《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001章 私塾名额 七月流火,金林村两面临山,一面临水倒不显得炎热,唯独枝头那嘶鸣的夏蝉吵的人心里发燥。 “我和你爹没死呢,老湛家还轮不到你们做主!”尖利的叫骂声响起,湛老太姚氏干瘪的嘴唇快速张启着,唾沫横飞的把两个儿媳妇的气焰瞬间给压下去了。 “娘,你消消气,喝点水。”被骂的小姚氏脸皮厚,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满脸谄媚的笑,“娘,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哼,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湛老太依旧板着满是皱纹的老脸,吃人般的眼神凶狠又刻薄。 不过面对娘家侄女兼二儿媳妇,湛老太嘴角倒是给了三分笑意,几口就把一杯粗茶叶水灌了下去。 堂屋右下方,七岁的湛非鱼低着头,圆盘似的包子脸上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闪着,眼底有着不属于稚童的光芒。 忽然,头顶一热,湛非鱼眨巴着乌黑的双眼,仰起的小胖脸满是疑惑之色,“娘?” 大房媳妇李氏是个圆脸妇人,长的并不好看,可笑容却很暖,安抚的揉了揉女儿的头顶,低声道:“别怕。” 湛家一共三房,因为湛老爷子和老妻姚氏都健在,父母在、不分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住在一起,而今天二房、三房正是为了读书名额闹了起来。 从前前前朝女帝变革后女子也可入私塾、考科举,富贵之家的女子会读书识字,但寒窗苦读数十载去考科举绝对是凤毛麟角,蹉跎了花期到时还怎么嫁人? 至于穷苦人家连男娃子读书都供不起,更别提早晚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湛家大房只有湛非鱼一个女儿,刚刚湛老太疾言厉色的叱骂对象并不包括大房三人。 瞄了一眼凶狠绷着脸皮子的奶奶,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大房无子,两夫妻在湛家就是两头老黄牛,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但湛家的好处是一点沾不到。 哐当一声,湛老太把空茶杯重重的放回了桌上,混浊的老眼盯着下面的湛家小辈们。 两个搞事的儿媳妇都瑟缩的佝偻了身体,湛老太这才阴冷着表情开口:“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花银子?林夫子一年束脩十两银子,我和你爹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再吵吵一个都不用去私塾了,都给我回来下田去!” 蝉鸣声夹杂着叫骂声不停的响起,二房十二岁的湛修俊不耐烦的发了句牢骚,“阿奶,我回房练字了,夫子后天就要检查。” 大孙子开口了,湛老太凶悍的表情瞬间化为了慈爱,咧着一口黄牙笑了起来,“大郎,你快回房,晚上阿奶给你炖个鸡蛋吃。” “大郎,把你弟也带上,让三郎也跟着多认几个字。”二媳妇小姚氏推了小儿子一把,得意的瞄了一眼老三媳妇,故意提高了嗓音,“三郎跟着你哥认真学,夫子上一次还夸你们兄弟俩聪明伶俐,说不定我们老湛家日后要出一对秀才公了。” “行了,都下去歇着。”湛老头是个不管事的,二房、三房生的都是他孙子,谁进学都是一样。 小姚氏孝顺的搀扶着湛老太回房休息,男人们则是留在堂屋继续说秋种的事,汗珠子摔八瓣,对庄稼人而言没什么比种田更重要的事了。 “大嫂,娘这也太偏心了。”出了堂屋,三房媳妇马氏回头瞄了一眼,脸上的忿恨之色都不知道遮掩一下。 “大郎七岁就入学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家二郎了,二郎今年都八岁了,难道二嫂生的两儿子就是人,我生的就不是湛家的孙子!”马氏绷着黝黑透着麻斑的脸,不敢忤逆凶悍刻薄的婆婆,可心里这口怨气又下不去,憋得声音嘶哑眼眶发红。 大房李氏为人温厚,但也是有成算的,笑着劝了两句,“这不是还没定下来谁入学,等娘消气了,你和老三再去说说。” 湛非鱼任由李氏牵着往外走,低头听着她娘和三婶说话,若是土生土长的大庆朝小姑娘,湛非鱼或许就认命了。 别说金林村了,就是上泗县入学的姑娘家也没几个,有那个闲钱还不如扯一匹布给家里做几身衣裳穿。 可身体里是现代灵魂……湛非鱼嘟嘟嘴,自己没什么建功立业的雄才大略,可她不想当个真眼瞎,就算要嫁人,她也想考上个女秀才头衔,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有了功名至少就有人权。院子里的柿子树枝叶茂盛,树荫下李氏等忿忿不平的三弟媳发完牢骚离开了,这才温声开口:“小鱼,外面热,跟娘回屋去。” 湛家三房没有分家,每个儿子都有三间屋,在金林村也算是富裕的。 屋子里,湛非鱼在方凳上坐了下来,仰起头看着面容慈和的李氏,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娘,我也想去私塾。” 正倒茶的李氏手一抖,茶水洒了一桌。 半晌后,擦着桌子的李氏温声开口:“小鱼,娘知道你委屈了。” 或许是面对稚嫩的女儿,李氏也不再掩饰心里的不平,却依旧压着声音不能被婆家和妯娌们听到,“你爹干的多累的多,娘也想送你去私塾,可家里你阿奶当家。” 如果有个儿子,性子温顺的李氏就算撕破脸被婆婆骂不孝,她也要争一争,整个湛家他们大房最苦最累,凭什么他们挣的银子要让二房、三房的孩子上私塾? 可她就这么一个丫头,李氏就算再不平她也没法说让女儿去私塾,整个湛家也没人会同意,自己当家的也不会同意。 眼中忿恨不甘之色最终消失了,李氏没再开口,拿起竹编的小簸箕开始做针线活。 湛非鱼低垂着小脑袋,对了对肥嘟嘟的手指头,打心底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湛家在村里算是富裕的,她阿爷是个厨子,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让阿爷去掌勺,地里的农活也没落下。 她爹更是干活的好手,湛家二十亩地都是他爹操持的。 她阿奶湛老太最疼爱的是小儿子、大孙子,但最倚重的却是二儿子,二儿媳妇又是她娘家侄女,整个湛家二房可以说是过的最滋润。 湛二叔虽然奸猾了一些,但脑子活,前些年弄了辆牛车,每天跑两趟把村里人送去县里,然后在县里干拉货的伙计。 农忙时就回来帮忙,比她爹轻松多了,赚的银钱也不少,关键是隔三差五的买点东西孝顺她奶。 至于湛非鱼她小叔跟着阿爷学了点厨艺,也能打个下手赚点银钱,不过小叔性格脱跳,人也懒,好在没什么大毛病。 而湛家三个媳妇也勤快,平日里打理菜地,家里养的一头猪还有不少鸡,偶尔也纳鞋底做点鞋子去县里卖贴补家用。 当然湛家富裕也是相对那些穷的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裳的农家,读书进学太费钱,别说金林村,就是放眼整个上泗县,能去私塾读书的也不多。 第002章 比赛分桃 晌午后,日头没那么毒辣了,歇了半个多时辰的湛老大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一抬眼看到坐在小凳子上拿着绣花针和碎布头学针线的女儿,湛老大古板方正的脸庞柔和了几分 “爹,你起来了。”湛非鱼抬起头来,白嫩包子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来,再配上那乌黑圆溜的大眼睛,比村里那些小丫头看着灵气多了。 湛老大宽大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女儿的头,“别扎着手。” 或许是一直没有儿子,湛老大看起来沉闷严肃,板着脸都能吓哭小孩子。 湛家的几个孩子,即使是读了书而显得高人一等的湛大郎都有些的怵他这个大伯,唯独湛非鱼不怕,父女俩关系挺好。 李氏将桌上装了粗茶水的竹筒递给了湛老大,看了一眼门外白晃晃的日头,忍不住的叮嘱了一句,“地里活不多,悠着点,别中暑了。” 秋收已经过了,今年是个丰收年,水稻长的好,家家户户粮仓里都堆满了粮食,这会也没什么重活了,也就剩下几亩菜地需要捯饬一下。 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湛老大接过竹筒,“我走了。” 这边湛老大背着锄头走远了,湛非鱼一溜烟跟着跑出去了,清脆的童音传进了屋里,“娘,我去山上摘毛桃。” “这丫头。”李氏笑骂了一句将装着针线和布头的小篓子收了起来。 等湛非鱼到了村后的山坡,远远的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二牛眼尖的看到湛非鱼过来了,撒欢的跑过来,膝盖上的补丁线头散了,迎风晃荡着,“小鱼,你快来,这树上桃子都红了。” 别看湛非鱼是个小丫头,可在这群孩子里威信极高。 平日里一群孩子都瞎玩,你追我跑的,可湛非鱼却是个会编故事的,今天你当官兵我当土匪,明天你是山里的大老虎,我是大野狼,同样是追跑打闹却因为有了角色扮演就让一群孩子欲罢不能。 “小鱼,这树顶上有五个桃子红了,你说怎么分?”山娃子晒的跟黑炭头一般,说完之后就仰起头往树顶上看,二牛几个孩子也跟着抬头看。 桃子不够分,大家都贪嘴,湛非鱼若是不过来,几个皮实淘气的男娃子估计都能打起来了。 学着一群小伙伴,湛非鱼也仰起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瞅着树顶,清脆软糯的童音响起,“跑最快的三个拿一个桃子,最后两个对半切开,剩下四个人分。” 二牛和山娃子反应快,对比着人数一算,谁都能吃到,而且还有乐趣,俩晒的精瘦黝黑的小孩子呸呸两声吐了口水到掌心里,搓了搓之后,蹭一下就爬到了桃子树上…… “摘到了!” “左边还有一个红嘴子的。” “二牛,你别抢,别把山娃子挤下来。” 听着树下小伙伴的吆喝声,湛非鱼一想到那沾了口水的桃子,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片刻后,以湛家院门口为终点的赛跑开始了,六七个熊孩子的吆喝声足可以传遍整个村子。 “都是些不怕晒的。”路过的婶子笑着摇摇头。 二牛、山娃子叫喊着往前冲,后面还追着三四个,唯独湛非鱼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等二牛和山娃子以绝对的优势获胜后,湛非鱼也来了,一群人呼啦一下冲到了湛家的大院子里。 “小鱼,快分桃子。” “我要喝水,嗓子眼冒烟了。” 湛家院子里打了一口老井,二牛也有八岁了,拿起木桶丢下去,吊起小半桶水之后,满头大汗的熊孩子们哗啦一下围了过来,水花四溅,五个桃子也被丢到了水桶里洗干净了。 “吵死了,小鱼,你们出去玩!”湛大郎打开窗户不满的骂了一句。 湛大郎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居,可看着漫山遍野撒欢的二牛他们,湛大郎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将桌上的书都给撕了,读个屁书! “大哥,我们比赛呢,谁跑赢了谁吃桃子。”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湛非鱼回过头露出大大的笑脸。 “小鱼,我第一个,我先挑!”二牛抓起最大最红的就咬了一口,咔嚓一声,汁水四溅,二牛吧唧着嘴,吃的好像是仙桃一般。 湛非鱼把两个桃子拿厨房里切开再拿出来之后,小姚氏从左边堂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一群抱着桃子啃的小孩子,小姚氏还没说什么,三郎却冲了出来,眼巴巴的盯着湛非鱼手里半个桃子,“姐。” “三郎,那是小鱼的,别馋嘴。”小姚氏佯装骂了小儿子一句。 虽然俩孩子同龄,可湛非鱼个头小,矮墩墩、白胖胖的,乌黑的头发梳成小揪揪,再配上一双圆溜的大眼睛,粉嫩的就跟奶娃娃一样。 再者大哥大嫂是湛家顶梁柱,小姚氏还不至于眼皮浅的盯着半个桃子不放,相对的,她对湛非鱼这个大侄女挺好,至少嘴上说的挺好。 “喏,给你。”湛非鱼不贪嘴的把桃子递了过去。 三郎抢过桃子就塞到了嘴巴里,速度之快,指甲划过湛非鱼的小胖手,瞬间留下两道红印子。 “小鱼,三郎就比你小两月,别惯着他,这是你赢来的?”小姚氏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刚刚在屋子里听的不清不楚的,主要是六七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混杂在一起。 “二婶子,我跑最快我赢了。”二牛挺起结实的小胸脯,嘴巴里含着桃子,一说话口水差一点流下来。 小姚氏从二牛、山娃子的七嘴八舌里听完比赛吃桃子的全过程,目光精明的闪烁着,透着麻点和黑斑的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 湛非鱼重新打了一点水,蹲在木桶边洗手,仰头瞄了一眼二婶,计划成功了一半。 夏日天黑的迟,一般吃过晚饭后,村里人都喜欢出来纳凉,不是在村口的溪边就是在村中间的大榕树下,唯独今晚上湛家人收拾了碗筷后都没出来。 “娘,我想着二郎和三郎都想读书,但家里也拿不出束脩,九月也只能送一个去私塾,不如我们就让孩子们比一比,哪个更机灵一点就先入学,等明年我们再去县里打个散工,赚了银钱家里孩子都送去私塾。” 小姚氏这话一说出来,中午才聚一起的湛家人都陷入了沉思。 湛老头抽了两口旱烟,认同的点了点头,“这法子不错。” 都是湛家的孙子,二郎三郎谁进私塾都一样,但湛老头不想二房三房为这事再吵起来,之前已经有些罅隙了,这要是再闹起来家里也没个安宁,传出去也被村里人笑话,比试入学最为公平,输了的人也没嘴闹腾。 第003章 二房算计 湛老太半眯着眼没说话,私下里她打算让三房的二郎去私塾,毕竟二房已经有一个大郎了,也该轮到老三家了,而且湛老太最疼爱小儿子。 但同样的,她也疼爱大孙子,湛大郎这段时间没少哄着湛老太,再加上二儿媳妇是娘家内侄女,湛老太也犹豫着,这会倒认同的点了点头。 小姚氏一喜,眼中精光闪过,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大哥大嫂,余光定格在坐在小凳子上的湛非鱼,笑着继续道:“爹娘,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要比一比,不如让小鱼也加进来,小鱼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以后读书识字了,说不定还能嫁到县里去。” 呃……湛老大一愣,李氏同样也是一惊,看着示好的小姚氏,心里倒是舒坦了几分。 虽然大房没儿子,可湛家出力最多的就是他们夫妻俩,这会被家里人惦记着他们的好,怎么着也高兴。 猛地攥紧肉乎乎的小拳头,湛非鱼抬起头,一脸的懵懂和吃惊,似乎不明白这入私塾的事也和自己有关,呆呆的开口:“我赢了就去私塾?” 湛老头和湛老太虽然都偏心孙子,但对湛非鱼这个大孙女也疼爱,平日里见惯了她聪明伶俐的模样,这会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仰着头,黑润的大眼睛猫儿一般瞪圆了,呆愣愣的蠢萌模样,让堂屋里的湛家人都笑了起来。 湛老三哈哈笑着,抬手弹了一下湛非鱼的额头,一把将人抱起来举高高,“对,小鱼赢了小叔就送你去私塾读书!” 湛非鱼在同龄孩子里显得机灵又聪明,可毕竟是个小女娃,学个针线再跟着湛老头在灶上学几道菜,等十四五岁定了亲,过两年嫁出去,这就是金林村所有小姑娘都会走的路。 进私塾读书?村里比湛家有钱的二三十户人家都没送女娃子读书,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逗个乐子。 比试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十天为期,二郎、三郎和湛非鱼也不比其他就比谁记性好。 湛大郎每天抽半个时辰教三人背诵《三字经》,十天后谁背的最多最流畅就谁赢。 入夜,蝉鸣声停了,白日里的燥热也散去了,家家户户也都熄了油灯。 湛家三房。 躺床上睡不着的马氏翻了个身,推了推湛老三的后背,嘀咕抱怨道:“你说二嫂是什么打算?小鱼可聪明了,这要是小鱼都会背了,难道真让女娃子进私塾,这不是浪费银钱吗?” 湛老三刚入睡就被推醒了,没好气的往床外面挪了挪,含混不清的接了一句,“管那么多干什么,谁赢了谁去呗。” “你!”马氏气的直瞪眼,可转念一想又乐起来了,自家二郎可比三郎强多了,到时候就算小鱼去了私塾,也好过让二房得意! 马氏放宽了心,眼睛一闭不消半刻就呼呼大睡。 湛家二房也是三间屋,在靠围墙的桂花树前面又搭了间木头屋子,这是大郎的书房。 剪了灯芯后,书房里光亮了几分,小姚氏对放下书的大郎再次叮嘱道:“明天开始你记得偷偷多教三郎背几遍。” “娘,我又不傻。”大郎不耐烦的看着都说了五遍的娘,二郎是堂弟,三郎是亲弟弟,湛大郎再没脑子也知道帮着自家弟弟。 小姚氏抿嘴笑着,脸上露出得意的光彩,“行,娘不打扰你读书了。” 回到卧房后,看到坐在床上摇着扇子的湛老二,小姚氏脸上笑意更甚了几分,嘚瑟的表功,“今儿我想的这办法不错吧?等我家三郎赢了,老三媳妇可不能再拿这事说嘴了。” 小姚氏亲密的贴着湛老二坐在床沿,幻想着自己两个儿子都读书了,日后考了功名,自己就是官家老太太了,别说湛家,整个村子都要靠着自己儿子提携。 “三郎脑子聪明,只是性子野、贪玩,进学后拜托林夫子多管教管教。”小姚氏话音一顿,看着湛老二不解的嗔了一句,“你干什么让小鱼也掺和进来?那丫头贼精了。” 自己俩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脑子有脑子,天生是官老爷子的命,可小姚氏平日里再自得,却也知道湛非鱼这大侄女不是傻的,只是不愿意承认一个丫头片子强过自己儿子。 湛老二半眯着眼,老神在在的开口:“二郎、三郎都是大哥的侄子,可你别忘了大嫂姓李,家里还要大哥大嫂撑着,不情不愿和心甘情愿可不同。” “这倒是,大嫂看着和气,可精明的很那。”小姚氏不满的撇了撇嘴。 湛家三个儿媳妇,论起名声来李氏绝对是最好的,脾气和善,心性善良,又麻利能干,败就败在肚皮不争气没生下儿子来,否则这入学名额肯定是大房的。 湛老二精明的笑了起来,看着绷着脸的媳妇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只要大哥向着家里就行。” 大哥脾气犟,得顺毛捋,但平日里兄弟感情再好也抵不上夫妻之间,湛老二也是看出一点苗头了,所以小姚氏因为分桃子提起比试这事,湛老二仔细一琢磨就把湛非鱼这侄女也加进来。 大嫂心里舒坦了,有了这个前提在,日后大哥必定任劳任怨的供着侄子读书进学,即使大嫂吹个枕边风,湛老二也不怕。 再者爹娘也不用为难了,一碗水端平了,三个儿子都是公平对待,不存在偏心谁。 至于私底下哪一房占了便宜,捞了好处,湛老二精光闪烁的双眼里露出几分贪婪和自得,那就是个人本事了。 算无遗漏的湛老二放下蒲扇躺了下来,不放心的叮嘱了小姚氏一句,“明儿开始你多盯着三郎,二郎性子沉稳,可比三郎有耐心多了。” “行了,我知道,我让大郎偷偷教着,三郎肯定赢。”小姚氏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恨不能十天时间一晃就到,二郎再聪明再沉稳又怎样,毕竟是个八岁的孩子,没人教绝对赢不了! 子夜时分,整个金林村都进入了安静,湛非鱼从小床上爬了起来,昨天她故意弄出比赛吃桃子这出戏,就是笃定了以二叔二婶的精明算计,他们被触动之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木头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好在爹娘干了一天农活夜里都睡熟了,湛非鱼偷偷摸摸的出了门,院子里的大黄狗摇了摇尾巴,又温顺的趴在地上。 湛大郎早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小书房也没锁,湛非鱼偷偷摸摸进去之后,借着月光拿起桌上手抄本的启蒙《三字经》,又从简陋的书架上拿了《幼学琼林》,迈着小短腿就出了湛家大院。 大黄狗也立刻跟了过来,一人一狗往村后树林走了去。 山林右侧的坡上有一块竖起的岩石,岩石巨大,好似一道屏障,不但挡住了窝在后面的湛非鱼,连蜡烛光也挡的严严实实。 湛非鱼将带出来的蜡烛点燃放到了岩石下的凹槽里,借着月光和烛光翻开了《三字经》快速的熟读了一遍。 第004章 我怂我滚 湛非鱼从三岁开始偷溜出来看书,到如今已经四年整。 湛大郎今年十二岁,八岁入学,在私塾也读了四年书,湛家省吃俭用的,不管是用来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是科举的四书五经,都陆陆续续的买回来了。 湛大郎到如今能通读四书,背诵是不指望了,试贴诗也就会写个打油诗,压个韵而已。 只不过湛老太宠着大孙子,认为湛大郎聪慧,宁可花了冤枉钱也让他去参加了童生试,可惜今年二月第一场县试都没过,更别提府试。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软糯的背诵声响起,而趴在湛非鱼脚边的大黄狗却突然直起身来,对着林子深处发出戒备的呜呜声。 湛非鱼一惊,转身回头看。 大黄警觉到了危险,吠声凶悍了几分。 突然间,只听咻一声响起,有东西划破夜空,大黄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黄!”惊呼声响起,湛非鱼双眼猛地瞪大,快速蹲下身来,小胖手在大黄身上摸了摸,掌心下那起伏的腹部让她知道大黄只是厥过去了。 月光晦暗不明,蹲在大黄旁的湛非鱼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道身影自幽暗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黑色交襟长袍,身姿瘦长,不足弱冠的脸庞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五官峻冷,一双狭长的凤眸更是阴寒逼人,透着血腥和杀气。 这一瞬,心跳如擂鼓,惊悚之下湛非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黑色的身影走近,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让湛非鱼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下来,夏天衣裳薄,凸起的石头磕到了屁股中间。 嗷……五官扭曲,湛非鱼从跌坐的姿势转为了双膝跪地,双手快速的捂住了屁股揉了揉,痛死了…… 殷无衍视线从掉落在地上的《三字经》扫过,随后落在湛非鱼扭曲的小胖脸上,痛狠了,精致秀气的五官狰狞成一团,樱红的双唇嘟在了一起不停的抽气。 夜风起,带来一阵清凉,可随风飘过来的血腥味……湛非鱼揉屁股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瞬间,小心脏都要吓停了。 惨白的月光下,对方手中的银剑熠熠生辉,剑尖处有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 湛非鱼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自己只有七岁,可个头小,瞅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屁孩,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 可大半夜偷溜到山里读书的小屁孩?湛非鱼吞了吞口水,一咬牙,骗是骗不过去了,认怂! “大哥哥。”仰起头,湛非鱼咧嘴笑着,眉眼弯弯,黑润润的眼眸里好似揉碎的星辰,“大哥哥,我叫湛非鱼,今年七岁,家里穷,我就偷了大堂哥的书出来看。” 坦白从宽!湛非鱼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扯到屁股后的伤口,小胖脸又揪成了一团。 忍着痛,湛非鱼露出一口白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蠢萌又可爱,软糯糯的童音坚定的响起,“大哥哥,你放心,我最能保守秘密!” 没听到那一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名言,笑的脸颊都酸了的湛非鱼松了一口气,小命或许保住了。 风停了,山林静谧,湛非鱼刚放下去的心蹭一下又拎了起来,这无声胜有声的安静让人毛骨悚然,后背阵阵发凉。 等了半晌,湛非鱼硬着头皮抬起头,动作缓慢的似乎都能听到颈骨咔嚓咔嚓的抬起声,嗬…… 对上殷无衍宛若深渊的凤眸,湛非鱼绷的僵硬的小身板瑟瑟发抖,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装怂也好,蒙骗也罢,其实都是惘然,对方手起刀落,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这快怂成一团的胖丫头,殷无衍薄唇轻启,“滚。” 刻意压低的男音听着有些怪异,但在湛非鱼耳中宛若,紧绷的包子脸瞬间迸发出惊喜和激动来。 “我这就滚!”速度是从未有过的快,湛非鱼转身捡起两本书,一手抓起吹灭的蜡烛,滚烫的烛泪落到手背上,湛非鱼的龇牙咧嘴,麻蛋,比起小命这点痛忽略不计。 一转身看到地上的大黄,麻溜溜想要滚的湛非鱼傻眼了,大黄只是昏过去了,按理说没危险,可万一成了炭烤狗肉? 迟疑了半晌,湛非鱼将手里的书塞到了衣襟里,半截蜡烛也塞到了石头下,一咬牙,藕节般的粗胳膊猛地发力,湛非鱼一把抱起地上的大黄。 大黄要减肥了!小胖脸涨的通红,湛非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抱起三、四十斤的大黄踉跄的离开了。 在湛非鱼离开的同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殷无衍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弓着腰,憋足劲抱着大黄狗离开的胖丫头,难道爷凶残的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十、九、八……湛非鱼憋足的劲一松,大黄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还在昏厥里的大黄发出含混不清的嗷呜声。 湛非鱼喘着粗气,胖爪子抓住大黄的前腿往前拖着走…… “七爷,这胖丫头还挺仗义的。”青年嘿嘿的笑着,吓的够呛却没丢下自己的狗。 一步、两步……湛非鱼将大黄拖到一丈多远的树下,力气耗尽,双手一松,“重物”落地的闷沉声响起。 湛非鱼铆足劲如小兽一般往山坡下冲了去,眨眼的功夫,胖墩墩的身体就消失在黑夜之中,被石子打晕的大黄孤零零的躺在树根下。 呃……青年感觉自己的脸被啪啪抽肿了,说好的不离不弃?就这么一丢然后没义气的跑了。 自始至终殷无衍年轻却冷漠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去查。” “是!”一听自家爷那变声期的粗噶嗓音,青年憋着笑,身影咻一下消失在暗黑的山林里,要不是这胖丫头,爷都半个月没开口了。 躺回自己的木板床上,“死里逃生”的湛非鱼抱紧了怀里的枕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黑色的身影。 比起村子里十六七岁的愣头青们,那人就跟阴曹地府的阎罗王一样,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不怒而威的杀气,湛非鱼小身板抖了抖,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一夜无事,日头高升。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李氏不由笑了起来,“你这懒丫头,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 “娘,晚上有蚊子咬,我没睡好。”湛非鱼咧嘴笑着,摸了摸饿瘪的肚子,“娘,有吃的吗?” 李氏打开厨门把一个拳头大小的粗粮馒头递给了湛非鱼,“去外面吃,这里热。” “我去找山娃子他们玩。”湛非鱼啃着馒头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人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看到院子里摇着尾巴的大黄,湛非鱼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第005章 流言蜚语 村中间的大榕树粗壮高大,风一吹带来一阵阵凉意,小孩子都聚在树荫下玩耍。 蹲地上丢石子的山娃子仰头瞅着湛非鱼脸上竹席留下的红印子,哈哈笑了起来,“小鱼,你睡到太阳晒屁股了。” 湛非鱼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巴里,白嫩的脸颊撑的鼓鼓的,配上她乌黑圆溜的大眼睛,看着又萌又娇。 吴翠翠斜着眼打量着湛非鱼,嫌恶的挑高细细的眉,尖细着嗓音嘲讽,“你还真够懒的,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你这样的。” 七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帮着家里喂喂鸡,把菜地里的野草给拔掉,勤快的更是扫地、择菜照看弟弟妹妹,站在小凳子上都能烧饭炒菜。 “吴翠翠,你怎么说话呢?”山娃子蹭一下站起身来,黝黑结实的小身板挡在湛非鱼面前,不满的怼了一句,“小鱼喝你家水了?吃你家米了?” 二牛更是眼一瞪,凶悍野蛮的如同小牛犊,凶狠狠的骂了回去,“吴翠翠,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嫉妒小鱼比你漂亮,比你聪明!” “你们都瞎了眼!”尖利的叫骂声响起,吴翠翠气的眼眶都红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湛非鱼叫嚷,“她又懒又胖,哪里漂亮了?” 比起个头矮还婴儿肥的湛非鱼,吴翠翠虽然也是七岁,但个头高挑,面容娇艳,乌黑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系的是大红色的头绳,还别了一朵半开的玉兰花。 “吴翠翠,丑八怪!” “吴翠翠,骂人精!” “哈哈,骂人精哭了……” 又淘又皮的二牛、山娃子发出胜利的笑声,一群熊孩子没审美观,在他们眼里湛非鱼是自己人,谁欺负都不成。 被小伙伴维护了,湛非鱼笑了起来,脆声说明了来意,“二牛,我来和你们说一声,这十天我不出来玩了,我大堂哥要教我和二郎、三郎读书了。” “小鱼,你读书干吗?”二牛头大如麻,比起读书认字,他宁愿跟着老爹去田里干活。 山娃子也跟着问道:“小鱼小鱼,我娘说九月送我去私塾,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湛非鱼也不隐瞒,快速而简洁的把比试的事说了一遍,确保山娃子他们回去后能准确的说出始末来。 山娃子眼睛一亮,将胸膛拍的砰砰响,发出迷之自信的预言:“小鱼,肯定是你赢!” 一群小伙伴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小鱼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崽,她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吴翠翠嫉妒的瞪着被小伙伴围拢在中间的湛非鱼,气的眼睛发红了。 老吴家就生了三个女儿,吴翠翠最小,家里宠着她,再加上她脸模子漂亮,吴老爹去年就把吴翠翠送去私塾了。 吴老爹是个屠夫,在县里有个卖肉摊子,读过几年书,也算是见多识广,打算让吴翠翠启蒙认了字,日后在县里找个好婆家。 县里那些开店铺的人家,谁家的媳妇不认识几个字,不但会做买卖也会看账算账,偏偏吴翠翠待了一个月就哭闹的回来了,打死不愿意去私塾。 “我回去背书了,等赢了我买藕糖给你们吃,一人三根。”湛非鱼挥别小伙伴回家。 迈着小短腿,看着脚下坑洼的土路,湛非鱼一声长叹,白嫩胖呼的小脸上露出成人式的严肃和沉重,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可她却不得不防。 让自己参加比试不过是二叔的计谋,想要堵爹娘的嘴,让大房心服口服的供二房读书。最后如果是自己赢了,二叔肯定不会罢休,家里只会让二郎或者三郎去私塾。 所以湛非鱼只能把比试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到时候顾虑湛家的面子,湛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管是湛非鱼的“偶像”效应,还是熊孩子馋藕糖了,等到晚上,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老湛家三个孩子比试的事。 大榕树下,纳凉的大婶子、小媳妇们摇着手里的蒲扇赶蚊子,七嘴八舌的说起这事来。 “二嫂子,这读书认字都是男娃子的事,你们老湛家还真打算让小鱼去私塾?” 小姚氏隐匿了眼底的精光,眉头一挑和气的笑了起来,“都是穷闹的,我家老二说县城里的姑娘那可都是娇养的,一个一个都识文认字,大哥大嫂就小鱼一个孩子,爹娘也说要一碗水端平了。” “湛二哥在县城里拉货送货,这眼界果真不一样。”年轻的小媳妇奉承的几句,满脸巴结的笑容,“大郎聪明,三郎这个弟弟一定不会差。” “三郎比不了他哥,整天就知道吃。”小姚氏谦虚的直摇头,可眼中却透着几分洋洋自得来。 自家男人比起只知道田地里刨食的男人们可精明多了,尤其是和马捕头成了拜把子兄弟,村里人遇到什么事不都得来找自家男人商量商量。 原本湛家比试的事就二牛这些孩子挂嘴边说,可昨晚纳凉的小姚氏也承认了,村里当家的男人们自然也知道了,只是没当一回事,说到底这比试也就湛家二郎和三郎的事,湛非鱼不过是个凑数的。 上泗县,客栈。 “七爷。”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客房里,向着端坐在窗边殷无衍低声回禀:“那小姑娘是金林村湛家大房的女儿,今年七岁……” 殷无衍晦暗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卷上,蜡烛昏黄的光亮下,苍白的脸被衬的异常冰冷。 青年想到调查的情况,没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那胖丫头就五岁,没想到都七岁了,她这是只长肉不长个头。” 农家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基本是又瘦又小的干瘪模样,湛非鱼矮归矮,但她胖那。 青年一想到她那肥嘟嘟的包子脸,配上一双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三头身、小短腿,怎么看都不像是饿矮的,估计肉都长脸上了。 “七爷,你不知道这丫头小心眼多着呢。”青年吧唧吧唧的把湛非鱼的那点小谋算都说了出来,扬声笑着道:“现在整个村都知道湛家比试的事,这胖丫头是想利用舆论逼迫湛家同意她赢了进私塾读书。” 就在青年以为自家七爷不会搭理自己时,粗噶的声音冷嘲的响起,“竹篮打水。” 青年一愣,目瞪口呆的瞅着面色冷漠的殷无衍,七爷变声后,一个月都不会开口说几句话,因为那胖丫头,七爷昨夜和今晚竟然都开了尊口。 难道七爷也喜欢听八卦?青年激动的往窗边走近了几步,兴奋的开口:“七爷,那胖丫头不过七岁,能想到这法子也算是聪慧了,可她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和银子、利益比起来,名声、人性、亲情算什么。” 第006章 背诵进度 灯火如昼,殷无衍继续看书,似乎没听到青年这过于激动的话。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青年搓了搓笑僵的脸,得,是自己犯蠢!七爷能开尊口已经是天降红雨了,难道还指望冷心冷情的七爷能伸出援手帮一把胖丫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客房里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青年见状连忙挑了挑烛芯,客房明亮了几分。 “上泗县令陈渭彬是大庆二年进士,座师是左都御史刘謇。”殷无衍粗哑的声音打破了客房的安静。 青年一愣,说到正事也收敛了脸上的八卦之色,正色回答:“是,吏部连续两次考满都是中,摆明了是刘謇那老顽固压着不让陈渭彬升迁!” 大庆朝地方官三年一任期,交由吏部进行考察,考察结果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决定地方官员的升迁去留。 陈渭彬在上泗县已经是第七年,政绩显著,按理说即使不升迁也该平调到其他大县,可惜他只是七品县令,而座师刘謇却是正二品大员。 当年金銮殿上,陈渭彬公然和座师唱反调,将刘謇气的吐血昏厥,别说被压了七年,就是被压十七年也正常。 刘謇即使致仕了,朝中还有吏部左侍郎的长子刘长垣在,陈渭彬只怕要老死在上泗县令的位置上。 殷无衍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年轻的脸庞肤色苍白,声音更显薄凉无情,“新上任的南宣知府章程礼娶的是孔家的女儿。” “呃……”青年呆愣愣的眨着眼,七爷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问,可自家七爷却已经专注的看起书来,青年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许久后,青年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七爷,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聒噪!”冰冷的驱逐声响起,殷无衍一记冷眼扫过,青年厚脸皮的笑着,推开窗,颀长的身影咻一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 傍晚时分,金林村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而朗朗书声透过湛家围墙传了出去,让路过的村民不由侧目,又说起湛家三个孩子比赛背书的事。 “膻焦香,及腥朽。此五臭,鼻所嗅。匏土革……”三郎声音越来越小,吸了吸鼻子,伸长脖子向着飘散着饭香味的厨房看了过去,结巴的重复:“匏土革……革……” “革你个头,你是猪啊,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湛大郎恼火的一巴掌拍在湛三郎的头上,啪的一声响,这一巴掌的力度可想而知。 林夫子每天布置的大字和背诵还没完成,结果还要抽出半个时辰来教湛非鱼三个,这也就罢了,小姚氏还让湛大郎每天晚上再偷偷教小儿子背诵半个时辰。 这才三天时间,湛大郎早就不耐烦了,偏偏湛三郎背的没湛非鱼、二郎多不说,还没他们俩流畅,再想到自家爹娘的念叨,湛大郎喷火的目光气恼的瞪着没用的蠢弟弟。 湛三郎肚子都饿瘪了,又被打了一巴掌,气的一把推开湛大郎,叫嚷的跑走了,“我不背了,不背了!” “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曰平上,曰去入。此四声,宜调协……大哥,我会背。”湛二郎熟练的背完了这一段。 不同于湛大郎的眼高于顶和急躁性子,也不像湛三郎被惯的性子野又顽皮,湛二郎淳朴本分,记性好,也聪明,这三天背诵的进度已然超过开小灶的三郎。 见大堂哥无视了二堂哥,湛非鱼对着二郎笑了起来,接着背诵:“高曾祖,父而身……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人所同。当师叙,勿违背……” “行了,你们自己背,我要完成林夫子布置的作业了。”湛大郎阴沉沉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和湛二郎,转身往书房走了去,脸上的嫉妒之色都掩饰不住,自己若是有这样的好记性就不用怕林夫子抽背了。 厨房里,湛家三个儿媳妇都在灶头热火朝天的忙着,耳朵却都竖着听外面的背诵声。 小姚氏维系不住一贯的虚伪假善,黑着脸将一截木柴塞到了灶膛里,恨不能冲出去将跑走的小儿子给揪回来打一顿。 马氏放下菜刀,把切好的红薯藤放到放到盆里,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小姚氏,故意提高嗓音夸道:“大嫂,小鱼记性真好,不过我家二郎也不差” 灶膛里火烧的旺,再炒一会就要焦锅了,李氏快速的翻炒了几下把青椒盛到了盘子里,笑着接了一句,“小鱼说话早、记事早。” “是啊,我看这一次比试肯定是小鱼赢。”小姚氏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阴沉沉的眼神里压着嘲讽,再聪明也不是个带把的! 湛家还有两个孙子在,怎么着也轮不到丫头片子去私塾!湛非鱼这死丫头赢了也没用! 小姚氏这么一想,憋闷的胸口松缓了几分,可一想到不成器的小儿子,又拉长了老脸。 马氏之前被湛老三提点过了,自家二郎比三郎强多了,小鱼又是个丫头,最后去私塾的肯定是二郎。 这么一想,马氏顿时来了精神,将菜刀剁的咚咚响,“大嫂,你歇一下,剩下的我来做。” “不用,也就剩一个菜了。”想到马氏那猪都不吃的厨艺,李氏动作麻利的洗了锅,不打算让她糟蹋食物。 农忙过了,田里没什么活计,湛老头在家里休息,湛老三一大早就溜出去玩了,中午都没回来吃饭,也就湛老大任劳任怨的在田里忙到太阳落山,兄弟三人在大门口遇到了。 “老三,你又跑到哪里混去了,不知道去田里给大哥搭把手吗?”从牛车上下来的湛老二端着兄长的架子教训了湛老三几句。 性子顽劣的湛老三厚脸皮的笑着,“地里也没什么活,大哥一个人够了。”话一丢人好似野猴般窜进了院子。 湛老二转头看向湛老大,态度恭敬而关切,“大哥,你别惯着老三,该骂的时候就该骂,二郎都到了读书的年纪了,他这当爹的还跟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样。” “没事,我干得过来。”湛老大不在意的开口,但老二这个弟弟关心自己,湛老大心里也高兴,只是脸上一贯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来。 第007章 二房算计 “爹,你回来了!”听到院门口的说话声,湛非鱼迈着小短腿咻咻的跑了过去,清脆的嗓音响起,“爹,《三字经》我背的最多最流畅,我都要背完了!” 也不在意湛老大身上沾着泥,湛非鱼抱着湛老大的双腿,仰着头咧嘴笑着,黑润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求表扬的娇憨。 湛老大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甚至笑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小鱼好样的!” 湛非鱼笑的眼睛都没缝了,余光却像旁边扫了过去,却见自家二叔正在卸牛车,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呦,小鱼这么聪明,二郎,你小子都被妹妹比下去了!”院子里用井水洗了脸的湛老三哈哈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后一把抱起湛非鱼举高高,“等小鱼去了私塾,说不定给我们老湛家考个女秀才回来!” 被小叔高举起来,湛非鱼再次向自家二叔看了过去,没错漏他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 这几天湛家人关注的都是三个孩子的背书进度,三郎性子野,没耐性,背了后面忘了前面,二婶气的都狠下心把三郎都打了几顿,二叔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一直很难看,湛非鱼有预感二叔二婶肯定有后招。 入夜,洗了澡,坐在床上,湛非鱼又将白天学的《三字经》背诵了一遍,这才看向正给自己擦凉席的李氏,“我背的最多,娘,你说我能去私塾吗?” 背对着女儿,李氏擦席子的动作一僵,快速的擦了几下,回头看向坐在凳子上晃荡着小短腿的女儿。 蜡烛晦暗的光亮下,湛非鱼披散着头发,一张小脸被衬的又白又嫩,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乖巧软萌的让李氏感觉心都软化了。 李氏将手里的布巾丢到了木盆里,透过窗户纸看了一眼院子里湛大郎的书房,总是和善的表情冷了几分,“小鱼,就算你赢了,你二叔和二婶也不会让你去私塾的。” 李氏性格温和,不与人计较争吵,可她并不傻,老二夫妻俩都是自私算计的性子,漂亮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可好处都搂到自己房里,也就自家男人看重这个二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这些年李氏也不是没有吹枕边风,但湛老大就是头犟牛,打心底维护自己二弟,再者平日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湛老二又是个说话的,李氏说的再多也是竹篮打水。 听到自家娘的话,湛非鱼心里沉了一下,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不甘心的嘟囔,“娘,村里人都在说比试的事,爷爷好面子,他难道要说话不算话吗?二牛说比试的时候他们都来看。” 湛非鱼之前“处心积虑”的把比试的事宣扬给小伙伴们,就是想要用舆论求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爷爷好面子,二叔也是如此。 “傻姑娘,村里人议论也就在背后说说,没人会当着你爷的面说闲话。”李氏心疼的摸着湛非鱼的头,也感觉憋闷的难受,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声解释。 “私塾一年束脩要十两银子,这还不算平日里一年三节的节礼还有笔墨纸砚,你二婶就算豁出去撕破脸了,也不会让你去的,你二叔又精明,到时候一套一套的说辞,你爷爷奶奶最后肯定会被说服。” 小鱼多聪明,李氏这个当娘的比谁都清楚,可惜她是个姑娘家。 李氏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自家男人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老二却是满肚子坏水和歪理,最后得了好处的是二房,但这个恶人只怕还是自家男人来当。 湛非鱼一双小胖手猛地攥紧,即使娘不说,她也知道二叔自私自利的性格,可她不想错过上私塾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湛非鱼低着头咬着唇思考着,爹娇惯自己,但大事情上他肯定会向着二叔,听取二叔的意见,毕竟自己只有七岁,没哪家大人长辈会在意一个黄毛丫头的话。 至于自己的娘,湛非鱼抬眼看着李氏微微紧绷的脸,不由心里一酸,小手握住了李氏粗糙的双手,喉咙发堵的开口:“娘,你别难受,等我长大就好了。” 李氏强撑着笑了起来,不想让女儿失望,笑着保证道:“娘到时候给你买纸笔,我们小鱼聪明,自己在家也能学会写字。” “嗯,娘,我一定比大郎三郎都强!”湛非鱼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氏,自己难受,娘憋屈了这些年只会更难受,偏偏爹一直觉得二叔好,所以娘只能和自己诉诉苦。 虽然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但次数多了那就是钝刀子割肉,湛非鱼清楚二房一直占着便宜占着好处,娘内里又是通透精明的,她为了爹为了自己,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而已。 一想到自己爹娘累死累活赚的银钱都供大郎读书了,大郎若勤奋好学,湛非鱼也认了,偏偏大郎读书不过是糟蹋钱而已,日后说不定还多一个三郎,湛非鱼闭上眼遮掩住眼底的不甘和无奈。 而另一边,小姚氏又狠狠的教训了顽劣的小儿子一顿,压着他跟在大郎后面背书,带着没有消退的怒气回了屋。 “老二,要是小鱼赢了怎么办?”小姚氏关上房门就急吼吼的问道,恨不能一榔锤将湛非鱼给打傻了,这样就没人能抢走三郎入学的机会。 湛老二刚冲了澡,这会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休息,听到这话不由嘲讽的笑了起来,精明的脸上满是不在意,“你急什么,这是三郎的机会,谁也抢不走!” 湛老二漫不经心的睁开眼,眼中流露出对大房的不屑和鄙夷。 不管人前多尊重湛老大,可对老实古板的大哥,湛老二是打心底瞧不上眼,大嫂虽然精明,可大房轮不到女人当家,做主的还是大哥。 至于湛非鱼这个侄女,湛老二眼底的厌恶多了几分,好在是个丫头片子,过几年找个婆家就扫地出门了,还能赚一笔彩礼钱,至于大房没儿子,这辈子只能给他二房做牛做马! 第008章 入学无望 七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湛三郎还是背了后面忘了前面,被小姚氏逼狠了,干脆撂担子不干了,每天一大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气的小姚氏早饭都没吃。 柿子树下,湛非鱼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陪着湛老太剥豆子。 听着二婶恨铁不成钢的骂声,湛非鱼挺着小胸膛一副等待表扬的骄傲小模样,脆声开口:“奶奶,我都背会了。” “小鱼聪明,一会去奶房里,奶奶给你吃枣泥糕。”湛老太声音平板的响起,沉着脸,却是半点不提让湛非鱼入学的话。 即使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湛非鱼依旧想给自己争取一下,软糯的声音懵懂不解的响起,“奶,我想和大哥一起去私塾。” 湛老太倏地抬起头,阴冷冷的目光刀子一般盯着湛非鱼,突然厉声叱骂:“你娘就是个糊涂的,哪有姑娘家去私塾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老二媳妇说李氏整晚整晚拘着小鱼背书,宁可浪费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也不愿意让二郎和三郎去私塾,心思歹毒的狠。 湛老太倚重二儿子,偏心疼爱小儿子,对任劳任怨的湛老大没什么感情,尤其大房没儿子,湛老太嘴上没说难听的话,在外面还维护大儿媳李氏,可打心底是不喜李氏。 这两天小姚氏不停的嘀咕抱怨,湛老太听多了自然不高兴。 湛非鱼这话一问出来,湛老太就火了,板着满是皱纹的脸,狠厉的眼神里是对李氏不满和厌恶。 “小叔说认了字就是大家闺秀!”湛非鱼倔强的顶了一句,心里酸楚的厉害,为自己也为自家娘委屈。 “别听你小叔胡扯。”湛老太厉声丢下话,端起簸箕里的青豆子起身就进了厨房,没责骂孙女儿,可在心里却给李氏记上了一笔。 果然如此!坐在小板凳上的湛非鱼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起来,这几年彩衣娱亲孝顺长辈,可到了关键时刻,爷爷奶奶的心依旧偏的没边了。 看着湛家的屋子,黑洞洞的好像是吞人的野兽,湛非鱼心里压抑的难受,起身就往院子外走了去。 等湛非鱼晃悠着走到菜地里时,低落、憋闷、酸楚、不甘的情绪都已经被收敛了,看着菜地里举着锄头锄草的高大身影,湛非鱼蓦地感觉鼻头一酸。 远远的看着田埂上晃悠的小身影,湛老大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粗噶的声音响起,“小鱼,你怎么来了?” “爹,你喝点水。”湛非鱼捡起放树荫下的竹筒递了过去。 今儿是阴天,可毕竟是最炎热的七月,爹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也被晒的通红。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二叔前天还说天太热,县里没活计,可依旧早起赶着牛车去县里,太阳落山了才回来,即使赚不到钱也一天不落的去,不就是不想留在家里干活。 而小叔性子野,又爱偷懒,早上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饭就出去溜达,爷奶嘴上骂几句就不管了,小叔也不下地,整个湛家最苦最累的还是爹。 站在树荫下咕噜咕噜喝了水,湛老大看着情绪不高的湛非鱼,不由诧异的问道:“怎么不在家背书了?” “爹,《三字经》我都会背了。”湛非鱼心底还存了最后一点希望,仰起头,绷着小胖脸认真的问道:“爹,我比二哥和三郎背的多,我赢了能去私塾吗?我也想认字。” 湛老大愣了一下,对上女儿乌黑明亮的双眼,到口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小鱼打小就懂事,吃着粗粮,穿着粗布补丁的衣裳,可比起村里娇养的小姑娘白嫩漂亮多了,认识不认识的人见到了,都要夸赞几句,说湛老大有福气,女儿养得好。 没等到肯定的回答,湛非鱼表情黯淡,双眼里的光芒也在一点点湮灭,失落的垂下小脑袋,“爹,不行吗?赢了也不行?” “小鱼,爹……”湛老大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他想说行,他舍不得看小鱼这么失望。 可十里八乡的哪有姑娘去私塾?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那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省下来的,自己同意,爹娘也绝对不会答应,老二老三家也不会点头,到时候肯定会吵的家宅不宁。 凭什么?湛非鱼看着一畦一畦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菜地,不甘的情绪激烈的涌上心头,让湛非鱼第一次对血脉相连的湛家人产生了怨愤。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湛家一大家十几口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家长里短的矛盾纠纷不少,可湛非鱼看得透想得开。 二房占便宜占好处,湛非鱼知道,可毕竟都是针头线脑的小便宜,她不想计较,等自己年岁大了,不说赚多少钱,至少能让爹娘衣食无忧,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干活。 可去私塾读书却非同一般,大郎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再算上三郎的话那就要二十两,还不算笔墨纸砚的花费,再加上去县试府试都要花银子。 大郎三郎如果是读书的苗子,二叔二婶没那么多算计,湛非鱼再苦也心甘情愿,可事实却是大房在苦在熬日子供着二房。 这一刻湛非鱼恨不能湛家分家,可扭头看着木然着表情,眼神里透着无奈烦躁和担忧的爹,湛非鱼的心又软了下来,这些年娘没有撕破脸的吵闹,不就是不想爹夹在中间为难吗? 第009章 厉声喝骂 太阳下山了,只余下一点点余热,湛家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纳凉,只是气氛却显得低沉。 “一刻都闲不住,湛三郎,你是不是要上天?”小姚氏看着野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小儿子,火气蹭一下涌了出来。 马氏正在给三岁的湛妞妞喂水,看了一眼动作灵活的湛三郎,故意提高了嗓音,“二嫂,三郎这性子可不是读书的料。” 小姚氏脸色刷一下难看到了极点,即使大郎每天偷偷多教三郎半个时辰,可熊孩子不争气,背得多忘得多。 今天一大早就跑出去野了,直到吃晚饭才回来,小姚氏真恨不能拿细竹丝把小儿子抽一顿。 湛非鱼沉默的坐在小凳子上,心灰意冷之下也懒得关注二婶三婶之间的口舌之争。 “爹,娘。”李氏突然站起身来,冷着一双眼看向坐一起说话的湛家男人们,“小鱼前天就把《三字经》背完了,那是不是该让小鱼去私塾?” 一瞬间,院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墙角处蛐蛐的鸣叫声,湛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想到性子和善软绵的李氏会突然说这话。 “娘?”湛非鱼愣愣的看着李氏,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娘是为了自己才开口的。 李氏安抚的看了一眼女儿,目光坚定的看向湛老头和湛老太,自己男人靠不住,所以她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给小鱼争取机会,母女连心,她比谁都知道小鱼想读书的心。 死一般的安静里,一道厉喝声突然响起,“李氏,你给我闭嘴!” 湛老太蹭一下站起身,一手指着李氏,唾沫横飞的叱骂起来,“谁家姑娘去私塾?你当银子是大水飘来的?李凤玉,你要是不想过日子了,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骂完了大儿媳,湛老太转过头,一巴掌用力的拍到了湛老大的后背上,薄薄的嘴唇翻动着,尖利的骂声随着唾沫飞溅而出。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老湛家还轮不到你媳妇当家做主,你们大房想干什么?二郎三郎不读书,让丫头片子去,以后二郎三郎还有脸见人吗?我们老湛家没带把的了?” 湛老太声音尖利,苍老粗糙如同鸡爪一般的手掌更是啪啪的拍打在湛老大的后背上,力气大的像是在打生死仇人一般。 “娘,你别打大哥,大哥就是心疼小鱼。”湛老二急忙拦住撒泼的湛老太,阻止她继续打湛老大。 “我难道不心疼孙女?这不是家里没银钱!”湛老太狠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老大,刻薄着满是皱纹的老脸厉声咒骂:“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们想怎么做主就怎么做主!” “娘,我……”湛老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娘一口一声死的,湛老大只能紧绷着脸沉默着。 “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如了你们的意!”湛老太凄厉的喊了一嗓子,一把要推开拦住的湛老二,似乎真的要对墙上撞。 湛老三虽然好吃懒做,却也是孝顺的,一把抱住要寻死的湛老太,急声劝解:“娘,你胡说什么呢。” “儿子媳妇要逼死我这个老娘,我不活了!”趴在小儿子的身上,湛老太放声哭嚎着,悲恸的声音如同软刀子一般扎的人心里发疼。 “老三,扶着娘坐下。”湛老二叮嘱了一句,见湛老三扶着情绪激动的湛老太坐了下来,这才看向铁青着脸,实则是无奈的湛老大。 一声长叹后,有了决定的湛老二开口:“大哥,要不今年就让我家三郎去私塾,但每年的束脩我们二房自己出,今年就让爹娘先给我们垫一下,等以后存了钱我再还上。” 湛老二态度恳切,斟酌一番后继续道:“明年再让二郎去私塾,束脩是家里出,小鱼想读书认字,让大郎他们放学回来轮流着教小鱼,笔墨我这个二叔出了。” 小姚氏一听就不乐意了,都是湛家的孙子,凭什么三郎的束脩他们自己出!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二房那点私房钱不是要掏空了? 可不等小姚氏嚷嚷,湛老二一记冷眼警告的看了过去。 小姚氏不满的扁了扁嘴,却是不敢违背湛老二的意愿,只是脸拉的老长。 湛非鱼嘲讽的看着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吃尽了亏二叔,这算盘打得真精! 二叔让三郎先去私塾,一年读下来,成了既定事实,明年家里即使没钱了,也不可能让三郎退下来换二郎去。 最终结果是二郎三郎都去私塾,湛家十几口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而做牛做马的大房只会更苦更累。 马氏原本也不乐意,可她眼皮子浅,没什么脑子,一听说二房独自承担三郎的束脩,不让公中出钱,马氏感觉占了大便宜,也不在乎二郎晚一年去私塾。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以后你们二房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一年可要十两的束脩,笔墨纸砚也都是银钱。”湛老头吸了两口旱烟摆出息事宁人的敷衍态度,家和万事兴,只要不吵不闹就行了。 “爹,没事,二房两个孩子读书,总不能让大哥和小弟吃亏,到我拉货的时候顺便帮忙卸货装货,多出点力气也能赚几个钱,再让我媳妇回娘家借点,让大郎再抄书赚点笔墨钱,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湛老二隐匿了眼底的算计和精光,豁达一笑的道:“我苦点累点,吃点亏都不算什么,兄弟和睦最重要。” “老二。”湛老大感激的看着二弟,内心又生出几分惭愧来。 从李氏突然发难,湛老大就绷着脸,他心疼女儿,可也知道家里的窘迫,左右为难之下,湛老大烦躁的厉害,脸色也难看到极点,却没想到二弟会主动承担三郎的束脩,这钱原本该公中出的。 “二哥,那就按你说的,我家二郎明年再去。”朗笑声响起,湛老三也点头同意了。 湛老三不能吃苦,马氏又是个没成算的,所以湛老三说不出自己负担儿子束脩的话来,二哥这法子不错。 第010章 打一巴掌 “她二叔,按照之前的说法是小鱼赢了比试!”李氏这话一说出来,湛家人看向李氏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喜。 “你这个搅家精,老二都吃这么大亏了,你还不满意?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坐椅子上的湛老太一蹦多高的站起身。 湛老太看着身形瘦小,却气势凶狠的向着李氏扑了过来,抬手就往李氏的脸上扇,“我打死你这个搅家精!” 刚平复下的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咒骂声、劝解声伴随着脚步声、凳子倒地声混杂在一起。 马氏赶忙拉住撒泼的湛老太,小姚氏也装模作样伸出挡了几下,扯着嗓子喊,“娘,有话好好说!大嫂,你赶快给娘道歉,你把娘都气成什么样了。” “快拉住娘,别摔了!”湛老二喊了一嗓子也跟着冲过来拉架。 看着混在中间的湛非鱼,湛老二眼神狠毒的一变,趁着天黑和混乱,一脚向着湛非鱼踢了过去。 本能的警觉到了危险,湛非鱼眼瞳紧缩,身体猛地往左一闪。 湛老二的一脚还是踢到了湛非鱼腰的右侧,矮胖的身体重重的跌趴在了地上,痛的湛非鱼嘶了一声。 湛老二阴狠毒辣的目光看着趴在地上的湛非鱼,可惜了,若是能让这丫头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什么事都解决了。 湛老二收回脚的站到了湛老太的身旁,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而混乱里,其他人也没注意到五短身材的湛非鱼。 啪!突然的,清脆的把掌声响起,院子里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湛非鱼抬头往上看,只见李氏被打偏的脸颊迅速的红肿起来,看着还伸着胳膊保持着打人动作的湛老大,湛非鱼一下子红了眼眶。 “你给我回屋去!”双手抓着李氏的肩膀,湛老大铁青着脸低吼,牙齿咬的咯嘣响,似乎在竭力压制着暴躁的情绪。 “娘!”湛非鱼顾不得被踢被摔的痛,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疼的抱住了李氏的双腿,仰头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娘!” 脸麻木的肿痛着,呆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李氏拍了拍湛非鱼的头,失望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暴怒的湛老大。 看到李氏脸上的巴掌印,湛老大已经后悔了,可却依旧紧绷着脸,暴躁之下粗哑着声音低吼,“是我没用,是我赚不到银钱,都是我这个当爹的窝囊!” 一边是自己的媳妇和女儿,一边是父母兄弟,湛老大痛苦的如同困兽一般,一拳头猛地砸到了墙壁上,发出砰一声响。 像是还不能纾解内心的无奈和暴躁,湛老大又一拳狠狠的砸了过去,似乎这样就能发泄内心的憋屈。 “大哥!”湛老三一看湛老大血糊糊的手背,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心疼的喊了起来,“大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老大!”湛老头厉声喝了一句,看着痛苦到自虐的大儿子急声骂道:“有话好好说!你这右手不想要了吗?” 一片安静里,听着湛老大那低沉急促的喘气声,湛家人都感觉心里憋闷的难受。 “大嫂,我送你回房。”被吓到的马氏低声说了一句,连忙扶着李氏的胳膊,又看向湛非鱼道:“小鱼,扶着你娘回屋。” 心疼的看着表情木然的娘,湛非鱼回头又看了一眼木头一般站在墙边,右手背血糊糊的爹, 说不出的悲哀涌上心头。 压下翻腾的情绪,湛非鱼握住了李氏的手,软糯糯的哀求:“娘,我们回房去。” 李氏没说话,她是外柔内刚的性格,这一次动手的人即使是湛老太,李氏拼着脸面不要也要讨个说法,可动手的是自己男人! “娘!”看着心如死灰的李氏,湛非鱼心慌了,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私塾,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娘绝对不会开口! 或许是听出湛非鱼声音里的慌乱和害怕,李氏回过神来,大手握住了女儿的手转身向着屋子走了回去。 点亮了油灯,微弱的光照亮了卧房,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娘,湛非鱼摸了摸疼痛的右腰,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鱼,娘没事,别怕。”李氏心疼的看着无措的女儿,安抚的摸着她的头,“你爹就是屋里横,脾气只会冲着我们娘俩,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湛老大没心机不说,还犟脾气,看着凶狠,实则最好说话,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意和外人起冲突。 吃亏次数多了,被李氏说几句后,湛老大面子过不去,也会火大的吼几句,但从没动手,今天却是第一次。 “你二叔一贯会说话,你爹对他信服,要不是我守着,我们大房都要被你二叔压榨干净了。”李氏看着窗户外,眼中充满了怨愤,她只恨自家男人没脑子,李氏再通透也是有苦说不出。 “娘,我给你拿布巾冰一下脸。”湛非鱼不想再说这话题,转身向着房门外走了去,这一刻她比谁都能理解娘内心的痛。 如果只是二叔的算计,自己和娘都不怕,但这软刀子却是爹扎在她们娘俩身上,那种挫败、憋闷和痛苦才最折磨人。 小姚氏和马氏刚把拎上来的冰凉井水倒到了木盆里,就看到湛非鱼迈着小短腿从卧房走了出来。 马氏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随后把布巾绞干了水递了过去,“小鱼,拿去给你娘敷着脸。” “谢谢三婶。”湛非鱼接过布巾就回了房,也顺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小姚氏和马氏打探的目光。 没有药膏只靠井水冷敷,李氏的脸已经红肿起来了,五指印清晰可见,破裂的嘴角残余着干涸的血迹。 湛非鱼鼻头发酸,“娘。” “是娘没用。”李氏一把抱住了湛非鱼,闭着眼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无声的落了下来。 李氏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上,泪水滚落湿透了湛非鱼的衣裳。 “娘,我不进私塾也能读书认字。”湛非鱼粗短的胳膊用力的回抱住了李氏,之前坚定要进私塾读书的信念轰然倒塌。 家里的银钱都在奶奶手里,爹又没有成算,娘总不能为了自己和爹闹和离,而就算真和离了,自己也必须留在湛家,也不可能去私塾。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湛非鱼只感觉无比的悲哀。 第011章 县令到来 十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李氏该干的活一样没少做,只是一直没开口和湛家人说话。 湛非鱼同样如此,吃了饭就待在屋子里陪着李氏,整个湛家异常安静,只有三房还不懂事的湛妞妞会哈哈笑着,蹒跚着在屋子里、院子里跑着。 湛老大也是整日板着脸,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天漆黑了才回来,似乎要把所有的憋闷和痛苦都发泄在农活上。 而湛老大自虐式的干活,让湛非鱼愈加的感觉悲哀和心酸,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亲者恨、仇者快! 二房的三间屋不同于大房的干净整齐,小姚氏不会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看起来格外邋遢。 “大嫂气性还真大。”小姚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嘀咕了一句,瞟了一眼窗户外,随后勾着嘴角嘚瑟的笑起来,“最后还不是我家三郎去私塾。” 湛老二脸上同样露出得意的笑容,老神在在的指点小姚氏做人做事,“一会你给大嫂赔个不是,记得带大郎和三郎一起,大哥好面子,耳根子软,这些都是做给大哥看的,只要大哥向着我们,大嫂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 小姚氏眉头一挑的睨着湛老二,声音轻快又欢喜,“我又不傻,只要我们三郎能去私塾,一箩筐的好话我都会说。” 一想到压了能干的大嫂一头,小姚氏脸上都笑出一朵花来,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去炫耀去显摆,是去看大嫂李氏的笑话。 “是这个理。”湛老二眯起眼遮挡住眼底算计的精光,当年铤而走险对大嫂下药是对的,否则今日还怎么拿捏大哥一家。 …… 虽说已经决定让三郎去私塾,明年再让二郎去,可因为村子里已经传遍了,这比试还是要走个过场,否则湛三郎还没入学就得背负欺压堂弟姐弟、强取豪夺的恶名。 午后,湛老头和湛老太端坐在堂屋正前面的两把圈椅上,湛家其他人也各自找了椅子凳子坐了下来。 湛大郎穿着青色长袍,站在湛老太身旁,一会就由他来主持考校。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今儿可凉快多了。”小姚氏扭头看着门外说了一句,整个人容光焕发,眼中的得意之色都压不住。 坐在长凳上的李氏没接话,只是搂紧了坐身边的湛非鱼,三朗进私塾已经成了定局,李氏只恨自家男人顾着大家不顾小家,他们做牛做马最后却委屈了女儿。 湛非鱼乖巧而依恋的靠在李氏的身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错过这一次机会,日后还能再图谋。 可听着二婶嘚瑟的嗓音,还有那毫不遮掩的得意笑容,湛非鱼憋屈的难受。 “行了,那就开始吧,二郎你先背……”湛老头话没说完,抬眼往外一看,却见院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三哥!”五十多岁的村长急吼吼的喊了起来,步子飞快,冲着堂屋里的湛家人开口道:“快,快收拾一下,县令大人来了,到村口了!” 呃……湛家人傻眼的看着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村长,县令大人? 跑的太快,这会总算缓过气来了,村长一看傻愣的湛家人急的直拍大腿,干脆喧宾夺主的指挥起来,“三哥三嫂,快烧水泡茶,家里有茶叶吧?桌椅也擦干净,这院子也要收拾一下!” 昨天大雨,今天是个阴天,堂屋显得阴暗又逼仄,墙角还堆放着一些冬瓜南瓜,倒不如在院子里接待县令大人,地方宽敞,风一吹也凉爽。 湛家人脑子都是蒙的,机械的被村长吆喝着做事。 男人们在院子里快速的收拾着乱放的杂物,湛老太拿起竹笤帚麻利的把地上的落叶扫干净了。马氏把椅子长凳擦了一遍,灶房里,李氏加了一把柴火,又帮着小姚氏把家里的待客用的几个杯子洗干净了。 衙役的锣声开道,村长领着村民跪拜迎接,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湛家的大院。 陈渭彬身着蓝色襕衫,面容清瘦,下巴蓄着短须,周身透着肃穆威严,“圣上曾言: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本县听闻湛家以比试而入私塾,不知是哪三个儿郎?” “禀大人,正是这三个孩子。”太过于紧张之下,村长声音都有点发颤。 村长每年因赋税、人口、田亩的事常去县衙,虽然接触的只是皂衣小吏,可比起大气都不敢出的湛家人,和围拢在院门、围墙外拘谨不安的村里人,村长至少还能正常回话。 并排站立的三个孩子里,不管是顽劣的湛三郎,还是老实懂事的湛二郎,被这紧绷的氛围影响到了,脸色煞白,低着头佝偻着身体,双腿还打颤。 唯独湛非鱼在压下震惊后,看着端坐在主位的县令大人,童音清脆的响起,“回大人是我和二郎、三郎比试,谁赢了谁入学。” 陈渭彬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这会看向回答的湛非鱼。 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服,顶着一张白嫩包子脸,稚气里透着灵气,陈渭彬冷硬的脸部线条明显柔和了几分,“既然如此,本县和赵教谕、林夫子就充当裁判。” “谨遵大人令。”赵教谕和林夫子对望一眼,毕恭毕敬的对陈县令拱手行礼后,在了陈县令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陈县令突然到来,还是因为湛家三个孩子的入学比试,别说村民们又惊又惶恐,赵教谕和林夫子同样一头雾水,跟随而来的四个衙役也是不明白,但没有一个人敢质疑。 一片肃穆安静里,院子里的湛家人吓的大气不敢出。 林夫子看了一眼,连入学多年的湛大郎都低着头缩到了湛老二身后,更别提年纪更小没见过世面的湛二郎和湛三郎。 “大人,不如就让湛非鱼先开始。”林夫子声音温和,鼓励的看向全场唯一镇定的小姑娘。 陈县令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坐在圈椅上半眯着眼,愈加的让人捉摸不透他此行的目的。 湛非鱼猛地攥紧了肉乎乎的小拳头,原本已经绝望的念头瞬间如同燎原之火一般燃烧起来,不管县令大人为什么出现,湛非鱼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抓住了,自己就可以入学了。 第012章 比试结果 第012章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童音清脆宛若玉珠落盘,湛非鱼背诵的流畅,一千多字的《三字经》转眼的功夫就背完了。 林夫子眼中露出喜悦之色,他也知道比试的事,私塾里的学童叽叽喳喳的议论过,都说湛非鱼聪明,湛家二郎、三郎远远比不上。 林夫子却不知道湛非鱼竟然用短短十天就背的如此熟练,尤其是此时此地,院子外黑压压一片的都是人,院子里还端坐着县令大人,就算是县学就读的那些童生、秀才们在县令大人的威严之下,估计也无法如此流畅的背诵,更别提一个还没有开蒙的稚童。 “不错。”陈县令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鱼给出了评价,在农家,七岁的小姑娘能如此的确称得上不错。 可如果放到世家望族之中,孩子三岁启蒙,四岁就能把开蒙的《三字经》《千字文》倒背如流,天赋好的孩子,到了七岁已经开始读四书,湛非鱼这样的连中等都算不上。 赞赏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林夫子温声再次开口:“二郎,到你了。” 湛非鱼握了握湛二郎的手,对着他咧嘴一笑,:“别怕。” “人之初……”估计是湛非鱼开了个好头,湛二郎声音还有些结巴,好在也背了一大半,只是剩下的不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紧张惶恐的情绪缓过来了,湛老二和小姚氏急切不安的看向缩在他们身边的湛三郎,小姚氏推了推湛三郎的后背,示意他赶快背。 湛三郎平日里被娇惯着,不管是在湛家还是在村里都逞强,可到了关键时刻,湛三郎吓的双腿直哆嗦,被小姚氏一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县令、林夫子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湛三郎一抬头,看着陈县令那威仪冷肃的脸庞,哇一声吓的嚎哭起来,泪水鼻涕流了一脸,这模样比起三岁孩子还不如。 完了!湛老二心一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坐地上撒泼嚎哭的小儿子,心里再恼火,这会也不敢说什么。 小姚氏也吓得够呛,唯恐陈县令会发怒,双手死死的抓着湛老二的胳膊这才没吓的跪下来请罪。 陈县令三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快,村民们呼啦一下就涌到了湛家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三哥,你们家小鱼和二郎今儿可给老湛家长脸了,竟然敢在县令大人面前背书。” “是啊,这十里八乡的都没这个荣誉,我听说也就前年上寺村的马秀才得了功名,县令大人过去坐席了。” “是啊,小鱼这丫头胆子还真大。” 赞美的、羡慕的、嫉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事传出去不仅仅是湛家,整个村子都脸上有光,县令大人可以来了他们村,还听了小鱼背书,这是多大的荣耀。 “这都是小鱼有造化。”湛老头声音洪亮,满脸的笑容,被村里人捧得连声大笑,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和得意。 湛老太同样一扫前几天阴霾的表情,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积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没用,没用啊!”二房的屋子里,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小姚氏狠狠的在湛三郎屁股上拍了几下,气的眼眶都红了。 湛老二阴沉着老脸坐在方凳上,平日里伪善的笑容消失了,只余下不甘和嫉恨。 大房这一次不但得到了实惠,而且还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了脸,这以后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村子里,大哥只怕都有几分话语权了。 小姚氏也舍不得真打儿子,但又不服气大房占了便宜,推了一把湛老二,满脸忿恨不甘的发难。 “难道就看着小鱼那死丫头去读书?这十里八村的也没见过丫头片子上学的,一年十两的束脩可不是大水飘来的。” “闭嘴!”湛老二恼火的厉害,迁怒的瞪着小姚氏,“让你盯着三郎背书,你看看你把人惯成什么样了!” 湛三郎之前被吓狠了,嚎哭了一场,刚刚又被小姚氏拍了几下,这会正坐地上抽噎着,鼻涕都糊了一脸,别说和灵气逼人的湛非鱼想比,就是二郎也比他强多了。 “那可是县令大人,我们三郎可不像那死丫头糊涂胆大!”小姚氏提到湛非鱼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人给生吞了。 “县令大人都开口了,只能等明年了。”湛老二阴沉的目光里有毒辣的寒光闪烁着,只能过了这风头再谋算,一个丫头而已,捏死她还不容易,断个腿断个手,她还怎么去私塾? 小姚氏将哭嚎的三郎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后恨声道:“那今年就算了?这一年可是十两银子的束脩!” 一想到十两银子花在大房、花在湛非鱼身上,小姚氏这心疼的就跟被人扎了几刀,白花花的银子啊,这都该是他们二房的,怎么能让大房的丫头片子糟蹋了。 湛老二嫌恶的看着骂骂咧咧的小姚氏,听的厌烦了,不由铁青着老脸厉声一喝,“你不怕得罪县令大人不怕蹲牢房你就去阻止!” “我……”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小姚氏脸上有惧色闪过。 她也就在村子里耍耍嘴皮子,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姚氏也不敢得罪县令大人,这会想起来双腿都打颤。 “等时间久了,县令大人哪里会记得我们湛家。”湛老二眼神愈加的阴狠扭曲,但他也不敢冒险,等风声平息了,收拾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手到擒拿。 想到拜把子兄弟马三爷,湛老二嘴角露出狠厉的笑来。 既然这丫头不知好歹就别怪他这个当二叔的心狠手辣了,到时候让马三爷安排两个人,只要不把人弄死了就行! 第013章 终于进学 县衙后宅。 邹氏将青花白瓷杯放到桌上,示意大丫鬟退了下去,这才柔声道:“老爷,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 陈渭彬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老神在在的开口:“知府章大人只有一个掌上明珠。” 邹氏聪慧,思虑半晌后就明白过来,章大人之妻出自孔家,章小姐已到启蒙之年,章大人和孔氏都打算送爱女去青涯书院读书。 谁曾想章老夫人不同意,认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就等于失了贞德。 老夫人还闹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让章大人脸面全失,也让整个府看足了笑话,偏偏一个孝字压下来,章大人和孔氏只能退让。 陈渭彬此举也算是间接的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他不求得到章大人的提携,只希望不被使绊子,一想到曾经的座师刘謇,陈渭彬眼底有厉色快速闪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转眼到九月,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林家私塾是两进的宅子,前面是读书的地方,后院则是林夫子一家三口的住所,远远的就听到朗朗书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李氏圆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摸了摸湛非鱼的脑袋,“小鱼,你好好学。” 湛老大还是一贯古板的模样,可眼中也透着笑,女儿不但能入学,还给自己挣了脸面,湛老大这几天出门干活,谁见到了都要奉承几句,夸他生了个好女儿。 “爹娘,我会努力的。”湛非鱼点了点头,之前爹娘的冷战就这么结束了。 三人进了私塾,湛老大又习惯的板着脸,看着冷硬又严肃。 李氏也因为紧张收敛了笑容,唯独湛非鱼忽闪着一双眼,打量着四周。 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枝繁叶茂的,而正对院门的是三间砖土房子,一间是仆人董老伯妇女俩的住所,另外两间就是读书的地方。 过了县试的童生在左侧第一间屋里读书习字,紧邻的第二间房子则属于开蒙的学童,人数足足有三十多人。 湛大郎县试没过,如今还跟着一群启蒙的孩子坐一起读书。 见到一袭青衫头戴学士巾的林夫子从屋里走出来,湛家三人连忙开口,“林夫子。” “随我来。”林夫子点了点头领着三人往后院走去。 书房。 看着紧张不安手脚都无处安放的湛老大和李氏,再看着目光清明,小胖脸透着喜悦的湛非鱼,林夫子目光温和,“今日就拜师吧。” 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熠熠生辉里是对读书进学的向往和期待,这纯粹却又热烈的目光让林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夫子朗声道:“《礼记》有云: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正所谓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林夫子抬手替湛非鱼整理了一下衣裳,拜师第一步的正衣冠算是完成了,随后让湛非鱼对面前的至圣先师孔子神位跪拜,“行拜师礼,一拜……” 湛非鱼双膝跪地九叩首,之后又对着端坐在一旁的林夫子恭敬的三叩首,“夫子。” “林夫子,这是束脩。”湛老大赶忙将手中的竹篮放到了桌上,里面装着拜师的六礼。 一把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 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束脩十两银子则装在荷包里放在竹篮旁。 林夫子并不在意束脩,看着板着白嫩包子脸,肃然恭敬的湛非鱼,右手执笔,笔尖蘸着的朱砂在湛非鱼眉间轻点了一下,“朱砂开智,此后目明心亮、心智通达。” 湛非鱼脸上漾出笑来,眉目如画的胖脸上透着欢喜,似乎所有的阴霾都消散了,“谢夫子。” 拘谨的站在一旁的湛老大和李氏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识字,对读书人有着天然的敬畏和崇拜,一想到湛非鱼日后也是读书人了,夫妻俩与荣有焉,只感觉让湛非鱼读书是最正确不过的事。 拜师结束后,湛老大和李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私塾。 林夫子领着湛非鱼进了屋子,原本整齐的读书声戛然而止,二三十个孩子目光齐刷刷的往门口看了去。 金林村的孩子还好一点,其他几个村的孩子对湛非鱼那叫一个好奇,这可是被县令大人考校过的女神童。 这一个多月来,十里八村的人但凡说到读书进学这事,就要把湛非鱼拿出来说一遍,一个个啧啧称奇,有夸张的就差说这小姑娘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要不是投了女胎,日后肯定是个状元郎。 “都会背了吗?”林夫子温和的表情转为了严厉,目光一扫,刷一下,所有看稀奇的孩子立刻摇头晃脑的继续诵读。 “小鱼,你坐这边。”林夫人把湛非鱼领到屋子右侧,这边一排十张桌子,坐的都是金秋九月刚入学的蒙童。 “是,夫子。”湛非鱼看了一眼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山娃子,把小书包放了下来,将刚拿到的《三字经》放在桌上。 第014章 三百千千 私塾开蒙的学童都是用三百千千认字启蒙,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将《三字经》翻开到第一页,跟着为师诵读。”林夫子领着十来个蒙童诵读了五遍,这才对着一群蒙童讲解释义。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说的是战国时,孟子的母亲为了让孟子勤奋好学而搬了三次家。孟子厌学时,孟母割断织布机上的梭子来告诫他,不管是做事还是求学都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 林夫子刚说完,山娃子按捺不住的开口:“孟子家肯定有钱,还搬了三次家,我娘说要是有银子盖房子,我就不用和我爹娘睡一起了。” “夫子夫子,孟子的娘把织了一半的布割断了,她娘不打她?” “要是我奶奶肯定拿棍子了。” “你这个败家老娘们,滚回你娘家去!” “哈哈,我奶肯定也这样骂。”一群熊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家凶悍泼辣的奶奶,浑然没注意到林夫子漆黑的脸色。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不知死活的小同窗们,自作孽不可活! 戒尺抽打在掌心的声音响起,啪啪三声以示惩戒。 “夫子,我们知错了。”几个挨打的蒙童再次摇头晃脑的诵读起来,却是不敢再胡言乱语。 林夫子转了一圈,随后走向中间正在习字的学童,一个一个的查看,不时纠正错误的用笔。 湛大郎这些已经读了四五年的学童坐在学堂最左侧,不管是才学四书的,还是县试没有考过的,九月都要从《论语》开始诵读。 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等林夫子再走到湛非鱼这边时,十来个蒙童立刻坐直了身体,诵读声响亮了几分。 “人之初,性本善……” “玉不琢……琢……”山娃子等人紧张的涨红了小脸,怎么都想不起来后面的一句,忐忑不安的目光求助的看向湛非鱼。 “玉不琢,不成器。”清脆的声音响起,其他人眼睛一亮,立刻跟在湛非鱼后面背了起来。 林夫子点了点头,又领着一群蒙童诵读了《三字经》前半部分,这才看向湛非鱼温声道:“字都认识吗?” 刚刚林夫子走过来时,湛非鱼正在翻看《千家诗》,山娃子这些蒙童忘词时,她才会提醒一句。 湛非鱼已经会背诵《三字经》,按理说这会应该对着书认字,识字一段时间后,林夫子就开始教他们握笔写字,农家子弟入学晚,七岁执笔已经算迟了。 湛非鱼放下书站起身来回答:“回夫子,之前跟着大堂哥都认识了。” 林夫子对着书指了指,湛非鱼的回答声同时响起,《三字经》一千多字,湛非鱼全部认识。 哇!十来个蒙童都忘记背诵了,一个一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湛非鱼,稚嫩的脸庞上都是崇拜之色,小鱼不仅会背,而且这么多字竟然都认识! 山娃子和金林村几个孩子都骄傲的挺起小胸膛,他们的小伙伴就是这么厉害!不愧是全村最靓的崽! 别说这群才入学的蒙童,就连坐在学堂中间握笔习字的十来人也露出震惊之色,他们进私塾已经一年了,但有一半人是字都没认全。 林夫子看着站起身不足自己腿高的湛非鱼,忽然开口:“天地玄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清脆的背诵声紧随其后,湛非鱼已经熟背了三百千千,四书五经也能熟练背诵,但也仅限于背诵而已。 湛大郎学的不够用心,四书只会通读,却不知释义,也没有释义的相关书籍,湛非鱼也只能囫囵吞枣的先背下来。 没想到湛非鱼除了《三字经》连《千字文》也背下来了,林夫子愈加的满意,“从明日起你就坐到陈旭旁边,为师开始教你习字。” “是,夫子。”湛非鱼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悦在小胖脸上漾开,她也不知道在私塾能读几年,进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申时散学,一群孩子在出了院门后,瞬间如同野猴子一般冲了出去,三五成群的往家的方向跑了去。 “湛修俊,没想到夫子如此看重你堂妹,不愧是被县令大人夸赞的女神童。”走在湛大郎身侧的朱鹏阴阳怪气的嘲讽着,两人自四年前入学时因座位问题结下梁子后,这四年已经积怨成仇。 “湛大郎,明年县试你再不过,你们湛家只能靠女娃子撑门户了。”朱鹏的狗腿子王大发这话一出,几个少年郎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县试虽然都没通过,可依旧是家里的希望是家族的顶梁柱,但有了湛非鱼珠玉在前,湛家供谁读书就悬了。 “你们!”被羞辱的湛大郎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偏偏他是个窝里横的,恶狠狠的瞪了王大发几人几眼,加快脚步落荒而逃,也记恨上了湛非鱼这个太过于出色的堂妹。 湛家院门口,湛老大早早的结束了地里的农活,和李氏并肩向路口方向张望着,夕阳的光芒下能看见散学归来的孩子。 等看到湛大郎身影后,李氏忍不住的上前两步,“大郎,小鱼回来了吗?” “没看见!”猛地推开挡路的李氏,湛大郎气恼的回了一句,一下子窜进了院子里,半晌后书房的木门被砰一声甩上了。 被推的一个踉跄,李氏回头看向湛老大,“这是怎么了?” “甭管大郎!”湛老大脸一黑的丢出一句话来,也被湛大郎无礼粗鲁的举止给气到了。 片刻后,山娃子几个孩子也回来了,看到李氏立刻跑了过来,“婶子,小鱼让我告诉你她要晚点回来。” “夫子要单独教小鱼。” “小鱼记性好,夫子说小鱼明天跟着我二哥他们一起习字了。”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李氏和湛老大听明白之后不由高兴起来,小鱼第一天进私塾就被夫子夸了,还跟着已经入学一年的孩子写字,这说明小鱼聪明。 第015章 寒窗苦读 天色渐暗,相对于大房夫妻的喜悦,小姚氏绷着脸,啪一声将竹筷摔桌上,骂咧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不趁着天亮摆饭,等天黑了点油灯不要银钱那!” “一家子长辈都在,还要等一个丫头片子吃饭?也不怕折了寿!”小姚氏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面容扭曲的难看。 从比试结束到如今,这一个多月小姚氏看大房处处不顺眼,偏偏这次不管她怎么挑唆,湛老头和湛老太都铁了心让湛非鱼进学。 农家人连皂衣衙役都不敢得罪,更别说是县令大人了,就算湛家敢阳奉阴违,村长和村里人还有林夫子也要逼着湛家让湛非鱼进学。 看着摔摔打打的小姚氏,李氏知道她不痛快,但比起小鱼能进私塾读书,被妯娌阴阳怪气的讥讽几句算什么。 李氏温声开口道:“爹娘,夫子把小鱼留下来了,我们先吃饭吧,我给小鱼留个窝头就行了。” “嗯,摆饭吧。”湛老头刚刚也听到山娃子他们的话了,孙女给湛家长脸了,湛老头心里高兴,“给小鱼留俩个窝头,再留点菜。” 听到这话的小姚氏气的狰狞了脸,双眼喷火,刚想要开口却被身旁湛老二警告的瞪了一眼。 ……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湛非鱼悬着手腕,蘸着水的笔尖在桌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李氏心看着还不到桌子高的女儿,心疼的开口:“小鱼,该睡了。” “娘,我再写一会。”湛非鱼没有抬头,绷着小胖脸,目光专注的看着桌面上快速干涸的水迹,回想着林夫子教的运笔手势,尔后继续以水代墨的练字。。 半个多时辰的练习导致手腕酸痛,小臂颤抖的快抬不起来,湛非鱼咬了咬牙坚持着,成人的灵魂让她在诵读和释义这一块能取巧,但她的字和普通的七岁学童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零基础。 “别打扰小鱼。”湛老大拉着李氏回了房,回头看了一眼有模有样的小姑娘,嘚瑟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我当你不知道读书进学的好。”李氏嗤笑,原来他也知道读书好,之前却委屈小鱼让二郎三郎去读书。 湛老大黑黝的老脸尴尬的一僵,这不是家里没银钱嘛。 亥时左右,万籁寂静,湛大郎砰一声关上书房的木头门,看着对面屋子里的光亮,脸上露出恼火和挫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湛非鱼成了林家私塾的宠儿,勤奋好学、聪慧机敏,不愧是县令大人夸赞的女神童。 湛大郎这个堂哥则被比到了尘埃里,尤其是朱鹏那些人的嘲笑讥讽,湛大郎骂不过、打不过,这仇恨自然记得湛非鱼身上。 听到关门声,小姚氏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伸头看了一眼对面,关爱的表情瞬间转为了不满,“大郎,你这么早就睡了?小鱼还在学呢。” “我都困死了!”火大的吼了起来,湛大郎一把推开挡门口的小姚氏,满脸的不耐烦,“天天说小鱼,你怎么不说三郎睡的跟猪一样!” 小姚氏错愕的看着发了火离去的湛大郎,刚刚被推的一个踉跄,指甲磕到了门框上折了,疼痛让小姚氏回过神来,她舍不得责怪儿子,同样也怨恨上了湛非鱼。 “你们娘俩吵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卧房里,湛老二不满的骂了一句,他心思深,睡眠浅,这一个多月隔三差五的被吵醒,湛老二面色愈加难看。 被儿子推,被相公骂,小姚氏来火了,三两步回了卧房,一屁股坐在床沿,恼火的推了推湛老二。 “你说你想办法,这都是一个多月了,难道就看着那死丫头压在我们大郎头上!大郎前天手掌心都被林夫子给打肿了!” 湛大郎不聪明,又不勤奋,有了湛非鱼这个小堂妹做对比后,林夫子对湛大郎严厉了很多,偏偏他又狠不下心来苦学,在私塾的日子过的是水深火热。 “大晚上你小点声!”湛老二爬了起来,一想到湛非在私塾的表现,黑暗里,湛老二眼神狠辣了几分。 原本在湛家小辈里,大郎这个长孙是备受宠爱的,可如今湛老二明显感觉到爹娘态度的变化,湛非鱼被林夫子夸奖,给湛家挣了脸面,让大房的地位都提高了许多。 小姚氏一想到这段时间村里那些人夸赞湛非鱼的话,不由抱怨的看向湛老二,“你再不想办法我们三郎怎么办?放着带把的孙子不管,让一个赔钱货进学,爹娘真的是老糊涂了!县令大人难道还能管着我们老湛家的事!” “闭嘴!”怒斥声响起,湛老二一把捂住小姚氏的嘴,阴狠的双眼里凶光毕露,“这话你若是敢在外面说一句,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县令大人也敢攀扯,你想死别连累我!” 想到当日威严十足的县令大人,被嫉恨冲昏头脑的小姚氏面色一白,哆嗦的点了点头,却也不敢胡言乱语。 “明天你和老三家的说说,明年二郎也该进学了,十两束脩也要准备起来了。”湛老二再次躺了下来,闭上眼遮挡住眼底阴狠骇人的寒意。 二房的算计湛非鱼并不知晓,她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读书写字上。一个时辰后,湛非鱼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习字后,林夫子布下了每日五张大字的功课,但最便宜的黄麻纸也要三十文一刀,湛非鱼都是拿笔蘸水在桌上临摹一个时辰,等第二天天亮之后才在纸上写字。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躺回床上,湛非鱼开始背诵《大学》,虽然全文只有短短两千多字,却是四书之首,是儒学入门读物。 流畅的背诵声在深夜里响起,湛非鱼这一个多月的作息都是如此,子时睡,卯时起,真正的寒窗苦读。 第016章 闹着分家 “弟妹啊,我看你面色蜡黄多了。”菜地里,小姚氏放下竹篮子,叹息一声的感慨,“这一个多月家里都没开荤,小鱼去私塾就花了十两银子,以前大哥大嫂一个月还能交给娘三四百文的银钱,现在是一文钱都没了。” “娘越来越抠门了,连个蛋花汤都舍不得煮!”马氏一想到湛老太太的抠门,也是一肚子的恼火,她嘴馋,偶尔给二郎、妞妞的零嘴都能偷吃几口。 蠢货!小姚氏鄙夷的看着口无遮拦的马氏,这话若是说给娘听了,保管娘要给这个蠢货记上一笔。 小姚氏隐匿住眼底的算计,压低声音道:“大哥大嫂的私房钱都买笔墨纸砚了,等明年九月二郎的束脩家里都不一定能拿出来。” “凭什么啊!”马氏炮仗一般被点燃了,吊着嗓子嚷了起来,“说好明年让二郎去私塾的,爹娘要是偏心,我和老三可不依!” 马氏虽然不喜奸猾的二嫂,更亲近大嫂李氏,但妯娌之间也只是面子情而已,这会被小姚氏一挑唆,马氏满脸的怒火,想到家里的菜连香油都舍不得放,不由对入学的湛非鱼生出了怨念。 “就凭爹娘现在偏心大房,我家大郎都要靠边站,弟妹你看着吧,明年拿不出银子,二郎就甭指望去私塾了。”小姚氏啧啧两声,同情的看着火冒三丈的马氏,“可惜二郎这么聪明的脑子。” “我这就找娘要个说法!”马氏也不摘菜了,转身就往家里赶了去,浑然没注意到背后小姚氏得意的表情。 中午时分,田里干活的人还没回来。 湛家这段时间花销大,湛老头就强压着游手好闲的湛老三一起去干活,打算多开两亩荒地出来,趁着入冬前种点菜,明年则种点红薯。 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油味,看着碟子里几筷头的炒鸡蛋,再看着吃的满嘴油的马氏、湛二郎、三郎和妞妞,湛老太只感觉眼前一黑。 “奶?”湛二郎惊恐不安的看着面色漆黑转身就往灶房走的湛老太,。 三郎见势不妙把筷子一丢就溜出去了,妞妞不知道害怕,依旧乐呵呵的。 马氏一抹嘴,梗着脖子嘀咕,“吃都吃了!”可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心虚。 “我打死你这个败家的!”尖利的骂声陡然响起,一看放在坛子里的八个鸡蛋都被霍霍完了,湛老太抓着竹扫帚就冲了回来。 “娘,你干什么啊……不要打了……”马氏凄厉的惨叫着,可湛老太手中的扫帚依旧铺天盖地的打下来。 等湛老头带着湛老大和老三扛着锄头回来时,小姚氏也牵着三郎从菜地里回来了。 “老三,我不活了啊!”院子里,马氏一看到自己男人回来了,哭嚎着扑了过来。 “嗬!”湛老刚进院子,就看到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扑了过来,一张脸满是细长的血痕,鼻涕泪水糊了一脸,再加上那凄厉的哭嚎声,湛老三差点一脚踹了过去。 “爹!”湛妞妞才三岁,之前被吓到了,这会也是满脸鼻涕泪水的。 湛老三嫌恶的避开邋遢的马氏,瞅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堂屋,“你和人打架了?” “老三,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分家,分家!”马氏嘶哑着声音嚎叫着,“我不就炒了几个鸡蛋,二郎、三郎和妞妞也都吃了,娘就把我打成这样,这是要逼死我啊!” 湛老头眉头一皱,厉声怒斥,“闭嘴,我和你娘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要分你分,反正我是不分家!”湛老三白眼瞪着撒泼的马氏,没好气的补了一句,“我在地里累一个早上,你炒鸡蛋吃也不知道给我留点,分家你以后吃屁去!” 被湛老三给堵的差一点气死,马氏气不打一处来的嚷起来,“小鱼要不是去私塾,大哥每个月还能交二三百文,家里五天就能吃个蛋花汤,现在都快两个月没开荤了!” 湛老大错愕一愣,没想到弟媳这怨气是冲自己来的。 “是啊,老三你也别怪弟妹,别说大人受不了,家里孩子也都瘦了,这不都是穷闹的。”小姚氏摸了摸三郎的头叹息着。 “你二哥为了躲赚点银钱,中午连窝头都舍不得吃,都是喝水垫肚子,毕竟明年二郎要去私塾,又是十两银子的束脩,家里三个孩子一年就是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院子里湛家几个男人都沉默了,湛老二拉牛车送货在湛家赚的是最多的,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赚一两银子,不吃不喝也就存上十两。 湛老头带着老三当厨子办酒席,年岁好的时候也就能存个五六两,湛家孩子能读书进学靠的就是这么多年来存下来的银子,可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这点银钱也支撑不了几年。 中午在私塾吃饭的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湛家闹的这一出。 书房,林夫子利用午休时间翻看了湛非鱼交上来的五张大字,笔法稚嫩,毫无风骨可言,但对握笔一个月的初学者而言,每个字都写的如此工整,看得出湛非鱼的用功。 “颜勤礼碑是楷书的精髓,但初学者不易,不如多练多宝塔碑,每日十贴,能做到吗?”林夫子将书桌上的字帖递了过去。 湛非鱼恭敬的接过,重重的点了点头,“能做到。” 即使有县令大人的夸赞,但湛非鱼清楚求学不易,尤其自己还是个姑娘家,二婶整日阴阳怪气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闹幺蛾子。 第017章 恶意揣测 “欲速则不达,你还小。”林夫子温声开口,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却也明白她如此迫切的原因,“小鱼,这几个字你重新写一遍。” 对于林夫子额外的指点,湛非鱼感激一,却不打算放松,只有过了童生试,日后才能继续读书。 轻研磨、重舔笔,莲藕般的小胳膊放平,湛非鱼对着字帖开始临摹,而站一旁的林夫子则不时指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原本只是端正工整的大字渐渐有了框架和风骨。 酉时私塾放学,这会已经酉时三刻,天色渐暗。 林夫子点了油灯,看着端坐在一旁认真临摹字帖的湛非鱼,自己也拿起书看了起来。 “你爹这心都偏的没边了。”王氏皱着眉头看着灯火明亮的书房,神色愈加的难看。 同样是十两银子的束脩,可每日散学后额外教导这丫头不说,还倒贴笔墨纸砚和字帖书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林家的女儿! “娘,我资质一般,身体也不好,爹多教导小鱼也是为了家里。”林修远和湛大郎同岁,却瘦了很多,面色也是病弱的苍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孱弱。 爹当年是可以在县里开私塾的,却被弘源私塾的张秀才挤兑、打压,最后只能到村子里办了私塾维持生计。 林修远很想为父争光,可惜他身体病弱,而私塾的学生都是农家子弟,有天赋的少,又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 每年二月七月的县试,面对张秀才各种讥讽嘲笑,林修远只恨自己无能,如今父亲收了小鱼这样有天赋的学生,会格外看重小鱼太正常不过了。 王氏看着才十月却已经穿上夹袄的儿子,心疼的跟针扎了一样。 当年若不是自己摔了一跤早产,修远就不会没学会吃奶就已经喝药了,这些年更是冷不的、热不得,天气骤冷总会病上一场。 王氏握住林修远冰凉的手,早已被自责和愧疚淹没,“修远,是娘对不起你。” “娘,大夫也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我和常人无异。”林修远豁达的笑了起来,扶着王氏往屋子里走。 可回头看着透着光亮的书房,眼中却是浓浓的羡慕,自己身子骨没用,爹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小鱼身上。 书房里林夫子检查了湛非鱼临摹的几张大字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千家诗》《声律启蒙》这两本书你先带回去看,陈大人早年诗名远播,每年县试的试帖诗都是陈大人亲自出题。” 县试的试帖诗一般是五言六韵或者五言八韵,只要对仗和押韵没问题即可,不讲究立意和文采,但陈大人喜诗爱诗,若是试帖诗出彩自然是加分项。 比起书香世家的子弟自小的熏陶,农门学子在诗韵这一块很是欠缺,林夫子也是看出湛非鱼和其他学童不同,她是奔着科举去的,那么诗文就必须抓起来。 “是,夫子。”湛非鱼点了点头,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感激之情,她不过是七岁学童,说感激和报恩都是虚的,只待日后。 等湛非鱼从私塾出来天已经快黑透了,好在离家也就一刻钟的路程,湛非鱼背着书包慢悠悠的往村子里走,权当是锻炼身体。 忽然间,感觉后背一阵发毛,湛非鱼回头一看,路上没有人,但不远处的田里还有干活的人,而左侧的山林也是一片寂静。 “汪汪!”土路的另一头大黄甩着尾巴向着湛非鱼飞奔而来。 “大黄!”湛非鱼脆声喊着,小短腿咻咻加快了速度,大黄通人性,每一次都会来路上接站非鱼回家,这也是湛老大和李氏没来接人的原因。 摸了摸大黄的头,湛非鱼领着大黄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家走,而此刻,黝黑的林子里,一道佝偻的身影探出头来,阴沉沉的目光盯着离开的一人一狗。 湛家。 “娘,出什么事了?”回到家的湛非鱼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堂屋里漆黑一片,往日这个时候都会点上蜡烛,娘和二婶、三婶借着灯火缝缝补补,爹也会修补农具,二叔则是和小叔说县里的见闻。 将红薯和窝头放桌上,李氏坐在一旁低声道:“中午你三婶被你奶打了,闹着要分家,晚上带着二郎和妞妞回娘家去了。” 明天初五是私塾休沐日,李氏打算带湛非鱼去县里买练字的纸,早上就回李家去了,她娘家只有兄妹三人,李氏年纪最小,如今当家的大哥也疼爱她,李氏回去借了点钱,午后回来才知道马氏被湛老太打了。 湛非鱼啃窝头的动作一顿,不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但听完前因后果后,这若不是二房挑唆的,湛非鱼把名字倒过来写。 “二叔和二婶不会分家的。”湛非鱼绷着小胖脸思索着,挑唆三婶闹分家绝对是个幌子,但一时半刻的湛非鱼也想不透其中的用意。 李氏看着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你去读书是县令大人首肯的,等过两年考过童生试,娘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读下去。” 大郎读了四年书都没有过县试,但李氏之前偷偷询问过林夫子,以小鱼的聪慧和勤奋,两年一定可以过童试,到时候有了女童生的名头,二房再闹腾,村长和和湛家族长绝不会同意。 湛非鱼低头继续啃窝头,娘还是太善良了,自己腰侧的淤青一个多月才好,二叔当时就能冷血无情的踢出那一脚,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继续读书?大房一旦立起来了,还怎么会给二房做牛做马? 第018章 媒婆上门 马氏娘三个一大早被湛老三接回来了,看到院子里的湛非鱼,马氏嗤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开口:“呦,这不是我们湛家的女神童,这又白又胖的,十两银子的束脩没白花,私塾里的肉果真养人!” 十两银子的束脩就包括中午在私塾的一餐,林夫子知道农家子弟求学不宜,中午的菜里都有一道肉菜,也是想给学生补一补身体。 “大早上你胡咧咧什么,小鱼天生就白,你看妞妞就像你!”湛老三看着怀里皮肤黑黝黝的小妞妞直叹气,湛家人长的都不丑,偏偏他的一儿一女都像马氏,皮肤黑的就跟煤炭一样。 “你!”马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手指着没心没肺的湛老三,憋了半天忍不住的嚷起来,“像我怎么了?我个头高,二郎和妞妞以后都不矮!” “山高不长柴有屁用!”湛老三嘴皮子利索的接了一句,抱着湛妞妞往灶房走,“娘,早上吃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走,去吃早饭!”马氏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拉着二郎就跟了过去,唯恐走慢了就吃不上了。 湛非鱼无奈的看着离开的三叔一家,三婶这火气来的快去也快。 “呦,这就是湛家的女神童吧,这又白又胖的好似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无比夸张的笑声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湛非鱼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圆胖妇人走了进来,穿着紫色对襟褙子,脸上抹着白粉,头上还簪了两支喜鹊登梅的银簪。 湛老太因为昨天的事在生气,听到说话声也没出来,堂屋里,正吃早饭的湛老头放下筷子走了出来。 “湛老哥,我给你道喜来了,天大的喜事啊!”王媒婆笑的更夸张了,三两步走上前来,张嘴又是一串吉祥道喜的话,“枝头喜鹊喳喳叫,我有喜事到汝家。” 湛老头被王媒婆这热情给吓到了,退后两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婆子!” 湛老太板着刻薄的老脸走了出来,阴沉沉的目光看着笑出一脸褶子的王媒婆,“你是?”她生的三子一女都成亲生子了,孙子辈里湛大郎也不过十二岁,还不到说亲的年纪。 “老姐姐,我是县里的王媒婆,今儿给你道喜来了。”王媒婆笑的脸上的白粉扑簌的往下掉,奸猾的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一眼湛家人,心里已然有了算计。 半晌后,堂屋里,王媒婆喝了一口粗茶润了嗓子,这才老神在在的开口:“托我来的主家已经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两套头面,春夏秋冬四身衣服,就等着老姐姐您点头。” “一百两?”马氏激动的叫起来,被口中的窝头给呛到了,用力的拍着胸口,可一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王媒婆,这可是一百两! 小姚氏也震惊的抓住了湛老二的手,满眼的贪婪之色,声音都打颤,“这是给我家大郎说亲来了?” 一想到自己风度翩翩的大儿子,小姚氏激动的红了眼,算对方有眼光,这么早就瞄准了大郎,不过大郎还要科举当大官,日后说不定能娶一个官家千金! 可一想到一百两银子!小姚氏吞了吞口水,摆出了老夫人的派头,“我家大郎年纪小,倒是可以先定亲。” 至于日后,等大郎考上秀才了,考中举人,小姚氏轻蔑的笑了起来,到时候再退了这亲事,一个农家丫头难道还敢死缠着大郎不成?得罪官老爷了,哼,就看他们怕不怕! 坐在小凳子上的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小姚氏,二婶果真是见钱眼开,没听到媒婆说两套头面吗?谁家给男方提亲许诺头面…… 一瞬间,湛非鱼表情皲裂,除了眼前还在吃手指头的小妞妞,湛家小辈里就自己是个姑娘家! “老姐姐,我这是给朱家小少爷提亲呢,朱家小少爷也在林家私塾读书,朱地主一眼就看上了我们的小神童,这才托了我过来说媒。”王媒婆笑嘻嘻的向着湛老太说明来意,来之前她已经打听了,湛家做主的就是这个老太太。 自己一定是幻听了,湛非鱼抬头瞅着说的唾沫横飞的王媒婆,自己才七岁! 湛老太这会也回过神来了,眼神波动着,只是依旧耷拉着眼皮子,“朱地主家?” 朱家是邻近几个村最大的地主,有良田上百亩,县里还有几家铺面,朱家就两个儿子,小少爷朱鹏是朱地主的老来子,大少爷成亲数年,如今儿子都会走路了。 朱地主也算是个大善人,林家私塾修建时就送去了二十两银子,这一次看上湛非鱼也是为了朱鹏打算,小儿子被惯的不成器,和自家大哥关系也一般,朱地主还活着,朱家自然没有人敢欺辱朱鹏。 可朱地主已经年逾古稀,若是哪天撒手人寰,就算他给朱鹏留下了足够的产业,他也守不住,倒不如挑个厉害的妻子。 日后朱家供着湛非鱼科举,但凡得了女秀才的功名,再加上朱家的财力,至少可以保朱鹏衣食无忧。 再者朱地主很清楚大儿子唯利是图的性格,女秀才的名头不仅仅是为了震慑外人,也是为了压住长子长媳,断了他们侵吞弟弟家产的野心。 湛老头抽了两口旱烟,沉住气开口道:“我这大孙女才七岁,现在说定亲太早了。” “湛老哥此言差矣,自小定下亲事那就是青梅竹马,日后小夫妻感情也和睦。”王媒婆放下茶杯笑着回答,看着已然心动的湛家人抛出诱饵。 “朱地主之前也说了,小神童是县令大人夸赞过的,若是定下亲事,这就是朱家的儿媳妇,日后读书的开销朱家一力承担,别说考秀才了,就是考举人,朱家也愿意出银子。” 南宣府的青涯书院也招收女学生,有天赋的女子在诗词歌赋上并不逊色男子,但论起四书五经,论起八股文,论起治国策论就远远不如,参加科举的更是凤毛麟角。 第019章 李氏打算 王媒婆是来给湛非鱼说亲的,而且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湛家这么多年也就存了几十两银子,更别说头面首饰,衣裳布料这些。 “娘,快答应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马氏激动不已的催促,恨不能代替湛老太点头,别说一百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两她也答应那,而且朱家小少爷和大郎同岁,这又不是卖女儿。 “小鱼还小,现在说亲太早了。”李氏声音温和却坚定,财帛动人心,但她就一个女儿,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李氏也不会答应。 湛老大板着脸沉默着,但他没开口就表示默认了李氏的说法。 湛家虽然过的清贫,但也能吃饱穿暖,湛老大没什么野心,就算要嫁女儿那也得等到七八年之后。 “大嫂,你说什么胡话!”正幻想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听到这话的马氏见鬼般的瞪着李氏,一蹦多高的嚷了起来,“这可是朱地主家!是一百两银子!” 急切之下马氏快步上前,一手就落到了李氏的额头上,愣愣的开口:“大嫂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 “小鱼才七岁不定亲,弟妹你喜欢就让妞妞去。”李氏后退两步避开了,温暖的手安抚的落在湛非鱼的头顶上,湛家的事她不管,但小鱼的事她这个娘做主! 让妞妞去?马氏呆傻一愣,随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眉开眼笑的乐起来,“对啊,我也有女儿!王媒婆,既然朱家要定亲,我们家妞妞也可以!” 湛妞妞才三岁,听到马氏的声音,吸了吸鼻子,咧嘴笑着,“娘。” “你给老娘闭嘴!”湛老太气的一拍桌子,她三儿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上马氏这蠢货! 马氏被骂的一愣,她不敢和湛老太顶嘴,只能眼神示意身侧的湛老三,这亲事如果成了,他们三房就是朱地主的姻亲了,朱家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就足够他们三房花销了。 湛老三瞅着上蹿下跳的马氏,认同的点了点头,“对啊,娘,我们家妞妞长的也不错,虽然黑了一点,可捂捂就白了,你看妞妞也机灵,说不定也是个女神童!” “对啊,妞妞记性可好了,比小鱼都聪明。”马氏忙不迭的点头,推了推湛妞妞,笑的就跟狼外婆似的,“妞妞你来背《三字经》,人之初……” “人之初、性本善。”湛妞妞流畅的接了一句,说的太急,口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马氏见状赶忙伸手摸了一把,又将湿漉漉的掌心对着湛妞妞的衣服擦了擦,埋汰邋遢的动作让人不忍直视。 湛老太狠狠的瞪着丢人现眼的马氏,这才向着王媒婆开口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们要考虑几天。” “老姐姐太客气了,这是大事自然要好好考虑一下。”王媒婆直点头,原本以为湛老太是个刻薄贪财的,没想到还有几分成算。 不过一想到十两银子的媒钱,王媒婆态度更加和善,脆声笑着道:“老姐姐,我初十再上门讨杯茶喝。” 送走了王媒婆,湛家堂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马氏是各种不甘心,抓着湛老三不停的嘀咕,“你说我们私底下给王媒婆塞点银子,这亲事是不是就是妞妞的了?反正大嫂也不稀罕。” “你闭嘴吧,朱地主这是看上了小鱼读书的天赋!”湛老三之前也是被一百两给惊到了,这会冷静下来就知道朱地主家的打算,就冲着朱家的万贯家财,什么儿媳妇找不到。 “我家妞妞也不差啊,都会背《三字经》了!”马氏梗着脖子不甘的回了一句,视线扫过小凳子上唇红齿白湛非鱼,撇了撇嘴没说话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怎么小鱼这丫头看着就不一样。 湛老头在桌沿上敲了敲烟杆子,看着神色各异的湛家人,“行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老婆子你进来。” 湛老太板着老脸,阴沉的目光凌迟般看了一眼马氏,直看的她表情讪讪的缩到了湛老三背后,这才进了卧房。 “你一会带小鱼去赶集,我去地里了。”湛老大一看没什么事了,拿起锄头就打算下地。 回到房间,湛非鱼看着忧心忡忡的李氏,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娘,你放心,朱地主既然看中了我读书的天赋,这事就有商量的余地。” “朱地主积德行善多年,若真的嫁到朱家也不错。”李氏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儿反而笑了起来,将人抱坐在腿上柔声道:“小鱼,与其日后被你奶被你二叔算计了你的婚事,朱家反而更好,而且朱家愿意供你读书。” 一想午夜梦醒时,湛非鱼依旧在灯下苦读,想到她为了省钱一遍遍用毛笔蘸着水写字,李氏心疼的揪成一团。 李氏虽然认为读书重要,但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嫁人,朱家有钱,朱地主夫妇都快七十了,说不定都等不到小鱼嫁过去。 小鱼日后一成亲必定就要分家,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即使朱鹏不成器,但李氏相信以女儿的聪慧,日子必定过的不错。 湛非鱼回头看着身后的李氏,呆愣愣的问道:“娘,那你之前为什么拒绝?” 李氏叹息一声,小鱼再聪慧终究还是个孩子,“傻姑娘,上赶着不是买卖,就冲着一百两银子,我们不同意你奶也会同意,再者你就算要嫁过去,也要在家里待七八年,日后谁也不能欺了你去。” 大房不同意这桩婚事,湛老太即使强行做主,也不敢得罪大房,只能哄着捧着,如此一来大房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娘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湛非鱼受教的点了点头,看着李氏多年来积压在眉眼里的郁气一扫而空了,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又被湛非鱼咽了回去。 第020章 恶毒二房 急匆匆的回了房,小姚氏把门一关,“这可怎么办?那可是一百两的银子,娘一定会答应,难道以后要让大房站我们头上拉屎!” 不怪小姚氏如此不安,她嫁到湛家十多年了,不说作威作福,但至少压在大房和三房头上,连私房钱小姚氏都存了四五十两。 再加上是湛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小姚氏会讨婆婆欢心,家务事做的最少,但便宜好处占的最多,这一想到大房要翻身,小姚氏恨不能生个女儿出来。 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小姚氏咬牙切齿的开口:“小小年纪就知道勾汉子!” “闭嘴!”湛老二猛地推开碍眼的小姚氏,阴沉着脸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王媒婆的到来让湛老二之前的算计都胎死腹中了。 湛老二压下怒火,阴狠毒辣的光芒在眼底汇集,就算有朱地主横插一脚,他也不会让大房有翻身的机会! 小姚氏原本就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似的,这会又被湛老二粗暴的推开了,火气蹭一下冒了出来,“你对我发火……” 没吼完的话在对上湛老二骇人的眼神后咻一下卡住了,小姚氏只感觉背后一凉,表情讪讪的在床边坐了下来,却是不敢再嚷嚷。 不管有什么歹毒的打算,湛老二都不会说出来。 小姚氏看着精明,实则是个没脑子的,不过平日里还需要小姚氏出来给二房争好处,好名声的湛老二不由收敛了怒色。 “你急什么。”湛老二笑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小姚氏的肩膀,开解道:“定亲八样礼里就有一百两银子,但等小鱼嫁过去怎么也要七八年,你慌什么。” “你是说?”小姚氏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一百两银子谁不心动,这会被湛老二“点拨”了一下,小姚氏反应过来了。 抚掌而笑的小姚氏一扫刚刚的不安,“你说的对,先把这一百两银子弄到手再说,日后寻个由头坏了小鱼的名声,朱地主家总不会要个水性杨花的儿媳妇!” 自作聪明的小姚氏快速的谋划起来,要坏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太容易了,不说村里还有几个老光棍,三癞子那一伙人也不是好东西,平日就喜欢偷偷看大姑娘小媳妇的胸口,到时候给点银钱,白白得来的媳妇,他们难道还不乐意? 湛老二看了一眼自说自话的小姚氏,鄙夷的撇了撇嘴,果真是个蠢的,嫁给那些地痞流氓的得不到好处不说,若是被赖上了更麻烦。 想到湛非鱼在读书上的天赋,湛老二眯起眼遮掩住眼底算计的精光,他在县里给人拉货,又和马捕头称兄道弟,知道不少肮脏事。 据说南边精心教养的瘦马都是价值万金,他这个侄女长的漂亮又读了书,日后寻个富商远远卖出去,那至少也有上千两白银!湛家养了小鱼这么多年,她给家里送点银子也是天经地义! 卧房外有脚步声传来,“爹,我听三婶说朱鹏要娶小鱼!” 湛大郎急吼吼的开口,整个人暴躁的厉害,“爹,绝对不能让小鱼嫁给朱鹏!” 平日里在私塾没少被朱鹏和他的狗腿子挤兑嘲讽,若不是林夫子管教严格,湛大郎早就挨揍了。 初五休沐日,湛大郎不想被小姚氏压着读书,吃了早饭就溜出去玩了,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这惊人的消息。 “大郎,不着急,你听娘和你说。”一想到一百两银子,小姚氏笑的嘴都开花了,拉着儿子坐下来后继续道:“朱地主家愿意给一百两银子当定亲礼,还有两套头面和四身衣服,到时候娘把银子和东西都给你弄过来,日后给你在县里买个房,你就能去县里读书了。” “再说小鱼才七岁,想要嫁过去还早呢。”小姚氏一想到湛非鱼女神童的名声就来气,林夫子也是个蠢的,看不到大郎的聪明,整天捧着那个死丫头。 呸!平白耽搁了她家大郎,等日后去了县里读书,等大郎考上秀才了,小姚氏倒要看看林夫子还有什么脸面在村里教书! 湛大郎最厌恶的两人就是湛非鱼和朱鹏,刚听到朱家来提亲这才急了,这会听完小姚氏的话,尤其是那一百两银子,湛大郎一下就心动了。 那可是一百两!能做好几身新衣服,也能去泰福酒楼大吃几顿,到时候谁还敢嘲笑自己是土包子!泥腿子! “等我们捞足了好处,再坏了那死丫头的名声,哼,到时候朱地主就算要报复也是找大房。”小姚氏越说越得意。 到时候大郎说不定都考上举人当官老爷了,正好借着由头分家,一想到大房凄凄惨惨的过的比乞丐还不如,小姚氏笑的裂开嘴。 “那小鱼嫁给朱鹏不是更好,朱家是我们湛家的姻亲。”湛大郎虽然憎恨朱鹏,却也羡慕朱家的家财万贯,朱鹏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最上品的笔墨,若是和朱家结亲了,那好处不是更多。 小姚氏佯装生气的点了点湛大郎的额头,“我家大郎还是太纯善了,你大伯母内里藏奸,小鱼才几岁就挑唆她娘闹事要读书,这死丫头可不是好东西,她们若是得势了,那还不欺负死我们二房!” 一想到湛非鱼去了私塾,而自己的三郎只能待家里,小姚氏就恨不能把湛非鱼给活剐了,恶狠狠的开口:“大郎,你记住只有三郎才是你兄弟,其他人都是那吸血的蚂蟥,等你当上了官老爷子,这些贱骨头一定会死死的缠着你不放。” “听你娘的话没错。”湛老二认同的附和,这让小姚氏愈加得意起来,自己就是二房的主心骨,没了自己谋划算计,他们二房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湛大郎一想到二房得了银子,而湛非鱼会毁了名声,朱鹏还有个名声烂大街的未婚妻,想到日后朱鹏和湛非鱼狗咬狗,湛大郎顿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和痛快,得罪自己的人就不该有好下场! 第021章 街市遇险 “大嫂,我先去码头拉货,申时到城门口接你们。”湛老二温和笑着,赶着牛车往码头方向去了。 李氏领着湛非鱼往另一边走,“小鱼跟娘去南街,文兴书斋的笔墨最为公道。” “嗯。”湛非鱼点了点头。 相对于东大街动辄几十两、上百两的物品,南街店铺卖的东西可谓是物美价廉,西街则是小商贩居多。 湛老二去的北街临着码头,客栈酒肆林立,春风馆、寻芳阁也都在北街,寻常人并不会去北街买东西。 文兴书斋。 李氏看向身旁不到柜台高的女儿,“小鱼,要买多少纸?” “黄麻纸五刀。”湛非鱼仰头看着,跳过了最上品的宣纸,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再加上一刀毛边纸。” “是小姑娘你练字用?”胖掌柜面带诧异之色,这母女俩虽然衣裳整洁干净,但衣服上都打了补丁,身上还沾着尘土,必定不是县城里的住户。 但看着白白胖胖的湛非鱼,听着她这不卑不亢的小童音,胖掌柜没想到还有农家舍得让小姑娘读书,不由笑着道:“黄麻纸三十文一刀,毛边纸五十文一刀,你买的多我这边还有半刀发霉的黄麻纸就送给你了。” “谢谢掌柜的,祝您生意兴隆。”湛非鱼咧嘴一笑,即使发霉了也不影响练字。 一下子就花掉了两百文,湛非鱼再次意识到读书是真的耗银子,“娘,等我练好字了,我就来书斋抄书。” 湛非鱼也想过写话本子赚钱,但她才当了几年的古人,且不说遣词造句的文笔如何,这大庆朝的避讳她也不清楚。 而且自己年纪小,流行的话本子即使不是淫词艳曲的,也是情情爱爱的,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写这些,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别担心银子,有爹娘在呢。”李氏之前还担心,但朱地主既然看中了小鱼,笔墨纸砚的花费就不用担心了。 看着神色轻松的李氏,湛非鱼无奈的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私底下得去拜访一下朱地主。 等李氏买了针线又去杂货铺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背篓里已经装满了,湛非鱼将最贵的毛边纸拿出来抱在怀里,“娘,听说街尾的馄饨好吃,我们中午就吃……” “前面的快让开!让开!” “啊!快跑,出人命了!” “马发疯了,大家快躲开!” 突然地,惊恐的喊叫声连绵起伏的响起,伴随而来是马蹄疯狂踩踏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 混乱里,湛非鱼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飞驰而来的篷布马车,拉车的黑马失控了,马车左右摇晃撞翻了道路两旁的小摊子,街上的行人更是跑的跑,摔的摔,惨叫声连连。 “娘,快躲开!”一看李氏也吓到了,湛非鱼抓紧李氏的手往左边退了去,只要退到后面的店铺里就安全了。 “不要推我!” “快滚开,让老子先走!”暴怒的叱骂声响起,有高壮魁梧的汉子粗暴的推开挡路的人,也不管对方是摔了还是跌了,只顾着自己逃命。 眼瞅着就要跨上台阶了,突然的,李氏被同样逃跑的乞丐推的一个踉跄,连同湛非鱼一起跌到了路中间,而发疯的黑马已然冲到了眼前。 “臭乞丐你推个屁啊!”大汉怒喝一声,却是一脚把推人的乞丐给踢了出去,同样摔在了路中间。 砰一声摔地上,湛非鱼感觉跪地的膝盖骨都要碎裂了,可看到摔的狗吃屎的乞丐,湛非鱼顿时痛快了几分,该!活该! 视线一扫,发疯的黑马快奔过来了,湛非鱼顾不得找乞丐报仇,急吼吼的喊了起来,“娘,快起来。” 李氏刚要爬起来,却被背后的背篓给阻碍了动作。 “大婶子,别管背篓,快跑!” “快躲开啊!”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孩子害怕的嚎哭起来,胆小的妇人捂住了双眼,这马蹄一旦落下,绝对是血肉横飞的恐怖画面。 突然间只感觉一股大力推到了肩膀上,正搀扶李氏的湛非鱼还没反应过来,小身板就被推的跌了出去,刚好滚到了发疯的黑马前。 娘!摔的四脚朝天的湛非鱼错愕的看着丢掉了背篓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氏。 “小鱼!”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躲到一旁的李氏凄厉的喊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危险一线的湛非鱼。 脑海里一片空白,马匹特有的膻味扑面而来,近距离之下,躺地上的湛非鱼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马蹄铁上的纹路。 不死也要残了!眼瞅着高扬的马蹄就要落下来,湛非鱼快速的蜷缩起身体,曲起双臂护在了头两侧。 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反而是黑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被抱起来的湛非鱼呆愣的睁开眼,发狂的黑马轰一声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顺着脖子处的伤口汩汩而出。 “大哥哥?”死里逃生的湛非鱼猛地瞪圆了双眼,黑长的睫毛眨巴着,半晌后,咧嘴傻子般的笑了起来,“谢谢大哥哥!” 殷无衍神色漠然,嫌恶的看着湛非鱼脸上飞溅到的血迹,左手把人往地上一丢,右手将扎马脖子上的银剑抽了回来。 膝盖本来就痛,再加上刚刚吓狠了,湛非鱼刚落地,双腿一软一屁股墩跌坐在地上。 看她这蠢样,殷无衍收回目光,余光瞥过剑身沾染的血迹,原本冷漠的表情更加的阴沉骇人。 呃……湛非鱼瞄了一眼,对着浑身散发冷气的殷无衍心虚的笑着,胖爪子却偷偷摸摸的将掉地上的毛边纸给挪到了屁股后面,这可是五十文一刀! 第022章 麻脸婶子 殷无衍嫌弃的看着坐地上胖丫头,自三岁开蒙,他用的就是上品的生宣,这种低廉的毛边纸书房就没出现过。 湛非鱼装傻充愣的笑着,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自己这是勤俭节约! 除了胖和蠢之外,还穷酸抠门!殷无衍收回视线,拿出帕子将剑身擦拭干净,随手一丢,染血的帕子落在了湛非鱼的腿上。 素白的锦帕沾染了血迹,但依旧能看出这是绸缎制作而成,阳光下,帕子熠熠生辉,这是技艺高超的绣娘在其中掺杂了银线,就这张帕子至少值一两银子,可以买二十到毛边纸。 “小姑娘,我扶你起来。”眼瞅着殷无衍离开了,旁边一个麻脸婶子快步走了过来,贪婪的目光盯着湛非鱼腿上的锦帕,把血迹洗掉就干净了,拿到布庄说不定能卖上百文大钱。 “谢谢大婶,我自己可以起来。”湛非鱼抢先一步将锦帕塞到了怀里,看着面色难看的麻脸大婶,咧嘴一笑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哼!没捡到便宜,麻脸大婶没好气的一瞪眼,扭着身体往回走,马车撞翻了不少摊子,说不定能捡到点好东西。 “小鱼,你没事吧!”李氏快步冲了过来,一把将湛非鱼搂到了怀里,声音哽咽又自责,“对不起小鱼,娘刚刚发昏了,娘宁可是自己撞死!”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可一想到危险一瞬时被李氏推了出来,湛非鱼木然着脸,沉默半晌后,“娘,我就摔了一下,你别哭。” 人在极度恐慌之下失去理智和判断也正常,娘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湛非鱼小胳膊搂住了李氏,胖爪子安抚的在她后背拍了拍。 疯马被杀了,惊慌的人群也冷静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快跑了过来,一脚对着地上的乞丐踹了过去,“是你推的我娘?” “对,这个跛腿乞丐就是罪魁祸首!刚刚就是他惊了马!” “还想跑!老子打死你!” 湛非鱼回头一看,被众人围拢起来的乞丐抓着拐杖猛的一挥,趁着人群避开时,呲溜一下就跑远了,若不是左脚有点跛,这逃跑速度真看不出是个跛子。 汉子还想追,可又不放心受了惊吓的老娘,只能恶狠狠的骂了几句,将乞丐丢下的拐杖给踢飞了出去。 “娘,你没事吧?”湛非鱼也对跑的不见踪影的乞丐恨的牙痒痒,之前若不是他推了一把,娘也不会遇险,自己也差一点就被疯马给踩死了。 “娘没事。”李氏心疼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随后快速把掉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到了背篓里。 就在湛非鱼等人只能自认倒霉要离开时,一道惊恐不安的喊声响起,“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小厮推开拥挤的人群,哭嚎着扑向侧翻在地的马车,一掀开蓝色布帘,众人这才发现马车里昏厥着一位妇人。 不同于街上这些人粗布衣裳,妇人穿着紫绡翠短褙子,挽起的发髻上插着镶珍珠银簪,手腕还戴着白玉手镯,不是多华贵的装扮,可家有马车和使唤的小厮,也绝对是富户。 “这不是宝丰布庄的曾夫人?”有人认出了妇人的身份。 宝丰布庄是上泗县最大的布庄,曾家几代人都是做布匹生意的,称得上是家财万贯。 “天哪,曾夫人流血了!”有眼尖的妇人惊呼。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血迹已经洇湿了曾夫人的裙子,想到前几个月曾夫人有孕的消息,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小产了吧? 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哭着哀求,“请大家搭把手把我家夫人送去医馆,小的给格外磕头了!” 人多力量大!曾夫人被众人送去了医馆,湛非鱼和李氏也打算离开了,只见之前的麻脸婶子又回来了。 麻脸婶子左手拎着被踩的变形的纸包,不知道谁掉的糕点被她给捡了去,右手还拎着个篮子,里面也装满了东西。 “曾家可是出了名的霸道,曾夫人嫁过来五年才有这个孩子,那跛子腿乞丐惊了曾家的马车,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曾家也不会放过他!”麻脸婶子住在南街后面的桂花巷,这会正和旁边的人卖弄消息。 突然的,麻脸婶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掉地上的木头拐杖给捡了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湛非鱼嘚瑟的抬了抬下巴,“这是我先捡到的!” 跛子腿乞丐跑的时候将拐杖丢下来了,麻脸大婶抱着拐杖得意的笑着,和老娘斗这胖丫头还嫩了点! “娘,我们走吧。”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显摆的麻脸婶子,金林村两面环山,别说一根拐杖,打家具用的木头都不缺。 看湛非鱼就这么走了,麻脸婶子只感觉一拳头打棉花里,气的扯着嗓子喊:“这拐杖还挺新的,说不定能卖几十文钱,锯断了也能当柴火烧。” 另一边,酒肆里,钱老汉把一条红烧鱼放到桌上,谄媚的开口:“马爷,这是我家小子昨晚上在河里钓的,送给马爷尝尝鲜。” “多谢了。”马捕头朗声笑着,对着坐一旁的湛老二道:“你也尝尝,钱老头这烧鱼的厨艺也是一绝。” “果真鲜美。”湛老二夹了一筷子鱼肉,又鲜又香又辣,若不是中午马捕头不能喝酒,配上点小酒绝对够味。 以茶代酒吃喝一番后,湛老二感觉到马捕头今儿心情特别好,那自己要说的事也更有把握了。 早上王媒婆上门后,小姚氏谋算一番后打算先收了朱地主一百两的聘礼,日后再败坏湛非鱼的名声,捞足了好处再说,但湛老二早有打算。 第023章 三人成虎 大房那死丫头可不是善茬!湛老二眼神阴狠闪烁着,一旦让她得到朱地主的资助,以这死丫头的读书天赋,说一定一两年之内就能考上童生,到时候村里那些光棍地痞谁敢败坏她的名声? 若是等个七八年成了女秀才,别说在湛家,整个村子都会捧着她,在上泗县估计都有一番美名,湛老二绝不会给时间让湛非鱼成长,斩草除根需尽早,否则后患无穷! 等初十王媒婆再上门,湛老二打算收下朱地主家的定亲八样礼后再找人动手,折断了左右手还怎么拿笔?不小心毁了脸,又怎么参加科举? 不过定亲的儿媳妇出事了,以朱地主的势力肯定会一查到底,朱家有钱,湛老二不敢冒这个险,但若是有马捕快帮忙就不一样了,只是那一百两的银子要分出去一半。 如果是小姚氏必定舍不得花出去五十两,湛老二如此会钻营算计,一年也就存个十两银子,五十两要不吃不喝存五年。 湛老二又夹了一口鱼吃了起来,脸上带着笑,看着和善老实,谁能想到他骨子里的心狠手辣。 “老二啊,你我也认识好几年了。”马捕快放下筷子,笑看湛老二继续开口道:“你也知道我家大勇,他是个命苦,自小爹娘去世,只能依靠我这个舅舅。” “大勇在武馆习武,有马老哥你看顾着,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湛老二立刻奉承起来。 马捕快这外甥有把子力气,才十岁就能举起一百斤的石锤,等练了一身武艺即使不去衙门当捕快,也能在镖局找到差事。 马捕快就喜欢湛老二这份识趣,除了平日里的孝敬之外,这人圆滑会来事,否则马捕快何必和一个乡下泥腿子称兄道弟。 “有老二你这句话就够了。”马捕快一巴掌拍在湛老二肩膀上,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你家大侄女可是远近闻名的女神童,在乡下私塾也是埋没了,不如搬到县里来,等日后过了童生试去县学也方便。” 湛老二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一脸真诚的马捕快,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二,我今日厚颜替我家大勇向你家提亲,日后我就把小丫头当女儿疼,大勇若是对她不好,你们老湛家尽管来找我。”马捕快将胸膛拍的咚咚响,这才是他今日约湛老二吃饭的来意。 若不是他独子已经十五岁了,而且和泰福酒楼掌柜的小女儿已经定亲了,马捕快都想把湛非鱼定给自家儿子,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妻子,日后生出的孩子即使不是神童也比普通孩子聪慧许多,若是科举当官那就可以改换门庭了! “马哥。”湛老二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还没想好如何回绝,只见马捕快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神也阴沉下来。 “怎么?你们老湛家是嫌弃我外甥吗?”马捕快板着脸语调阴森,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他虽然没有品级的捕快,但要对付湛老二这样的乡下泥腿子绝对是手到擒来! 一开始湛非鱼女神童的名声传出来后,马捕快也没多在意,虽然猜不透县令大人此举的深意,但要说一个乡下小丫头多聪明,马捕快是不相信的。 几个多月时间过去了,马捕快都忘记这事了,谁曾想弘源私塾的张秀才花了五两银子拖他打听这事。 马捕快一查就震惊了,这乡下小姑娘不但长的钟灵毓秀,那是真的聪明,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赶上其他蒙童一年的进度,听说已经学做诗了,这样下去两年时间必定可以过童生试。 肥水不不留外人田!马捕快立刻就想到自家外甥,若是定下亲事,不说大勇受益,自家也是受益无穷。 自己平日里看着威风凛凛的,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捕快而已,但若外甥媳妇有了秀才功名,这其中的好处不必言说。 “马哥,你误会了,我……”湛老二急忙解释,想把朱地主家提亲的事拿出来说,却被人打断了。 年轻的捕快跑的太快,一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开口:“头,出事了,曾家的马被惊了,疯马撞伤踩伤了不少人,曾夫人也被送去医馆了!” “什么?”蹭一下站起身来,马捕快面色凝重的追问,“怎么回事?有人死了吗?” 街市的治安也归捕快管辖,陈县令治下有方、善罚分明,若因为巡逻的捕快偷懒而出了人命案子,马捕头这些人轻则被罚俸,重则被打板子。 “没死人,伤的最重的一个断了腿,听说是个跛腿乞丐讨钱时惊了马。”小捕快快速的说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马捕快他们去查。 等湛老二傍晚时分接了湛非鱼和李氏回到金林村时,村子里人聚在榕树下,看到牛车过来了不由兴奋的高声问道:“湛二哥,听说县里出现了疯马,在街上踩死了许多人。” “我听卖货郎说街上那血都流了一地,有人被马踩的头骨都瘪了一大块。” “是啊,我也听说了,有倒霉的肚子里的肠子都被踩出来了,一节一节的,血糊糊的,死的太惨了。” “大嫂子、小鱼,你们没事吧?”有心善的妇人关切的看向李氏和湛非鱼,这娘俩运气真不好,去一回县里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八卦的婶子们,这再传下去估计上泗县的人都要死光了。 “三姑奶奶,我和小鱼没事。”李氏温声回了一句,转身将牛车上的背篓拿了下来,“小鱼,你出去一天了,快进去读书,明天林夫子要检查。” 湛老二也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就把牛车赶进了湛家院子,让原本想听到一手消息的大婶子们都傻眼的愣住了。 第024章 读书顺序 “大嫂子今天怎么了?”村里的妇人都见惯了李氏温和的一面,刚刚明显感觉到李氏心不在焉。 “湛老二也怪怪的。”另一个大婶子附和了一句,若是平常,湛老二必定笑呵呵的和大家说县里的稀奇事。 有眼尖的婶子低声道:“李家妹子头发乱了,手掌也有擦伤。” “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早上我碰到大嫂子她说带小鱼去买笔墨,那不就是去了南街。”听到这话的年轻小妇人一拍大腿,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老二,你回来了。”湛家院子里,正洗菜的小姚氏忙不迭的迎了过来。 看了一眼李氏那装满东西的背篓,小姚氏撇着嘴阴阳怪气的:“娘,你看大嫂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银钱吧?” “你闭嘴,你大嫂花你私房钱了吗?”一贯刻薄的湛老太厉声呵斥了一句,随后满脸笑容的向着湛非鱼,“小鱼回来了,地头的甘蔗甜了,奶给你留了一节。” 湛老二正在给牛喂水,李氏拎着背篓进了屋子,湛老太带湛非鱼进灶房吃甘蔗了,小姚氏就这么被一群人给无视了。 气的脸色发青,小姚氏对着一旁的马氏抱怨,“弟妹,你看看,自从小鱼进私塾了,这老湛家都没我们二房三房的位置了!” “二嫂你不喜欢小鱼别扯上我们。”马氏看着嫉妒的小姚氏,嘚瑟的笑了起来,“我和老三没本事,以后就靠小鱼提携了,不就是一节甘蔗,等小鱼嫁到朱地主家,那是顿顿吃大肉!” “二郎中午捡到了鸟蛋,我给小鱼留了两个,我这就去拿。”马氏丢下话也跟着进了灶房,老三说的对,以后湛家最出息的就是小鱼,自己才不像二嫂这么蠢。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姚氏把手里的萝卜狠狠的丢到木盆里,听到厨房里马氏那张扬的笑声,更是气的直发抖。 ……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朗朗读书声从私塾传了出来,屋子里二三十个学童摇头晃脑的诵读着,林夫子正在批阅早上交上来的课业。 “湛大郎一早上瞪你三次了。”左一旁的小胖子对着朱鹏挤眉弄眼,示意他去看坐后面的湛大郎。 “甭管他!”朱鹏烦躁的回了一句,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着中间第一排的湛非鱼看了过去,七岁的小丫头还不到桌子高,虽然瞅着激灵,但谁愿意要一个矮胖子当媳妇! “行,散学后再收拾他。”小胖子嘿嘿阴笑着。 “不行!”朱鹏猛地一拍桌子,这亲事若成了,湛大郎就是自己的大舅子! 哇!正在读书的一群孩子刷一下将敬佩的目光看向朱鹏,在林夫子用戒尺杀鸡儆猴之后,就没有人敢在读书的时候捣乱。 呃……后知后觉的朱鹏吞了吞口水,心慌慌的抬起头,对上林夫子严厉的目光,后背一阵发毛。 林夫子平日里是个温和的读书人,唯独在教导学生时异常严厉,诠释了“严师”二子的真谛。 “朱鹏,为何先读《四书》再学《五经》?”林夫子手持戒尺,面容肃穆,视线一扫,其余学童刷一下挺直了身体。 朱鹏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不是读书的料,虽然四岁就进私塾,是除了林修远之外读书时间最长的一个,但学的程度和湛大郎相差无几。 “回夫子,《四书》更易学,《五经》太复杂。”朱鹏回想着书房架子上的《四书》《五经》,字他倒是认识,但凑到一块后,朱鹏读的都不顺溜,更别提释义了。 啪啪五戒尺之后,朱鹏疼的龇牙咧嘴,恨不能将湛大郎这个“罪魁祸首”给狠揍一顿,至于湛非鱼,这可是林夫子的爱徒,朱鹏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找她的麻烦。 “湛非鱼,你来答。”林夫子此话一出,原本端坐的一群学童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抽到自己。 湛非鱼站起身来,“古人曾言:或问穷《经》旨,当何所先?于《语》《孟》二书,知其要约所在,则可以观《五经》矣。读书需循序渐进,而四书易五经难,所以先读四书,而四书又以《大学》为首。” 林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教导的这些学生里,真正走科举之路的或许只有小鱼一人,其他学生三五年之后大多是寻个账房的活。 半个时辰后,看着林夫子带着湛非鱼回书房了,朱鹏看着自己红肿的左手心,喃喃的开口:“湛非鱼说的和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呃……”小胖子将塞进嘴巴里的栗子糕给咽了下去,看着一脸悲愤的朱鹏,他能说自己根本没听懂湛非鱼在说了什么? “你放屁那就是放屁,但读书人那叫出虚恭,所以就算你和小鱼说的一样也要挨打。”坐一旁的同窗这么一解释,旁边人都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对,我们读书人就是这么讲究!”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群熊孩子再次大笑起来。 第025章 暗夜凶杀 每日散学后,林夫子依旧会单独教授湛非鱼一个时辰。 “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林夫子话音落下,湛非鱼流畅的接了下句,“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故君子必诚其意。” 林夫子再开口:“三家者以《雍》彻。” “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湛非鱼已然背熟了《论语》,不管林夫子抽到哪一句皆是对答如流。 “为师今天开始给你讲解释义。”书房里林夫子清朗的嗓音响起,慢慢的给湛非鱼讲解释义,别看《大学》不过短短两千多字,但关于此书注解的《大学章句》却是朱熹用力最勤的一本,临终前一天还在修改。 窗户外,天色渐暗,湛非鱼像是海绵一般,疯狂吸收着林夫子传授的知识,不时提出疑问,再听林夫子掰碎后的讲解,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明悟和畅快。 “今日就到这里。”林夫子这话刚说出来,只见湛非鱼一愣,垮着小脸,浑身散发着意犹未尽的失望。 见状林夫子不由笑了起来,指着窗外道:“冬日昼短夜长,从明日起你提前半个时辰来私塾。” 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湛非鱼咧嘴笑着,一副占了便宜的嘚瑟小模样,“谢谢夫子,我一定早睡早起。” 林家私塾距离金林村不远,但走夜路毕竟不安全,林夫子打算让董老伯送一程,谁知道湛非鱼却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夫子,我走了,大黄一定来接我了!”暮色之下,湛非鱼蹦跶的迈着小短腿跑远了,斜跨的布包晃荡着,乍一看像是个乡野丫头。 “小鱼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林修远错愕的看着跑远的身影,他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勤奋苦学的小师妹,聪颖灵慧却也稳重,完全不像是七岁的小姑娘。 “字如其人,小鱼的字虽工整却暗藏锋芒。”林夫子隐匿了眼底一丝不安,慧极必伤,过刚易折! 从湛非鱼平日的言谈里,林夫子隐约能感知到她隐匿在规矩之下的锐利锋芒,若是一帆风顺也就罢了,林夫子只担心木秀于林,而她却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进入十月之后,天黑的越来越早,湛非鱼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当身后突然多了一道瘦长的影子后,湛非鱼心里咯噔了一下,有鬼? 背后有人!湛非鱼压下不安,脚步未变的继续往前走,黑影依旧在,却听不到脚步声,这是个练家子! 小路一侧是农田,一侧是山林,湛非鱼往右边偏了去,突然脚下一滑,小身板扑通一声往小土沟跌了下去。 “倒是个警觉的。”清朗的男声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踏着月色向着湛非鱼“滑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如同恶鬼的催命曲。 土沟是村里人特意开挖的,避免暴雨天山上的泥土石块滚落下来砸伤人,土沟三尺来高,沟里除了杂乱生长的荆棘和荒草,就是些碎石和枯枝烂叶。 人呢?站在土沟前的男人表情倏地一变,原本手到擒拿的得意转为了扭曲和狰狞,阴冷的视线将土沟仔细搜索了一番。 明显能看到人滑倒的痕迹,也有被踩断的枯树枝,但原本该出现在土沟里的湛非鱼却不见了。 到手的猎物就这样消失在眼前,这让男人面容愈加的扭曲,难道有暗沟或者地道? 湛非鱼窝在树杈上,胖爪子捂住了嘴巴,竟然是?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男人迟疑了一下,突然跳下了土沟,阴冷的视线如同毒蛇一般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任何机关暗道。 暗夜里,男人抬头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山林突然发出清朗悦耳的笑声,只是这声音夹杂在沙沙风声里却让人毛骨悚然。 “不愧是陈县令夸赞过的女神童。”男人笑着,从身上掏出了火折子,慢条斯理的点燃了地上的枯叶,之后捡了一截枯树枝点燃了。 不过一人多高的树杈上,湛非鱼屏住呼吸,男人虽然蓬头垢面,但那一双眼明显属于年轻人,只是此刻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阴森恐怖又病态。 男人勾着唇角笑着,手中的燃烧的树枝对着地上的荒草凑了过去,瞬间,枯黄的草遇到明火一下子燃烧起来。 放火烧山?躲树上的湛非鱼前一刻还庆幸自己有这么鸡肋的金手指,虽然只是隐身半个时辰,但至少救了自己一命。 但此时,随着火烧的越来越旺,湛非鱼很清楚自己若继续躲下去,只有窒息的份,可如果跳下树逃走,她虽然能隐身,但脚步声骗不了人。 拼了!湛非鱼攥紧了手中的“凶器”。 说是凶器不过是她以前缠着湛老三做的小玩意,一指长的铁片被磨的锋利,然后镶在木头上,像是粗制滥造的匕首,湛非鱼放在书包里防身用的。 “小姑娘,再不出来你就要被烧死了。”男人声音欢快却病态,诡谲的目光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山林,只等着湛非鱼按捺不住的逃出来。 湛非鱼居高临下的看着树下的男人,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右手握紧了“匕首”,整个人如同野猴子一般向着男人扑了过去。 黑暗里,警觉到危险的一瞬间,男人倏地转过身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可身上却是一重。 湛非鱼扑到男人身上的同时,右手高举的匕首瞬间向着他颈部动脉划了过去,鲜血飞溅,而男人反应过来时一掌把身上的湛非鱼击飞了出去。 砰一声撞到树干上,湛非鱼痛的佝偻了身体,身体就地一滚,再次隐去了身影。 男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凭空消失的人,汩汩的鲜血自指缝间流淌而出,被划破了颈动脉,身手再强的练家子也必死无疑。 第026章 抓个现行 失血过多之下,男人倒在了地上,血腥味愈加浓郁,而男人死死的瞪大了双眼,似乎要在黑暗里搜寻湛非鱼的身影。 从躲藏的树后走了出来,湛非鱼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男人,手中燃烧的树枝用力的丢了过去。 “湛非鱼!”男人发出嘶哑的笑声,身体动弹了几下,狠毒狰狞的目光似乎要将湛非鱼千刀万剐。 火光之下,站在不远处的湛非鱼木然着小胖脸,又捡起一根燃烧的枯树枝,再次丢到了男人身上。 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粗布衣服被点燃了,火势蔓延开来,倒地上的男人痛苦的抽搐着,似乎想要将身上的火扑灭,可意识还在,身体却虚弱的无法挪动,只能瞪大一双眼死不瞑目的双眼盯着湛非鱼。 湛非鱼攥紧了手中的“匕首”,黝黑的双眼沉静的不似七岁的女童。 “你想知道……是谁……派我来……”男人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嘴角笑容诡谲而病态,即使濒临死亡依旧在诱惑着逃走的猎物。 “不想。”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湛非鱼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男人被火焰完全包围了,湛非鱼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自己杀人了?借着火光看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湛非鱼手一松,匕首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可就在此时,原本快被烧死的男人突然扑了过来,浑身带着燃烧的火焰,张开的双臂猛地扑向湛非鱼。 靠!坐地上的湛非鱼还没爬起来又吓的一屁股跌坐地上。 可或许是临死前的执念,被划破了颈动脉又被火烧了,可男人竟然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散,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胖丫头,躲开!”危险一瞬间,清朗的男音响起,而几乎在同时,扑过来的火人被一脚踹了出去。 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湛非鱼,“呦,胖丫头胆子挺大的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见笑见笑!”湛非鱼咧嘴笑着,一副天不怕天不怕的熊孩子模样,可瞄了一眼烧焦的尸体,湛非鱼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烤肉好吃,可烤人肉这气味简直一言难尽…… “七爷,这就是胖丫头的凶器?”重光捡起地上染血的“匕首”嘚瑟的扬了扬。 铁片磨的挺锋利,若不是上面还沾着血迹,很难相信他们追捕了半年多的玉面郎君死的这么窝囊。 还有人?湛非鱼猛地扭头,隔着土沟的小路上,殷无衍坐在马背上就这么看着湛非鱼,眸光冷漠、深不见底。 湛非鱼吞了吞口水,莫名的心虚,“大哥哥?” 翻身下马,殷无衍足尖点地,黑色的身影瞬间跃过了土沟,火光掩映之下,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俊美,只是过于冷寒嗜血的凤眸,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胖丫头,你怎么弄死他的?”重光视线从焦尸转移到了绷直了小身板的湛非鱼身上,就凭这粗制劣造的匕首,弄死普通人都不容易,更别提玉面郎君这样的高手。 若是只有重光一人,湛非鱼能信口编造七八个说法,还不带重样的。 但偷偷瞄了一眼周身散发着冷意的殷无衍,湛非鱼怂怂的对了对手指头,信口开河的下场估计会死的比这焦尸还难看。 “验尸!”变声期的粗哑音调响起,殷无衍目光一扫,重光把“匕首”往湛非鱼手里一塞,动作麻利的冲到焦尸前蹲下开始验尸。 尸体上的火已经灭了,衣服烧毁的差不多了,头发和脸也被烧毁了,重光戴上蝉翼手套检查尸体,“七爷,颈部被利器划开,伤口平整,深度不足米粒长,失血过多而亡。” “胖丫头,你这力气太小了,划的太浅,否则一刀下去人就死了。”重光回头对着湛非鱼说教,刚刚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玉面郎君估计就抱着胖丫头一起烧死了。 呃……湛非鱼看着手里的“凶器”,难道自己能说第一次杀人,技术不成熟。 重光被湛非鱼这纠结的小模样给逗乐了,随后又剥开了焦尸上的衣服,“左肩膀处有云状胎记,胎记中间一颗红痣,爷,这就是玉面郎君侯飞。” 殷无衍走近看了一眼,随后转身看向站在一旁很是挫败的湛非鱼,小姑娘一身狼狈,乱糟糟的头发上沾着枯草,白嘟嘟的脸上也蹭到了泥垢,唯独曜石般的大眼睛依旧透着光彩,狡黠又灵慧。 “说。”殷无衍一开口,湛非鱼一个激灵,仰起头,咧嘴一笑,一副蠢萌的小模样。 该怎么说?湛非鱼笑的脸颊有点僵硬了,虽然被救了,包括南街疯马那一次,但湛非鱼有着小兽般的敏锐,自己要是敢说谎…… “匕首是三叔给我磨得,让我防身用的。”湛非鱼先是交待了“凶器”的来历,村里的小丫头经常上山,拿个匕首防身也正常。 殷无衍神色未变就这么看着湛非鱼。 “刚刚我躲树上了,然后跳下来就划破了他脖子。”湛非鱼再次坦白,瞪大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来增加说服力,“我娘杀鸡的时候都是对着脖子,三叔偶尔带我上山打猎,脖子处就是弱点。” 即使凶猛的野猪,脖子也是最弱的地方,一击必死! 第027章 发现异常 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打死也不敢说,湛非鱼瞄了一眼殷无衍,弱弱的开口:“大哥哥,我听到大黄的声音了,我要回去了。” “胖丫头,你就不好奇玉面郎君怎么盯上你了?”重光看着只想跑路的湛非鱼,这胖丫头还真不像七岁的小姑娘,竟然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想到这,重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殷无衍,难怪感觉挺熟悉的,这不就是女版小七爷吗?天塌了都不皱一下眉头。 汪汪!大黄的吠叫声越来越清晰,没在村口等到小主人,大黄顺着小路狂奔而来,闻到湛非鱼的气息后跑的更欢了。 “汪!”热情扑向小主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跑的太快,刹的太急,大黄一下子栽了个跟头,四脚朝天的露出蛋蛋…… 湛非鱼无语的踢了踢装死的大黄,它还能再怂一点吗? “你回去吧。”殷无衍终于开口,看着湛非鱼那喜上眉梢的小模样,冷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子时到林子里。” 笑容僵硬在胖脸上,湛非鱼还想垂死挣扎一番,赫然对上殷无衍冰冷的凤眸,顿时点头如捣蒜,就差拍胸脯保证,“我知道了,大哥哥,我和大黄先回家去了。” 一人一狗慢慢的往回走,约莫十丈远之后,湛非鱼突然迈着小腿短开跑,大黄有样学样,一人一狗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而去,好似背后有恶鬼在追着。 “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重光笑的肚子都痛了,要说怂,这丫头真的很怂,每次碰到七爷,小身板挺的笔直,连小肚子都凸起来了。 可胖丫头说话时思路清晰,而那些真正惧怕七爷的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胆小的更是直接吓尿了,这么一看胖丫头胆挺肥的。 “把尸体处理掉。”殷无衍视线看向身前的小土沟。 前几天下过雨,沟里的泥土有些潮湿,脚印清晰可见,长约八寸的脚印是侯飞的,小脚印则是胖丫头的。 目光上移,殷无衍看着土沟上方几处沾染了淤泥的地方,往东不到一丈处则有明显的血迹,血液呈飞溅状,侯飞应该就是站在这里被割破脖子的。 除了重光外,又有两道身影无声无息的赶来了,对着殷无衍单膝跪地行礼之后,两人配合重光快速的将尸体处理了,林子里的余火也被扑灭了。 “七爷,胖丫头应该是躲在这里。”重光比对了一下地上的血迹,指着身后的歪脖子树,树干上也沾了点淤泥,“胖丫头从树上跳下去扑到了侯飞身上一刀结果了他。” 重光啧啧两声的摇摇头,“玉面郎君估计到死都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轻敌要不得啊!” 殷无衍冷眼看着大发感慨的重光,“他不是轻敌是眼瞎。” “呃?”重光不解,却又不敢问,只能四处看了看,半晌后,重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七爷,不对劲。” “不管侯飞因为什么找上胖丫头,他轻敌了,否则胖丫头不会发现被跟踪,也不会跳到沟里躲避,后来感觉不安全又爬到歪脖子树上。”重光看着沟里的小脚印和地上、树干上沾染的淤泥,凝重的目光落在歪脖子树上。 “不管侯飞当时站在什么位置,他一眼就能看到树上的胖丫头。”重光终于发现了最不对劲的地方,“既然如此,侯飞为没必要跳到沟里。” 玉面郎君侯飞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而且此人有洁癖,土沟里有淤泥和腐烂的落叶,没有必要的话,侯飞根本不会跳到沟里。 “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土沟里,侯飞跳下来找东西。”重光刚刚处理了尸体,虽然没在尸体上上找到什么东西,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胖丫头躲到了歪脖子树上,侯飞抬眼就能看到,根本不担心她会跑走,所以先跳到沟里不急不缓的找东西,估计没找到这才打算解决了胖丫头,却没想轻敌的下场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殷无衍看向暗黑的天幕,“能偷袭杀死玉面郎君,你认为那丫头蠢吗?” 湛非鱼不但不蠢,相反她比很多人更冷静更聪明,歪脖子树不是最好的藏身地,侯飞是练家子,但凡他不轻敌,或者站的远一点,躲树上的湛非鱼扑不到他身上,偷袭也不会成功。 “或许胖丫头是孤注一掷?”重光牵强的找了个理由。 殷无衍没再开口,但他可以肯定湛非鱼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躲在树上,那丫头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赌。 …… “怎么这么迟?”李氏刚走到村子口,远远的看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一人一狗。 “娘,今天夫子多教了我一会,不过夫子说了让我明天开始早起去私塾,不会晚归了。”湛非鱼咧嘴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莫名的有点不安。 等湛非鱼走近了,李氏不由一惊,“小鱼,你怎么了?” “边走边背书,然后掉土沟里去了。”湛非鱼害羞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胖脸上还沾着淤泥。 见惯了湛非鱼机灵懂事的模样,她这小野猫般脏兮兮的模样反而比李氏逗乐了,“下次小心一点,快去吃饭,娘给你少点热水洗洗。” 二房门口,看到进了灶房的母女俩,小姚氏不满的哼了一声,“林夫子还真是偏心,明儿我就和桃花她们说说,凭什么每天给这死丫头开小灶,难道我们家没交银子吗?” “闭嘴,惹怒了林夫子,你以为大郎能得到好处?”湛老二啪一声把杯子重重的摔在桌上,一抹阴毒的寒光从眼底一闪而过,那跛腿乞丐不想被布庄曾家给打死,肯定会尽快动手。 第028章 幽会青梅 入夜,在读完了《大学章句》之后,湛非鱼拿出纸笔开始默写,一方面是加深记忆,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练字。 科举虽不限字体,前几年还传过用狂草答题的考生,这就好比现代高考用文言文写作文,或许能博得阅卷官的青睐,但湛非鱼不打算冒险,她现在临摹的就是多宝塔碑。 轻研磨、重舔笔……湛非鱼悬着手腕,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出现在黄麻纸上,字体黑、密、方、紧,乍一看显得拘谨刻板,无文人的风骨个性,却显得规范、整洁、美观,是最适合应试科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湛家人早早就休息了,唯二的读书人湛大郎虽然还在书房里,正拿着《论语》一书看的津津有味,但若仔细一看就知道不过是包着《论语》书皮的话本。 直到手腕发酸后,湛非鱼放下笔休息片刻,默背了《论语》后这才拿起朱熹所作的《论语集注》开始诵读。 距离子时还差一刻钟,往常这个时候湛非鱼已经打算睡觉,但此时,湛家的院门被轻轻拉开,嘎吱一声好似是被风吹动了一般。 进入十月之后天气转寒,湛非鱼迈着小短腿快速的向村后面的山林走了去。 “胖丫头来了。”借着月色看着那矮胖小身影,重光不由笑了起来。 不说林子里会有野兽,傍晚时分才亲手结果了玉面郎君的性命,大晚上还敢一个人出来,难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殷无衍不曾开口,却往山下走了去。 重光刚想跟过去凑热闹,一记冰冷的目光扫过,重光脚步一顿的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殷无衍走到了田埂上,而湛非鱼也停下了脚步。 湛非鱼搓了搓冰凉的小爪子,大晚上的出来一趟真遭罪,不过和小命比起来,那都不叫事! “大哥哥,我来了。”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笑的无比谄媚,湛非鱼拿出上辈子面对甲方爸爸的态度。 “已经读到《论语》了?”略显粗哑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看着只有自己腿高的小姑娘,这谄媚巴结的小模样,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殷无衍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湛非鱼沾了这张小胖脸的光,也或许是她眼神过于透彻干净,虽然怂却不是让人厌恶的小人嘴脸。 看着瞬间从甲方爸爸变成教导主任的殷无衍,湛非鱼也立刻拿出好学生的态度,“是。”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何解?”殷无衍看向湛非鱼,七岁启蒙已经晚了三四年,但进私塾两个月不到却已经开始读《四书》,这天赋却远远超过世家子弟。 难道大哥哥看上自己的才华打算培养自己?湛非鱼瞄了一眼面色肃杀的殷无衍,头皮一阵阵发麻,若真是天才也就罢了,可自己不过是沾了上辈子的光。 湛非鱼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现在年纪小显得有神童的光环,但等过个十年八年的,自己就泯然众人矣!到时候小命还能保住吗? 先撑过眼前这一关再说,湛非鱼收回思绪,清脆的童音响起,“此句是说一个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却喜欢触犯在上位的人,这种人是很少见的;不喜欢犯上却喜欢作乱,这种人是不会有的。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确立了根本,道也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道的根本吧!” 重光伸长脖子偷看着,英俊的脸上笑容无比暧昧,七爷好似在幽会“小青梅”,可当听到那一句句之乎者也的对话后,重光表情皲裂了,莫名的感觉手掌心一痛。 遥想当年,字太丑,十板子;背书不流利,十板子;策论做的狗屁不通,十板子……当年自己的左手心就没痊愈过,消肿的药膏一天能用掉一瓶子。 和重光这样的学渣不同,湛非鱼这个“伪学霸”还能hou得住场子。 一番对答之后,感觉到殷无衍眼中的满意之色,湛非鱼不由露出嘚瑟的小表情,吊打七岁之下所有小同窗的她还是可以的! “你和玉面郎君见过?”突然转移了话题,看着湛非鱼那显摆的小表情一僵,整个人宛若被雷劈中了一般,殷无衍眼底有微不可察的笑一闪而过。 刚刚还是校园剧为什么就转变成了刑侦剧!湛非鱼小心肝又悬了起来,撒谎那是绝对不敢的,虽然她暗地里还嘲笑殷无衍是个公鸭嗓子,放到现代不过是个愤青小高中生! 但看着他年轻冰冷的俊脸,尤其是那一双冷漠散发着杀气和血腥的凤眸,湛非鱼就怂了,不管了,不管是重生还是隐身的金手指,打死她也不会说。 “之前在南街惊了曾家马车的人是个跛腿乞丐,当时他推了我娘一把,我以为是个意外。”湛非鱼直到看到侯飞时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跛腿乞丐犯了众怒逃走了,慌张之下还把拐杖丢下来了,被贪财的麻脸婶子给捡走了,湛非鱼这才想起那拐杖看着脏污,可拐杖脚并没有什么磨损,这说明拐杖用的并不多,而他的跛腿也是假的。 第029章 吊足胃口 “大哥哥,玉面郎君是什么人?”湛非鱼想不通的是在南街时,他为什么对自己和娘出手。 “你认为呢?”殷无衍反问了一句,看似漠然的目光却锐利的让人无处遁形。 湛非鱼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脱口而出道:“采花大盗!”玉面郎君这绰号一听就是干这事的。 她还真敢想!殷无衍看着搓着胖爪子,一脸“色眯眯”的湛非鱼,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偏偏在外面伪装的极好,不管是村里人还是私塾同窗,只认为她早慧聪颖,而不是多智近妖。 无视湛非鱼过于兴奋的表情,殷无衍冷声赶人,“你该回去了。” 等着公布答案的湛非鱼呆愣愣的,这不是欺负人嘛,把自己的胃口吊足了,却又不说! 可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湛非鱼也不敢和殷无衍墨迹,垮着小胖脸点了点头,“那大哥哥我回家了。” 垂头丧气的湛非鱼转身离开,夜风卷起落叶,衬的她这矮胖小身影格外的萧索, 三五步之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他是禁龙卫缉捕的逃犯。” “真的?”湛非鱼咻的转身回头,“那肯定不是采花大盗,只要重案大案才能劳烦大哥哥你亲自动手。” 这马屁拍的溜溜的! 就眼前这位的气场,侯飞所犯的案子绝对不小,想到他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湛非鱼仰头凝望着夜空,的确死的挺憋屈的。 “大哥哥,侯飞是不是想要逃,但又不想引起你们的注意,所以故意惊了曾夫人的马车?”湛非鱼弱弱的开口。 即使伪装成了跛腿乞丐,但上泗县就这么大,禁龙卫展开搜查,早晚能找到侯飞的行踪,所以他必须逃,但又不能引起注意,于是制造一个意外,让自己的潜逃合情合理,不会打草惊蛇。 “是。”殷无衍并不意外湛非鱼能猜到。 眼睛一亮,湛非鱼再次道:“南街惊马之后,是不是我二叔找到了他然后对我下手?” 禁龙卫一旦封锁了上泗县,侯飞即使再擅长伪装也是插翅难飞,而金林村两面临山,若是有本地人带路完全可以躲避到山里,一两个月之后,等禁龙卫离开再出来。 当然,侯飞也可以自己躲到山里去,但他若是购买大量的食物,必定会引起禁龙卫的注意,反而暴露了行踪。 而且金林村的山并不是深山,长期隐匿其中肯定会被村里人察觉到,可如果有湛老二的帮忙和遮掩,那就天衣无缝了。 “你该回去了。”殷无衍再次开口赶人。 已经得到答案的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咻咻往回赶,明天还要早起去私塾。 七爷真的挺喜欢胖丫头的!可看着湛非鱼那矮胖小身板,重光无奈的叹息一声,太小了啊!可转念一想若是个豆蔻少女,七爷都不会看一眼,这些年了就没一个女子能近七爷身边。 “爷,湛老二怎么处置?”重光走上前来,他虽然是七爷的明卫,但这些年在禁龙卫也见过很多穷凶极恶之人,但湛老二这样狠辣歹毒的还真少见。 玉面郎君有洁癖,重光真没想到他会伪装成乞丐,而且一藏就是两个多月,南街惊马看似是个意外,但侯飞还是小看了禁龙卫,任何蛛丝马迹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一查就查到了湛老二。 当日马捕头从酒馆匆匆离开后,湛老二原本打算去码头拉货,可恶念滋生之后他偷偷去了乞丐们蜗居的鬼宅,果真遇到了打算逃走的跛腿乞丐。 湛老二一番威胁利诱后,不想被曾家报复的跛腿乞丐只能同意对湛非鱼下杀手,而洋洋自得的湛老二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一个。 若不是湛老二能帮忙隐藏行踪,侯飞早就一刀结果了他,让湛老二成为鬼宅里的一具死尸。 “不用理会。”殷无衍丢下话之后,黑色的身影快速的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还以为爷会帮胖丫头一把!重光失望的摇摇头,却也不敢质疑殷无衍的决定,只能快步追了上去。 …… 天色微亮,家家户户都已经有了动静,或是早起洗衣服,或是喂鸡喂猪,而男人们则扛着锄头先去田地里忙活。 “小鱼,你要去私塾?”正洗脸的湛老二错愕的看着背着书包,啃着窝头的湛非鱼。 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咽了下去,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的湛非鱼咧嘴一笑,脆声回答:“夫子说晚上回来不安全,所以让我早起去私塾。” 眼神倏地一沉,湛老二恼火的攥紧了手中的布巾,通往私塾的小路一边是农田,天不亮就有人去干活,跛腿乞丐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像是没有察觉到湛老二阴狠难看的表情,湛非鱼绷着小胖脸吊书袋,“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二叔,我先走了。” 这个死丫头!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湛老二眼中的恶意不再掩饰,他冒险去找跛腿乞丐,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030章 心思歹毒 一连几日,湛非鱼都是卯时三刻去私塾,酉时散学后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回来,湛家其他人都不知道湛非鱼差一点丧命,而湛老二只当跛腿乞丐蒙骗自己后逃走了。 朱地主的妻子是俞家村人,俞村大部分人都姓俞,是十里八乡的大姓,林夫子的私塾也建在这里,散学后湛非鱼独自往朱家走了去。 “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想见我家老爷?”朱家大门前的小厮嗤笑的看着一身粗布衣服的湛非鱼,嫌恶的赶人,“赶快滚,朱家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是朱鹏私塾的同窗。”湛非鱼表明身份。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朱地主就一个乡绅富户而已,守门的小厮就敢这么张狂,果真是小鬼难缠。 “同窗?我呸,我看你是小小年纪就学着楼子里的姑娘打算勾引男人吧!你想勾引我家小少爷然后嫁到朱家?”小厮一口唾沫呸了出来,言语里充满了恶意和羞辱。 湛非鱼眉头一皱,早上送朱鹏来的小厮带了口信让湛非鱼今日登门,她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厮给拦住,而且对方明显是故意找茬。 小厮淫邪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让我摸摸你这身皮子是不是光滑娇嫩!”话音落下的同时,小厮向着湛非鱼扑了过来。 自己这是被人给算计了!湛非鱼眼中有怒火闪过,在小厮扑过来的瞬间往旁边一躲,右腿同时伸了出来。 砰一声!小厮被绊的摔了个狗啃泥。一抬头,满嘴鲜血,牙齿磕到石头上了,痛的他狰狞了脸,顺势抓起地上的石块再次扑向湛非鱼,“老子……砸死你……这个小贱人。” 湛非鱼迈开小短腿咻咻的跑远了,自五岁身子骨长结实了,她就把上辈子学的散打练起来了,虽然只是练习基本功,但体能却上来了,小身板跑的飞快。 追了一段路,眼瞅着跟不上了,小厮狰狞着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血唾沫,“果真是乡下的野丫头!” 书房里,林夫子正在考校林修远,不同于面对湛非鱼时的温和,林夫子对独子更为严厉,“周以宗强为赋。” “出自《史记-管蔡世家》,曰:周公主盟,太任十子,周以宗强,嘉仲改过。”林修远回答后思虑了一刻钟,随后执笔开始做策论。 林夫子从书架上拿了书刚打算看,透过窗户看见跑进院子的湛非鱼,不由快步走了出去,“小鱼,出什么事了?” “夫子。”气喘吁吁的湛非鱼吐了一口浊气,对着担忧的林夫子摇摇头,“我没事,刚刚去朱家了。” 朱地主让王媒婆上门提亲,湛家上上下下都看好这门亲事,连湛老大和李氏亦是如此,湛非鱼不管有什么想法,她终究只有七岁,只能拜托林夫子帮忙。 “朱地主不同意?”林夫子眉头微皱,之前他已经替湛非鱼拒绝这门亲事了。 天地君亲师!林夫子虽不是湛非鱼的亲人,但以老师的身份也可以做主,再者湛非鱼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朱地主。 朱地主看上湛非鱼读书的天分,想要给朱鹏铺好后路,但强扭的瓜不甜,她现在人小言微做不了主,但日后她若是有了功名,要拿捏朱鹏太简单不过。 若是心狠一点联合朱家生意上的仇敌里应外合,别说朱鹏了,整个朱家都可能家破人亡。 当然,湛非鱼也只是在信笺里隐晦的提了一下,以朱地主的精明自然看出来了,所以才让她上门详谈。 湛非鱼也有了打算,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朱地主资助自己读书,日后她功成名就自然也会回报朱家,不曾想没见到朱地主还差一点被小厮给欺辱了。 湛非鱼快速的把经过说了一下,“夫子,是不是朱鹏大哥捣的鬼?可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他就不担心朱地主会生气。” 朱地主想要给朱鹏找个强有力的妻子,防备的就是大儿子。 “你如今不过是个蒙童,若是出了意外,朱地主不会为了外人责难自己长子。”动怒的林夫子面容凌厉,朱家长子敢用守门小厮折辱小鱼,一次不成只怕还有后手。 “都说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他这是笃定了我无法报仇吗?”湛非鱼气笑了,不过是个提亲,自己还拒绝了,朱家大少就敢对自己下黑手,还是用这么折辱人的下作手段。 第031章 师娘不喜 俞家村有传言朱鹏三岁那年差一点被人贩子拐走,就是朱鲲指使的。不想让朱鹏分割朱家的家产,朱鲲都能对亲弟弟下狠手,更别提湛非鱼这个外人。 而且朱鲲亦是有恃无恐,朱地主需要他继承家业,而湛家不过是清贫农家,若是毁了小鱼的读书路,湛家更不足为惧。 “夫子,我会尽快参加童生试的。”气恼之后湛非鱼再次有了紧迫感,自己也算在县令大人面前挂了名,但这远远不够,至少无法震慑朱鲲、湛老二这些阴险歹毒之辈。 想到湛非鱼进学后的刻苦勤奋,想到她短短两个多月指间已被毛笔磨出了茧子,林夫子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林夫子只是乡下私塾的夫子,但他也有秀才功名,朱鲲当小鱼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乡野丫头,却不曾想她也是读书人中的一员,朱鲲此举得罪的是读书人这个群体。 等湛非鱼离开后,王氏看着神色冷怒的林夫子,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相公,你要去朱家?” “朱鲲欺人太甚!”砰一声响,不再压抑怒火的林夫子砸了茶杯。 一扫以往的温和儒雅,林夫子厉声道:“莫说小鱼是读书人注重名声,就是普通女子被毁了名节,亦无言苟活于世!” 湛非鱼只说了小厮言语折辱之后还想动粗,林夫子不便深说,但他却知道朱鲲的真正目的,一想到自己的小弟子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辈子看过小黄文的湛非鱼飘过……),林夫子再次怒火中烧。 压下心底对湛非鱼的不喜,王氏柔声道:“朱鲲是个混不吝的,只怕他不会听从相公你的劝诫。” 王氏不曾明说的是为了湛非鱼得罪朱鲲这样的歹毒小人不值得,朱鲲母亲是俞家村族老的女儿,村正是她的堂哥,朱家财大气粗,虽说士农工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朱鲲若是对相公或者远儿下手? 即使朱鲲不会迁怒报复,但为了湛非鱼一个外人得罪俞家村的人、得罪朱地主家,王氏心生不快,更加厌恶惹是生非的湛非鱼。 “我会和朱地主谈,他若不能约束朱鲲,我便亲自向陈大人回禀。”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林夫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朱鲲这样的小人毁掉湛非鱼的求学路。 “朱鲲妻子是赵主簿的小女儿,陈大人或许会有所偏袒。”王氏忧心忡忡的开口,她不愿意林夫子为了湛非鱼一个外人和朱鲲交恶。 赵主簿虽说只是九品小吏,但不管是乡绅富户还是地痞流氓,都会给赵主簿三分薄面,朱鲲是他女婿,赵主簿若是暗中使坏,吃亏的必定是自家。 “陈大人为官清正廉明,必定会为小鱼做主。”林夫子有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王氏沉默了,对湛非鱼的不喜更甚了几分。 …… 湛家的伙食不算多好,尤其是湛非鱼进了私塾,明年二郎也要去进学,银子不够了,湛老太就在伙食上克扣了许多。 “这红薯饼都连吃三天了。”小姚氏嚼着粗糙的饼子,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湛非鱼,“十两银子都能买两百斤猪肉。” 红薯饼是将红薯和蔬菜剁碎了混杂在一起,加上一点粗面搓成饼子,湛老太舍不得放油盐直接蒸熟了当主食,配上一碗黄米粥,再切上一碟子咸菜就应付过去了。 马氏一贯嘴馋,被小姚氏一挑唆也跟着抱怨,“是啊,娘,我今天去地里干活不停的放屁,朱家不是说要提亲,怎么王媒婆不来了?”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马氏做了好几天发财梦,自己是小鱼的小婶子,怎么着也该分个一二十两给自己吧,现在银子没了,马氏迁怒的瞪着湛非鱼,若是换成自家的小妞妞该有多好。 湛老太刻薄的老脸一沉,刀子般的目光怒视着小儿媳,“闭嘴,不吃就滚去灶房烧水去!” “我不说了。”马氏厚脸皮的笑着,快速的啃着红薯饼,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湛家人也不知道王媒婆为什么不上门了,估计是朱家那边出了变故,但自古以来低头娶媳妇,女方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上门询问。 湛非鱼夹了一块腌萝卜把最后一口饼给吃了,脆声问道:“二叔,我听私塾的同窗说曾家悬赏一百两找跛腿乞丐。” 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湛老二抬头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压下心底的不安,“是啊,不过那乞丐早就逃走了,有人在城门口见过。” “逃走了?我还打算和老三明儿去县里碰碰运气。”马氏失望的垮了脸,这两天村里人都在说这事,一百两银子谁不动心。 “曾家报官了,马老哥带着衙役把县城搜了一遍都没找到人。”湛老二故意提起马捕头来提高自己在湛家的地位。 湛老二又看了一眼湛非鱼,不确定她只是好奇还是故意提起,不过想到自己当日去找跛腿乞丐是临时起意,又没有人看见,湛老二又放下心来,只是暗自可惜错过对湛非鱼下手的机会。 第032章 各有打算 王媒婆不上门了,曾家悬赏的一百两也没希望,这一晚上湛家人睡的都不踏实。 湛老太闭着眼琢磨着,家里银子吃紧,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里里外外都要花银子,“老头子,大房交上来的银子越来越少了。” 湛老太皱着眉头,对大房夫妻很是不满,“原本一个月也能交个三五百文。” 湛老头都快睡着了,被吵醒后含混不清的回了一句,“小鱼读书好,笔墨用的多,年底年初办喜事的多,我和老三多接几家。” 大孙女儿有出息,湛老头走出去也有面子,办酒席的人家图个好兆头,更愿意找湛老头去掌厨。 “要不我托人去朱地主家问问?”湛老太思思念念不忘王媒婆提的那一百两定亲银子,这亲事若成了,一年三节送来的节礼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湛老头翻个身打着呼噜睡了,湛老太也不在意,心里有了底,没有朱地主家还有其他人家,小鱼读书好,长的也好,不管定给谁家这银钱都不会少。 二房小姚氏越想越不甘,嫉恨的扭曲了脸,“每年都要给大郎做一身新衣裳,可昨天我和娘提了,被娘给骂了一顿!” 一想到湛老太那刻薄凶狠的模样,小姚氏恨恨的捶了捶床沿,“都是那贱丫头害的,老湛家也是奇了,撑门户的孙子不管,银钱紧着一个赔钱货花。” 生了老湛家的长孙,小姚氏腰杆子挺的直直的,那读书人的长衫穿在大郎身上,小姚氏就好似看到湛大郎威风凛凛当大官的模样。 湛老二嫌恶的看了一眼聒噪的小姚氏,一天到晚就会瞎吵吵。 不过跛腿乞丐的事依旧让湛老二不安,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那笑眯眯的小模样,湛老二面容狠辣了几分,这贱丫头不能留了!越留心里越慌。 另一边,湛老三卷起被子打算睡了,“你闭嘴吧,还读书?妞妞有小鱼一半聪明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脑子,我以后就指望小鱼这个侄女了。” “我……”马氏不甘心的撇撇嘴,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精明,可不管娘家还是婆家都一致认为她是个傻愣的。 “也对,小鱼喊我婶子,以后小鱼出息了,我这个当婶子的也能跟着沾光。”马氏转念一想又高兴了,嘿嘿一笑闭着眼继续做发财梦。 大房依旧亮着油灯,心不静湛非鱼放下手中的《论语集注》,研好磨之后,拿起笔开始抄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书不但能加深记忆,同样也能练字。 子时一到,湛非鱼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将白天所学的东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由的想到了朱地主家。 她原本打算借朱家的财力读书进学,等日后考取了功名,只要朱鹏不作奸犯科,湛非鱼必定会庇护一二,也算是还了这个恩情。 但今日朱鲲此举让湛非鱼知道此路不通,甚至还会和朱家结仇。 以朱鲲的阴险歹毒,朱地主的老谋深算,朱家为了杜绝自己日后报复,说不定会斩断自己求学路,不能读书科举,自己就是个乡野丫头,任由朱家拿捏。 湛非鱼一声长叹,她信任林夫子,但以夫子的君子端方,对上朱家绝对没有胜算,甚至可能连累夫子。 陈县令也被湛非鱼排除在外,她虽不知道当日陈县令为什么来湛家主持三个孩童的比试,但绝对不是因为惜才,自己一个七岁学童,若是卷入到权利争斗里,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湛非鱼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美的年轻脸庞,可一想到殷无衍那冷漠透着寒气和杀意的凤眸,湛非鱼抖了抖,怂了。 虽有几面之缘,但玉面郎君已经死了,这一位估计已经离开上泗县了。打铁还需自身硬!湛非鱼自我建设一番后闭上眼睡觉。 ……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湛大郎这群参加过县试的学童和尚念经一般背诵着,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对作诗提不起任何兴趣。 湛非鱼端正着小身板,清脆的声音清朗悦耳,她是不相信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但作诗,湛非鱼坚定的认为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第033章 学做对子 林夫子在考校了山娃子这群蒙童的《三字经》背诵后,又纠正了几个学童练字的问题,最后走向正在背诵《笠翁对韵》的湛非鱼等人。 “乡试、会试用五言八韵,童试基本是用五言六韵。限用官韵,以仄起格。”林夫子开始讲解 试帖诗的基本知识,“所谓仄起格是指诗的第一句前两个字用仄声,第二句前两个字则用平生,也是仄起平收。” 见湛大郎几人耷拉着脑袋开始神游,林夫子眉头微蹙,却也继续道:“作诗之前先学对子,雅称楹联,同样是仄起平落,讲究对仗工整和平仄协调,对子有正对、反对、流水对、联球对、集句等……” 让一群乡野蒙童直接作诗是不可能的,自小缺少了熏陶,对子则简单多了,可俗可雅。 林夫子目光一扫,忽然开口道:“上联:圆月照方窗。” 湛非鱼不是真正的古人,启蒙也迟,对平仄古音用的不灵活,却有几分急智,“夫子,我对下联:长竿垂短钓。” 窗外是庭院,西北角种了翠竹,林夫子一眼看去再次道:“竹母虚心穿土长。” 若是简单的大海对长江,金盘对玉盏;古柏对苍松,仙鹤对神龙这些,湛大郎他们还能对上,可林夫子出的上联虽通俗易懂,但短时间之内要对出工整的下联却不容易。 刷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端坐在第一位的湛非鱼,尤其是山娃子这些同村的孩子,更是激动的攥紧小拳头,眼中冒着光。 呃……倍感压力的湛非鱼快速的思考着,平仄先不管,至少要对仗工整,思索片刻后……有了! 湛非鱼笑弯了眉眼,脆声道:“笋儿志壮钻岩生。” 林夫子闻言笑了起来,“不错。” “小鱼最聪明。”山娃子这群小伙伴立刻附和,其他学童也认同的直点头。若是湛非鱼只强过他们一点点,或许还会生出嫉妒之心。 可自从读书后,湛非鱼背书是最快的,临帖是最好的,在他们连《笠翁对韵》还没有背熟的情况下,湛非鱼已经能对对子了,差距太大,只余下敬佩和羡慕。 唯独湛大郎低着头,面容扭曲了几分,不管是因为湛非鱼太优秀导致他这个平庸的堂哥被同窗嘲讽,还是因为在老湛家长孙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湛大郎如今对湛非鱼只有怨恨。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众人往门口一看,却见私塾董老伯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后生走过来了,估计是跑的太急,出了一头大汗。 “林夫子。”后生对着林夫子拘束的行了个礼,急忙说明了来意,“村正大伯让我来找小鱼,朱地主家的人到我三爷爷家闹事了。” 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这绝对是朱鲲指使的,而今日朱鹏也请了假,只道是突然病的下不了床。 “莫慌,为师陪你回去一趟。”林夫子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 林夫子原本打算找朱地主详谈,却不曾想朱家在临县的一个庄子出了事,差一点闹出人命来,朱地主三天前就赶去处理了,如今看来这都是朱鲲所谓,打算在朱地主回来之前来个先斩后奏毁掉小鱼。 …… “老娘和你们拼了!”小姚氏原本是看热闹,毕竟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是来找大房麻烦的。 可谁知道他们没进东边大房的屋子,反而冲到西厢房这边又打又砸的,眼瞅着自己的家当都毁了,小姚氏尖叫着扑了过去。 “你这个泼妇!”说话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粗壮的身板堪比男人,一看小姚氏扑过来了,一巴掌就抡了过去,“敢和老娘撒泼,我呸,老娘打架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住手!有话好说说!”湛老头顾不得打破扭打在一起的儿媳妇,恼怒的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几个男人,这些人二话不说就上门打砸,湛老头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034章 嚣张至极 “还敢和我们横,兄弟们给我砸!”守门小厮的大哥是个混不吝的,湛家这些泥腿子竟然还敢和他大呼小叫的。 刘旺财一脚踹开院子里的凳子,带着六七个狐朋狗友拿着棍棒打砸起来。 “都给我住手!”村正是湛老头没出五服的弟弟,板着脸怒喝一声,吆喝着村里的青壮们制止这些无法无天的暴徒。 “什么东西还敢来我们村撒野!” “哥几个动手,当我们金林村没人了!” “哼,小鱼可是县令大人夸赞过的,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金林村的人一贯团结,湛非鱼可爱乖巧嘴巴又甜,之前还给村里人长脸了,他们去县里但凡说到读书进学的事,谁不高看几分,就连交秋粮的时候,衙役的态度都极好,哪能让外人欺辱了湛家! 刘旺财也就带了七八个人,这会被村里人给制止了,气焰依旧嚣张,恶狠狠的放出话来,“你们想好了,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和我们朱家作对,日后别把粮食卖到我们朱家米铺!” 朱地主在十里八村的名声极好,县里开了几家铺子,价格也公道,尤其是照顾邻近几个村的人,村里人把粮食卖去朱家米铺从不会被压价。 动手的几个年轻人迟疑的看向村正,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些人可是朱地主家的人。 “都是大房惹的祸,都是小鱼那死丫头招惹的,凭什么让我们二房遭罪!”小姚氏哇一声嚎哭起来,坐在地上撒泼嚎叫着,“你们眼瞎啊,东厢是大房的,你们砸我屋子干什么吗?” 脸上是被小厮刘旺宝的老娘给抓出来的血痕,一道一道的破了皮,喊累了的小姚氏捋了下头发,结果指间是被薅下来的一缕头发。 小姚氏气的直拍大腿叫骂着,“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上去衙门告你们去,我家男人和马捕头可是兄弟!” “我呸,马捕头和我儿子那是拜把子兄弟!”刘老娘不屑的嗤了一声,她以前是赵主簿家的婆子,赵家小女儿嫁给朱鲲后,刘老娘也跟着来了朱家。 刘旺财凭着赵主簿和朱地主两边的关系,在码头当个小管事,搬货送货扛大包这些杂事都归他管,上泗县那些地痞流氓也要喊一声刘哥。 看着耀武扬威的刘老娘,小姚氏瑟缩了一下,不敢回嘴了,只能在心里诅咒大房三人不得好死。 “犯事的是你们,衙门要抓也该抓你们!”湛老三一抹嘴角的血迹,怒视着刘旺财等人,要不是马氏拽着,湛老三估计还要冲上去打一场。 湛老三干活做事喜欢偷懒,却有一股子血性,刚刚打架湛老三第一个冲上去了,被揍的也是最狠的,若不是村正带着人赶来制止,湛老三今儿估计要吃大亏。 “老三,少说两句!”湛老头绷着脸斥了一句。 被人欺上门来,湛老头铁青着老脸,“你们二话不说上门就打砸,我倒要去朱家问问,前些日子还托王媒婆给朱鹏说亲,说是看上我家小鱼了,哼,我看这不是结亲是要结仇!” 嗬!朱地主家竟然看上小鱼了?村里人错愕一愣,虽然都知道湛非鱼聪明,日后有大造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朱地主可是富户,家里有良田上百亩,县里还有铺子,小鱼这要是嫁过去了,这可是看得见的好处。 湛老太狠狠的瞪了刘旺财几人一眼,尖利着嗓音威胁道:“几个小厮而已,听说朱地主去了邻县!” 王媒婆没有按照约定上门,湛老太嘴上没说,却偷偷去找了王媒婆,还塞了五十文钱,这才知道朱地主急事出门去了,这定亲的事自然暂缓下来。 湛老太这话一出,跟着刘旺财来的几个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惶恐起来,一开始只当是教训乡下泥腿子,但听湛家老两口的话,朱地主要和湛家结亲。 朱旺财不是朱家的下人,但他老娘和弟弟是,他背后靠的也是朱地主家,就连赵主簿那边亦是如此,赵家小姐是朱家大儿媳,朱旺财才能当个码头管事的,他们若是得罪了朱鹏的未婚妻,不需要湛家出面,朱地主就能收拾了他们。 “我呸,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家小少爷才多大,定什么亲!”刘老娘讥讽着,高昂着下巴尖声骂了起来。 “我看你们湛家姑娘不是去私塾读书是去勾引男人的,这是看上我们朱家的钱财了,这么想要钱读什么书,干脆卖去楼子里,被老鸨子教个几年,到时候两腿一张要多少钱没有。” 湛家人和村里人气的涨红了脸,谁也没想到刘老娘这么下作无耻,什么脏话丑话都敢骂出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这样下贱的丫头,在我们赵家敢爬床,那是要被扒光衣服活活打死的!”刘老娘得意洋洋的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村里人,就凭着她是赵主簿家的人,这些泥腿子敢和她斗,弄不死这些贱种。 “一个卖身为奴的贱籍也敢出言侮辱县令大人夸赞过的读书人。”清脆的童音冷冷响起。 湛非鱼推开被踢坏的院门走了进来,曜石般的黑眸平静的扫过刘旺财等人,最后看向叫嚣的刘老娘身上,“赵主簿也是读书人,一个下人瞧不起自家主人,看来赵家的规矩不怎么样。” 刘老娘面色苍白一变,湛非鱼只有七岁,看着白胖可爱,但此时她板着小胖脸,那黑幽幽的眼神锐利的让人心里直发慌。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难怪能哄住我家小少爷,我呸,你算个什么读书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读过几天书而已,还想去告状,你当老娘是被你吓大的!”刘老娘厉声骂了回去,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湛非鱼,嚣张的好似要扑过来把湛非鱼给撕碎了。 村里人一看刘老娘这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忐忑着,小鱼是聪明,可也只是个蒙童而已,这要是得罪了朱地主家,得罪了赵主簿,她还能继续读书吗? 看着村里人被唬住了,刘老娘不由松了一口气,神色看起来更加嚣张得意。 一旁的刘旺财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湛非鱼,撇了撇嘴嗤笑道:“上泗县多少读书人,老子管的码头还有一个扛大包的读书人,考了十几年还不是到老子手底下做事,一个黄毛丫头敢和我横,我听说湛老二就在码头送货,老子一句话,他就别想再赚一文钱!” 湛老头和湛老太一下子慌了,湛老二是他们最看重的儿子,一年也能赚个十两银子,湛家本来因为孩子读书就缺钱,老二的活计要是没了,那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湛非鱼你这个死丫头,你惹的事凭什么祸害我们二房!”小姚氏愤怒的吼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 二房被打砸了,现在赚银钱的活计也要没了,小姚氏狰狞着脸,恨不能把湛非鱼给活剐了泄愤。 “二嫂,你对小鱼吼什么,又不是小鱼的错!”湛老三不满的抓住撒泼的小姚氏,一个用力把人推了出去,“别在这里添乱!” 第035章 进退两难 “小叔,你别管,这事我来处理。”湛非鱼对着湛老三咧嘴笑着,又恢复了往日乖巧懂事的小模样。 可目光看向刘老娘和刘旺财母子俩时,湛非鱼板着小胖脸,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今日你们不给我们湛家一个说法,我不去县衙告状。” “我把你们侮辱读书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写下,誊抄上百张,我去县学,去青涯书院,我要问问天下读书人,贱籍侮辱良籍该当何罪?你们将《大庆律》置于何处?” 大庆律法森严,等级分明,卖身为奴者划归为贱籍,和妓子、戏子等同,而普通农户都属于良籍,湛非鱼的读书人虽没有参加科举出仕,但比起普通良籍要高出一些。 “小鱼好生厉害。”扶着湛老太的几个老太太低喃着,原来那个嘴甜喊着她们奶奶的小姑娘还有这么凌厉的一面。 “湛家后继有人了!”村正激动的开口,看着小小的湛非鱼,村正却好似看到了端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县令大人,这股子气势一看就非同一般。 站在院子外,原本盛怒的林夫子笑了起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刘老娘撒泼的时候比小姚氏还厉害,但这会却是面色煞白一片,双腿颤颤发抖的差一点软倒在地。 正因为是赵主簿家的婆子,刘老娘比在场的人更清楚湛非鱼这话的可怕,但凡传出去了,天下读书人就算为了面子也能逼死他们母子三人。 刘旺财原以为能顺利完成大少爷交待的差事,不曾想竟然踢到铁板了,看着气势凌人的湛非鱼,刘旺财敛了敛心神,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不愧是县令大人夸赞过的女神童!”刘旺财压低了声音,满脸的恶意和杀意毫不掩饰,“今日打砸了湛家,就算闹到县衙,马捕头是我兄弟,我们至多挨二三十板子,赔十两银子小惩大诫,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湛家吗?” 刘旺财恶毒森冷的眼神从湛家老老小小的身上扫过,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个贱丫头还敢威胁自己,活腻味了! 嗬!小姚氏不敢撒泼了,马氏也被吓的一个哆嗦。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穷不和富斗,刘旺财背后有赵主簿和朱地主家,湛家被他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湛老头和湛老太也是面色凝重,几人迁怒的看向湛非鱼,带着仇视,这都是小鱼惹来的祸事,最后却要连累全家! “你这个死丫头,还不赶快给刘爷磕头赔罪!”被吓住的小姚氏瞪着湛非鱼,厉声叱骂,“若是我家大郎和三郎出了什么岔子,我要你偿命!” “小鱼啊,你二婶说得对,你赶快赔罪吧。”马氏平日里也就嗓门大一点,咋呼呼的,实则软弱可欺。 身为一家之主的湛老头也怕了,之前以这个孙女为荣,此刻却无比怨恨她的惹是生非,“小鱼,你究竟做了什么?” “爹,你怪小鱼做什么,分明是这些人欺人太甚!”湛老三恼怒的说了一句,忿恨的目光盯着气焰嚣张的刘旺财,“有种你弄死老子,威胁我侄女算个屁本事!” 看着被吓住的湛家人,刘旺财愈加的得意,“你害了我弟弟,我也不要难为你,只要你嫁给我弟弟,日后成了亲家,今日这事就揭过去了!” 刘旺宝也就摔了一下,磕出了一嘴的血,刘旺财不过是借此拿捏湛家。 湛非鱼冷眼看着胜利姿态的刘旺财,莞尔一笑,“我是个读书人,你今日若毁了我的手,不参加科举我也当个幕僚,我还有一张脸,日后不求高嫁,但要对付你们不过是捏死一只蝼蚁。” 湛非鱼的读书天分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即使不科举出仕,凭着她的头脑成为一方权贵的幕僚绰绰有余,刘家三人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无耻一点说,看湛非鱼眉目如画的长相,不难想象十年后她的姿容,她若是高攀上某个富人、贵人,枕边风一吹,收拾刘家母子三人是易如反掌。 刘旺财面色倏地一沉,只感觉眼前的湛非鱼不是七岁的小姑娘,而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杀! 湛非鱼心情极好,优哉游哉的继续道:“斩草除根,为了避免日后被我报复,你大可以将我杀了,但我夫子是秀才,日后我横死,呈上一纸诉状,主犯者斩立决,从犯者徒千里,你刘家三条命换我一条命,值了!” “你!”刘旺财在码头也见过狠的不要命的,但那都是些莽夫,但从没见过湛非鱼这样,不管怎么做,刘家母子三人下场都会无比凄惨。 死个乡野小丫头不足为惧,但若林夫子联合昔日同窗上告,朱鲲这个朱家大少爷或许能逃脱罪责,但刘家母子三人必定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用以平复天下读书人的怒火。 第036章 挑战权威 村里人不知道湛非鱼和刘旺财说了什么,只看到刘旺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泼辣跋扈的刘老娘更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怎么了?”村里人不解的看向村正,不就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像是死了爹娘老子一般。 “等等再说。”村正神色舒缓下来,看情况是小鱼占了上风。 刘旺财如今是骑虎难下,平日里小打小闹的逞凶斗狠没事,但闹出人命就不同了。 尤其湛非鱼在陈县令那里挂个女神童的名号,还有一个秀才的夫子,以陈县令的公正严明,刘旺财敢弄死湛非鱼,斩立决就是他的下场。 “老大,你别犯傻。”刘老娘用力的抓住刘旺财的手腕,面色惨白的劝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大是给大少爷办事,办好了也就打赏点银子,没必要把命搭进去,更何况到时候不仅仅是老大,自己这个老娘和老二都没个好下场,何苦来哉。 刘老娘知道刘旺财混不吝的性子,怕他抹不下面子,跌坐在地的刘老娘对着湛非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湛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老奴我是猪油蒙了心,湛姑娘,老奴给您磕头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砰砰的磕头声伴随着的是刘老娘的哀求哭诉。 “湛姑娘,今日都是我的错!”刘旺财见状也服软了,啪啪抽了自己两巴掌,力度之大,脸颊顿时红肿起来,“这十两银子是我的赔罪。” 湛非鱼接过两个银锭子,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刘老娘和刘旺财道:“回去转告朱大少爷,今日之事翻篇了,我湛非鱼和朱家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是,老奴一定转告。”刘老娘忙不迭的直点头。 刘旺财等人感恩戴德的离开了,村里人都傻眼了,若不是阳光下,湛非鱼手中的银锭子反射着白亮的光芒,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刚刚还喊打喊杀的。 “堂爷爷,麻烦你置办几桌酒席,谢谢叔叔伯伯们的帮忙。”湛非鱼把银锭子塞到了村正手里,脆声继续道:“剩下的银子到时候就给我爷爷,家里损毁了不少东西。” 若不是村正带着村里的人来帮忙,以刘旺财之前的凶狠,湛家的屋顶都能被掀了,帮忙的人也都受了伤,好在伤的最重的湛老三也只是皮外伤,拿点药油抹抹就没事了。 “你这丫头。”村正无奈的笑了起来,心里却很是舒坦,小鱼年纪不大,却是个感恩图报的,日后若飞黄腾达了,必定会帮衬村里人。 帮忙打架的叔伯们都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自然容不得外人来村里闹事,哪里需要吃席面。 但站在院子外的婶子们都露出满意之色,自家男人自己心疼,若是自己男人挨了揍,但湛家却得了银锭子,搁谁心里都不舒坦,小鱼这话说的敞亮。 唯独湛老太和小姚氏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这银子老湛家的,哪里轮到小鱼一个黄毛丫头来做主! 马氏同样红了眼,伸长脖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啊,怎么就给村正了! “三哥,我收下五两,让我家小四买点猪肉和酒,这剩下五两三哥你拿着。”村正笑着把一个银锭子递给了湛老头,“这席面还要劳烦三哥你掌勺。” 村正家的四儿子在酒楼后厨打杂,但却负责食材这一块,村里谁家置办酒席都让小四帮忙买肉买酒,绝对的物美廉价。 湛老头最好面子,自然是满脸笑容的答应,“后天大家都来,肉和酒管够。” “哈哈,我就好这一口酒。”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先开口,其他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一时之间气氛无比和乐,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能吃上肉喝上酒谁不高兴。 等村里人都离开了,湛老太板着脸坐在堂屋里,小姚氏率先发难,“小鱼,你现在是胆子大了,惹了祸事害了家里不说,十两银子都敢自己做主,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二嫂说得对,那可是五两银子!”马氏认同的直点头,这银子给村正了就好比割了她的肉,要不是没胆子,她都想抢回来。 “你给我跪下!”猛地一拍桌子,湛老太阴森狠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现在不压制住这孙女,日后她眼里还有自己这个奶奶吗? 湛老太在湛家当家做主,是说一不二的权威,湛老头都要退让三分,今天湛非鱼竟然敢擅自做主! 湛老太板着刻薄的老脸,第一次后悔送湛非鱼去私塾了,这样不服管教,日后嫁的再好,这好处湛家也捞不到。 湛老头带着湛老三去买鱼了,猪肉和酒托给小四了,但其他的菜还需要他们爷俩去张罗。 早上湛老大陪着李氏回了娘家,湛非鱼读书耗银子,夫妻俩存的一点私房都花光了,只能回娘家借点。 湛老二还在县里拉货没回来,所以此刻湛老太一发怒,二郎、三郎、小妞妞都吓到了,屋子里没人给湛非鱼说话。 “奶奶,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认错。”湛非鱼没有给自己辩解,但让她下跪却不可能。 天地君亲师,除了祭祖和入学拜师时跪了,湛非鱼还真没给人下跪过,她骨子里依旧是来自现代的灵魂。 “娘,小鱼果真是翅膀硬了,不把您老放眼里。”小姚氏嗤笑着,提高嗓音责问道:“小鱼,让你跪下认错你没听见吗?” 马氏舍不得给出去的银子,也感觉湛非鱼胆子太大了,没好气的附和道:“小鱼,你还不快认错!那可是五两银子!能卖多少肉!” 湛非鱼沉默着,小身板却站的笔直。 小叔做事不靠谱,这些年没少惹事,隔三差五的就跪在爷爷奶奶面前认错,有一次爹气狠了,把小叔揍的下不了床,结果奶奶反而气上了,爹也跪在奶奶床前保证日后不打小叔。 给长辈下跪再正常不过,可湛非鱼却弯不下膝盖,说她傻也好,蠢也罢,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尊严,她无法舍弃。 “娘,算了吧,小鱼现在可是出了名的女神童,我们这些长辈在她眼里算个屁啊。”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后,小姚氏一声长叹的摇摇头,说是劝实则是火上浇油。 “读了几天书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湛老太怒极反笑起来,原本就阴森刻薄的脸因为这冷笑显得愈加狰狞,那尖利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颤。 马氏瞄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湛老太,吓的一个哆嗦。原本还想趁机说教几句,这会缩到一旁不敢开口了。 小姚氏也被湛老太这阴狠的模样给吓到了,但心里却愈加高兴,这死丫头犟着正好。 “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湛老太蹭一下站起身来,捡起之前被砸断的椅子腿,面容狠厉至极,猛的向着湛非鱼的后背打了过去。 入秋了,但湛非鱼也就多穿了一件夹层上衣,湛老太下了狠手,一棍子抽在湛非鱼背上,咚的一声响,听的人心里发慌,这不是教训不听话的小辈,这是要打死人。 第037章 一顿毒打 一棍子抽下来,湛老太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厉声喝问,“你跪还是不跪?” 身体被打的一个踉跄,痛狠了,湛非鱼眼前一阵发黑,她知道湛老太生气了,却没想到她能如此下狠手。 “好,像你娘,果真是硬脾气!”湛老太一看湛非鱼没反应,扭曲的面容里带着几分报复的畅快。 湛老太又是一棍子狠狠的打在湛非鱼的双腿上,“今天我就是打死你这个不孝孙女,县令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大庆朝以孝道治天下,虽不到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严苛地步,但身为祖母责打不听话的孙女,只要不闹出人命了,不管是族里还是官府都不会过问。 “娘,别打了!”马氏一看湛老太这要打死人的凶狠模样,吓的声音都变调了,扑过去拦住了湛老太,“不能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一开始马氏也感觉湛非鱼该教训,五两银子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人不大胆子却不小,可也不能这样毒打啊!马氏脸都吓白了。 “弟妹,娘教训小鱼,你插什么嘴!”小姚氏不满的直瞪眼,抓着马氏的胳膊将人往回拽,这个多管闲事的蠢货。 后背和大腿挨了两棍子,湛非鱼扶着墙壁站稳了身体,冷眼看着神色狠辣的湛老太,“奶奶这是想打死我?有个打死孙女的奶奶,湛家的子孙后代都不用去科举了。” 参加县试需要请本县廪生具保,确保考生身家清白,湛老太若无故打死湛非鱼这个女神童,湛大郎可能真无法参加县试,断了科举之路。 “娘,别打了!”小姚氏急切的喊了起来,一把夺走了湛老太手里的椅子腿给扔到院子里。 湛大郎今年二月的时候参加了县试,虽然没有通过,但小姚氏也知道相关流程,湛非鱼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据说有个考生就因为曾祖父在戏园子里唱过旦角,去衙门报名的时候就被筛下来了。 马氏也听明白了,急吼吼的开口:“娘,我家二郎还要考科举当大官呢,你千万别害了二郎!” “都给我闭嘴!”被马氏那尖利的声音吵的耳朵疼,湛老太一声怒斥,阴狠毒辣的目光依旧盯着面色苍白,但眼神却过于沉静的湛非鱼。 湛老太看着气狠了,但理智还在,否则这椅子腿就是冲着湛非鱼的脑袋去了,“给我滚回房里去,从今以后不许再去私塾!” 嗬!马氏和小姚氏俩妯娌对望一眼,都没想到湛老太会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不让小鱼去私塾了,这…… 马氏看湛非鱼脸上都是痛出来的冷汗,又担心她倔起来被湛老太再毒打一顿,赶忙劝道:“小鱼,听小婶的话,你赶快回屋子里去。” 点了点头,湛非鱼转身就走,大腿痛的让湛非鱼踉跄了几下,可小身板却依旧一步一步出了堂屋。 回到卧房,湛非鱼痛的嘶了一声,脱下裤子一看,大腿已经红肿起来,后背估计更严重。 忍着痛将裤子穿好,湛非鱼又把藏在衣柜里的小荷包找了出来,两百文不到,去医馆看伤应该够了。 将卧房的门从里面拴起来了,湛非鱼打开窗户,原本鸡肋的金手指倒派上用场了。 隐身的湛非鱼从窗户爬了出来,随后离开了湛家。 金林村离县城不算远,上了官道后,看到不远处慢悠悠过来的牛车,湛非鱼从树后走了出来,“大爷,我要去县里,两个铜板给你。” “呦,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赶牛车的老伯不解的看着湛非鱼,邻近几个村子要去县城都要从官道走,但真没哪家小孩子自己去县里的。 出来后,湛非鱼换了打补丁的破衣服,故意抓乱了头发,脸上也抹上了点尘土,乍一看和乡下丫头没什么区别,至少不会让人想到十里八乡被夸赞的女神童。 “我娘去县里卖鸡蛋了,让我自己去,她在城门口等我,我走的腿疼了。”湛非鱼回了一句,村里人东西少就在城门口卖掉,去西街摆个摊还要交十文钱。 “别摔了啊,你这是走了多少路。”一看湛非鱼差点摔倒,老伯赶忙扶了一把,等人坐稳了挥着鞭子继续赶路。 西街的回春堂就一个老大夫,胜在便宜,附近穷苦人家看病抓药都是来这里,老大夫医术也不错,小病都能治。 “不能瞒着你爹娘,抹了药要躺两天,下次不能再和那些野小子打架了。”老大夫叮嘱了两句。 医馆的婆子给湛非鱼后背、大腿都抹了消肿化瘀的药膏,后背骨头硬,大腿肉多,虽然打的狠了,但没伤到根本。 “嗯,我记住了。”趴在床上的湛非鱼编了个理由,只说是被熊孩子给打了,看病的钱是熊孩子娘给赔的,她怕爹娘责骂偷偷摸摸来了回春堂。 “等药膏干了就回去吧。”老大夫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忍着浓郁的膏药味,湛非鱼闭着眼思考着,以前她也发现了奶偶尔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但那时她只以为湛老太是重男轻女,再加上不喜欢大房三人。 但回想起之前湛老太那狠厉毒辣的表情,说是打死自己也不为过,湛非鱼苦涩一笑,自己大意了,好在两棍子换来了一个确切结果。 突然间,脑中有什么一闪,湛非鱼猛地坐起身来,上一次南街惊马时,娘突然把自己推出去了…… 李氏在娘家借到了十两银子,还拎回了一篮子鸡蛋。 “小鱼说了等明年她的字练好了就能去书肆抄书,一个月能有五百文。”李氏神色轻快了几分,只要熬过这今年就好了。 “小鱼都瘦了,这鸡蛋你每天煮一个给小鱼补身体。”湛老大同样很高兴。 大郎去私塾都四年了,也没说抄书赚钱,当然就大郎那字,湛老大这个大老粗都嫌弃,完全没有小鱼写的工整漂亮。 “大嫂子,你们回来了。”在地里干活的妇人见到回来的夫妻俩连忙放下锄头迎了过去,“我说早上怎么没看到嫂子呢。” 李氏发现对方说话的神情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妇人立刻把刘旺财和老娘打上门来的事给说了一遍,也因为处理好了,村正和湛老头才没让人去李氏娘家叫两人回来,毕竟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刘旺财可赔了十两银子。 第038章 死了太平 “大哥,大嫂。”坐在牛车上的湛老三看到大房夫妻,不顾牛车没停稳就跳了下来,“大哥,帮忙抬一下水桶,今儿赶巧了,还买到了两个王八,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闭嘴,嚷的全村都听见了!”湛老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嘴快的小儿子。 这两只王八湛老头打算私下里烧了给全家补一补,放到酒席里都不够村里人吃一筷子的。 湛老大和李氏悬着的心这会彻底放下来了,爹都有心情买菜办席面,看来事情真解决了。 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马氏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尴尬的看着从牛车上搬东西的几人,大哥他们还不知道小鱼被娘给打了。 湛老三一转身就看到木头桩子一般的媳妇,不由气恼的骂了一声,“傻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爹,你们回来了。”马氏回了一句,抓着湛老三胳膊把人往旁边拖了去,心虚的看了一眼大房夫妻,压低声音道:“娘把小鱼给打了!” “打小鱼了?”湛老三呆愣了半晌,随后一嗓子吼了起来,“娘打小鱼干什么?你是不是弄错了,娘打的是三郎吧?” 就三郎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湛老三偶尔都会抽他几下。 “我家三郎再不听话也不会招惹歹人上门打砸,更不会胆大包天的把十两银子给出去,家里的银子都敢做主了,当湛家的长辈死绝了吗?”站在堂屋门口的小姚氏阴沉着脸。 老三平日里就偏着小鱼,对妞妞都没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鱼是老三女儿呢!小姚氏想法恶心又恶毒,倒也不敢说出来。 湛老二一听小姚氏的话把手中的竹筐砸地上了,冷声斥责,“你满嘴胡咧咧什么,小鱼做错了有爹娘大哥大嫂教,你不会说话就进去做事!” 湛老头听到长辈死绝的这话就冷了老脸,年纪大的人最忌讳死不死的,只是当公公的也不好责骂儿媳妇,听到湛老二的责骂了小姚氏,湛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老二果真是最稳妥的。 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湛老头把事情说了一下,听了湛老二的分析后,湛老头也感觉湛非鱼该好好管管了,十两银子就敢擅自做主,她这才七岁,再过几年岂不是翻天了! “我去看小鱼。”李氏丢下话就往东厢走了去。 湛老大也顾不得搬东西了,赶忙跟了过去,他就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宠着,小鱼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 “大哥,我也看看小鱼!”湛老三也担心侄女儿。 推开卧房的门,浓郁的药膏味扑面而来,湛非鱼趴在床上睡熟了,涂了药膏,被子只盖到了腰部上方,露出的后背上一道淤青的伤痕肿的吓人。 伤痕有两指宽,严重的地方看着像是要破皮了,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红红紫紫的触目惊心。 “小鱼!”李氏哽咽的喊了一声,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没想到湛非鱼会伤的这么重,这是要把人打死啊! 湛老大猛地攥紧了拳头,呆愣愣的看着那青紫红肿的伤痕。 “娘疯了吧?她怎么下得了手!”后一步进来的湛老三喊了起来,冲到床边心疼的看着睡熟的湛非鱼。 湛老三早上挨了揍,脸上身上也有青紫的淤伤,可自己是个粗糙老爷们,小鱼却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卧房里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马氏瞄了一眼,小声嘀咕道:“腿上还挨了一棍子,娘当时真的是要打死小鱼,要不是我拦住了,小鱼估计都没命了。” 马氏说完后挺了挺腰杆子表功,今儿就是自己救了小鱼的命,大哥大嫂要是感激随便给点银子当谢礼就更好了。 “娘?”被吵醒的湛非鱼睁开眼,迷糊的喊了一声。 被李氏小心翼翼的抱住后,湛非鱼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娘,我好疼,后背骨头疼,大腿也疼,娘……” “不哭,小鱼不哭,娘在这里!”李氏心疼的抱紧怀里的女儿,泪水扑朔的流下来,这一声声疼如同刀子一般扎在她心里。 湛非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抽噎的似乎要厥过去了,泪水蒙蒙的看向湛老大,“爹。” “爹在这里,小鱼不哭啊!”湛老大依旧板着脸,可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却红了眼眶,一把抱住李氏和湛非鱼,哑着嗓音安抚,“爹回来了,小鱼不要怕。” 湛家人都习惯了湛非鱼人小鬼大的模样,尤其是她上了私塾之后,每天回来都是点着油灯苦读,睡的比所有人迟,起的比鸡早,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会看着湛非鱼哭的声音都嘶哑了,湛老三和马氏也感觉心里堵得慌,就算做错了,小鱼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我去找娘!”湛老三猛地转身大步往卧房外走了去。 院子里,湛老头和湛老二都听到了湛非鱼的大哭声,两人都没当一回事,哪家孩子没挨过揍。 可一看湛老三那怒火冲天的模样,湛老头心里咯噔了一下,“老三,你干什么?” “我要问问娘,她是不是要打死小鱼,否则怎么能下毒手!”湛老三火大的回了一句,脚步继续往正屋走,越想越气道:“不就是五两银子,小鱼一条命难道就值五两银子!” 回来的途中湛老二说了湛非鱼擅作主张把银子交给村正堂叔是不对的,湛老二能说会道,一番话下来后,湛老头也板了脸。 湛老三却不屑的撇了撇嘴,十两银子是小鱼弄到手的,办了酒席感谢村里人有什么不对,难道让村里人平白无故的帮忙打架?挨揍? 二哥就是喜欢算计、喜欢计较,什么都得按照他的想法来,让湛老三来说,小鱼这事做的敞亮大气,他没想到湛老太会因为银子的事毒打湛非鱼。 “我就在这里,怎么?你是不是要打我两棍子给你侄女儿出气啊?”湛老太绷着脸走到了院子里,冷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小儿子。 湛老太眼中有厉色闪过,她不怪小儿子冲动,只怨恨湛非鱼一个丫头片子有手段,让自己小叔给她出头。 “娘,你差一点把小鱼打死了!”湛老三不满的嚷嚷,这要是外人打的,他都能拿着菜刀去拼命,偏偏这是自己老娘。 “真死了倒太平了!早上搅和的歹人打上门来,现在又怂恿你出头,这是要把我们老湛家弄的家破人亡!”尖利的叱骂声响起,湛老太阴狠的目光看着东厢,“哭什么哭,家里没死人,不需要哭丧!” 第039章 以死相逼 卧房里,李氏询问了湛非鱼,朱鲲是不想让湛非鱼嫁给朱鹏,所以才故意指使刘旺财打上门来,这根本是无妄之灾。 湛老大也打算把事情的原由告诉湛老头,结果就听到湛老太那尖锐刺耳的骂声,湛老大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小鱼,你趴着。”李氏动作轻缓的让湛非鱼趴回了床上,随后大步往门外走了去。 院子里,湛老太轻蔑的看着大步走出来的李氏,嗤笑一声道:“摆出一张死人脸,李氏,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辈分如同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打着孝道两个字,湛老太凭着婆婆的身份就能死死压住李氏。 别说毒打了湛非鱼这个孙女,就是打死打残了,湛老太也不怕,村里还有磋磨死儿媳妇的恶婆婆,不也好好活着,至多是名声臭不可闻。 “娘,我就小鱼一个女儿,你若是看不惯我们娘俩,我带小鱼回娘家。”李氏冷声接过话,无视着湛老太瞬间暴怒的表情继续道:“你让当家的写和离书,我立刻带小鱼走!” 李氏娘家比湛家穷多了,她父母已经过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嫁到临县去了,李大舅没什么大本事,却疼爱李氏这个小妹。 她若真和离了,回到娘家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也是李氏敢说这话的底气。 “胡说什么!”湛老头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管事,但牵扯到休妻和离这么大的事,湛老头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看了一眼管不住媳妇的湛老大,湛老头气恼的继续道:“带你媳妇回屋去,老三你去找铁郎中过来,席面的事我同意了,谁再提就滚出湛家!” 小姚氏倒不希望湛老大休妻,真休了还不得再娶一个,又要花银子不说,日后要是生了儿子,吃亏的还是二房。 马氏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氏,对着湛老三撇撇嘴,“你还说大嫂脾气好,你看娘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马氏平日里咋呼咋呼的,嗓门又大,吃点亏都能吵的全村都知道,看着是个厉害的,可湛老太脸一沉,马氏屁都不敢放一个。 “娘把小鱼打了,大嫂这是说气话。”湛老三对大哥大嫂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又疼爱湛非鱼这个侄女,他再孝顺也知道这一次是湛老太过分了。 “回屋去。”湛老大拉了一把李氏。 夹在母亲和媳妇、女儿之间,湛老大心疼被打的湛非鱼,可他也不能对老娘发火,憋的难受,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氏也不是真的要和离,她这是表明态度,小鱼没做错,湛家谁都不能欺辱她女儿,今天娘敢下毒手,日后为了二房是不是能把小鱼给卖了? 湛老太冷眼看着出门去叫郎中的湛老三,又看了一眼拉着李氏准备回屋的湛老大,湛老太狞笑一声,突兀的笑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干什么?累了就回屋躺着去!”湛老头好不容易平息了事态,一看老婆子这狰狞的表情不由头皮一麻。 “今天我把话搁在这里!”湛老太根本不理会湛老头,阴毒的眼神盯着李氏继续道:“从明儿起大房三口都下地干活去!私塾让二郎去上,老三家的,你去东厢把那些书和纸笔都搬回房去给二郎用!” “啊?”马氏傻眼的愣住了。 让二郎去私塾?马氏立刻喜笑颜开,脆声道:“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二郎要不好好读书,我拿棍子抽死他!” 自从湛非鱼进学后,村里人那是好话一箩筐的夸小鱼,也巴结着大嫂,马氏羡慕死了,只想着等明年九月二郎去私塾了,到时候被夸的就是二郎和自己。 李氏再次甩开湛老大的手,毫不畏惧的怼了回去,“娘如果舍不得一年十两的束脩,我们大房砸锅卖铁也会供小鱼读书,不花家里一文钱!” “娘,你别说了!”湛老大哀求的看向面色阴沉的湛老太,原本都没事了,娘偏揪着不放,再看外柔内刚的媳妇,湛老大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只要她们不吵就行。 “李氏,你既然敢忤逆婆婆还想和离?”湛老太狞笑着,言辞更加刻薄恶毒,“要走就拿着休书滚,小鱼是湛家的种,你有什么资格带回李家去?” 今天不把大房的气焰压下去,日后她们岂不是要翻天!湛老太刀子般的目光看向暴躁的湛老大,“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休了这个贱妇!” 李氏敢提和离,她有娘家当靠山;她敢说大房供湛非鱼读书,也是因为湛非鱼明年就能抄书赚钱,李氏和湛老大再苦点累点,熬过几年就能出头。 湛非鱼有读书天赋,没有朱地主家的提亲,也会有王地主、孙地主,总归湛非鱼的婚事不用发愁。 再者以湛老头的好面子,李氏完全不担心湛非鱼读不了书,说到底这就是婆媳俩人的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湛老太不理会李氏,再次逼迫湛老大,声音尖锐的刺耳,“好,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话音落下,湛老太突然往灶房奔了去。 站在灶房门口的马氏被撞的一个踉跄,扶着门框站稳了,抬眼一看,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娘拿菜刀抹脖子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湛家其他人都不想说话了,身累心累! 湛老太不是吓唬人,菜刀把脖子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刷刷的流下来,要不是马氏抢刀子的动作快,湛老太估计真割断脖子了。 第040章 撕破脸面 屋子里点了蜡烛,李氏坐在床边握着湛非鱼的手,神情麻木的开口:“小鱼,你奶是铁了心不让你读书。” 李氏没想到湛老太这么狠,那一刀子下去,李氏都吓的双腿发软,差一点就出人命了,逼死了婆婆,不单单是李氏,湛非鱼这个孙女也要背上不孝的恶名。 “娘,船到桥头自然直。”湛非鱼之前哭狠了,声音还有些的沙哑,“奶奶为什么打我?就因为我擅自做主吗?” “你读书读的好,大郎被比下去了,日后二郎三郎都会被比下去,但湛家需要的是孙子撑门户。”李氏低声解释着,女儿聪慧,李氏也不担心她听不懂。 “你二叔不希望你继续读下去,读了书,考了功名,二房就被我们压下去了,你二叔是宁可你当个目不识丁的村姑,也不希望你好。” 有些人就是如此自私狭隘,见不得别人好,李氏嫁到湛家多年,早就知道湛老二骨子里的自私阴险。 若是放到其他家,还想着大房起来了,二房就可以依靠大房了,再无耻一点就如同蚂蟥一般黏在大房身上吸血。 但湛老二不同,他宁可不占便宜,也要死死的把大房踩在脚底下,大房一辈子不能翻身,湛老二就满足了。 李氏摸了摸湛非鱼的头,“你是个聪明的,你二叔知道拿捏不住你,所以只能怂恿你奶发难。” 读书耗银子,三房也就罢了,二房怎么可能供湛非鱼读书? 而且湛非鱼隔三差五被林夫子夸赞,山娃子这些同窗散学归来就嚷的全村都知道了,大家都夸湛家祖宗保佑,要出一个读书人了。 湛非鱼才读书两个多月名声就如此好,这势头继续下去,不管是二房还是湛老太都压不住了,所以只能趁早斩断她的读书路。 “原来是这样。”湛非鱼低喃着,脑海里浮现出早上湛老太动手时狠辣恶毒的表情,只怕不仅仅是因为二房。 卧房外有脚步声传来,湛非鱼和李氏抬头看过去,只见湛老大绷着脸走了进来,步伐有点踉跄,是之前在湛老太床前跪久了的缘故。 对上女儿那关切的小胖脸,湛老大只感觉心里堵的发慌,张了张嘴,到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娘怎么样了?”李氏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湛老大,湛非鱼每晚上都要读书到深夜,李氏就弄了个茶壶和杯子,口渴了也不用去灶房倒水。 一仰头喝光了一杯水,湛老大攥着茶杯的粗糙大手紧了紧,狼狈的避开了湛非鱼的目光,“小鱼,明天早上跟着爹去地里,这些书都给你留着,你带到地里去看。” 心一沉,李氏面色苍白却不吵不闹,但态度坚决,“不用你们老湛家出银子,我供小鱼读书!” 李大舅只有一个女儿,该置办的嫁妆早几年就准备妥当了,所以李氏白天回娘家才能借到银子。 李家表姐日后出嫁,能依靠的只有李大姨那边的儿女,李大舅和妻子都担心着,毕竟没个兄弟当靠山,若是被婆家欺负了,远水解不了近火。 但湛非鱼若考取了功名,那李家表姐就有靠山了,婆家更会高看几分,所以不管是李氏还是李大舅那边都支持湛非鱼读书,甚至愿意出银子帮衬一把。 “娘,我和会夫子商量,束脩等明年再给。”湛非鱼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的骇人,她要读书,谁都拦不住! 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但十两银子湛非鱼不是弄不到,真逼急了,她靠着隐身的金手指去当一回梁上君子。 “傻姑娘,到时候娘去说。”李氏温和一笑,这事本该大人出面,只是男人靠不住,李氏只能自己出面。 若是妻子、女儿和他大吵大闹一通,湛老大心里还好受一点,看着有说有笑的母女俩,湛老大也知道她们是铁了心的要继续读下去,即使湛家不给银子。 可一想到躺在床上的湛老太,想到她脖子上那道血粼粼的伤口,湛老大狠狠抹了一把脸,他不能不孝,只能对不起女儿。 “小鱼,你不能去私塾。”湛老大脸庞绷的太紧,五官都狰狞了几分,“我是你爹,我不准你再去私塾!” 看着满脸痛苦的湛老大,李氏都气笑了,缓了缓情绪道:“就算你今日休妻,我也要送小鱼去读书!” “我不准!”湛老大突然怒吼起来,一脚踹开面前的椅子发泄着怒火,好似疯子一般咆哮着,“小鱼敢去,我就打断她的腿!”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李氏扑过来揪住了湛老大的衣裳,愤怒的拳头打在他胸膛上。 气狠了,李氏质问声里夹带着哭腔,“你为了你娘要打断小鱼的腿?你还是人吗?你们老湛家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李氏泪水扑簌而下,心痛如刀绞,“我嫁到湛家这么多年,每一次有事,你娘你二弟在背后一怂恿,你就拿刀子戳我的心,湛大山,你不是人!” 亲者恨、仇者快!李氏跌坐在床上痛哭起来,她恨那! 湛非鱼抱住李氏的肩膀安慰着,抬眼看着暴躁又痛苦的站老大,一字一字冷声道:“爹,谁也阻止不了我读书的路!” 对上女儿那乌黑的眼眸,湛老大心里直发慌,但身为父亲的威严让他忍不住的嘶吼,“小鱼,你要逼死你奶奶吗?你不读书死不了,可你奶奶差一点就死了!” 若是可以选择湛老大也不愿如此,但他在湛老太床前跪了半个多时辰,湛老太只有一句话,除非湛非鱼不读书,否则谁也拦不住她寻死! 湛老太闭着眼,满是皱纹的老脸苍白而狰狞,声音更是薄凉冷血,“小鱼答应不去私塾,我就吃饭,否则饿死了亲奶奶,我看哪家私塾敢要她!” 湛老头劝了也发火了,湛老三夫妻俩也是好话说尽了,可湛老太铁了心不准湛非鱼读书,湛老二拦住还想劝的几人,只道逼狠了,娘又拿菜刀怎么办? 一句话,湛老大的心凉了,他不能看着娘抹脖子,也不能看着娘活活被饿死,所以他只能委屈女儿! 再说二弟妹说的对,村里不读书的姑娘多了去,小鱼只是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娘失去的可是一条命! 第041章 二房造谣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湛非鱼后背和大腿挨了两棍子,她让山娃子帮忙去私塾告了假,每天依旧读书习字,甚至比往日更加刻苦。 “小鱼真能耐得住性子,这一坐就两个时辰,我家山娃子就跟屁股下有钉子一般。”帮忙洗菜的婶子是山娃子的娘。 “唉,你知足吧,我家狗蛋天天闹着不去私塾,要不是他爷拿棍子抽他,他都敢逃学。”切菜的胖婶子一声长叹,其他孩子只是读书差,她家的倒好,宁可拿锄头去地里干活,人还没半个锄头高呢。 李氏笑着接过话,“小鱼是姑娘家,文静一些,男娃子都淘气,大了就好了。” 胖婶子瞄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问道:“小鱼娘,我怎么听说你婆婆病了,还是被小鱼给气的。” 两天的时间足够小姚氏把湛老太生病的事传遍全村,当然她也没敢说湛老太拿菜刀抹脖子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李氏笑容尴尬了几分,同样的话她已经听七八个人问过了。 在外面借凳子的小姚氏拉住碎嘴的马大花,“读了几天书,翅膀硬了,招惹了朱地主家害的我们都被打了,赔的十两银子她也敢做主。” “一个黄毛丫头就敢使银子了,这要是搁我家里头,老娘打不死她,还读书?呸,男娃子死绝了吗?”马大花说的唾沫横飞。 马大花舍不得银子,即使生了三个儿子都没一个去私塾的,更加看不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花银子去读书。 你家男娃子死绝了!小姚氏很不高兴,但只能附和的继续道:“马嫂子你说的太对了,请客吃饭这事也该我公爹做主,再不济也是大哥出面,哪里轮到她小丫头做主?拿家里的银子买名声。。” “像你大嫂是内里藏奸的性子。”旁边的妇人嗤笑的接了一句,她和李氏吵过嘴,这不趁机落井下石埋汰李氏和湛非鱼。 “小鱼这胆子的确太大了,只怕和东边胡家大丫头有的一拼。”有年长的妇人摇摇头,胡家丫头就是胆大的,大婚之日和哥卖货郎私奔了。 “是啊,我也担心呢,可我大嫂不听,只会护着,前段时间……”小姚氏又添油加醋的说湛非鱼在大房当家做主了,挑唆大房夫妻和离,李氏为此还被湛老大打了一巴掌。 “嗬,打得好!要不是你大嫂娇惯的,七岁的丫头片子敢闹腾?”马大花恶毒的笑了起来,自己没少被当家的打,李氏和她同龄、同村,只生了个丫头,凭什么过的却比自己好! 围拢小姚氏的几个妇人都是嘴碎的,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读了书就瞧不起大郎他们了。”小姚氏愈加兴奋,唾沫横飞的继续泼脏水,“连她爷奶都敢忤逆,我婆婆不过说了几句就给气病了,大哥在床边跪了半个多时辰了,小鱼却是不认错不服软。” “这样不孝的丫头不打死还留着过年?”马大花嗤笑一声,不屑的向着湛家方向看了去,都说湛老太怎么厉害,竟然被个丫头给气病了,看来老湛家一家子都是软蛋! …… 申时开席,堂屋的主桌上坐的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一辈,村正年纪最小,起身替湛老头他们都倒上了酒。 “有财啊,老五叔过世后,我们湛家就没出一个读书人。”说话的老者正是湛家的老族长,七十有五了,往年除了祭祖外,老族长都不会出来坐席,这一次来湛家完全是因为湛非鱼。 “老族长,不说湛家,这么多年村里也就明海一个童生。”村正苦笑,村里没个读书人,但凡出了点事,都没个人撑场面。 主桌的几个老一辈忍不住的唏嘘,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读书耗银子啊,清贫农家想要供一个读书人真的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村尾的方家饿死了两个老的,还卖了三个小丫头,可最后呢,方家小子考了二十年,从十来岁的少年郎一直考到孩子都成亲了,连县试都没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在家喝酒,四十岁的妻子苍老的像是七十岁。 抛砖引玉的话说的差不多了,老族长直截了当的道:“你媳妇平日里不是很疼爱小鱼,这一次怎么闹成这样?读书人重名声,家里若是没银子,族里和村里会供小鱼读书。” 不管小姚氏如何夸赞湛大郎,可事实是大郎读了四年书童生试也没过,湛氏其他儿郎也差不多,都没读书天分。 老族长特意让村正询问了林夫子,以小鱼的天赋,至多两年就可以过县试,十五岁之前绝对能考上秀才,否则族里也不会花银子供她读书进学。 “七伯,我明白,家里还有银子。”湛老头表情讪讪的回答,他最好面子,今日老族长虽然没指着他鼻子骂,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湛家没钱,族里和村里也会拿出银钱来,但日后湛非鱼若是考取了功名,首先报效的也是族里和村里,湛家想捞好处占便宜,那也看族里答应不答应。 老族长点了点头,冲着湛非鱼是湛老头的亲孙女,这面子也是要给的,“你知道就好,湛家出个读书人不容易!你想想若不是小鱼有天赋,朱地主家会想要提亲?” 虽然最后被朱鲲给搅和了,但在老族长看来朱鹏可配不上小鱼,以小鱼的长相、天赋、才学,日后嫁入世家都使得,如此一来,湛氏一族有了提携便可以改换门楣了。 入夜,酒席散了,湛家人都集中在了湛老太的卧房里。 “娘,你喝口汤,这是三年的老母鸡炖的。”小姚氏捧着碗殷切的劝着,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床上无动于衷的湛老太。 看着已经两天没有吃喝的老娘,湛老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是我儿子不孝,你吃一点吧。” 李氏握着湛非鱼的手沉默的站在角落里。 马氏睁大眼好奇的瞅着湛老太,之前她还以为娘是装的,哪有人能饿两天? 尤其是今儿办酒席,那香味……马氏恨不能有两个肚子,可仔细一看,湛老太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干裂,明显是饿狠了。 “娘,大哥都给你跪下了。”湛老二示意小姚氏让开,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湛老太干瘦的手,关切道:“娘,从明天开始我、大郎三郎陪你一起饿着。” “凭什么我们二房挨饿?”小姚氏一听这话就炸了,凶狠的瞪了一眼湛非鱼,厉声骂道:“小鱼,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奶磕头赔罪!你这个搅家精,非得害死全家人吗?” “小鱼,你跪下!”转过头来,湛老大怒喝一声,失望的看着神情冷漠的湛非鱼。 这两天来湛老大最是煎熬,看着娘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气息一天比一天弱,而小鱼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读书习字,湛老大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的冷血无情,记忆里乖巧懂事的女儿已经不见了。 第042章 无礼不孝 “呵!”湛老太发出嘶哑的冷笑,靠最后一点力气坐起身来,“老大,你是个好的,也是个孝顺的,可你看看你女儿,读了几天书就成了孤拐性子。” 说了两句话,湛老太就累的直喘气,阴森森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湛非鱼,“这一次她得罪了朱地主家,差一点连累老三被打死,日后她继续读下去,得罪了那些贵人,我们老湛家是不是要把命搭进去!” 湛老大脸刷的一下苍白,少年时,有一次和同伴去县里,他亲眼看到得罪了贵人的路人被对方小厮当街打死了。 那凄厉痛苦的惨叫,那死不瞑目的脸,还有那一地的鲜血,湛老大连续半个月都从噩梦里惊醒。 “那小鱼还是别读书了!”马氏咋呼的嚷了起来,唯恐湛老三被侄女给害死了。 “娘,小鱼不读了。”湛老大态度坚定的保证。 之前湛老大感觉对不起女儿,但现在他和湛老太一条心了,不读书安安生生的嫁人挺好,村里的姑娘都是这样过的。 湛老太混浊的老眼里有得意快速闪过,一脸欣慰的看着湛老大,“老三,扶你大哥起来,别让寒气进了身体,我当年就是生你大哥受了寒,现在天一冷就全身疼。” 等湛老三强拉着湛老大起身后,湛老太看向角落的李氏和湛非鱼,“李氏,大房当家做主的是老大,你若是不想过了,我让老大给你写和离书,嫁妆你带走,但小鱼是老大的孩子,必须留在我湛家,你若不服气,让你大哥和李家族长来!” 出嫁从夫,即使夫妻和离,孩子也是归男方,当然也有婆家嫌弃不要孩子的,但湛老太铁了心的要留下湛非鱼,那李氏就不可能带走她。 李氏目光定定的看着沉默的湛老大,见他不发一言,只感觉心坠入了冰窟窿里,这就是她嫁的男人!自己和小鱼加起来也比不上他娘。 湛老太强撑着要下床,见湛老大过来了一把抱住他呜呜的哭了起来,“老大啊,娘也是没办法了,小鱼这性子,日后她真的会害死人,你要怪就怪娘心狠,娘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村里人要骂就骂我,是我这个当奶的不能让小鱼去私塾!你是个孝顺孩子!”湛老太哭的不能自已,闭着眼,遮掩住眼底的冰冷。 “娘,你不要哭,我知道我都知道。”湛老大直点头,这两天妻子女儿都怨他,连老三也不待见他。 今天的席面上,村里人也明着暗着说让小鱼读书,说他这个当爹的不能害了女儿,湛老大憋屈的厉害,唯独娘知道自己心里的无奈和痛苦。 湛老二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小姚氏,警告她收敛一点,就算要高兴也该回屋去。 湛老三无奈的看着抱一起痛哭的老娘和大哥,小鱼就读个书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娘和大哥也太能想了。 马氏难得聪明一回,狠狠的拧了一把湛老三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想想二郎!” 之前说了让二郎接替湛非鱼去私塾,马氏可记得二郎那高兴的模样,不能去私塾,村里那些野孩子没少嘲笑二郎。 湛老三张了张嘴,再疼爱侄女,可更在乎亲儿子,再说娘闹成这样,大哥也同意了,湛老三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娘,不要吵。”拉了拉李氏的手,湛非鱼看着眼前一幕就好似看了一出闹剧。 她自有记忆就是在湛家,那时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七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湛非鱼虽然没办法把湛家人完全当成亲人,却也有感情,但这一刻,那羁绊似乎被斩断了。 “够了,小鱼继续去私塾读书!”湛老头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的回头看向坐在凳子上抽烟斗的湛老头,爹/爷爷不是不管事,怎么突然憋了个大招。 把烟斗往桌上一拍,湛老头没好气的骂道:“看什么看,我说了让小鱼继续读书,谁再吵吵就滚出湛家!” 其实一开始湛老头就支持湛非鱼读书,走出去倍有面子,等日后小鱼考取功名了,自己就是女秀才的爷爷,村正他是不想了,但族长的位置还是能争取一下。 可湛老太拿菜刀抹脖子了,老二也分析了小鱼继续读书的弊端,湛老头也懒得理论就默认了,但今儿被老族长给敲打了,湛老头不得不拿出当家人的魄力。 “爹,你晚上喝多了吧?”小姚氏斜着眼瞅着湛老头,不高兴的撇撇嘴,“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马氏也认同的直点头,爹一定是老糊涂了,难怪一直都是婆婆当家! 被鄙视的湛老头蹭一下站起身来,气恼的指着两个儿媳妇,火大的吼了起来,“都是些眼皮子浅的糊涂蛋,你们不让小鱼读书,族里和村里高兴着呢!” “那是,这要是出了个读书人,村里人出去都能挺直腰杆了。”湛老三嘿嘿一笑,那股子愧疚和不得劲终于散了,鼓励的拍了拍湛非鱼肩膀,“小叔还等着沾你的光呢。” “小鱼,明天你散学就去老族长那里磕头。”李氏温声笑着,看着面色难看的湛老太几人,只感觉无比的痛快。 “娘,我知道了,我回去读书了。”湛非鱼乖巧的应下,又和湛老头、湛老三打了声招呼和李氏一起回屋了。 湛老太被母女俩气的一口气差一点没吸上来,满是皱纹的老脸狰狞扭曲着,厉声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族里凭什么管!” 湛老头没理会气的直发抖的湛老太,她这个婆婆的能休了儿媳妇,族里同样也能休了老婆子,即使大孙子都十来岁了。 卧房,一灯如豆。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 清脆的诵读声戛然而止,半晌后,诵读声继续响起,樊迟曰:“何谓也?” 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如何行孝道?不违背于礼,父母活着的时候应当以礼奉事,湛非鱼自嘲一笑,自己或许就是是有违孔孟之道的无礼之人。 …… 一夜的时间一晃而过,湛家除了几个孩子都没睡好,既然族长已经发了话,湛非鱼踩着晨曦的光亮一步一步往私塾方向走了去。 当看到一袭青衫立于门前的林夫子,湛非鱼脚步加快了几分,“夫子。”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何解?”林夫子说完后,目光复杂的看着衣摆还沾着露水的小弟子。 湛非鱼一怔,瞬间明白过来夫子为什么考校自己,清脆的嗓音平缓而沉静,“孔夫子说君子需广泛的学习典籍,又要以礼约束自己,不可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是科举出仕的大忌!若是隐世大儒也就罢了,一个读书不到三月的蒙童,敢搅和的家宅不宁,气病祖母!不论对错,最终拖累的只是湛非鱼的名声。 “君子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何时想明白了何时进来!”林夫子说完转身进了院子,而湛非鱼则被罚站在门外。 第043章 知错不改 被罚站的湛非鱼吐出一口浊气,自嘲一笑:“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古人诚不欺我!” 道理都懂,但是让她虚与委蛇的去奉承湛老太,甚至去讨好湛老二,湛非鱼只想来一句“臣妾做不到。” 半晌后,平复了情绪的湛非鱼默默的背诵《论语》和《论语集注》…… 七八个背着书包狂奔而来的学童们突然刹住了脚,看着被罚站的湛非鱼,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我是不是没睡醒?我怎么看到小鱼在罚站。” 山娃子三两口咽下窝窝头,揉了揉眼睛,仰头大笑,“我一定还在做梦,哈哈,小鱼可是夫子的得意门生。” “夫子就是罚了林师兄,也不会罚小鱼!” 院子里,林夫子声音严厉的响起,“一日之计在于晨,还不进来读书!” 山娃子一群蒙童哇一声叫了起来,忙不迭的往里面冲,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夫子。” 看着嘴角还残留着窝头渣渣的山娃子,再看着因为一路小跑导致头发、衣服都得乱糟糟的其余小蒙童,林夫子忍不住往院子外看了一眼,比起小鱼的勤奋自律,真的相差太远。 “夫子。”陆续而来的其他学童年龄更大也更加稳重,虽然诧异湛非鱼被罚站在门外,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 董老伯敲打了铜片,当当三声响之后,所有人规规矩矩的坐好,翻开书开始了早起的诵读。 远远的听到传过来的读书声,湛大郎一慌,只感觉左掌心又痛起来了,迟到要被打板子,屡教不改者加倍,而这个月湛大郎已经迟了两次了。 “湛非鱼!”原本还担心被打的湛大郎一愣后突然笑了起来,阴狠狠的咒骂:“你也有今天!夫子就该把你这不忠不孝的小畜生赶出私塾!” “湛修骏,她是小畜生,同样姓湛的你又是什么?”款步而来的朱鹏哈哈一笑的询问着,鄙夷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湛大郎,“你这样从蠢货都能浪费粮食浪费银子来读书,什么时候你先滚出私塾再说!”朱鹏 “你!”湛大郎怂了,他不敢和朱鹏正面冲突。 之前刘旺财带着人凶神恶煞的来湛家打砸后,湛大郎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朱鹏之间的差距,朱家随便一个下人都能弄死自己,爹也再三叮嘱自己不能得罪朱鹏。 “孬种!”看着不敢还嘴掩面而逃的湛大郎,朱鹏不屑的嗤了一声。 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湛非鱼,朱鹏表情讪讪,爹竟然让自己和湛非鱼定亲,但因为大哥的插手亲事黄了不说还差一点结仇。 “我爹已经回来了,刘家三人被打了一顿,已经被赶出朱家了。”朱鹏丢下一句话进了院子,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大哥竟然这么防备自己,甚至连自己的亲事都要破坏。 虽然朱鹏根本没看上湛非鱼,谁乐意和一个胖丫头定亲,她读书这么厉害,日后岂不是之乎者也的烦死人。湛非鱼站了半个时辰,最后被林夫子叫去了书房。 “农家子读书不易,身为女子更是难上加难。”谆谆教诲声响起,林夫子看着面色沉静的小弟子,再次道:“读书人爱惜羽毛,你既然想走科举一图,就更应该珍惜名声。” “夫子,我明白。”湛非鱼点了点头,她知错却不会改。 林夫子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此事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你会如何?”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回答声干脆利落,对上林夫子陡然凶狠的眼神,湛非鱼无辜的笑了起来。 以血缘亲情来拉拢湛老三夫妇。 对湛老头和湛老大晓之以理,让他们明白湛非鱼读书会带来的影响,不单单是湛家,也包括村里和族里,将读书进学上升到全新的高度。 至于湛老太和二房,则许以利益好处,若是威逼加利诱则为上上策。 听完这番话后林夫子被气笑了,可看着扎着两个小揪揪,胖乎乎的小脸上一双眼无辜又透亮,再大的怒气也消散了,“罢了,你先出去。” 湛非鱼还以为林夫子要继续问下去,她是有所打算,只是不方便透露给夫子听,逃过一劫的湛非鱼恭敬的行礼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 一转眼就到了月中休沐的日子,湛家这些天陷入一种诡异的平衡,而因为村正和湛氏老族长的介入,村里的流言蜚语也被压下去了。 湛非鱼将夹在书中的纸条凑到烛火前烧了,拿起狼毫笔继续临帖,直到子时,湛非鱼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吹灭了蜡烛躺回到床上休息。 万籁寂静下,一点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不过干了一天农活的人早已经睡熟了,自然听不到这轻微的声响。 黑暗里,看着翻墙而出的黑影,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等待片刻后启动了金手指,隐匿了身影出了院子。 夜黑风高、杀人越货的首选场地必定是村后的山林,湛老二紧了紧衣裳,莫名的感觉背后有人,三两步之后突然转身回头。 西北风卷着落叶打旋,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小道,惨淡的月光下,一幢幢屋宇隐匿在黑幽幽的夜色里。 虚惊一场的湛老二加快了步伐,直到进了林子看到已经等候在一旁的人之后,立刻露出恭敬的笑来,“大少爷。” 第044章 暗中图谋 不同于穿着单薄夹衣的湛老二,站在树下的青年一身湛蓝色直裰,外加金丝织锦鹤氅,完全感觉不到深秋的寒意。 “十日已过,你有什么可说的!”质问声响起,朱鲲高昂着下巴,不屑的看着卑躬屈膝的湛老二,自己就不该听信一个泥腿子所言,平白浪费了时间。 “大少爷,村里还有族里都护着那个死丫头,第二日林夫子更是亲自来见了村正和族长。”湛老二陪着笑脸解释。 若非如此,就凭着娘拿菜刀抹脖子了,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压下来,那死丫头就不可能再去私塾。 朱鲲冷了脸,戾气横生之下一脚踹了过去,“你当我的五十两银子是这么好拿的!” 刘旺财已经折进去了,朱鲲也被朱地主狠狠则骂了一顿,若不是他岳父是赵主簿,只怕不仅仅是责骂这么简单。 朱鲲咽不下这口恶气,偏偏又不敢在朱地主眼皮子底下再动手,没想到湛老二会主动凑上来,日后即使事发了,那也是湛家人动的手,朱鲲也不在乎花出去五十两银子。 但钱花了,事没办好,一个原本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每天依旧蹦蹦跶跶的去私塾,朱鲲的怒火可想而知。 “大少爷息怒,我已经想到彻底解决那个死丫头的办法了。”湛老二挨了一脚依旧舔着脸笑着,上前两步后谄媚道:“大少爷还记得宝丰布庄?” 朱家是乡绅富户,在县里也有几间铺子,但根基浅,宝丰布庄曾家却是上泗县的老牌商户,几代人做的都是布匹生意,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曾家又如何?一个跛腿乞丐都在眼皮底下跑了。”朱鲲不屑的嗤了一声。 曾家行事一贯霸道,朱鲲也是个混不吝的,早前两人为了一个青楼红牌大打出手,最后是曾掌柜抱得美人归不说,被打了一顿的朱鲲还被朱地主押着去曾家道歉,赔上了一车的厚礼。 这一次曾家出了事,朱鲲感觉积压在胸口多年的怨气终于出出来了,可惜马车都侧翻了却没摔掉曾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否则姓曾的就该断子绝孙了。 听到朱鲲提到了跛腿乞丐,湛老二眼神不安的躲闪了几分,赶忙转移话题。 “大少爷有所不知,曾家当日还把驾车的小厮汪明给打了五十板子赶出了曾家,汪明如今还瘫痪在床上,他就一个瞎眼的老娘和年幼的妹子……” 听完湛老二的话之后,朱鲲哈哈一笑,直接掏出了一张银票,“这银票你拿去,只要此事办妥了,日后少不了你好处,滚吧。” “谢谢大少爷,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双手接过银票的湛老二露出贪婪之色,激动不已的把五十两银票塞进了怀里。 等朱鲲离开了,湛老二卑躬屈膝的身体这才站直了。 一扫刚刚的贪婪卑微之色,湛老二不屑的冷哼一声,“若不是会投胎,这样的蠢货凭什么穿金戴银!呸!” 一阵寒风吹来,湛老二冷的一个颤抖,小心翼翼的往四处看了看,虽然四周暗黑一片再无其他人,可或许是做贼心虚,湛老二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大郎,该起来了,那死丫头天不亮就开始背书了!”小姚氏推了推裹在被子里的湛大郎,这都是她第三遍来喊人了。 “哥,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睡,小鱼都跟着爹出门了。”湛三郎啃着窝头嘲笑着睡懒觉的大哥,他都去外面玩一圈回来了。 猛地掀开被子,湛大郎蹭一下坐起身来,怒火冲天的吼了起来,“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发泄完怒火后,湛大郎再次倒回了床上,拉起被子把头都给盖进去了,休沐日都不让人睡个饱! 湛三郎被吼的一愣,随后顽劣的吐了吐舌头,嘎嘎笑道:“难怪山娃子说夫子经常打大哥板子,娘,你还说我懒,你看看大哥。” “别瞎说,你大哥每天读书太辛苦,休沐日自然要好好歇一歇。”小姚氏瞪了一眼小儿子,将人拉出了卧房,再让大郎睡一下。 牛车驶过城门后,湛非鱼等车稳当了就跳了下来,白嫩嫩的小姑娘看着激灵又可爱,“二叔,你去码头拉货,我自己去文兴书斋就可以了。” 原本湛非鱼不需要每个休沐日都去买纸笔,但小姚氏脸皮厚,今天来借笔,明天来借纸,还都是挑湛老大在的时候。 被恶心坏了,湛非鱼每一次只买刚够自己用的纸,每到休沐日再来书肆,顺便看看书。 “二叔先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活,到时候再来接你。”湛老二温声笑着,看着就像是关爱小辈的长辈一般,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自己小心一点,别乱跑。” 赶着牛车往北街码头而去,湛老二脸上露出阴狠毒辣的笑来,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这个死丫头有没有命回去! 陈县令治下有方,不时还有巡视的衙役走过,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走在街上也挺安全。 文兴书斋。 “先来后到,张天豪,你未免太霸道了吧?”书架前,清瘦的青年气恼的开口,一手抓着书籍没撒手,但也不敢太用力。 张天豪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一身崭新的青衫学子袍,倨傲的看着面前的青年,讥讽的嘲笑道:“梅源,你一个因为偷窃而被我爹赶出私塾的童生,你是来买书还是来偷书啊?” 站在张天豪身旁的两人立刻大笑起来,“读书人窃书不叫偷,小师弟,你有辱斯文了。” “啧啧,要不是老师怜惜你家境贫寒,没有上报县令大人和县谕,你这童生名头早该革掉了,你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和小师弟抢书,果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被嘲讽的梅源涨红了脸,他根本没有偷银子,偏偏那五两银子是在他的书箱里找出来的。 “行了,梅源,你不感恩是你的事,念你曾经也是我们的同窗,这书你要买就让给你买吧,不过我听说《论语注疏》可不便宜。”张天豪恶劣的笑着,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衣裳都洗的发白的梅源。 普通手抄本的书籍价格不算多贵,一般几百文而已,但雕版印刷的《论语注疏》价格却高昂许多,至少也得二两银子。梅源凭着童生的名头找了个账房的活,一个月也就三两银子。 第045章 一鸣惊人 “既然囊中羞涩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张天豪鄙夷的看着拿不出银子的梅源,一个用力就要把他手中的《论语注疏》给抢走。 湛非鱼刚进书斋就听到撕拉一声,扭头一看,只见梅源和张天豪手中各抓着一半,好好一本书被撕成“上下两册”。 张天豪一愣,松手的同时厉声喝骂:“你竟然恼羞成怒的把书给撕了!” “梅源,你枉为读书人,我等羞与你为伍!”张天豪的同窗立刻高声附和,把撕书的罪名扣到了梅源头上。 另一同窗眼珠一转,继而大怒道:“贤者曾言:吾每读圣人之书,未尝不肃静对之,其故纸有《五经》词义及贤达姓名,不敢秽用也。梅源,你今日因一己之私损毁圣贤书,你有何脸面以读书人自居!” “分明是你撕毁的!”被一通指责的梅源怒视着张天豪,若不是他突然抢夺,怎么会将书撕成了两半! 看到胖掌柜和其他几个正在看书的人都过来了,张天豪高昂着下巴,掷地有声道:“过而不改,是谓过矣!梅源,你好自为之!” 怒斥了梅源后,张天豪对着胖掌柜拱拱手,温和有礼道:“掌柜的,不管如何梅源曾是我们同窗,这本书我买下了。” “以德报怨,小师弟乃真君子!”同窗笑着赞了一句。 旁边几个看书看的入迷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读书人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尤其在听到梅源的名字后,更是面露不屑。 “虽是童生实为窃贼,今日损毁书籍却推卸责任,哼,妄为读书人!”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童生更是愤慨的怒斥两句,身体往后退让了几步,以示不屑和梅源这样的小人为伍。 看着洋洋得意的张天豪三人,梅源气的涨红了脸,偏偏刚刚争执时没有其他人在场,这让他百口也莫辩。 忽然的,目光一扫,看到门口的湛非鱼,梅源脱口道:“这小姑娘必定看见了,不是我撕的书!” 虽说争执时梅源和张天豪都抓着书没撒手,可若不是张天豪突然用力抢夺,书籍也不会被撕毁。 “梅源,你这是黔驴技穷了,连一个小姑娘都要蒙骗?”张天豪回头看了一眼,若是个大人他还顾虑三分,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丫头,她的话谁能信? 两个同窗也满脸讥笑的直摇头,似乎很不屑梅源为了脱罪不择手段。 “小鱼,你先等一下。”胖掌柜先一步开口,对着湛非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暗示她不要插手。 胖掌柜也不知道是谁撕的书,但他认识两人,比起张狂跋扈、目中无人的张天豪,梅童生撕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梅源刚刚也是病急乱投医,苦笑一声,却不打算再做口舌之争。 “我看到了。”清脆的声音响起,湛非鱼走了过来,一手指着错愕的梅源肯定道:“不是这个大哥哥撕的。” 张天豪脸一沉,斥责道:“你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头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小师弟,看她穿的朴素,说不定和梅源认识。”同窗撇撇嘴笑了,说是朴素,实则是指湛非鱼穷酸。 “也对。”张天豪认同的点了点头,居高临下的出声怒斥,“你不去看那些绢花、零嘴,竟敢来书斋捣乱,还不快出去!” 湛非鱼闻言一笑,“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昔日肃宗女帝下旨编纂《大庆律》,女子亦可科举,你这是瞧不起女子?还是无视大庆律法?亦或不敬肃宗女帝?” 呃……张天豪被问懵了,他洋洋得意的给梅源扣了撕毁圣贤书的恶名,却没想到眨眼的时间自己就被扣上了足可以斩立决的罪名。 一个不慎,别说张天豪了,整个张家甚至张氏一族都要被搭进去。 回过神来,吓的够呛的张天豪暴怒的吼了起来,面容狰狞的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你一个贱丫头竟然敢诬蔑我!” “小师弟,不能动手!”同窗一看张天豪一脚向着湛非鱼踢了过去,赶忙将人给抱住了,这要是出了人命,那这一身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了。 湛非鱼像是被吓到了,白嫩嫩的胖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瞪大了,惊恐万分的添油加醋,“你要杀人灭口!” 胖掌柜刚上前要拦住暴怒的张天豪,一听这话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个促狭的小丫头。 原本围观的几个读书人也被张天豪那凶狠暴戾的表情给吓到了,再看着刚到自己腿高的小姑娘,被吓懵了,呆愣愣的瞪大眼,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老童生的孙儿也是总角之年,看到湛非鱼差一点被打,怒视着张天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身为读书人一言不合竟然对一个垂髫稚童动手,你良心何在?” “掌柜的,这小姑娘定是和梅源认识,所以才给他开脱,她的话不足为信!”另一个同窗忙不迭的瞄补解释,面容严肃而认真,不管如何不能让这些罪名扣到他们身上。 胖掌柜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笑着回道:“罢了,书虽然被撕了亦可修补。今日之事虽是两人争执所致,但都是爱书之人,情急之下冲动犯错亦可理解,二位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斗气而撕书为恶,但因爱书而争书则可为一桩美谈。 胖掌柜说完后看了一眼湛非鱼,这胖丫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番话都要捅破天了。 张天豪差点被吓尿了,他再狂妄也不过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郎,一听胖掌柜这话连忙拱手行礼,“今日是我鲁莽了,还望梅兄多包涵,这书就当赔礼赠予梅兄。” 不等梅源开口,张天豪把碎银子往胖掌柜手里一塞,慌不择路的跑了。 两个同窗对望一眼,对着在场人行礼道歉后也跟着快步离开,这胖丫头嘴太毒! 第046章 杀人了… 曲终人散,书斋归为宁静。 胖掌柜抬手在湛非鱼额头敲了两下,“别说你没看懂老夫给你的暗示,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湛非鱼虽有读书天赋,但进学不到半年,而且出身贫寒,张天豪却是弘源私塾张秀才的独子。 张秀才不单单在官府、县学说的上话,那些商贾富户亦和他关系匪浅,日后湛非鱼要科举,张秀才一旦使坏也是个麻烦。 “那书不是梅童生撕毁,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湛非鱼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副天真无邪的小模样。 胖掌柜没好气的一瞪眼,作势要打人。 湛非鱼咯咯笑的往前两步,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拍在柜台上,“今儿的纸您老便宜一点,我就满足您老的好奇心!” 胖掌柜经营文兴书斋多年,刚刚只是没想起来,这会倒是明白过来了,笑指着湛非鱼,“林夫子收了个好弟子啊。” 虽说是陈年旧怨,胖掌柜记得当年张秀才用手段逼走了林夫子,让他无法在县里开私塾。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湛非鱼无声笑了笑,她原本还打算在书斋里看书,余光扫过门口,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龟缩在书斋门外,乍一看像是乞讨的老婆子。 “掌柜爷爷,今日不看书了,我去买点绢花、零嘴。”湛非鱼这打趣的话一说出来,胖掌柜笑的直摇头。 南街的东西物美价廉,青石板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子,卖吃的卖用的,小贩们热情的吆喝着,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湛非鱼抱着一刀黄麻纸出了书斋,老妇人立刻站直了身体,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随后拄着拐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哎,看路啊!”差一点被老妇人撞倒的路人不满的开口,但一看她这浑身脏污的模样,自认晦气的往旁边让了让。 “小姑娘。”老妇人抬起头,面容沧桑,嘶哑着嗓音道:“你行行好,扶我一把。” 话音落下的同时,老妇人往湛非鱼身边一歪,左手的拐杖也掉在了地上,枯树皮般的双手慌乱的抓向湛非鱼,似乎想要稳住身体。 “您老的拐杖。”湛非鱼突然蹲下身来,避开了老妇人的撕抓的双手,捡起拐杖往前一挡,拐杖顶端的把手向着老妇人的檀中穴重重撞去。 檀中穴位于人体前中线,双ru之间,被重力击中后会导致心慌意乱、神志不清。 “老人家,你怎么了?”湛非鱼快速的搀扶住痛的闷哼的老妇人,可她矮小的身板根本扶不住一个大人。 老妇人倒地的一瞬间,湛非鱼抱住了她的头,让人以为她是防止老妇人的头部撞击到青石板上。 乌黑的双眼一片沉静,甚至是冷漠,湛非鱼再次出手,动作迅速的击中老妇人的神庭穴,让人直接昏厥过去。 “啊,死人了!” “快去衙门!” 胖掌柜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昏倒在湛非鱼身边的老妇人,胖掌柜眉头一蹙,“你一个小姑娘快让开,麻烦来个力气大的帮忙把人送去医馆,看诊的银子我来出。” 虽说老妇人衣裳破旧不堪,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子恶臭,看着就跟个乞丐婆没什么两样。 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胖掌柜一吆喝,立刻有两个汉子走上前来帮忙把人背起直奔医馆而去。 回春堂的老大夫和胖掌柜也熟悉,原本担心老妇人有什么大病,一把脉却没什么大碍,“劳累过度外加饥饿导致的体虚,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刚刚在我门口昏过去了。”胖掌柜松了一口气,看着有些发愣的湛非鱼笑道:“吓到了吧?” “大夫,多亏小姑娘心善扶了一把,否则就一头磕地上了。”帮忙的人接过话来,这老妇人一身臭味,路人都避着走,若是一头磕到石板路上,那绝对是头破血流。 老大夫瞅着湛非鱼有点眼熟,却没想起是前些日子来医馆拿消肿化瘀膏药的小姑娘,对着小药童道:“小竹,你去熬药。” “是,师傅。”小药童赶忙去后院。 老大夫看着要给银子的胖掌柜摆摆手,“就几副便宜的草药,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也就一两年的时间。” 说到底就是熬干了身体,若是富贵人家,拿上好的补药温补着,说不定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寿命,但看老妇人这皮包骨头的瘦弱模样,老大夫能帮的也就是抓几副治标不治本的药。 “你这医馆可不比我的书斋,还要养个小药童,拿着吧。”胖掌柜把一两碎银子强塞了过去。 老大夫开的药便宜,遇到穷苦人家,不但不收诊费还倒贴草药,以前他一个人撑着回春堂,可如今年纪大了,又买了个小药童,花销也大了。 “掌柜爷爷,我留下来照看一下。”湛非鱼说了一句,看着是不放心还未清醒的老妇人。 胖掌柜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行,你就留下来吧。” 小鱼先是救了人,又陪着送来医馆,再帮忙照看几分,这善名也就传出去了,日后不管是读书科举还是嫁人都有利。 正午时分。 “文兴书斋的掌柜果真是个大善人,诊费都是他出的。”路人高声称赞着胖掌柜的善举。 “那小姑娘也是个好的,若不是她扶住了乞丐婆,一头栽地上绝对是头破血流,说不定当场就摔死了。” 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路人好奇的询问,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瞎眼婆子一点用都没有!”坐在茶摊上的湛老二阴沉着老脸,一仰头把半杯苦涩的浓茶灌了下去。 幸好自己做了两手准备!湛老二摸了摸贴身放在胸口的纸包,隐匿住眼底的狠厉之色,对着旁边馄饨摊的大婶开口道:“冯大姐,给我煮两碗馄饨带走。” “好嘞,稍等片刻就成。”冯大婶动作利落的开始煮馄饨。 湛老二在码头送货,隔三差五的也会来南街吃东西,彼此都熟悉。 回春堂,小药童把熬好的药喂给了老妇人后,拿着空碗出来了,“师傅,药已经喝了,人还有点神志不清,中午我们吃什么。” “就惦记着吃。”老大夫笑睨着贪嘴的小药童,想到湛非鱼还在,“你去煮点素面,再卧三个鸡蛋。” 老妇人才喝了药,要等半个时辰后才能进食。 “知道了师傅。”小药童蹭一下窜进了后院灶房去煮面了,湛老二则同一时间跨进了回春堂的大门。 “大夫,之前有个小姑娘送摔倒的妇人来医馆了,请问人可还在?那是我侄女。”湛老二表明了身份,手中竹筒里热气腾腾的馄饨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内室里,湛非鱼一看进门的湛老二连忙迎了过去,“二叔,你怎么来了?” “我去文兴书斋找你,掌柜的说你在这里,饿了吧,二叔给你买了馄饨。”湛老二看了一眼床上因为难受而哼哼的老妇人,将手中竹筒放到桌上,“小鱼你去借两幅碗筷过来。” “好的。”湛非鱼迈步就往外面走。 湛老二往门口看了一眼,看不到湛非鱼的身影后,立刻拿出怀中的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其中一个竹筒,又拿起晃了晃。 半晌后,湛非鱼端着碗筷回来了,湛老二将右手边竹筒里的馄饨倒进碗里,“小鱼,趁热赶快吃。” “我等二叔一起。”湛非鱼乖巧的回了一句,端坐在椅子上,等湛老二把自己的那一份也倒进碗里了,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湛老二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嘴角勾起诡异的冷笑,随后也大口吃了起来,馄饨有点糊了,味道没有在摊子上现煮的好吃。 喝了药之后,脑子还有点混沌不清的老妇人听着说话声,闻着食物香味幽幽转醒过来,视线模糊里,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湛非鱼。 想到瘫痪在床没有银子医治的儿子,想到累的病倒高热不退的女儿,老妇人慢慢摸出了藏在怀里的匕首,之前在街上她还没来得及掏匕首就晕了过去。 踉跄走过来的老妇人猛地举起手中的匕首,向背对自己站着的湛非鱼狠狠的扎了下去。 鲜血飞溅而出,原本模糊的双眼更是一片血红,老妇人嘶哑的低喃着,“你不要怨我,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吃过面条的小药童过来收拾碗筷,刚走到门口,啊一声喊叫起来,“杀人了!” 杀红眼的老妇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愧疚、不安、痛苦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湿润了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庞。 “作孽啊!”老妇人嘶哑的开口,手中染血的匕首猛地向着自己胸口扎了下来,一命换一命!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老大夫连同正在看烫伤的年轻妇人和她相公也一同过来了。 看到趴在桌上后背满是鲜血的湛老二,再看着倒在地上胸口扎着匕首的老妇人,年轻妇人尖声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从茅厕方向咚咚跑来的湛非鱼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二叔?” 小药童面色苍白,声音发抖,“师傅,杀人了。” “小竹,快过来,人还没死!”老大夫看了一眼老妇人就知道没救了,她这一刀扎进了胸口,就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原本以为湛老二也必死无疑,毕竟后背都快被扎成筛子了,可老大夫一把脉,却感觉到了微弱的脉动,人还有一口气在。 第047章 一连七刀 等刑房费捕头带着衙役和仵作赶过来时,老大夫已经替湛老二止血包扎了。 “人是自尽而亡。”蹲地上的仵作简单的验尸后拔出了匕首。 刀柄处沾染着血迹,再对比老妇人的右手,掌心和指尖都有血迹,手还呈现握匕的动作,仵作判断是自杀。 费捕头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和竹筒,“从地上血迹来看,伤者当时背对着死者。” 凳子下方的血迹略多,是伤者伤口流淌下来的,而老妇人的尸体四周是飞溅的血滴,则是匕首拔起再扎下来甩出来的。 “费哥,血迹范围都在这边,并没有延伸出去,屋里应该没有第三人在。”马捕快检查了一番,室内其他地方和门口都没有血迹。 若是有其他人在,必定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但小药童来时只看到了死者和湛老二,可以断定现场没有第三人存在。 一旁年轻的捕快诧异的问道:“费叔,这老妇人明显年老体弱,这第一刀或许是出其不意,但湛老二怎么不反抗?” 用来装馄饨的两根竹筒约莫半尺长,这样竖立的放在桌上,但凡湛老二反抗了,碰到桌子竹筒肯定会滚落在地,但桌上的碗筷都摆放整齐。 “你认识伤者?”费捕头反问了一句。 马捕快抢先一步回道:“伤者叫湛老二,是金林村湛家人,平日里在北街码头拉货送货。” “死者是什么人?和湛老二有仇?”费捕头追问,平日里马捕快带着人巡街,他们会认识湛老二并不奇怪。 “不清楚。”马捕快知道差一点被杀的人是湛老二时也吓了一跳,但他并不是认识老妇人,也不知道两人是否有仇怨。 “湛老二的侄女也在,她或许知道点什么。”马捕快提到了湛非鱼,见费捕头并不在意就连忙解释道:“那小姑娘是被大人夸过的女神童,听说在私塾一个月就抵得上其他人半年所学。” 费捕头看似平静的目光扫了一眼马捕快,“你们两个把尸体送回衙门,你跟我过去后院。” 湛非鱼、小药童和看烫伤的年轻夫妇都在院子里站着,被一个捕快看守着。 不同于面色苍白的小药童,湛非鱼明明年纪更小,但看着却更冷静,面无表情的站着。 而年轻的妇人估计吓到了,她相公不时拍着她后背安抚。 “小竹,你先说。”费捕头金刀跨马的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乍一看像是个普通的中年大叔,但周身却透着一股子锐利煞气,让人无处遁形。 “是。”小药童也才十二三岁,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老妇人是被文兴书斋的掌柜送来的……” 等下药童说完了,费捕头问道,“当时屋内还有其他人吗?” 想到那血腥的场面,小药童惶恐不安的摇摇头,“没有,没有人了,我站在门口,后来师傅他们也过来了。” 手被烫伤的年轻夫妇跟着开口:“我们听到了喊叫声,跟着老大夫一起过去的,当时也没有看到其他人,这个小姑娘是最后来的。”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沉默的湛非鱼抬起头,赫然对上费捕头锐利的双眼,她也没有惊慌。 “二叔去文兴书斋没找到我,就买了馄饨来回春堂了。”湛非鱼没有停顿的继续道,“吃完了馄饨,我在外面玩了一会,还没有到茅厕就听到喊声就跑回来了。” 湛非鱼四人的口供没什么问题,案发时屋子里只有老妇人和湛老二,现在只有两个疑点:一是老妇人为什么要杀湛老二,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 二是湛老二一个常年拉货送货的壮年汉子,身上有一把子力气,为什么没有反抗?毕竟不是一刀毙命。 “费哥,湛老二这人有午睡的习惯,他在码头干的又是苦力活,有可能吃完馄饨后趴桌上睡了。”马捕快小声说道,他和湛老二称兄道弟的,关系还算密切,对湛老二的习惯也了解。 费捕头没开口,一手有节奏的叩击着石桌。 片刻后,有两个捕快大步走进后院,对着费捕头拱拱手,“费叔,我们回来了。” “小赵你先说。”费捕头看向高瘦的手下。 “是。”小赵之前去了南街打探消息,“老妇人在文兴书斋门口摔倒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文兴书斋的掌柜连同路人……” 等小赵说完之后,另一个捕快接着道:“码头一起拉货的钱四说湛老二中午要接侄女,所以只送了两趟货就走了,湛老二性格和善,爱交朋友,做事说话也周全,并没有和任何结仇。” “难道死者是个疯妇?”马捕快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她一时心善救了人,可最后却差一点害死了自己二叔。 老大夫确定了湛老二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这才出来回话,“后背一共被扎了七刀,但因为瞎眼婆子力气不够,所以才捡回一条命。” 费捕头倏地起身,“老大夫认识死者?” “她住在槐树巷子,那边的人都称她瞎眼婆子。”老大夫一开始也没认出来,毕竟她衣裳脏乱,浑身散发着恶臭,脸上满是脏污,乍一看像是个乞丐婆。 老大夫记得不久前,瞎眼婆子还来医馆看过风寒,当时是她的女儿陪同。 母女俩虽然穿的也简朴,但都是干干净净的,说话也和气,谁曾想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熬的油尽灯枯了。 “小赵,你们两个去槐树巷子一趟。”费捕头说完后再次看向老大夫,问道:“既然伤口不深,为何湛老二没有反抗?” 若是一刀毙命也就罢了,这可是连扎了七刀,只要不是死人都会反抗。 一声长叹,老大夫忧心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这才回道:“其中有一刀扎在哑门穴上,而且是七刀里扎的最深的。” 以瞎眼婆子油尽灯枯的身体状态,再加上她之前才昏厥了,喝药之后人然清醒了,但力气肯定不大,扎的最深的一刀肯定是第一刀。 见费捕头他们都不解,老大夫再次解释:“哑门穴在颈部后正中线上,就是这个地方。” 老大夫拉过小药童在他脑后指了指,“此穴被刺中后,会导致人失哑、头昏、不省人事。” 所有湛老二不是不反抗,而是倒霉的被刺中了哑门穴,然后就趴桌上昏过去了,而瞎眼婆子紧接又刺了余下六刀,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力气不够,扎了这么多刀也没把人给弄死。 “湛老二多久会苏醒?”虽然还不清楚瞎眼婆子杀人动机,是真的疯了?还是和湛老二有仇?费捕头只能等人醒过来一问便知。 “失血过多,再加上有一刀刺伤了心肺,至多两个时辰肯定会醒。”老大夫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湛非鱼。 老大夫没说的是心肺受损会导致肺疾,不但不能再干力气活,还需要常年用药养着,即便如此也会经常咳嗽,有碍寿命。 若是有仇也就罢了,若是无妄之灾,撑门立户的汉子成了病秧子,这小姑娘虽不是凶手,可事却因她而起,老大夫担心湛非鱼会被家里人给打死。 该问的也都问了,费捕头让马捕快留下来等湛老二苏醒,又派了人去金林村通知湛家人,就带着手下离开了回春堂。 “小鱼,此事是意外,非你之过。”马捕快拍了拍湛非鱼的头,安慰道:“我和你二叔是好友,你爷爷奶奶若是责怪,马叔我给你做主。” “谢谢马叔。”湛非鱼低着头道谢,人看起来也蔫蔫的。 马捕快也没再开口,当日他想让湛非鱼嫁给自己的外甥大勇,可湛老二做不了主,再加上朱地主家横插了一脚,马捕头打算等风声平息了再提。 左右湛非鱼还小,不曾想湛老二差一点被瞎眼婆子给杀了,不过这样也好,马捕快眼中有算计的精光闪过。 湛非鱼得罪了湛家人,自己伸出援手,日后她必定对自己感恩戴德,和大勇定亲、成亲后,一定会向着自家。 第048章 借机发难 金林村,湛家。 湛老太听到衙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怔愣半晌后哭嚎起来,“老二啊,我的老二啊……” “老人家,人已经被大夫救回来了,你赶快带着银子去医馆。”赵捕快劝了两句。 村正也赶紧道:“别哭了,让老大赶快从地里回来,老三媳妇,你去胡家借一下牛车,再把老二媳妇找回来。” “是,我这就去。”马氏脑子懵懵的,听了村正的话拔腿就往外面跑。 “行了,赶快去拿银子!”湛老头对着哭嚎的湛老太怒喝一声,自己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村正狠狠抹了一把脸,借着送赵捕快出门的机会小心翼翼的问道:“差爷,老二是去码头搬货送货的,怎么就遇到这事了?” “案子还在查。”赵捕快迟疑了一下,他还年轻也没什么架子,见村正是真的担心,低声透露了点内情,“凶手是个瞎眼婆子,若是和湛老二没有仇的话,那就是无妄之灾。” 瞎眼婆子?村正是一头雾水,想到湛老二平日里的圆滑,按理说是不会和人结仇的,还是这样的死仇。 “行了,不该问的别问。”赵捕快面色严厉了几分,摆摆手不等村正开口大步离开了。 “差爷,慢走。”村正陪着笑脸,等人走远了,不由叹息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大榕树下。 小姚氏闲着没事和村里的婶子们在闲扯,听到马氏的话之后一下子炸起来了,“马氏,你竟然敢诅咒我家老二,我撕烂你的嘴!” 被小姚氏一把揪住了头发,马氏痛的嗷了一嗓子,好在旁边几个婶子帮忙将人给拉扯开了。 “二嫂,村正都带着衙役来家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去胡家借牛车!”马氏揉了揉被扯痛的头皮,丢下话就向着村尾胡家跑去。 “二嫂子,你还是回家看看吧。”年轻的妇人低声提醒了一句,就算三嫂子平日里不着调,也不会拿这种事胡说。 “是啊,先回去看看。”其他人也跟着劝了起来,纷纷迈步往湛家走了去,这可是出大事了。 湛老大夫妇俩都在地里干活,听到村里人带来的话之后,湛老大锄头一丢就往湛家方向跑了去。 李氏惊了一下,陡然想起湛非鱼早上是跟着湛老二去县里的,赶忙追了上去。 等村正带着湛家人匆匆赶到回春堂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湛老太和小姚氏一路哭嚎着,湛老头和湛老大绷着脸没说话,都在担心重伤的湛老二。 村正看向焦急不安的李氏,低声劝了一句:“差爷没说小鱼的事,必定是没有受伤。” “堂叔,我知道。”李氏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没见到人李氏悬着的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牛车刚停稳,湛老太和小姚氏抢先下来了,刚停歇的哭声再次响起,“老二啊!” “当家的,当家的……”小姚氏一面哭一面往里面跑,湛老二出事了,二房的天就塌下来了。 湛非鱼和马捕头在屋子里守着还没清醒的湛老二,听到外面的哭嚎声之后,两人同时起身。 小姚氏顾不得小药童的提醒,将人一把推开就冲到屋子里。 一看面色煞白趴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湛老二,小姚氏哭声陡然尖利了三分,“老二啊,老二,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怎么办那!” 后一步赶过来的湛老太也是面色苍白,脚步踉跄的向着床边扑了过去,“儿啊,儿啊,娘来了,你醒醒。” “病人要休息……”小药童无奈的开口,可没一个人听他的话,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着。 “小鱼,你没事吧。”李氏看到站门口的湛非鱼一下子扑过去将人抱住了。随后又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见湛非鱼身上没一点伤,李氏长长吐了一口气,心安了。 “娘,我好好的。”湛非鱼安抚的握住了李氏的手,回头看着床边的湛家人,除了哭嚎的奶奶和二婶,爷爷和爹也来了,等会只怕还有一场狂风暴雨。 老大夫被担心的小药童叫了过来,唯恐又哭又闹的婆媳俩人把湛老二给弄醒了,到时候后背的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湛老大绷着脸,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湛老二,“大夫,我二弟他?” “放心,人已经救过来了,没醒是因为失血过多。”老大夫肯定的话让湛老大的心安了几分。 至于受伤带来的肺疾问题,老大夫不是刻意隐瞒,至少要等人醒过来了,等湛家人情绪稳定了再说。 “人真的没事?”小姚氏抽噎着,湛老二还活着,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抹了抹眼泪,看到站在李氏身边的湛非鱼,小姚氏突然扑了过去,一巴掌向着湛非鱼脸上扇了去,厉声咒骂:“是不是你害的你二叔?为什么你没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小姚氏会发难,不等湛非鱼躲避,马捕快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小姚氏的手。 “弟妹,老二出事和小鱼无关,你别难为孩子。”马捕快不悦的斥了一句,他还想着把湛非鱼嫁给自己外甥,哪轮到小姚氏作践她。 “马大哥?”小姚氏愣了一下。 她是知道湛老二对马捕快是多么推崇的,更何况他身着捕快服,腰间挎着佩刀,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小姚氏立刻怂了。 “老二媳妇,不要胡闹!”湛老头厉声开口,她撒泼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还当着马捕快的面! 没理会表情讪讪的小姚氏,马捕快对着湛老头拱拱手,“湛叔,老二这事衙门还在调查,老大夫也说了老二人没事,湛叔和婶子不用太担心。” 湛老二和衙门的差爷结交,这让湛家在村里格外有面子,因此湛老头也不敢端着长辈的架子拿大。 湛老头对着马捕快客气道:“老二儿媳妇也是太担心老二了,马捕快多包涵,老二这事还要马捕快多费心。” “湛叔客气了,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马捕快客套的回了一句,自己在这里,湛家人必定不敢难为小鱼,只是过犹不及。 马捕快收敛了眼中的思虑,再次道:“老二还有一个时辰才能醒,我先回衙门看看。” 老大夫也带着小药童回前堂了,虽然发生了命案,但回春堂诊费低,不时有病人过来看病。 屋子里只剩下湛家人和村正后,坐床边的湛老太突然站起身来,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嘶哑的声音阴狠的响起,“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你二叔出事了你却没事?” 马捕快不离开,湛老太也不敢发难。 村正刚想开口,可看着昏迷不醒的湛老二,也没有说话,差爷不愿意透露太多,唯一知情的只有小鱼了。 李氏一把抱住湛非鱼,护短的回道:“娘,小鱼还是个孩子!” “李氏,你给我闭嘴!你再敢护着这死丫头,我让老大立刻就休了你!”湛老太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大嫂,你良心让狗吃了吗?我家老二还生死不知的躺在这里,你就这么护着这个祸害!”小姚氏撒泼的叫喊起来,向着李氏扑了过去,“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二房那!” “好了,老大,你把小鱼拉过来。”毕竟还在回春堂,村正也在,湛老头好面子,也不想吵吵闹闹的惊扰了还昏迷的湛老二。 湛老大挡住了撒泼的小姚氏,也不准李氏护着湛非鱼,沉着脸厉声问道:“小鱼,你和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只有七岁,但以湛非鱼的读书天赋,湛老大、湛老头和村正都没把她当成普通小孩子,当然,也不认为湛非鱼害了湛老二,只不过她是唯一知情的人。 湛老太和小姚氏也不是真的认为湛非鱼害了湛老二,可因为读书的事,婆媳俩都恨不能弄死湛非鱼,自然是借机生事。 第049章 二叔醒来 “我和二叔在城门口分开……”湛非鱼把事情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遮掩。 “真的是你!”小姚氏声音尖利的骇人,狰狞着面容扑了过来,“我打死你这个贱丫头,你这个害人精!怎么死的不是你!” “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知道那是个疯婆子,你故意让她害了你二叔!”湛老太也怒声吼了起来,眼神像淬了毒,“你怨我不让你读书,所以你要害死你二叔来报复我!” 或许其他人都认为这是个意外,湛非鱼救人也是做善事,谁能想到瞎眼婆子会动手杀人,但在湛老太看来这都是湛非鱼的阴谋,这个死丫头是在报复,否则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屋子里再次乱了起来,湛老太要动手打人被村正给拦住了,小姚氏则被李氏给拉住了,哭喊声咒骂声混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湛老二已经死了。 嘶了一声,村正被湛老太抓了几下,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无奈的看向面色难看的湛老头,“三哥!” “好了,闹够了没有?有什么事等老二醒了再说!”湛老头终于开口了,只是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却一片冷漠,终究是迁怒到了湛非鱼身上。 湛老太折腾了一番累的气喘吁吁,仇恨的目光怒视着湛老大,“你养的好女儿!” “娘。”湛老大看着昏迷不醒的湛老二,对上爹娘怨恨的目光,再听着小姚氏的咒骂声,抱着头在墙边蹲了下来。 门口突然传来咳嗽声,湛家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着捕快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捕快,也不知道三人站了多久。 费捕头看似平和的目光扫过屋内湛家人,“你们是湛家人?出来回话。” “这是我们衙门费捕头。”赵捕快同情的看着被李氏护在身后的湛非鱼,这本是无妄之灾,可惜农家人愚昧,竟然怪罪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差爷。”湛老头干巴巴的开口,又狠狠瞪了一眼闹腾的湛老太和小姚氏,嫌他们在官差面前丢了脸。 院子里,湛家人是泾渭分明,湛老头、湛老太、小姚氏站一起,湛老大站在村正身边,李氏牵着湛非鱼的手站到了最左边。 “行凶者汪氏家住槐树巷子,人称瞎眼婆子,有一子一女,儿子汪明之前是宝丰布庄曾家的小厮,你们可认识?可有旧怨?”费捕头简单说了一下瞎眼婆子的情况。 面对佩刀的捕快,湛老太和小姚氏都佝偻着身体,不敢言语。湛老大只知道地里刨食,也不清楚湛老二在县里的情况。 湛老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差爷,草民一家和汪氏不认识,也不曾听老二说起过。” 费捕头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继续问道:“月前南街发生了惊马事件,曾夫人就坐在马车上,赶车的正是小厮汪明,后来曾家把汪明打了板子赶了出来……” “这事我听老二说起过,可老二一直在码头送货,从不曾和人起冲突,也不认识汪明。”湛老头心里已经认定这是意外,瞎眼婆子估计是疯了,老二才倒霉的被她刺伤了。 赵捕快年轻心善,看湛老太和小姚氏心有不甘,便多说了两句:“汪家的邻居都说自从汪明瘫痪在床,汪珍也因为照顾兄长病倒后,瞎眼婆子就有些神志不清。” “是,草民明白。”湛老头忙不迭的点头,知道赵捕快是在敲打自己。 李氏松了一口气,虽然头发乱了,脸上也被小姚氏抓破了,可有了差爷的话,小鱼就不会背上谋害亲叔叔的罪名,也不会影响小鱼读书科举。 小姚氏心有不甘的攥着拳头,尤其是瞄到李氏那轻松的表情,小姚氏脑子一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喊冤,“差爷,你们都被这个贱丫头给骗了,她是故意要害死我当家的!” “侄媳妇,在差爷面前不可胡言乱语!”村正头皮一麻,恼怒的看着不知所谓的小姚氏,她一个妇道人家敢质疑差爷的办案能力。 费捕头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村正禁止他开口,对着小姚氏道:“你说是这一切是你侄女所为?” 低着头,见不到官差的模样,小姚氏也没那么怕了,“是,差爷,这死丫头一肚子心眼,她就是恨我们不让她读书,所以才要引来疯婆子害死我当家的!” 小姚氏越说越来劲,面容狰狞了几分,“她送人来医馆还留下来照看,心善?我呸!这个贱丫头就是个歹毒的,平日里在私塾总把我家大郎比下去,挑唆夫子打大郎板子。” 见费捕头没有打断自己,小姚氏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湛非鱼,“死丫头你还在村里给自己扬名,说自己是什么神童,就是怕苦怕累不愿意下地干活!你这个小畜生,明知道那是个疯婆子,还把你二叔引来,自己却逃走了,就该让县老爷砍了你的狗头!” “湛非鱼,你可有话说?”费捕头看向湛非鱼,他年轻时跟着师傅抓过一个凶手,也是六岁的孩子,是个男童,一把火烧死了全家十二口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二叔醒了。”湛非鱼平静的回答,她站的位置正对着屋子。 第050章 诊费昂贵 湛老二看着屋子里的湛家人和身着捕快服、配着大刀官差,第一反应是那丫头被瞎眼婆子给杀了。 可赫然对上湛非鱼那乌黑圆溜的双眼,湛老二惊坐而起,扯到了后背的伤口,再次死狗一般趴回了床上。 “老二。” “当家的。”湛老太和小姚氏担忧的看着脸白的跟死人一般的湛老二,可费捕头沉着脸没发话,两人畏畏缩缩的也不敢上前。 捕快难道是来抓自己的?湛老二惶恐不安的攥紧了被子,脑子里混沌一片,可动手之前自己已经反复推敲过了。 这么一想湛老二又冷静下来,装作疼痛难忍的哼了两声,“爹,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受伤了?” 湛老头看向费捕头,见他点了点头,湛老头连忙把事情说了说了一遍。 “爹,娘,我没事,就后背痛的厉害。”湛老二心定了,只恨瞎眼婆子是真的眼瞎,竟然把自己当成死丫头。 不对,当时自己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 湛老二猛地抬眼向着湛非鱼看了去,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是这个死丫头换了馄饨!下了蒙汗药的那碗被自己吃了。 “当家的,你都是被这个死丫头给害了。”小姚氏恨恨的瞪着湛非鱼,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她假好心的救了个疯婆子,怎么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对你下狠手,害的你差一点把命都丢了。” “别瞎说,这是意外,和小鱼无关。”湛老二责备的看了一眼小姚氏,摆出慈爱宽和的长辈模样,“小鱼,你二婶是被吓到了,二叔不怪你。” 一看湛老二如此宽容,湛老大和湛老头都松了一口气,湛老太、小姚氏虽心有不甘,但捕快在这里,婆媳两也不敢闹腾,眼刀子咻咻的向着湛非鱼戳了去。 等费捕头问完话之后,就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回春堂。 “费叔,湛老二和瞎眼婆子不认识,更没有结仇,看来可以结案了。”赵捕头语气轻松了几分,这么快就查清楚了,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你们累了一天,明日休息半日再来衙门。”费捕头给几人放了假。 回到县衙已是日落时分,费捕头先看了仵作的验尸记录,又查看了汪明、汪珍还有邻居的口供,再结合湛老二的话,的确可以结案了。 半个时辰后,县衙后宅。 站在廊庑下的小厮微微侧过身,“大人请费捕头进去。” 书房亮着灯,陈县令换下了官服,身着茶褐色直裰,听到开门声后将毛笔搁在山水笔架上,“案子查的如何?” “这是卷宗还请大人过目。”费捕头恭敬的将卷宗递了过去。 若是大案重案,县衙没有结案权,还需要将卷宗移交至南宣府,具体审判结果由知府大人定夺,但如果是一般案件,陈县令便可直接审判。 陈县令翻阅卷宗后,开口道:“是否和曾家或者朱家有关?” “回大人,属下派人查访了,并没有查到任何关联。”费捕头并不意外陈县令有如此推断。 朱地主家虽是一方乡绅,但朱鲲是赵主簿女婿,刘旺财之前上湛家打砸之事,陈县令也知晓,好在赵主簿警告了朱鲲让他收手了,但难保事后朱鲲又伺机报复湛家。 至于宝丰布庄曾家就更有嫌疑了,曾夫人保住了胎儿,但需卧床三月保胎。 曾掌柜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跛腿乞丐失踪了,但汪明这个小厮还活着,也有可能是曾家出手报复,要让汪明家破人亡。 至于湛非鱼和湛老二,是不是被无辜卷进来的,不管是朱鲲还是曾掌柜估计都不会在乎一个平民老百姓的死活。 “大人,属下问讯时发现湛老二神色不对,似乎有所隐瞒。”费捕头没忘记湛老二苏醒之后那一瞬间惊惶不安的表情,虽然收敛的极快,但依旧没逃过费捕头的一双利眼。 陈县令对湛家唯一的印象就是湛非鱼这个白胖可爱的小姑娘,若不是朱鲲的事牵扯到赵主簿,陈县令都不知道湛非鱼读书天赋如此高。 “你再派人去查一下。”陈县令思虑一番后,再次道:“你找管家取二十两银子送去回春堂,就说是本县对湛家小姑娘善举的嘉奖。” 费捕头一愣,大人竟然如此爱护一个小姑娘? 想到之前陈县令还亲自去了湛家主持比试,费捕头随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提湛老二挨了七刀,人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湛家人一开始担心湛老二的伤情,又怨恨湛非鱼,谁都没想到银子的事,等吃了几个饼当晚饭,脑子冷静下来了,银子的事就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爹,我去问了老大夫,救二弟的止血药是顶好的,一瓶就要一两银子,老大夫当时就用了两瓶。”湛老大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的湛家人脸色倏地难看到了极点,这就去了二两银子了。 湛老大接着开口道:“二弟流了很多血,老大夫药里用了参片,而且这药还需要吃半个月,之后再换方子,这诊费加上药费一共十八两。” “不都说回春堂便宜?怎么要这么多银子!”小姚氏尖声叫嚷起来,十八两银子啊,这不吃不喝都要挣上两年,关键后面还要花银子。 湛老头和湛老太脸色也很难看,虽说保住老二的命最重要,但这么多银子就跟割了肉一般痛。 “大哥,当家的是被你女儿给害的,这银子必须你们大房出!”小姚氏恶狠狠的开口,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若不是李氏护着,她非得打死这个贱丫头! “家里没银子了。”湛老太附和了一句,逼迫的目光则是看向了湛老大,故意伸长脖子露出结疤的伤口,“害了我不够,还要害老二,不把湛家人都害死,你们大房是不会罢手的。” “娘,银子我出。”湛老大一脸愁苦的接过话,虽然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银子,但老二是被小鱼连累了,就算是卖身为奴他也会出这银子。 李氏没说话,她也清楚自己说了没用。 至于银子,以往赚的都交到婆婆手里了,这银子是债务,可李氏不怕,只要小鱼能读书,撑过这两年考了童生,银子的事不难办。 “爹,我没什么事了,让我媳妇留下来照顾我,你们跟大哥出去找客栈住一晚上。”湛老二嘶哑着嗓音开口,几句话说下来就喘不过气来。 “浪费那银子干什么,天不冷,在这屋里挤挤。”湛老头不愿意多花银子,大房手里那点私房钱估计都给小鱼买笔墨用了,老二的药费还得家里出,能省一文是一文。 第051章 赔五百两 入夜,伤口疼的厉害,湛老二忍着痛在脑海里把事情过了一遍,晦暗的灯光下,面容阴狠毒辣的骇人。 那贱丫头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馄饨里下了蒙汗药,还偷偷调换了!湛老二分明记得自己是看湛非鱼出去了才动手下药的,可最后中招的却成了自己。 “当家的,让爹娘去客栈就行了,那死丫头就该留在这里照顾你。”小姚氏心疼银子,也不满自己留在回春堂吃苦受累,而大房一家三口却去客栈睡大觉了。 “我伤成这样,以后家里只能靠大哥了。”湛老二语调阴森而诡谲,忧心忡忡的继续道:“大郎还在读书,明年三郎也该去私塾了,束脩一年就要二十两,这还不算笔墨纸砚的花费,若是参加科举用的银子更多。” 看着小姚氏惨白了脸,湛老二叹息一声,“我这身体还要吃药,码头的活计一旦停了,日后就只能去拉散货了,大郎翻过年就十三岁了,过两年也该娶亲了,这一笔笔都是银子。” 以前就湛大郎一人读书,湛家的日子在村里算好的,可今年九月湛非鱼去了私塾,小姚氏明显感觉到家里伙食差了许多,也就中午一餐能吃干的。 唯恐小姚氏的打击还不够,湛老二面色严肃的叮嘱,“日后在家里你不可再闹腾,更不能和大嫂别苗头,受了委屈也要忍着。” “凭什么?”小姚氏一下子炸了起来,滔天的怒火让她狰狞了脸,厉声反驳道:“你是被那死丫头给害了,我凭什么还要对大房低头?” 小姚氏一贯不服李氏在村里的好名声,总要强压她一头,现在让她甚至两个儿子都装孙子捧着大房,这比杀了小姚氏还要让她难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我是被小鱼给害了,大哥也对我们心存愧疚,但时间一长,三五年之后,大哥只会认为我们二房是累赘,到时候爹娘的心也会偏了。” 湛老二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握着小姚氏的手用力了三分,“为了大郎和三郎,只能委屈你了。” 小姚氏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般,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 可她也知道湛老二不是吓唬自己,二房不能挣钱了,还要吃药花银子,就婆婆那刻薄的性子,二房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小姚氏惊恐万分的直摇头,求助的看着湛老二,像是落水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当家的,你脑子转得快,你想想法子。” 斟酌了片刻后,湛老二见时机差不多了,慢悠悠的开口道:“只能趁着现在爹娘还向着我们,大哥还在愧疚自责把后面的问题的一举解决了。”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湛非鱼这个粗神经的,湛家其他人都没睡着,在客栈喝了一碗粥填肚子就匆匆赶去了回春堂。 院子里,湛非鱼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欠条,这字她都认的,可组合到一起之后,湛非鱼感觉自己眼花了。 “不管药费要多少,我们大房都认。”湛老大肯定的开口,昨晚上想了一夜,虽说意外,可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小鱼救了那瞎眼婆子才害了老二,出银子是应该的。 黑幽幽的大眼睛瞅着“天真无邪”的湛老大,湛非鱼一字一字道:“爹,这是五百两的欠条。” “什么?”湛老大猛地扭头看向湛非鱼,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氏也是一愣,脸上慢慢露出嘲讽的冷笑,二房还真是无耻,五百两!自己就是拼着被休,也不会让小鱼背上五百两的债。 湛老头和湛老太也是傻眼愣住了,老夫妻俩昨晚说了半宿的话,除了狠狠咒骂湛非鱼这个祸害外,也说到了银子的事,不管如何肯定不能让老二白白遭罪。 可五百两银子?饶是湛老太贪婪又自私,这会也被吓到了。 “五百两怎么了?我家老二差一点丢了命,一条命不值五百两吗?”小姚氏尖利着嗓音叫嚷着,气势汹汹的瞪着湛非鱼几人,“老大夫说了当家的以后都要吃药,这都是药钱!” 湛老大看着沉默不语的爹娘,看着泼辣不讲理的小姚氏,抹了一把脸开口道:“弟妹,五百两实在太多了。” 湛老二在村里算是能干的,一年也就赚十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两银子湛老大也认了,这还得他不吃不喝赚七八年。 可五百两!就是卖了湛老大,他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湛老二虽然挨了刀,可人还好好活着,以前村里有人出去打短工意外死亡的,主家也就赔了一百两银子。 “爹,除了五百两银子外,上面还写着等二叔五十岁之后,我们除了药费外,还需每个月给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大郎二郎读书的钱,日后娶妻生子的钱都要大房负担一半。”湛非鱼终于明白昨晚上二叔为什么让他们都去客栈睡,敢情是为了“教导”二婶如何要赔偿。 看着面色灰败的湛老大,湛非鱼没多少同情之心,爹把二叔当兄弟,二叔却想着弄死自己,想着把大房榨干吸血。 眼尖的看到老大夫,小姚氏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他胳膊,“老大夫你说,我当家的是不是要好好养着?” 老大夫点了点头,“失血过多得好好补补,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干力气活。” 至于肺疾有多严重,老大夫现在也不好说,不过常年咳嗽肯定是要吃药养着,好在轻巧一点的活计还是可以做的。 小姚氏得意的昂起下巴,对着湛老大唾沫横飞的嚷嚷,“大哥,你不相信我说的总该相信大夫的话,当家的成了病秧子,都是这贱丫头害的,赔五百两一点都不多!” “五百两?”老大夫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理直气壮的小姚氏,这一家人怎么还讹上了? 第052章 不赔就告 湛老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大儿子,再看着冷眼旁观的李氏和湛非鱼,打了个圆场,“老二家的,五百两太多了,你大哥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湛家没分家,大郎三郎读书也好成亲也罢,这银子都是公中出,老二受伤要养着,家里肯定也会拿银子,五百两小姚氏敢说,湛老头都不敢听。 这要是传出去了,以后大郎他们还怎么说亲?老二家的对亲大哥都狮子大开口,有这样一个婆婆谁家姑娘敢嫁进来。 “爹,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姚氏不满的看了一眼湛老头,当家的说得对,爹现在就向着大房说话了,以后还不知怎么偏心。 这么一想,小姚氏愈加坚定了要银子的念头,“大哥大嫂签下了欠条,一年还一点总能还上,爹,我当家的被小鱼害的差一点没了命,一条命难道不值五百两?” 看着老大夫那无语的模样,被儿媳质问的湛老头大感丢脸,可他也知道小姚氏的尿性,只能摆出当公公的架子,一锤定音的给出结果。 “老二家的,这事容不得你胡闹,五百两太多了,我这个当爹的做主,让老大赔你们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也不少了,湛家没分家,老大在地里刨食,这些年最多也就存了十两八两的私房钱,因为湛非鱼读书,这点私房估计也用的差不多了。 湛老头偏爱二房,又迁怒湛非鱼连累湛老二重伤,再加上比起无理取闹的小姚氏,大房夫妻都是老实人,湛老头才敢这样说,吃柿子总要捡软的捏。 一百两虽然多,可湛老大想只要自己多开几亩荒地,空闲了再去县里找点短工,李氏再多织布,去山上挖草药。 等明年小鱼字写的好看了也能抄书,一家人熬几年也能存下银子,二弟也是不讲理的人,不会逼迫自己立马还钱,三五年不行就七八年。 “爹,听你的就一百两。”湛老大感激的直点头,爹终究是向着自己的。 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爹还如此感恩戴德,当一百两是大水飘来的。 “我不同意,这银子谁愿意给就谁给,我和小鱼都不会同意。”李氏冷声的开口。 见湛老大表情从错愕到愤怒,李氏冷笑,夫妻多年她早就知道湛老大吃亏是福的性子。 “老二是小鱼害的,李氏,你凭什么不同意?”一直没开口的湛老太恶狠狠的瞪着李氏,眼神狠厉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从李氏进门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喜欢大儿媳妇,看着宽厚温和,实则是个内里藏奸的,湛老太垮着老脸,恨毒了李氏和湛非鱼,整个湛家就她们母女俩最不服管教。 李氏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看着面容阴狠的湛老太,和同样绷着脸不悦的湛老头,“爹娘,你们去村里问问,看看村正和老族长会不会同意?” 村正昨天傍晚就赶着胡家的马车回村了,想必湛老二受伤的事村里都知道了,小鱼救人是善举,湛老二受伤是意外,非得把这个罪名按到她头上,村正和老族长不会答应。 这些年村里难得出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这就是李氏敢拒绝的底气。 湛老大一看爹娘表情难看,二弟妹满脸愤怒,只能火大的对着李氏吼了起来,“你就不能消停点,老二人还在里面躺着呢!我说一百两就一百两!” “爹。”湛非鱼刚要说话,却被李氏给阻止了。 虽然没读过书,可李氏知道读书人的名声有多重要,有些话不能让小鱼来说,“难道小鱼不该救人?” 李氏嘲讽的看着湛老大,冷笑一声,“你要当老好人你去当,你不想家宅不宁,那我们就和离,我带小鱼单过,你以后赚的银子都赔给老二,以后给二房做牛做马,让你两个侄子给你养老送终、摔盆举幡。” 李氏声音冷如刀,把湛老大的脸皮剥下来踩,他不想家宅不宁所以就退让、吃亏,可凭什么!这些年李氏已经受够了,她自己可以忍受,但绝对不会让女儿跟着忍气吞声。 “娘,老族长说了可以把我过继到五爷爷那一支。”忍无可忍的湛非鱼毫不客气的补了一刀,成功看到湛老头、湛老太怒不可遏的表情。 至于她爹,湛非鱼别过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小姚氏昨晚上守着湛老二说了半宿的话,早就想到大嫂不会答应,不过她已经从湛老二那里讨到对策了。 “大哥,你养个女儿还不如养一条狗,至少大黄还会看门护院。”小姚氏不屑的撇撇嘴,讥讽面色难看又痛苦的湛老大。 “大哥,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话难听,小鱼仗着会读书就不把一家子长辈放眼里了,我要是大哥我就去衙门告她忤逆不孝,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现在不掰过来,以后还不知道闯什么大祸,等祸害了全家后悔就迟了。” 李氏不等湛老大开口,矛头对准了李氏,“大嫂,小鱼这么恶毒都是你教的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嫂整天把和离挂嘴巴,老二伤成这样,那我是不是也该学着大嫂和离?” “老二家的,你胡说什么!”湛老太厉声一喝,警告的目光瞪着口无遮拦的小姚氏,她要是敢对不起老二,湛老太都能弄死她。 为了五百两银子,小姚氏都敢把天捅破了,再说当家的也支持自己,小姚氏根本不惧湛老太这个婆婆。 “娘,我把话撂在这里,大哥不赔钱,我立马回去收拾东西回娘家,当家的变成这样,大房屁事都没有,吃苦受累都成了我!”小姚氏昂着脖子强硬的放出狠话。 湛老头阴沉着老脸,对李氏愈加的不满,老大都同意给一百两了,偏偏李氏又闹腾起来了。 看着要闹和离的小姚氏,湛老头也有些不满,却不敢对她说狠话,虽说和离对女子伤害更大,可老二现在这情况,伤得这么重,还要吃药养着,又有两儿子,真和离了,家里也拿不出钱给老二再娶妻。 “李氏,当初我就不该让老大娶你进门!”湛老太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恨不能活撕了李氏母女俩。 可看着无所谓的大儿媳,湛老太看着湛老大,抹着眼泪哽咽道:“老大,娘对不起你,让你娶了这么个搅家精进门,没给你生个儿子,还要害的老二妻离子散,娘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湛家的列祖列宗。” “娘……”湛老大连忙扶住哭的悲恸的老娘。 没有儿子让湛老大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他不怪李氏,爹娘也没说什么,可李氏呢?一点不知道体谅家里,反而处处要强,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是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湛老太抱着大儿子呜呜的哭着,哭的湛老大也跟着难受起来,对李氏也愈加的不满。 第053章再遇熟人 等了半晌,小姚氏不耐烦的打断母子情深的两人,“大哥,你不仁我不义,这五百两你要是不赔,我现在就和当家的和离,我一个妇道人家可负担不起二房的重担。” “我赔。”湛老大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已经对不起爹娘了,不能再害了二弟一家。 可想到这五百两银子,湛老大不满的看着置身事外的湛非鱼,“小鱼,这祸是你闯下的,爹知道你读书好,日后有前途,这银子你必须赔给你二叔,否则爹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之前湛老太为了不让湛非鱼读书,都拿菜刀抹脖子了,她不是没想过去衙门告状,或者去私塾撒泼闹腾。 可村正和老族长的警告让湛老太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他们真敢代替湛老头把她休回娘家。 但此刻不同,湛老大身为父亲,他去衙门状告湛非鱼,那绝对是一告一个准,村里、族里难道能把湛老大打死?就算要过继,湛老大这一告也能断了湛非鱼的读书路。 湛老大说完之后,有些不敢看湛非鱼,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湛非鱼读书的刻苦,可一转头对上湛老太那欣慰的眼神,湛老大动摇的心瞬间就冷硬下来了。 自己没做错,是小鱼这孩子不服管教!小小年纪对长辈不敬,害的亲二叔重伤却不管不问,这样自私冷血的性格不掰过来,读书再好也没用。 “老大,娘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湛老太抹着眼泪欣慰的直点头。 “大哥,我们二房老老小小的都指望你了。”小姚氏嘴甜的说了一句,当家的说的不错,只要把大哥捧得高高的,大房就是他们二房的牛马。 被委以重任的湛老大浑身充满了干劲,自己身为大哥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李氏被湛老大给气到了,再看着得意洋洋的湛老太和小姚氏,李氏恨不能拿到杀了湛老大,“你还要告小鱼?你根本不配当小鱼的爹!” “李氏,你闭嘴!你这样胡搅蛮缠只会害了小鱼!”厉声一喝,湛老大怒视着李氏,“慈母多败儿!” 湛非鱼对着李氏摇摇头,“娘,别说了。” 说再多也没用,没必要浪费口舌,原本看二叔被扎了七刀,她还有些不忍,看来还是自己心软了。 “费捕头。”围观的老大夫这一开口,院子里的湛家人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费捕头三人。 马捕快是跟着费捕头一起过来的,他没想到湛家二房竟如此贪婪,一开口就是五百两,湛老二一条命都不值这么多银子。 费捕头没理会表情讪讪的湛老头,向着面色沉静的湛非鱼看了过去,不愧是大人看重的小神童,正应了那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湛家小姑娘,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是陈大人对你救人的嘉奖。”费捕头示意赵捕头把长装有四个银锭子的荷包递给了湛非鱼。 若是往日,这二十两银足够湛老太和小姚氏眼红了,但有五百两的赔偿在前,二十两就不算什么了。 “多谢陈大人,学生受之有愧。”湛非鱼对陈县令是真的感激,不管是当初主持比试让自己入学,还是今日送来二十两银子,如果不是二房贪婪,这银子足够付回春堂的药费。 费捕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湛家几人,对着湛非鱼却是和颜悦色,“大人惜才爱才,日后你若有难处,大可来县衙。” 湛老头和湛老大一喜,县令大人竟如此看重小鱼! 湛老太、小姚氏低着头掩饰住难看的脸色,婆媳两敌视湛非鱼,她得县令大人看重,那随便一句话不就能把她们拉去县衙打板子? ……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刘寡妇在小树林偷人被抓了,还是和两个汉子,村里人终于不再议论湛老二受伤的事了,纷纷说起刘寡妇那大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两个汉子是邻村的谁谁谁。 去县里买纸的湛非鱼看了一眼高耸的围墙,慢悠悠的往巷子外走,手里抓着一根糖葫芦啃着。 巷子口六七个小孩子还围着卖糖葫芦的大叔,馋嘴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嘶……”湛非鱼被酸的小胖脸扭成了一团,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树下的身影,吓的一个哆嗦,半颗山楂直接吞了下去。 湛非鱼小拳头猛捶着胸口,史上第一个被糖葫芦噎死的小神童诞生了! 殷无衍冷眼瞅着湛非鱼那胖脸涨红充血,半晌后,抬手在胸她口一拍,半颗山楂裹着唾沫口水飞了出来。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湛非鱼大口大口呼吸着,抬手抹了一下嘴巴,口水混着糖液黏糊糊的难受。 “擦一下!”冷飕飕的声音嫌恶的响起,殷无衍把白色锦帕丢了过去,每一次见她都这么邋遢。 “谢谢大哥哥!”湛非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心里在不停的扎小人,若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会被吓到吗? 湛非鱼拿着帕子狠狠的擦了擦嘴巴,随后一脸感激的递了过去。 看着那帕子上沾染的红色口水,殷无衍粗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呃……故意恶心人的湛非鱼一个激灵,对上他阴冷的凤眸,拿着帕子的胖爪子迅速的收了回来。 半晌后,茶楼雅间。 洗了脸又洗了手才被准许坐下来的湛非鱼挺直了小身板,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严肃认真的小模样,“大哥哥,我说我去买糖葫芦你信吗?” 殷无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目光看似幽冷却透着让人无处遁形的锐利,“死者汪氏自戕而亡,匕首入胸口两寸有余。” 湛非鱼头皮一麻,好好的为什么要把瞎眼婆子的验尸记录拿出来说。 “死者檀中穴有圆形淤青。”殷无衍此话一出,就看到湛非鱼瞪圆了双眼,像是受惊的小兽。 第054章 吃饱喝足 “神庭穴亦有轻微淤青。”殷无衍放下茶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坐立不安的湛非鱼。 瞎眼婆子的尸体已经经过仵作验尸,因为她是自尽而亡,所以尸体上即使有其他淤青,仵作也不会多在意,毕竟死因太明显。 再者她眼睛不好,一儿一女一个瘫痪一个重病,瞎眼婆子要照顾他们,身上多是碰撞的痕迹,切菜烧水一不留神就容易伤到。 低垂着头,黑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慌乱不安,湛非鱼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巷子的右边是宝丰布庄曾家。”湛非鱼再次开口,圆嘟嘟的胖脸上没有了孩子气显得沉静冷漠,“我改变了字迹丢了纸条给曾家。” 纸条塞到了荷包里,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湛老二帮跛腿乞丐逃出了上泗县。 “借刀杀人?”虽是疑问的语调,但殷无衍已然看穿了湛非鱼的目的,玉面郎君侯飞死在她手里,曾家就算把上泗县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跛腿乞丐。 “是。”湛非鱼老实的点了点头,她要读书要科举,必须爱惜羽毛,说她虚伪也好,恶毒也罢,湛非鱼必须要解决湛家,但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至于曾家的行事风格,看小厮汪明瘫痪在床的下场就知道了,不管有没有证据,曾家都会对湛老二出手,一个泥腿子而已,不出人命就行,更何况湛非鱼有“证据”。 沉默在雅间蔓延开来,好似铡刀悬在头顶,不落下来反而让人心里直发毛。 湛非鱼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殷无衍,禁龙卫不会管这么个小案子吧?说到底瞎眼婆子也是自杀。“以你的聪慧要对付湛家并不困难。”殷无衍审视的看向湛非鱼,虽然只是个矮胖小姑娘,但心机城府远胜过很多大人。 可她对付湛老二的手段却简单粗暴,甚至说和整个湛家为敌了,想要兵不血刃的解决湛家并不麻烦。 呃……湛非鱼想起当日回答林夫子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湛家真正要对付的只有二叔一人而已。 湛老二虚伪贪婪又自私,湛非鱼若诱之以利,和湛老二开诚布公的谈一场,或者说签下一纸合约,日后飞黄腾达了不忘拉扯二房,或者干脆递一个把柄给湛老二。 湛老二想必也不会和湛非鱼撕破脸,毕竟有合约、把柄在,他也不怕湛非鱼不认账。 而湛非鱼如今年幼,等十年之后,她羽翼丰满再对付湛老二也容易,偏偏她选择的是鱼死网破,宁可众叛亲离,也不和湛老二暂时握手言和。 “我就是不乐意二房占便宜。”湛非鱼气鼓鼓的回了一句, 看着孩子气十足的湛非鱼,殷无衍嘲讽的开口:“直接弄死一了百了?” 鼓囊囊的脸颊咻一下漏气了,湛非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可是一条人命。,“玉面郎君那是意外,是逼不得已!” 湛非鱼绷着胖脸,说的义正言辞,努力给自己正名。 要说她冷血自私,偏偏还存着善念,殷无衍眼神薄凉的打量着湛非鱼半晌,“你不后悔便好。” 这人到底来干什么的?目送着殷无衍离开后,湛非鱼无趣的撇撇嘴,瞅着桌上没动过的糕点和茶水,蹭一下跳下椅子跑过去了。 “好吃!”眼睛一亮,胖脸上满是喜悦和满足,湛非鱼嗷呜嗷呜的吃着糕点,顺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不同于家里那泛着苦涩的茶叶沫子,碧螺春的香味绵长,正好了解了糕点的甜腻。 一顿茶足糕点饱之后,湛非鱼挺着鼓鼓的小肚腩摊在椅子上,“书中自有千钟粟,为了吃好喝好一定要努力读书!” 感慨完之后,湛非鱼攥着小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恢复了往日乖巧懂事的小模样走出了雅间。 一墙之隔的雅间。 重光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街上那矮胖的小身影,“七爷,这胖丫头就是为了口腹之欲才读书?” “收拾一下。”殷无衍面无表情的丢下话来,想到刚刚透过机关看到湛非鱼大快朵颐的模样,一抹极浅的笑意从凤眸里快速闪过,再老成世故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丫头。 …… 金林村,湛家二房。 小姚氏把药碗递了过去,服侍了湛老二喝过药,在床边坐了下来,越想越不甘心,“有县令大人给那贱丫头撑腰,这五百两银子难道就不要了?” 苦涩的药味让人作呕,湛老二脸色难看,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可他起身动作大一点胸口就隐隐作痛,说话声太大也会痛,他清楚这是伤到心肺了。 “当家的,县老爷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这点小事他也管。”小姚氏忿恨的扭曲了脸。 当日费捕头在回春堂搬出陈县令给湛非鱼撑腰后,等湛老二回家养伤,马捕快拎着东西上门看望,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警告二房。 自古民不和官斗,湛老太再偏心二房厌恶湛非鱼,也不敢得罪差爷,五百两银子的赔偿就没有再提起过。 “行了,不要啰嗦了,有时间你督促大郎好好读书,我们就不会被一个死丫头压的翻不了身!”湛老二火大的吼了一句,心肺处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让湛老二如同困兽般暴躁起来。 小姚氏被吼的一愣,看着铁青着老脸的湛老二,委屈的嘟囔,“我这不是气不过,大郎不好好读书,我也没法子。” “你出去吧,我睡一会。”湛老二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可偏偏无计可施! 村里和族里都向着那死丫头,林夫子更不必说,如今连费捕头、马老哥都如此,湛老二即使有一肚子的心眼算计,也拿湛非鱼没法子。 从县里回来后,湛非鱼没有回湛家而是先去了老族长家,用剩下的糖葫芦让山娃子把村正也喊过来了。 “太爷爷。”湛非鱼对着老族长毕恭毕敬的开口道:“不管如何二叔都是因我受伤,我今天去回春堂问了,老大夫说二叔伤到了心肺,日后不能干重活了。” 村正和老族长对望一眼,湛老二受伤也是无妄之灾,谁也料想不到,可不能干重活却也是个大麻烦,湛家孩子都要读书,这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第055章 曾家上门 “太爷爷,村正爷爷,五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湛非鱼无奈的叹息一声,状似承担不起的垮了双肩。 半晌后,湛非鱼又道:“药费有陈大人嘉奖的二十两银子已经够了,日后我会努力抄书,每个月给二叔五百文,等十年后,再一次补给二叔一百两银子。” “不可,你家没有分家,哪需要你来出这个钱。”村正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二房贪得无厌,小鱼却是个好的。 老族长认同的点了点头,看着也就比桌子高一点的湛非鱼,欣慰的开口:“你只要好好读书,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活着,湛老二的事有村里和族里做主。” 湛老二虽然不能干重活,可轻巧的活计还是能做的,总不会饿死,至多日子艰难一些。 再说大郎都十来岁了,读书上没天分又爱偷懒,过几年就该成亲了,二房的重担大郎身为长子也该担起来。 “七伯,不如村里和族里替老二找个轻松点的活计,每个月再贴补两百文给二房。”村正思虑了一番后给出了建议。 说到底还是不想二房闹腾起来,最后拖累了湛非鱼这个会读书的好苗子。 老族长端起粗瓷杯子喝了一口茶,半眯着眼斟酌着。 贴补两百文虽不多却不妥,日后其他人家但凡出了点祸事,难道都要让村里族里拿银子?可如果不同意,那凭什么湛老二可以。 片刻后,老族长存了考校的心思,笑眯眯的问道:“小鱼,你认为是否可行?” 看着满脸慈爱,可目光却精明睿智的老族长,湛非鱼也不藏拙,脆声回答:“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村中人家大多清贫,若是开了例子,其他人都会找村里族里要贴补。” 想到那些大婶子小媳妇为了一棵菜都能吵个三天三夜,村正不由苦笑,“是我想简单了,小鱼不愧是读书人,哈哈,老族长,我们湛氏一族后继有人了!” 摸了摸胡子,老族长赞赏的看着目光清明的湛非鱼,有那么一瞬,老族长可惜这是个女娃娃,但转念一想,湛氏有如此神童已是老天厚爱,再强求则是贪心不足。 “与其贴补湛老二,不若让村里族里供小鱼读书,其他人若不服,只要他们有小鱼读书的天赋,村里族里都供他们读书科举!”老族长笑呵呵的说出了解决办法,却也是存了私心,想让湛非鱼更亲近族里。 贴补湛老二一个月两百文,一年也就二两多银子,可供一个读书人,却不是小数目,参加县试请廪生作保具结就得花上一两银子,更别提平日里笔墨纸砚和买书的钱,一年少说也得十两银子,这还不算私塾的束脩。 老族长其实更想把湛非鱼过继出来,这样一来和湛老头一家就是族亲,日后不但少了拖累,也会更亲近族里,但这事不好操作,那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 湛非鱼站直了身体,正襟肃容道:“太爷爷,族里对我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我与湛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老族长朗声笑了起来,“湛氏一族有如此佳儿,何愁不兴旺!” 被夸的有点心虚,湛非鱼咧嘴笑着,其实她也想过继出去,来一个彻底了断,可如今还没走到这一步,自己却是不能提,否则只会显得冷血无情。 “爷爷,出事了!” 门外,老族长的小孙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三两步就进了屋,气喘吁吁的开口道:“爷爷,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三伯家打砸了!” “什么?”老族长和村正同时其身,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 呃……湛非鱼一脸无辜的摇着头,“和我无关!” 等老族长、村正赶到湛家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不同于上一次刘旺财带来的四五个地痞无赖,这一次足足来了二十多人,清一色的高大壮汉。 “村正和老族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围拢在院子里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你们欺负人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小姚氏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拍打着双腿哭嚎着,“凭什么只打砸我们二房!你们欺负老实人!” 刘旺财上一次听从朱鲲的指使来闹事,可他也存了心小心思,湛非鱼读书好,谁知道日后会如何,所以打砸时就冲着二房去了。 这一次的壮汉们目的明确直奔湛老二而去,上一次打砸后修修补补还能用的家具这一次“寿终正寝”了。 不但如此,二房的衣物被子也都散落了一地,你一脚我一脚的踩踏后,整个二房一片狼藉,房门摇摇欲坠,窗户都破了两个洞。 “爷爷,我怕。”湛三郎哭的鼻涕泪水糊了一脸,害怕的抓着湛老头的衣角。 湛大郎之前在书房里看话本子,见势不妙后,把木头门一锁躲在书房里没出来,直到湛非鱼他们来了,这才偷偷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看。 “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要害的我们老湛家家破人亡那!”湛老太正照顾着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的湛老二,一看到湛非鱼,湛老太厉声喝骂着,狠毒的眼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恨不能将人给弄死。 “我不活了啊!”撒泼哭嚎的小姚氏见状尖利的嚎叫起来,跌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湛非鱼。 “我打死你这个祸害,害的你二叔差一点被杀了还不够,还把歹人招进家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啊!”小姚氏目光扫过狼藉的屋子,哭的更加伤心了,这都是银子啊。 “小鱼,你今日去县城又干了什么!”湛老大一把甩开李氏的手,怒声质问着湛非鱼。 刚刚他去村后面的小河里钓鱼,想要给湛老二补补身体,听到消息赶回来后,打砸已经结束了。 被甩的一个踉跄,李氏站稳后怒火冲冲的上前,一把挡在了湛非鱼面前,怒视着要动手的湛老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什么都不清楚就责怪小鱼!” 站院子里的村里人面面相觑的对望着,一开始真以为是湛非鱼惹来的祸事,毕竟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想惹祸也没这个本事。 被李氏护在了身后,湛非鱼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随后仰起头看向满脸怒容的湛老大,“爹,我今天去文兴书斋买了纸和砚台就回村了,这事和我无关。” “我呸,你说无关就无关,不是你招惹的,这些人怎么来的?”一蹦多高的小姚氏恶狠狠的咒骂着,若不是一旁两个婶子抓住了她胳膊,这会早就扑上来厮打湛非鱼了。 “行了,都不要吵了!”村正眉头一皱的斥了两句,随后看向为首的老者,“我金林村村正,不知几位是?” 对方五十来岁,留着两撇山羊胡,不同于村里里的粗布短打,而是一身深灰色长衫,鼻孔朝天的昂着下巴。 曾管家斜睨了一眼村正,高傲的冷哼一声,“村正来的正好,湛老二伙同歹人害了我家夫人,差一点便害了我家未出世的小少爷,别说打砸了,明日我便带着捕快上门将湛老二这个杀人凶手下大狱!” 第056章 以德报怨 “什么?下大狱?”哗然声响起,村里人震惊又同情的看向瘫坐在椅子上的湛老二。 “你们胡说八道,我当家的连起身都要人扶着,怎么害你家夫人!”小姚氏一下子炸起来了,情急之下指着曾管家破口大骂,“你们一定是这贱丫头找来的!满嘴胡咧咧的骗子!” 湛老太明显感觉到湛老二身体僵硬了几分,心里咯噔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的湛老二摇摇头,湛老太悬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不是老二惹的祸就好,有她这个当娘的在,这脏水泼不到老二头上。 看着曾管家和他身后那群壮汉,湛老太心里发憷,对着老族长哭诉道:“七伯,你也知道老二被小鱼害的差一点丢了性命,这半个月都没出门了,坐椅子上还得我扶着。” “这我可以作证。”湛家一墙之隔的周家婶子说了句公道话。 “我这几天赶牛车去县里也没见过他。”村尾胡家大叔也跟着说了一句。 湛老二受伤后村里人都拎着东西探望过,那伤口,啧啧,也幸好瞎眼婆子力气不够,否则湛老二就没命了。 湛老二扶着椅子背站起身来,阴狠的目光扫过老族长身旁的湛非鱼。 之前存了利用瞎眼婆子弄死湛非鱼的心思,这一刻看到曾管家等人,湛老二知道这一切都是湛非鱼弄出来的,这死丫头想要他这个亲二叔的命! “不知老丈的主家贵姓?这其中必定有误会,我敢对天发誓不曾害过任何人。”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湛老二说的正义凛然,不卑不亢的姿态足可以取信在场的人。 要说湛老二贪婪自私有小算盘,村正、老族长和在场几个精明的人都清楚,这么多年生活在村子里,湛家内里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可说湛老二害人性命,村正他们却是不信的,正因为湛老二有心眼会算计,所以他才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二叔还真是“临危不惧”,湛非鱼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瞅着湛老二,狡黠的光芒从眼底闪过,不知曾家的证据摆出来之后,二叔还能不能如此信誓旦旦。 湛老二啊……老族长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他半晌,随后道:“柱子,你进屋搬几把椅子出来。” 村正、老族长和湛老头都坐了下来。 曾管家嫌弃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脏污的椅子,最后也跟着坐下来了,二十多个壮汉在他椅子后齐刷刷的站成两排。 “老族长,我东家正是宝丰布庄曾家。”已经打砸了湛家给了下马威,曾管家也表露了身份。 看到众人脸上的忌惮之色,曾管家趾高气昂的继续道:“月前南街惊马,我家夫人差一点没保住肚子里的小少爷,而这罪魁祸首便是湛老二!” 嗬!南街惊马的凶手竟然是湛老二! 村里人都呆傻的愣住了,前段时间大家没少说这事,有几个闲汉还跑去县城找跛腿乞丐了,就是为了曾家给出的一百两悬赏,谁能想到这事和湛老二有关! “你们胡说,我当家的不是凶手!”小姚氏又惊又急的叫嚷起来。 可看着一拳就能打死人的壮汉们,小姚氏又不敢撒泼,急的直拍着湛老二的后背,“当家的,你快说,这事和我们无关。” “你闹腾什么,村正和老族长在这里,甭管是谁也冤枉不了老二。”湛老太一把将小姚氏给推开,这个蠢货忘记老二背后都是刀伤吗?竟然还敢动手。 村正和老族长没接话,看曾管家喊打喊打的架势,他们可没这个本事保住湛老二。 “曾管家。”湛老二对着曾管家拱拱手,一想到自己和朱鲲私下见过,湛老二心里发慌,但面上不显分毫。 “曾夫人惊马的事我也听说了,事发时我正在码头送货,再者我和曾家无冤无仇,就算是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曾夫人。” 湛老二说完后隐晦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恨的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暗中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怎么把曾家引上门来了。 “无冤无仇?”曾管家嗤笑着,面色陡然一变,疾言厉色的指控,“当日惊马的罪魁祸首是跛腿乞丐,可有人见到事发之后你曾去鬼宅。” 湛老二脸色刷的一下苍白,撑着椅子背的右手猛地收紧,曾家竟然查到这个了,当日自己明明避开人去的。 “乞丐们蜗居的鬼宅和你拉货的码头相隔甚远那。”曾管家讥讽冷笑着,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会带着人打上门来? 毕竟这湛家小姑娘被县令大人夸赞过,半月前还给了二十两银子嘉奖她,说句难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湛老二是她亲二叔,曾掌柜顾忌湛非鱼,忌惮的却是她背后的陈县令。 湛家人和村里人齐刷刷的看向湛老二,他没事去鬼宅干什么?难道南街惊马真是湛老二干的? 小姚氏恨不能浑身长满嘴给湛老二解释,急的又上手推他,“当家的,你快说啊!” “老二,你好好想想当天去鬼宅干什么了?”湛老太也不停的催促。 事发突然湛老二的脑子一片混沌,若是胡诌一个借口,再被曾家识破了,那就更说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 村正、老族长等人一看湛老二这模样,心里一沉,难道真和他有关? 宽敞的院子里都是人,此刻却诡异般的安静,也就秋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即便如此,也可能是巧合。”清脆的声音打破安静,湛非鱼虽是个矮胖小姑娘,但不卑不亢的姿态却让人不敢小觑。 “曾家指控我二叔是凶手,却不知动机为何?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情杀、仇杀或者钱财,三者必占其一。” 脆声开口的湛非鱼上前两步,挺直小身板对着县城方向拱拱手,“今日若没有确切证据,我必定去县衙击鼓鸣冤,奉上一纸诉状为我二叔讨回公道!” 村正和老族长满脸欣慰的看着掷地有声的湛非鱼,曾管家气势汹汹的上门打砸,别说大人畏惧,就连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曾家。 不曾想小鱼这孩子竟挺身而出,明明只有七岁,进学读书不过数月,却据理力争的搬出了陈大人,连曾管家都被镇住了。 最重要的是湛老二之前还要逼迫小鱼赔偿五百两银子,湛老二如此不仁不义,小鱼却不计前嫌的以德报怨。 “小鱼好厉害。”村里人震惊的看着没有惧色的湛非鱼,没看见湛老太、小姚氏这么泼辣都怂了。 “难怪林夫子总是夸赞小鱼。” “是啊,你看湛大郎,爹娘差一点被打了,还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有眼尖的村里人早就看到躲书房里的湛大郎了,至于三郎比小鱼也就小两月而已,这会只知道哭鼻子,这一对比,高低立现。 第057章 解释不清 看到挺身而出的湛非鱼,湛老头、湛老大一脸的喜悦,他们虽是长辈,可遇事就慌了,想说话,舌头好似打结了,想要动手,更惧怕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们。 湛非鱼站出来后,明明还是个孩子,但父子俩莫名的就心定了。 湛老太耷拉着眼皮子,有些意外,不过也没什么感激,若不是家里出了银子送她去私塾,她能说出这番话来? 唯独湛老二依旧绷着脸,眼里的恨意几乎实质化,这贱丫头是踩着自己来扬名! “还是要读书啊。”有不舍得银子的老太太感慨了一句,明年九月一定送家里的小辈去私塾,不求光宗耀祖,至少读了书明了事理,日后能撑起门户。 “好一张利嘴!”曾管家黑沉着老脸,他对湛非鱼有几分顾虑,却也没多重视,说白了也就是个黄毛丫头,就算被陈县令夸赞过,但还是个白身,若过了县试还另说。 但听完湛非鱼的话,曾管家知道传言不虚,这小姑娘不是个善茬!今日不拿出证据来,绝对带不走湛老二。 湛非鱼笑弯了一双大眼,“谢曾管家夸赞,我想当日经过鬼宅的人很多,曾家若只因为这似是而非的借口就喊打喊杀给人定罪,那日后官府查案何须调查取证,也不需要《大庆律》了。” 曾管家习惯了仗势欺人,可自己也就把人骂几句打一顿,哪见过湛非鱼这样三两句就扣上藐视官府,无视律法的罪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曾管家坐不住了,慌乱的打断了湛非鱼,“你不要胡说,我自然是有证据的!” “若是我二叔所为,不需要曾家开口,我定大义灭亲送我二叔去衙门!”湛非鱼挺了挺胸膛,双手负在身后正色道:“若是曾家诬陷……” 话没说完,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一刻的湛非鱼虽是个垂髫稚童,但那肃杀的小脸,锐利的眼神,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小鱼说的不错。”老族长也站起身来,对着曾管家道:“湛老二若是凶手,我必将人送去官府伏法,但若是诬陷,我湛氏一族拼尽全族之力也要向曾家讨回公道!” 宝丰布庄曾家虽然财大气粗,可一个宗族亦不容小觑。 在场的村里人和湛氏族人都神色肃然,他们虽卑微,可身后却有宗族当依靠,不是无根的浮漂任人欺凌。 “湛老二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曾管家也不敢摆谱了,他是带了二十多个壮汉,可整个金林村可数百人,他真怕惹怒了这些泥腿子,自己没命回曾家。 “和我家少爷有仇的乃是朱地主的长子朱鲲,当年两人因为一个青楼头牌大打出手,最后我家少爷胜出,朱地主亲自押着朱鲲给我少爷赔罪,朱鲲丢了面子因此怀恨在心。” 随着曾管家的叙说,大家也听明白了,朱鲲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大少,他想报仇但也不敢亲自动手,于是就花了银子找上了湛老二,而湛老二则找到了跛腿乞丐,制造了南街惊马事件。 “这就是动机!”曾管家这话是对湛非鱼说的,从袖带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从聚宝钱庄抄录来的,湛老二在钱庄存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哼,他一个赶牛车拉货的,有本事存下这么多银子吗?” “一百五十两?”在场的人震惊的瞪大了眼,这可不是小数目,湛家还没分家呢,这一百多两就是湛老二的私房! 村正、老族长面色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更震惊的则是湛家人,湛老头和湛老大呆愣愣的看着曾管家,甚至怀疑这是他弄出来的假证据。 湛老太则是心惊,她知道老二私底下藏了银子,这也是她允许的,可湛老太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可是一百五十两,比整个湛家的积蓄都要多。 “当家的,你发财了!”小姚氏激动的抓住了湛老二的胳膊,一想到这么多银子都是自家的,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 湛非鱼嘲讽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湛老二,湛家如此清贫,二叔还有本事存下这么多私房,硕鼠硕鼠,二叔实至名归!可惜老底子被曾管家给掀了。 “老二,你难道真的收了银子……”湛老头结结巴巴的开口,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这牵扯到曾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少爷,曾家岂会善罢甘休? 湛老二想说这银子是他拉货存下来的私房,虽然没分家藏了这么多银子,名声难听了一点,但至少不会被扣上谋害曾夫人的罪名。 湛老二张了张嘴,可他不敢开口,曾管家若还有后手,一旦谎言被戳破,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毕竟这里面的一百两来自朱鲲。 “曾管家,不管我二叔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你依旧不能以此来指控我二叔谋害曾夫人。”湛非鱼据理力争,严肃的绷着小胖脸,寸步不退的“维护”湛老二。 这一点似是而非的证据怎么能将人钉死,既然动手了,必定要斩尽杀绝,不留任何翻身的余地! “湛非鱼,你闭嘴!”湛老二突然厉声一喝,猩红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这个贱丫头,好狠! 突然的怒喝声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再一看湛老二那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大家都傻眼了。 “湛老二疯了吧,他竟然还骂小鱼?” “不知好歹,之前还让大房赔五百两银子,那可是他亲大哥亲侄女,湛老二的心都是黑的。” 村正当日就在回春堂,回来之后把五百两的事和老族长说了,也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都说了,村里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风声还是漏出去了。 村正和老族长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也好,村里人也罢,包括小鱼都是来给湛老二撑腰出头的,他不知感恩,竟然还喝骂小鱼,简直是畜生不如。 曾管家早就认定了湛老二是凶手,自然不将他放眼里,他也就忌惮村正、老族长和湛非鱼,“当然不仅如此,我还查到湛老二私底下曾和朱鲲见过几面,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湛家和朱家也算是结过仇。” 朱鲲出门都要带着小厮,曾家真要查,自然能查出来。 “老二,你为什么去见朱鲲?”村正冷声质问。 朱地主家在俞家村,和金林村虽然相隔不远,但两个村不在同一个方向,再者湛老二是个赶牛车拉货的,朱鲲是朱家大少,两人不可能有任何私交。 村里人也低声议论,怀疑的目光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湛老二,难怪曾管家带人打上门来,湛老二是真的收了黑心银子干了坏事! 小姚氏这会也不激动二房有私房银子了,佝偻着身体惊恐不安的缩到了湛老太身后,曾夫人差点一尸两命啊,小姚氏两腿直哆嗦。 第058章 证据确凿 不管是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事,还是见朱鲲的事,湛老二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他是没有害曾夫人,但害的却是亲侄女。 稳操胜券了,曾管家恢复了狗仗人势的高傲姿态,斜睨了湛非鱼一眼,阴阳怪气的讥讽,“湛小神童,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喜乐笑声冲散了湛家人脸上的愁云,“按照曾管家所说,我二叔的确很可疑,可这些都是间接的证据,不足以给人定罪。”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曾管家恼火的瞪着湛非鱼,这死丫头果真是个难缠的! “我还有铁证!”曾管家神色里满是得意之色,见湛老二一副拒不认罪的模样,曾管家不屑的撇撇嘴,难怪敢害夫人,湛老二就是那种不会叫却咬人的狗! 湛非鱼朗然一笑,“愿闻其详!” “当日南街惊马,跛腿乞丐已经下落不明,但赶马车的小厮汪明招供了,半个月前他瞎眼老娘曾收到十两的银锭子……” 曾管家是按照曾少爷的指示去查的,不但查了朱鲲、湛老二,也查了小厮汪明,果真一查一个准。 汪明被打了五十板子,屁股都打烂了,瘫痪在床上没法动弹,他妹妹汪珍要照顾汪明,又要做洗衣做饭,还要绣帕子赚银子。 汪珍累病了却舍不得吃药,一直瞒着,直到自己撑不住高烧不退的昏厥了。 瞎眼婆子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儿子女儿都要病死了,家里是一文钱都没有,所有邻居也都被借过了,汪华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 “我在汪家搜出了十两的银锭子。”曾管家掏出银锭子晃了晃,这就是铁证! “这银子是从聚宝钱庄兑出来的,湛老二在当日去过钱庄也过去槐树巷子!”曾管家这是要钉死湛老二,嗤笑道:“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接二连三的巧合就让人不得不怀疑。” 朱鲲把银票给了湛老二之后,他就偷偷存到了聚宝钱庄,为了指使瞎眼婆子弄死湛非鱼,湛老二在钱庄兑了十两的银锭子,承诺事成之后会再给十两银子给汪家。 湛老二出了钱庄就被街上的地痞吴海给盯上了,吴海一路尾随湛老二去了槐树巷子也没找到机会下手,又瞄见不远处有捕快巡街,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聚宝钱庄的银锭子都打了记号,曾管家不但在汪明家里找到了银子,还找到了吴海这个人证。 “湛老二,你给瞎眼婆子银子是封口费吧?害怕汪明把你供出来!”曾管家哪能想到这银子是湛非鱼的买命钱。 汪明也是被打怕了,再加上老娘自尽而死,曾管家一审问,汪明就顺势认下罪名,指控湛老二收买自己谋害曾夫人。 “汪明是诬陷,他是怨恨我害死了他娘!”湛老二气急败坏的开口,可惜这大实话没有人会相信,毕竟汪家搜出来的十两银锭子就是他给的。 “我呸,这话你去骗三岁小孩吧!”曾管家鄙夷的摇摇头,证据都摆出来了湛老二还敢喊冤。 “你收买了汪明害了我家夫人,却也害的汪明瘫痪在床,他瞎眼老娘为此也恨上了你,所以才会在回春堂要杀你给儿子报仇,否则你说无冤无仇的,瞎眼婆子为什么要杀你,还扎了你七刀,这要是没有血海深仇谁信那” 不管湛老二信不信,在场的人除了湛非鱼之外,其他人都相信了曾管家的话,接二连三的证据摆在面前,而且推断也是合情合理。 “我说小鱼救了瞎眼婆子,她不感恩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对二弟你动手,原来是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李氏讥讽冷笑着,湛老二当日在回春堂还有什么脸面逼迫小鱼赔偿五百两! 湛老大和湛老头都愣住了,父子俩只感觉脑子不够用,他们都以为那是意外,是无妄之灾。 连费捕头也说瞎眼婆子因为儿子瘫痪女儿高热不退,脑子有些不清楚,这才发疯杀人,哪能想到这其中有内情。 湛非鱼对了对粗短白胖的手指头,这环环相扣的逻辑推理,要不是曾家收到的那荷包是自己丢过去的,自己都要相信了! 看着面容狰狞还想要争辩,却又无从开口的湛老二,老族长一声长叹,“没想到我湛氏一族出了这样的败类,为了银子竟敢草菅人命!”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湛老二就跟我走一趟吧!”曾管家一挥手,几个壮汉立刻走上前来要抓湛老二。 “你们不能抓我当家的,老族长,救人那!救命那……”小姚氏哭喊着向老族长求救。 宝丰布庄曾家在上泗县那是出了名的霸道狠辣,小厮汪明都被打的瘫痪了,当家的要是被带走了,那还有命回来吗? “你们不能抓我二弟!”湛老大嘴笨口拙,丢下一句话后就固执的挡在了湛老二身前,阻止要动手的壮汉。 湛老太也慌了,一看湛老大被两个壮汉推的趔趄,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李氏见状想要上前扶住湛老大,可一想到他对二房的维护,刚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被打了也是活该,自己若是拦了,他只会怨恨自己见死不救阻止他帮二房。 李氏握着湛非鱼的手往旁边退了几步,担心冲突之下会伤到她,“小鱼,你别管。” “娘,我心里有数。”湛非鱼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湛老二。 这个贱丫头!湛老二眼中的狠辣毫不掩饰,随后又冷笑起来,湛家没分家,自己是她的亲二叔,这贱丫头想要读书科举,她就得管着自己! 看懂了湛老二眼底的算计,湛非鱼勾着嘴角冷笑起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059章 一顿训斥 曾管家下令动手抓人,顿时推搡声、哭喊声伴随着椅子倒地声混杂在一起。 湛老太知道指望不上没用的湛老大,向着老族长等人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老婆子求大家帮帮忙那,我给你们磕头了。”湛老太头发已经花白了,一把年纪跪在地上哭嚎着,却是让人于心不忍。 “这……”村里人迟疑着,之前他们敢动手阻拦,那是因为村里一贯团结,不能被外人欺压了。 可现在事情明了了,湛老二为了钱去害曾夫人,差一点一尸两命,苦主找上门来,他们怎么管? 但看着哭喊的小姚氏,看着跪在地上要磕头的湛老太,村里人只能向着村正和老族长看去,该怎么办他们都听老族长的。 “爹,你们不要抓我爹!”湛三郎被吓的哇哇大哭,跌跌撞撞的向着湛老头跑了过去,“爷爷,你让他们不要抓我爹,我怕……” 湛老头呆愣愣的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身体佝偻了,哑着嗓子低喃,“作孽啊!” 老族长别过头,他没法开口,他不能为了一个湛老二害了村里人,这一旦动手那就是非死即伤,湛老二造的孽,他得自己受着! “七伯,你也是看着老二长大的,他也喊你一声爷爷啊!”湛老太这一下真的慌了,哭嚎着扑向老族长,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七伯,老二就是我的命那。” “哭什么哭,他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就该赔命!”湛老头暴躁的吼了起来,却也红了眼眶。 湛老太被吼的一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无动于衷的老族长、村正和村里人。 再看着被壮汉压制住湛老大,而湛老头则是抱着嗷嗷大哭的湛三郎,湛老太泪水汹涌而出,没有人帮忙,湛老二已经被壮汉扭住胳膊抓起来了。 “老二啊,你们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也不活了……”悲从心中来,湛老太以头抢地的哭嚎着,慌乱的要爬起来去救湛老二,“我的老二,我的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湛老二要被曾管家抓走时,湛非鱼对着李氏安抚一笑,随后走上前来,“曾管家,不如进屋详谈如何?” 曾管家趾高气昂的看着湛非鱼,很不想搭理她,却也知道这小姑娘不好惹。 “行了,都住手,湛小姑娘,你要和老夫谈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算去了衙门,湛老二也会被判个斩立决!”曾管家凶神恶煞的丢出狠话。 村里人惊恐又同情的看着被抓的湛老二,要砍头啊!可想到他差一点害了曾夫人一尸两命,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姚氏和湛老太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下子失声了。 湛老头、湛老大面色凝重而灰败,承受不住这打击,父子俩都抱着头蹲下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曾管家,请!”湛非鱼没被吓到,率先向着堂屋走了进去。 曾管家不满的看着这矮胖的小身影,最后却迈步跟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能说什么! 这?村里人伸长脖子向着堂屋看了去,却也不敢放肆,只能低声问道:“村正,小鱼和曾管家说什么?” “都别说话!等着。”村正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好奇心重的村民。 他哪知道小鱼会说什么,但要解决湛老二的事,还得靠小鱼,果真是要读书啊! 老族长也累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被壮汉压跪在地的湛老二,略显混浊的双眼里有厉色闪过,不管最终结果如何,绝不能让湛老二拖累了小鱼。 院子里的安静让人心里发慌,湛老太抹了一把泪,嘶哑着声音开口:“七伯,你不能见死不救。” 老族长理都没理湛老太,只找一家之主的湛老头,“长顺,当日你家老二受伤,你们逼着小鱼赔五百两银子,喊打喊杀的不将小鱼当湛家人,可现在呢,却是小鱼给诬陷她、逼迫她的二叔出头。” 老族长声音不大,慢悠悠的,却是把湛老头的脸皮子都扒下来了。 蹲地上的湛老头张了张嘴,看村里人那鄙视的模样,一张老脸丢尽了,更是闷头不说话。 老族长也不是要他回答,矛头又对准了湛老大。 “还有你,身为小鱼的父亲,只会助纣为孽,三番五次的要动手打小鱼打你媳妇,三十而立,你是没脑子吗?你娘哭几嗓子,你就糊涂了!” “我……”湛老大被训的面如土色,自己难道做错了?可小鱼不服管教,害的娘都拿菜刀抹脖子了。 可一想到湛老二这事,湛老大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听到老族长对湛家父子俩毫不留情的责骂声,李氏只感觉连日来的憋屈都散了,又担心的向着堂屋看了去,小鱼再聪明也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第060章 关进祠堂 堂屋。 湛非鱼招呼曾管家坐了下来,还优哉游哉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家中清贫没什么好茶。” “你就一点不担心,那可是你亲二叔!”曾管家没忍住问了一句。 湛老二这会还死狗一般被压跪在院子里,她还有心思喝水,瞧她这游刃有余的小模样哪像是七岁孩子。 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湛非鱼轻笑着,乌黑的眼眸熠熠生辉,“这些证据能吓住我二叔,可骗不了我,否则今日上门的就是官差了。” “你!”曾管家老脸一沉,恼火的瞪着湛非鱼。 “谋害曾夫人的主犯是朱鲲,但朱家的小厮绝对不会去县衙作证,指控朱鲲和我二叔合谋害人,这是其一。”湛非鱼晃了晃手指头。 曾管家没好气的一瞪眼,“其二呢。” 两根胖指头晃了晃,湛非鱼也不卖关子,“其二汪明做的是假口供,他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替母报仇,真去了县衙大堂,汪明必定会被揭穿。” 南街惊马的事件里,汪明是无辜的,但曾家不相信。 曾少爷将人重打五十板子打瘫痪了,汪明如今指控湛老二谋害曾夫人,不过是顺势而为,曾家想必会给他一笔银子看病。 “即便不能将湛老二下大狱,但他害了我家夫人,把人打残了也不过是赔点银子!”不甘心的曾管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难怪县令大人看重这个小丫头,果真不容小觑! “悉听尊便。”湛非鱼一耸肩膀,耍无赖的模样把曾管家气的一口气没吸上来,憋的老脸通红。 再待下去要被这死丫头给活活气死了,曾管家一甩袖子向着院子走了去,怒不可遏的开口道:“今日我给老族长和村正面子,但十日之后,湛家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待,就别怪我不客气!走!” 曾管家气势汹汹而来,威风凛凛而去,二十来个壮汉也都跟着离开了,湛家院子一下子空旷下来。 “就这么走了?”院门口的大叔伸头往门外看着,见人真的走了,嗓音立刻高亢了三分,“老族长,没事了,人真的走了!” 大气都不敢喘的村里人总算放松下来了。 “还是小鱼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人弄走了。” “是啊,多亏了小鱼,否则今天肯定要见血。”有胆小的婶子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家男人肯定要帮忙,那些壮汉可不好惹。 “别看小鱼人不大,胆子倒不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一时之间院子里都是对湛非鱼的夸奖声,以后谁家出了点事,只要小鱼帮忙,那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族长和村正神色却没有这么轻松,曾管家是走了,却也丢下警告的话,湛老二谋害曾夫人,差一点一尸两命,这可是血海深仇,哪有那么容易了结。 “柱子,你们几个把湛老二关进祠堂,明日开祠堂!”老族长神色冷然的开口,为了银子就敢害人性命,即使曾家不出面,老族长也要处理湛老二。 “不行,你们凭什么关我当家的!”小姚氏又活过来了,看到柱子几个后生过来了,直接上爪子挠人,“不准过来!” “我呸,湛老二这样的畜生就该关起来!”几个性子火爆的婶子唾沫横飞的骂起来,快步上前抓住撒泼的小姚氏。 “再敢闹,老娘把你也一起关起来!” “就是,自己谋财害命,还敢要小鱼赔银子,你们的良心让狗啃了!”和李氏沾点亲的老婶子毫不客气的把小姚氏摁压在墙上,“柱子,你们赶快动手!” 村里年轻人对湛老二一直很尊敬,湛老二会说话,做事也周全,在码头拉货又是见多识广,但此时他们看湛老二的目光只有鄙夷和不屑。 为了银子就能去害人性命,那大家都住在村里,往后有什么矛盾冲突了,湛老二是不是也能害了他们的命? “我家老二身上还有伤,你们这是要害死他啊!”见小姚氏阻止不了,湛老太怒声叱骂,刻薄着老脸把柱子几人推开。 湛老太老母鸡一般护在湛老二面前,厉声警告:“谁对我家老二动手,就先弄死老婆子我!” “爹,我要爹!”湛三郎哇一声哭起来,扑过去抱着坐地上的湛老二嚎啕大哭着,今天这一出把湛三郎给吓狠了。 湛老头也怨湛老二为了钱财害人性命,可这毕竟是他最倚重的儿子,再看湛老二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看着他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湛老头心软了。 “七伯,老二这身体经不住折腾,要不就让人留在家里。”湛老头苦着脸求情,老二出事了,这可怎么办那! 湛老头之前逼迫湛老大赔偿五百两银子,那个时候他怎么没一点慈父心肠?湛老二闯了弥天大祸,湛老头反而舍不得他受苦,这心是偏的没边了。 “你们谁敢对我当家的动手,我就拿绳子去你家大门口吊死!”看湛老太唬住了柱子几人,小姚氏有样学样,也寻死觅活的嚷起来。 靠着门框的湛非鱼冷眼看着院子里的闹剧,奶和二婶还真会看人下菜,曾管家走了就敢撒泼了。 “耳朵都聋了吗?把湛老二关到祠堂里去!”老族长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声,看着还想要叫嚷的婆媳俩,毫不留情的道:“要死你们就去死,刚好丧事一起办还省银子!” 呃……湛老太和小姚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意识到老族长真的动怒了。 柱子几人赶忙上前抓住了湛老二往门外拖。 第061章 除族惩罚 ,我去古代考科举 看着湛老二死狗一般被拖走了,湛老太心痛的捂住胸口。 余光一扫,只见湛非鱼站堂屋门口冷眼旁观着,湛老太怒不可遏的骂起来,“小鱼,你立刻让老族长放了你二叔,你要是敢见死不救,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看着凶狠泼辣的湛老太,村里人忽然意识到她以前说疼爱孙女都是假的,一旦出事了,湛老太心里只有湛老二一个儿子。 “奶奶,我要是见死不救,二叔这会已经被曾管家带走了。”湛非鱼冷淡的开口,不悲不喜的像是木头人。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要不是被伤了心,怎么能像庙里的老和尚一般没了喜怒,这事搁他们身上,就算湛老太是奶奶是长辈,他们也忍不住要骂两句。 “长顺家的,你得讲理啊,小鱼今天可是出了大力了。”看不过去的老太太帮衬的开口,小鱼真是出力不讨好。 另有一老太太不屑的撇撇嘴,故意提高了嗓音,“小鱼要是我孙女,我睡着都要笑醒了。” 湛老太不甘心的收敛了脸上的狰狞,话锋一转,示弱的看向湛非鱼,“小鱼,奶知道你是个能耐人,你二叔挨了七刀啊!” 湛老太哽咽的直掉泪,“你难道忍心看着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小鱼,你可怜可怜你爷你奶一把年纪了,你给你二叔求求情,奶给你跪下磕头了!” “姚氏!”老族长一手怒指着被人拦住的湛老太,气的直发抖,“你存心要害了小鱼啊,亲奶奶给孙女下跪,这传出去了,小鱼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背上不孝的罪名还怎么读书科举?” 湛老太简直刷新了村里人对她的认知,仗着是自己长辈就一而再的欺辱小鱼! 再听老族长这气愤填膺的话,大家心理咯噔了一下,小鱼不能科举了,断的就是湛氏一族振兴的希望那! 如果是以前,村里人还有几分怀疑,小鱼再聪明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但今天湛非鱼一人就劝退了曾管家,大家立刻将她上升到了和村正、老族长一样的高度。 小鱼就是个能耐人,以后能拉扯全村人。 “奶,二叔的事有老族长有村正做主,还有这么多叔伯长辈,这事我一个孩子管不了。”湛非鱼苦着小脸,想要搀扶湛老太,又被她那狠辣狰狞的目光吓到了。 “小鱼,你说得对。”村正接了一句,小鱼虽聪明可也是个少不经事的孩子。 在场的长辈们也都认同的点头,无形中被湛非鱼给捧了一把,大家心里都高兴,小鱼还小,湛老二这事还得他们这把老骨头来定夺。 “你们都对我儿子下狠手了,我何必在乎一个孙女的死活!”湛老太阴森森的开口,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你们敢动老二,我就让这死丫头没办法读书科举!” “对,娘,就该这样!”小姚氏跟着吆喝着,恶狠狠瞪着湛非鱼,“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小畜生,良心都被狗啃了,亲二叔都不救,你们还指望她以后拉扯你们,我呸!” 离得近的几个婶子被喷了一脸唾沫,没好气的瞪着嚣张的小姚氏,就湛家二房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们也不会救啊! 老族长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笑了笑开口道:“行,不关祠堂,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曾家,你们婆媳就对曾家人以死相逼吧!” 湛老太和小姚氏再一次失音了,曾家可不是善茬,汪明都被打的瘫痪了,她们哪敢让曾家带走湛老二。 最终,湛老二被关进了祠堂,柱子几个年轻人守在祠堂门口,村里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回家去了,但说的还是湛家的事。 …… 月上中天。 湛家今晚是冷锅冷灶,小姚氏在老两口的房子里哭着,湛大郎绷着脸,湛三郎不时嚎两嗓子。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湛老太躺在床上,被哭声吵的脑壳疼,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老二还活着呢,你哭哪门子丧!” “娘,我就是担心当家的。”小姚氏嘟囔了一句,也是累了,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都是小鱼这死丫头,她那么能耐,怎么不让曾家放过当家的,没良心的小畜生!” “够了,关小鱼什么事!”湛老头见她越说越离谱,斥了一句,烦躁的拿起旱烟抽了两口。 “那就是个小畜生!”湛老太厉声骂道,阴狠狰狞的表情成功让湛老头闭嘴了。 不管婆媳俩如何咒骂湛非鱼,心里却是虚的,怕的不是老族长村正他们,而是宝丰布庄曾家。 隔着几堵墙都能听到骂声,李氏讥讽的看向坐在床边不说话的湛老大,这就是他孝顺的老娘,造孽的是湛老二,可被骂的却是小鱼。 湛老大看着李氏,想要开口,可看着李氏那毫不掩饰的冷漠脸庞,湛老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低下头沉默着。 房间里,湛非鱼是整个湛家最冷静的,执笔蘸墨,风骨初现的字落在黄麻纸上:待到秋月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首诗毕后,情绪波动的湛非鱼再次提笔: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此番看来倒有几分少年意气。”突然的,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湛非鱼错愕一愣,却不知道林夫子何时来的,又在门口站了多久,至少自己写诗时杀气四溢的模样是被看到了。 进屋的林夫子拿起桌上的纸,“要与西风战一场?小鱼,你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夫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学生问心无愧。”湛非鱼毕恭毕敬的对着林夫子行礼,昏黄的灯光下,一双眼依旧澄清透彻,只是多了一抹肃杀冷酷。 林夫子平静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弟子,湛家之事半日时间就传遍了,在所有人都咒骂湛老二谋财害命,湛非鱼以德报怨时,林夫子却知道这其中还有内情,所以他来了。 “大郎在私塾四年,为师对你二叔也算有几分了解,以他的圆滑必不会为了银子去得罪曾家。”林夫子一语击中要害。 湛老二或许自私或许贪婪,但他不是没脑子的莽汉,一旦告到官府这可是判斩刑的大罪,而且曾家也会报复,湛老二不是亡命之徒,他绝不会做。 湛非鱼沉默的看向窗户外漆黑的夜色,迟疑半晌后忽然开口:“孟子曰: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夫子,我只能说我二叔是咎由自取,他对我存有杀心。”湛非鱼敬重林夫子,但她依旧有所保留。 “什么?”林夫子一怔,不是不相信湛非鱼的话,而是不明白湛老二为什么要谋害亲侄女,即使小鱼读书有天赋,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玉面郎君侯飞的事湛非鱼不能说,于是道:“夫子,二叔已经两次对我下杀手,汪家搜出来的十两银子不是封口费,而是我的买命钱,只是瞎眼婆子眼睛看不清楚。” 眼睛不好,所以杀错人了。 一想到湛老二后背挨了七刀,林夫子面色骤变,半晌后明白的点了点头,“难怪你二叔不曾自辩。” 默认十两银子是封口费,等于得罪了曾家;可实话实说,那也是买凶杀人,要杀的还是亲侄女,是陈县令看重的读书人。 两者择其轻,得罪商贾曾家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湛非鱼倒了一杯茶递给还有些愣神的林夫子,不厚道的继续道:“夫子,曾家认为主谋是朱鲲,我二叔只是从犯,但主谋不能定罪,从犯自然能逃过一劫。” “再者我二叔笃定了我会帮忙周旋,我爷爷我奶奶我爹都会逼着我出面,因为我是读书人,我不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读书人爱惜羽毛,湛家长辈轮番上阵,湛非鱼敢不答应?到时候湛老太、小姚氏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逼死亲奶奶、亲婶子,湛非鱼也不用科举了。 “你二叔害人在前,你不帮忙是出于大义!”林夫子不认同的开口,自古忠义两难全,小鱼不这是大义灭亲。 夫子好单纯,湛非鱼幽幽一笑,语调轻松的调侃,“二叔出事了,我奶一病不起,需要亲孙女端药送水的伺候,隔三差五病一次,夫子,你认为我还有时间读书吗?” 呃……没有经过“人间险恶”的林夫子一怔,侍疾乃是孝义,湛非鱼只能被磋磨。 “这还算轻的,若是我奶给我订下一门亲事,找个下三滥的未婚夫败坏我的名声,别说读书科举了,我估计只能浸猪笼了。”湛非鱼此言一出,毫不意外被林夫子给狠狠瞪了两眼。 可身为长辈,湛老太有权决定湛非鱼的亲事,她就算拿捏不住亲孙女,但却把湛老大牢牢攥在手心里,借刀杀人的手段一用,亲者恨、仇者快! 明明只是一农家,林夫子愣是感受到了朝堂之上的诡谲莫测、血雨腥风。 燃烧的蜡烛芯发出哔的一声,收回思绪的林夫子忽然感慨自己当个乡野夫子是对的,若真的出仕了,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许久之后,林夫子面色复杂的问道:“小鱼,你打算如何做?” “夫子,我会借由二叔的事让家中把我过继出去。”这才是湛非鱼阻止曾管家的真正原因,她不能留在湛家,否则一个孝字就能压死她。 但湛非鱼更清楚湛家不会同意,所以她只能用二叔当筹码,是过继自己还是让曾家弄死二叔? 夜深霜重,林夫子提着灯笼走出了湛家,脚步一顿,背对着身后之人问道:“小鱼,可还记得当日说过的话?” 什么话?湛非鱼愣了一下,看着夜色之下林夫子被风卷动的长衫,脑中灵光一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学生谨记先生的教诲!” 听着身后稚嫩却坚定的声音,林夫子微微一笑,踏着夜色而去。 ……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晨曦光亮,厚重的木门缓缓被推开,自湛氏一族开宗立祠日起,湛非鱼是唯一一个踏入祠堂的女子。 除了坐在主位的老族长和村正外,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也纷纷落座,而各家各户的当家人则安静的站在一旁。 湛老头担心的看着被押过来的湛老二,急切的往前两步,“老二,你还好吧?” 一夜没睡,湛老二也想了一晚上,他肯定不能认下谋害曾夫人的罪名。 当然,更不能说自己买凶要杀亲侄女,湛老二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只要这死丫头要科举,自己就有一线生机。 “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是儿子不孝。”湛老二胡子拉碴、声音嘶哑,一句关心的问候让湛老头红了眼眶。 “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湛老头悲痛的拍打着湛老二的肩膀,这是他最倚重的儿子啊,怎么就干了这么糊涂事。 “大哥。”湛老二看了一眼低着头没说话的湛老大,低声道:“那银子是我陆陆续续存下来的,之前我捡了个荷包,里面有两张银票,是我存了私心昧下来了,这银子和朱大少没关系,我怎么可能害人性命!” “当真?”湛老大一喜,激动的抓住了湛老二的胳膊,“你快告诉老族长和村正,不是你干的,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害了你!” “大哥。”湛老二哽咽,看向湛老大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信赖,“幼年时我被三癞子欺负,都是大哥你挡在前面保护我。” “你是我弟弟!”湛老大也想起儿时的记忆,兄弟俩都红了眼,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世间最亲的家人! 村正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湛家父子三人的谈话,面容严肃的说出了对湛老二的惩罚。 “除族?”在场的人震惊的愣住了,没想到会是这么重的惩罚。 可一想到湛老二干的这事,大家又认同的点了点头,“幸好事没成,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曾家没报官,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曾家若是要报复,以后我们怎么敢去县城里打短工。” “是啊,这曾家可不是善茬。”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说到底也是湛老二咎由自取。 “不能除族!”湛老头和湛老大同时喊了起来,怎么能除族,这是要逼死老二啊!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看着急切惶恐的父子俩,村正冷声威严道:“看看我们身后列祖列宗的牌位,湛氏一族族规写的清楚明白,湛老二干出谋财害命的事,只将他一人除族已经是网开一面!” “聚宝钱庄的银子不是朱大少给的,那是老二自己存下来的!”湛老大赶忙给湛老二解释,把湛老二捡到银票的事说了出来。 “天上还真掉银子?我怎么没捡到。”看着跪在祠堂中间的湛老二,有村民不屑的摇摇头。 “说是捡到的,那就是死无对证,但曾家会相信吗?”旁边人接了一句,农家人淳朴但不是傻子。 曾管家昨天说的那些话和拿出来的证据,大家已经在心里给湛老二定罪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 “其他的不说,湛老二逼着小鱼赔五百两银子可是村正亲耳听到的。”这话一出,大家脸上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湛老大是他亲大哥,小鱼是他侄女,甭管他是怎么受的伤,却逼迫大房赔银子,湛老二的心就是黑的! 听着村里人那不屑、鄙夷的嘲讽声,湛老头和湛老大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父子俩都是嘴拙的,只能看向一旁的湛非鱼。 “小鱼,你赶快告诉村正,你二叔是被冤枉的!”湛老大哀求的看向湛非鱼,以前只当她是个孩子,但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湛老大知道能帮湛老二的只有湛非鱼了。 “小鱼,爷爷知道你受委屈了,爷爷给你道歉,你帮你二叔求个情。”湛老头也可怜巴巴的看向湛非鱼,“小鱼,你就可怜可怜大郎和三郎。” “行了,你们不用难为小鱼,这是村里和族里的决定,谁求情也没用!”村正一锤定音的给出了结论。 老族长也站起身来,年过古稀,眼神却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 “长顺,湛老二除族,你们一家还在族里,你们要是不同意惹怒了曾家,不说给村里族里招祸,我就问你们曾家若是报复到大郎三郎身上该怎么办?”老族长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村正也跟着道:“曾家花点银子找几个地痞无赖,只要不闹出人命,把大郎三郎打伤打残了,即使闹到衙门,也就赔点银子。” 自古穷不与富斗,民不和官争。 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湛老头呆愣愣的看着跪地上的湛老二,他心疼儿子,可两个孙子怎么办? “老二这一次是真的做错了。”没出五服的老爷子安慰的拍了拍湛老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总不能毁了二房两孩子,曾家若狠一点,二郎和小鱼都逃不过报复。” “湛老二就算除族了,也能去其他地方找个活计,总不会饿死自己,等过个三五年,曾家忘记这事了,说不定还能回来。”族老也缓缓开口。 除族后肯定不能回村,但等个数年,湛老二再回上泗县找个活干,两个儿子长大了,也能孝顺他。 湛老头被说服了,若只有族里,他豁出老脸也要帮着老二求情,可牵扯到曾家,湛老头只能认命。 “爹,三弟妹娘家就在马家村,到时候让二弟去那边。”湛老大想到陪着马氏回娘家的湛老三。 马氏娘家在临县,隔着几座山,回去一趟不容易。 之前湛老太逼湛非鱼赔偿五百两银子给二房,湛老三气的差一点抡拳头揍了湛老二,最后被湛老头湛老太联手镇压了。 烦躁之下,湛老三带着妻子儿女回岳父家了,眼不见为净! 跪在地上的湛老二没开口,低着头,遮掩住眼底的嘲讽和狠辣,除族?说到底不过是看那死丫头读书好,族里就牺牲了自己讨好那死丫头! 还有村里这些人,以前找自己帮忙的时候,一个一个都巴结着自己,现在自己落难了,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啃了,只会对自己落井下石! 女人没资格进祠堂,都守在院子外,不时伸头往里面看,不过明显能看出湛老太和小姚氏被孤立了,婆媳俩身边空了一圈。 “小鱼是个好的,你放心吧,以后谁黑了心肝的要磋磨小鱼,族里肯定要给你们做主!”有爽利的婶子笑着开口,还顺带鄙夷了一下湛老太和小姚氏。 “是啊,大嫂子,小鱼是个有出息的,你就等着享福吧。”这话里充满了巴结和谄媚,毕竟能进入祠堂就足以说明湛非鱼在族里的地位,谁也不敢小觑她。 李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不过想到村正、老族长和族老们都在,李氏又稍微安心了。 “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句,正七嘴八舌说话的大婶子小媳妇们齐刷刷的往祠堂大门看了过去。 厚重结实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看到鱼贯而出的男人们,各家的女人立刻迎了过去,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对湛老二的惩罚,毕竟曾家也就给了十天时间。 片刻后,凄厉的哭嚎声响起,小姚氏疯子一般推开人群向着湛老二扑了过去,“怎么能除族?这是要逼死我们那!” “行了,回去再说!”出来之前,湛老头被老族长和族老们狠狠训斥了一顿,也不敢纵着小姚氏放肆了。 湛老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沉似乎也想闹的湛老太,眉头一皱的骂道:“还嫌不够丢人,都回去!” 湛老大搀扶着湛老二,无视村里人那鄙视不屑的目光,安慰的开口:“二弟,我们先回家。” 湛家人离开了,但没看到湛非鱼出来,李氏心里咯噔了一下。 “嫂子,老族长把小鱼留下来说话呢。”柱子赶忙开口。 “那就好。”李氏笑着点了点头,有族里护着,她也不用担心了。 …… 祠堂里,老族长低声和几个族老商量,“曾家那边还要派人去说一声,虽然把湛老二除族了,只怕曾家不一定会满意。” 虽说除族和官府的流放也差不离了,但湛老二差一点害的曾夫人一尸两命,这可是血海深仇! “难道要把湛老二送官?”有族老迟疑的道,若是衙门给判了刑,想必曾家也无话可说。 村正连忙打断了,“这不行,小鱼要科举,林夫子说了最迟后年小鱼就能参加县试。”林夫子虽不曾曾与湛氏一族的事,但他对湛非鱼的看重和维护就表明了立场。 老族长一声长叹,“湛老二是小鱼的亲二叔,他要是被判了刑,小鱼就别指望科举了。” 也基于这一点考虑,只能私下里处理湛老二,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曾家不满意。 “不如让林夫子帮忙走一趟?”有族老忍不住的提议,林夫子是秀才,说话也是有分量的,至少比他们这些泥腿子强。 “马捕快和老二私交不错,他对小鱼也是赞赏有加,再让马捕头一起?”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族长们如此忧心,湛非鱼记下这份恩情,“太爷爷,不用麻烦夫子和马捕快,我和村正爷爷一起去曾家就行了,之前我已经和曾管家说好了,曾家不会为难我们的。” 昨天湛非鱼和曾管家在堂屋里单独说话的,说了什么大家都不知晓,但看湛非鱼这沉稳镇定的模样,想必是有十成的把握。 斟酌一番后,老族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先去探探曾家的态度,若是不行我们再商议。” …… 湛家,西厢房。 “闭嘴,还不去打点热水过来给老二擦洗,伤口都裂开了。”湛老太骂了小姚氏后,心疼的看着趴床上的湛老二,“娘给你下碗面吃。” “娘,你和爹也去吃一点。”湛老二嘶哑着嗓音开口,刚一动就扯到后背的伤口,痛的嘶了一声,却依旧强忍着痛意催促二老去吃饭。 湛老头和湛老太又是欣慰又是难受,昨晚上就没吃,一大早又去祠堂了,到现在是又困又饿,可除了老二谁惦记着他们。 “大哥,你也去吃。”见小姚氏端着热水进来了,湛老二又催了一句。 “行了,让你媳妇照顾你。”湛老太点了点头,警告的看了一眼小姚氏,这才快步往门外走,亲自去灶房给湛老二煮点面。 等人都走了,小姚氏栓上门,急吼吼的开口:“当家的,要不我去村正家闹腾,我吊死在他家大门口,我看谁敢将你除族!” 湛老二责备的看着小姚氏,握住了她的手,“你别乱来,伤到自己怎么办?你忘了石牛村那老婆子了?” 当年那老婆子就是假装上吊,结果一不小心吊死了自己,后来除非是真寻死,十里八乡的都没人敢假上吊。 被关心的小姚氏羞涩的笑了起来,回握住了湛老二的手。 可一想到湛老二被除族了,小姚氏表情顿时转为了狰狞,“都是那死丫头害的,早知道我就是把家里闹翻天了,也不让她去私塾!” 湛老二何尝不恨,他现在恨不能把湛非鱼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媳妇儿,你听我说。”湛老二强撑着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户,凑到小姚氏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灶房里,湛老太煮了一锅面条,又丢了两把青菜进去,想到湛老二的身体,湛老太打了几个鸡蛋放到锅里一起煮了。 湛老头和湛老大在堂屋坐着,父子俩都黑沉着脸,虽说可以让老二去临县马家村,但毕竟是背井离乡,想想就让人担心。 远远的就看到烟囱冒着青烟,进了院子的李氏看了一眼灶房,低声和湛非鱼道:“娘那里还有白糖糕。” “娘,我还不饿。”湛非鱼早上特意多啃了两个窝头,中午一顿不吃也饿不着。 李氏心疼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这两天应付应付就过去了,可日后家里若是不给小鱼吃饱了,她就是豁出脸面也要找村正和老族长主持公道。 堂屋里,湛老头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木然着老脸抽着旱烟,对湛非鱼这个孙女终究是怨恨上了。 湛老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之前是责怪小鱼的,如果不是小鱼救了瞎眼婆子,老二怎么会挨了七刀?别说五百两银子,差一点害了老二一条命,再多银子也得给。 再说这五百两也不是老二要的,是二弟妹要的,老二私下说等日后把欠条给自己,现在也就做个样子糊弄二弟妹,总不能让她天天这样寻死觅活的闹腾。 “老大!”灶房里,突然传来湛老太的声音,也打断了湛老大的思绪。 快步进了灶房,看到桌上摆着七碗面条,湛老大一愣,早上要去祠堂,大郎和三郎就被送去姚家住几天。 湛老太依旧绷着满是皱纹的老脸,看着凶巴巴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这三碗面端回你们屋子去。” “娘?”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面条,其中一碗里还卧了一个鸡蛋,湛老大鼻头一酸,都闹成这样了,娘还记挂着小鱼。 湛老太端着卧了两个鸡蛋的碗快步离开,只是出灶房时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察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能饿死亲孙女!” 东屋。 看到端着碗进来的湛老大,湛非鱼差一点呛了水,连忙把杯子放到了桌上,乌黑的眼瞪的浑圆,这面条里不会下了砒霜吧? 李氏也愣住了,她都做好了吃几天干粮的准备了。 “小鱼,你趁热吃,你奶奶给你下的面条。”湛老大干巴巴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这段时间父女俩都没怎么说过话,湛老大迁怒湛非鱼害了湛老二受伤,又不赔银子,闹的家宅不宁。 湛非鱼则是太过于失望,以至于不想理会愚孝的父亲。 过分的安静让人尴尬,湛老大抹了一把脸,转身又往门外走了去,“你们俩先吃,我去灶房把剩下的一碗端回来。” “估计是想让你求情。”李氏不认为湛老太是示好,只怕是做给当家的看的,当长辈的都先低头了,小鱼再犟着那就是不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吃饱了再说。”湛非鱼咧嘴一笑,拿起筷子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只要不下毒就行。 等湛老大端着碗和一碟子咸菜回屋,见母女俩已经坐桌边吃起来了,湛老大黝黑的老脸不由松缓下来,这样不吵不闹的多好。 只可惜,不等湛非鱼吃完,屋子外有愤怒的叫嚷声突兀的响起。 “凭什么不让我回娘家?当家的都被除族了,就是说破天了我也要走!”小姚氏扯着嗓子叫喊着,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 一看到大房三人出来了,小姚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撞开要阻拦的湛老太,梗着脖子嚷嚷,“别说我没良心,我就算改嫁也带着俩孩子!” “娘,让她走!”卧房里传来悲痛的怒喝声。 半晌后,湛老二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悲恸和无奈,“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小姚氏趁着湛老太失神的瞬间,拎着大包袱三两步就跑出了院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湛老头哑着声音低喃,佝偻着身体往正屋走,看着就跟老了好多岁一般。 湛老太还是凶狠刻薄的模样,可看着大开的院门却红了眼眶,转身向着西屋卧房走了进去,“老二,你再吃一点,你身上还有伤,不吃怎么受得住,你这样是要我的老命啊……” 湛老大呆愣愣的看着,心里难受的厉害,二房难道就这样散了?妻离子散? 入夜,虽然心里都存了事,可昨晚上湛家人一夜没睡等着开祠堂,今晚上都撑不住了,到了后半夜都睡熟了。 小姚氏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了,湛老二身上还有伤,湛老太就住到了大郎和三郎的房里,好方便照顾湛老二。 嘎吱一声,开门的轻微声响起,湛老太抹黑进了卧房,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房间里虽然没点灯,依稀还能看清楚。 “老二,伤口还疼吗?”湛老太摸索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娘想了半宿,实在不行我们就把那死丫头过继出去,想必族里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之前因为五百两银子的事,村正就提了过继,被湛老太给骂了回去,只要那死丫头是她孙女,湛老太就能用孝字压着她! 可现在湛老太不得不低头,“老二啊,除族不是闹着玩的,你身上还有伤,一个人在外面太艰。” 干了活回来都没口热饭吃,晚上也没个人说话,这要是被人欺辱了,没有宗族当靠山,这日子根本没法过,湛老太想想就揪心的疼。 或许是没有外人在,湛老二不需要掩饰了,压低的声音里是扭曲的恨意,“娘,你以为那死丫头为什么不让曾家带走我,她就是存了过继的心思!” 湛老二狰狞着面容,想要摆脱湛家,除非他死了! “就算过继出去了,她不认我们,难道还能不认爹娘?只要你大哥在,不怕她翻了天!”湛老太狞笑着,要不是为了拉拢老大,那面条就是喂了狗,她也不会给那母女俩吃! 黑暗里,湛非鱼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说话的两人,就二叔这脑子,当初他怎么不考科举呢?二叔也上过私塾啊。 “娘,以那死丫头的歹毒,她日后若是考了功名,弄死我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湛老二语气阴森而狠辣。 偷听的湛非鱼挑了挑眉,二叔这是经验之谈吗? 之前是玉面郎君,尔后是瞎眼婆子,看来自己还不够狠,二叔但凡有翻身的机会,只怕还要第三次买凶杀人! 湛老太迟疑了,她就算刻薄狠毒,也没想过杀人害命,所以也不敢想湛非鱼敢弄死自己这个亲奶奶! 可湛老太最相信湛老二的话,再想到这段时间一来湛非鱼的种种表现,湛老太信了三分,“不能过继,难道要娘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除族?” 娘还是太妇人之仁!湛老二诱导的开口:“娘,现在只能让大哥帮忙了,今天我媳妇闹着回娘家,过两天我大舅哥他们肯定要打上门来,到时候你让大郎他们去求大哥,让大哥去求小鱼。” “那死丫头心硬的跟铁一样,你大哥也是个没用的!”湛老太又是怨恨湛非鱼冷血,又是迁怒湛老大当爹的拿捏不住亲生女儿。 湛老二苦笑着,“不行我就先去老三岳父家那边待着。” “不行,你这一身的伤,娘看不到你还怎么活!”湛老太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她之前琢磨着把湛非鱼过继了,以此为条件让族里想法子,就算明面上说除族,但只要老族长他们同意,老二即使换个地方生活也没人敢欺辱他,等过段时间再偷偷回来。 忽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湛老太激动的一拍大腿,甚至忘记了压低声音,“我让你大哥承认是他收了钱财害了曾夫人,反正老大也没儿子,就算被除族了也不耽搁什么!” 湛老太越想越感觉可行,让老大来代替老二,不但能让那死丫头没办法读书,还能救了老二。 “娘,绝对不行,我没害曾夫人,曾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扣我头上,曾少爷行事狠辣,他就算不杀大哥,也能将人打残了,我不能害了大哥!” 湛老二言辞激烈的反对,用力的抓住了湛老太的手腕,“娘,你别想了,大哥同意我也不答应!” 湛老太铁了心的要救湛老二,语气无比坚决,“这事你得听娘的!你大哥身体壮的跟牛一样,吃点苦算什么,你现在都坐不起来,你要是被除族了那就是要逼死为娘!” “娘!”湛老二无奈的看着湛老太,半晌后苦笑一声道:“娘,就算我和大哥都答应,曾家也不会答应的!” 曾家没有确凿的证据报复不了朱鲲,这怒火自然要撒到湛老二身上,哪容得湛家李代桃僵、指鹿为马! 湛非鱼绷着胖脸认同的点了点头,乌黑的双眸闪烁着光芒,她倒是好奇二叔有什么办法让曾家同意换人报仇。 有这样的脑子这样的算计,二叔竟然只是个赶牛车送货的,湛非鱼小胖手摩挲着下巴,她都怀疑二叔“怀才不遇”,难道是心太黑,老天爷见不得二叔发达? “老二,你也说了曾管家没把你抓走是因为忌惮那死丫头读书好,县太爷都高看她几分,曾家就算再恨也不敢太过分。”湛老太理清了思虑,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两日的担心受怕都消散了。 “只要老大承认是他收了钱财,曾家一定会同意换人的,那死丫头读书再好,有个害人性命被除族的爹,她就不能科举了,曾家也就放心了!” 湛老太越说越高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曾家要不同意,等那死丫头考了功名,娘一定弄死曾家,士农工商,曾家不过是商贾,难道不怕吗?” 报复了湛老二,就等于和湛家结了仇,即使湛非鱼和二房关系恶劣,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湛字,谁知道七八年之后,湛非鱼会不会报复,曾家为了自保就不能让湛非鱼出头。 但湛非鱼得县令大人看重,读书又有天赋,曾家能怎么办?所以湛老太才肯定曾家会同意换人,又报了仇出了气,又没有后顾之忧。 第062章 散播谣言 ,我去古代考科举 老族长和村正暂定了五日后去宝丰布庄曾家,不管湛家气氛如何,湛非鱼依旧天不亮就去私塾,等散学回来后,熬灯点蜡苦读到子时。 “娘你先去睡。”为了不伤眼,到了晚上湛非鱼点了三支蜡烛,李氏也蹭着光亮做鞋。 绣帕子也能拿去布庄卖,可李氏绣工一般,倒不如纳鞋底做千层底的布鞋,一双能卖六七十文,只是太费手。 李氏指间的黄铜顶针抵住针尾,等针穿过厚实的鞋底后用力的一拽,一针完成了这才道:“地里没什么活,趁着天还暖和多纳几双鞋底。” 湛非鱼抬眼看向李氏,想到昨晚上偷听到的话,到时候爹被除族,自己也被过继出去,那娘该怎么办? 跟着爹离开村子倒也不错,没了婆婆在上面压着,娘一定能把日子过好,可一想到湛老大的愚孝,等过个三五年后,爹娘肯定还会回来,难道又要重复现在憋屈的日子? 若和离的话?湛非鱼低垂着头,娘肯定不会再嫁,而且她对爹有感情,只是怨恨爹太孝顺,罢了,到那时自己也大了,也不怕湛家人作妖了! 心下有了决定,湛非鱼开始默诵着《大学章句》和《中庸章句》,对比足足有十卷和十四卷的论语、孟子集注,这两本各有一卷,字数少的让湛非鱼就跟中了彩票一般。 一夜过去,天色微亮,远远的能听到小河边传来的捣衣声。 进院子的湛老大一手拎着鱼竿,一手提着一尾鲤鱼,欣喜的开口:“小鱼你起来了,爹钓到一条鱼,等你晚上回来喝鱼汤。” 农家清贫,山中野物难寻,唯独河里的鱼隔三差五能钓上几条来。 湛老二受伤后,湛老太把存了半个月的鸡蛋都煮给他补身体,还杀了一只老母鸡,湛老大更是日日早起去钓鱼。 看着裤脚微湿的湛老大,湛非鱼仰着头,肥嘟嘟的脸沐浴在晨光里,白亮耀眼的让人心生喜爱,“我不吃,爹留给二叔补身体吧。” 声音清脆却冷淡,湛老大眼中的期待瞬间灰灭。 这些天大房像是割裂开了,李氏和湛非鱼依旧亲密,唯独湛老大被无视了,母女俩不争不吵,只当湛老大不存在,这让他焦躁难受又无可奈何。 看着湛非鱼啃着粗粮饼子要走了,湛老大急切开口:“小鱼,爹之前错怪你了,你二婶就是那性子,爹也没办法。” 背对着湛老大,湛非鱼睁大眼迎着阳光,光辉刺眼,眼角酸涩,“爹,你不想二婶吵闹,所以就委屈我和娘,那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我和娘还是要受委屈,可凭什么呢?” “不会了,小鱼,爹答应你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湛老大立刻表态,小鱼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读书好,又乖巧懂事,即使没有儿子湛老大都知足了。 深呼吸着,湛非鱼点了点头,只是依旧没转身,“爹,你一定要记住刚刚说的话,我去私塾了,晚上回来喝鱼汤。” 湛老大满脸欣喜,恨不能送湛非鱼去私塾,可看到堆院子里还没劈的柴火,只能道:“爹等你晚上回来喝鱼汤,你路上走慢一点。” 一路背诵着《千家诗》就到了私塾,一进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面色凝重的林夫子,湛非鱼心里咯噔了一下,“夫子,出什么事了?” 林夫子看着眼前的小弟子,一身粗布衣裳却难掩光华,明眸善睐、慧黠灵动,完全看不出出身乡野。 “夫子,难道是我昨天做的打油诗把你气到了?”湛非鱼对了对胖指头,咧着嘴笑的无比心虚。 这也不能怪自己啊,写诗也就罢了,还得讲究押韵,好不容易写了一首,却被夫子批的体无完肤,没文采、没立意、没韵味,三无产品唯平顺矣。 湛非鱼恨不能把后世的千古名句拿出来,恼火之下怒写打油诗一首交了上去:你写诗来我作诗,绞尽脑汁不成韵。若有咏絮真才情,狗屁一响传千古。 【有诗才者,一声狗屁都能写成流传千古的佳句。】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林夫子登时怒了,屈指就往她头上敲,“你还敢说?自古几人有咏絮之才?你熟读诗词歌赋,不会吟诗也该会吟!” “夫子,我诗词歌赋这一窍还没开!”湛非鱼厚脸皮的把头往前伸了伸,无赖的开口:“夫子,你多敲几下,说不定就把我打开窍了。” 被气笑的林夫子瞅着耍赖的湛非鱼,“不管是口义还是墨义,你都强过许多人,怎么偏偏卡在诗赋上?” 所谓口义即是口头回答释义,墨义则是提笔作答。 湛非鱼打算后年参加县试,林夫子每日都单独给她讲解《四书》,她见解独特,不说独辟蹊径,也是难得通透之人,再加上信手拈来的名言佳句,日后做策论必定出彩。 “笑一笑,十年少,夫子若是老了,学生怎么对师娘交待。”湛非鱼打趣的笑着,蹦蹦跶跶的进了屋,这才有几分稚童的顽劣活泼。 将书包放了下来,湛非鱼拿出了要晨读的《千家诗》,探头往门口看,“夫子,今日不学诗了吧?” “你且读着,午休时为师带你去乐山居。”林夫子想到那些传言,刚松快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乐山居?湛非鱼一愣,“夫子你捡银子了?那儿的碧螺春一两银子一壶!” 这一下轮到林夫子诧异了,眯着眼打量捂住嘴巴一副说错话的湛非鱼,“知道的倒不少,你跟着谁去过乐山居?去的还是雅间!” “我说是道听途说的,夫子你信吗?”湛非鱼睁大眼无辜的笑着,乐山居的茶好喝,搭配的糕点也好吃。 瞒不过去了,湛非鱼咻咻走到林夫子身旁,瞅了一眼空荡荡的庭院,低声道:“此前有幸帮过一位大人的忙,对方来自禁龙卫。” 禁龙卫?林夫子这一下是真的震惊了,放眼大庆朝谁不知天子直辖的禁龙卫,明卫保护帝王安全,暗卫则调查三司无法查的重案要案,禁龙卫对三品之下官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 私塾一年十两束脩虽然不便宜,但包涵了中午的一餐,也提供笔墨纸砚和书籍。 “你父亲竟然带湛非鱼去乐山居!”王氏有些不喜的皱着眉头。 乐山居是上泗县最大的茶楼,也是文人学子最爱聚集的地方,但茶水不便宜,林夫子都舍不得去,这一次却拿了五两银子带着湛非鱼去了。 “快到九九消寒文会了,小鱼写诗不行,爹也是带小鱼去见识见识。”林修远笑着解释,自己也跟着爹参加过。 王氏看着半点没有怨愤的儿子,又是欣慰又是难受,远儿心胸宽阔是极好,但湛非鱼却一而再的占了便宜,王氏又有些不甘。 进了茶楼被小二招呼着在大堂靠里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林夫子开口道:“可知乐山居的寓意?” “取自《论语》·雍也篇,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湛非鱼收回打量的目光,摇头晃脑的继续道:“乐山乐水得静趣,一丘一壑自风流。” 看着故意卖弄的湛非鱼,林夫子幽幽的开口:“既然如此不如赋诗一首。” 呃……湛非鱼垮了脸,可怜巴巴的瞅着林夫子,今天难道逃不过诗词二字? 看到小二把茶水送过来了,湛非鱼立起身倒茶,殷切的笑着,“此情此景谈诗论词多伤感情,夫子,不如喝茶。” 因为文会快到了,来茶楼的文人墨客少不了要谈论几句,谁的诗才惊鬼神,谁又妙手偶得佳作一首。 说到兴致高昂时,更有人当场赋诗,引得一阵阵夸赞,若是诗写的的确好,乐山居的掌柜不但会免了茶水钱,还会把诗抄录下来粘贴在茶楼东边的墙上,供来茶楼的文人们品读鉴赏。 “刘兄可听说了那传闻?”邻桌的青衫男子笑着问道。 坐一旁的刘姓男子冷嗤一声,重重的放下茶杯,“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读了几天书,就敢大言不惭的自夸为神童,简直不知所谓!” “若是伤仲永也就罢了,不过是一笑谈,就怕有几分天赋,日后取了功名,只会为害一方!” “功名?”刘姓男子顿时大笑起来,刻薄的脸上尽是鄙夷和不屑,“范兄想多了,牝鸡司晨而已,认得几个字,会读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情诗。” “或许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说是吟诗可语气极尽嘲讽。 另一桌一肥胖男子色眯眯的接道:“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一时之间,茶楼里嘲笑声四起。 湛非鱼眨了眨眼,看着面色难看的林夫子,压低了声音,“这不会是说我吧?” 林夫子点了点头,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刨了谁家祖坟,竟然招来这样的轻视和辱骂! “曾家虽是商贾,但也缴纳了商税,一个黄毛丫头差一点害了曾夫人一尸两命,还敢大放厥词让曾家赔偿千两白银,丢尽了我们读书人的脸!”刘姓男子似怒到极致,将桌子拍的砰砰响。 “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别说讹诈商贾之家,为了阿堵物连脸面都不要了,只是玷污了我们读书人的风气名节。”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都是对湛非鱼的口诛笔伐,其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林夫子见这些人越说越过分,刚要出言驳斥,身旁却传来阻止声,“林夫子不必动怒,不过是有人放出来的流言蜚语,故意诋毁小鱼的声誉。” “马捕快。”湛非鱼起身看向身着便装的马捕快,不曾想在这里会遇到他。 林夫子拿起茶杯给马捕快倒了一杯茶,诚声致谢:“昨日之事多谢马捕快告知。” 昨日林夫子收到了文兴书斋胖掌柜送来的书信,这才知道上泗县有人在诋毁小鱼,言语极其恶毒,说她逼迫瞎眼婆子自戕,南街惊马亦是小鱼所为,甚至还讹诈曾家。 而这些流言在街头巡视的马捕快是最先察觉的,告知了胖掌柜,在私塾的林夫子才知晓。 马捕快坐了下来,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查了三日依旧没有查到源头,这些留言最开始是从乞丐和街头无赖口中传出来的,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尔后又传到了县学,引起了读书人的反感和讨伐。” 读书人清贵,而流言蜚语里的湛非鱼就是那毁了一锅汤的老鼠屎。 再者她是个姑娘家,被冠上神童的名头,得陈大人看重,此间种种让湛非鱼名声臭不可闻,脏水臭水都往她头上泼。 湛非鱼不是读死书的酸儒,听马捕快说完后立刻道:“是曾家用银子收买了这些乞丐和地痞。” 上泗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在三日时间把流言传遍也不容易,这其中耗费的银子可不少,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曾家所为。 林夫子也认为是曾家,湛老二害了曾夫人,曾家必定要报复,可湛家有小鱼这个读书人在,曾家为了杜绝后患,只有先一步毁了小鱼的名声,断了她的科举路。 喝了一口茶润嗓子,马捕快一脸的苦恼,“怪就怪在这里,我抓了几个乞丐,可不管如何威逼利诱,他们都没有开口。”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乞丐散播谣言是为了银子。 马捕快私下询问他们,即使说了,曾家也不知道,可他们死咬着不开口,着实怪异。 湛非鱼眉头一皱的思虑着,马捕快在对自己示好,二叔索要五百两赔偿时,马捕快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这一次流言他亦告知了夫子,还私下里调查。 不是湛非鱼小人之心,能和二叔交往的人,只怕不是什么善茬,马捕快的示好不过是非奸即盗,无利不起早! 至于曾家散播谣言也正常,湛非鱼疑惑的是这些乞丐,他们就算招了,得罪了曾家,不过是换个县乞讨而已,没任何损失,但得罪了马捕快就严重多了,轻则一顿打,重则都能被找个噱头抓到大牢里。 “或许是曾家给的银子多。”林夫子缓缓开口,看来五日后的曾家之行,自己必须陪着小鱼过去,秀才的名头不算多重,但至少能让曾家收敛几分。 马捕快也是一样的看法,没想到几个乞丐骨头还挺硬。 不对,这其中只怕还有什么……湛非鱼越想越感觉不对,可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到关键点上,小胖脸都揪成了一团。 “小鱼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这几日巡街会警告那些乞丐。”马捕快朗声保证,隐匿了眼中的得意之色,再聪慧也是个小孩子,于是就慌乱了,如此也好拿捏。 “呦,这不是林夫子,多日不见,林兄安好?”突然,一道阴冷嘲讽的声音响起,看似在寒暄,但阴阳怪气的语气明显是来者不善。 还在苦想的湛非鱼抬头一看,嗬,好丑! 从茶楼门口款步而来的中年男人不但矮他还胖,穿着一身深蓝色对襟长衫,广袖长袍不见半点文人的儒雅风流,反而因为他刻薄的长相显得阴冷晦暗。 林夫子面色一沉的站起身来,不动神色的把湛非鱼挡在了身后,回礼后冷声道:“张秀才。” 大堂里的读书人不少,但取得秀才功名的却少之又少,再者张秀才在上泗县开了私塾,认识他的人极多,这一刻众人纷纷起身问候。 趁着这些人寒暄的时间,湛非鱼低声道:“夫子,这就是弘源私塾的张秀才。” “这些流言能传到县学,只怕他亦动了手脚。”林夫子眼神冷怒了几分,曾家是商贾,而且有为富不仁的恶名,县学的读书人不会因为几两银子给曾家传播谣言。 但张秀才却不同,他是读书人,和县学的教谕、夫子来往密切,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张秀才有旧怨。 “小鱼,这一次是为师连累了你。”林夫子愧疚至极,若非如此,张秀才不会落井下石。 湛非鱼看着和众人谈笑风生的张秀才,转而看向跟在他身旁的张天豪和四五个学生,“夫子,之前我在文兴书斋和张天豪有过冲突,如此看来我和夫子不愧是师徒,竟有如此默契!” 林夫子被逗笑了,无奈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头,“你倒是看得开。”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是县令大人夸赞过的神童,夫子且看我大杀四方!”湛非鱼傲娇的一昂下巴,战意蒸腾,杀气十足! “什么?这就是败坏我们读书人名声的黄毛丫头!”尖利声响起,刘姓男子怒视着湛非鱼。 其他人也齐刷刷的将目光看了过来,好似湛非鱼长了三头六臂一般。 面对众人或是恶毒或是鄙夷的眼神,湛非鱼大大方方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众人行了个礼,““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今日所闻所见,让小鱼大开眼见。” 湛非鱼郎朗笑道:“诸位读圣贤书只为背后论人是非,口中说着之乎者也,内里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小鱼受教了!” “你!”被讥讽男盗女娼的众文人们气的涨红了脸,他们之前那一句句诗词歌赋都在讥讽湛非鱼读书是为了谈情说爱,此时纵然怒火中烧,却也理亏。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张秀才正色的打量湛非鱼,之前还以为传言太虚,没想到一个乡野丫头还有这份沉稳。 湛非鱼眯眼笑着,落落大方、神态自然,“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诸位认为我沽名钓誉,不如大家比一场,诗词歌赋、时文策论,尽管放马过来,今日我若怕了,日后见到诸位必定掩面而走。” 嗬!见过狂生,却没见过这么狂的! 这若是个世家子弟或者青年俊杰也就罢了,看着刚到桌子高,胖乎乎白嫩嫩的湛非鱼,被挑衅的众人气的牙痒痒。 “不知天高地厚!”刘姓男子怒声高骂,一手指着湛非鱼,似乎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你入学不过数月,四书读了吗?五经会治吗?就敢大言不惭,简直不知所谓!” 张秀才原以为湛非鱼是个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稳重性子,不曾想她竟然夸下海口挑衅众人,这样自取其辱的黄毛丫头,和她论输赢倒贬低了自己的身价。 “那就来比吧!”张天豪大步上前,十四五岁的年纪最为冲动,更何况之前还有仇。 湛非鱼闻言一笑,成了! 刘姓男子这些人再生气也不会和自己来比,谁让自己年纪是最小的,赢了是胜之不武,但若是输了,那就名声扫地了。 唯独张天豪少年意气,自然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那比写诗?”湛非鱼脆声问道,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透着狡黠和灵动,这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趾高气昂的张天豪刚要应下,张秀才却笑着阻止了,意味深长的开口:“湛小神童你入学时间短,只怕还没有学会作诗,既然如此不如比做对子。” 看湛非鱼这胜券在握的模样,张秀才知道她肯定准备了好几首诗。 其实在场的文人都一样,谁都没有七步成诗的天赋,所以私下里都会琢磨几首诗以备不时之需。 张秀才还帮张天豪润色修改过,让他都背了下来的,足足有二十多首,不管是梅兰竹菊还是春花秋月,但凡诗会、文会可能写的题目张秀才都准备了,如此一来张天豪在文人圈里也有少年诗人的名头。 林夫子无语的看着笑得得意的张秀才,他一直知道对方狡猾,可见张秀才轻易上了套将作诗改成了做对子,林夫子心绪复杂难辨,这真正“奸猾”的却是自己的小弟子。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我想赢还得比一场,夫子,我还得继续读书啊!”湛非鱼感慨着,一脸认真的反省。 “别贫了,担心阴沟里翻船。”林夫子无奈的摇摇头,原以为是个稳重好学的小姑娘,不曾想内里是个狡黠顽劣的。 张天豪早已迫不及待了,高傲的至极的瞥了一眼湛非鱼,“我出上联八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 马捕快在双方冲突后就退让到了角落里,和乐山居的掌柜的、小厮站一起,文人的事,他一个武夫掺和不了,也不想掺和得罪人。 可听到这上联不由一愣,马捕快脱口而出道:“不是说八个字?” 在场的人有识破上联玄机的,无声的笑了起来,就等着看湛非鱼出丑。 “我对下联八个字:孝悌忠信礼义廉。”湛非鱼朗声开口,下联一出,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上联八个字却只说到七,忘八,谐音:王八。 湛非鱼同样犀利反击,廉字后是耻字,无耻! 乐山居的老掌柜笑着解释了一番,马捕快听的一愣一愣的,都说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今日他是见识到了! “轮到你出上联了!”张天豪高傲的开口,自己四岁启蒙,至今读书十年,她九月入学,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也敢和自己比,不知死活! 湛非鱼余光一扫,见乐山居的墙上悬挂着一副《秋日独钓图》。 莞尔一笑,湛非鱼沉吟了半晌后开口:“我出上联: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竿。” 在场的人都是乐山居的常客,听完上联后齐刷刷的转头向着墙上的画看了过去,这上联出的不凡,可要对出下联? 不说张天豪,就连张秀才和林夫子都开始思索起来,要说难也不难,上联中不过用了五个一字,关键是下联的意境,对子虽不比诗赋,但上好的对子也讲究立意。 等了片刻,看着似笑非笑的湛非鱼,想的脑壳都疼的张天豪怒目相向,恶狠狠的开口:“我对下联:一桌一椅一书房,一个文人一支笔。” 输了!在场的人摇摇头,这下联对的太差,也就是对仗工整而已,完全没有意境可言。 丢了脸的张天豪怒不可遏的一脚踹翻了凳子,怒声骂道:“你笑什么,你若能对出下联算我输!” 这上联明显是因为《秋日独钓图》而出,就不存在事先准备,张天豪怒视着湛非鱼,他倒要看看她能对出什么下联! “湛小蒙童可有下联?”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之前只当湛非鱼名不符实,但看她对的下联和出的上联,便知道湛非鱼腹有诗书,七岁之龄,读书不过数月,能出此上联的确也几分才情。 湛非鱼看着画作缓缓开口:“一拍一呼一声笑……” 这下联虽只说了一半,但完全符合画作,拍、呼、笑虽是臆测,但不能想象艄公钓到鱼时的情景。 “一人独占一江秋。”湛非鱼说完后,现场一片寂静。 有人重复了一遍:“一拍一呼一声笑,一人独占一江秋。” “好对子!” “绝了!” “后生可畏!” 众人拍手称赞,这片刻的时间湛非鱼竟然写出了这样绝佳的对子,当浮一大白! 张秀才和张天豪以及弘源私塾几个学生面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湛非鱼这是踩着张天豪扬名了。 而此刻,楼上雅间。 “七爷,胖丫头还挺聪明,今日这对子传出去之后,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就不消而散了。”重光摩挲着下巴,笑眯眯的往楼下看,这么奸猾的胖丫头,啧啧,还真是可爱的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于自负!”殷无衍声音薄凉而冷血,再聪慧也是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不管是曾家还是张秀才,要弄死一个小姑娘有何难? 看着眼神狰狞而狠辣的张秀才,重光认同的点了点头,“眼神要是能杀人,胖丫头估计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这么一想,重光期翼的看向自家七爷,笑的无比谄媚,“要不帮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胖丫头丧命。” 之前那瞎眼婆子的尸体还是重光去处理的,即使日后有人开棺验尸,也绝对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要七爷开口了,胖丫头自然安全无虞。 殷无衍看了一眼多管闲事的重光,冷厉冰寒的眼神成功都让他敛了笑。 好吧,自家七爷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再者他们马上要离开上泗县了,帮了这一次也帮不到下一次,只希望陈大人爱才,别让这些小人毁了胖丫头。 “是我小觑了湛小神童,能做出这样对子,想必写诗也不在话下!”张秀才眯着眼盯着湛非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既然如此,不如选四季为题赋诗一首。” “爹?”张天豪不满的看着张秀才,为什么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就该出个刁钻的,自己早有准备,正好借此杀一杀贱丫头的威风! “你快斟酌!”张秀才一记冷眼扫过,第一次发现自己疼爱的儿子有些蠢,一个下联都对不出来的人,能写出什么好诗?写出来了也难以服众。 题目简单不过是为了给张天豪正名,他对子输了,但诗才还是有的。 张天豪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张秀才,绷着脸走到桌边,拿起笔想都没想就写了事先准备好的诗。 《咏冬》 冬月飞雪夜凄寒,梅香清绝绕枝头。 去岁江南不见雪,月下人单琴声远。 这个蠢货!张秀才气的狰狞了脸,他倒是想一想再提笔啊,这眨眼功夫就作诗一首,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吗? 湛非鱼看着一挥而就的张天豪,笑的就跟偷腥得逞的猫一般。 张天豪莫名的就被激怒了,指着湛非鱼讥讽冷嘲,“笑什么?你会写诗吗?” 当人和你一样的蠢吗?在场人无语的看着还挑衅的张天豪,不说之前做对子的事,就说此刻,湛非鱼只要思考半柱香的时间,然后随便做出一首诗,她就赢了。 毕竟一个是作弊,一个是真才实学。 “写诗谁不会啊!”湛非鱼咯咯一笑,有样学样的走到桌边,同样是没有半点思考提笔就写。 呃……年年有蠢货,今年格外多啊! 众人都被湛非鱼这神操作给弄蒙圈了,刚刚还夸她聪慧啊,怎么就犯蠢了呢! 古人还要来一个七步成诗,张天豪和湛非鱼倒好,走到桌边不过三步,然后一首诗就成了,真当自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童吗? 眨眼的时间,湛非鱼刚搁下笔,张天豪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头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她一个七岁的蠢丫头能写出什么打油诗来。 《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湛非鱼,你当我傻吗?这《卧春》绝对不是你写的!”张天豪哈哈大笑着,把手中的纸晃的沙沙作响,“该不会是你夫子给你捉刀的吧?” 在场的人无语的看着揭穿湛非鱼的张天豪,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啊!两人都作弊了,有什么脸取笑对方? 湛非鱼撇撇嘴,不屑的看着嘚瑟的张天豪,一开口就能气死人,“你这是输不起吧?” “我呸,我输不起,湛非鱼,我这就把诗读出来,你让在场的人评评,看谁输不起!”张天豪一昂脖子,声音响亮高亢。 “暗梅幽闻花……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大堂一片寂静,目瞪口呆的众人都愣住了,这诗? “听听,大家都听听,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读书不过数月,就能写出《卧春》这样的诗,当我们都蠢吗?”张天豪鄙夷的直摇头。 就算要作弊,也该弄一首简单一点的,符合自己年纪的,湛非鱼简直蠢透了。 “闭嘴,把诗给我!”察觉到不对劲的张秀才一声怒喝,一把抢过张天豪手中的纸,其他人太过于好奇之下也都凑过来看了两眼。 第063章 灯下黑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入眼是工整规范的台阁体,且不说湛非鱼的诗写的如何,这一笔字着实让人惊艳,字体秀润华美、正雅圆融,很难相信这是入学数月的蒙童所写。 “《卧春》?”领头之人刚开口,旁边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分明就是《我蠢》,再想到刚刚张天豪的大声诵读,众人没忍住一个个爆笑出声。 “湛非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张天豪愤怒的吼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丢脸,张天豪如同被激怒的牛犊子,涨红了脸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抡起的拳头就要打人。 一道身影自二楼跃下,动作精准的抓住了张天豪的手腕,重光笑眯眯的开口:“小公子这是输不起?” 反应过来的林夫子赶忙将湛非鱼拉到了自己身后,读书人偶有冲突,至多是口诛笔伐,还真没人会动手。 “放开我!”恼羞成怒的张天豪怒吼,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这个贱丫头!” 湛非鱼自林夫子身后探出头来,笑靥如花的胖脸上不见半点害怕,“君子动口不动手,文斗你虽输了,但若动手,你长我幼,武斗赢了也胜之不武。” 好一张利嘴!张秀才阴冷的眼神毒蛇一般看向湛非鱼。 脚步上前,张秀才抓住张天豪的胳膊,佯怒责骂道:“天豪,君子知耻而后勇,岂可因为一时输赢而失态,回去后将《礼记·中庸》抄写三遍!” “是,父亲。”被骂的张天豪冷静下来,只是仇恨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张秀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要计较一时得失! 但一想到湛非鱼今日踩着张天豪扬名,张秀才眼神阴沉了几分,居心不良的问道:“听闻湛小神童过目不忘,短短数月就通读四书,远远强过天下读书人,知耻近乎勇此句何解?” 张秀才就是要把湛非鱼架到火上烤,她不是神童吗?倒要看看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再者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将天下读书人踩在脚下,到时不需自己出手,那些自恃清高的读书人就能毁了她! 在场不少人看出了张秀才的险恶用心,偏偏这是阳谋,答不出来:所谓神童就是个笑话;若是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大堂的安静,“此句出自《中庸》,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 湛非鱼眼神清透明亮,好似任何肮脏、黑暗都入不了她的眼,“爱好学习就接近于智,努力实践就接近于仁,知道羞耻就接近于勇。只有领悟了知、仁、勇这’三达德’,就知如何修养自身。” 说完后,湛非鱼拱手对张秀才行了文人礼,端的是真名士自风流。 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不说离经叛道,也算是独立特行,所以就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又如何?只要足够强,再多的流言蜚语、再多的嫉妒打压都不过是落在身后的风景。 “哈哈,答的好!”张秀才拍掌而笑,夸赞的话不要钱一般的丢了出来,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重光嫌恶的看着惺惺作态的张秀才,这人长得丑不说,心还黑! “胖丫头!”重光笑看向湛非鱼,将左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故意提高了嗓音给她撑腰,“这是我家大人的举荐信,日后湛小蒙童若要去县学或者府学都可以。” 嗬!在场的人震惊的愣住了,只有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取得秀才功名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府学读书。 湛非鱼不过一蒙童,连童生资格都没有,竟然能拿到举荐信进入县学读书! 刷的一下,众人目光激动又热切的看向重光,尤其是张天豪和他的几个同窗,恨不能再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举荐信来,若是能举荐进入县学,通过院试不在话下! 多少人考了一辈子,却依旧是童生,正所谓: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为童生,童生考到老。 接过这无比烫手的举荐信,湛非鱼视线扫了一圈,啧啧,这火辣辣的目光,湛非鱼忍不住怀疑自己今天一出乐山居就会被打劫!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湛非鱼对重光致谢,“学生一定焚膏继晷不负大人所望。”。 说完后,湛非鱼故意冲着张秀才父子俩嘚瑟的笑着,她就喜欢他们仇恨自己,却又弄不死自己的模样。 若是陈县令倒可以举荐湛非鱼进入县学,但想要进府学,陈县令的品级还不够。在场的人在羡慕嫉妒恨之后,不由生有几分怀疑。 他口中的大人是何方神圣?该不会是弄虚作假吧? 呦,还敢怀疑自家七爷?重光一挑眉梢,说出来都怕吓死他们! “好了,举荐信胖丫头你收好。”重光又叮嘱了一句,转身上楼的一瞬,故意露出了腰间的佩刀,只听到身后传来震惊的抽气声。 “那是雁翎刀?”马捕快喃喃开口。 雁翎刀是武将的标准佩刀,至少达到六品才有资格佩带,而一个六品的下属,楼上那位大人至少是知府级别。 张秀才脸色骤变,若只得陈县令看重,他要毁了湛非鱼并不难,只要操作好了,不留下蛛丝马迹便可。 但湛非鱼若在正四品的官员那里挂了号,张秀才敢动手,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夫子询问的看着湛非鱼,见她点了点头便知晓这就是她之前说的禁龙卫,有了这层保障,林夫子悬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 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是诋毁,但有了这封举荐信之后,再没有人敢明着为难湛非鱼。 “等一下!”突然的,湛非鱼开口喊住了重光,迈着小短腿咻咻的跑了过去,“若不亲自和大人道谢就太失礼了。” “攀龙附凤的小人!”张天豪阴沉着脸咒骂,只希望重光一脚把湛非鱼给踹下楼。 那位大人不过被蒙骗了而已,湛非鱼就见缝插针的去巴结谄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震惊与湛非鱼的胆大。 重光不解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湛非鱼,若不是之前认识,重光都要以为她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既然如此,湛小蒙童请。” 不是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上楼了? 众人再次傻眼愣住了,眼神刷的一下变得火热,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一下,若是得到了大人的赏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张天豪又是失望又是激动,迟疑的看着上楼的重光和湛非鱼,想要开口,但又担心弄巧成拙。 张秀才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看向林夫子讥讽道:“当日林兄去乡野,于折柳亭吟道’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时隔多年,林兄的学生却丢了读书人的气节风骨!” “湛小神童年纪虽小,却已知道巴结权贵,吾等自愧不如!”刘姓男子跟着嗤了一声,说是嘲讽何尝不是嫉妒。 一时之间议论声纷纷而起,虽顾忌楼上的那位大人,不敢高声批判,却三三两两小声说着,不时往楼上看一眼,目光里尽显鄙夷和不屑。 连带着林夫子也成了众人嘲讽讨伐的目标,谁让湛非鱼是他的学生,学生如此小人行径,想必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患寡而患不均。”乐山居的老掌柜摇头笑着,说是文人雅士,骨子里藏着只有刻薄嫉妒。 马捕快认同的点了点头,有幸遇到了贵人,自然不能错过机会,这些人不过是嫉妒湛非鱼那小丫头抓住了机会,而他们却“怀才不遇”。 楼上雅间,推开门就闻到了清淡的茶香,再看到摆桌上没人动过的糕点和水果。 湛非鱼双手负在背后,一步一晃头的感慨:“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大哥哥,浪费可耻啊。” 殷无衍喝着茶,凤眸森冷的看向老气横秋的湛非鱼,只见她乌黑的双眼里冒着绿光,分明是嘴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是更贴切。”重光打趣的笑着,一手指着糕点,“顶着攀龙附凤的恶名就为了一口吃食,胖丫头,你亏大了啊!” 像是遭受了莫大的诬蔑,湛非鱼气鼓鼓着脸颊,瞪眼自辩:“虽说民以食为天,但我岂会贪图口腹之欲!” 殷无衍放下茶杯,问道:“那你上来干什么?” 三两步走到了殷无衍身前,湛非鱼肃容站定,双手合抱,俯身行了个揖礼,“大哥哥,四日后我将去宝丰布庄曾家一趟,还请大哥哥作陪。” 呃……重光傻眼了,瞅着郑重其事的湛非鱼,不由的开口:“胖丫头,你还不如说上楼来吃糕点的。” 自家七爷是什么性子?今天他给胖丫头写了一份荐书,这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重光没想到湛非鱼竟然想要殷无衍陪同去曾家? 曾家不过是一商贾,还是为富不仁的那一类,何德何能让七爷贵脚踏贱地! 端正严肃只是假象,湛非鱼厚着脸皮爬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对上殷无衍无俦的面容,小心肝颤了颤,虽然俊朗,但这气息也太冷了。 “大哥哥。”湛非鱼绷着胖脸,拿出了要谈判的态度,刚开了个头,就见殷无衍把糕点推了过来。 这?迟疑了一瞬间,湛非鱼咧嘴一笑先啃了一块糕点,又受宠若惊的接过殷无衍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冲淡糕点的糯香甜腻。 重光傻眼的看着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一时之间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给糕点也就罢了,自家七爷竟然还给胖丫头倒茶了! 重光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疼!不是做梦!迄今为止喝过七爷倒茶的貌似只有金銮殿上那一位! 等对面的小丫头吃饱喝足了,殷无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吧,你有什么条件让我陪你走一趟。” 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巴,又动作自然的将素白的帕子收了回去,湛非鱼挺直了小身板,再次拿出了要谈判的气势。 一旁站的重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如果自己没眼瞎的话,那是七爷惯用的帕子吧? 百两银子一匹的云锦,宫里的贵人都舍不得拿来做衣服,七爷却让绣娘裁剪了做成了帕子。 而此刻,看到湛非鱼用了同一款云锦帕子,重光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 “三个字!”湛非鱼伸出三根胖指头晃了晃,笑的狡黠而顽劣,“大哥哥,你能猜到是哪三个字吗?” 殷无衍视线从三根粗短的手指头转移到了湛非鱼同样胖乎乎的圆脸上,倒看不出她当日那连滚带爬的怂样了。 重光无比敬佩的看着故弄玄虚的湛非鱼,幽幽的插了一句,“胖丫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个对我家七爷晃手指的人,现在只能用左手吃饭写字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胖丫头胆子忒肥啊! “啊?”笑容僵硬在胖脸上,湛非鱼呆愣愣的眨着眼,看着殷无衍冷血无情的俊脸,伸出去的胖爪子咻一下收了回来。 殷无衍没理会又一脸怂样的湛非鱼,思虑了半晌,忽然道:“灯下黑。” 湛非鱼震惊又佩服的看着殷无衍,竟然猜到了! “你发现了什么?”殷无衍倒是提起了兴趣,这小丫头果真是多智近妖。 “其实也是偶尔,灵光一闪才发现的。”湛非鱼也不卖关子了,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重光再次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一高一矮对坐的两人,明明说的话自己都听见了,可愣是跟听天书一样,半点不懂七爷和胖丫头在说什么! 或许是重光身上的怨念太深,湛非鱼和殷无衍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默契的收回目光继续刚刚的话题。 “马捕快告诉我说是曾家花银子收买了那些乞丐散播的谣言……”湛非鱼把马捕快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得罪了曾家至多带着银子换个地方乞讨,但得罪了官差衙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乞丐也好地痞也罢,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这些捕快了,随便找个噱头就能收拾了他们。 殷无衍冷声接了一句,直指要害,“曾家出手的时机不对。”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湛非鱼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士农工商,虽说我还是个白身,可我夫子有秀才功名,而且陈县令也算看重我,曾家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就等于不给陈县令面子。” 陈渭彬身为上泗县的父母官,曾家不过是一商贾,双方身份可谓云泥之别。 陈县令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曾家得罪他必定会遭到打击报复;相反,陈县令若是个公正严明的清官,那么他必定会维护湛非鱼这个有读书天赋的好苗子。 所以不管怎么看,曾家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手,除非有必须出手的原因,而这个原因的重量甚至远远超过陈县令。 “这倒是,等个一年半载的,你也没参加童生试,以曾家的家世随便设个局就能毁了你。”重光这会倒是听明白了,曾家的机会很多,没必要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出手,代价还是得罪陈县令。 “大哥哥,我猜玉面郎君并不是随意伪装成乞丐,这些乞丐背后的人只怕就是曾家,而曾家也从玉面郎君口中得知我二叔找他来对我下手。”湛非鱼此刻想想也是心惊胆战。 谁能想到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幸好之前曾家没动手,否则没有防备,自己必死无疑。 玉面郎君侯飞善于伪装,但有洁癖,所以调查时禁龙卫根本没想到他会伪装成邋遢脏污的乞丐。 如今一想,侯飞借用乞丐的身份,除了可以避免追查,也因为背后有曾家在操控,双重的保障。 侯飞被湛非鱼手刃后,尸体是重光处理的,对曾家而言侯飞突然就失踪了,但更大的可能是死了,而唯一和侯飞有关系的就是湛非鱼了。 曾家一开始没动手,只怕也是在调查,担心湛非鱼背后人,但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来。 湛老二收买瞎眼婆子杀湛非鱼,或许也在曾家的监视之下,但湛非鱼逃过一劫。 “夜长梦多,曾家估计不想等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湛非鱼垮着脸,自己真的挺冤啊,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招惹了杀身之祸。 重光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这个时机对曾家倒是好时机,即使被查出来了,外人只当曾家是为了报复湛老二,你这个胖丫头不过是被连累了,没人会想到玉面郎君。” 湛非鱼点了点头,而自己就算被曾家杀了,那也只是单纯的报复,谁能想到是杀人灭口! 看着有气无力的湛非鱼,殷无衍凤眸里有笑意闪过,“南街惊马亦是曾家的布局,果真是灯下黑。” 所有人都以为南街惊马的罪魁祸首就是跛腿乞丐,曾家悬赏了一百两银子抓捕他,侯飞趁机逃走了,这也是合情合理,禁龙卫把上泗县翻个底朝天寻找玉面郎君,但绝不会怀疑逃走的跛腿乞丐。 当然,以曾家行事的谨慎小心,逃走只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是诈死。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跛腿乞丐被曾家暗中杀了,那么玉面郎君侯飞这个身份也就消失了,不管禁龙卫怎么调查也查不到死人身上,这才是一劳永逸的上上策。 湛非鱼绷着胖脸恶狠狠的开口:“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想弄死我的人,坟头的草都已经多高了!” 湛非鱼双手叉着腰得意的笑起来,具体参考:玉面郎君、瞎眼婆子。当然下个例子可能就是曾家和她二叔! 被逗乐的重光哈哈大笑着,“胖丫头,你这凶残的性子可不像是读书人,要不你以后也来禁龙卫吧。” 看着咬牙切齿、杀气十足的湛非鱼,殷无衍松口了,“四日之后我陪你走一趟。” “多谢大哥哥!”湛非鱼高兴的连声道谢,小命是保住了。 曾家动了杀心,自己过去那就是羊入虎口,但带着大哥哥这个大杀器,湛非鱼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突然有些期待啊。 乐山居一行对湛非鱼而言是名利双收,不管是那绝佳的对子,还是《卧春》这首诗,湛非鱼神童的名头是落实了。 而一位不知身份和品级的大人看重湛非鱼,还写了推荐她去县学、府学读书的荐书,则让上泗县所有人读书人嫉妒的红了眼,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没落到自己头上。 正品的五官当下属,这位大人必定位高权重,湛非鱼这小丫头还上楼说话了,足足交谈了半个多时辰。 据乐山居小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雅间里的茶喝了,糕点和果子也被吃了,说明这是一位爱才惜才、平易近人的伯乐啊。 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能得到赏识和推荐,苍天不公那! …… 金林村。 湛非鱼被湛老三从私塾接了出来,好在是午休时间,不耽搁下午的读书。 “小鱼,你说我二哥你二叔是怎么想的?”湛老三停下脚步,向着村子的方向眺望着。 “就算二哥说的是真话,他没有收朱大少的银子谋害曾夫人,这银票是他捡到的,可没有分家,二哥偷偷把钱存到了聚宝钱庄,他防备的不就是我和你爹。” 湛老三成亲多年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可还跟个没长大的愣头青一般,干活最爱偷懒,性子也冲动易怒,但行事却仗义也公正。 湛非鱼挺喜欢这个三叔,看着他忧心又茫然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三叔,我还是我爹的女儿呢,我爹都能为了二叔逼迫我赔偿五百两,所以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听到这话,湛老三同情的在湛非鱼头上胡噜了一把,“得,你爹我大哥也是个傻的,谁要是欺辱小妞妞,老子弄不死他!” 这就是湛老三和湛老大最大的区别,兄弟俩都没什么脑子,也不会算计人,但湛老大木讷愚孝,湛老三性格火爆却护短,一个字那就是干!干不死他丫的! 湛非鱼拉了拉湛老三的袖子,眯眼笑着,“三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行,你说!”湛老三弯下腰一把将湛非鱼抱起来往村里走,他是打心底疼爱这侄女,否则也不会气的带着媳妇儿女去了马家。 谁让要赔偿的是他二哥,被欺负的是大哥,而一旁拱火的则是爹娘老子,湛老三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差点没憋死自己。 “我偷听到爷爷和奶奶说话,我爹会代替二叔承认是他收了银子,害了曾夫人惊马。”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就看到湛老三像是雷被劈了一般,呆傻的愣在原地。 我大哥是榆木脑袋吧?不对,大哥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 湛老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证据确凿的事,明显就是二哥收了银子干了害命的勾当,就算被除族,那也是罪有应得! 想到聚宝钱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湛老二不屑的撇撇嘴,二哥平日里说的多好听啊,私底下却藏了这么多银子。 兄弟起了隔阂,这银子也是原因之一。 “三哥,你怎么抱着小鱼傻站着,姚家兄弟俩都打上门来了!”柱子急吼吼的开口,上前就要拉湛老三,“赶快回去啊,别让姚家把家里打砸了!” “姚家还敢上门?”回过神来的湛老三怒火中烧的吼了起来,把怀里的湛非鱼往地方一放,拔腿就向湛家跑,“老子揍不死那两混球,敢来湛家撒野!当老子是死人那……” 三叔还真是风风火火,湛非鱼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往家走,远远的就看到院门口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小鱼回来了。”有眼尖的婶子看到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都让让,小鱼回来了,别挡着门。” “谢谢婶子。”湛非鱼乖巧的道谢。 自从曾管家气势汹汹而来,铩羽而归后,湛非鱼在村里的地位瞬间拔高了,再没人把她当小孩子看。 院子里,拿着锄头的湛老三摆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怒视着姚家两兄弟和几个姚家人,“你们还有脸上门?我二哥躺床上没人照顾,二嫂就躲懒跑回娘家去了。” 湛老三越骂越上火,嗓门大的跟打雷一般,“这也就罢了,我二哥受伤关小鱼屁事啊,二嫂哪来的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五百两赔偿,你们姚家是不是脸比屁股大啊!” 咳咳!村正绷着脸咳嗽了两声,这没脑子的湛老三,他难道忘记他老娘也姓姚! 湛老太没好气的往湛老三后背拍了一巴掌,“你咧咧骂谁呢!” “呃……娘,我不是骂你,我是说二嫂太不是东西,都掉钱眼里去了。”湛老三嘿嘿一笑的赔罪。 湛非鱼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姚家人,来了六七个,有男有女,明显就不是来打架的,没那股子气势。 湛老太也看到进门的湛非鱼,眼底有嫌恶和憎恨一闪而过,随后对着村正开口道:“别听老三胡扯,亲家他们只是来看看老二的情况,不是来闹事的。” 湛老太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不是打架的,那自然就是湛家的家务事,村正也好,其他邻居也罢,都没立场留下来了。 半晌后,堂屋里就剩下湛家人和姚家人,湛非鱼和李氏都没过来,母女俩在灶房里烧饭。 马氏好奇姚家人的来意,不管湛老太怎么使眼色,愣是装没看见,就抱着小妞妞在堂屋里坐着。 “老哥啊,不是我姚树根不地道,可老二现在整个情况,我也只能让荷花和离再嫁。”姚老爹陪着笑脸,无视着湛老头凶狠的目光,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不过老哥你放心,大郎和三郎两孩子荷花都会带着,她改嫁的那汉子伤了底子,正好需要儿子继承香火。” “不是吧,二嫂要改嫁?还要带着大郎和三郎一起改嫁?”马氏嗷嗷的叫了起来,又是震惊又是兴奋。 妯娌之间闹过不少矛盾,自然没什么感情,马乐的看小姚氏的笑话,可惜今天她还留在娘家没回来。 院子外,看热闹的邻居并没有走远,都站在围墙外偷听着,没想到马氏嗓门这么大,几个婶子眼睛一亮,更是伸长脖子往湛家看,恨不能长一双顺风耳。 “老三家的,你给我闭嘴,老湛家轮不到你说话!”湛老头气的一拍桌子,只想把幸灾乐祸的三儿媳妇给揍一顿,丢脸的是老湛家,她高兴个屁啊! 湛老太阴森森的眼神刀子一般看了过去,得意忘形的马氏被吓的一个哆嗦,抱紧小妞妞佝偻了身体,看着是怕了,可眼睛里却冒着兴奋的光芒。 姚母也是个泼辣的性子,绷着黝黑的老脸冷哼一声,“亲家公,湛老二都要被除族了,我们姚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否则这两孩子丢给你们湛家,以后怕是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湛家现在是没分家,但树大分枝,终究有一日要分的。 湛老二被除族,小姚氏再改嫁,那二房就剩俩孩子,没大人帮衬,还有这样一对公婆,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吃苦受累? 湛老二一脸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妻子要改嫁是对男人最大的羞辱!而两个儿子也要改姓喊别人爹,这是逼着湛老二去死啊。 湛老大是个口拙话少的,虽然也气愤姚家的无情无义,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担心的看着湛老二,唯恐他又扯裂了身上的伤口。 “我呸,好话歹话都让你们说尽了,敢情你女儿不守妇道,一女二嫁还是为了我湛家好?”湛老太也不是好惹的,张嘴就骂了回去,“等老二写了休书,随便她嫁给谁,但大郎三郎是我湛家的种,谁也别想带走!” 姚老爹和姚老娘面色难看了几分,他们做的是不厚道,但大郎三郎是他们亲外孙,跟着女儿改嫁也是为了俩孩子好。 姚大哥忍不住的开口:“婶子,我小妹改嫁是逼不得已,谁让湛老二被除族了!” 姚二哥是个没脑子的,话也说的难听,“就是,家里没个男人,难道让小妹守活寡?” “够了!”湛老二怒喝一声,看了看堂屋的众人,像是承受不住打击了,湛老二压抑住痛苦,“我同意了,等我写了和离书,就让她带着大郎三郎改嫁吧!” 湛老头一惊的站起身来,“老二,大郎三郎是我湛家的种,你爹我还活着,谁也带不走我孙子!” 湛老头好面子,大房就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二房俩孩子若是被带走了,那整个湛家就湛二郎一个男丁了,总不能让大房二房都断子绝孙吧,湛老头丢不起这个人! “老二,你放心,以后大哥替你养活大郎和三郎!”湛老大连忙开口,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他就不会饿着俩侄子。 湛老二感激又动容的看着湛老大,最后还是摇摇头,“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有一个被除族的爹,大郎三郎已经绝了读书科举的路,甚至会影响到他们日后成亲,不如跟着他们娘离开,至少还落个清白的名声。” 湛老二除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也包括湛大郎和三郎,当然对湛家其他孩子也有影响。 不过是隔房的堂叔,一旦分家了,这影响就能忽略不计。 湛非鱼坐在灶房外择菜,听着堂屋里传出来的对话,胖脸上勾起嘲讽的笑,果真是一出好戏,要不是之前偷听了一晚上,就这演技自己都要相信了。 “行了,亲家公,荷花肯定是要改嫁的,我们这就走了,你们要真舍不得大郎和三郎,我们姚家也不强求。”姚老爹丢下话就起身往门外走。 不走不行,实在是湛老三又一脸怒容的要打架了,姚老爹有点怕。 “湛老二,你好好想想吧,为了孩子好就同意荷花带着孩子改嫁!”姚老娘也跟着说了一句,呼啦一下,姚家人都齐刷刷的往外面走。 一出堂屋就看到了湛非鱼,姚老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估计没少听小姚氏说湛非鱼的坏话。 等饭菜端上了桌,湛老二没食欲就回房间躺着了,湛老头和湛老太一脸愁容的绷着脸,其他人也不好动筷子先吃。 “爹,娘,其实姚家也没说错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二哥都被除族了,二嫂肯定要改嫁的。”马氏忍着饥饿嘀咕着。 爹娘就是偏袒二哥,这事要换到小姑子身上,保管爹娘让小姑子改嫁。 “你给我闭嘴!”湛老太吃人般的目光怒视着马氏,“我怎么给老三娶了你这么个蠢妇!改嫁改嫁,你是不是要逼死你二哥!” 被骂的马氏委屈的扁扁嘴,“又不是我让二哥谋财害命被除族……” 抱怨的话没说完,实在是湛老太表情太过于狰狞,马氏表情讪讪的低着头,自己不说话总行了吧! “行了,都吃饭吧!”湛老头发了话,大家也不开口了。 湛非鱼就跟个无事人一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对上湛老三疑惑的眼神,湛非鱼无声的笑了笑,三叔估计也怀疑了吧。 第064章 过继出去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入夜,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睡了,唯独湛家屋子还透着光亮。 湛非鱼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站在门口满脸疲惫的湛老大,“爹,有事吗?” “没事,没事,爹就是过来看看你,天凉了,晚上看书你要多穿一点衣服。”湛老大受宠若惊的开口。 这段时间一直被湛非鱼冷淡对待,这会见她脸上没了疏离,湛老大难免有点激动,可一想到今天姚家上门的事,湛老大面色又沉重下来。 “小鱼。”湛老大看着灯光下的女儿,还是熟悉的五官,却又多了一股沉静的气息,这让湛老大不由想起林夫子,读书人或许都是这样。 湛非鱼没开口,而是给湛老大倒了一杯水,又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小鱼,你读书好,你说你二婶的事该怎么办?”湛老大迟疑的问道。 湛老大也是没法子了,晚饭后去了正屋,爹一直闷着头抽着旱烟,娘更是哭的眼睛都肿了,湛老大身为儿子看的又揪心又难受。 之后他又去了西厢,看着躺床上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的湛老二,湛老大有心劝两句,可一想到小姚氏要改嫁,还带着大郎三郎一起改嫁,湛老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爹,那我就说了。”湛非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见湛老大直点头,就开口道:“爹,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家的妯娌之间都有矛盾,可平心而论我们湛家争吵的源头都是因为二婶。” 李氏性子宽厚温和,三房的马氏看着要强不愿意吃亏,可没什么脑子,也就嗓门大一点,唯独小姚氏有几分精明,又爱算计,行事也自私。 “你二婶她……”湛老大身为大伯不好评价弟妹,但在他眼里父母兄弟都是好的,这不好的自然是小姚氏这个外人。 当然,这也是平日里湛老二都躲在后面,把小姚氏推出来当刀子使的缘故。 “所以二婶改嫁也没什么不好,强扭的瓜不甜,二婶不愿意留下来吃苦拦也拦不住。”湛非鱼看了一眼绷着脸的湛老大,直白的继续道:“但大郎三郎可以留下来,等明年我能抄书赚钱了。” “你愿意养着大郎他们?”湛老大震惊的看着湛非鱼,心头五味杂陈着,他以为小鱼性子冷,不顾及血缘亲情,根本没想到小鱼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看来奶奶和二叔没少在爹面前诋毁诬蔑自己,湛非鱼自嘲的笑了起来,“爹,我后年就参加县试,一旦能取得功名,曾家必定不敢再为难我们,二叔也能回来了,说到底家里也就这两年困难一点。” 湛老大离开正屋时愁的头发都要白了,一想到二房会妻离子散,湛老大只恨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没本事,帮不了亲弟弟。 可听湛非鱼这番话后,湛老大又看到了希望,激动不已的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好小鱼,有你这话爹就放心了!” 湛老大就是湛家的老黄牛,只会埋头干活,现在的湛非鱼就是他的主心骨。 “所以爹你不用再担心了,二婶要改嫁就随她,要走的人留不住,大郎三郎都留下来,这两年爹你多辛苦一点,等我过了县试家里的担子就交给我!”湛非鱼许下了承诺。 虽然两年后湛非鱼也才九岁,但凭着她读书的天赋,还有村里族里对她的重视,湛老大完全相信了,“爹不怕苦不怕累,小鱼,你好好读书,爹不打扰你了。” 湛非鱼看着步伐轻快离开的湛老大,原本平和沉静的表情转为了冷漠,希望爹不要让自己失望,也不要让娘失望。 清晨霜寒风冷,湛家的院门紧闭着。 一直早起的湛老大因为放下心里的重担,这会也躺在床上还没起来,整个湛家除了早起读书的湛非鱼,其他人都还在睡。 砰砰砰!院门被拍的咚咚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强盗上门了。 “爹,开门啊!”紧随而来的是惶恐不安的叫喊声,湛三郎冻得通红的双手用力的拍打着院门,“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快开门啊……” 湛大郎绷着脸站在一旁,眼神阴沉沉的骇人,看着紧闭的院门面色又扭曲了几分,这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少年郎。 就在三郎绝望的感觉湛家人不要他时,院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拍门的三郎差一点栽了进去。 “小鱼?”三郎抬头呆呆的看着扶住自己的湛非鱼。 两人相差两个月,平日里湛非鱼也多让着他,这会看到湛非鱼,三郎哇一声哭了起来,“小鱼……” “三郎,大堂哥。”湛非鱼喊了一声。 湛大郎仇视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让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可最终也没敢动手,只是一把推开挡路的三郎,大步走了进去。 被推的一个踉跄,湛三郎呆愣愣的看着离开的大哥,曾经神采飞扬的脸上只余下茫然和无措。 “傻愣着干什么,进来啊。”湛非鱼笑着开口,释放的善意让三郎猛的回过神来,随后咧嘴一笑,跟着湛非鱼就进了门。 三郎刚刚那哭嚎声惊醒了湛家人,最先出来的就是觉少的湛老头和湛老太。 “爷,奶奶!”三郎喊了一声,激动的跑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湛老头的腿,对比湛非鱼这个堂姐,一直疼爱他的爷爷奶奶更让三郎有安全感。 嘎吱一声,三房的门也打开了,湛老三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我就说是三郎的声音,这臭小子一哭起来全村都能听到!” “三叔,我才没哭!”湛三郎回头说了一句,又抱住了湛老头的腿。 “对,你没哭。”湛老三哈哈笑着,抬手往他脸上刮了一下,“这是什么?猫尿啊!我呸,怎么还一股子泥巴味。” “你也不嫌脏!”马氏没好气的瞪着湛老三,他也不看看三郎这脸,一道道的黑泥印,还糊满了鼻涕。 湛老大和李氏也都起来了。 “大郎,你们怎么回来了?”湛老大关切的问道。 这大清早的,天也就蒙蒙亮,从姚家到湛家至少要走半个多时辰,难道大郎他们摸着黑回来的,想到此湛老大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半路如果出了点意外? 湛大郎愤怒的看了一眼湛老大,又低下头,只是脸色阴冷的扭曲起来,娘说的一点不错,大伯不想自己和三郎回来,存了心要霸占他们二房的家产! “大伯,我们偷偷回来的,路上看不见我还摔了一跤。”看到熟悉的家人,三郎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对着湛老大伸出手来,掌心果然有擦伤。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湛老头心疼的摸了摸三郎的头,儿子要被除族了,儿媳妇也要改嫁,两个孙子就是湛老头的命。 “姚家都是死人吗?竟然让两个孩子自己回来!”湛老三不满的骂了一句,早知道昨天就把姚家俩兄弟狠揍一顿。 穿好衣服出来的马氏撇撇嘴,她不愿意养大郎和三郎。 没了大郎,那自家二郎就能去私塾了,而且大哥大嫂就小鱼一个女儿,以后老湛家的一切都是她家二郎的。 马氏看着气愤不平似乎要去姚家打架的湛老三,抬手往他腰上拧了一把,笑着开口:“你胡说什么呢,大郎三郎都这么大了,脚长在他们身上,他们半夜偷跑了,姚家不知道也正常那。” “娘,我没说错吧,这真不能怪姚家。”马氏讨好的笑了笑,只想把姚家夸上天,让大郎三郎再被送回去。 湛老太铁青了老脸,当年自己怎么就给老三娶了这么个玩意回来,娶一头猪都没这么蠢的! “我去烧饭。”李氏不想掺和,说了一声就往灶房里走。 湛非鱼还要读书也回了房。 不想看马氏这张蠢脸,湛老太带大郎和三郎去西厢卧房看湛老二这个亲爹。 一进屋就看到忍着疼痛爬起来的湛老二,三郎急忙跑到床边表态,“爹,我和哥就留在家里,我哪都不去了!” 三郎是爱玩的性子,在金林村,有湛非鱼这个孩子王在,大家还挺照顾三郎。 但去了姚家村后,村里孩子欺生,三郎又是个性子野的,打了好几架,但人单力孤只有挨揍的份。 “爹,我也想留下来,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湛大郎硬邦邦的开口,他是湛家长孙,从小吃穿都是最好的,早早就去了私塾读书,从没受过苦。 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湛大郎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他只想回到原来吃喝不愁的日子,所以本能的想留在湛老二身边。 俩孩子似乎都被吓到了,湛老太看了一眼动容的湛老大,突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孙子啊!” 湛老太一把抱住了大郎,哭的声音都发颤了。 湛老头也难受的别过脸,湛家出了这样的事,受苦的还是两个孩子。 “娘,你别哭了,省的又吓哭了三郎。”湛老三是最孝顺的,可一想到娘打算让大哥代替二哥被除族,这会看到悲恸哭嚎的老娘,湛老三总感觉有几分不得劲。 “是啊,娘,大郎三郎是姚家的亲外孙,二嫂又没死,姚家还能欺负他们。”马氏附和的了一句,所以娘就放心把大郎三郎送去姚家吧,大郎不读书一年还能省十几两银子!三郎又贪嘴,总是和二郎抢吃的。 湛老太一口气差一点没吸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湛老太脱下脚上的布鞋就砸了过去,“你这个黑心肝的,你没看到大郎三郎摸黑回来的,这半路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让你二哥断子绝孙那!” 骂完后,湛老太又抱着大郎哭起来,哭两孩子可怜,哭湛老二要背井离乡的吃苦受累,哭自己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这日子还过不安生。 大郎三郎毕竟是孩子,吃过早饭之后,两人就累的回屋子睡觉去了。 湛老二还是没食欲,最后被湛老太逼着吃了一碗粥,这会卧房里,除了老两口外,就剩下湛家三个儿子。 “老大啊,你是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湛老太哭狠了,红着眼眶看向湛老大,“老三是个靠不住的,你二弟现在又这样。” 坐一旁的湛老三想反驳,可看到头发花白、干瘦疲惫的湛老太,又沉默下来。 湛老大一瞬间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娘,你放心吧,有我在,家里散不了。” 湛老太闻言直点头,拍了拍湛老大的胳膊,无比的欣慰,“我生了个好儿子。” 湛老头也赞赏的看向表态的湛老大,老大虽然话不多,但干活从不偷懒,是个靠得住的,只可惜没生个儿子。 湛老太又说了不少话,说自己刚嫁给湛老头时的艰难,说三兄弟出生后的趣事,说到湛家的小辈们,一直到说到如今湛老二要被除族。 卧房里原本和乐的气氛瞬间就变为了沉重,湛老太没有再痛哭,可这样默默流泪的模样更让三兄弟心疼难受。 “娘,是儿子不孝,这飞来横祸我已经认了。”湛老二面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红着眼看着湛老大和湛老三。 “大哥,以后爹娘就交给你照顾了,老三你也不小了,脾气收敛一点,不要整天的惹是生非给大哥添麻烦。” 湛老二说到悲痛处,声音嘶哑了几分,他仰起头,逼回了眼角的泪,这才对湛老头开口:“爹,我想了一晚上,就让小姚氏改嫁吧,大郎和三郎也跟着走,我这个爹没用,至少不能拖累他们,我也不能给家里添负担!” “二哥,你想的对,大郎读书太耗银子,反正二嫂要改嫁的汉子没儿子,肯定会供大郎继续读书的,等以后大郎出息了,还怕他不认你这个亲爹!”躲在窗户外偷听的马氏一个激动就说出声来。 越想越感觉自己说的对,马氏趴在窗户上继续开口:“二哥,你放心吧,我爹娘最心善,等你去了马家村,一定没人欺你。大郎和三郎有二嫂这个亲娘在,也不用你操心的!” 正煽情的湛老二嘴角抽了抽,第一次感觉湛老太做错了,当年就不该给老三娶这么个媳妇。 “你到菜地帮大嫂干活去!”湛老三蹭一下站起身来,把马氏的头推了出去,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湛老太深呼吸着,决定不和马氏计较,省的气死自己。 抹了抹眼泪,湛老太嘶哑着嗓子开口:“老二啊,你刚刚那番话是拿刀子割你娘的心那!不说你媳妇,就说大郎三郎,那是你儿子,你舍得他们叫别人爹?” 听到这质问声,湛老二扭过头,固执的不去看湛老太,可看他紧绷的脸庞就知道他在强忍着痛苦。 “不说两孩子,就说你自己!”湛老太又看了一眼湛老大,接着对湛老二开口:“你挨了七刀啊,差一点就没命了!” 湛老太声音里透着害怕和心酸,“大夫说你伤了心肺,以后不能干重活了,天一冷还会引起咳疾,你这病恹恹的身体留在家里都要好好养着,去了外面,孤孤单单的没个人照应,你这是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娘,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湛老二闭上眼,痛苦的低喃,“你就当没有大郎三郎两个孙子!是儿子不孝,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孝顺你二老!” “娘不要你下辈子孝顺,你这辈子好好活着就是孝顺我!”湛老太拍打着湛老二的胳膊,似乎是被他的话给气到了,转而看向湛老大,“老大,这可怎么办,你说娘该怎么办!” 若是之前,湛老大肯定是茫然无措,可有湛非鱼给他吃了定心丸,湛老大扶住哭的颤抖的湛老太。 “娘,你别哭,二弟妹让他改嫁,老二你写和离书,我一会就送去姚家!”湛老大掷地有声的开口,坚定的声音里还有几分对小姚氏的不喜。 “至于大郎和三郎,我这个当大伯的还活着,饿不着两孩子!”湛老大身体站的笔直,担起了养活全家的重担,“老二去马家村,等过几年等风声平息了再回来,到时候大哥给你重新娶个媳妇!” 完美!今天又是一个好儿子!好大哥! 湛老二和湛老太呆傻的看着强势表态的湛老大,老大难道被马氏附体了,怎么竟说“胡话”。 湛老头、湛老三则是一脸喜色,父子俩都没什么担当,这会有湛老大挑起重担,他们就放心了。 湛老大看着没说话的湛老二,用力的拍了拍他肩膀,“老二你放心的去吧,身体不好就别干活,娘,你拿五两银子给老二带着,让老二就在马家村养身体。” 湛老二在码头拉货送货,一年也就赚十两银子,他到了马家村就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五两银子足够他吃喝。 “老大说得对,一年五两银子足够了,到时候老二租个房子,就在院子里种点菜,再养几只鸡。”湛老头笑呵呵的开口,种菜养鸡是最轻的活,村里六七岁的小丫头都能做,不会累到老二。 菜可以自己吃,鸡蛋拿来补身体,偶尔去钓几条鱼打牙祭,逢年过节的家里再送点肉过去,这舒坦的小日子连湛老头都想过了。 “老三,你出来,让你大哥教你赶牛车,以后就由你去码头拉货。”湛老头看了一眼小儿子,决定要好好掰一掰他这性子。 “对,家里负担重,老三你以后不能偷懒了。”湛老大一把扭住湛老三的胳膊把人拽出去了。 父子三人都认为二房的事完美解决了,所以就该想办法多赚点银子贴补家里。 卧房里,湛老太和湛老二木头人一般的傻愣着,怎么都想不明白湛老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他不应该主动开口代替老二被除族吗? “我还当老大是个好的!”满脸嫌弃之色的湛老太阴森森的开口,他要是真心疼老二这个弟弟,就该代替老二去马家村! 湛老二抹了一把脸,苦笑道:“娘,算了,除族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哥或许也是考虑到小鱼。” 不提湛非鱼还好,一提起来湛老太彻底冷了脸,“这事你别管,我让大郎和三郎去说,亲侄子跪着求他,我倒要看看老大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 正午吃过饭后,趁着阳光正好,天气也暖和了一点,湛老大就端着热水给湛老二擦洗身体,看他还是没什么精神就开口安慰道:“老二,你不用担心家里,有大哥在呢。” 湛老大没把话说死,他相信湛非鱼的聪慧,她说两年就考县试,取得了功名就让老二回来,但要是第一次没通过呢? 湛大郎二月的时候就考了,私塾一共去了八个孩子,可一个都没过县试,湛老大也有几分担心,所以才不敢说两年的准确时间,只等着到时候湛非鱼过了县试给湛老二一个惊喜。 “大哥,是我拖累你了。”湛老二一脸的感激之色,可眼中却一片冰冷,就算有小鱼这死丫头捣鬼,但说到底还是大哥自私,不愿意挺身而出! 湛老大拧干了布巾,随后递给湛老二擦身体,“亲兄弟说什么拖累不拖累。” 片刻后,湛老大刚端着木盆回了灶房,湛大郎和三郎突然走进来了,兄弟俩扑通一声跪到了湛老大面前。 “大伯,我给你磕头了!”湛大郎忍着屈辱,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三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郎是大哥,他怎么说三郎就怎么做,也跟着磕头了。 湛老大惊了一下,随后一脸动容的要扶起两孩子,“我是你们大伯,养你们是应该的,不用给我磕头,你和三郎好好的就行。” 大郎和三郎都是好孩子,知恩图报!湛老大黝黑古板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来,想到还在私塾里读书的湛非鱼,湛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大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低着头的湛大郎眼神更加狰狞,可想到湛老太之前说的话,大郎只能强忍着仇恨。 “大伯。”大郎抬起头,哀求的看向脸上还带着笑的湛老大,这一刻,他恨的咬紧了牙,但一想到以前的生活……。 “大伯,过了年我就十三岁了,我想读书,也想光宗耀祖,我爹要是被除族了,我就不能科举了!”大郎忍着屈辱继续哀求,“再过几年我也该定亲了,大伯,有一个被除族的爹,一个改嫁的娘,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 湛老大怔了一下,他只想着养着两孩子,不让他们饿着冻着,其他的还真没想过。 “我爹身体不好,他不能再受苦了,大伯,我求你帮帮我爹,代替他去马家村吧!”终于说出来了,湛大郎话越说越利索。 “小鱼是姑娘家,她又有读书天赋,日后多的是人家想要娶她,而且大伯你身体强健,大伯母也不会像我娘一样被逼着改嫁,大伯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三郎就跪死在你面前。” 湛大郎看了一眼懵懂的三郎,厉声命令,“三郎,你给大伯磕头,让大伯救救爹,可怜可怜我们!只要爹好好的,娘也不会改嫁,我们家就不会散了。” “大伯?”三郎愣了一下,随后又砰砰的磕头。 湛老大脑子有点懵,他没想到大郎会说出这些话来,代替老二被除族? “你们两个胡说什么,谁准你们这样为难你大伯的!”突然的,湛老太愤怒的声音响起,随手抄起一旁的扫把就冲进了灶房。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你大伯都愿意养着你们了,你们还不知足吗?”湛老太高声怒骂着,手里的扫把砰砰的抽在两人的背上。 “要怨就怨你爹倒霉,你爹就是死在了马家村,那也是他的命!”湛老太泪水呼啦一下流了出来,可手中的扫把却抽的更加用力,“不能读书你就回来种田,难道还要让你大伯供你读书吗?不能娶亲就不娶,老了就和三郎搭伙过日子!” “我不!”湛大郎突然情绪失控的喊了起来,“我要读书,我是湛家长孙,我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我不要让我娘改嫁,我要让我爹活着,奶,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起来!” “我也要娘!”三郎哇一声跟着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打痛了。 被哭声惊醒了,回过神的湛老大一把抢过湛老头手里的扫把,“娘,别打了。” “老大,你让开,我今天就打死这两个不知道感恩的小畜生,二房就算死绝了,还有老三的二郎呢!”湛老太抹着泪,扫把被夺走了,就用手拍打着湛大郎的后背。 “我想我爹好好活着,我不想我娘改嫁,我想和三郎一起读书,以后娶亲生子传宗接代,奶,我没有错!”湛大郎抱住嚎哭的三郎,兄弟俩抱头痛哭起来。 湛老太愣了一下,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俩孩子跟着哭起来,“你没有错,错的是奶,是奶没用,奶保不住你爹,奶没银子供你们读书,你们要恨就恨我吧!这都是命啊……” “老大。”湛老头不知道在灶房门口听了多久,这会看着呆愣的湛老大,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老大,要不你就代替老二,老湛家不能在我手里断了香火!” 之前,湛老头没想这么多,可听到大郎那哭喊的话,湛老头不得不多想,两孙子不能读书还好,若是娶不到媳妇,而二房就绝了香火。 再者,湛家如果只有二郎一个男娃,但谁能保证二郎一定会生儿子?老大不就小鱼一个女儿,二郎以后要也没儿子,整个老湛家就断子绝孙了!湛老头这么一想就怕了。 “爹?”湛老大看向湛老头,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郎三郎,和抱着他们的湛老太,“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等湛非鱼从私塾回来,就看到湛老大呆愣的坐在堂屋里,而湛家其他人也都在,李氏在靠墙的长凳上坐着,不知道想了什么,都没注意到湛非鱼回来了。 父女俩对望一眼,这一瞬,湛非鱼的心跌到了谷底,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小鱼。”湛老大扶着桌沿站起身,有些不敢看湛非鱼那乌黑透彻的双眼,“小鱼,爹有件事要和你说。” “大哥,你都决定代替老二去马家村了,还说个屁!”湛老三没忍住发火了。 如果不是湛非鱼之前透露了这消息,湛老三或许和湛老头、湛老大一样的想法,虽然是大郎三郎两孩子用下跪逼迫自己大伯的,但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正因为事先知道,湛老三看着惺惺作态的湛老太,看着拖着伤痛身体死都不同意的湛老二,只感觉无比的嘲讽。 湛老头瞪了一眼捣乱的小儿子,“老三,你给我闭嘴!” 没理会其他人,湛非鱼清澈如水的目光看向愧疚不安的湛老大,语调平静的让人心惊,“爹,你不用说了,二叔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受苦,二婶又闹着要改嫁,大郎三郎还要读书科举,而你只有一个女儿,被除族了也不会影响什么,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湛老头一听这话,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小鱼你果真是个懂事的。” 懂事个屁啊,还说小鱼这丫头聪明,我看就是个蠢的!马氏倒想开口,可之前被湛老太警告了,除非她想被休出湛家。 湛老大怔怔的看着湛非鱼,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一刻,他似乎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 湛非鱼安抚的看了一眼回神的李氏,对着她笑了笑,随后看向端坐在主位的湛老头和湛老太,“我同意我爹代替二叔被除族,条件有两个:一是把我过继出去,二是我娘和我爹析产分居。” 虽然没有和离,但和和离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氏为了湛非鱼日后的婚事,她必定不愿意和离,但继续和湛老大纠缠也没意思,所以湛非鱼才提出析产分居。 “小鱼,你身为晚辈怎么敢这样和大伯说话,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其他人没开口,湛大郎却疾言怒色的斥责起来。 湛大郎眼中满是报复之色,过继了,大伯被除族也影响不到她,但湛大郎怎么会答应!湛家只能有一个读书人,那就是自己! 湛非鱼就该永远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不能读书,有个被除族的爹,最后只能嫁给一个下三滥的相公,被丈夫打骂,被公婆磋磨了,被子女忤逆,只能求自己这个大堂哥给她做主! “大郎说得对,你爹就算被除族了,你和你娘也要留在家里。”湛老头有点不满的看着湛非鱼,刚刚还夸小鱼懂事,结果她就胡说八道起来。 湛老太嫌弃眼皮看了一眼湛非鱼,隐匿住眼底的不喜,冷淡的劝道:“小鱼,你爹也是心疼你二叔,等过几年你爹就能回来,你不要胡闹。” 湛老大点了点头,乞求的看向妻女,自己身体强健,受点苦也没什么,就当自己是外出打长工了,等回来了就能和李氏团圆了。 至于小鱼……湛老大无比愧疚又心疼,可大郎说得对,多少人考了十几二十年都没有考到秀才,男子倒无妨,先立业会成家。 但小鱼是姑娘家,等到那时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而且娘也说了会继续供小鱼读书,只是不用去参加科举。 “奶奶,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你认为我爹能代替二叔被除族吗?村里族里会同意?还是说曾家会同意?”湛非鱼见湛老太要反驳,不由笑着道:“曾家就算想答应,我也有办法让曾家不敢点头!” 湛老太只是个没见识的老妇人,看着胸有成竹的湛非鱼,湛老太垮了脸,她清楚湛非鱼说的是实话,她有这个本事! 这么聪慧的孙女为什么就长了一身反骨呢?这一瞬,湛老太目光负责难辨,可不知道想到什么,湛老太开口了,“好,我答应你过继,老三,你去找老族长和村正过来。” …… 在去曾家的前一天,湛非鱼已经处理好了湛家的事。 她被过继了,因为担心日后还遇到湛老大这样不靠谱的爹,老族长把她过继到自己早幺的一个堂侄名下,如此一来湛非鱼就没有父母拖累。 而李氏也搬出了湛家。 村正找了村里的青壮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把一幢空闲的屋子给翻修出来了,三间砖瓦房,还有前后院,湛非鱼母女俩单独住着,比起在湛家宽敞多了。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村正笑着道:“等过些天我让人从山上弄些石块回来,到时候把围墙重新垒一下。” “不着急,有大黄呢。”湛非鱼这一说,大黄立刻对着她摇了摇尾巴。 “大黄是条好狗。”老族长接了一句,任由扶正扶着自己进了堂屋,坐下来后,这才说到正事上,“明天就要去曾家了,你被过继了,只怕曾家不一定会同意。” 湛老大代替湛老二被除族,若是能拖累到湛非鱼,曾家必定会答应,但她过继了,曾家能忍下这口恶气,看着湛老二这个真凶逍遥? 第065章 下马威 ,我去古代考科举 “太爷爷不必担心,曾家之行不会出事的。”湛非鱼肯定的保证,和玉面郎君扯上关系,又被禁龙卫盯上了,要倒霉的绝不会是自己。 老族长看着面容沉静的湛非鱼,虽然很想相信,可一想到宝丰布庄曾家霸道狠辣的行事,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我从族里挑几个青壮带过去,让他们分批去县城,守在曾家周围以防万一。”村正明白老族长的担忧,小鱼可是湛氏一族改换门楣的希望,绝对不能出意外。 老族长和村正开始商议带谁去,要身体健壮的,要脑子灵活的,若家里是独子就不去了,防止出了意外。 上辈子活在现代,她从没有感受到宗族的重要,直到此时看到老族长他们为了自己谋划,湛非鱼心下动容。 从灶房端了两杯热水过来,湛非鱼看向商量好的老族长和村正,“太爷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喝着水润了嗓子,老族长好奇的看向湛非鱼,“你说说看。” “我爹虽然被除族了,但我希望多留他几日,等我从曾家回来之后再定夺。”湛非鱼想到愚孝的湛老大,就当是自己最后的孝顺。 老族长沉吟半晌,一脸欣慰的答应了,“你是个孝顺的,你爹却只会愚孝,如今除族了也好,我记得村里还有一幢破屋,就让你爹搬过去先住着。” 湛老大除族了,就不算是湛老头和湛老太的儿子,甚至都不是湛氏一族的人,从族谱里划掉了他的名字,再去县衙那边报备后,他的身份也就比那些流民好一点。 “多谢太爷爷。”湛非鱼眯眼一笑,隐匿了眼底算计的精光。 该说的事都说了,湛非鱼送老族长和村正离开后,一抬眼就看到土路上拎着两个硕大包袱的小姚氏。 “呦,这就是我们的小神童那!”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还拎着两个大包袱,小姚氏累的够呛,这会看到湛非鱼,怨气蹭一下都涌了上来。 “为了读书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小畜生,你爹养你这么多年不如养一条狗!” 湛非鱼原本不打算理会小姚氏,即使过继出来了,她也算是长辈,但看她这蹬鼻子上脸的模样,不怼回去,只怕会隔三差五的来膈应自己。 “堂嫂。”过继后的好处之一就是辈分提上来了。 湛非鱼笑着看向表情一僵的小姚氏,脆声继续道:“二堂哥要被除族了,你立刻收拾包袱回了娘家,三天不到就找到一个鳏夫要改嫁,甚至不顾念大郎三郎两个孩子。” 湛非鱼瞄了一眼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的几个妇人,笑眯眯的表情陡然转为了严肃和冷漠,厉声喝问道:“你这样一个对丈夫不忠,对孩子不慈,自私无耻之人都有脸活着,我行的端坐得正,我怕什么!” 和离改嫁不过是湛老二给小姚氏想出的计谋,打的就是感情牌,让湛老大心软,最后湛老二是全身而退了,可这恶名却落到了小姚氏身上。 “你……我……”小姚氏想要辩解,可又不能说出实情。 再看着湛非鱼一个小丫头竟然敢指着自己鼻子骂,小姚氏的脑神经啪一声断了,手上的包袱一丢就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面容狰狞了几分,小姚氏想趁机抓花湛非鱼的脸,大郎说脸上有疤就不能考科举! 她之前闹和离,姚家人倒是支持,可姚家村的人却在背后骂她是不守妇道,骂她不要脸,男人一出事就要和离再嫁,这分明是守不住啊! 自古只有那些淫贱之人才会如此,缺了男人就没法子活一般。 “干什么呢?”山娃子的娘一下子冲了过来,手里的棒槌直接对着小姚氏挥了过去,“你敢动手,老娘今天揍不死你!” 胖婶子也走了过来,鄙夷的看着撒泼的小姚氏,“就算湛老二被除族了,你不能带着俩孩子留下来,一天不能等的就要改嫁,现在还有脸回来!” 山娃子娘把湛非鱼护到身后,嗤笑的开口:“你婆婆最偏心的就是你们二房,养了一家子白眼狼。” 湛家二房在村里的名声是臭不可闻:湛老二收了银子差一点害了曾夫人一尸两命,小姚氏闹着和离改嫁,大郎和三郎两孩子为了自己爹,就跪着逼亲大伯,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骂不过,又打不过,小姚氏气的直发抖,只能捡起包袱在一片骂声里灰溜溜的跑走了。 “多谢婶子们帮忙。”湛非鱼诚声致谢,村里人虽然不识字,但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谁好谁坏都清楚的很。 “差辈分了。”山娃子娘这一开口,几个婶子也都爽朗的笑了起来,的确,过继后的小鱼和她们是同一个辈分了。 湛非鱼抹了抹鼻子尴尬的笑着,这白嫩呆萌的小模样,让几个婶子心生欢喜,老湛家真的都是眼瞎啊,这么好的小姑娘愣是给过继出去了。 等跑回了湛家,小姚氏把包袱往椅子上一丢,气的泪水都流出来了,“当家的,你不知道那些人骂的多难听,我以后还怎么出门!” “村里人嘴碎,你别和那些泼妇计较,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湛老二拉住小姚氏的手将人按坐在床边,温声安慰道:“你的好我知道就行,再说等日后大郎三郎考取了功名,她们只会捧着你巴结着你。” “那就是一群白眼狼,以前你赶牛车给她们捎带东西时,一个一个跟狗一样摇尾巴,现在倒敢说风凉话了!”小姚氏忿恨的咒骂,等以后二房起来了,她们就是跪在地上求自己,自己都不会看一眼! 没理会喋喋不休的小姚氏,湛老二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除族的危机也解除了,可牛车现在给了湛老三,一想到自己日后要去地里干活,湛老二眼神阴沉了三分。 他可不想当个地里刨食的老黄牛,或许能去做点小本生意。 狠狠诅咒了那些妇人一通后,小姚氏推了推失神的湛老二,“当家的,你没看到那死丫头现在多得意!” 小姚氏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还有那三间屋子,老族长他们是眼瞎吗?那么好的房子就给了那死丫头,族里还供着她读书!” 一想到李氏没了婆婆压着,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小姚氏恨不能搬出去的是自己一家子。 “这话别在外面说。”湛老二何尝不知道便宜了湛非鱼,可自己不想被除族,只有这一条路可行。 马氏这两天过的不痛快,把手里的菜一丢,对着西厢喊了起来,“又不是刚嫁人的小媳妇,躲在房子里干什么啊?不知道家里的活计都没人干吗?” 马氏和湛老三一个德性,能懒则懒! 以前妯娌三个轮流着做饭、喂养鸡鸭、收拾院子,马氏懒一点也没什么。 可现在李氏搬出去了,小姚氏今天才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马氏一个人做的,她是又累又气,再想到湛老二私藏了那么多银子,更是没了好脸。 “干点活能累死你吗?是不是要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伺候你们啊!”正屋里,湛老太尖利的骂声响了起来,这几天湛家不管是谁过的都不痛快! 湛老太虽然保住了最倚重的二儿子,可一想到李氏和湛非鱼脱离了她的掌控,一下子就气病倒了。 再者湛老大被除族了,以后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湛老二、湛老三那就是手心手背的关系,谁吃苦受累了,湛老太都心疼。 “娘,二嫂之前闹着改嫁呢,你怎么不骂她!”马氏不满的回了一句,等老三下午回来,她一定要说说那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事!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马氏人邋遢,做饭同样如此,看着黑糊糊的的一团,也就煮熟了能吃而已,远没有李氏的好厨艺。 第二天,却是个阴沉沉的天气,风一刮冷的人直打哆嗦。 大早上,李氏煮了杂粮粥,又切了两个红薯丢进去,又割了韭菜炒了两个鸡蛋端上桌,“小鱼,你多吃一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娘,放心吧,有夫子在,曾家不敢胡来的。”湛非鱼不能说禁龙卫的事,就把林夫子拉出来了。 “嗯,你要好好读书,不能让老族长他们失望。”李氏神色松缓下来。 不单单是这三间屋子,族里还给了一亩良田两块菜地,几个相熟的婶子你送一只鸡,我送一只鸭的,后院已经养了六只了,这日子比起在湛家舒坦多了。 吃过早饭还没到出发的时间,湛非鱼又拿起书诵读起来,李氏则端着木盆去河里洗衣裳,等过两年手里有银钱了,还是要挖一口井。 小姚氏拎着篮子,一脸憋屈的往菜地走,她也不想这么早出门,可如果迟一点肯定会和村里人碰到,少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曾经的妯娌俩就这么碰面了。 小姚氏打量着气色红润的李氏,忍不住的讥讽,“大嫂果真是个内里藏奸的,也不管大哥的死活,只顾着自己搬出来享福!” 李氏把木盆里的脏衣服拿了出来,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小姚氏,“你都能不顾老二和俩孩子闹着要改嫁,我至少没改嫁,还留在村里照顾小鱼。” “那是因为老族长他们偏心小鱼这死丫头,要是没族里的照顾,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硬气!”小姚氏气恼的嚷起来,说到底还是族里偏心! 没有族里给的房子,没有族里出银子供死丫头读书,大嫂能这么轻松吗? 想到这里,小姚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故意提高了嗓音。 “都是湛氏一族的孩子,凭什么村里族里只供小鱼读书?一年可是要十两银子的束脩,这还不算笔墨纸砚的花费,要我说族里就该供所有孩子读书,花婶子,我这话没说错吧?” 虽然这会太阳也刚出来,但已经有六七个妇人在河里洗衣裳了,农家人从年头忙到年尾,其实也存不了几两银子,而读书是最耗银子的。 小姚氏就是故意挑起是非,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族里供那死丫头读书,她就不相信其他人不眼红。 “这话也在理!”花婶子站起身动了动酸痛的腰背,家里穷,两个儿媳妇都被她赶去地里干活了,所以洗衣服这种轻巧活只能她自己来。 其他几个妇人对望一眼,虽然心里都知道这是小姚氏故意挑唆,但牵扯到银子,还是这么多的银子,谁不眼红?谁不心动? “说够了没有?”突然,一道怒喝声响起。 小姚氏回头一看,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不曾想村正和老族长还有几个族老都在。 今天要去曾家了,族里的青壮后生天没亮就先走了,村正他们正打算喊上湛非鱼出发,没想到就看到小姚氏在这里挑唆生事。 村正威严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个妇人,“你们也不要认为村里族里偏心小鱼,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里,谁家的孩子读书能像小鱼这么好,不需要你们开口,读书的银子族里出了!” 湛非鱼的读书天赋那是有目共睹的,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抵得上其他人读一年的。 “族里有十亩族田,每年的出息也都用在族人身上。”老族长原本也打算曾家事了后再说这事,既然今天碰到了,提前露个口风也行。 “戏文里说头悬梁锥刺股,村里的孩子谁能做到?”老族长目光倏地锐利,声音洪亮,“小鱼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读书。” 看到在场人震惊的表情,老族长继续道:“你们也不要羡慕她有天赋,就说小鱼那笔字,可不是靠天赋就能写好的,那是一笔一笔练出来的,毛笔头都写秃了,一刀黄麻纸三天不到就用完了!” 老族长说完之后,冷眼看向想要开溜的小姚氏,“大郎读了四年书,我就问你他的字比得上小鱼吗?” 看着老族长一行人走远了,几个洗衣服的妇人对着李氏尴尬的笑了笑,扪心自问她们家的孩子是真的做不到,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一般,一不留神就跑出去玩耍了。 小姚氏挑唆不成,还被训斥了一顿,气的拎着空篮子转身回湛家了。 …… 村口。 “今日给林夫子添麻烦了。”村正对马车旁的林夫子感激的道谢,原本以为要坐胡家的牛车去,没想到林夫子竟然带了马车,等到了曾家也不算输了气势。 “小鱼是我的学生,本该如此。”林夫子温和一笑,小鱼之前在乐山居拿到了进入县学、府学的举荐信,想必曾家也会投鼠忌器。 这就是古代易容术吗?湛非鱼一双眼瞪的浑圆,激动不已的盯着殷无衍看。 不单单是身形从不及弱冠的清瘦变成了二三十岁的青壮,五官也完全变样了,原本冷漠里蕴藏的尊贵气质也消失不见了,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子,是个沉默寡言的,完全符合车夫身份。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辰时末准时到达了曾家大宅门口。 “是不是他们?”巷子里,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 曾家早前放出了风声,大家都知道害曾夫人惊马的元凶要来曾家赔礼道歉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闲着无事来看热闹的,还是曾家找来的。 “你傻啊,这可是马车,那些泥腿子能有牛车坐就不错了。”说话的地痞对着同伴撇撇嘴。 “不是说辰时末到吗?难道不敢来了?”有心急的往巷子口张望着,可惜除了人,屁都看不到。 湛非鱼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除了那些地痞无赖外,还有不少的老婆子大婶子,关键是她们手里都拎着篮子,仔细一看就能看到里面装着烂菜叶子。 “小鱼,下来了。”林夫子催促了一声。 湛非鱼刚要跳下马车,一个烂红薯突然砸了过来,湛非鱼本能的往旁边一躲,却忘了自己还在马车上。 殷无衍身影一晃,伸出手打算接住掉下来的湛非鱼,就见她身体突然一个扭转,双手抱住了殷无衍的脖子,两腿箍在了他腰侧。 湛非鱼心有余悸的吐了一口浊气,对上殷无衍冷厉的凤眸咧嘴一笑,“吓死我了!” 看着手脚并用抱住自己的胖丫头,她要是再年长几岁,殷无衍都要认为刚刚她是故意摔下来的。 察觉到殷无衍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湛非鱼表情无辜的眨眨眼,“这是本能动作,我可是读书人,后脑勺落地摔傻了怎么办?” “下来!”殷无衍能感觉到臂弯里那软绵绵的小身体,她这是只长肉不长个头。 “大白天的就和男人抱在一起,小小年纪就不知羞耻,啧啧,这长大了该不会就去楼子里了吧!”充满恶意的声音嘲讽的响起,几个地痞无赖哈哈大笑起来,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是淫邪而下流。 村正和林夫子面色一变,不说小鱼是个读书人爱惜名声,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这羞辱的话就能逼死她。 从殷无衍怀里下来了,湛非鱼挺直了小身板往前走了两步,扬唇一笑,灿若春花,“这是我远房表哥,从六品的百户大人。” 笑容僵硬在脸上,地痞呆愣愣的看着湛非鱼,这矮胖的小姑娘陡然间化为了索人性命的恶鬼,从六品啊,县令大人才七品! 湛非鱼眨眨眼,笑着催促,“你继续说,让我表哥听听,等说完了刚好去卫所走一趟。” 比起曾家给的一两银子的好处费,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有那么一瞬间,地痞也怀疑是不是湛非鱼在胡扯。 可看着她笑靥如花的小胖脸,再看着面无表情的殷无衍,地痞双腿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地上磕起头来,“小的这是喝多了说胡话,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地痞惨白着脸,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起,片刻的时间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般,擦去嘴角血迹痛哭哀求,“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绕过小的狗命那!” 巷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却都噤若寒蝉的瑟瑟发抖。 这些大婶子们是为了曾家给出的五十文钱,左右是看一番热闹,砸一篮烂菜叶就行了。 地痞无赖们则是一两银子,只要他们想办法的折辱湛非鱼一行人就可以了,这银子赚的太轻松了。 可谁曾想一开始就踢到铁板了,从六品的百户大人!他们就是赚到银子也没命花了。 湛非鱼笑嘻嘻的往左右方向看了看,原本巧笑嫣然的表情倏地一沉,双摇叉在都是腰上,摆出了泼妇骂街的凶悍姿势,“都站在这里不走是打算陪着他一起去卫所吗?” “跑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呼啦一下,巷子里五六十号人拔腿就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村正和林夫子还在震惊湛非鱼这张口就来的谎话,她人不大,胆子真不小,马车车夫都敢说成从六品大人。 可看着空荡荡的巷子,还有掉落在地上被踩坏的竹篮和菜叶子,村正和林夫子嘴角抽了抽,关键是她敢说,这些人竟然也敢信! “小鱼。”林夫子深呼吸着,看着表情无辜的湛非鱼,低声道:“事急从权,但日后不可信口开河。” 冒充朝廷官员,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还会连累无辜的人。 “夫子,我记住了。”湛非鱼点了点头,看着曾家紧闭的大门,“我去喊门。” 曾家是五进的大宅院,但因为要给湛非鱼一个下马威,所以除了一个守门的小厮外,其他家丁、小厮都退到了二进的庭院里站着。 正厅,曾玉泉端坐在主位上,捧着茶杯优雅的品着茶,乍一看像是个文弱书生。 “少爷,我去前面看看。”曾管家低声请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曾玉泉把茶杯放回桌上,声音不急不缓,完全不像是行事狠辣之人,“看看也好,林夫子是个秀才,这份薄面曾家还是要给的。” 曾管家躬身退下,刚出了门,就和急匆匆跑过来的守门小厮撞了个正着。 “管家,不好了,出事了!”跑的太急,一只鞋都掉了,小厮急促的喘息着,“前面出事……” 曾管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之前交待过了,让那些地痞无赖只可刁难湛非鱼,但绝对不能闹出人命来。 湛非鱼不但得陈县令看重,在乐山居又得到另一位大人的看重,还给出了推荐信,这要是真出事了,曾家必定被连累。 “让钱大夫出去一趟。”曾玉泉走了出来,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却无法消融那股子让人窒息的阴沉。 “少爷,不是。”小厮不安的瞄了一眼曾玉泉,硬着头皮开口:“巷子里那些人都跑了,跑的一个都不剩,现在就湛非鱼他们在门外!” 什么?曾管家傻眼的一愣,他想着法不则众,所以才花银子找了这些人过来,可怎么都跑了?他们难道不想要银子了? 曾玉泉也是一愣,勾起淡色的嘴角笑了起来,“有意思,既然如此管家你去迎一迎!顺便让翁三把抓到的那些老鼠们都押过来。” “是,少爷。”曾管家心里生起不安来,翁三那可是练家子,手里见过血的。 村正还在担心柱子这些年轻人的下落,之前巷子里都是人,没看到柱子他们也正常,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村正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应该是被曾家发现抓起来了。”湛非鱼神色也沉重了几分,若是他们真出了意外…… 殷无衍看了一眼面露出杀气的湛非鱼,这般担心几个村里人,此时倒像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了,只是心太软了一点。 “村正。” “叔!” 这边湛非鱼几人过了垂花门刚到庭院,被压跪在一旁的柱子等人立刻喊了起来,他们都是村里身体最强健的,黄家兄弟还是猎户,可早上刚到曾家巷子就都被抓起来了。 十个人都被绑上了绳子,也就脸上有点淤青,手脚都齐全着,湛非鱼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敢害我家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少爷。”翁三眼神阴狠而暴戾,他身材高壮,一手抓住柱子的后衣领,就跟拎小鸡一般将人拎到了路中间。 村正刚要上前,湛非鱼却抬手将人拦下来了,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怎么样才能放了他们?”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曾家真正要对付的人只有湛非鱼一个。 明面上:湛老二谋害曾夫人,曾家没有将他让打死打残,不过是顾虑湛非鱼这个读书人;暗地里:玉面郎君的失踪和湛非鱼有关,为了杀人灭口,曾家也要弄死她。 第066章 探查曾家 ,我去古代考科举 “老子是个粗人,这条命是我家夫人给的!”翁三目光凶狠的盯着湛非鱼,粗大的手掌掐住了柱子的后脖颈,“你先跪下给我家未出世的小少爷磕头赔罪!” 翁三是个粗人,之前曾管家从金林村铩羽而归后,怒火滔天的翁三差一点一拳打死了曾管家,幸好被随行的家丁阻拦下来了。 之后曾玉泉亲自给他解释了原因:士农工商! 商贾排在最末尾,湛家虽然都是泥腿子,可却出了湛非鱼这个小神童,深得陈县令看重。 曾家若是直接动手报复湛家,首当其冲得罪的就是陈县令,为此,曾家只能忍气吞声。 再者湛非鱼才进学不到半年,可日后若是考取了功名,曾家更招惹不起,所以更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再加上曾夫人也开口了,翁三的怒火毫不容易压下来了,谁知道湛家又传来了消息。 为了包庇湛老二这个凶手,湛家就把湛老大推出来了顶罪,这分明是不将曾家放眼里,忍无可忍之下,翁三今日才如此暴怒。 “老朽是金林村村正,南街惊马之事乃是我这个村正管教不严所致,要赔罪就让老朽来。”村正抢先开口,小鱼是读书人,绝对不能下跪! “滚!”翁三怒喝一声,掐着柱子的大手猛地用力收紧了三分,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暴虐而凶残。 “小丫头,这些人敢偷偷躲到曾家外面意图不轨,老子就算蒋他们都打残了,也就是赔偿点碎银子!”翁三狞声冷笑,这仇必定要报复在湛非鱼头上。 村正满脸焦虑,又担心柱子这几个后辈,有担心湛非鱼受辱。 湛非鱼目光扫视了一圈,除了小厮家丁外,只有曾管家站在不远处,曾家的当家人并没有出现。 “都说仗义每从屠狗辈,看来果真如此。”面对凶神恶煞的翁三,湛非鱼却不见半点害怕不安,歪着头似乎有些疑惑,“你不提曾掌柜,只提曾夫人,这说明你效忠的只有曾夫人。” “我呸,小丫头想要给老子泼脏水,你还差远了!”翁三左手把胸膛拍的咚咚响,看向湛非鱼的目光除了愤怒还多了鄙夷,“老子的命是夫人给的,谁敢对夫人不利,就是老子的仇人,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翁三之前也被诬蔑过,说他觊觎曾夫人的美色,甚至还诬陷他和曾夫人有苟且。 刚好那段时间曾玉泉外出经商未归,这风言风语更是从曾家传了出去,上泗县那些商户都有所听闻。 甚至杜撰出某月某日他和曾夫人偷情被小丫头看到了,最离谱的还被曾玉泉抓奸在床。 翁三当时恨不能以死谢罪,好在曾玉泉及时归家,把所有嚼舌根的下人都发卖了,带着曾夫人外出游玩,更是送了一套价值千两的头面给曾夫人当生辰礼,这谣言才不攻自破,只是没想到今日湛非鱼会拿这个说嘴。 林夫人眉头一皱,小鱼怎么说出这番话污人清白的话来,即使是形势所迫,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后一句不知阁下可曾听过:负心多是读书人!而我正是一个读书人,还是那种有天赋的类型。”湛非鱼看着有些不耐烦的翁三,直截了当的丢出狠话。 “你今日动我的族人分毫,我湛非鱼在此立誓,日后必定十倍百倍奉还,你效忠的曾夫人,你要保护的小少爷,只要我活着,必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不饱、穿不暖,隔三差五被地痞无赖骚扰殴打。” 看着睚眦欲裂的翁三,湛非鱼高傲的昂着下巴,“我不会亲自报复脏了自己的手,我只要努力读书,一步一步科举出仕,自然有人会替我动手!” “老子杀了你!”翁三怒声咆哮,把手里的柱子一推,抡着拳头就冲着湛非鱼过来了,他一定要杀了这贱丫头,杀了他! 一见翁三扑过来了,湛非鱼嗷的喊了一嗓子,动作迅速的躲到了殷无衍身后,“大哥哥,救命!” 曾管家等人嘴角抽了抽,刚刚见湛非鱼说的凶残,他们都吓得抖了抖,只当这是个凶狠暴虐的小姑娘,谁知道是糊弄人的! 殷无衍冷眼看着满脸杀机的翁三,一脚踹了过去。 一瞬间,众人之间熊一般的翁三被踢中了胸口,然后如同沙袋一般倒飞了出去,撞到了右侧风雨长廊的柱子上。 砰一声!重物落地声响起,翁三痛苦的抽搐了几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事不知的厥了过去,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自殷无衍身后探出小脑袋来,湛非鱼伸长脖子看了两眼,一脸同情的摇摇头,“这就是班门弄斧的下场,大哥哥,威武!” 村正和林夫子无语的看着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湛非鱼,两人不由看向了殷无衍,所以这根本不是马车车夫,是小鱼说的禁龙卫的大人吧? “湛小神童这是有备而来啊!”曾管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他留下来是担心翁三这个武夫弄出人命来,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湛非鱼双手负在身后,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半点不见刚刚求救时的怂样,论装x,舍鱼其谁! “曾管家谬赞了,这不是有备无患嘛。”湛非鱼笑的天真又无邪,看了看正厅,“下马威已经给过了,不知曾掌柜可否出来一见?” 有这样丢人的下马威吗?曾管家恨的牙痒痒,“几位稍等,我……” 一道声音打断了曾管家没说完的话,曾玉泉从正厅走了出来,“百闻不如一见,湛小神童行事诡谲,让曾某佩服。” 话锋一转,曾玉泉温声笑道:“只是翁三此人有勇无谋,做事冲动,日后湛小神童要多注意自身安全,金林村的人来县城也得小心一点。” 湛非鱼刚刚那番话说是威胁,其实是为了激怒翁三,但却骗不过曾玉泉,日后翁三动手报复,只要不被人抓不把柄,即使报官也无用。 退一步说,翁三不对湛非鱼动手,他只报复湛氏族人,就凭翁三那一身蛮力,只将人打伤打残,也足够湛氏族人喝一壶了。 湛非鱼眉头一皱,失去了从容冷静,“曾掌柜竟如此卑鄙无耻?一人做事一人担,你要动手尽管冲着我来,不必连累无辜!” 村正和林夫人也变了脸色,曾家如果铁了心用这样无耻的办法报复,对湛非鱼和村里人都是一种威胁。 看着气鼓鼓着脸颊的湛非鱼,曾玉泉眼底有寒光一闪而过,再聪明也只是个七岁小姑娘,难道侯飞的失踪和她无关? “曾掌柜难道不担心我日后报复回来?”湛非鱼似乎黔驴技穷了,只是凶狠的瞪着对方,可惜配上她白嫩圆盘的脸,没什么震慑力,更像是被激怒的小兽。 殷无衍看了一眼绷紧了身体,攥着小拳头,似乎一怒之下就要冲过去拼命的湛非鱼,若不是知道她手刃了玉面郎君,殷无衍都要相信她就是个无害的小丫头。 一时之间,庭院里无人开口,气氛显得紧绷而危险,直到曾玉泉温声一笑,这才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安静。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湛小神童不如进来喝一杯茶,我们再详谈。”曾玉泉微微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几人进了正厅落座后,有丫鬟送来了刚泡好的茶水,湛非鱼突然开口:“等一下,这茶里不会下了毒吧?” 丫鬟一愣,估计是第一次碰到这事,只能求助的看向上首的曾管家。 “湛小神童多虑了,曾家是守法商户,你若是在曾家中毒身亡,官府衙门也会彻查的。”曾管家无语看着绷着胖脸,表情极其认真的湛非鱼。 这是小神童吗?这分明就是个疯丫头!谁会这么蠢的在待客的茶水里下毒! “哈哈,小心无大碍,不都说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湛非鱼看向端坐在主位上已经捧起茶杯品茶的曾玉泉。 普通商贾干不出下毒谋杀的事来,可这位和玉面郎君有牵扯,那可是禁龙卫缉捕的逃犯,湛非鱼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曾玉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虽然放下了对湛非鱼的怀疑,但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曾玉泉的确打算无声无息的弄死湛非鱼,而下毒是最好的办法。 下在茶杯里的离人醉是秘药,服用之后会让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说胡话、神志不清,若是小孩,一般会以为这是中邪了,尤其是之后还会高热。 从发病到死亡一共七天,即使官府衙门来查,也查不到什么,再者仵作验尸也只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导致人死亡的。 可看着打死都不会喝茶的湛非鱼,她这份谨慎又让曾玉泉生出几分怀疑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看书领现金红包! “小鱼,不可失礼。”林夫子温声开口,看似在责备湛非鱼,实则是维护,“曾掌柜见谅,小鱼年纪小,性子活泼爱闹了一点。” 林夫子说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以示赔礼。 村正见状也跟着喝了两口,还真别说,这茶水够香,比起自家炒制的粗茶好喝多了。 殷无衍进了正厅后就站在湛非鱼身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茶杯,有没有下毒查一下就知道了。 寒暄的话没必要说,茶水也喝了,也该谈正事了。 村正和林夫子轮番开口,要说南街惊马这事,即使是湛老二收了朱鲲的银子干的,但主谋也是朱鲲,湛老二至多是个从犯,关键是跛腿乞丐失踪不见了,曾家真的要追究也没办法。 “村正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如今我能追究的只有湛老二,至少能出一口恶气。”曾玉泉这话说的很无耻,朱鲲那里没证据,跛腿乞丐消失了,只能算湛老二倒霉了。 “曾掌柜,村里已经将湛老大除族,这也导致湛家三兄弟不和,小鱼被过继,李氏析产分居……”村正也不隐瞒。 湛家大房:虽说不是妻离子散,但也差不离了。 至于二房:湛老二伤了心肺,日后就是个病秧子,小姚氏还闹出和离改嫁的闹剧,二房没了名声,甚至影响到了大郎和三郎。 至于三房:湛老三怨恨湛老二,他又是个偷懒的,没了湛老大这老黄牛,日后和二房必定争吵不断。 按照村正这说法,曾家也算出了恶气。 曾玉泉神色不明,也不知道是听见去了还是没有。 林夫子开口道:“虽说此事湛家理亏在前,但小鱼却是无辜的,曾掌柜高抬贵手,小鱼也必定心存感激,此事便可了结。” 说白了,曾家要是穷追不舍,那湛非鱼肯定要被动反击,现在的湛非鱼不足为惧,但十年之后,比起商贾的曾家,湛非鱼绝对不容小觑。 “林夫子,村正,湛家的确受到了惩罚,可说到底真正占便宜的却是湛小神童。”曾玉泉一针见血的开口,锐利的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神游的湛非鱼。 说到正事后,湛非鱼就没开口了,估计是坐的太无聊,歪着头开始神游,都没察觉到曾玉泉打量的目光。 村正表情略显得尴尬,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小鱼被过继出去了,但和亲生父亲却有了隔阂,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婚嫁都会有碍。” 大庆朝因为女帝的存在,对女子比前朝宽容多了,但无形里依旧有很多约束,若是规矩重的大家族,湛非鱼父亲被除族,母亲独居,绝对会影响到她的婚事。 于科举也是如此,如果碰到的考官迂腐又孝顺,即使不罢黜了她的成绩,但排名绝对不会高,再加上她是女子,落第的可能性更大。 曾玉泉这会倒是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认同村正的话。 “那个我出去更衣。”湛非鱼蹭一下跳下椅子,对着几人尴尬的笑了笑,咚咚的迈开腿往外面走。 曾玉泉见殷无衍并没有动,对着门外伺候的丫鬟点了点头,示意她给湛非鱼领路。 半晌后,湛非鱼看向身后方脸丫鬟,“我能拜见曾夫人吗?不管如何也该问候一声。” 湛老二这事虽然没有闹的沸沸扬扬的,但身为曾家的丫鬟自然知情,看着笑容恳切的湛非鱼,对她倒没有怨恨,说到底她个是孩子,也是无辜的。 “我去请示少爷。”方脸丫鬟不敢擅自做主,尤其是曾夫人如今还卧床保胎。 “嗯,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湛非鱼摆摆手,自来熟的走到后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按理说不该把客人独自留下来,但湛非鱼看着太无害,方脸丫鬟对正在打理花草的两个小厮交待了两句,这才往正厅方向走去。 等的无聊了,湛非鱼跑到花丛里看花,曾家虽然商贾,但庭院却精致,即使深秋也是草木茂盛。 “咦?人呢?”修剪枯枝的小厮一回头,没看到湛非鱼不由惊了下来。 同伴也是一愣,小声嘀咕,“刚刚还在那里啊,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人了。” 俩小厮对望一眼,一个往前面跑,一个往后面跑,花园连接着正厅和后院,好在曾家的每一道门都有人守着,倒也不用太担心。 等两个小厮跑远了,隐身的湛非鱼也快速的往后院走了去,手指头摩挲着肉嘟嘟的下巴,这鸡肋金手指用来踩点侦查倒正好。 曾家在布匹染色这一块有祖传的方子,听说需要用到一种特殊又稀有的植物当引子,就好比中药里的药引子,分量不需要很多,但必不可少。 曾家把这植物种在庭院南侧的园子里,据说里面有几百种植物,即使有人溜进来了,也无法辨别是哪一种,是花还是草,是栽土里还是水里。 越往南侧园子走防守越是森严,隐身的湛非鱼倒是一路通行无阻,直到进了园子。 放眼看去了中间的池塘外,都是花花草草,而池塘里除了残荷之外,也有其他水生的植物,而有三四个身着黄色衣服的丫鬟正在对打理这些花草。 前面的小丫鬟穿的都是深青色,而和这个园子里则是黄色,明显是身份不同,湛非鱼一边走一边看,渐渐的,小胖脸上的表情转为了疑惑。 “有人闯入吗?”脚步声匆匆响起,只见两个黑色劲装的大汉快步走到园子门口,但没有进来,询问的是守门的两个武者。 “没有。”守门的武者沉声回答,他们一直守在这里没看到其他人。 大汉看了一眼园子,不放心之下还是敲响了悬挂在一旁的铜铃铛。 铛铛几声响之后,一个身着紫色褙子的妇人从园子里走了出来,绷着脸,法令纹极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威严。 “花妈妈,刚刚前面来报有人闯入,园子安全吗?”劲装大汉抱拳问好,对花妈妈很是客气。 眉头一皱,花妈妈年纪不小,可出口的声音却宛若黄莺,清脆又悦耳,“你们等着,我带人查一下。” 转身往里面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花妈妈突然转头往角落里看了过去,吓到湛非鱼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从树下到围墙空无一人,花妈妈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面。 这些人?湛非鱼怔怔的看着排成两队的丫鬟们,一队不过六人,加起来十二人,都是身穿黄色衣裳,或许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花妈妈一声令下后,两队人一左一右的开始搜查起来。 园子虽然大,但除了花妈妈身后几幢居住的木屋外,并没有其他藏身的地方,就连这木屋也是一字横排建造的,两个丫鬟住一间,根本没地方藏人。 片刻后,搜查的丫鬟都回来了,没找到人,花妈妈倒也放下心来,这才向门口走了去,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园子里没有人,或许是藏在其他地方了。” “是,我这就安排人再去搜查。”劲装汉子再次拱拱手,又增加了两人守在门口,带着剩下人以园子为起点,慢慢往外面搜索排查。 湛非鱼看着几个宛若木头人一般的丫鬟,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若不是上辈子电视电影小说看的多,只怕都发现不了异常。 正厅,曾玉泉听完曾管家的回禀,眼神陡然一沉。 他并不是担心湛非鱼,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再聪慧有天赋也是个孩子,他担心的是有人借机潜入到了曾家。 锐利的目光向着殷无衍看了去,能一脚把翁三踢的吐血,这可不是一般的练家子,这让曾玉泉不由想到失踪的侯飞。 “什么,小鱼不见了?”村正惊吓的站起身来,怀疑的目光立刻向着曾玉泉看了去。 林夫子也是一惊,总是温和的面容因为担心而染上了厉色,“曾掌柜,小鱼是我的学生,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即使上京去敲文登股我也要给她讨回公道!” 这也是村正和老族长之前麻烦林夫子随行的原因,林夫子身为秀才,他话里的重量远远强过他们这些泥腿子。 在湛非鱼离开时,殷无衍是不担心的,不说他已经派了两个下属潜入进来了,若是有意外,必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再者湛非鱼并不是普通小姑娘,她不但胆大还聪慧,更有自保能力,能手刃玉面郎君的小姑娘,这份狠辣就非同一般。 但这一瞬,在听到湛非鱼不见时,殷无衍怔了一瞬,怒火和杀气在眼底翻滚,自己不该放任她独自出去,曾家若是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借机下杀手。 曾玉泉知道他们都怀疑自己,“管家,召集所有的小厮和家丁,立刻去寻找湛小神童的下落!” 村正他们顾不得其他了,跟在殷无衍身后就去外面找人了。 等到正厅空无一人时,湛非鱼偷偷摸摸的进来了,看到还摆在桌上没人动的茶杯,立刻走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将茶水倒进刚刚从曾家厢房里偷出来的细口瓶里,用手帕塞好瓶口,然后把瓶子往怀里一踹,幸好天冷衣服穿的多,看不出什么来。 片刻后,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嗓子,“找到人了!” “呃!”湛非鱼站在影壁前,一手抓着糖葫芦,呆愣愣的看着冲过来的一群人。 “小鱼,你没事吧?”村正跑的气喘吁吁的。 柱子几人也因为要找人都被曾家释放了,这会一群人呼啦一下把湛非鱼给围住了。 林夫子更是快步上前,上上下下的把湛非鱼给摸了一遍,没有受伤! “我等的无聊,然后就走了走,听到有卖糖葫芦的,我就出去买了一根。”似乎不知道会引起这样的骚动,湛非鱼声音越说越低,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夫子几人,“我下次不贪嘴了,也不乱跑了。” 曾家要给湛非鱼一个下马威,之前就把所有的家丁和小厮都调走了,这也导致门口就一个小厮守着,也没注意到湛非鱼出去了。 殷无衍站在角落里,幽冷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鱼,她这蠢萌的模样反而说明了问题。 “湛小神童没失踪就好,否则林夫子都要以为曾某杀人灭口了。”曾玉泉朗声一笑,可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一个能拿到县学——府学举荐信的人,即使七岁,也绝不是贪吃的小孩子。 可湛非鱼是从大门外进来的,这让曾玉泉虽然怀疑,却也无法查起,只感觉湛非鱼神神秘秘的,让人捉摸不透。 闹了一场虚惊,好在曾家之行还算顺利。 曾家不继续追究,默认了湛老大被除族,当然,林夫子也保证湛非鱼以后不会报复,这事就算翻篇了。 曾家大门口,站在台阶上,曾玉泉眯着眼看着打算离开的湛非鱼一行人,迟疑了半晌后,眼底还是展露了杀机,不管有什么猫腻,这丫头不能活着! 忽然,有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 村正和林夫子、柱子几人回头一看,却见四个衙役大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费捕头。 “费捕头。”湛非鱼走上前去,因为瞎眼婆子的死,她在衙门也算混了个熟脸了。 “湛小姑娘。”费捕头点了点头,随后向着曾玉泉走了过去,正色的开口:“曾掌柜,奉大人之命前来抓捕犯人翁三。” 曾玉泉面色倏地一下阴沉到底,抓捕翁三?陈渭彬这是公开维护湛非鱼,不给曾家脸面? 不对!想到陈县令的行事作风,曾玉泉阴狠冷血的目光向着殷无衍看了过去,是他! 之前在大门口,那些地痞无赖言语侮辱湛非鱼时,她就拿这个所谓的从六品的百户表哥来镇场子,把所有人都吓走了。 曾玉泉之后听了管家的回禀,只当湛非鱼在胡扯,但这事他没办法追究真假,他只是一个商贾,难道还能去追查从六品的朝廷官员? 即使报官了,以陈县令对湛非鱼的维护,他完全可以推的干干净净,且不说卫所不归县衙管,而且对方从六品,品级还高于陈县令,陈县令有心包庇,曾玉泉不服也只能憋着。 “不知道翁三犯了何罪?”曾玉泉冷声询问,竟然阴沟里翻船了! “无可奉告。”费捕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手一挥,身后的马捕快三人立刻推开曾管家几人,片刻后,就把还在昏迷的翁三从曾家拖了出来,还戴上了镣铐。 第067章 ,我去古代考科举 柱子娘等的急了,看着一溜烟跑回来的几个熊孩子,急切的问道:“山娃子,村正他们回来了吗?” “没看到人。”山娃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林夫子今日也去了曾家,私塾休学一日,几个孩子撒欢的跑,不时的往村口跑一趟看看人回来了没有。 堂屋里坐着的老族长和族老们都没开口,手中的茶水也没人动,内心焦急,可面上却端得住。李氏心不在焉的,纳鞋底的针一下子扎到指尖。 “放心吧,村正和林夫子都去了,不会有事的。”同样在院子里做针线的婶子劝了一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姚氏和马氏,低声道:“虽说你现在带着小鱼独居,可好日子在后面呢。” 一旁几个大婶子小媳妇都认同的点了点头,脸上带出几分羡慕来。 虽然没有男人在身边,可脱离了老宅,没有婆婆磋磨,又没有了两掐尖好强的妯娌,李氏这日子又清净又自在。 “都是靠村里族里帮衬着,我和小鱼都记得这份恩。”李氏温声道谢,这也让在场的人心里舒坦多了。 村里族里这么照顾李氏和小鱼,不就是图小鱼日后有出息了,能帮衬一把。 “回来了……”突然,山娃子的喊声响了起来。 倏地一下,不仅仅是院子里的人,连堂屋里的老族长他们也都站起身来。 村正还没到家门口,就被黑压压的人群给吓了一跳,村里人该不会都来他家了吧。 李氏定睛一看,只见村正面色轻松,柱子几个年轻后生则是鼻青脸肿的,唯独没见到湛非鱼,李氏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小鱼她?” “侄媳妇不必担心,小鱼回私塾了,说是耽搁一早上了,下午要抓紧时间读书。”村正朗声笑了起来,不怪陈县令都看重小鱼,除了天赋还要刻苦啊。 视线一扫,看到站在不远处正闹腾的山娃子等人,村正沉了脸喝问,“山娃子,你们几个书背了吗?要练的大字写了吗?读书进学的人了,怎么还只知道玩耍嬉闹!” 呃……山娃子几人傻眼的愣住了。 山娃子娘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揪着他耳朵一狞,“没听到村正的话?还疯玩呢,回家读书去!” 其他几个熊孩子也没逃过自家老娘的拧耳朵,都灰溜溜的回去读书了,有一个勤学苦读的小伙伴当对比,这日子没法过了。 堂屋里,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也就老族长、族老们,还有李氏、小姚氏、马氏三人进了屋,毕竟这事和老宅有关系。 …… “要说曾家那是真的霸道,老族长,柱子他们刚过去就都被五花大绑给抓起来了。”村正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柱子几人尴尬的红了脸,村正让他们过去是以防万一,结果屁作用都没起到就被抓起来,这脸丢大发了。 “那翁三至少有九尺高,粗壮魁梧,拳头比碗口都大……”村正这么一形容,屋里屋外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这就是熊一般的壮汉,难怪柱子他们不敌。 半晌后,老族长神色凝重,“那翁三是个莽汉啊。” 其他几个族老亦是忧心忡忡。 小姚氏眼珠子一转,故意提高嗓音挑唆,“得罪了这样的狠人,以后谁敢去县里打短工!这不是找揍吗?” 大家听村正说翁三就像是听茶楼的先生在说书,但此刻都担心起来,这样没脑子的莽夫,他若是盯上了村里人,这一拳头下来谁都吃不消啊! 小姚氏嫉恨的看了一眼坐堂屋里的李氏,凭什么自己不受村里人待见,而大嫂还能有椅子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看书还可领现金! “村正你一直夸小鱼聪慧,她怎么就不想想法子呢,小鱼留在私塾里读书是不用担心了,苦了我们这些人,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见村里的妇人们脸色都变了,小姚氏顿时痛快起来,瞄了一眼嗑瓜子的马氏,故作亲昵的拍了拍她胳膊,“三弟妹,老三在码头拉货,这可是最危险的。” 老宅的牛车给了湛老三,马氏原本还挺得意,毕竟湛老三虽然爱偷懒,可他脑子活,每日赚到的钱都会扣下一点,三房这几天可是存了不少私房。 “不是吧?”马氏愣了愣,被小姚氏这么一挑唆,有心不让湛老三外出了,但又舍不得牛车和私房银子,不由迁怒到湛非鱼身上。 马氏扯着嗓子嚷起来,“大嫂,小鱼也去了曾家,怎么就招惹这样的狠人,这要是害了我家老三,我和你们没完!” 其他人也小声嘀咕起来,大家都知道小姚氏是故意的,可她的话也在理啊。 “难道以后都不去打短工了?”一个婶子担心的开口。 “那怎么行?明年春种后我家还要起房子给老大成亲,这不打工地里还能刨出银子来?” “族里这么照顾小鱼,不就是看她聪慧,以后读书了有出息,这点事都办不好,这银子该不是白花了吧?” 有嫉妒的妇人,立刻添油加醋的嘀咕起来,凭什么李氏能住三间大房子,族里还给银子供小鱼读书! 一时之间,李氏倒成了众矢之的。 湛老大担心的看着被指指点点的李氏,想要开口,可是李氏从一开始就连看都没看湛老大一眼。 “行了,都胡咧咧什么!”村正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立刻止住了嗡嗡声。 小姚氏听的正痛快,她以前就嫉妒李氏有好名声,而这一次她闹出和离改嫁的事后,名声臭了,不但被人指指点点的骂,还有朝她吐口水的,小姚氏气的都要吐血了。 现在轮到李氏被人骂了,小姚氏哪能让村正来碍事,张口就道:“话都不准我们说,村正,你这么护着我大嫂和小鱼,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鱼是你女儿呢!” 屋里屋外安静的针掉下去都能听见,众人见鬼般的看向小姚氏,娘啊,老湛家的媳妇什么话都敢说啊! 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众人再次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湛老大举着手,铁青着脸低吼,“你住嘴!” 李氏诧异的看着发怒的湛老大,却是半点不同情被打的小姚氏。 “我……”小姚氏捂着脸尖叫着,可惜不等她撒泼,就被几个妇人给拉住了。 敢说这样的话,被打一巴掌都是轻的! 老族长和几个族老现在是真的庆幸把湛非鱼过继出去了,否则她读书太有天赋,也会被这些人给拖累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你们一支就都搬出去!”老族长一开口就成功的让小姚氏闭了嘴,除非她也想被除族。 村正冷声继续道:“你们也不用在心里怨怪小鱼,说到底招惹招惹曾家的是湛老二,可不是小鱼!” 呃……被带歪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愤怒怨恨的眼神跟刀子一般向着小姚氏戳了去。 捂着脸的小姚氏也傻眼愣住了,终于想起来罪魁祸首是湛老二。 “你还有脸怪小鱼!”拉住小姚氏的妇人鄙夷的骂了一句,把人一把推开了,有本事她闹啊。 村正媳妇和湛老头、湛老太是一辈的,都是当奶奶年纪了,自己老头子却被小姚氏这样诬蔑,冷着脸骂道:“湛老大你就不该代替湛老二被除族,不说知恩图报,这两口子就是黑了心肝的畜生!” “行了,少说两句。”村正看了一眼自家老婆子,朗声笑道:“我们出曾家的时候,衙门的捕快把翁三给抓走了,我向马捕快打听了,听说犯了事要被流放,日后不管是翁三还是曾家人都不敢对我们下黑手!” 一听翁三被抓走下大狱了,沉闷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了,笑容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脸上,若真不能去县里打短工,时间久了,村里人难免会迁怒到湛非鱼身上。 小姚氏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刚刚口无遮拦的得罪了村正,被打了一巴掌她也认了。 但此刻看着表情轻松的村里人,小姚氏忍不住的嚷嚷:“说到底还是我当家的缘故,马捕快要不是和我当家的交好,衙门会抓捕翁三吗?” 村里人都知道湛老二和马捕快有私交,只是让他们承湛老二和小姚氏的人情,就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小姚氏洋洋得意的挺直了腰杆,鄙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我当家的日后要去县里开铺子了,虽是小本买卖,好在有马捕快照看着。” 村正实在看不上显摆的小姚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优哉游哉的开口:“抓捕翁三倒不是因为马捕快,费捕头是奉了陈县令的命令。” 小姚氏不相信的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哼了哼,“村正说什么就什么吧。” “老族长,你不知道小鱼那丫头能耐着呢。”村正不搭理小姚氏,说到这里不由激动起来,“这小丫头竟然得到一位大人的赏识,给了她一封去县学、府学的荐书。” “什么?”老族长震惊的站起身来,太过于激动之下,身体一晃,好在被旁边的人给扶住了。 其他几个族老也是如此,两眼都激动的冒着绿光。 老族长一手指着村正,佯怒的骂道:“你这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先说!” 村里人一头雾水的对望着,实在不明白老族长他们这么激动干什么?好似天上掉银子一般。 “村正,什么荐书,我们不明白啊?”有嘴快的问道。 村正也不卖关子了,“你们目不识丁也就罢了,千万要让家里的孩子多读书,这荐书可非同一般!只有考取了秀才功名才能去县学读书,而秀才里只有廪生才有资格去府学。” “天哪!”听明白的村里人都瞪大了眼睛。 秀才啊!金林村多少年都没有出一个秀才,秀才读书的县学,小鱼现在就能去。 “今日我们去曾家,那位大人担心小鱼的安全,竟然派了从六品的百户大人随行,品级比我们陈县令还要高一级。”村正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县令大人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官了。 “好,好,好!有小鱼在,我们湛氏一族何尝不兴旺!”老族长连道三个好字,满面红光的像是吃了长生不老药一般。 村里人也是激动又欢喜,小鱼竟然能认识比县令还要厉害的大人,以后十里八乡的谁敢小觑他们金林村! 村正冷眼看着表情青白扭曲的小姚氏,冷冷的开口:“抓捕翁三正是这位百户大人的命令,马捕快是听令行事,和湛老二更没有半点关系!” …… 书房。 检查了湛非鱼交上来的字,林夫子满脸欣慰之色,小鱼可以说是最省心的学生,虽说君子慎独,但又有几人能做到小鱼这般自律。 半晌后,敛了笑意的林夫子正色道:“小鱼,你已通读四书,且说如何评价《大学》一书?” 啊?湛非鱼错愕一愣,几乎以为自家夫子是在开玩笑,可看着面容严肃的等待自己回答的林夫子,便知道这是考校。 “但凡读书进学者,先读《大学》,以立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根本;再读《孟子》,以激其发越;最后读《中庸》,以尽其精微。”湛非鱼知道这回答并不能让林夫子满意,这不过是老生常谈,任何一个读书人都知道的道理。 湛非鱼朗声再次道:“《大学》一篇,明明德亲民以止于至善,此即其规模之大也,然尽在外面,止于舍此而仅求独善其身,则本末内里外先后大小之辩。” 见林夫子神色淡然,湛非鱼最后总结,“从’格致诚正’到’修齐治平’,正所谓读书先做人,读《大学》内究心性以修自身。” 浅显来说读《大学》是为了个人修养的提升和人格的完善,归根到底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林夫子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递给了湛非鱼。 《大方广佛华严经》——看到书名的湛非鱼倏地瞪圆了眼,“夫子,你要让我出家?我虽然胖,但我依旧是女子,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可剪!” 再严肃的气氛都被湛非鱼这顽劣模样破坏了,林夫子屈指敲在她额头上,“三世一切皆如来,靡不护念初发心。小鱼,道阻且长,不忘初心!” 湛非鱼神色郑重的对林夫子躬身一拜,“夫子,学生谨记。” 天色渐暗,看着踏着暮色而去的湛非鱼,林夫子收回目光,小鱼聪慧,只期她在求学途中不要移了性情、迷失了本性。 “如菩萨初心,不与后心俱……”湛非鱼一边翻看着经书,一边念叨着,忽然看到等候在路边的身影。 迈着小短腿咚咚跑了过来,脚步站定,脆声道谢,“大哥哥,今天多谢了。” 从曾家出来了,殷无衍先行离开了,湛非鱼还想着该怎么把东西交给他。 重光瞄到她手中的华严经,不由打趣道:“呦,胖丫头,你不读四书改读佛经了,这要是出家?” “大哥哥,我有东西给你。”直接将经书塞到重光手里,湛非鱼从侧背的书包里拿出细口瓶来。 殷无衍接过瓶子晃了一下,轻微的水声让他也诧异了几分,她竟然把茶水带出来了。 “胖丫头,你这谢礼也太寒酸了。”重光嫌弃的看着这青釉绘荷花图的细口花瓶,随便一家瓷器铺子就能买到,不超过一两银子。 殷无衍把瓶子也塞到重光手中,迈步往前走,一边开口道:“在曾家可发现有何异常?” 买糖葫芦这里有也就糊弄一下村正和林夫子他们,殷无衍不会相信,而曾玉泉若是见茶杯里的茶水消失了,他也同样不会信。 “我避开人偷偷去了曾家那个百草园。”湛非鱼最满意的就是这点,自己只说去,而他不会追根问底的询问是怎么去的。 殷无衍幽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湛非鱼,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大哥哥。”湛非鱼抬头看向身侧的殷无衍,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胖脸上,眼神清透的似乎一切的污秽和肮脏都入不了这双眼,“大哥哥一直没说禁龙卫为什么缉捕侯飞,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操控人。” 殷无衍脚步未停,倒是落在后面的重光震惊的啊了一声,左脚绊倒了右脚,一个踉跄,差一点摔了手里的细口花瓶。 湛非鱼怒视着重光,“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曾家偷出来的!” 殷无衍同样是一记冷眼扫了过来,身为训练有素的禁龙卫,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等回京之后还得重新训练!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重光心虚的笑着,胖丫头这瞪圆的双眼没什么杀伤力,关键是自家七爷也动怒了。 “半年前,京城连续发生了五起凶案,中书省右司郎中姜怀明被家中歌姬刺杀,吏部员外郎王培死于小妾之手……”殷无衍所属的禁龙卫负责调查此案,毕竟被杀的都是五品官员,而且凶手都是各府的侍妾、歌姬、丫鬟。 湛非鱼点了点头,“这五个凶手都来自同一处。” “是,禁龙卫调查后发现她们有来自牙行,有的是江南采买的,也有卖身为奴,但最终却查到一家赌坊,而赌坊则和玉面郎君侯飞有关。”殷无衍警觉到了不对劲后,将消息压了下来,命令禁龙卫潜入各个府中调查,果真有发现还有很多丫鬟、侍妾和赌坊有关。 只可惜玉面郎君侯飞擅长伪装,在禁龙卫缉捕之前就逃离了京城,之后似鱼入大海,踪迹难寻。 抓不到侯飞就抓不到他背后的势力,只可惜殷无衍慢了一步,侯飞死于了湛非鱼手中,这线索也彻底断了。 禁龙卫将上泗县查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和侯飞有关的线索,无从判断他是随机选择上泗县躲避,还是和幕后势力有牵扯。 湛非鱼听明白了,也没有丝毫隐瞒自己在曾家的发现,“曾家百草园内负责打理花草的丫鬟神色呆滞,看管她们的花妈妈发号施令,她们就似没有魂魄的木偶人一般去执行。” “那五个凶手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重光接了一句,案发后,五个凶手都自杀了,而且死之前没有任何动摇、挣扎,只有训练多年的暗卫死士才会如此。 “我是说曾家那些丫鬟是失败品,而放出去的都是成功的。”湛非鱼说的直白,对着殷无衍道:“祝由术不知大哥哥可知道,若是寻一批懵懂无知的孩子,年纪小就如同一张白纸……” 通过特定的环境来训练她们,再辅以药物,类似现代的催眠术,借此来操控人的内心,给她们下了心理暗示。 平日子她们就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可一旦接收到指令,就等于迷失了心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执行命令。 玉面郎君侯飞就是祝由术的实施者。 听明白的重光诧异的打量着湛非鱼,眼中精光闪烁,胖丫头年纪不大,读四书五经有天赋也就罢了,她竟然连祝由术都知道! 祝由术真说起来那可是巫蛊之术,早已经被朝廷禁止了,市面上的杂书也不可能有记载,若不是之前查过湛非鱼,重光都要怀疑她的身份了。 不等重光开口,殷无衍警告的目光看了过来,让他把要问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笑嘻嘻的感慨,“这么说来侯飞已死,这危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 湛非鱼鄙夷的小眼神看着生硬转移话题的重光,也知道他在怀疑,但只要大哥哥不追问,重光就是再好奇也得憋着! “仵作验尸后发现姜怀明和王培几乎是同一时间被杀。”殷无衍蹙起眉头,侯飞虽死,但只怕还有人能操控这些人。 湛非鱼敬佩的看向一语命中要害的殷无衍,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就好比对暗号,我说天王盖地虎,暗号对了,门就开了。侯飞虽死,但其他人知道这口令,依旧能让对方执行命令。”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了侯飞,幕后势力无法再培养这样的人。 殷无衍一路送到了村子口,见湛非鱼蹦蹦跶跶的进了村子,冷漠的俊脸上有笑意闪过,这个时候倒像是个孩子。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湛非鱼三两步进了屋,看到桌上的菜不由惊呼,“娘,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又是肉又是鱼的?” 李氏把碗筷放下,宠溺的看着贪嘴的湛非鱼,“是柱子娘她们送过来的,说是给我们暖房了。” 其实只是寻个借口送东西,湛非鱼被陈县令看重,更是从贵人手中拿到县学府学的荐书,村里人交好李氏只求日后得到湛非鱼的拉扯帮扶。 其实这也正常,人都是趋吉避凶,湛非鱼有出息了,村里人自然想要巴结。 “娘,那我今天有口福了。”湛非鱼咧嘴一笑,转身去院子里洗手。 母女俩今晚上吃的心满意足,比起在湛家舒坦多了。 入夜,屋内里点了三支蜡烛,将有些破旧的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湛非鱼研好墨之后,开始提笔练字,而李氏依旧蹭着灯光纳鞋底做鞋子。 虽然有村里族里的帮衬,但李氏更愿意靠自己双手赚银子,如此一来日后村里族里若是对小鱼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小鱼也能硬气的回绝。 院子门被敲响时,李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头往窗户外看了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虽没有了湛老大和离,但带着小鱼独自生活,难免会招来闲言碎语,只是有族里压制着,那些闲汉无赖不敢上门骚扰。 “娘,我忘记答应村正要回老宅一趟。”听到院子外村正的喊声,湛非鱼这才想起这茬来。 李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对老宅的湛家人没什么想法,只希望井水不犯河水的过各自的日子。 将毛笔搁下,看着担忧的李氏,湛非鱼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娘,放心吧,现在在村里谁敢欺负你女儿,那就是活腻味了!” “贫嘴的丫头!”李氏被逗乐了,转念一想也是,今天下午她足足收到了六七十个鸡蛋,都是村里人送来给小鱼补身体的。 见李氏笑了,湛非鱼跟着笑起来,“娘,我去老宅是为了处理我爹的事,至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月色不明,村正提着灯笼在一旁照亮,老族长的小孙子则搀扶老族长,湛非鱼赶忙走了出来。 让长辈在门外等候,湛非鱼不好意思的道歉,“太爷爷,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哈哈,你这小丫头必定是读书太用功了。”老族长笑声洪亮,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若不是废寝忘食的读书,小鱼岂能得到贵人的看重。 下午的时候村正已经派人通知了湛家,所以这会过去湛家人并没有回房休息,正屋亮着灯火,马氏还烧了一壶茶。 湛老三在院子里闲晃着,看到村正一行人之后,一个箭步上前就把湛非鱼抱了起来,还抛起来掂了两下,朗声笑道:“三叔给你买了糖葫芦,高兴不?惊喜不?” 村正和老族长步子慢,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湛非鱼被抱走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湛老三还敢把人抛起来,这要是没接住摔了…… “湛老三,你给我把小鱼放下来!”老族长一声怒喝,要不是顾及到湛非鱼,手中的拐杖都要挥过去了。 村正也是吓的够呛,等湛非鱼被放下来后,立刻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湛老三劈头盖脸一顿骂,“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你摔了小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这个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见湛非鱼安全了,老族长的拐杖也抡过来了,对着湛老三的腿就是一通打,老当益壮的模样完全看不住走夜路还需要人搀扶。 围观的湛非鱼咯咯的笑着,自己虽然矮,但也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可不是小妞妞那奶娃娃,小叔活该被揍! “老族长,我知道错了……您老轻一点,哎呦……我的腿!”上蹿下跳的湛老三被抽的嗷嗷叫着,老族长这力气都能下田干活了。 “小鱼。”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湛老大赶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色激动又忐忑的看向湛非鱼。 自从湛非鱼被过继,李氏搬了出去,这两日湛家老宅可谓是鸡飞狗跳,小姚氏和马氏俩妯娌从早到晚的吵,从做饭到打扫院子,从喂鸡鸭到菜地里干活,谁也不让谁,吵的整个湛家都不安宁。 最让湛老大难受的是,小姚氏和马氏都开始阴阳怪气的嘲讽他这个大伯,烧个饭就在灶房里摔摔打打的,什么吃闲饭,什么浪费口粮,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 不过一想也对,湛老大被除族了,就不是老湛家的人了,日后也不能给家里干活赚银子,他在家里多待一日,也就是多吃三顿粮食而已,把湛老大赶走了,大房的三间屋子就归她们两房所有,哪还能容得湛老大占着地方。 第068章 文会将至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无视了湛老大期待的目光,跟着村正和老族长进了正屋,除了端坐在大方桌右侧的湛老太外,湛老太、湛老二在他下方的长凳上坐着。 马氏和小姚氏俩妯娌估计是被湛老太事先警告了,两人靠门边站着。 看到人都来了,马氏笑着道:“我烧了茶水,这就端过来。” “行了,说正事要紧。”老族长也不缺这一口茶水喝,摆摆手就坐了下来,“老大和老三也都坐下吧。” 村正看了看神色各异的湛家人,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南街惊马这事算是翻篇过去了,老大也被除族了,衙门那边我也报备过了,日后老大就不是我们湛氏一族的人了。” 蜡烛昏黄的光亮下,坐方凳上的湛老大沉默的低着头,大片黑暗将他笼罩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屋子里的人都能感知到湛老大的痛苦。 自古以来只有大奸大恶之徒才会被除族,没有了宗族的庇护,那就是无根的浮漂,死了也不能入祖坟,只能寻一块荒地埋了当孤魂野鬼,没有湛氏后代的香火供奉。 湛非鱼乌黑的双眼一片冷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看着失魂落魄的湛老大,想到这几年他对自己的疼爱,湛非鱼别过头,眼角酸涩。 湛老三和马氏对望一眼,也有些的难受,大哥虽然沉默寡言,但从小到大一直都护着弟弟妹妹,早早就扛起了家里的重担。 这一除族,三兄弟就变变成两人了。 湛老二身体还没康复,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满脸的愧疚和自责。 倒是小姚氏不屑的撇了撇嘴,半点不承湛老大这天大的恩情。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 “老大,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就去马家村住着。”湛老头哽咽着,还是有点舍不得大儿子,可看到病恹恹的老二,终究是默认了湛老大被除族。 湛老大红了眼眶,一开口,声音已然嘶哑,“爹,我知道了。” 一声无奈的长叹,湛老头拿起放桌上的旱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里脸庞苍老颓败的就像是枯树皮一般,老大这一走,田里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倒也不着急离开。”村正话音刚落下,看着猛地抬头的湛老大,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看他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强忍悲痛的模样,村正心有不忍的继续道:“村里也不只是我们湛氏族人,外姓人也有不少,老大就搬去村尾老猎户那木屋先住着。” 没想到还能留在村里,激动不已的湛老大狠狠抹了一把脸,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泪意,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代替老二被除族是多么艰难的事。 其他人也没想到村里和族里会网开一面,马氏之前都让人递了话回娘家,哪想到湛老大还能留下来。 “那不等于没除族?”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小姚氏不满绷着脸。 闹了这么一出,二房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结果就这样,那还不如让当家的除族呢,反正也没两样! 村正和老族长嗤笑着,站角落里的族长小孙子更是惊讶的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二家的,你给我住嘴!”湛老头拍着桌子怒喝,这个搅家精是要把湛家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湛老三凶狠的瞪着表情讪讪的小姚氏,忍不住吼了起来,“大哥留村里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高兴就滚出老湛家!之前不是闹着改嫁……” “老三!”湛老太责备的看向混不吝的小儿子,他不高兴也该顾虑一下他二哥。 湛老三不想和他娘吵,可没忍住,脖子一梗骂了一句,“二哥也不是好人!” 村正和老族长心知肚明,整个湛家也就老三还顾着兄弟情。 “虽然不搬走,但除族的惩罚不变,老大不是湛家的人,日后你们分家,田地、房子、银子都没有老大的份,当然,你们要舍不得这个儿子,私底下贴补点银子,村里族里也不会管。”老族长慢悠悠的开口。 “那不行,都除族了,哪还能分银子!”马氏炸了起来,唯恐湛老大分了家里的银钱。 有马氏这蠢妇当恶人,小姚氏没开口,但也垮着脸,明显是不同意。 “行了,分不分银子都是你们老湛家的事。”老族长懒得和这妯娌俩啰嗦。 话锋一转老族长冷声道:“同样的,湛家的活计你们也不准找老大帮忙,既然除族了,那就要贯彻到底,不管是曾家还是村里人都看着,族规可由不得你们胡闹!” 老族长锐利的目光看向湛老太,这话明显就是冲她说的。湛老大已经不是她儿子了,也别指望让他做牛做马的干活,否则除族就跟儿戏一般,日后谁还把族规放眼里。 “老大,该说的都说了,你听明白了吗?”老族长问道。 湛老大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能留在村里就行。 听到这里,湛家人脸色都很难看,可面对威严的老族长,他们也不敢开口。 湛非鱼从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着,虽然被过继出去了,可这些毕竟是她的长辈。但即使她爹代替二叔被除族了,他们依旧不满足。 嘲讽的冷意自眼底闪过,湛非鱼忽然开口道:“太爷爷,我爹留在村里也要吃饭,茂堂叔搬去县里了,不如就让我爹来打理族田。” 这原本是商量好的事,村正没想到湛非鱼会先提出来,笑着接过话,“也好,族田的确需要人打理。” “老大,日后族田就交给你,族里会分你一些口粮,至于那二两银子就当是李氏三间屋子的租金,毕竟你们也没和离!” 村里分给了李氏和湛非鱼三间屋子,不同于给湛老大的木屋,那可是三间砖瓦房,村里不少人都嫉妒的红了眼。 之前茂才打理族田,除了给点粮食外,也会额外补偿二两银子。 现在族田交给湛老大打理,这银子充当租金,既让村里人无话可说,也杜绝了湛家人觊觎这二两银子。 听到这里,小姚氏嫉妒的红了眼,瘦长的脸忿恨的扭曲着。 按照老族长的说法,大哥被除族,最后只便宜了大嫂和小鱼这死丫头!家里的农活反而没人干了! 湛老头和湛老太脸色同样难看,虽然老族长不准湛老大帮家里干活,可他们是老大的爹娘,以湛老大的性格,只要他们开口了,老大肯定会偷偷的来干活。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但现在这条路却被堵死了! 十亩的族田,湛老大一个人干不过来,春种时收割时族里还要派人帮忙,而闲暇时,湛老大也要去田里锄草施肥,他就算愿意也没时间帮老湛家干活了。 关键是那贴补的二两银子还给了李氏,湛老太牙齿死死的咬着腮帮内侧的肉,这才忍着没出声,只是皱纹遍布的老脸显得愈加刻薄狰狞。 该说的都说了,天都已经黑透了,老族长、村正也起身离开了。 湛老大把人送到了院门口,还打算继续送。 村正脚步一顿,拍了拍湛老大的肩膀,“回去吧,谁对你好到这时候你也该明白了。” “我知道。”湛老大忍不住看向湛非鱼,这是他的女儿,那个会甜甜的喊着他爹的女儿,走路走不稳当就知道去地里给他送水喝。 但此刻,看着夜色之下湛非鱼好似冷玉的脸,再也见不到以前的笑容了,湛老大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堵的慌,他把女儿弄丢了,也罢媳妇弄丢了。 …… 曾家的事如同风刮过水面,荡起的涟漪渐渐平息了,村里人又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闲话,湛非鱼依旧是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月上中天才休息。 冬至将至,山娃子这些蒙童入学快三个月了,《三字经》《千字文》都能流畅的背诵出来,斗大的字也渐渐变得工整。 院子里嬉闹的蒙童,站在窗口的林夫人温声道:“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小鱼,距文会还有五日,你可准备好了?” “我问过师兄了,文会虽然囊括了琴棋书画诗酒茶,但以诗为主,我已经准备了十首诗,夫子,明日还请夫子斧正,保管能蒙混过关。”湛非鱼昂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骄傲模样。 转过身的林夫子被她这厚脸皮的模样给气笑了,“文会不单有县学的生员,赵教谕也会过来、还有两位训导也都是举人出身。” 所以别说湛非鱼那堪堪通顺的诗作,就是林夫子的诗拿到文会上也不出彩,不在多而在精,与其弄十首来滥竽充数,不如好好作一首。 湛非鱼受教的点了点头,看着担忧不已的林夫子,忽然笑了起来。 负手在身后,湛非鱼挺着胸膛迈着方步,老气横秋的吟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 林夫子震惊的愣住了,喃喃的重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句好句!” 一抬眼,看着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林夫子,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夫子,你冷静一点,这可不是我写的。” 没理会湛非鱼,林夫子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快速的写了起来,“文章本天成……” 夫子这是疯魔了?湛非鱼默默的把脑海里的唐诗宋词都给摁回去了,再来一首千古绝句,夫子估计就不能清醒了。 董老伯敲响了铜钟,湛非鱼瞄了一眼还在品读的林夫子,踮着脚尖退出了书房。 讲堂里,山娃子几个玩疯的熊孩子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林夫子注重仪态,但凡衣裳不整者,戒尺伺候! 湛大郎蹭一下站起身来,愤怒的目光向着朱鹏几人看了过去,“谁把我的砚台打翻了?” “说不定你是自己没放好。”朱鹏嗤笑着,懒洋洋的靠着身后的桌子,“毁了几张纸而已,湛大郎你要是缺银子了就直说,不必找理由,反正我们都知道你穷!” 嘲笑声顿时响了起来,朱鹏的几个狗腿子更是笑的前俯后仰。 “难怪吃饭的时候跟饿死鬼一般。” “那不是因为中午有烧肉。” “湛大郎你这就见外了,都是同窗,等明日吃饭时,我一定把肉都挑出来给你吃,瞅着你都饿瘦了。”朱鹏夸张的摇着头,好似真的心疼饿瘦的湛大郎。 “朱少爷,你在家不都是把肉丢给你家狗吃?”这话一说出来,哄笑声几乎掀翻屋顶。 气的涨红了脸,湛大郎双手死死的攥紧拳头,凶狠的似乎要把讥讽自己的这些人都给砸扁了。 自从湛老大被除族,二房在村里就没了好名声,三郎没了玩伴,而湛大郎在私塾被排挤孤立了。 朱鹏这个纨绔少爷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湛大郎,谁让他爹和他大哥有牵扯,朱鹏不喜朱鲲,但也不敢报复,最后就迁怒到湛大郎身上。 “夫子一会要抽背《孟子》。”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 “老天保佑千万被抽到我……”朱鹏嗷一声惨叫,也懒得理会湛大郎,他红肿的左手真的不能再被戒尺迫害了。 其他人也如临大敌的开始找书—翻书—背书,一时之间读书声四起,让从书房里出来的林夫子诧异的一愣,随后满意的笑了起来。 酉时三刻散学,私塾一下子归于平静,湛非鱼依旧会单独留下来,“夫子,那诗不是我写的。” 林夫子看了一眼犯蠢的湛非鱼,幽幽的开口:“为师知道,给你十年你也写不出来。” 被鄙视了,湛非鱼气鼓鼓着脸颊,笑的无比阴险,“夫子,我只读了前面四句,后面的你不想知道了?” 把今日交上来的作业整理好了放在书桌右侧,林夫子头也不抬的开口:“小鱼,你似乎忘记谁是夫子谁是学生了?要不要为师给你多出几个题目,好好磨炼你一下你的诗才。” “我不要,夫子你不能这么残忍!”湛非鱼嗷嗷的叫了起来,她那个温和儒雅的夫子消失不见了! 林夫子一记威胁的目光看了过来,让出了位置。 湛非鱼拿起笔快速写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后夔不复作,千载谁与期。” 书写的速度之快,唯恐慢了一点林夫子真让她作上十首八首。 等到夕阳西垂,结束了今日的课。 看着打算回去的湛非鱼,林夫子道:“自古文人相轻,这一次文会定有不少人会针对与你,好在你年纪小,那些人不会太过分,以免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林夫子笑着摸了摸湛非鱼的头,“这几日好好斟酌一下,只作一首诗便可以了。” 林夫子若是给她修改了,必定会被看出来,就怕有心人会乱传,明明只是修改就变成了捉刀,作弊的名头也会落到湛非鱼头上。 “我记住了夫子。”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其实她觉得有《卧春》这首诗之后,文会上即使有人针对自己,也不会让自己作诗,但这猜测没必要说出来,让夫子平添忧虑。 …… 最后一缕光芒褪去,湛非鱼踏着夜色回到了村子里。 自然搬出来之后湛非鱼就不让大黄接她,李氏每日都关着院门在家里,但村里那些闲汉无赖还是盯上了她。 虽然不敢真做什么,但也容易招来流言蜚语,把大黄留在家里也安全一点。 屋子里,李氏一看趴地上的大黄摇着尾巴往外面跑就知道湛非鱼回来了,不由快步走了过去,“小鱼,回来了。” “娘。”湛非鱼咧嘴一笑,瞄了一眼右侧,原本的竹篱笆外垒砌了两米多长的围墙,旁边还散落了石块。 “你爹白天来了。”李氏神色冷淡。 她对湛老大失望了,但他要帮忙,李氏也没有拒绝,比起竹篱笆,石块堆砌的围墙肯定更安全。 只是湛老大要打理族田,又要去山上找石头,搬回来后还要垒围墙,等他干完了估计都到过年了。 “娘,你也别拦着,我爹来这里干活总比回老宅好。”湛非鱼亲密的挽着李氏的胳膊往屋里走。 看私塾里大郎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老宅那些人有多怨恨自己,就是不千刀万剐也差不离了。 可湛非鱼就喜欢看那些人仇恨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憋屈模样,算计了一场,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比母女俩的有说有笑的晚饭,木屋里,湛老大就着菜汤啃着硬的掉渣的饼子。 湛老头是个厨子,湛老大以前也跟着学过,只是田地里的农活需要湛老大去干,湛老头最后让湛老三学厨了。好在湛老大会烧饭,搬出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而另一边,湛家老。 正屋里的争吵声又传了出来,几乎每天都要吵上一顿,湛大郎拿起话本子看了起来,这才没有那么烦躁。 “二哥,你摸着良心说钱庄的银子是你捡的?”马氏梗着脖子,嘲讽的看着湛老二和小姚氏,“这分明就是朱大少给的,凭什么大哥被除族了,二哥你却拿着银子,你出去问问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好的事!” 湛老三没阻止马氏,一百五十两银子谁不心动!二哥想要独吞,那是绝不可能。 “三弟妹,天底下捡银子的人多了去了,这银子就是我当家的捡的,他回来就告诉了我!”小姚氏死咬着不松口,三房想要分银子,白日做梦! 二房现在名声都臭了,这银子就是个安慰,让小姚氏把银子拿出来,拿菜刀架她脖子上都不行! “吵够了没有?要不要我把你们老娘你都喊过来,问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湛老太板着脸,凶悍的目光看向争吵的小姚氏和马氏,“不想过了,我马上让老二老三写休书,你们俩都给我滚回娘家去!” 被骂的小姚氏和马氏各自瞪了对方一眼,绷着脸没敢再开口,但看她们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娘。”湛老三看向面容刻薄又狠厉的湛老太,“明日让我哥跟我去宝丰钱庄,这银子存钱庄里还要给三百文,不如拿回来放家里。” 把银子放钱庄要收费的,一百两一年要付给钱庄两百文保管费。 抽旱烟的湛老头认同的点了点头,“老三说的不错,先把银子取出来,这银子暂时交给你们娘保管,家里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没开口,没有了湛老大这田里的收成要少一小半,李氏又勤快,菜地打理的好,鸡鸭也养得好,还会做鞋子卖钱。 湛老三虽然去码头,可他人懒,货拉的少,还没有湛老二赚的一半。 再加上湛老二这身体干不了重活,这一大家子花费的多赚回来的少,日子可想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湛非鱼同一时间出门,却看到已经挑了石块走过来的湛老大,清晨霜寒,可湛老大额头却热出了汗。 湛老大赶忙把装石头的扁篓放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小鱼。” 两个扁篓里各装了三个石块,至少一百多斤,从北边的片子山挑下来,估计是天没亮就去山上撬石头了。 见湛非鱼没开口,湛老大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强忍着难受道:“那你去私塾吧,路上小心一点。” 湛非鱼沉默的离开了,只希望爹能一直和老宅的人保持距离,这样一来娘才会原谅他。 “小鱼,等等我。”湛非鱼刚走出村子,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回头一看却见山娃子嘴巴里叼着饼子,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这早?”湛非鱼笑着问道,这比平日里可早了半个多时辰。 山娃子泄愤般的咬了一口饼子,三两口吞下,这才气恼的开口:“还不是怪湛大郎,天不亮就跑我家敲门,让我替他向夫子告假。” 山娃子全家都被吵醒了,睡不着了,山娃子干脆也出门了,还能和小鱼作伴。 看着虽然气恼,可又无比羡慕的山娃子,湛非鱼笑了起来,“你要是敢逃学,我一定告诉夫子,让夫子亲自来你家和婶子说。” 宛若受到了暴击,山娃子呆愣愣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湛非鱼,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小鱼刚刚笑的好可怕! “别发傻了,走吧,就算不科举,等你会读会写了,我再教你算学,日后也能去县里当个账房。”湛非鱼拍了拍山娃子的肩膀。 乘法口诀表加上图表记账法,当个账房绰绰有余。 一旦认真读书,时间便过的极快。 吃过午饭有两炷香的休息时间,湛非鱼琢磨着以梅花为题做一首诗,私塾里吵闹声太大,这不告诉了林夫子后就往南边的竹林走了去。 《咏梅》 横枝出墙角,西风严相逼。 冷香伴黄蕊,踏雪故人寻。 湛非鱼又快速的把平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该怎么修改,没有夫子的斧正,她只能自力更生了。 突然,竹林里有脚步声响起,湛非鱼想的出神,直到一道黑影挡住了光。 嗬!猛地抬头的湛非鱼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往后一仰,后脑勺咚一声撞到身后的毛竹上。 “人吓人吓死人!”湛非鱼揉了揉后脑勺,眼神哀怨的瞅着殷无衍,“我要是被撞傻了,一代神童就此凋落……这就是大庆朝的损失!” “平仄都不对的神童?”冷沉的声音平板无波,但殷无衍这语调里绝对透着鄙视。 湛非鱼顿时词穷,厚脸皮一笑,仰着头看向殷无衍,“大哥哥,你找我?那茶水是不是有毒?” 若是靠湛非鱼,她就算把茶水偷出来了也没办法找大夫检查。 “里面是秘药离人醉。”殷无衍看了一眼一脸庆幸的湛非鱼,看来人怂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逃过一劫。 第069 赶出私塾 ,我去古代考科举 “有诗云: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我这两三天就琢磨出一首诗来,大哥哥,是你要求太高。”被鄙视的湛非鱼厚脸皮笑着,小白眼翻出天际了。 上辈子身为一个理科生,算学才是她的强项! 暗处,重光一脸认同的猛点头,时隔多年终于找到知音了! 当年跟着七爷在宫里读书,三天就用掉一瓶消肿药膏,想想都是泪,自己一个用拳头干架的禁龙卫,为什么要读书作诗?不是自己蠢,是七爷要求高! “你这没脸没皮的模样,的确和诗词歌赋不搭。”殷无衍冷声开口,又无情的补了一刀,“这身形也不符。” 所谓才女即使没有娇花照水的娴静,也无弱柳扶风的绰约风姿,但至少不是敦实、矮胖的模样。 这绝对是人身攻击!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气恼的瞪着取笑自己的殷无衍,可惜个头太矮气势不足。 蹭蹭两下站到身后岩石上,湛非鱼怒怼,“士可杀、不可辱!我胖也没吃你家稻米,喝你家水!再说我在长身体,再等十年必定能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就她这胖嘟嘟的脸,再加上叉腰骂人的凶悍模样,殷无衍轻蔑的收回目光,别说十年,给她二十年她也成不了绝代佳人。 “大哥哥!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日后我让你高攀不起!”湛非鱼高昂着双下巴,小胸膛高高挺起,语言的反驳是苍白的,且待日后…… 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被逗乐的重光从暗处走出来,看着怒视自己的湛非鱼,毫不客气的嘲笑:“胖丫头,就算一路考到状元,高攀不起的还是你啊!” 湛非鱼一下子泄了气,眨巴着眼打量冷峻不凡的殷无衍,好吧,有人出生在罗马! “大哥哥,刚刚我闹着玩呢。”话锋一转,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 要不是殷无衍一身生人勿进的冰冷,这会都要上爪子给他整理整理衣袍,拉近拉近关系。 “你读书人的操守呢?”重光错愕的看着瞬间变脸的湛非鱼,“刚刚是谁在说士可杀、不可辱!” 眉梢一挑,白眼一瞪,湛非鱼鄙夷的看了一眼重光,小胸膛拍的咚咚响,“士为知己者死!大哥哥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这是良禽择木而栖!” 节操是什么?能吃吗? 还能这般无耻?重光受教的点了点头,这胖丫头日后绝对是个佞臣!难怪自己只能留在禁龙卫,这些读书人都是一肚子的算计,从小就如此奸猾。 除了脸皮厚,还能屈能伸!殷无衍看着嘚瑟的湛非鱼,这若是其他人在他面前如此,殷无衍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或许是湛非鱼年纪小,又或者是她把那点小心机直白的表现出来,却是没一点厌恶。 “这是什么?”接过殷无衍递过来的信笺,湛非鱼打开一看,咯咯笑了起来,“曾家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人给他写告密信。” 估计怕被人看出来,信是用左手写的,字难看的紧,用词也直白粗陋。 信中道湛老大虽被除族,却依旧住在村里,老族长和村正不过是糊弄曾家而已。又写道村里人因为有湛非鱼这个小神童在,都说曾掌柜这样的商贾给她提鞋都不配! 为了挑起曾家的怒火,还杜撰了许多羞辱曾家的话,而大言不惭不把曾家放眼里的人正是湛非鱼。 “你人不大,仇人倒不少啊。”重光笑着打趣。 “不招人妒是庸才!”湛非鱼笑的骄傲而张扬,晃了晃手里的信笺,“谢谢大哥哥,我这就把信送给夫子看看。” 这么丑的字,这充满恶意的告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湛大郎干的,难怪今天他告假了。 看着离开的湛非鱼,重光摇摇头,“七爷,胖丫头还挺聪明的,一看信就猜到是湛大郎。” 殷无衍转而看向重光,直看得他心里都发毛了,这才冷声道:“你若是和她有仇,坟头的草已经一人高了。” “七爷,不带你这样偏心的!”重光连声抗议,学着湛非鱼把胸膛拍的咚咚响,“我承认胖丫头是挺厉害,但想弄死我她还差远了。” “你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到曾家的百草园?”嘲讽声响起。 重光表情一僵,殷无衍的二连问已经响起,“还是说你知道祝由术?” 看着无话可说的重光,毫不客气的来了个终极杀,“还是说你能把下毒的茶水偷出来?” “我……”重光一脸的挫败,好吧,能手刃了玉面郎君,胖丫头的确是个狠人! “可……” 重光刚说一个字,殷无衍警告的目光看了过来,声音冰冷,“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 这还不叫偏心?重光不停的在心里腹诽,幸好胖丫头只有七岁,这要是年长一点,他都要怀疑自家七爷看上她了。 一手摩挲着下巴,思虑的重光猛地摇摇头,胖丫头太小了,七爷没那么禽兽! …… 夜黑风高,杀人越货。 老湛家已经熄了灯,正屋后的卧房里,湛老太翻了几个身依旧睡不着,倒是把床板弄的嘎吱嘎吱响。 “老婆子你干什么呢?被窝里一点热气都没了!”湛老头恼火的开口。 天寒了,这旧棉被原本就不暖和,这么动来动去,冷风都灌进来了。 “我这不是发愁家里的生计!”湛老太回了一句。 老湛家没了名声不说,老大被除族,老二伤了身体,两个儿媳妇碰面就吵,湛老太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从湛非鱼进私塾开始,就恨不能把她给活活掐死。 屋子里一片黑暗,湛老头也看不到湛老太渐渐扭曲的表情,不解道:“不是才拿回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老二也说去县里做个小买卖。” 一百五十两那可是一大笔的银子,多少人一辈子都存不了这么多。 “不过银子你得藏好了。”湛老头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两个儿子他不担心,不放心的是两个儿媳妇。 湛老头其实最满意的就是李氏,虽然没个老大生个儿子,但李氏性格温和,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把抓,也不掐尖好强,剩下这两个,偷银子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收着呢。”湛老太摸了摸钥匙。 她把银子藏到了衣箱的隔层里了,一把大锁把箱子锁住了,又拿绳子把钥匙穿起来挂脖子上。 “老头子,大郎说得对,那死丫头日后要是出息了,我们老湛家在村里就没法子立足了。”湛老太声音压得低,阴森嘶哑的让人背后发凉,“我让老三买了点杏仁,明儿就让小妞妞把杏仁糖送给那死丫头吧。” “给什么糖……”湛老头酝酿的睡意蹭一下没有了,太过于震惊之下,从床上惊坐而起,呆愣愣的看着躺着的湛老太,“杏仁糖?你是疯了吗?” 湛老太也慢悠悠的坐起身来,黑暗掩盖下,一双混浊的老眼阴狠毒辣的没有一点感情。 “那丫头留不得了!老二和我说了,他没收朱大少的银子,你认为以老二的聪明他会为了银子得罪曾家?” 湛老头其实不太相信湛老二。 湛老太压低声音继续道:“老二是怕那死丫头挡了大郎的路,就买通了瞎眼婆子,让她去毁掉死丫头的脸,这样她就不能科举了。” “老二还买了点蒙汗药放到馄饨里,可最后中药的是老二,差一点被瞎眼婆子给杀了的也是老二。”湛老太把隐瞒的事都说了出来。 “什么?”湛老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二竟然给亲侄女下蒙汗药! 突然感觉更冷了,湛老头把棉被往上拽了拽,可这寒意似乎都钻进骨子里了。 “老头子,那死丫头既然换了馄饨,必定是察觉到老二要对她下手,可她没有说,反而趁机害了老二!她到现在都没提这事,那死丫头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她不说是等着日后报复。” 湛老太一把抓住湛老头冷的直哆嗦的手,用力的抓紧,一字一字狠厉而疯狂:“老头子,你看看大郎在私塾,不是被夫子打就是被朱鹏揍,那死丫头不害死我们老湛家,她是不会罢休的!” 嘴唇哆嗦着,湛老头原本想着曾家的事过去了,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可老湛家毕竟落下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日后和湛非鱼井水不犯河水,哪想到这其中有内情。 这可是结了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也不至于……”湛老头不敢再说了,曾家这事,最终得利的是大房。 老大被除族了,可还是留在村里。 李氏就更别提了,单独住着三间砖瓦房,老大不是过去垒围墙,就是挑水、劈柴,没有了公婆妯娌,湛老头即使再不管事也知道李氏日子过的清净又舒坦。 而湛非鱼过继出去了,有族里供着读书。 湛老头把事掰碎了想,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湛非鱼的手脚,她现在就有这本事,等日后考取了功名,要弄死老湛家的人就跟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睡吧,我就知会你一声。”湛老太说完自顾自的躺下来了,闭上眼,也遮掩住眼底的杀机。 湛老头脑子里乱哄哄的,最终也是掀起被子裹住自己睡觉了。 黑暗里,湛非鱼听的一头雾水,她原本打算偷偷揍湛大郎一顿,谁让他胆肥了,还敢给曾家送告密信。 可转念一想,湛非鱼打算从湛老太这里偷十两银子塞到湛大郎的书房里,丢了银子肯定要找,到时候老湛家全家都要揍湛大郎一顿! 没曾想听到这些,杏仁糖有什么不对吗? 在湛家这几年,湛非鱼没吃过杏仁糖,杏仁贵,村里就没哪家会买来吃或者做糖的,花生碎难道不香吗? 等湛老头和湛老太睡熟了,湛非鱼动作轻缓的打开门离开了。 …… 第二日,清晨。 郎朗的读书声从私塾里传了起来,直到听到休息的铛铛声,山娃子这些年纪小的蒙童立刻放下书跑到院子里玩耍了。 湛非鱼昨晚上想了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过敏。 大哥哥既然能查出茶水里下了药,还是所谓的秘药,那大夫的医术肯定高明,自己若是过去的话,即使吃了点杏仁也不会丧命。 被同窗排挤的湛大郎没出去玩,看了一眼前面的湛非鱼,一想到曾家会找她麻烦,湛大郎眼中是报复得逞的痛快。 后面的桌子被人往前猛地一推,湛非鱼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 “你干什么?”转身回头,湛非鱼看向故意使坏的湛大郎。 “不小心而已。”挑衅的笑了起来,湛大郎高昂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湛非鱼,“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其实湛大郎真想不明白,曾家到底怕什么?这死丫头是有读书天赋,可现在就是个白身。 以曾家的钱财权势,只要弄断她的手,或者毁了她的脸,湛非鱼就不能科举,湛大郎想自己若是曾掌柜,早就弄残湛非鱼了,哪容得她这么嚣张。 看着干了坏事还敢显摆的湛大郎,湛非鱼笑着站起身来,“是指你送去曾家的那封告密信?” 笑容僵硬在脸上,湛大郎一愣,随后怒声质问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湛非鱼反问,无奈的摇摇头,“但凡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你认为曾掌柜是个蠢的?还是说你比曾掌柜更加聪明?” 能打理宝丰布庄,谁敢说曾玉泉是个蠢的?小觑他、得罪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否则上泗县的人也不会说曾家行事霸道又狠辣。 湛非鱼看着脸色难看的湛大郎,笑着继续道:“既然曾掌柜不报复,那必定是忌惮着什么不敢报复,你写一封告密信,曾掌柜就能上当?你当他和你一样蠢!” 刚刚还得意的脸涨的通红,湛大郎张了张嘴,可他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说不定曾家是为了讨好湛非鱼把告密信给了她! 湛非鱼咧嘴一笑,语重心长的劝道:“人傻没关系,多读书,读书使人进步!” 没能报复反而被奚落了,湛大郎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赤红了双眼,突然举起凳子怒吼起来,“我砸死你!” 靠!这一下轮到湛非鱼傻眼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湛大郎,你干什么!”突然,一道斥责声响起。 湛大郎的凳子刚举起来,朱鹏从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凳子腿,用力的往后一推。 “啊!”湛大郎发出痛苦的惨叫,凳子撞到他鼻子,鲜血呼啦一下流淌出来。 一抹鼻子,看着指尖殷红的鲜血,原本就暴怒的湛大郎彻底疯了,抡着拳头向着朱鹏打了去,“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朱鹏是个纨绔,即使在私塾也有四五个狐朋狗友,这会一看湛大郎和朱鹏打起来了,几人不是去喊夫子,而是撸起袖子就冲过来一起暴揍湛大郎。 桌子翻了,椅子倒了,笔墨纸砚和书籍散落了一地,又被人踩来踩去,等林夫子赶过来时,讲堂里是狼藉一片。 夫子生气了! 角落里站着的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想看湛大郎被揍,所以才没第一时间通知夫子。 “小鱼,大郎他不会死了吧?”山娃子几个小蒙童都吓到了,呆呆的靠墙站着。 平日里他们在村里也打架,可至多是你推我一下,我踢你一下,没有打的这么狠的,尤其是湛大郎一脸血的躺在地上。 “没事,那是鼻血。”湛非鱼刚一开口,就收到林夫子严肃的目光,湛非鱼立刻站直了身体不敢说话了。 林夫子把湛大郎扶了起来,“湛修骏,你……” “他们合起伙来打我……”湛大郎突然抱着林夫子大哭起来,鼻涕泪水加上鲜血糊了一脸。 这要是七八岁的小蒙童也就罢了,湛大郎都十二岁了,是个半大少年,这么哭只让人瞧不起。 “孬种!”朱鹏不屑的撇撇嘴,扯到脸上的伤口痛的嘶了一声。 刚刚湛大郎就跟疯了一般,朱鹏脸上也挨了几拳。 等湛大郎收拾好,鼻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脸肿起来了,眼眶也乌青了,好在都是皮肉伤,朱鹏他们虽然人多但没下死手,十岁出头的少年不过是冲动了一点,没有肮脏的心思。 “所有人写十张大字,散学前交上来!”林夫子沉着脸,坐下面的蒙童们就没一个敢反驳的,认命的拿出笔和纸开始练字。 “你们几个都来书房!”林夫子目光看向湛非鱼、朱鹏几人。 看他们逃过一劫的模样,林夫子怒极反笑道:“你们几个二十张!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吧!朱鹏和四个狐朋狗友夸了脸,垂头丧气的跟在林夫子身后往书房走,二十张大字啊,还要经过夫子的检查,今天估计是吃不到晚饭了。 书房里,湛大郎一脸的仇恨的瞪着朱鹏几人,语调尖锐,“夫子,你不能偏心,一定要严惩他们!” “行了湛大郎,你怎么不说我们为什么打架?”朱鹏不屑的看着告状的湛大郎,对着林夫子道:“夫子,刚刚我看到湛大郎举着凳子要砸湛非鱼,我上前阻止这才打起来的。” “是啊,夫子,你应该嘉奖我们!”余下四人连忙附和。 “小鱼是我们的同窗,那凳子要砸过去了,小鱼估计都没命了!” “湛大郎刚刚就跟得了失心疯一般,我们不把他打趴下,他就一直要动手,还捡起砚台要砸我。” 说话是少年指了指衣服上染上的大片墨迹,也幸好他们人多,否则被砚台砸一下,自己肯定比湛大郎伤的重。 “你们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湛大郎高声反驳着,可眼神却心虚的躲闪。 “我们和你素来有矛盾,但夫子可以问湛非鱼。”朱鹏说的理直气壮,他虽然是趁机揍了湛大郎,可也是他动手在先。 湛大郎一下子攥紧了手,不敢看林夫子,可还是嘴硬的嘀咕了一句,“湛非鱼和我有仇,她肯定帮着你们!” 林夫子看湛大郎这心虚害怕的模样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朱鹏虽然是个纨绔,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他却实诚,但凡犯错都老老实实的领了戒尺,很少说谎。 当然,林夫子最相信的还是湛非鱼,她若是要对湛大郎动手,绝不会用这种落了下乘的办法,以小鱼的心性和谋算,能让湛大郎遭了报复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私塾距离金林村和俞家村都不远,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朱地主就来了,而湛老二和小姚氏也落后半晌赶到了。 “大郎?”看到鼻青脸肿的湛大郎,再看他衣服上滴落的血迹,小姚氏急切的问道:“大郎你告诉娘,是谁打你的!是哪个丧了良心的小畜生,这是要打死我家大郎啊!” 小姚氏愤怒的看向书房里几人,当看到湛非鱼时,新仇旧恨涌了上来,“你这个小贱人!你竟然敢害我家大郎!” 尖叫着,面容狰狞的小姚氏的扑了过去,张牙舞爪着似乎要把湛非鱼给撕碎了。 朱鹏知道村里的妇人粗鄙又泼辣,可她们对朱鹏却是恭恭敬敬的,总是透着几分讨好,这会看到疯子一般的小姚氏,朱鹏吓了一跳,“湛大郎刚刚也是这样发疯的。” 湛非鱼身体一闪就躲到了椅子后,顺手把椅子往前一推。 撒泼的小姚氏被椅子撞到了膝盖,痛的哎呦一声惨叫。 “够了!”林夫子怒喝一声,冷眼看着还想动手的小姚氏,一字一字道:“这里是私塾!任何人不准放肆!” 林夫子是读书人,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平日里备受村里人尊重,他板着脸发怒,那份威严足以让小姚氏惧怕。 “不要胡闹,听夫子怎么说。”湛老二一把扯过心有不甘的小姚氏,诚声给林夫子道歉,“请夫子见谅,孩子他娘也是太担心大郎,所以才会如此失控。” 湛非鱼走到林夫子身边站好,前二叔一贯的手段啊,前二婶动手的时候他不阻止,这会道歉不过是做做样子。 “我可怜的大郎啊,来私塾读书却被人打成这样……”不敢撒泼了,小姚氏抱着湛大郎唱作念打的哭嚎起来。 朱地主摸了摸胡须,没理会二房夫妻俩,对着林夫子拱拱手,“夫子,犬子顽劣又给你添麻烦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鹏儿虽然冲动,却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 林夫子等小钥匙的哭声小了一点,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可能,我家大郎是要科举的读书人,怎么会拿凳子砸人!”小姚氏高声反驳,一脸愤怒的看向湛非鱼、朱鹏几人,就差没指着他们鼻子骂,是他们合伙起来欺负湛大郎。 “湛大郎举着凳子要砸湛非鱼,是我亲眼所见!”朱鹏嗤笑一声,鄙夷的看着敢做不敢当的湛大郎,果真是个孬种! 其余四人也纷纷开口,他们中有两人是真的看到了。 小姚氏一看情况不对,压着恼火看向湛非鱼,强撑着笑容道:“小鱼,你虽然过继了,可大郎也是你堂哥。” “还是大郎教你背书,否则你怎么能进私塾?小鱼,做人不能没良心啊,大郎怎么可能拿凳子砸你,是不是你们俩人闹着玩,他们误会了!” 湛大郎凶狠的瞪着湛非鱼,似乎在警告她不准胡说。 湛非鱼都无语了,他难道以为自己会怕?“回夫子,我和湛修骏的确起了口角,他恼羞成怒之下举起凳子要砸我,被朱鹏制止了……” “你这个逆子,小鱼虽然过继了,可还是你的族妹!”湛非鱼刚说完,湛老二怒喝一声,一巴掌扇向湛大郎的脸。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湛老二怒斥道:“还不给小鱼和你的同窗道歉,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何事,你和小鱼都是手足,怎可胡来!” 被打的湛大郎呆呆的看着湛老二,脸痛的麻木了,脑子也懵了。 “我的大郎啊!”小姚氏没想到湛老二会动手,一看湛大郎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心疼的哭嚎起来,“你没看到大郎都被欺负了,你怎么还打他!你有本事去打他们啊!” 小姚氏真不是做戏,她心疼湛大郎,宁可被打的是她自己。 “不管如何,今日犬子都不该动手。”朱地主勒令朱鹏给湛大郎道歉后,又拿出一两银子当做医药费,毕竟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湛大郎被揍的很惨。 等朱地主和朱鹏他们都离开了,书房里就剩下湛老二一家三口,林夫子拿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怎么能让夫子赔偿?不过我家大郎的确是受苦了,也不知道伤的多重,是该好好补补。”小姚氏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冒着精光,不等湛老二开口就一把接过银子揣到了怀里,一下子就赚到十一两银子了。 不过朱地主还真小气,竟然只赔了一两银子,小姚氏撇撇嘴,林夫子一下子都拿出十两银锭子了,朱地主那么有钱怎么也该赔个十两,他要不是跑得快,自己还能臊臊他。 “夫子,你这是?”湛老二心下不安。 “湛修骏来私塾已有四载……”林夫子把过错都扒拉到自己身上,总的来说是他这个夫子没本事教导湛修骏,他读书四年也没有读出个所以然来,再读下去也只是浪费银子。 再者湛大郎今日拿凳子砸湛非鱼,幸好被朱鹏给挡下来了,但下一次呢?林夫子为了私塾里其他学生的安全,只能让湛大郎退学。 “什么?你不收我家大郎呢?”小姚氏一下子没了收银子的激动,愤怒的质问林夫子,“你为了湛非鱼那死丫头要把我家大郎赶走?” 湛老二阴沉着脸,他没想到林夫子如此绝情,但束脩都退了,林夫子必不会改口。 拉住要撒泼的小姚氏,湛老二点了点头,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夫子不必如此,是我家大郎愚笨,没有小鱼聪慧,夫子瞧不上他也正常,我这就带大郎家去。” “不读就不读,我呸,我们有银子还怕没地方读书?”小姚氏气狠了,扯着湛大郎往外面走,提高嗓音故意显摆,“大郎,娘明天就送你去上泗县的私塾,要不是这里束脩便宜,谁来这破地方!” 张秀才的弘源私塾收费比林夫子这里贵了一倍,一年二十两束脩,还不算笔墨的钱,中午一顿在私塾吃也要额外给银子的。 林夫子站在窗口看着湛大郎三人出了院门走远了。 即使不发生今天的冲突,等后年的县试湛大郎没通过,林夫子也要劝他退学的,那时他已经十四岁了,贪玩偷懒把读书当儿戏,继续读下去也只是耗费银子,浪费光阴而已。 第070章 严重过敏 ,我去古代考科举 又是私塾休沐日,湛非鱼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放下书走了出去。 “姐姐。”小妞妞不过三岁,看到门口的湛非鱼,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小妞妞跑过来抱住湛非鱼的腿,仰着头,乌黑圆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湛非鱼,“姐姐,不见了。” “姐姐要去读书。”摸了摸小妞妞的头,湛非鱼看向一旁的二郎,“二哥,你和妞妞怎么来了?” 以前在湛家,除了湛大郎这个堂哥眼高于顶看不上弟弟妹妹,剩下的四个孩子处的很好。 “奶奶做了糖,我爹让我送点来给你吃。”二郎是个温厚的性子,这一点不像他爹,倒是和湛老大这个大伯有点相似。 “吃糖。”小妞妞咯咯笑着,从兜兜里掏出一块要递给湛非鱼。 农家清贫,极少能吃到糖,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做点待客。 把泡好的麦芽煮上一天一夜,熬成糖稀后,加上花生碎,加上碎炒米,搅拌后倒到木盆里冷却。 家里的汉子抡着木头锤子,一下一下的捶打,直到把糖打的结实了,取出来拿菜刀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到瓮里能存上大半年。 “姐姐不吃,给妞妞吃。”湛非鱼把杏仁糖塞到了小妞妞的嘴里,见她鼓鼓着脸颊咀嚼着,不由笑了起来。 “我这里还有,小鱼,都是给你的。”二郎把荷叶包着的一把糖递了过去,六七块而已,每一块有半个手指长。 目光闪了闪,湛非鱼接过后随口问道:“怎么做了这么多糖?” 被问的二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着修葺后新崭崭的屋子,想到娘酸溜溜的话,还有二婶那咒骂声,便知道搬出来的大伯母和小鱼过的比家里好。 “爹说家里有银子,给我们甜甜嘴,大哥又挨了揍,奶奶就做了糖。”二郎想到鼻青脸肿的湛大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脸肿的跟猪头一般。 二郎这些天听家里吵,也知道这银子其实是不义之财。 等李氏从菜地里回来,二郎和妞妞已经走了。 “娘,你说老宅会不会在糖里下毒啊?”湛非鱼笑嘻嘻的问道,“这可是杏仁做的,二郎说半斤就要五十文。” “竟瞎说。”李氏嗔怒的瞪了一眼湛非鱼,看了一眼放桌上的杏仁糖,感慨道:“也就你三叔还想着你。” 湛老三虽然懒,为人却义气,对大嫂李氏尊敬,也喜爱湛非鱼这个侄女,有点糖还记得小鱼。看来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杏仁,湛非鱼心下明白,难怪老宅那边敢送过来。 下午时,湛非鱼要去文兴书斋买纸,村口经常有牛车去县里,给两文钱就行,湛非鱼独自去李氏也不担心。 乐山居。 老掌柜对湛非鱼印象深刻,上泗县读书的姑娘家有不少,但被陈县令看重,还能做出《卧春》这首诗的却少之又少。 “湛小蒙童,这边请。”老掌柜眼神闪了闪,她竟然是来找那位大人的,难道拿到了大人给的举荐信还不满足,私底下还想攀附 不过东家交待过了,若是湛小蒙童遇到什么事,需在暗中帮衬,老掌柜这才把人送到后院。 乐山居的后院不算大,却分外清幽,将池中的活水引入到了茶厅内,七八尾锦鲤在水中游弋。 湛非鱼左侧是半开的轩窗,窗后是枝丫横生的老梅树,可以想象等冬雪落下,梅花绽放,坐在这里品茶是多么的优雅惬意。 等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重光从外头走了进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杯后,这才道:“是不是牛饮?” “品茶是优雅,解渴才是目的。”湛非鱼一本正经的开口,对上重光诧异的表情,咧嘴一笑道:“我家都是粗茶沫子,估计牛都不喝!” “胖丫头,你果真是我的知音啊!”重光拉过椅子在湛非鱼身旁坐了下来,一副哥俩好的熟稔模样,“渴了才喝茶,那么多讲究都能把人给渴死。” 湛非鱼从荷包里掏出杏仁糖来,递给了重光,“请你吃糖。” 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重光一脸狐疑的瞅着湛非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胖丫头,你该不会下毒了吧?” 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重光更加怀疑,差点忘记这胖丫头也是个读书人,一肚子的心眼算计! “禁龙卫有能查出离人醉的大夫,重光叔你怕什么?”湛非鱼挑着眉笑的跟狼外婆一般,将几块杏仁糖放在桌上,“老宅送的。” 重光见鬼般的瞪大眼,失望又痛心的瞅着湛非鱼,悲愤控诉,“胖丫头,你竟然能干出让我试毒的事来,你良心不会痛吗?” 半晌后,乐山居的东家季大夫来了,左边袖子空荡荡的,右手持刀切开一块杏仁糖检查。 “没有毒。”季大夫说出检查结果。 “季朝策,你确定没下毒?”重光一脸的怀疑,“会不会是某种秘药,短时间之内查不出来。” 季大夫抬头,嘲讽的喷了回去,“你当在宫里?还秘药?你把湛家人都卖了,也卖不出买秘药的银子!” 曾玉泉手里有离人醉是因为这药配置并不难,只有一味药很难寻,再加上中药后的症状和高热差不多,普通大夫看不出来,会误诊导致丧命。 但宫中的御医,或是杏林高手,只要仔细一点还是能查出来的,解毒也不难,但老湛家就算下毒也至多是砒霜而已。 季大夫拿起一块杏仁糖丢到嘴巴里,嚼了嚼吞下去之后,鄙夷的看着瞪大眼的重光和湛非鱼,“杀人偿命!他们敢下毒,就不怕被砍头吗?”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重光瞅着湛非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丢了一块杏仁糖到湛非鱼口中,手往她后背一拍。 咕噜一声,傻眼的湛非鱼摸了摸喉咙,这就咽下去了? “哈哈,胖丫头你这模样就跟吃了鹤顶红一般。”看着湛非鱼这震惊又惊恐的目光,重光嘎嘎笑了起来,也丢了一口到嘴巴里,“放心吧,有季大夫在,吃了毒药也能把你从鬼门关前抢回来。” 回过神来,湛非鱼盯着重光,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原本打算吃一点点,看看是不是杏仁过敏。 有大夫在,而且吃的少,也不会出问题,哪想到重光叔竟然手贱! “放心吧,我们三都吃了,死不了,胖丫头,你装的还挺像的啊。”重光佩服的看着好似真要死掉的湛非鱼,都快能赶上宫里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了。 湛非鱼只感觉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瘙痒,不用想也知道是起疹子了,而喉咙处传来肿胀般的难受,过敏时最危险的就是窒息。 呼吸越来越困难,湛非鱼扶着桌沿的手猛地收紧,眼前一黑,人就倒下来了。 重光把最后一点糖咽了下去,看着倒下来的湛非鱼,错愕一愣,“不是吧,胖丫头你还打算装死?” “闭嘴,她出事了!”季大夫原本也只当湛非鱼在逗乐子,这杏仁糖他也吃了,没毒!湛非鱼吃的那块是他这块切下来的。 可把倒地上的湛非鱼翻过来后,看到她脸上脖子处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季大夫就知道出事了。 重光还当这两人都演上瘾了,可低头一看,惊住了。 季大夫一脚踹向呆愣的重光,“没有气息了,快把人送去我的药房!” 半个时辰之后。 湛非鱼气息已经平稳,可脸上的疹子还没褪去。 明明这密密麻麻的疹子看着让人作呕,但见她紧闭着双眼,没有了往日那古灵精怪的模样,殷无衍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小丫头遭罪了。 廊庑下,重光一脸灰败的站着,之前抱着昏迷不醒的湛非鱼时,他已经察觉到她没了气息,好在被救了回来。 听到开门声,重光抬头看向气息阴的殷无衍,想开口,最终却沉默下来。 “她差一点命丧于你手!”殷无衍面容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漠然的看向愧疚的重光,“她既然把杏仁糖带来,就是所有怀疑!” “属下知错!”单膝跪地,重光低下头,自己不该失了分寸,今日若不是季大夫在,胖丫头已经魂归地府了。 “鞭二十。”殷无衍说出对重光的处罚。 禁龙卫的规矩森严,这也是因为在外面,若是在京城,犯下如此大错,除了二十鞭子,还有半个月的禁闭令,一日三餐只有一碗清水一个馒头。 匆匆过来的季大夫手里拿着刚配的药膏,同情的看了一眼重光,对着殷无衍行礼后道:“杏仁糖里并没有毒,小丫头不能吃杏仁,我记得宫里宸妃不能食用螃蟹,但症状却轻微很多,她这种属于特别严重的,一点点就足以致命。” 有少数人不能食用一些食材,会引起不适,但即使误食也不会丧命,湛非鱼这情况季大夫还是第一次碰到。 “南宿,去金林村送信,告诉李氏小丫头在文兴书斋校对书籍,明日再回去。”殷无衍冷声开口。 暗中一道身影立刻飞身离去。 湛非鱼是在晚上醒过来的,脸上痒的难受,抬手一抓,指尖沾满了药膏。 湛非鱼叹息一声,果真是杏仁过敏。 嘎吱一声,卧房的门被推开了,季大夫率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小药童端着药,浓郁的中药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先把脉再喝药。”季大夫手指搭在湛非鱼的手腕上,片刻后,“等明天疹子褪了就没事了。” 看着那一大碗乌黑的药汁,湛非鱼从床上爬起来,一咬牙,咕噜咕噜灌了下去,浓郁的苦涩味差一点让她吐了出来。 “你倒干脆。”季大夫挑了挑眉,这药有多苦他这个大夫最清楚,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有一份狠劲。 “难道还一勺一勺喝?”湛非鱼苦着脸,这味道简直绝了。 “对了,重光叔叔他?”没见到人的湛非鱼赶紧问道,虽然乌龙了一点,可也是意外。 想到后背皮开肉绽躺在床上的重光,季大夫目光定定的看着湛非鱼,即使差一点丧命,可小丫头眼中不见半点怨恨,干干净净的。 这一瞬,季大夫忽然明白自家七爷为什么对一个小丫头另想相待,在黑暗和污秽里待久了,这小丫头就像是一股清流,让人见之心喜。 湛非鱼眉头一皱,掀开被子下床,“重光叔是不是被罚了?” 人不大却机敏聪慧,季大夫也不隐瞒,“重光犯了错,被打了二十鞭子,他是没脸来见你。” 身为禁龙卫的一员,挨了二十鞭子就爬不起来了,重光也没脸跟着七爷了,不过是自责愧疚而已。 一出门,看到站在夜色下的殷无衍,清冷惨淡的月光下,湛非鱼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那时真的被吓狠了,大哥哥的剑上还滴着血。 “大哥哥。”脆声开口,湛非鱼迈着小短腿咚咚跑了过去,仰着头笑着,“大哥哥,放心吧,祸害遗千年,我没事了。” “自作多情。”殷无衍冷眼瞅着眼睛亮的发光的小丫头,还顶着一脸的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可依旧笑容璀璨,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大哥哥,我们去看重光叔,季大夫说被抽的爬起不来了。”湛非鱼咯咯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好似真的要去看重光的笑话。 有时候心狠,有时候却如此心软,殷无衍率先迈开步子。 湛非鱼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高一矮俩身影夜色下异常和谐。 客房里亮着灯,重光趴在床上,听到开门声也没在意,这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季……胖丫头来了? 蹭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扯到后背的伤口,重光痛的扭曲了脸,回头一看,自家七爷还是一贯冷峻的模样,倒是胖丫头顶着满脸红疹子笑的异常开怀。 “重光叔。”湛非鱼走到床边,歪着头瞅了一眼他后背的伤,打趣道:“我们已经从知音转变成有难同当的挚友了。” “哈哈,这就是默契啊。”重光笑出声来,摸了摸湛非鱼的头,“没事了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吃杏仁啊,今儿小命都差一点被你吓没了。” 湛非鱼白眼一翻,呵呵冷笑,伸出小拇指比了比,“我原本就打算吃这么一点点。” 谁知道重光叔手贱,丢了半块到自己嘴里。 这还不算,他还拍了自己后背一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是怕自己不死,给补一刀呢。 重光心虚的瞄了一眼自家七爷,自己要是再手贱,不需要七爷收拾自己,他自己剁掉爪子! “不过你那奶奶也够狠的。”重光提到老湛家的人满口的嫌弃和厌恶。 下午南宿去了金林村,也同时调查了一下,这杏仁是湛老三在南北铺子买的,湛老太熬了麦芽制成了杏仁糖,湛老三就让二郎和妞妞送了一点给湛非鱼。 这也是因为村里孩子一年到头很少能吃到糖,湛非鱼现在吃喝不愁还能读书,但靠着族里供养着,她也不可能吃到糖,湛老三好心办了坏事。 “估计是担心我以后出息了会报复我二叔,所以先下手为强了。”湛非鱼撇撇嘴。 湛家这情况,也就能吃饱肚子而已,谁能想到以前疼爱自己的亲奶奶转眼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想到昨晚上偷听到的对话,那阴狠冷血的声音里不见一点犹豫,湛非鱼猜测要不是杀人要偿命,而且会连累大郎他们不能科举,她奶都能拿菜刀砍死自己。 湛非鱼没什么大事,重光也放下心来养伤了。 …… 入夜,书房里,一高一矮两人对坐,殷无衍沉声开口:“刑赏忠厚之至。何解?” 被提问的湛非鱼想了想,答道:“出自《尚书》,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 殷无衍将书桌上的信笺递给了湛非鱼,是一封从京城禁龙卫传过来的密信,誊抄的是金科状元郎给圣上的奏章,而核心内容便是殷无衍刚刚的提问。 说白了就是疑罪从轻论,奏章言辞犀利的指控禁龙卫多年来在刑罚一事上残酷,和圣上推崇的仁政背道而驰。 湛非鱼快速的浏览完,“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这是说在证据不足时,宁可从轻处罚,以彰显仁德,大哥哥,禁龙卫经常严刑拷问?屈打成招?” 殷无衍看了一眼不害怕,只有好奇的湛非鱼,沉声道:“禁龙卫只听天子之令,对三品之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而朝中官员对禁龙卫谈之色变,不过是其身不正,担心被无孔不入的禁龙卫查出什么问题来,所以就拧成一股绳,以状元郎的奏章为引子,目的就是削弱禁龙卫。 “水至清则无鱼,而至纯至善之人多目下无尘、嫉恶如仇,大哥哥,你这一次面对的几乎是朝中所有官员。”湛非鱼不是真正的七岁稚童。 贪官惧怕,清官厌恶,若不是禁龙卫是听从帝王之令,早已不复存在。但朝中上下以仁德仁政为突破口,帝王也要顾虑几分,除非他想在史书上留下暴虐的恶名。 看着一语命中要害后眉头紧锁的湛非鱼,殷无衍第一次觉得她若生为男儿,必定会在大庆朝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禁龙卫四面楚歌,但尚有帝王庇护,而朝中不少官员亦有把柄在禁龙卫手中,可你若科举出仕,个中艰难更甚之。”殷无衍看着目光澄澈透亮的湛非鱼,是否有一日,她眼中之光会渐渐熄灭。 沉默片刻后,湛非鱼忽然扬唇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坚定而果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大哥哥,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前路艰难,我必披荆斩棘!” 殷无衍没有再开口,而是拿起书看了起来。 湛非鱼也拿起信笺再次看了起来,抛开个人情感而言,这绝对是一片绝佳的策论!出自状元郎之手,文辞简练、结构严谨,旁征博引绝对值得自己这样的小蒙童学习。 第二日,清晨。 湛非鱼脸上的红疹子都褪了下去,除了练字用的几刀纸之外,还有十多本书籍,还有一箱子冬日的衣物,东西太多,乐山居的老掌柜派了马车过来。 “等半个月后我配出药丸来,你日后随身带着,即便是误食了杏仁也不会立刻丧命。”季大夫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后院,有七爷的命令在,他得抓紧时间。 而且湛家老太太丧心病狂,谁知道会不会再次下手,她或许会告知曾家,亦或是嫉恨上这丫头的张秀才,没有千日防贼的。 殷无衍和重光都没有出现,似乎是曾家的一处秘密据点被查到了,湛非鱼爬上马车坐好,优哉游哉的回村了。 第071章 逼问身份 ,我去古代考科举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九九消寒文会每年都定在乐山居,但凡是读书人都可以参加。 不少想要扬名的青年才俊早早就备下文会要用的诗词,只等这一日一鸣惊人,若是能得到县学教谕和夫子的看重就更好了。 “娘,当家的去县城看看有什么买卖可做,在年前还能赚上一笔银子,二来也让大郎在文会上露露脸,没了姓林的,我家大郎难道还没书读不成?”小姚氏气恼的声音都是对林夫子的不满。 心疼的看着脸上还有点淤青的湛大郎,等日后大郎当了官老爷子,她倒要看看姓林的怎么后悔! 湛老太有些愣神,前天看那死丫头没回来,还当人死了。 哪想到第二天早上却坐着马车回来了,人平安没事不说,还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又在村里惹来一阵夸赞,而老宅的湛家人则是被各种嘲讽奚落。 “娘,你倒是说话啊!”小姚氏不满的催促,当家的和大郎都等着银子出门呢,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湛老太一抬眼,阴森森的目光向着小姚氏看了去,干扁的嘴唇上下张启,“私塾退回来的束脩先拿出来用。” 进了小姚氏口袋里的银子她哪舍得拿出来,可看着气息阴郁,眼神冰冷的就跟毒蛇一般的湛老太,小姚氏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行了,你和大郎出去吧,我要睡一下。”湛老太站起身来,佝偻着干瘦的身体往正屋走。 “大郎,你奶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等湛老太进了屋,小姚氏这才恨恨的骂了两句。 被林夫子赶出私塾,湛大郎是又气又恼,只想着在文会上好好表现一番,让林夫子看看他多么有眼无珠! “娘,快拿银子!”湛大郎不耐烦的开口,娘越来越啰嗦了,果真是乡野村妇,粗鄙不堪! “别催别催,娘这就去拿,银子可省点花啊。”小姚氏带着湛大郎回了北厢的卧房。 推开门,进了房的湛老太原本想躺一下,可余光一扫看到一道黑影,还不等她喊出声来,后颈挨了一掌,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金林村后山。 冬日天寒,山中风大,北边的片子山除了石头多之外,没什么林木,因此到了冬日村里人就很少过来,也就湛老大每日天不亮来这里撬石头回去给李氏垒院墙。 晕了半晌后幽幽转醒,看着黑暗一片的山洞,靠坐在石壁的湛老太啊一声叫了起来,惊恐万分的求饶,“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低沉的男音充满了让人恐慌的冰冷和肃杀,话音落下的同时,利剑咻一下指到了湛老太的面前,再逼近分毫就能戳瞎她的双眼。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湛老太身体抖的就跟寒风里的枯枝一般,惊恐万分的抬头看了一眼,更吓的面无血色。 身处黑暗中的男人戴着恶鬼面具,血红的嘴巴,亮出的獠牙,只一眼就能把人吓的魂飞魄散。长剑没有收回,男人冷声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湛非鱼不是李氏的女儿?” 湛老太只当是当年的人找来了,嘴唇哆嗦的回答:“我当年找了村里的马产婆看了,她说李氏怀的是男娃。” 湛老大是家中长子,李氏嫁进来后多年没怀上,二房的小姚氏都已经生下了湛家的长孙了。 四年后,李氏有孕,不说大房夫妻,湛老头和湛老太也很高兴,大房总算有后了。 李氏这一胎生的是儿子就最好,可即使头胎生下的是丫头片子也无妨,只要能生,先开花后结果总能生出儿子。 湛老太看着李氏肚子渐渐大起来了,拿了二十个鸡蛋,一包红糖偷偷去找了马产婆。 马产婆当时都八十岁了,接生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收了东西后就帮李氏看了,之后告诉湛老太是带把的。 “李氏胎养得好,不知怎么就早产了,村里的接生婆子说是难产就跑了,大半夜的老大跑到县里找接生婆……”湛老太还记得那一夜下着小雨。 也是李氏运气好,原以为是一尸两命,谁知道一辆马车在雨雾蒙蒙里停在了湛家门口,湛老大真的找来了一个接生婆,随行的还有一个女大夫,也是五十多岁的妇人。 “我听老大说她们原本是在南宣府讨生活,一个给人接生,一个给女子看病,无儿无女的,年纪大了就打算回北边的老家养老,老大当时差一点被马车撞到,原本想让车夫捎他一段路去县城,哪知道事情就这么巧。” 或许是记忆太深,即使好几年了,湛老太依旧记得清楚,“丑时一刻孩子生下来了,却是个女娃,李氏生产时出血了,老大他们就用马车把李氏送去县里了找大夫了。” 女大夫擅长的是妇科,李氏这种产后出血不单单要求大夫医术好,关键还要有药,只能去县里的医馆看诊。 大半夜的,才出生的女娃娃饿的哇哇大哭,好在女大夫的行李里带了干羊奶块,是从草原那边的走商手里买的。 女大夫认为这干羊奶块滋补身体,回乡路途遥远,马车上吃喝也不方便,她们俩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把羊奶块泡了水喝又能抗饿又能滋补身体,没曾想襁褓里的湛非鱼先喝上了。 “用热水泡了羊奶块后,一股子腥膻味。”湛老太当时也是急的厉害,李氏人事不知的被送去医馆了,村子这半年里也没有生孩子的妇人,找不到奶,羊奶又喂不进去。 湛老太就去厨房熬米粥了,打算把锅里的米汤水当奶水喂。 女大夫看着嗷嗷大哭的小婴儿,最后用小石磨磨了一点杏仁加到了羊奶里,又加了一点红糖进去,总算没那么腥膻了,于是就用勺子舀了一点点。 谁曾想这羊奶刚喂进去半勺不到,小婴儿的脸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当时就是一场混乱,白天时湛老二、大肚子的小姚氏带着大郎回姚家去了,湛老大、湛老三、马氏连同车夫赶着马车送李氏去医馆了,湛老头在屋子里守着睡着的二郎,剩下的湛老太都慌神了。 好在接生婆和女大夫在慌乱后就冷静下来,一番抢救终于把小婴儿给救回来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当时我无意中看到女大夫放在椅子上的大包袱下面有血流了出来……”湛老太此时想也是全身发寒。 湛老太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包袱,就看到在包袱里被衣服包裹的小婴儿,气息全无、身上包衣都还在的死婴,而且还是个男娃! 第二天,湛老太从隔壁村找了个妇人,花了五百文让妇人带着六个月的儿子住到了大房,每日也能给襁褓里的湛非鱼喂奶。 三日后,李氏从医馆里回来了,湛非鱼身上的红疹子早就没了,自己坐月子也奶孩子。 整个湛家除了湛老太和湛老头,谁都不知道湛非鱼不能食用杏仁,好在农家清贫,也没这个闲钱买干果吃。 因为产婆和女大夫是半夜来的,天没亮又离开了村子,再加上不想让那些长舌妇说湛非鱼一出生就克着李氏,差一点害的李氏一尸两命,所以老湛家只说李氏因为难产在医馆里生了孩子。 湛老太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等再次醒过来已经在正屋的卧房里。 喉咙火辣辣的难受着,湛老太刚打算开口让外面的湛老头给她倒杯水,可张了张嘴巴,只发出了啊啊声。 而同一时间山洞里,戴着面具的南宿送走了湛老太后,殷无衍从山洞最里边走了出来,“你寻个机会给李氏、湛老大把一下脉。” “七爷,你怀疑他们夫妻被人下了药?”季大夫一听就明白了。 也对,李氏曾经怀有一个男胎,到如今六年时间过去了,湛非鱼都七岁了,李氏没有再生孩子,若不是自身的问题,那就是被下了药。 …… 乐山居。 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湛老太被南宿掳走了,虽然保下了一条命,却被毒哑了。 湛老太不识字,如今又不能说话,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告知外人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当然,为了保命她估计也不敢泄露一个字。 林夫子带着湛非鱼、林修远还有四个学生,和往年一样选了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不想引人注意。 县学的赵教谕和两个夫子,连同上泗县另外几个举人的座位是设在主桌,毕竟都是举人,若是吏部补录也是可以为官的。 有秀才功名的生员坐在一起,剩下的身读书人三三两两的落座,乐山居的大堂可以说是高朋满座。 “爹,这茶?”茶水刚入口,林修远不由一怔。 文会的茶水都是乐山居免费提供的,一两银子一壶的碧螺春只供给举人桌,秀才次之,其余桌都是普通的茶水。 当然,再普通也比许多人常喝的茶叶品质好了很多。 林夫子看了一眼湛非鱼,随后低声道:“文会虽说是以文会友,但你们六人连县试都没过,还是蒙童,要多听少言。” “是,夫子。”湛非鱼六人应下,也不管茶水什么味了。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田老秀才站起身来,他年过六旬,头发胡子已然花白,但满脸笑容的慈和模样,倒是让人倍感亲近。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田老秀才声音洪亮,朗声继续道:“今日老夫这个令官就以官职名为令,以贺诸位他日金榜题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田老秀才的话音刚落,便见一青衫书生站起身来,对着主位的赵教谕等人行礼后,意气风发的开口:“小生不才,愿为众位才子抛砖引玉,‘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朱兄身着青衫,这便是给我等的提示。”另一个矮胖书生起身,笑着道:“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文会才开始,这飞花令并不难,不管是读书时日短的,还是学问一般的都可以接上。 此时大堂气氛虽然热烈,但明显都是一些白身在参与,县学的生员们并没有开口,而且神色冷傲,似乎不屑为之。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林修远也起身接了一句。 又有几人接了,田老秀见状站起身来,“有道是:学非探其花,要自拨其根。太简单的题无法考校各位的学问,下一个令便以花为题的七言律诗,从首字起,末字收尾。” 第一个行令人的诗必须以“花”字开头,以此推之,最后一个行令人接的诗句以“花”收尾。 张天豪蹭一下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花满银塘水漫流。” 第一个开口算是取巧了,张天豪挑衅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方向,若不是来文会之前张秀才叮嘱过了,他这会已经按捺不住的要挑衅几句。 一看是张天豪,在场的人立刻就想到《卧春》那首诗,默默在心里吟诵了一遍后,看向张天豪的目光愈加诡异起来。 “坐下!”张秀才压着怒火低声开口,这个蠢材,现在站起来接飞花令,不过是让人取笑而已!要一雪前耻也该等湛非鱼那死丫头名声扫地之后! 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顾虑着张秀才,倒不敢嘲笑什么,县学的生员们可没这层顾虑,他们也是秀才,而且日后过了乡试便是举人,一个办私塾的张秀才算得了什么。 “张兄果真才思敏捷,那我来接下一句。”圆脸少年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看着比张天豪年岁还要小,却已经是秀才。 一旁的同窗不由笑了起来,“文敏,这样简单的飞花令可难不倒你,要比也该让窦夫子出题。” 窦夫子正是县学的夫子,擅长诗词歌赋,和陈县令亦是好友,县学里窦夫子最为严格,但凡出题必定要难倒一片人,曾出一上联,县学至今还没有人能对出下联。 “弟子们无状,让诸位见笑了。”窦夫子对着同桌的举人们说了一句,随后一记冷眼向县学的生员们看了过去,明显是要秋后算账,顿时引来哀嚎声一片。 湛非鱼看他们苦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低声开口道:“夫子,我还当他们都瞧不起人。” 文会明显有一个鄙视链,除去赵教谕几个主位的举人外,县学的生员看不起普通秀才,而秀才们瞧不起童生,童生则鄙视连县试都没过的蒙童们。 之前湛非鱼见县学那两桌的读书人,或许是年纪不大都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一个一个都高昂着头,自恃清高好似看其他人一眼都贬低了他们的身份,没想到也有顽劣的一面。 “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林夫子笑着道,意气风发的县学生员,他们也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落花时节又逢君。”圆脸少年接了第二句。 “春江花朝秋月夜。”第三句就来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坐一旁的同窗立刻接了第四句。 不等其他人思考,这一轮的飞花令已经被县学的学生们包揽了,“不知近水花先发”、“出门俱是看花人”。 “霜叶红于二月花”,最后一句便以花字收尾。 虽然接的都是前人做所的诗词,但速度之快,便知晓县学的生员们早已经熟读了诗词歌赋,不管是怎么难的飞花令,他们都能信手拈来。 田老秀才对着县学的生员们拱拱手,以示敬佩,笑着道:“茶能醉人何须酒,老夫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赵教谕等人也端起茶杯,田老秀才虽然只是秀才功名,但他的年纪辈分在这里,在上泗县更有乐善好施之名,值得这份尊敬。 喝过茶之后,张秀才站起身来,他的私塾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读书人,不能说桃李满天下,但在上泗县张秀才也有几分话语权。 “前日偶得一拆字对,上联: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张秀才说是前日偶得,实则是去年就琢磨出了这个上联,一直压着没有说,只等在今日文会说出来,彰显自己的才学。 这个上联一出,在场的人便冥思苦想起来。 拆字对本就难,而上联有四句,一共十八个字,短时间之内要工整的对出下联来,可谓是难上加难。 半晌后,张秀才温声笑道:“不知林兄可有下联?” 张秀才若是对湛非鱼发难,便是胜之不武,必定他年长且已经是秀才,湛非鱼不过是一入学不到半年的蒙童,赢了不光彩,输了更难堪。 但他点名林夫子,便是光明正大的给张天豪出气,谁让湛非鱼是林夫子的学生,他身为夫子成了张秀才的手下败将,湛非鱼这个学生也跟着面上无光。 林夫子刚要起身,湛非鱼却抢先一步。 大堂里原本还在想下联的众人刷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尤其是县学的圆脸少年们,一个个眼睛都冒着光,就等着湛非鱼搞事。 “夫子前日考校过我,学生刚好有一下联,还请张秀才点评。”清脆的嗓音还属于孩子的稚嫩,湛非鱼今日穿着崭新的黄色交领上衣,搭配了深蓝色宽幅裙子,衬的她唇红齿白,娇憨可爱的让人心生喜爱。 “哦,不知湛小神童的下联是?”张秀才冷笑,他琢磨了快一年的上联是为了扬名,也是为了报仇,偏偏湛非鱼出来搅事。 但张秀才眉眼里也流露出几分不屑来,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湛非鱼一个七岁稚童真的能对出下联。 毕竟在场这么多人,从举人到秀才到其他读书人,都没有想出下联,偏偏她能出风头? 湛非鱼也不藏拙,开口道:“我对下联: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对的工整。”赵教谕笑着赞了一句。 当日在湛家,她还只会背诵《三字经》,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能出口成章,被陈县令夸一句神童并不为过。 赵教谕可以说是上泗县读书人的领,他一开口,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一般向着湛非鱼砸了过去。 “我有个上联,也是拆字对,湛小蒙童,你且听好。”圆脸少年无视了窦夫子凶狠的目光,笑嘻嘻的开口道:“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这拆字联明显比张秀才刚才出的有文采多了,但同样的想要对出下联也更难。 面对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还站着的湛非鱼也不见紧张,绷着胖嘟嘟的包子脸思考着,再搭配她乌黑圆溜的双眼,这少年老成的蠢萌模样让在场上了年纪的读书人都生出疼爱来,这若是自己的女儿,家中的臭小子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湛小蒙童,你坐下来想,慢慢想,不着急啊。”圆脸少年声音轻缓,唯恐将人给吓到了,只是那过于兴奋的目光,让旁边几个同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文敏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他们! 文敏一直想要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妹妹,会甜甜的喊他哥哥,偏偏文夫人之后怀了三胎,生下了四个臭小子,最后两个还是双胞胎。 家有四个能上方揭瓦的熊孩子,文敏见到湛非鱼之后,恨不能把人偷偷抱回家。 “我想到了。”湛非鱼咧嘴一笑,眉眼弯弯的开口:“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第072章 算学天赋 ,我去古代考科举 有《卧春》这首诗当了铺垫,又有刚刚对出的两幅下联,在场的读书人已然认同了湛非鱼在诗词上的天赋。 张秀才眼神阴狠扭曲了几分,骇人的表情让不服气想闹腾的张天豪一下子吓住了。 “不要丢人现眼!”张秀才警告声里透着阴冷,随后若无其事的起身向着大堂后面走了去,像是茶水喝多了去更衣。 不想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出风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起身,对着在座的人拱拱手,“还请诸位不吝赐教,我出上联:酒客酒楼同醉酒。” 众人沉思半晌,一个秀才笑着接道:“我对下联:诗人诗画好吟诗。” 几个十二三岁的蒙童眼巴巴的瞅着,又是敬佩又是羡慕,湛非鱼这样灵思巧慧的人极少,他们年长几岁,可刚听完上联,下联就被人对出来了。 赵教谕摸着胡子,看了一眼笑着道:“我出上联:闲看门中木。” 这上联比起之前张秀才和圆脸少年出的拆字联简单多了,在场的人闻歌知雅意,岁月催人老啊,当年他们也是这样的青葱少年。 几个小蒙童眼睛亮起来了,一个一个快速的思考起下联来, “我想到下联了!”按捺不住想要表现的张天豪蹭一下站起身来,得意满满的看向赵教谕,只想着自己说出来下联后,被赵教谕夸赞。 “我还没想到。”白胖小少年失望的出声。 少年看着不过十岁,跟着家中长辈来的,此刻苦着脸,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简单的上联,还是赵教谕所出,自己竟然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到。 总算咸鱼翻身的张天豪哈哈笑了起来,张狂道:“那是因为你蠢,时间不等人,日后科举,你难道还让主考官多给你一点时间答卷吗?” 小少年原本就沮丧,被张天豪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羞耻的涨红了脸。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得意忘形的张天豪,他得多眼瞎才看不到大家鄙视的目光,欺负一个孩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对下联:思间心上田。”张天豪提高嗓音大声说出下联,随后眼巴巴的看向赵教谕,就等着他的夸赞。 等日后自己进了县学读书,说不定赵教谕还会收自己关门弟子,到时候他就将湛非鱼那死丫头赶出县学!张天豪越想越得意。 赵教谕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端着茶杯悠然的喝着茶。 “我……”张天豪忍不住想要提醒赵教谕,可刚说一个,却被湛非鱼打断了。 “我出上联,你可敢接?”湛非鱼看向隔着两桌的小少年,脆声道:“少水沙即现。” 小少年愣了一下,眼睛一亮的快速接了下联,“是土堤方成。” “一阵风雷雨。”湛非鱼的上联张口即来。 小少年这一次被难住了,倒是旁边一个小蒙童起身接了下来,“三光日月星。” 又有几个读书人出了简单的上联,让年纪小的蒙童们都对了下来,大堂里的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 “雏凤清于老凤声。”看着叽叽喳喳对下联的蒙童们,赵教谕温声赞了一句,而看向湛非鱼的目光也更满意。 科举三年一试,翰林院聚集了多少状元、榜眼?朝中诡谲岂是靠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就能站得住脚。 说到底除了才学更需要谋略城府,湛非鱼年岁不大,行事却沉稳老练,更难得是那份赤子之心。 “湛非鱼,你故意的!”被众人无视的张天豪怒不可遏的骂起来,“你这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你见不得我出彩,见不得别人比你更优秀!” 噗嗤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喷了一口茶,大堂有一瞬间的安静,之后便是哄堂大笑声。 不说张天豪十四五岁的年纪了,启蒙至今已有十年,湛非鱼却半年不到,就凭着湛非鱼刚刚对出的两个拆字联,张天豪竟然大言不惭的认为自己更聪明,他脸皮倒是更厚! 从后院更衣回来的张秀才感觉不对劲,再看到怒指着湛非鱼目眦尽裂的张天豪,张秀才一口老血差一点吐了出来。 “犬子失礼了,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致歉后,张秀才抓住张天豪胳膊将人拉坐下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闭嘴,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坐一起的几个同窗丢脸到恨不能掩面而去,可谁让他是夫子的儿子,几人只能低着头当乌龟。 文会以飞花令开始,中间还对了对子,但因为有不少秀才在,而他们日后要去南宣府参加乡试,因此县学窦夫子率先出了科举相关的题,“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所谓四者为何?” 这是一道墨义题,出自《论语-公冶长篇第五》,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秀才起身,答曰:“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人也义。” …… “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老举人出完题后,在场的秀才们都傻眼愣住了,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老举人老眼昏花糊涂了? 湛非鱼也凝眉思索,“夫子,前半句出自《大学·中庸》,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诗经》上说:“鸣叫的黄鸟,只栖息在山丘上。” 孔子说:“小黄鸟栖息在山丘上,是它知道它应该停留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吗?” 林夫子点了点头,追问道:“后半句出自何处?” “出自《诗经》,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湛非鱼感觉自己也幸亏是记性好,否则别说答题了,连题目是什么意思都看不明白。 “品德高尚的文王,为人光明磊落,做事始终庄重谨慎。”湛非鱼说完释义后,抬眼看了看冥思苦想的众人,低声问道:“夫子,这不相干的两句凑一块,该怎么答?” 不说湛非鱼一脸懵圈,看县学那些已经取得功名的学生们,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就知道老举人这题目多么可怕。 “这种截搭题该怎么答就怎么答,只要有理有据把两句圆回来即可。”林夫子看着愁眉苦脸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 湛非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原本那一丢丢的得意这会已经被变态的截搭题给摁死了。 别说两辈子,就算是活了三辈子碰到这种题目,也不一定能答出来,文王和鸟放一起怎么答题,难道说成鸟人? 老举人捧着茶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能把这些意气风发的秀才们难住,不枉自己冥思苦想数月。 圆脸少年气鼓鼓着脸,直接开口来了一句:“夫人不如鸟,耻也!” 坐在一旁的同窗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等着少年的下一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鄙视的少年高昂着头,怒瞪了回去,“有本事你们接下一句啊!” 于是,大堂里的蒙童们就看到县学的生员们一个个着了魔一般,摇头晃脑的反复道:夫人不如鸟,耻也! 听了七八遍魔音绕耳,生无可恋的湛非鱼一声长叹,终于明白小妖精为什么会被唐僧给念叨到自杀,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耻也!耻也!…… 又来了,忍无可忍的湛非鱼突然站起身来,原本打算溜到外面去躲躲,可起身时带动了椅子,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热烈又火辣的看了过来。 呃…… 受惊的湛非鱼瞪圆了双眼,自己还是个小蒙童,他们已经是见官不拜的秀才了! “湛小童神童这是想到了?如此才思敏捷,让我等佩服啊!”张秀才阴笑着开口,这是故意把湛非鱼架到火上烤! 湛非鱼扯着嘴角冷笑,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耻矣、耻矣,如耻之,莫若师文王!” 大堂里有瞬间的安静,众人把这两句搁一块念叨了一遍,一个个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哈哈,后半截给圆回来了。” “妙啊!”圆脸少年激动的一拍桌子,力气之大,手掌心瞬间麻了,熬一声叫了起来。 赵教谕、窦夫子几个举人对望一眼,都是欣喜不已,湛小蒙童不是男子,即使科举也不一定能出仕,但这样的才学才情,却可以成为一方大儒。 张秀才扭曲着老脸,尤其是看到赵教谕他们满脸赞赏之色,心下明白日后他若对湛非鱼这死丫头动手,只怕是阻碍重重! 之前湛非鱼虽有神童之名,还是陈县令亲口所夸,但也就乡野那些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会引以为傲,真正的读书人却根本不将湛非鱼放眼里。 科举考的不是急智对对子,也不仅是诗词歌赋,真正要考的还是策论时文!是天下事,是君王、百姓,是抵御外敌内忧朋党,湛非鱼一个乡野丫头有什么眼界和格局,说科举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如今却不同,她竟然连四书五经都掌握了,张秀才稳了稳心神,好在自己已经做了安排,定要挫一挫这死丫头的威风! 时间过半,乐山居给各桌添了茶水,又送了糕点。 茶水装在壶里看不出什么来,可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湛非鱼桌上的糕点竟然和赵教谕他们的同等,甚至还多了一碟酥酪。 “看来只有神童才配享用这酥酪,我等乃庸不配啊!”突然的,一道怪异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响起。 正在喝茶休息的众人一愣,抬眼看去,可惜不少人都在站着活动身体,没看出这话是谁说的。 湛非鱼愣了一下,这酥酪必定是老掌柜送过来的,毕竟也算是自己人。 “不招人妒是庸才,古人诚不欺我!这不连一块酥酪都被人嫉妒上了。”湛非鱼咯咯一笑的打趣了一句。 圆脸少年见不到人为难湛非鱼,不由高声道:“这和神童、庸才没关系,老掌柜必定是瞧着你年纪最小,多吃多长个。” “哈哈,文敏你嫌湛小蒙童矮就直接说。”众人看向站着也堪堪比桌子高一点的湛非鱼,她正气鼓鼓着脸颊怒瞪着圆脸少年,奶凶奶凶的,似乎要扑过去咬人一般。 一愣后,众人再次发出善意的大笑声。 圆脸少年更是心喜的想要把人偷偷抱回家,会甜甜的喊自己哥哥,还会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小妹妹! 被取笑的湛非鱼气恼的捻起一块酥酪丢到了嘴巴里,恶狠狠的咬着,尔后眼睛一亮,好吃! 林夫子笑着摇摇头,见惯了勤学自律的小鱼,这会却如此孩子气,也对,终究还是个孩子。 而见赵教谕和县学的生员们对湛非鱼的态度,林夫子眼底有不舍之色快速划过,自己不该耽搁了她! 之前湛非鱼拿到推荐信之后,林夫子并没有打算让湛非鱼立刻去县学,而是想着等后年她过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之后再去县学。 到时有举人教导,小鱼必定可以通过院试的考试取得秀才功名。不让湛非鱼太早去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她被排挤了欺负了,但现在林夫子没有了这层忧虑。 休息结束后,大堂再次热闹起来。 众人或因观点不同,便你来我来的争辩,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或争论谁的诗作更好,好在哪里、妙在何处? 更有擅长书法的读书人,将文会上好的诗词记录下来;而擅画者则泼墨挥毫,把今日种种用丹青定格。 湛非鱼听的是如痴如醉,她虽熟背《四书五经》,可于科举而言依旧是门外汉,此时她便如海绵一般疯狂吸收的各种知识。 …… “听说湛小蒙童乃是南宣府数十年才出的小神童,金某有一题想请教,还请小神童不吝赐教,日后金某回到南宣府,必定给小神童扬名!”说话的中年男人内穿斜领长衫,外着黑色滚边的茶褐色外袍,和在场很多读书人是一样的穿着。 但他眼中却透着市侩奸猾,不像文人更像是精于算计的商贾。 不说林夫子,在场不少人都皱起眉头来,今日文会总有人在针对湛小蒙童,身为读书人却刁难一个七岁小姑娘,着实让很多人不耻。 湛非鱼似乎感觉不到对方来者不善的恶意,笑眯眯的开口道:“赐教不敢说,在场这么多饱读诗书的前辈都在,我不过是有几分急智而已。” 金姓男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出了题目:“今有大将军练兵,每三人一列,余一人,每五人一列,余二人。每七人一列,余四人,十三人一列,余六人。请问湛小神童,这一队士兵至少有多少人?” “算学题?”湛非鱼微微挑眉,这是要“独辟蹊径”绕开诗词歌赋,在算学上为难自己? 大庆朝科举和前朝不同,前朝帝王昏庸荒淫,喜诗词,因此科举取士着重于诗词歌赋,有诗才者甚至会被举荐为官。 本朝科举重时文策论,诗词虽然也考,但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之用,而算学并不在科举之列,乡试时偶尔会有考官会出算学题,但一般不会太难。 湛非鱼这样的蒙童,县试、府试都没参加过,连童生都不是,更不会学算学,林夫子也没教过《九章算术》。 “你这是强人所难!”林修远开口反驳,不说小鱼才七岁,入学不到半年,就算自己,从开蒙到如今已经读书快十年了,这人出的题林修远也算不出来。 赵教谕和窦夫子几个举人没有开口,但神色都冷了几分。 即便是县学也没有开专门的算学科,只不过县学的牛夫子对算学还算精通,若有学生也喜欢,牛夫子也可私下授课。 但生员们都以科举为奋斗目标,时间都花费在《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这些需要考的书籍上,每隔几年才会有一个喜欢算学的学生。 “这题有些复杂。”牛夫子说完后,拿起纸笔开始演算起来。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因为是很难的算学题,县学的学生和其他秀才思考了半晌后就放弃了,而年纪更小的蒙童们就更别指望了。 倒是有一个举人、三个秀才也喜欢算学,此时和牛夫子一般拿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湛小神童连纸笔都不需要,难道会心算?”金姓男人朗声开口,笑容满面的脸上露出敬佩之色,更是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不愧是陈县令夸赞的小神童,金某佩服的五体投地!”话音落下时,金姓男人给湛非鱼鞠了一躬,以示对她的敬佩。 无耻之徒!林修远气的攥紧了拳头,这人故意刁难小鱼不说,还如此举动,他分明是要败坏小鱼的名声! 而读书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今日文会的人知道事情始末,他们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可一旦被人恶意宣扬出去,上泗县之外的读书人会怎么看小鱼? 徒有虚表?沽名钓誉?还是夜郎自大又或者不知天高地厚,林修远能想到的所有恶意的、嘲讽的辱骂都会落到湛非鱼身上。 就在众人或是同情或是担心,而张秀才几人则冷笑得意时,湛非鱼脆声报出了答案:“五十三。” “算出来了?”圆脸少年诧异的一愣,扭头向着还在埋头苦算的牛夫子看了过去,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可牛夫子都没算出来,湛小蒙童竟然有答案了。 刚刚一直担忧的林夫子、林修远和几个小同窗也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却不知道这答案是她算出来的还是胡诌的。 “哈哈,湛非鱼,你该不会是随便诌了个数字吧?”张天豪像是抓到了湛非鱼的把柄一般,笑的前俯后仰,满脸的讥讽嘲弄,“你看看连县学的夫子都没算出来,你竟然张口就报出答案了,你当我们和你一样蠢吗?” “你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圆脸少年嗤了一声,见不得张天豪猖狂的模样,“小鱼就算答错了也无妨,我们这些秀才不也是答不上来。” “文敏说得对,一道算学题而已,有本事我们来比诗词歌赋啊?”坐旁边的同窗也附和的开口,“时文策论也行,你张天豪要比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说到底湛非鱼不过是七岁孩子,张秀才这些人不择手段的刁难她,不就是嫉妒小姑娘有了神童的美名,想要把人打压下去,无耻至极! 湛非鱼感激的看了一眼帮自己说话的圆脸少年几人,看着忿忿不甘的张天豪道:“是不是我胡诌的答案,你问一问出题人不就知道了。” 对啊!张天豪这才反应过来,迫不及待的看向金姓男人,“你来说,这个答案是不是胡诌……” 连张天豪都发现金姓男人的表情不对,更别提其他人了,难道真的是五十三?可湛非鱼是怎么算出来的?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金姓男人压下震惊,语调僵硬的问道:“湛小神童是怎么算出来的?可以给金某讲讲吗?还是说这个答案是你胡编乱造的,只是碰巧说对了而已。” “你口口声声夸我是小神童,可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怀疑啊。”湛非鱼眯着眼笑的不怀好意,话锋一转道:“那要不我出一道算学题,看看你能不能胡诌出一个正确答案来。” “今有墙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湛非鱼真的张口就出了一道算学题,其难度半点不比刚刚这一题简单。 金姓男人傻眼了,听是听懂了,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算。 圆脸少年这些县学的学生们,一个一个也愣住了。 难道湛小蒙童最擅长的不是诗词,而是算学?否则怎么能出这么可怕的题目!他们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算啊。 林夫子虽然不知道湛非鱼是不是有算学天赋,但是他可以保证这丫头绝对没有诗才!也就擅长对对子而已! 第073章 一日为师 ,我去古代考科举 金姓男人被湛非鱼所出的算学题难住了,求助的向着张秀才看了去。 没用的蠢货!张秀才面容狰狞了几分,端起茶杯对着角落里晃了晃。 却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站起身来,谦和有礼道:“我亦喜欢算学,只是天生愚笨,大将军单兵这题还请湛小蒙童不吝赐教。” 对方把态度放的低,湛非鱼若是再不说,倒显得她目中无人。 依旧是在二楼雅间,重光一看湛非鱼这不怀好意的模样,顿时乐了,“七爷,胖丫头要使坏了。” 殷无衍放下手中的笔,沉默的看着刚刚算出来的数字,他精通算学,但也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演算出结果,而小丫头却是张口就报出了答案。 重光看了一眼楼下,手指摩挲着下巴推测道:“胖丫头必定是知道了张秀才要用这一题刁难她,她事先就算出答案了,这叫有备无患!” “整个上泗县最擅长算学的牛夫子还在埋头苦算,湛非鱼从哪知道答案?”季大夫鄙视的反驳,除了身手好之外,重光就没长脑子。 “胖丫头难道不能偷听到答案?”重光怒怼了回去,这答案不是胡诌的肯定就是偷听来的。 他承认胖丫头是聪明,但自家七爷绝对是大庆朝最聪明的,七爷都拿笔演算了半柱香的时长,胖丫头总不可能比七爷更厉害。 季大夫不擅长算学,但他有脑子也有眼睛!“那姓金的出题后,湛非鱼沉思了半晌,当时她必定是在心算!” “安静!”殷无衍冷声开口,而楼下湛非鱼已经说话了。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各位以此来演算,便可知道答案。”湛非鱼说完后,随即道:“掌柜的,麻烦给这两位送一下纸笔,好方便他们演算。” “湛小蒙童客气了。”老掌柜让小厮把纸笔送了过来,自己也跟着走了过去,“老朽平日里要打理乐山居的账簿,对算学也有几分兴趣,两位演算时老朽可否旁观?” 湛非鱼笑的就跟偷腥得逞的小野猫一般,眼睛都眯的没缝了,老掌柜简直太坏了! “哈哈,我也很好奇这题是怎么算的,两位放心,我保管不会出声打扰两位!”圆脸少年蹭一下站起身来,顺道把坐一旁的同窗也拽了起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都过来好好学习!” 年纪轻轻就能考取秀才功名,县学这群学生自然都是聪慧的,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三三两两的都过来围观了。 金姓男人和青年傻眼了,看着放面前的纸笔,好似看到了要他们性命的毒药,大冬天的额头都冒出汗了。 他们一个是只认识字会算账的商贾,一个只会吟诗作对,而作诗的水平也堪堪通顺而已,让他们演算,那就是赶鸭子上架! “怎么还不动笔?”圆脸少年先是疑惑,随后像是明白过来了,夸张至极的开口:“难道也和湛小蒙童一样会心算?” “夫子说得对,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旁同窗煞有介事的点头附和。 金姓男人和青年脸色发白,双腿更是发软的站不住了。 倒是赵教谕这桌的牛夫子放下笔了。 赵教谕温声笑道:“这是算出来了。” “惭愧,还是听了湛小蒙童的提醒。”牛夫子起身对湛非鱼拱手示意,他虽是夫子,亦是举人出身,但在算学这一块,这小姑娘绝对算得上自己的老师。 “夫子谬赞了,术业有专攻,我只是对算学有兴趣。”湛非鱼赶忙道,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这些算学题都能算出来,这夸赞她听的心虚啊。 其他四个正在演算的举人、秀才也纷纷搁下笔,赞赏的看向湛非鱼,若不是她给的提示,他们还真算不出答案来。 “兄台刚刚不是说对算学有兴趣,怎么不动笔?”圆脸少年笑呵呵的追问,就这样的水平也敢来文会撒野,踢铁板了吧。 “文敏,不可咄咄逼人!”窦夫子冷酷威严的声音响起。 被警告的圆脸少年心虚一笑,投给湛非鱼一个厉害的眼神,这才和同窗们回到座位上。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等到日落时分,参加文会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乐山居。 湛非鱼原打算和林夫子一起离开的,不曾想重光竟然从楼上下来了。 重光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湛小蒙童请留步,我家大人有请。” 嗬!传说喜欢来乐山居喝茶的那位大人? 没离开的众人一愣后,火辣辣的目光刷刷的向着重光看了过去,又抬头往楼上看,能举荐学子进入县学、府学的大人,最低也是四品大员!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这位大人的青睐! 等到湛非鱼跟着重光上楼了,众人面上不显,心里的小人却在捶胸顿足,嫉妒使我丑陋……但还是好嫉妒啊。 “教谕,那位大人一直在楼上?”圆脸少年呆愣愣的道。 正因为是取得功名的读书人,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份机缘的难能可贵!日后有大人的提携照顾,会少走多少弯路! 看着神色各异的学生们,赵教谕沉声道:“万事莫强求!” 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的身份,但之前拜见了陈大人,大人只说了四个字:贵不可言。 赵教谕便明白了,这位身份比外面推测的还要贵重,而且不愿意表露身份,说到底这是属于湛小蒙童的机缘,强求不得! “胖丫头,有没有享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背对众人上楼的重光一脸揶揄之色。 白眼瞪了过去,湛非鱼呵呵冷笑,“我后背都要被灼出个洞来了。” 后背两个字加重音! 呃……后背鞭伤还没痊愈的重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好吧,胖丫头就是个睚眦必报。 推门而入,湛非鱼对着殷无衍甜甜一笑,“大哥哥,你找我……” 看到桌上散落的纸,再看到上面的数字,湛非鱼话音一顿,感觉脸皮有点僵,小眼神心虚的躲闪着,神童这个称号名不符实啊…… 殷无衍没开口,看了一眼重光和季大夫,示意他们离开。 不是吧!还等着看热闹的重光万分不舍。 转身要走的季大夫冷嗤一声,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重光的后背上。 一声惨叫之后,雅间里再次归为平静。 看着忐忑不安,可脸上却端得住的湛非鱼,殷无衍薄唇勾起笑,将一块玄铁令牌递了过去,“日后若有人追问,你只道是我给你开蒙的。” 令牌不过湛非鱼掌心大小,正面是银钩铁画的三个字:禁龙卫。 幸福来的太快!湛非鱼蹭一下抬起头,乌黑圆脸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喜悦和激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谢谢大哥哥,不对,谢谢恩师!” 赚到了!虽然只是口头师徒关系,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在大庆朝,她湛小鱼就能横着走了! 饶是殷无衍性子冷,这会也被湛非鱼这自来熟的热情给尴尬到了。 再看着喜上眉梢的胖丫头,殷无衍只想到一句话:蹬鼻子上脸! 无比嘚瑟的湛非鱼掏出帕子,郑重其事的把令牌包了起来,然后塞到了怀里,还伸出胖爪子拍了拍胸口,确保不会丢了。 收拾妥当了,湛非鱼抬头看向殷无衍,浓眉飞扬入鬓,凤眸幽冷不见底,只可惜这张脸太年轻…… 湛非鱼无比惋惜的长叹,师傅师傅……这要是年长几岁,这父她认定了,从此之后就是躺赢鱼生。 虽然不清楚她在叹息什么,但殷无衍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你可知你并不是湛家人。” “啊?”湛非鱼呆呆的眨巴着眼,这话什么意思? 片刻后,听完殷无衍的话,湛非鱼低着头,脑子里有点乱。 她有记忆时已经能蹒跚走路了,那个时候是一点没感觉到自己不是亲生的,爹娘就不说了,就连爷奶在面子上对她也很好,当然是不能和湛大郎这个长孙比。 可二郎、三郎加上自己,他们三个年纪相近,家里也是一碗水端的平,直到自己要入学,这假象就被打破了。 “我奶以前对我好,是不是因为害怕?”湛非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 很多事她都是装作没发现,没有利益冲突时自然是得过且过,否则只会闹的鸡犬不宁。 而进私塾读书是自己绝不会退让的底线,于是撕破了家宅和睦的外衣,但湛非鱼并不后悔。 在湛非鱼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时,湛老太恨不能将她掐死给自己枉死的孙子偿命,可她更害怕被报复,那两个看着和善的妇人,干的却是杀人害命的事,湛老太真的怕。 这种情绪折磨了她一年多,直到湛非鱼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湛老太已经能平常心对待她,而且还生出另一种念头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两个妇人把她养在了湛家,但日后对方若是把人再认回去,抚养湛非鱼长大的湛家是不是有天大的功劳?最少也会补偿一大笔银子。 殷无衍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冷淡的声音里却透着安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无须多想。” “我知道。”湛非鱼抬头一笑,双眼依旧澄清透彻,不见悲伤也不见仇恨。 又把自己身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湛非鱼问道:“大哥哥,她用杏仁毒杀我,是担心我读书了,日后离开会给湛家招来祸端?” 湛非鱼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娘是谁,她又为什么被换到湛家来,但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敌人所为,一是亲人所做。 若是敌人的话,直接掐死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更简单。 当然,对方如果是想放长线,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从粗鄙农家女变成饱读诗书的才女,而湛老太也是怕湛非鱼变优秀惹怒了敌人。 如果是自己所谓的家人,七年都不管不问,想必也不希望自生自灭的自己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不管哪种原因,自己死了湛家才安全。 而且过敏而死,只会被当成突发恶疾,若是再等个几年,骨头都烂成渣了,更不怕人查。 …… 凭什么!看到湛非鱼再次受到贵人的青睐,张天豪嫉妒的红了眼。 张家私塾的几个学生同样如此,恨不能代替湛非鱼上楼。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回去!”张秀才冷声一喝,文会上他可谓是里子面子都丢了,而湛非鱼大获全胜不说,此时还能锦上添花。 要说恨,张秀才都有杀了湛非鱼的心,但现在在乐山居后院,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里看着。 “是,夫子。”几个学生畏惧张秀才的冷脸。 半晌后,马车从后院牵出来了,几人跟在张秀才身后上了马车。 “还不上来!”看着依旧在磨蹭的张天豪,张秀才的怒火已经到达要爆发的顶点了。 气愤不甘的张天豪一脚踢到旁边的树干上,刚打算上马车,却见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张少爷请稍等。”湛老二面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毕竟之前挨了七刀。 湛大郎没有了在家的嚣张,此时畏畏缩缩的对着张天豪拱手行礼,“张少爷。” “你们谁啊?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张天豪鄙视的看着湛老二和湛大郎,这两个穷酸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骂的湛老二表情微微一变,估计没想到秀才家的小公子竟然如此粗鄙。 湛大郎则是低着头,可眼中却满是恼火,这人跟朱鹏一样,不过是投胎投的好而已,凭什么看不起自己!刚刚在文会上,他不是被湛非鱼那死丫头给压的死死的! 深呼吸着,湛老二陪着笑脸说明了来意,“张少爷,这是我长子湛修骏,张家私塾乃是上泗县最好的私塾,修骏希望能来私塾读书,得到张秀才的教导。” 听到对方姓湛,张天豪的怒火蹭一下爆发了,一脚对着湛老二踹了过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张家私塾绝不会收你儿子的,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 等湛非鱼回到村里,刚下马车就看到小姚氏和马氏在院子门口叫嚷着,四周还围了不少人。 “大嫂,做人不能没良心,小鱼被过继了,可也是老湛家的钟,她奶现在病了,这银子我们三房要均摊!”马氏大嗓门的叫嚷着,牵扯到银子,什么妯娌情都是假的。 小姚氏也绷着脸,面色难看,“小鱼要读书,这不孝的名声传传去了,只怕也不好啊。” “大嫂,你住着瓦房,院子里还养了六七只鸡,之前小鱼还是坐马车回来的,我听说还带了许多好东西!”浑身冒着酸气的马氏第一次感觉湛非鱼过继了不是好事,好东西都被大嫂独吞了。 “我听说湛老太是被大房气病了,她一直没说,最后高热烧坏了嗓子。”围观的妇人给旁边人解释着。 “那不是成哑巴了?”几个妇人满脸震惊。 “王大夫说了要想治要去医馆,估计医药费至少五十两,还不一定能治好。” 一听到五十两,众人忽然有些理解小姚氏和马氏为什么来这里闹腾了,这么多银子,搁谁身上不肉疼啊,最怕的就是银子花了也没治好。 有上年纪的老太太叹息一声道:“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不能说话就不说。” 金林村没哑巴,但隔壁两个村子都有哑巴,不说话也不影响干活,再者湛老太都五十多岁了,花这个银子不值当。 “小鱼回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马氏急匆匆的向湛非鱼小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道:“小鱼,你奶是被你爹气病的,这银子你肯定要出,这要是放到其他人家,看病的银子肯定要你爹一个人出,而不是平摊。” 马氏倒是想让湛老大一个人出银子,可他都被除族了,要忙着给李氏垒围墙,就拒绝给老宅砍柴,谁知道湛老太被气病了,她又要强,直到不能说话了湛家人才知道。 听完“前因后果”,湛非鱼忍不住往老宅方向看了去,要不是知道她是被喂了哑药,湛非鱼都要相信这胡说了。 “那个前三婶。”湛非鱼看着一副不给银子就要干架的马氏,“不是变哑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是被我前爹气病的?” 呃…… 喋喋不休的马氏被问愣住了,旁边的人也都傻眼了,对啊,不是说哑巴了。 这死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小姚氏又嫌弃的看了一眼没用的马氏,这才阴阳怪气的道:“这是你爷说的,你奶不能说话了可又不是傻了,她还能点头摇头。”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也对,湛老头和湛老太一张床上睡着,肯定知道她被湛老大给气病了。 “小鱼,你别管,你已经过继了。”李氏一手摁在湛非鱼肩膀上,把人护到身后,冷眼看着小姚氏,“湛老大被除族了,你们要银子就找他要去!要不到你们就去告官吧!” 被除族的湛老大几乎是净身出户,就带了几身衣服,即使有村里照顾着,可他现在也就饿不死而已,身上古旧连十文钱都没有。 “大嫂,话不是你这样说的。”小姚氏脸色阴沉,马氏也是满脸怒火。 妯娌俩谁也不愿意掏银子给湛老太看病,当然,也是嫉妒李氏现在的生活,这才上门闹腾要银子。 “湛老二存在聚宝钱庄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能取出来?”李氏一语命中要害。 众人想起这一茬,鄙视的看着小姚氏和马氏。 虽然那是不义之财,但湛家放着现成的银子不用,非得找李氏和小鱼要银子,这心也太黑了。“那银子被娘收起来了,娘是宁可病死也不愿意花银子,她想把银子留给家里,可我们当小辈的总不能看着娘一直病着,这才想着私下里凑银子。”小姚氏说到伤心处不由抹起眼泪来。 小姚氏这一哭赚到了不少同情,而这个解释也说得通。 老年人不舍得花银子看病,这是长辈的慈;小辈凑银子给长辈治病,这是小辈的孝。 湛非鱼握住了李氏的手,走上前来道:“我上一次是带了东西回来,可只是书籍和衣服,还有糕点,并没有银子。” “对,我当时还帮着搭把手了。”山娃子娘开口附和。 当时她帮着李氏抬了箱子,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大的装的是衣服,而且都是湛非鱼穿的,小箱子里是书。 “那糕点小鱼还送给我们尝了。”隔壁的婶子接过话,她之前给李氏和小鱼送了十个鸡蛋、一篮子蔬菜,没想到李氏就回了一包精致的糕点。 马氏一听就急了,嚷嚷道:“小鱼你没钱,不如去问林夫子借一点,也不要多,十两就够了,剩下的我们来凑!” “好,我明日找夫子借银子,你们去哪家医馆看病,我会直接把十两银子送去。”湛非鱼答应的干脆。 还来不及欢喜的马氏和小姚氏黑了脸,恨不能一巴掌抽死湛非鱼,这死丫头是不是长了一肚子的心眼! 李氏笑了起来,即使过继了,但湛家毕竟养育了小鱼七年,这十两银子就当给小鱼买个孝顺的好名声。 等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吃晚饭了,湛老太哑巴的事也都传遍了,没有不夸湛非鱼不孝顺的。 村正摇摇头,笑着道:“小鱼是个心软的。” 虽然心善却不可欺,把银子送去医馆,杜绝了湛家人的贪念,日后他们用同样的理由逼迫小鱼,至多便宜了医馆的大夫。 老族长对着一旁的长子道:“你明日去村正那跑一趟,让他去看看,顺便警告一下长顺那一家子,过继和除族可不是儿戏,这一次也就罢了,再有下一次,他们全家都搬出金林村!” 让除族的湛老大去砍柴,让过继的小鱼出银子,对老宅那些人的贪婪,老族长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而老宅,湛老太躺在床上,晚饭都没有吃,她不是舍不得银子,而不是不敢! 这一次只是被毒哑了,要是医治好了,下一次会不会直接没命?湛老太面色苍白,蜷缩在棉被下的身体瑟瑟发抖着。 …… 第074章 大黄失踪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老太最终也没有去医馆,好在也就不能说话而已。 湛非鱼的十两银子老宅的人也没借口索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正把带来的银子又带走了。 “我看娘是烧糊涂了,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小姚氏气的在屋里来回转圈,十两银子啊,当家的拉牛车要赚一年。 “娘,你能不能不说了!”湛大郎阴沉着脸,烦躁的推开喋喋不休的小姚氏就往外面走。 “大郎,天这么冷你去哪?”门一开,冷光灌了进来,小姚氏打个哆嗦,刚拉住湛大郎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湛老二坐在一旁烤着火,头也不抬的的道:“行了,大郎这几天心情不好,随他去。” 说起这个小姚氏又火起来了,一手叉着腰就骂,“不去张家私塾也好,那张少爷还敢踢大郎,这要是去了私塾还不被欺负死!” 一想到湛大郎小腿骨上那一大块淤青,小姚氏又是心疼又是气,脸都狰狞了三分,“还秀才家的儿子呢,跟地痞无赖有什么两样?说打人就打人,又不是疯狗!” “你这话但凡被人听见了,大郎和三郎就不用读书了!”湛老二厉声喝骂,阴沉沉的眼神看向粗俗不堪的小姚氏,这个蠢妇! 被骂的小姚氏不服气,可看着面容狠厉的湛老二,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骂。 又过了片刻,想到湛家现在的境况,小姚氏又忍不住开口了,“当家的,要不给大郎重新找一家私塾,上泗县又不是只有一家,还有你打算做什么买卖?说不定过年前我们还能赚点银子。” “等年后再给大郎找私塾,摆摊子的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湛老二打算等腊八节拎着礼物去马捕快家里拜访,到时再说做小买卖的事。 湛大郎出了家门,外面冷风一吹,冻的一个哆嗦,可又不想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背风处走。 “呦,这不是大郎,你不在家读书出来闲逛?”一道嘲讽的笑声响起。 湛大郎抬眼一看,却见李家围墙外站着两人,这儿风吹不到,但能晒到太阳,却是个地方。 “刘哥,周哥。”湛大郎打了声招呼,倒是很羡慕这两人。 刘富是刘寡妇的独子,她娘是寡妇因此格外娇惯这个儿子,从小就没吃过苦,读书不行,干活更不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整日都在村子里游荡。 而周天日子就过的苦多了,他七岁那年周家失了火,一家六口人就周天一个活了下来。 有村里照应着,吃百家饭长大的周天却没有养成勤奋吃苦的性子,反而带着比他小三岁的刘富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刘富嘿嘿一笑,一手勾着湛大郎的肩膀,“大郎,咋啦,你家现在可存了一百多两银子呢。还苦着脸干嘛?” 周天黑瘦的脸上精光闪烁了一下,他都二十出头的年纪,懒得搭理湛大郎这半大小子,至于湛家那银子。 周天和刘富之前也心动过,可因为银子太多,两人反而不敢了,偷个鸡鸭,顺走一件衣裳什么的,至多被骂几句,若是偷了上百两银子,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不是愁银子的事,我家不缺银子。”湛大郎声音拔高了几分,脸上带着得意,“是我读书的事,湛非鱼那死丫头得罪了张秀才,害得我不能去张家私塾读书,烦着呢。” 之前被张天豪骂的狗血喷头,还被踢了两脚,湛大郎在气过后才想明白了。 乐山居的文会,湛大郎不敢进大堂,他就和一些人在窗户外看着,张天豪不敢对湛非鱼怎么样,就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了,谁让他也姓湛! 一听到湛非鱼的名字,刘富和周天对望一眼,两人虽然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可一般都是在外村。 但天冷了,田地里没什么活可干,农家人都留在家里,两人也不敢上门去偷了,这要是被逮住了,保管是一顿毒打。 可手里没银子花,穷疯的刘富和周天就盯上了湛非鱼家,确切来说是她家后院养的七只老母鸡,偷了去卖掉也好,私下里打牙祭也罢,终归是盯上了。 大半夜的两人拿着破衣服缝的一个大布袋,就打算翻过竹篱笆到后院偷鸡。可最后鸡没偷到,还差一点被大黄给咬了,大半夜跑出一身冷汗,寒风一吹差一点就冻病了。 周天看着忿恨不甘的湛大郎,冷着脸开口:“那丫头现在是村里和族里的金疙瘩,你要是敢动她一下,被关祠堂都是轻的。” “大郎,忍忍就过去了,谁让你们老湛家让一个丫头片子读书,这不蹲你头上撒野了。”刘富说是劝解,更像是火上浇油的挑唆。 湛大郎也就是窝里横,想到在文会上大放异彩的湛非鱼,让他动手打人他都没这胆子。 这怂货!刘富不屑的撇撇嘴,可嘴上却笑着道:“要不你去踢大黄几脚解解气。” 湛大郎一愣,对啊,死丫头最宝贝大黄那畜生了,只是踢两脚怎么够! “周哥,刘哥。”湛大郎讨好的笑了起来,搓了搓冻僵的手,“天冷了,要不我们吃狗肉怎么样?” “不去,你刘哥我又不差这一口肉吃,要是被小丫头告到村正那里,少不得一顿骂。”刘富拒绝的摆摆手。 湛大郎不敢欺负湛非鱼,难道他还不能欺负一条狗? 想报仇的湛大郎陪着笑脸,“刘哥,你就帮帮忙,我一个人逮不住大黄,若真的被村正知道了,我一力承担!” 不就是一条狗!湛大郎还真不怕,骂就骂了。再说把大黄一杀,烤了吃肉,到时候骨头往山里一埋,谁能知道是自己干的。 被求的刘富没办法了,只好点头答应,“周哥,大郎是我们兄弟,我们就帮他出这口恶气!” …… 所谓寒窗苦读便是天再冷也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读书,滴水成冰也得执笔临帖。 等私塾的学生离开了,林夫子看向留下的湛非鱼,叹息一声道:“其实去县学读书更好。” “不去!”斩钉截铁的拒绝。 湛非鱼表情一变,睁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夫子,小嗓音拖的悠长,“我舍不得夫子,就算赶我走,我也赖这里不走。” 饶是林夫子教导学生时一贯严厉,此时看着顶着一张白嫩包子脸扮可怜的小姑娘,也忍不住心软了,“罢了,那为师就再教导你一年。” 湛非鱼笑嘻嘻的点着头,可不等她多高兴一会,林夫子已经开启了教学模式。 “今日就讲制艺文该如何写。”林夫子知道湛非鱼背书快,几乎是过目不忘,帖经题、墨义题都不用担心。 帖经题相当于送分的填空题,只要熟读科举要考的书籍,字迹整洁,没有错字便可。 墨义则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答题。 至于试帖诗,林夫子是不指望湛非鱼有什么诗才,因此只能靠平日里多作诗。 湛非鱼端正坐好,“是,夫子。”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何解?”林夫子没有直接说该如何写,而是先提问。 湛非鱼想了一瞬,答道:“出自《论语·颜回篇》,百姓富足,您不会不富足,百姓不能富足,您也不会真正富足。” 原文是孔子弟子有若答鲁哀公所问“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时的言论。 林夫子接着道:“制艺文的题目出自四书五经,之前文会时所出的截搭题则属于其中的难题,若对四书五经掌握的不够通透,便连题目都看不懂。” 林夫子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相反这是科举最基础的部分。 湛大郎那样偷懒贪玩的,别说读了四年,就是十四年,不能熟背四书五经,就永远被拦在科举门外。 “夫子,我记住了。”湛非鱼点了点头,每日的晨读必须坚持下去,谁知道主考官会出什么变态题目,必须保证一看到题目就能想到出处,然后知道释义,再构思如何写文章。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用此句来破题。”林夫子面容严肃了几分,郑重的对湛非鱼叮嘱,“破题一旦偏了或者格局不高,那么考官就不会往下看,或者直接划到下个等级。” 这就好比写作文,一开篇就走题了,阅卷老师就不会给高分,即使你后面写的花团锦簇。 “破题之后便是承题,所谓承题就是对破题句进一步的阐述。”林夫子看着认真听见的湛非鱼,温声接着道,“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这一承题可谓是精华所在,简答明了,道理透彻!文章的高度就拔上来了。 承题之后便是策论部分了,“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盖谓君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 王大儒所做的文章,林夫子说到精彩处是连声赞叹,恨不能早出生几十年,便可以一睹大儒的风范。 可湛非鱼却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抽背她不怕,解释经义她也擅长,但让她独立完成一篇文章,而且是以古文形式来写,把之前背诵的圣人之言运用到文章之中,湛非鱼苦着脸,清楚的意识到科举的难度。 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林夫子通过三篇范文讲解了该怎么写制艺文,怎么破题怎么承题,包括最后怎么收尾。 看着一脸茫然瞪大眼的湛非鱼,林夫子喝了一口茶润着嗓子,笑着道:“不用怕,多写多练便好了。” “夫子,书肆有没有这样的书籍卖?”湛非鱼弱弱的开口,她听的头大了,所以只能先看看范文多学习。 林夫子迟疑半晌,随后一脸苦笑的开口:“寒门难出贵子便是这个原因,书香世家或许会有收录,但都是不外传不外借的。” 有一丢丢的失望,但湛非鱼也能理解,若是在现代,《满分高考范文》任何一家书店都能买到。 可这是讲究传承的古代,典籍都在自家书房珍藏着,而科举时所作的文章更不可能外传,也许有达官权贵为了家中后辈收录了一些文章,但外人是看不到的,书肆也不可能卖。 从私塾离开,湛非鱼步伐沉重,找不到范文学习,那只能自己多写,只希望自己“狗屁不通”的文章,夫子看后不要生气。 “神童的光环要消失了。”湛非鱼自嘲一笑,又恢复了精神,背着《千家诗》往村里走。 冬至后天黑的迟了,湛非鱼进了院子,“娘,我回来了。” “累了吧,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李氏人还在灶房里忙活。 “好,我……”湛非鱼怔了一下,往院子里看了看,疑惑道:“娘,大黄呢?” 每天湛非鱼一回来,大黄第一时间就跑过来迎接小主人。 “不在院子里?”李氏走了出来,又喊了两声,依旧没见到大黄。 金林村虽然不小,但大黄很乖从不会乱跑,而且狗耳朵灵敏,李氏这样高声喊着,大黄肯定能听见。 “大黄……”顾不得吃晚饭了,湛非鱼连书包都没放下,转身跑出院子就喊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已经吃过饭了,毕竟天黑了吃饭还得点蜡烛,听到湛非鱼和李氏的喊声后,邻近的几户人家都打开院门走了出来。 “怎么了?大黄不见了?”有婶子关切的问道。 “是啊,我下午去菜地了,回来就忙着烧饭,也没注意到。”李氏担心的看着越走越快的湛非鱼,眼中满是不安。 “该不会被偷狗贼给偷了吧?”一个年轻妇人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都是当人媳妇的,李氏过的这么轻松自在,难免会招人眼红嫉妒。 站一旁的老婆子眉头一皱,对着儿媳妇斥了两句,“胡说什么,大黄聪明的很,若是生人早就叫了,下午我一直在家腌萝卜,没听到大黄的叫声。” 湛非鱼喊的嗓子都哑了,从村头喊道了村尾,想要去后山却被李氏一把抱住了。 “娘,你放开我,我去后山找一下。”湛非鱼强压着心底的难受和不安,红着眼哀求的看向李氏,“娘,我不乱跑,你放开我啊。” “小鱼,天黑了不能上山!”李氏不松手,声音有点哽咽,她知道小鱼喜欢大黄,可比起女儿的安危,大黄终究不算什么。 帮忙的村民也跟着开口,“小鱼,你娘说得对,这会上山太危险了,大黄要是没出事肯定会回来的,这要是出事了,你去山上了也找不到。” 话是没错,可一想到大黄出事了,湛非鱼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蹒跚学步时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大黄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是陪伴着她长大的小伙伴,是她的家人! 第075章 水落石出 ,我去古代考科举 “对一条狗都这么好,自家长辈病了都没上门来探望。”看热闹的小姚氏靠门框上阴阳怪气的开口。 湛老太不愿意去医馆,从湛非鱼那里拿不到银子,但她和李氏若是上门探病总要拎点东西,糕点也好,鸡蛋鱼肉也罢,总能占到点便宜。 看着穿着崭新棉衣的湛非鱼,同样心疼银子的马氏大着嗓门道:“天这么冷,肯定被谁杀了烧成狗肉锅子了。”一条狗而已,弄的跟丢了个人一般。 湛非鱼猛地抬起头,发红的双眼愤怒的盯着说风凉话的小姚氏和马氏,第一次对老宅的人产生了恨。 “行了,你们不帮忙找就关上门回家睡大觉去!”胖大婶看不过眼的斥了一句。一条狗养了好几年都有感情了,小鱼以前还叫她们婶子,可她们哪里有当长辈的样子。 湛老大手里拿了个火把快步走了过来,“小鱼,你和你娘先回家,爹……我去山上给你找。” “大晚上的上山太危险。”站一旁的湛老二不赞同的开口,想了一下又道:“说到底大黄是条狗,大哥总不能为了一个畜生去冒险,这要是摔了或者是碰到了山猪……” 金林村两面临山,前山没什么危险,村里人也经常去砍柴,妇人们则是挖野菜、找蘑菇。 后山林木茂盛,偶尔还有瘴气,人走动的少,路况危险不说,还有山猪出没,村民也听过狼嚎,大冬天的山里没什么吃的,野兽下山的多,湛老大晚上去山里太危险。 “老大,明天我陪你去山上找。”说话的汉子拍了拍湛老大的肩膀,虽然他不喜欢湛老二,但他这话没说错,人比畜生金贵多了。 “是啊,现在去也找不到。”旁边的人跟着劝道,又看向湛非鱼道:“小鱼,你也别难过,明天伯伯们上山去找大黄,晚上不能去,一不小心就把命搭上了。” “还神童呢,自己亲爹都比不上一条狗,这书是白读了!”小姚氏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抹黑湛非鱼,又撇撇嘴,不屑的看着还打算上山的湛老大。 大哥也真够蠢的,李氏和小鱼明显不待见他,还热脸去贴冷屁股,宁可给李氏垒围墙,都不愿意给家里打几捆柴!这天越来越冷了,到时候大雪一落,家里不要烧火做饭?不要起火盆子烤火吗? 四周的村民感觉小姚氏这话很刺耳,可一想也没说错。 小鱼虽然过继了,可湛老大也是生他养他的亲爹,就为了一条狗让自己爹大晚上去山上,这已经不是淘气任性,而是没良心! “晚上就不找了,我们娘俩给大家添麻烦了。”李氏赶忙开口,不能让小姚氏坏了小鱼的名声,而且她也真的感激村里人大半夜冒着寒风找大黄。 胖婶子也帮腔道:“小鱼再聪明也是个孩子,这会心里难受哪想到那么多。” “谢谢叔伯婶子。”湛非鱼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刚刚还认为她任性的村民不由的心软,也是,不过是个七岁小姑娘。 李氏又连声道谢了一番,带着湛非鱼往家里走,湛老大赶忙举着火她们俩照亮。 等回到家,湛非鱼静不下心来读书,进学后第一次在亥时就躺下了,“娘,你回房间睡吧。” “真不让娘陪着你?”李氏想留下,担心湛非鱼半夜偷溜出去。 可她也知道湛非鱼喜欢一个人睡,三岁就一个人睡了,李氏若是陪着,她反而睡不着。 “娘,我不会出去的。”湛非鱼其实知道去了山上也没什么结果,大黄若活着早就回来了。 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又给她盖好被子,李氏这才离开了。 半晌后,堂屋传来桌子被推动的声音。 湛非鱼愣了一下,娘这是用桌子抵住了大门?自己半夜要出去,娘肯定就能听到声响。 …… 清晨,窗户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湛非鱼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 昨晚上她睡不着,将四书轮流默背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会醒了,眼睛干涩的难受不说,头昏沉沉的痛着。 “小鱼,你醒了?”对面卧房李氏也同一时间醒了,提高嗓音问了一声,拿起衣服就穿了起来。 两刻钟后,李氏和湛非鱼吃了早饭,天才微微亮就打算去山上找大黄,清晨的寒意让人哆嗦了两下,可也被冻清醒了。 “不用担心,娘陪你去山上找……”李氏刚打开院门,就看到守在外面正冻的直搓手的湛老大。 “小鱼,你们也起来了。”湛老大天没亮就守在这里,被冷风吹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嘴唇都冻的发青。 湛非鱼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高大的男人,他一直很疼爱自己,只可惜更孝顺阿爷阿奶,所以有了冲突后,湛非鱼最终放弃了湛老大。 但此刻,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湛非鱼难受的别过头。 李氏心里发酸,他但凡不那么愚孝,这个家就散不了! 压下情绪,李氏面无表情的开口:“灶房里有热水,你先去喝点暖一下。” 听到这关心的话,湛老大一愣,想到这段时间孤零零住在木屋里,冷锅冷灶的都没个人说话,湛老大只感觉一股热流直接冲到了眼睛里。 看湛老大不动,李氏又说了一句,“去吧,我和小鱼等你一起上山。” “好。”湛老大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来,进了院子就快步往灶房里走。 半晌后,三人往山上走,一边喊着大黄的名字。 前山找了一遍也没找到,湛老大和李氏担忧的看着不言不语的湛非鱼,见惯了小鱼笑嘻嘻的乖巧模样,她这样让人又心疼又担心。 “娘,我没事,我们回去吧。”湛非鱼抬头看向初升的太阳,金光刺眼,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知道大黄再也回不来了。 ……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大黄再没有回来,湛非鱼每日依旧天不亮就起床读书,月上中天才睡,也不再提大黄,更是拒绝了李氏重新养一条狗的建议。 “娘,你回去吧。”湛非鱼上了牛车,又把李氏递过来的篮子放在了腿边,里面是李氏大清早就熬的腊八粥,一份送去文兴书斋给胖掌柜,一份送去乐山居给季大夫。 一个时辰后,送完粥的湛非鱼在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才吃了两口,马捕快就来了。 “湛小蒙童。”马捕快金刀跨马的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朗声开口道:“冯大姐,再煮一碗馄饨。” “有件事想请马捕快帮忙。”湛非鱼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她只有七岁,但马捕快并没有把她当成孩子,目光闪了闪,“不知是何事?只要马某能帮上忙,必定义不容辞。” “村里有两个闲汉,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前几天我养的大黄狗不见了,还请马捕快帮个忙。”湛非鱼声音透着孩子的稚气,可一双眼却透着冷,好似这数九寒天的白霜,冰凌凌的清寒刺骨。 马捕快去过湛家,自然知道湛家养了一条狗,常言道打狗看主人,这两个无赖也真够蠢的! “这事包在我身上。”马捕快干脆利落的应承下,至于让湛非鱼嫁给自己外甥的打算,在冬至文会后就打消了。 得贵人看重,没参加科举就拿到了去县学府学读书的推荐信,不管日后这小姑娘能走到哪一步,都不是他那外甥能配得上的,齐大非偶! “多谢,日后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我欠马捕快一个人情。”湛非鱼许下承诺。 “好说。”马捕快心里一喜,又忍不住感慨湛非鱼的世故圆滑,这哪里像农家出来的孩子,只怕那些世家大族娇养的千金也不过如此。 …… 腊八之后,天愈加的冷,屋子里点了火盆,可拿笔的手依旧冻的通红。 湛非鱼搓了搓手,学习制艺文之后她就不再和山娃子他们一起上课了,被单独放到了林夫子的书房里。 “不以规矩。”看着林夫子布置的制艺文题目,湛非鱼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早死早超生!研好墨,湛非鱼开始提笔破题,“规矩而不以也,惟持此明与巧矣。” 破题之后便是承题,思虑半晌,笔走游龙继续写,“夫规也、距也,不可不以者也。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殆深持此明与巧矣……” 等林夫子结束了讲堂的课回到书房时,湛非鱼刚好搁下笔。 “写好了?”林夫子快步走了过来,莫名的带着几分期待。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教湛非鱼该如何写制艺文,但说的再多都不如提笔做一篇制艺文有效果。 接过湛非鱼递过来的文章,林夫子看到破题的两句,不由大喜,“破的好!” 林夫子激动的看着笑的乖巧的湛非鱼,便是自己来写,破题也不过如此,“夫规也、距也,不可不以者也……” 这承题的两句让林夫子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样精彩绝伦的制艺文,不管哪个主考官看到了,都会赞赏有加,通过乡试绝对不成问题! 看着圆鼓鼓着脸颊,模样依旧稚嫩的湛非鱼,林夫子不敢想象她后年参加县试,之后府试、院试,九岁便能取得秀才功名,这绝对是大庆朝最年轻的秀才! 看着高兴的无以言表的林夫子,湛非鱼硬着头皮提醒:“夫子,你接着往下看。” “好!”林夫子应下,只等着看承题后更为精彩的内容,可定睛一看,狂喜激动的表情僵硬住了,再往下看…… 片刻后,林夫子又把整篇文章从头至文看了一遍,这风骨初现的台阁体正是小鱼的字,所以这篇制艺文的确是小鱼写的,一个人独立完成的。 “破题、承题可谓惊艳,但起讲后的内容一言难尽。”林夫子压制翻腾的情绪,看着睁大眼表情无辜的湛非鱼,还是没忍住骂道:“说是狗尾续貂都是夸你了。” 看了开头,林夫子有种高屋建瓴的感觉,可后面简直是----狗屁不通! 一个时辰后,被骂的狗血喷头湛非鱼开始收拾东西,看了一眼今晚上回去要写的制艺文题目,“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选自《论语·第七章·述而篇》,写就写吧,只希望夫子明早上不要生气。 破题、承题湛非鱼的确擅长,她熟背四书,上辈子写过不少论文,再加上现代人的看事看物的眼界,要写个精彩的开篇不难,但后面就不指望了,估计也就湛大郎的水准,参加科举保证名落孙山。 湛非鱼回到村里时天还亮着,主要是林夫子被气狠了,提前让她回家了。 “差爷,你不能带走富儿啊,这可是我的命那……”跌坐在地的刘寡妇哭嚎着,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水,惊恐不安的向身着皂衣的马捕快和赵捕快哀求。 “两位差爷,小的这几天都在家里……连家门都没出……”知道捕快是来抓自己的,刘富吓的两腿发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差爷,我给您磕头了。”刘寡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了下去,磕碰到地上的小石子,一会就淤青出了血。 马捕快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样的场面他在衙门这些年见过太多此,“我们查的是三个月前恶意伤人的案子,有个行商被人打破了头。” 刘富脸色刷的一下苍白,慌乱的摇着头,“不是我抢的银子,我就是……” “你怎么知道被抢了银子?”马捕快冷声一喝,锐利的目光刀子一般看向瑟瑟发抖的刘富。 聚集在院子里的村民对望一眼,“刘富竟然还敢伤人?我以为他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 “村正早就该把这败类赶出村子了,我家那下蛋的老母鸡肯定是被他偷了!”有被偷过的村民恶狠狠的开口,自家人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可刘富却把她家的老母鸡都给祸害了。 也有心软的道:“刘寡妇就这一个儿子,刘富要是下大狱了,刘寡妇估计也没法子活了。” 村正和几个族老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听到村里人的报信后,村正就恨不能把刘富给狠狠打一顿,小偷小摸也就罢了,还招惹到捕快上门,这刘富到底犯了什么大事。 “马捕快。”村正笑着拱拱手,好在是打过交道的熟人,“大冷的天劳烦两位官爷跑一趟,是我这个村正没有管好村里人,给两位官爷添麻烦了。” “村正言重了,职责所在而已。”马捕快笑着寒暄,瞄了一眼人群外的湛非鱼,继续道:“哪个村都有一两个无赖闲汉,怎可说是村正的错。” 有族老试探的开口:“外面风冷,官爷不如进屋喝杯热茶?” “不必麻烦,我……”马捕快拒绝的话故意说到一半,随后向着湛非鱼走了过去,态度更为和善,“湛小蒙童此时才散学?难怪都夸小神童勤奋好学。” “马捕快,赵捕快。”湛非鱼笑着打了招呼,“夫子多留了我半个时辰,所以回来就迟了。” 村正和几个族老脸上都露出笑来,马捕快对小鱼如此客气,他们也感觉脸上有光,村里为什么要供小鱼读书,这好处不就显现出来了。 “小鱼啊,刘婶给你磕头了,你救救我家富儿!”刘寡妇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哀求的看向湛非鱼。 好在她要磕头,却被一个族老的儿媳妇给拦住了。 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的,刘寡妇也算个长辈,她给小鱼磕头算怎么回事?再说衙门的事,小鱼一个孩子怎么能插手。 “刘氏,不可胡闹!刘富若是犯了案,两位官爷自然要秉公执法,岂容你胡来!”村正板着脸怒斥,小鱼的面子可不能用在这地方。 “我的儿……”刘寡妇哽咽着,像是失去了希望,悲戚的哭嚎起来。 不少村民看的心里酸涩,可一想到她对刘富的纵容,只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湛非鱼知道马捕快这是给自己做脸,她也承了这个情,“马捕快,按理说我不该开口,可刘婶子也是可怜之人,还请马捕快高抬贵手,进屋详谈如何?” 村正和几个族老一愣,没想到湛非鱼会求情,这孩子心善啊。 谁也没想到马捕快竟然如此给湛非鱼面子,没有立刻抓走刘富,几人进屋说话去了。 院子里,看着抽噎的刘寡妇,族老儿媳妇不由道:“现在哭有什么用,让你管管刘富你偏不听,这下出事了吧!” 胖婶子伸头往屋里看了看,低声道:“想不到小鱼面子这么大。” 马捕快和赵捕快进村的时候,村民都吓的够呛,即使是村正和族老也不敢得罪衙门的官爷,都是当祖宗供着。 屋子里,没人真的喝茶,湛非鱼和马捕快寒暄了几句,就说到了刘富的事。 其实刘富真没这个胆子,他只是看到行商被几个地痞给打了,还被抢走了包袱和装银子的荷包,看着躺地上人事不知的行商,刘富就想捡个漏,说不定还能摸到几两碎银子。 哪知道银子没偷到,行商突然醒了,刘富吓的够呛,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 看到头破血流的行商,刘富只当人被自己打死了,都被吓的尿裤子了,逃回家之后足足一个月都没敢来上泗县。 马捕快看着哆哆嗦嗦跪地上的刘富,没有问行商的案子,而是一拍桌子,怒声喝问,“刘富,半个月前,南北杂货铺被人偷了,掌柜看到的贼人便是你!” “不是我,我没有偷!”刘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哪有这个胆子去铺子偷银子。 “掌柜的还是店里的小厮都说那人是你!”马捕快板着脸,面容威严,眼神锐利,“你仔细想想,半个月前真没去过县里,没去南北杂货铺?” 刘富一想就想到了,立刻开口道:“官爷,真的不是我,半个月前我在村里,我中午才起来的,之后和周天、湛大郎打死了大黄狗,然后在山上烤了狗肉,中午晚上吃了两顿,天黑就回家了,再也没出过门。” 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可听到刘富的话,湛非鱼依旧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难受,那种无法言说的酸涩和难过,她的大黄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你们把大黄杀了?”村正气狠了,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之前大黄丢了,村里人都帮着找了,村正也知道这事,还交待了村里人若是出门走亲戚的,也帮忙问问有没有看到大黄,谁能想到竟然是被刘富他们三个给杀了。 一时之间,村长和几个族老都担心的看向湛非鱼,小姑娘心善,大黄这条狗几乎是伴着她长大的。 多少次,湛非鱼去田里给湛老大送水,大黄就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狗几乎是形影不离。 湛非鱼去私塾读书,大黄每天到时间就去路口等着,村里人见了都道大黄有灵性。 做戏做全套,刘富最后还是被马捕快带走了,不过有了湛非鱼的“面子”,只要他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能放回来。 大黄被杀了的事也在村里传遍了,要说刘富和周天会干出这事来,村里人真不奇怪,他们就是偷鸡摸狗的无赖。 可湛大郎这个读书人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真的出人意料。 大黄是小鱼养大的,可也是在湛家养了七年,怎么也该养出感情了,这一口肉湛大郎能吃的下去,他半夜不会做噩梦? 第076章 放一把火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不管村里人如何说湛大郎没良心,小姚氏半点不放心上。 只是看着脸色微微惨白的湛大郎,小姚氏心疼的开口:“不就是一条狗而已,能让我儿吃了那是它的福气。” “小鱼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二郎红着眼眶,愤怒的瞪着湛大郎。 大黄是湛非鱼养大的,可同样也陪着二郎、三郎长大的,大黄丢了,二郎一遍遍在村里找,喊的嗓子都哑了,夜里还偷偷的抹眼泪,没想到大黄竟然被大郎给打杀了。 “坏人!”小妞妞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嗓子,走过去抬腿对着湛大郎踢了一脚,又咚咚的跑了回来。 “老三,你怎么教妞妞的?还敢踢她大堂哥!”小姚氏尖声嚷了起来,可偏偏小妞妞不过三岁,气的她举起的手又不甘的放了下来。 湛老三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了小妞妞,冷声开口:“妞妞也知道心疼大黄,比大郎有良心多了!” “就是,二嫂,你还是想着怎么对小鱼交待吧!”马氏护犊子的开口,拍了拍二郎的肩膀,一家四口回房间去了。 打发了二郎和小妞妞回房间去玩了,马氏不屑的撇撇嘴,“大郎也是个蠢的,还敢打杀了大黄,也不怕小鱼报复!” “都是二哥二嫂惯出来的。”湛老三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对二房的意见很大。 马氏把补了一半裤子拿了过来,戳了两针道:“大郎也算是个读书人了,他竟然和刘富、周天那样的无赖混在一起。” 湛老三刚打算说二郎要敢这么混,他绝对打断二郎的腿,就听马氏抱怨道,“吃狗肉也没说给二郎留一口,自家兄弟都不顾,要我说大郎才是最没良心的!” 湛老三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愤慨的马氏,敢情她火气这么大是因为二郎没吃到肉?这么蠢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媳妇! 湛非鱼并没有打击报复,村里人也没感觉意外,大黄死了很可惜,可说到底是一条狗,死都死了,总不能让湛大郎他们偿命吧。 暗夜,一道惊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狂风怒号着好似野兽一般,从睡梦里被惊醒的村里人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嘎吱一声,轻微的开门声被风声遮掩住了。 漆黑一片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湛非鱼却感觉不到害怕和寒冷,径自向着村中的一幢屋子走了过去。 周天睡的沉,雷声都没将他吵醒。 被马捕快抓走的刘富下午被放回来了,也就关了两天,也没遭罪,打杀大黄的事马捕快根本没管,担心了几日的周天这才睡了个安稳觉。 湛非鱼将点燃的迷香透过门缝塞进了屋子里,等了片刻,拿出薄弱蝉翼的匕首一点一点的把门栓拨开了…… 走水了!一道喊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随后铜盆被敲响的声音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吵醒了,从窗户往外一看,火光冲天。 “快救火!” “拿水桶去,把家里的木盆也带上!” “当家的,棉袄穿上再出去。”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际,风大火烧的更旺,村里人一看这火势就知道救不了。 “周天呢?”村正被火势撩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天住的这破屋虽然在村子中间,但和前后左右的房子都不相邻,只要注意着别让火星子烧到其他房子就行了。 听到村正的话,乱糟糟的人群安静了一下,大家左右看着寻找周天。 “没看见,该不会被烧死了吧?”救火的汉子放下水桶,抹了一把脸,他家离的最近,来的也最早,一直没看到人。 这大晚上的天又冷,周天肯定在被窝里睡觉,看这漫天的火势,两间屋子都烧的就横梁和墙壁了,是个人都要被烧死了。 “烧死了?”村里人不由向正燃烧的屋子看了去。 村正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再过十来天就过年了,村里死了人,还是被烧死的,这新的一年都晦气! “该不是因为大黄被烧死了吧。”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姚氏说完之后就躲到了人群里。 “湛老二,管好你媳妇!”烦躁的村正怒声一喝,他不好和一个女人计较,只能迁怒的瞪着湛老二,“她再这样口无遮拦的胡说,明儿就把人送三姑婆那里好好学规矩!” 三姑婆也是湛氏族人,早年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当了嬷嬷,无儿无女的最后又回到村里养老,如今也七十岁了,在教导女子这一块最为严厉。 村里人在女儿大了之后,都会送过去让三姑婆教导一二,学一点后宅的手段,如何和丈夫相处,如何应对婆婆、小姑子,和妯娌怎么相处,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村正,我媳妇没睡醒脑子糊涂着。”湛老二被当众落了面子,却也只能忍着,如今他在村里没了名声,别说村正了,就是普通村民的都看不起湛老二。 小姚氏是不敢开口了,可这话却在村民心里起了个疙瘩。 再不喜欢周天这个无赖,可吃百家饭长大的周天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总是让人唏嘘。 “啊!”突然,站在角落的一个村民被吓了一跳,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周天在这里!” 被众人喊醒的周天爬了起来,呆愣愣的看着还在燃烧的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到了外面,自己的两间屋又怎么烧着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王大叔也在这儿,给周天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外伤。 一抬头对上村里人火辣辣的目光,王大夫嘴角抽了抽,“村正,周天没事,身子骨壮着呢,也就有点肝火旺盛。” “周天,你真没事?”有爱八卦的婶子追问了一句。 周天点了点头,“没事。”全身上下也没哪里痛。 “房子都烧了,人却没事,不是报复谁信那。”小姚氏嘴贱的又插了一句,看着火光下周天那一瞬间暴戾的表情,得意的笑了起来,“要不是杀人偿命,周天估计也被大火烧成灰了。” 听到这话的村正都被气笑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生事的小姚氏。 “我倒不知道我和小鱼怎么把周天从屋里拖出来,再放火烧了他的房子!”拨开人群,李氏铁青着脸上走前,手里还牵着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的湛非鱼。 小姚氏表情讪讪的,可又不甘心,嘀咕道:“反正周天只得罪了小鱼。” “老二家的,你胡咧咧什么呢,我和凤玉一起出门的。”住在李氏隔壁的大婶子说了句公道话。 看不惯搅屎棍一般的小姚氏,大婶子提高嗓音道:“周天又不是死人,被人从床上拖出来丢到墙角都不知道。” 周天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李氏个头不高,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搬得动周天,就算加上湛非鱼也不可能。 “这倒是。”村里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李氏母女俩能有多大的力气? 小姚氏见没人相信,余光一扫又梗着脖子道:“她是没力气,可有人有啊!” 众人顺着小姚氏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左侧的湛老大,常年干农活,湛老大的确有一把子力气。 “昨晚上柱子、大林子在我家里睡的!”湛老大黑着脸开口。 看到小姚氏一而再的把脏水往李氏、湛非鱼身上泼,湛老大突然意识到他维护的家人,并没有把他的妻子女儿当成一家人。 被提及的柱子高声道:“我和大山哥还有大林子商量着去山里一趟,看看能不能下个套,抓点野兔什么的好过年!” 柱子三人说话说到天都黑透了,左右都是大男人,有床被子就能睡,也幸好如此,否则今晚上湛老大真说不清了。 最终挑唆的小姚氏又被村正给狠狠骂了一顿,这才不敢胡说八道。 风停了,火势完全熄灭了,村里人也就回去了补觉了,天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蹊跷的狠。 …… 周天人是没事,可房子被烧了,家当什么的都没了,他又是个偷鸡摸狗的无赖,村里人都不愿意搭把手,最后只能让他暂住到村里倒了一半的破屋里。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刘寡妇有些不安道:“富儿,会不会真的是那丫头报复你们?” “娘,我问了天哥,他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李嫂子可拖不动天哥。”刘富是个混不吝的,半点不认为是李氏或者湛非鱼做的。 至于湛老大是个老实的性子,干不出放火的事来,再说柱子、大林子当天晚上都和湛老大住一起了,也不可能是他干的。 刘寡妇还是不放心,等天黑了上床之前,她把堂屋的门过拴起来了,不放心之下又搬了把椅子抵在后面。 夜里若是有人撬门,椅子倒地的声音肯定能惊醒她。 可刘寡妇家里还是被火烧了,好在今晚上没有风,火烧到一半,刘寡妇就醒了,尖叫着喊着刘富的名字,母子俩逃命一般的跑了出来。 之后赶来的村民把帮忙把火给扑灭了,只不过刘寡妇的房间被烧了,堆放粮食的厨房也被烧了,就剩下堂屋和刘富的屋子没什么事,也就被浓烟给熏黑了。 接连两次大火,老族长也被惊动了,村里人也不认为这是意外,哪有这么巧的事。 “要我说肯定是那死丫头捣的鬼。”小姚氏西里呼噜的喝着粥,忍不住的说起这事来。 马氏虽然不待见小姚氏,可她也八卦,兴奋又激动的附和:“周天和刘富打死了大黄,屋子就被烧了,第三个就轮到我们家了,要是被烧了,那肯定就是小鱼干的!” “你给我闭嘴!吃你的窝头!”湛老三黑着脸无语的看着手舞足蹈的马氏,这个蠢妇,家里被烧她就高兴了? 湛老头也是黑着脸,知道小儿媳妇蠢,可不知道她竟然能这么蠢。 湛老二倒是摆出维护湛非鱼的慈爱态度,“这火烧的蹊跷,小鱼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周天现在就剩一身衣服了,刘寡妇家倒还有两间房,可粮食都没了,家当也烧的差不多了,这大冬天的没有吃的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湛老太自从哑巴之后,瘦的皮包骨头,整日绷着脸,一双眼更是阴森森的,看人的时候都让人背后发寒。 听到两家起火的事,湛老大抓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咸菜啪嗒一下掉桌上了。 不是那个死丫头,可一定是她背后的人干的!想到自己麻木肿痛的喉咙,湛老太混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真烧死人了,那衙门肯定要查,死丫头精明的很,她这是杀人不见血!”小姚氏认定了就是湛非鱼放的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等吃过饭她就去大榕树下晒太阳,顺便说说这事。 小姚氏正得意着,突然半碗粗粮粥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啊!娘,你干什么那!” 围着桌子吃饭的湛家人也错愕的看着端着空碗的湛老太,旁边一桌的湛大郎几个孩子也都扭头看了过来。 湛老太啊啊的说着什么,狠厉的目光阴森的让人害怕,死死的盯着小姚氏,又啊啊的喊了两嗓子。 小姚氏抹了一把脸,气的直发抖,尖声抱怨道:“这大冷的天我怎么洗头啊!” 湛老太哑了后,在湛家的权威就渐渐消失了,否则小姚氏这个儿媳妇哪敢对她大呼小叫的。 “娘是让你不要胡说,是谁放的火村里会查。”湛老二倒是猜到了湛老太的意思了,娘是怕得罪了那死丫头,最后给家里招祸。 想想如今二房在村里的名声,湛老二虽然不甘心,可也只能忍着,死丫头读书好,村正、老族长都护着。 再说放火这事没有证据,小姚氏出去乱说,只会让人以为二房见不得那死丫头好。 湛老太不准,小姚氏偏要出去说,可她也只能先烧一锅热水先把头发洗干净,哪曾想她这头发还没干,马氏就抱着小妞妞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冬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射下来,暖呵呵的让人昏昏欲睡,不过聚集在大榕树下的村里人一个个都精神很。 “好了,都静一静。”村正发话了,抬手示意这些碎嘴的妇人安静下来,这才看向刘寡妇和刘富,“刘氏,你说说昨晚上失火的情况。” 刘寡妇哭的眼睛都肿了,要不是被一个妇人搀扶着,估计都站不住了。 刘富整日偷鸡摸狗的,刘寡妇怕他祸害了家里的东西,就把所有家当都放到自己屋子的柜子里,一把大锁给锁上了,谁曾想被一把大火给烧光了。 “我是被浓烟给呛醒了……”刘寡妇哽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村正眉头一皱的问道:“你说你睡觉前栓了堂屋的门,还用椅子顶在了门后,跑出来的时候门栓、椅子都好好的。” “是。”刘寡妇点着头,着火后她第一时间就怀疑是湛非鱼给大黄报仇了。 可等火扑灭了,冷静下来了,刘寡妇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门栓好好的,那放火的人总不能一开始就躲在屋子里,等她睡着了再放火。 可火起后,自己拉着富儿跑到院子里了,也没看人从里面跑出来啊。 刘寡妇这话就好似一滴水落到了热油锅里,村里人又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该不是闹鬼吧?” “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鬼啊怪的。”有不相信的村民直摇头。 “难道是大黄的鬼魂来报仇了?要不怎么就他们两家被烧了!”这个推测让在场的妇人有九成都相信了。 周天身上没有伤,却从床上睡到了墙角里,;寡妇栓了门,可火还是烧起来了,难道还不够邪乎? 刷的一下,村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着马氏看了过去,第三个该不会轮到湛家吧? 正吃着炒花生,马氏呸一声吐掉了花生壳,理直气壮的道:“都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杀了大黄,要报仇也是去找大郎,烧二房的屋子!” 不管村里人怎么想,反正是没人怀疑湛非鱼和李氏了,更多的是往鬼怪上猜。 有迷信的老太太还让刘寡妇去山上烧点纸搴,放上供奉,再不行就找道士来超度一下。 …… 五日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湛非鱼踏着暮色回家,遇到村里人都礼貌的打招呼问好。 “也不知道老湛家是怎么想的。”看着走过去的湛非鱼,挎着篮子的大婶摇摇头,“我公爹可说了小鱼要是生在我们家,砸锅卖铁的供她读书。” 隔壁院子里正在收衣服的妇人走到门口,笑着接了一句,“谁说不是呢,小鱼虽然是个姑娘家,可她以后嫁得好了,大房又没儿子,肯定要拉扯二房三房的堂兄弟。” “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县里的媒婆昨天来村里了,要给李氏做媒呢。”又一个妇人从院子里出来,压低声音道:“听说李氏拒绝了,只道她没和离,就算和离了也不会再嫁人,就守着小鱼过日子。” 李氏的名声在村里是真的好,她人和善宽厚,里里外外都一把抓,唯一就是没生儿子,但有小鱼这样的好女儿,那是强过十个儿子了。 “湛大山也是个好的,就是人太孝顺,老湛家偏心二房三房当谁不知道呢。”挎篮子的婶子不屑的摇摇头,就算大房没儿子,可老两口跟着大房保管有好日子过。 现在闹成这样,湛老太哑巴了,湛老头一把年纪背着锄头去地里忙活,偏心二房三房有屁用啊。 “你们说老湛家会不会也失火?”这话一说出来,三个妇人都忍不住的往湛家方向看了去,现在也就剩下一个湛大郎了。 “娘,我先去洗澡。”湛非鱼今天提前从私塾回来的,趁着天亮着洗澡洗头,等到晚上睡觉时头发也晾干了。 李氏又拎了一桶热水进来,把葫芦瓢放在桶盖上,“记得加热水,洗快一点啊,你这身上也不脏。” “娘,我知道了!”湛非鱼厚脸皮的笑着,让她像村里人一个月洗一次澡,那铁定是不行的。 “那行,我先去烧饭。”李氏关上门往灶房里走。 因为到年底了,家家户户的晚饭时间都推迟了,毕竟过年要准备的事情多,尤其是这两日天气好,正适合浆洗被子、衣物。 “着火了!” “老湛家被烧了!” 一道兴奋又激动的喊声响起,正在吃饭的村里人端着碗就跑出来了,等了几日终于让他们等到了啊! “村正爷爷,湛大郎家被烧了!”山娃子嗷嗷叫的跑到村正家报信。 大黄死了,这群和湛非鱼玩得好的小伙伴那是恨死了湛大郎,偏偏他被赶出私塾了,让山娃子他们想报仇都找不到机会。 碗筷一放,村正起身往外面走,悬在头顶的铡刀总算放下来了,好在天还没黑,比大半夜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好多了,再冻几次,他这把老骨头估计都撑不住了。 隔壁的大婶子砰砰拍响了院门,对着开门的李氏急吼吼的开口:“老湛家烧着了,我们过去看看!” 李氏刚刚也听到了喊声,温声回绝了,“小鱼在屋里洗澡呢,我就不去了,省的惹麻烦。” “也行,我回来和你说。”大婶子也知道湛非鱼爱干净,估计读书人都这样,这大冷的天每隔七天就要洗头洗澡。 也幸好李氏搬出来了,否则这样浪费柴火,湛老太还不骂死她们娘俩。 湛老大住的木屋离老湛家有点远,还是柱子跑过来喊,湛老大这才跟着过去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火味,被烧的是二房的北厢,三间屋子烧了两间睡觉的屋子,衣服被子什么的都烧没了。 不过比起刘寡妇家好一点,至少老湛家的粮食都没事。 “一定是那死丫头放的火!”小姚氏哭嚎着,脸上是一道道的黑印子,头发也被火苗燎了一些,人倒是没受伤。 湛老二脸色阴沉的难看,虽然铜钱什么的还能从灰烬里找出来,可二房的床、衣柜这些家具都烧没了,衣服鞋子也都烧没了,要置办都得花银子。 湛老头站院子里抽着旱烟发呆,也没阻止小姚氏的咒骂,这火扑灭的及时,没波及旁边的屋子,可要给二房花银子置办东西,三房肯定要吵。 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想到柜子里放着一家四口过年穿的新棉衣,花了她一两多银子啊!小姚氏悲从心中来,狰狞着脸咒骂,“那死丫头好狠的心,不就是一条狗,她还想让我们大郎偿命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来的时候小鱼还在家洗头呢,再说你们一家子都在,小鱼怎么进二房放火啊?”大婶子嚷嚷着给李氏、湛非鱼证明清白。 大半夜的还能诬蔑说是有人放火,可这会儿天还没黑,老湛家十多口人都在家呢,谁能溜进来放火,家里这些都是死人吗? 村正和两个族老从烧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火灭的及时,虽然家具和衣服被子都烧了,可墙壁还好好的,买点白灰抹一下就行了。 “行了,老二家的,留点口德。”村正看着疯魔的小姚氏,体谅她的心情也没骂她,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村正话是对小姚氏说的,可目光却看向湛老二,“这着火和小鱼一点关系都没有,小鱼是读书人,你要是诬蔑她的名声,别怪村里族里给小鱼出头!” “村正,我刚刚在外面和胡叔说话,没人进湛家的院子。”大林子说了一句。 他娘明天要去县里买点年货,大林子刚好碰到赶牛车回来的胡大叔,两人就站在湛家的院子外说话,要是有人溜进去,大林子和胡大叔肯定就看见了。 第077章 今非昔比 ,我去古代考科举 等李氏和湛非鱼被山娃子喊到湛家老宅时,堂屋里站满了人,天太冷,看热闹的村民也不愿意在外面挨冻。 湛非鱼没干透的头发披散着,乌黑的发色衬的她一张脸更加白皙娇嫩,再搭配上星辰般漆黑的双眼,精致的不像乡野农家养出来的孩子。 “小鱼,快到火盆这边来烤烤,可别冻着了。”大婶子吆喝着,把湛非鱼拉到火盆边坐了下来。 挤门口的村民让李氏也进屋了。 “小鱼头发还没干呢,湛老二家的总不能说是小鱼放的火了吧。” “本来就是胡扯,大林子和胡大叔都没看到人。” “你看她和刘寡妇也不知道嘀咕什么。” 老族长和村正坐在方桌的左右两侧,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湛老太和马氏收拾干净了。 湛老头站一旁抽着旱烟,这一连串的事之后,湛老头像是老了十多岁,身体都佝偻了。 “之前在大榕树下我已经说清楚了,着火的事虽然蹊跷,但肯定和小鱼无关!”村正声音洪亮,面容威严。 “周天当时昏睡了一问三不知,可刘氏你和刘富是清醒的,着火时门栓是栓好的,再让我听到有人把脏水往小鱼身上泼,别怪我这个村正以村规处置她!” 对上村正锐利的目光,刘寡妇表情讪讪的低着头,隐匿了眼底的不甘和贪婪。 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可自家的家当都被烧没了,灶房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大冬天的又冷又饿,别说过年了,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村正没理会刘寡妇,看向小姚氏厉声道:“还有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在村里胡说八道,湛老二纵着你,可族里容不下犯口舌的妇人,再有下一次你就拿着休书回姚家!” 只要老族长和族老们同意了,族里就可以代替湛老二把小姚氏给休了。 “二嫂就是心里难受说胡话,村正,我保证二嫂不会再瞎说,否则我捶她。”马氏推了一下小姚氏,让她赶紧说话。 李氏搬出去之后,从洗衣做饭到打扫院子,从喂鸡喂鸭到打理菜地都落到俩妯娌身上,马氏本来就是个惫懒的,和小姚氏为了这些事整天吵。 一想到小姚氏如果被休了,这些事都落到自己头上,马氏吓的一个哆嗦,就差按着小姚氏的头让她表态。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我们三家的房子被火烧了!”小姚氏忿恨的目光看向湛非鱼,这死丫头就是给大黄报仇呢! 敢情自己这番话都白说了,村正看着冥顽不灵的小姚氏,刚要发火却被老族长给打断了。 “小姚氏,俗话说捉贼捉赃,你指控李氏和小鱼放火烧了你们三家的房子,总要拿出证据来。”老族长上了年纪,说话慢悠悠的,但没有人敢怠慢。 不等小姚氏反驳,老族长继续道:“村里有一百多户,老老小小七百多人,总有些矛盾,按照你的说法,日后谁家出了点什么事,但凡和他家吵过的就是罪魁祸首?就能索要赔偿?” 村里的妇人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的,总不能今天我找你家要银子,,明儿你找他家要银子,那村里不是乱套了。 “别人家的事我不知道,但放火的事一定是小鱼指使人做的!”小姚氏像是抓住了湛非鱼的把柄,声音高昂而尖锐。 “柱子没少说那个百户武艺高强,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了我们三家的房子,不是他还能是谁!难道还真闹鬼不成?” 虽然村里人愚昧,相信鬼神之神,但小姚氏可不相信是大黄的鬼混作怪。 从周天被人丢到院子里,刘寡妇家门栓都好好的,自己在正屋吃饭可房子却被烧了,小姚氏被湛老二提醒之后就想到柱子口中的百户大人。 小姚氏提高嗓音质问道:“曾家的家丁护卫都是练家子,还不是被对方一脚给踢的吐血,这样的高手来我们三家放火有什么难的。” “这还真有可能。”有不相信神鬼的汉子低喃了一句,若真是卫所的百户大人做的,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坐小凳子上烤火的湛非鱼站起身来,看着洋洋得意的小姚氏不由笑了起来,“二嫂子可知百户是几品官?” “关我什么事?你别想用大官来压我!”小姚氏嘴硬的回了一句,恶狠狠的瞪着湛非鱼,若不是过继了,这死丫头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一巴掌扇不死她! 看着同样疑惑的村民,湛非鱼朗声道:“卫所百户乃是从六品,比陈县令还要高一品,换句话说我也能指使陈县令来村里放火。” 村里人一愣,随即都摇着头,这绝不可能! 小鱼再能耐,也就是让马捕快这些衙役客气一点,还能指使县令大人?打死他们都不相信,更别说让县老爷来放火,他们三家祖坟冒青烟都不可能! “如果我真的能让从六品的大人替我办事。”湛非鱼歪着头轻笑着,眼中满是轻视和冷漠,“我还需要怕谁吗?” 一边是比陈县令还要厉害的百户大人,一边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湛非鱼别说烧了三家的房子,百户大人把湛大郎他们的腿给打断了,他们又能如何? 去衙门喊冤,可陈县令品级还低一些,就算是同级,县衙也管不到卫所。 看着笑容嫣然,可眼神却冷酷无情的湛非鱼,村里人感觉无比的陌生,又心生畏惧。 大家突然意识到湛非鱼不仅仅是个七岁小姑娘,她背后有身为秀才的林夫子,有一方父母官陈县令,更有武艺高强的百户大人,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以欺辱的。 他们连衙门没品级的衙役都不敢得罪,连那些地痞流氓都害怕,有什么能耐和小鱼叫嚣? 没理会终于害怕的刘寡妇。小姚氏等人,湛非鱼看向老族长正色道:“太爷爷,给我开蒙的老师知道我被过继了,就让百户大人送了银子供我读书,所以族里的银子就用来帮助有困难的族人吧。” 湛非鱼也是收拾衣服的时候才看见的,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普通农家能用一辈子了,即使读书科举耗银子,但五百两也足够了。 “太爷爷,我和娘就先回去了。”湛非鱼说了一声,根本别看其他村民的表情,牵着李氏的手就走了。 挤在屋子里的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来,习惯了湛非鱼乖巧有礼的一面,此时看着她那生人勿进的冷漠态度,莫名的生出几分惧意。 老族长不但没有因为湛非鱼这强势的态度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摸着胡子。 村正和几个族老亦是如此,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是仗着辈分高年岁大而已,否则小鱼哪需要和他们如此客气。 “行了,大冷的天我也不说废话了,你们就想想马捕快为什么对小鱼这么客气?再想想宝丰布庄曾家那么霸道为什么不追究?”说完后,村正嘲讽的看着面色阴沉的湛老二。 他再精明再会算计,可也只是个泥腿子,小鱼虽然还是个白身,却是前途无量,湛老二再不消停,后悔也就迟了。 村里人也许不精明,但绝对不傻,村正话都说到这份上,谁心里都有一本账。 再想着湛非鱼连族里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都不要了,这说明她不差钱啊。 想到刚离开的湛非鱼,身上穿着崭新布料的棉衣,脚上是皮子做的靴子,以前村里人还能摆出恩人的高姿态,毕竟小鱼读书的银子可是族里出的,但现在谁敢? “难道就这么算了?”等村里人都离开了,小姚氏忿恨不甘的攥紧拳头,真相摆在眼前了,可村里族里竟然撒手不管了。 湛老三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丢过话来,“村正的话二嫂没听见吗?就算是百户大人放的火,你有几条命去找人家报仇?” “我……”小姚氏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湛老头把烟斗往桌沿重重的磕了两下,警告的看向闹腾的小姚氏,“老三在码头能站住脚,多亏了马捕快的关照,那也是小鱼的面子,别嘴上没个把门的胡咧咧,多想想大郎和三郎!” 小姚氏很想说湛老二和马捕头称兄道弟,可之前马捕快抓刘富的时候,湛老二也过去说和了,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湛大郎为什么被赶出私塾,说到底也是林夫子维护湛非鱼,而她随时能去县学读书,湛大郎却只能待家里,有银子都没有私塾收他。 湛老二和小姚氏纵然有一肚子的不甘、嫉妒、仇恨,却也只能憋着忍着,甚至感觉到湛老头、湛老太对二房的态度也变了。 老两口更重视三房了,甚至拿了十两银子给马氏,等明年九月就送二郎去私塾读书。 …… 第一场冬雪落了下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私塾也放假了,但湛非鱼依旧准时去私塾。 “小鱼起的真早。”扫雪的大叔忍不住感慨,这么冷的天,要不是为了扫雪,他也起不来。 “难怪读书好,我家那兔崽子还在做梦呢。”旁边的邻居停下了铁锹,以前看湛非鱼那就是村里的小辈,但如今却多了敬畏。 私塾,书房。 林夫子把炭盆放到了湛非鱼脚边,先给她分析范文,“此文的破题甚是精妙: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昨晚上就差把“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话实践了一遍,湛非鱼立刻道:“破题二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 “不错,破题可以多角度,有明破、暗破、正破、反驳、顺破、逆破,但凡破题无论圣贤与何人之名,须用代字,故以能者二字代颜渊。” 林夫子详细的说了一下,毕竟湛非鱼读书时间短,这些都是她需要注意的地方。 林夫子接着问道:“你且说承题句何解?” “孔圣人对’行藏’问题坚持自己的观念,因为颜回紧跟自己,才可跟他说这个话题。”湛非鱼归纳为四个字:用舍行藏。 说的是一个人的处世态度,当为世所用时,则积极努力地去做;当不为世所用时,则退而隐居起来。 我是朝廷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需要就放犄角旮旯里。 一炷香后,冻僵的身体回暖了,“惟我与尔参神明之变,而顺应无方……。” 湛非鱼诵读完了文章倒数第二段,也就是后比,“果真是状元郎的文章,气势磅礴,意无余蕴。” 林夫子笑道,“行文至此成篇了,若无韵味,岂能成为佳作。” 湛非鱼看向最后两句: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全篇收结。 “夫子,我这样是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湛非鱼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林夫子,“写制艺文太难了,我感觉若是策问还行。” “先做制艺文,策问日后再说。”林夫子毫不客气的把湛非鱼逃避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制艺文的题目选自四书五经,而答题也必须以《四书章句集注》这些科举要考的书籍展开,阐述的是经书的义理,不能加以自己的观点。 制艺文对文笔要求高,要求严格对仗,类似骈文,正所谓代圣人立言。 “可就算县试不考策问,府试、院试肯定要考。”湛非鱼做最后垂死挣扎。 策问说白了就是时事论文,可以问民事民生;问治国之策;问攘外安内。文采是次要的,治国安邦才是重点。 被打击的湛非鱼无比哀怨,看到林夫子递过来的新的制艺题,眼睛倏地瞪大,生无可恋的趴在书桌上,“夫子,我要休息片刻再战!” “行,你休息。”看着耍赖的小姑娘,林夫子眼中藏着笑。 其实比起刚开始写制艺文,小鱼已经是进步飞速了,只是她读书时间浅,还不习惯写对仗的骈文,等三五年之后养成了习惯,便不会如此苦大仇深。 结束了一天的课,从私塾离开的湛非鱼感觉全身的精力都被制艺文这个小妖精给榨干了。 “夫子,我娘明日生辰,我请一天假!”也不管林夫子答应不答应,湛非鱼丢下话,小短腿跑的咻咻的,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爹,小鱼她?”走过来刚想要打招呼的林修远目瞪口呆的看着雪地里狂奔而去的圆团子,斜跨的布包一上一下的摆动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她这是怕我不准请假。”林夫子失笑的摇摇头,再聪慧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余光扫过身旁已到自己肩膀高的儿子,林夫子看着他一入冬便苍白病态的脸色,“修远,你可想好日后该如何?” 林修远是早产儿,身体孱弱,科举一途早已断绝,而林修远读书虽然认真刻苦,却少了一点天赋。 若能考取秀才还可以接手私塾,但林夫子却知道林修远的水平,只怕要当一辈子的童生了。 “爹,我想开一间书肆。”林修远低声回答,眉眼里流露出愧疚,子不能承父业,是自己对不起父亲。 林夫子思虑半晌,抬手拍了拍林修远的肩膀,“也好,等小鱼日后考取了功名,你若开书肆倒也不愁没生意。” 听到这打趣的话,林修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怎么也是小鱼的师兄。” 王氏站在回廊转角处听着父子俩的谈话,神色里多了一抹思虑。 其实在十月时,林夫子曾提过把湛非鱼订给林修远,两人是师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算是一段佳话。 只是王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时湛非鱼还在湛家没过继,家中清贫,唯一在私塾读书的湛大郎又是个不成器的,若是和湛家结亲了,不但帮不到修远,湛家那些人还会成为拖累。 可王氏没想到湛非鱼如此有读书天赋,而且运气极好,不单单被陈县令看重,更得到贵人的看重,连县学、府学的推荐信都拿到了。 王氏便重提了两孩子定亲的事,可惜这一次却是林夫子不同意了,只道林修远配不上湛非鱼,这着实让王氏气狠了,几天都没理会林夫子。 第078章 贵重年礼 ,我去古代考科举 腊月二十六是李氏的生辰,清晨,灶房里烛光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湛非鱼将煮好的长寿面从锅里捞了出来,又将煎的焦香的两个荷包蛋放了进去。 湛非鱼端着碗走进堂屋,“娘?” 回过神的李氏有些慌乱的把手中的木簪给收了起来,赶忙接过碗,“别烫着。” 那木簪子是谁送的不言而喻,湛非鱼想到季大夫之前的话。 李氏身体没事,可湛老大却被下了绝育药,这也是七八年来夫妻俩没孩子的根本原因,好在这药并不是秘药,只是寻常大夫也查不出来。 “别皱眉,娘心里有数。”李氏抬手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笑容温和而慈爱,“若是日后他还向着我们便再说。” 李氏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到了湛非鱼的碗里,神色更加柔和,若不是搬了出来,哪有这样舒心的好日子? 在湛家鸡蛋除了卖钱也就偶尔炖个鸡蛋羹,即使是生辰,总不能李氏吃鸡蛋,几个孩子看着。 若是孩子都吃,那就是五个蛋,而湛家加起来十多个人,这个月你生辰,下个月他过生,攒下来的鸡蛋哪里够。 看着一碗长寿面一个荷包蛋就满足的李氏,湛非鱼隐匿了眼底的愧疚,“我都听娘的。” 母女俩吃了早饭后,湛非鱼开始每日的晨读。 李氏忙完了之后,看了看日头从柜子里拿出三十两银子。 “小鱼,娘去村正家了。”李氏对着屋里读书的湛非鱼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这三间屋子是村里提供的,原本湛老大打理族田有二两银子的贴补,就充当房子的租金,但殷无衍给了湛非鱼五百两银子后,她和李氏商量了便决定把房子买下来。 至于湛老大的那二两银子,他被除族了,手里估计也就两三百文,过年连道荤菜都吃不了,有二两银子也能过个好年。 李氏在院子外喊了一声,见院门开着就进来了,“五婶,村正在家吗?” “凤玉来了,快进来。”五婶子从灶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知道你要过来在屋子里等呢,老头子,凤玉来了。” 被称呼老头子的村正其实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见李氏拿出了三个十两的银锭子,笑着道:“买下也好,你和小鱼也住的心安。” 农家人最在乎的莫过于田地和房子,但凡有了这两样心就定了。 “是啊,小鱼明年也能抄书了,她说能练字还能把夫子教的内容温故一遍,林夫子也同意了。”李氏即便拿出了三十两,家里也还有四百多两银子,但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懂,明面上小鱼抄书,自己也要做鞋子。 “读书的事小鱼比我们懂,不耽搁就行。”比起那些读死书的,懂生计的湛非鱼更让村正认同,再者林夫子都答应了,必定不会出岔子。 “眼瞅着要过年了,房契只能年后再去衙门办。”村正又说了一句。 “不着急。”李氏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现在就把银子拿过来,也是防止村里人或者娘家的亲戚来借银子,总得有个不借的理由。 不能办房契,不过村正还是回房去给李氏写个收条。 五婶子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道:“凤玉,我这里倒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给小鱼定亲?”听完后,李氏震惊的愣住了。 虽然之前朱地主家想要把湛非鱼订给朱鹏,但李氏不打算这么早考虑湛非鱼的婚事,真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也不迟。 五婶子拍了拍李氏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劝道:“林夫子是小鱼的老师,家中就一个儿子,日后也没有兄弟妯娌的矛盾。” “再者这是林夫人亲自和我提的,这当婆婆的看上了小鱼,以后婆媳俩也能处的好。”在五婶子看来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林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林夫子私塾收了二十多个学生,一年束脩有两百多两,除去费用,就算剩下四五十两银子,也强过许多人家了。 看李氏有些意动了,五婶子笑着继续道:“等日后小鱼生了孩子,那就是林家的大功臣了,这日子过的舒坦才是正理。” 不管湛非鱼多么有读书天赋,李氏也没想过让她嫁去大富大贵之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最终吃亏的还是女子。 “我回去和小鱼说一下。”李氏并没还有立刻答应。 虽说子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五婶子也知道湛非鱼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这婚事需要她点头也正常。 “也不着急,我年后才给林夫人回话。”五婶子每年都要陪着村正代表金林村和湛氏一族去林夫子那里走一趟,送的礼并不多贵重,但尊师重道的心意在这里。 从村正家回来后,灶房里要提前烧的过年菜都还没烧,可李氏的心思都在湛非鱼的婚事上。 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出来休息的湛非鱼端着杯子,一边暖手一边喝水,看着又坐椅子上失神的李氏不由道,“娘?” “小鱼。”李氏一惊,看着面团子一般白嫩的小姑娘,忽然道:“你师母托了村正家五奶奶给你说亲,想要把你订给修远。” “什么……咳咳……”一口水喷了出来。 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瞅着李氏,着实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乌黑的眼瞪的圆溜溜的,跟猫眼儿一般,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多大的人了,喝水也能呛着。”李氏无奈的看着一嘴巴水的湛非鱼,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笑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师母相看上你也正常。” 其实村里也有不少人露出话风来,不是自家的儿子、侄子,就是亲戚家的男娃子,湛非鱼读书好,长的也漂亮,谁不想把这样的小姑娘娶回家。 “娘,我明儿见到师兄多尴尬啊!”湛非鱼生无可恋的垮着脸,第一次发现还有比制艺文更可怕的存在,那就是说亲!自己过了年才八岁啊…… 李氏也被她这孩子气的模样给逗乐了,“你聪慧也懂事,娘也不瞒着你,林夫子家的确不错……” 李氏和五婶子想的差不多,嫁到别人家去了,日后小鱼被婆家欺负了,自家都没人能给她撑腰。 可林夫子的为人李氏完全相信,林修远她虽然也见过一面,但相由心生,那是个性子温和的孩子,必不会欺负小鱼。 就算李氏说出一朵花来,湛非鱼依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成,绝对不成!” 她活了两辈子,师兄在她眼里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平日里相处时,湛非鱼把林修远当成了兄长,但成亲什么的绝无可能,她可不是摧残未成年的怪阿姨! 看李氏脸上透着可惜,湛非鱼赶紧道:“娘,其实师母并不是很喜欢我。” 虽然在私塾里湛非鱼接触最多的是林夫子,尔后是林修远,最后才是师母王氏,可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师母态度一直很冷淡,甚至透着几分不喜。 湛非鱼心里清楚师母是不满自己霸占了夫子太多时间,而且笔墨纸砚虽然私塾提供,可也是后定数的,但林夫子给湛非鱼的绝对是其他人的几倍。 更别提林夫子还送了湛非鱼二十多本书,虽然她字迹工整后把书誊抄了一遍,又送还给了林夫子,可在王氏看来湛非鱼依旧占了林家的便宜。 “什么?”李氏一怔,林夫人若是不喜小鱼,又怎么会托人说亲? 湛非鱼就差拍胸膛保证了,换了个角度继续游说李氏,“师兄体弱,师母最为疼爱师兄,而我又不是会照顾人的,日后肯定有矛盾。” 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湛非鱼变成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温柔小女子。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等自己考了功名,女强男弱,不说师兄心里会不会不平衡,但师母绝对不乐意自己压了师兄一头。 李氏只想着林家家风好,家中也富裕,却没想到这一茬。 小鱼性子看着柔和,可李氏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冷漠,如此肯定和林夫人这个婆婆处不好。 见湛非鱼睁大眼瞅着自己,李氏失笑道:“行了,娘知道了,过两天就去村正家给你拒了,左右你还小,再多等几年也无妨。” 一口浊气吐了出来,饱受惊吓的自己需要写一篇制艺文来静静,湛非鱼端着杯子就回屋了,“娘,我回去看书了!” ……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为了避免尴尬,湛非鱼一狠心领了十篇制艺文的题目回来,只道过年这几日不打扰林夫子。 毕竟年前事多,到年后拜年的学生又多,林夫子没时间教导湛非鱼,她不如在家里读书写文章。 过年要蒸的吃食多,蒸笼在家里洗不方便,李氏便拿着竹蒸笼到了河边。 河边热闹的很,洗东西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要过年了都高兴着。 “这过年啊,还是要人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才好,否则就算烧了鸡鸭鱼肉也没人吃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小姚氏斜着眼看着李氏,见不惯她被村里人捧着,总要刺两句。 有和李氏不对付的妇人,尖声附和道:“团圆团圆,四方桌都坐不满算什么过年,年前年后的大门口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桂花嫂你家年年都热闹,三个小姑子都回来拜年,年后你要回娘家走亲戚,这才是兴旺人家。”小姚氏的笑声格外刺耳。 李氏看都没看两人,蹲下身来洗蒸笼。 “她就是嫉妒,早上还和老三家的吵了,差一点都动手了。”山娃子娘低声和李氏说起来,小姚氏和马氏天天吵,过年要做的事多,吵的更厉害。 “左右都和我没关系了。”李氏神色淡然。 如今她过的清净,小鱼也能好好读书,至于湛老大,他若是不再愚孝,他们夫妇还能在一起,毕竟也没和离。 见李氏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姚氏只感觉一拳头打棉花里,气的脸都扭曲了。 “李婶子,有马车,好几辆马车!”突然的,河岸上传来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喊声,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氏赶忙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回去看看。” 小姚氏眼珠子一转,和桂花嫂子对望一眼,两人把东西往木盆里一放也跟过去了。 院子门口,湛非鱼对着赶马车的小厮道:“麻烦小哥替我多谢掌柜的,年后我再去拜访。” “湛小蒙童客气了,我家掌柜的说积雪未化、道路湿滑,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小厮态度恭敬,他是替文兴书斋胖掌柜送年礼过来的。 “小鱼,我替你拿进去。”湛老大小心翼翼的开口,见湛非鱼没反对,眼中一喜,赶忙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礼物。 除了一套笔墨纸砚外,还有四色点心,一块浅黄一块淡蓝的布料,都是适合湛非鱼穿的颜色。 李氏过来时,文兴书斋的马车刚走,后一辆马车的小厮赶着马车上前。 “娘,你回来了。”湛非鱼回头看向李氏,给她介绍道:“这是乐山居的小何哥。” “劳烦小哥了。”李氏温声道谢。 小何摆摆手,“夫人太客气了,这是我们东家让送过来的年礼。” 比起文兴书斋的年礼,季大夫送来的东西贵重多了,一套文房四宝、八样糕点,还多了两坛子酒、两包茶叶,布料送了六块,有两个颜色深的明显是给李氏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包药材,小何道:“这是东家配的补身体的药材,这包是夫人喝的,这个是湛小蒙童的,加水炖煮便可,每十日喝一包,一直喝到出九。” 李氏喝的药是给她调理身体的,等季大夫配置出解药解了湛老大身上的药,日后夫妇俩还可以生个孩子。 看着湛老大和小何把礼物往院子里送,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也低声说了起来,“看到那料子没?之前我在布庄问了,一匹要五两银子。” 一匹布料大约可以裁剪成十件衣服,除去人工和丝线外,这一件衣服也要五百文,而寻常农家人的新衣服不到一百文。 胖婶子点了点头,“那一块布料小鱼至少能做两身衣服。” “那六块布料都值十两银子了?”有贪婪的妇人震惊的瞪大眼,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马车上还没搬走的酒坛子还有茶叶、糕点,“那这些加起来岂不是四五十两银子?” 王大叔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王婶子也懂点药草,接过话来,“最贵的是补身体的药材,一般都是加了参片的。” 一支品相中等的人参至少也要五十两。 其他人听的直咂舌,而小姚氏则忿恨不甘的攥紧了手,指甲把掌心都给抠破了,自家当家的好不容易在钱庄存了一百多两银子,最后都被死老太婆给拿走了! 而李氏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把贵重的礼物送上门来。 村正站在人群外,只是送年礼,也不需要他出面给湛非鱼撑场子,笑着和身边的族老闲聊,“小鱼如今真的能耐了。” 族老是个精明的,低声道:“你看看那年礼除了小鱼能用上的,还多了酒和茶叶。” 湛非鱼还是个孩子,这两样都用不上。 族老着看向不解的村正,“那是给小鱼过年送礼用的,乐山居的东家如此周全,这是把小鱼当成了自家小辈啊。” 乐山居和文兴书斋都是铺子里的小厮送年礼的,最后第一辆马车上却下来一位中年男人。 一身深蓝色长衫,男人对着湛非鱼拱拱手,“湛小蒙童安好,鄙人姓洪,是陈府的管家,奉我家夫人之命给湛小蒙童送年礼。” “洪管家好。”湛非鱼微微一愣,自己没和陈姓的人有过接触。 看着斯文儒雅不像管家更像是读书人的洪管家,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几分,随即正色回礼道:“承蒙大人厚爱,学生受之有愧。” 李氏和湛老大都感觉出湛非鱼的态度郑重了许多。 “娘,这是陈大人府上的管家。”湛非鱼给李氏这一介绍,看热闹的村里人集体失声了。 而一直还叽叽歪歪说酸话的小姚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陈县令的妻子邹夫人准备的年礼有六样,除了文房四宝、糕点、布料外,多了一套适合小姑娘戴的首饰。 洪管家亲自把一本书递给了湛非鱼,“这是我家大人早年在国子监读书时收录的诗作,上面有大人的批准。” 没有诗才的湛非鱼如获至宝,双手接了过来,郑重的道谢:“劳烦洪管家替我感谢陈大人,学生一定勤学苦读不负大人所望。” 等马车离开了,屏住呼吸的村里人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小鱼,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村正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放眼整个上泗县,有几个人能得到陈大人送来的年礼,而且还是管家亲自送过来的,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我记住了。”湛非鱼点头应下。 “天哪,陈县令竟然给小鱼送年礼,难怪上一次马捕快对小鱼那么客气!”村里人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加敬畏。 以前只听说陈县令看重湛非鱼,如今大家才有真实的感触。 有几个妇人还打算进屋看看到底有哪些礼物,但这会儿谁都不敢了,要是一不小心弄坏了陈大人送的东西,卖了她们也赔不起啊。 “行了,看都看过了,都回家做事准备过年了。”村正见大家还围拢在院门口不走,不得不高声催促。 湛非鱼看着有些不安的李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娘不用担心,年后我会一一上门拜访,不会失了礼数的。” “娘不懂这些,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问林夫子。”李氏低声提醒,若只是亲戚之间倒也容易,礼尚往来不让对方吃亏就行。 可这些都是大户人家,送来的东西又如此贵重,李氏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礼。 虽然大家不想走,但村正都开口赶人了,只能三三两的离开,可说的还是这事,他们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这般送礼的,几十两上百两的银子啊,为什么他们赚一两银子都那么难。 “你看到小姚氏那脸没?”山娃子娘笑着开口,老湛家的人估计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要是没把小鱼过继出去,这些年礼可都是湛家的。 “该,这些年当我们不知道老两口偏心。”说话的妇人也咯咯笑了起来,她们和李氏交好,如今湛非鱼出息了,日后看在李氏的面上也能拉扯她们家一二。 湛非鱼和李氏也转身回屋,可前脚还没跨进院门,马蹄声咚咚的响了起来。 离开的村里人刷的一下停下脚步,走远的人更是迫不及待的转身又跑回来了,这又有人来送年礼了! 疾驰的马车被勒停了,身着从六品武官服、腰佩雁翎刀的青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锐利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湛非鱼身上。 “湛小蒙童安好,我家大人有东西让属下送过来。”青年转身就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大木箱。 木箱沉重,放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土,这让村里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这么大的箱子,到底装了什么。 青年又从马车上拿了个箱子,这箱子却小多了,四四方方不过一本书的大小,“大人公务繁忙,这是大人给的压岁钱。” 呃……湛非鱼接过沉甸甸的小箱子,肯定不是银票,难道是银锭子? “告辞。”东西送到了,青年也不再多留,一拱手就翻身上了马车,鞭子一甩,马车便疾驰远去。 第079章 绝不归宗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炮竹声中便是新的一年,吃团圆饭的村里人说的第一件事便是湛非鱼收到的年礼,平常人家七八口人一年都存不了五十两银子,可湛非鱼收个礼就足足有几百两。 而村里人谈的第二件事就是宝丰布庄曾家,天凉曾破! 在二十九这一日,南宣府卫所的陶百户带了一队士兵将曾家包围了,曾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都被缉拿了。 曾家的宅子和铺子贴上了封条,当天晚上,曾玉泉、几个曾家嫡系外加铺子的掌柜的、账房等人被套上枷锁拉上囚车连夜带走了。 曾家的家丁、小厮、丫鬟们都下了县衙的大牢,等年后查清楚了曾家的案子,再交由陈县令发落。 “爹,既然曾家都完了,那大哥是不是能回来了?”湛老二放下筷子,神色里透着愧疚又多了几分期待。 刚要夹菜的湛老头一愣,早上他从小儿子口中得知曾家出事了,只想着老二安全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却没想到湛老大这里。 小姚氏这两日被村里人挤兑嘲讽,又嫉妒李氏收到的那些年礼,立刻附和道:“当初曾家不讲理冤枉我们,大哥也是体恤当家的挨了七刀才代替当家的被除族,现在没事了,大哥也能回来和我们过个团圆年。”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湛老头枯树皮一般的脸庞上露出笑来,声音都响亮了三分,“说得对,老三,你去把你大哥叫回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年,再把家里的酒拿出来,我们父子四个好好喝一杯!” 湛家人都笑了,似乎都在期待湛老大回来。 “啊啊……”一旁面色阴沉沉的湛老太抬起头,皮包骨头的手一把抓住了湛老三的胳膊,对着他直摇头,又啊啊的喊了两声。 湛老三错愕一愣,“娘,你干什么?我去喊大哥回来吃团圆饭!” 从情感上而言湛老三更亲近大哥,从小时候起大哥就护着他、让着他,湛老三也舍不得湛老大在木屋里孤孤单单的过年。 而理智上,湛老三更想湛老大回家,田里地里的活没人干,家务也没人做。 马氏和小姚氏俩妯娌虽然也能做,但两人天天吵的人耳朵疼,关键她们干活没有李氏麻利,烧饭做菜也不好吃,还邋里邋遢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湛非鱼今非昔比,全村就没有人不眼红那些价值几百两的年礼,湛老三同样也动了心,有那么多的银子,哪里还需要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到码头拉货。 “娘,你老糊涂了吧?你拦着老三干什么?”马氏往嘴巴里塞了一口肉,三两下吞了下去开口道:“大哥回来了,大嫂肯定也要回来,那么多糕点、布料,说不定还有银子呢!” 要不是惧怕村正和老族长他们,马氏都想上门去抢了,几百两银子啊,到时候她也能像朱地主一样,每餐都能吃肉,还有下人伺候着。 湛老太死死的抓住湛老三的手腕不让他走,力度之大,尖锐的指甲都摁到了他皮肉里。 “娘,你快放手啊!”马氏不满的看着湛老太,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娘真的老糊涂了! 见马氏还敢怂恿湛老三去喊人,湛老太面容狰狞了,左手抓起碗对着喋喋不休的马氏砸了过去。 砰一声!粗瓷大碗砸到马氏的头上,然后掉地上碎了,伴随而来的是马氏痛喊声。 一把捂住了头,感觉流血了,马氏放下手一看,指间是殷红的血液,蹭一下起身的马氏愤怒的叫嚷起来,“娘!你疯了啊,你砸我干什么!” 湛家其他人也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湛老太会发疯。 可一抬头,蜡烛的光下,那皮包骨头的刻薄老脸,那深深的法令纹,搭配上湛老太狠辣的要杀人的眼神,湛家人都吓了一跳。 小姚氏乐得看马氏倒霉,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风凉话脱口而出,“娘只是失手,弟妹,你当儿媳妇的怎么和婆婆大呼小叫的!” 不过小姚氏也眼红李氏收到的年礼,要是大哥没除族,李氏没搬出去,有爹娘在上面压着,那些好东西有一大半要进二房的口袋。 “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大哥除族之后就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了,伤了你的心。”小姚氏走过来,安抚的拍着湛老太的后背,“可母子哪有隔夜仇的,娘,大哥最孝顺你,知道你还惦记着他,大哥一定会……。” 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小姚氏脸上还挂着自以为是的笑,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湛老太力气大,这一巴掌把小姚氏的脸都打偏过去了,而眨眼的功夫,她的脸就肿起来,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啊啊!”嘶哑的喊叫着,湛老太枯瘦的老脸狰狞而扭曲,死死的盯着小姚氏和马氏,似乎谁敢去喊湛老大,她就要杀了谁! 湛二郎几个孩子吓的抖了抖,哆哆嗦嗦的看着狰狞可怕的湛老太。 湛老头有些的恼火,可偏偏他也不敢和湛老太对着来。 自从不能说话之后,湛老头就感觉这老婆子跟鬼上身一般,身上都凉飕飕的,看人的眼神让人瘆得慌,每晚上躺下来之后,湛老头都害怕湛老太半夜会不会爬起来掐死他。 “都吃饭,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湛老头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开口了。 再说两个儿媳妇,一个额头被碗砸破了,一个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也不是喊湛老大回来的好时机。 发疯的湛老太终于消停了,只是阴狠如同厉鬼一般的眼神警告的看了看两个儿媳妇,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湛老太自从哑巴了就没有出过湛家的大门,但有小姚氏和马氏在,湛老太也知道湛非鱼收到很多年礼,都是值钱的好东西,加起来至少几百两。 可一想到自己被毒哑了,湛老太真的怕了,她怕湛老二他们算计湛非鱼,到时候惹怒了那些人,丢了命可就迟了。 …… 另一边,吃过年夜饭的湛非鱼像是没发现李氏的心不在焉,“娘,我回房间读书了,夫子布置的文章还没写。” 回过神来,李氏赶忙道:“好,娘这就把炭盆给你端进去,别冻着了。” 虽然黑炭的价格也不便宜,可湛非鱼每晚上都要苦读到深夜,再者家里也不差银子,李氏就从村里烧炭的人家买了五十斤木炭。 等湛非鱼暖了手开始提笔写字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湛非鱼笑了笑,收敛心神继续誊抄手中的制艺文。 殷无衍让人送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小箱子里装的却不是银锭子,而是大户人家用来打赏的银子。 特制的银子有梅花状、葫芦状,也有银裸子,一盒子估计有一百多两,足够湛非鱼撑场子用。 而另一箱却都是书,其中有十本收录的是近几年各府院试、乡试中的制艺文佳作,还有国子监学子所作的优秀制艺文。 最重要的是这些文章都有点评,字迹虽各不相同,可看这堪比书法大家的字迹,湛非鱼就知道这些点评都是大儒所写,这十本书对湛非鱼而言就是制艺文教科书! 且不说湛非鱼如痴如醉的在学习如何写制艺文,李氏拎着两个篮子出了门,外面积雪未化,月光洒落下来倒不显得黑暗。 “凤玉?”开门的湛老大呆愣愣的看着门外的李氏,反应过来后,黝黑的脸庞上露出狂喜之色,“你怎么来了?我……你……” 李氏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湛老大,看他那激动的都快说不话话的模样,终究心软走了进来。 老猎户的木屋就两间,右边一间一分为二,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卧房,左边这间是正屋,摆了桌椅,桌子后用木板做了个隔断,是存放粮食和杂物的小库房。 “你快坐。”湛老大把两个篮子放桌上,拉过椅子让李氏坐,可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又显得很窘迫。 “你还没吃?”李氏看着桌上的菜。 估计是为了个好寓意摆了六个碟子,一碟子炒鸡蛋,咸肉炒大蒜,一条鱼,炒白菜、面粉萝卜丸子、炖豆腐。 饭菜一筷子都没动,这会都没了热气,李氏莫名的有点心酸。 看着紧张不安的湛老大,李氏哽咽的问道:“你现在高兴了吗?为了湛老二,你不顾我不顾小鱼,湛大山,你活该!” “我……”湛老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当初他代替老二除族,是因为老二挨了七刀后身体不好,娘又哭的厉害,大郎三郎跪着求他这个大伯,湛老大知道对不起其子女儿,可他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但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住在木屋里,在田里地里干活也没人给他送水了,回屋也是冷锅冷灶的,晚上更是一个人睡在床上,被窝冷的让人心里发慌。 这一日一日的过的煎熬,半夜翻身睡不着的时候,湛老大后悔了,爹娘重要,兄弟重要,可都没有妻子女儿更要。 尤其是小姚氏整天在村里子里蹦跶,到处说李氏和湛非鱼的坏话,湛老大是老实,没心眼,可村正也好,族老也罢,还有村里的同龄人,大家说的多了,湛老大也渐渐发现湛老二这个弟弟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好。 老二如果真的敬重大哥大嫂,爱护湛非鱼这个侄女,那为什么从不约束小姚氏,马氏胡扯的时候,湛老三一声怒喝就让能她闭嘴。 半晌后,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的湛老大低声开口,“我对不住你和小鱼!”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别人都是一家团圆,只有他大过年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氏忽然笑了起来,“你没有对不住我们,小鱼过继了就能读书,搬出来了,我就不需要伺候一大家子,也不必让着两个弟妹,有好吃的好喝的都能给小鱼,我们娘俩比在你们湛家过的好多了。” 因为是长嫂,这些年李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可她能怎么办?自己男人就是个性子,婆婆偏心二房三房,李氏只能忍气吞声,图的不过是家宅安宁。 湛老大呆愣的看着李氏,她穿了一身新棉衣,头上还戴了一根银簪子,因为笑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润和气。 湛老大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李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暖暖的,让人心里舒坦。 “篮子里有饺子,明天早上你煮了吃,剩下三个菜也是你爱吃的。”李氏也不管竹篮和碗碟了,说完话就转身离开。 “凤玉,我……”湛老大回过神来,赶忙抓住李氏的胳膊,魁梧的汉子忐忑的像个孩子,黝黑的脸庞上更是写满了不舍。 “我知道你想和我们娘俩一起住,可湛大山我就问你,若是你娘、你弟弟、你侄子都找来找你哭穷,借银子、借布料,借笔墨纸砚,你该怎么办?” 李氏声音清脆,语速又快,显得咄咄逼人,“那是我女儿的东西,我凭什么给别人?” 用力的抽回手,李氏不等湛老大回答就大步走了出去。 冷风从打开的门里灌了进来,湛老大想着李氏的话,小鱼收了多少礼,湛老大都知道,那些布料就够做二三十件衣服。 如果是以前,他总不能看着侄子侄女大过年的穿着破衣,小鱼却有穿不完的新衣裳,而且就算他不开口,娘也会要,两个弟妹也会吵,最后湛老大肯定要妥协。 可他满足了侄子侄女,委屈的却是自己女儿!湛老大狠狠抹了一把脸,凤玉说得对,搬出去了她们娘俩过的更好了,不用再受委屈了,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难受。 …… 大年初一,吃了饺子后,湛非鱼和李氏拎着年礼先去老族长家拜年,一坛子好酒、半斤茶叶、四样糕点,在四里八乡的绝对算是重礼。 “太爷爷,过年好,小鱼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湛非鱼穿着大红色的棉袄,用发带梳着两个小揪揪,发带末端各垂着两颗珍珠,微微晃动着,看着华贵却不失童趣。 “哈哈,太爷爷身体好真呢,还等着你金榜题名后给你摆酒,日后给你立状元牌坊!”老族长朗声笑着,心情极好。 等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相信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陈县令都给小鱼送了年礼,日后谁敢小觑他们湛氏一族!等小鱼再考取功名,湛氏一族就要兴旺了! 湛非鱼之后又去了村正和几个族老家,湛家这边也有几个长辈对李氏、湛非鱼不错,她也都一一过去拜年了,只是拎的礼物轻了一些。 湛老大虽然被除族了,可还在村里住着,尤其曾家人都被下大狱了,湛老大也去了几个长辈家拜年,还被热情的留下来吃饭,只是被湛老大婉拒了。 “哈哈,你们三兄弟倒是默契啊。”屋子里,说话的族老笑了起来,招呼湛老大坐下,“老二老三刚坐下你就来了。” 湛老大放下糕点,“五堂伯。” 五族老是湛老头隔房的堂哥,两家走得近,湛老大他们每年都要带着孩子过来拜年,只是今年湛老大是只身一人。 “大哥。”湛老二和湛老三也赶忙喊人。 相对两兄弟的热络,湛老大显得木讷又冷淡,点了点头都没说话。 “大山啊,曾家人都被官府抓走了,你被除族的事也能翻篇了,过两天我就去找族长,再把你的名字记到族谱上!”五族老摸了摸胡子一声长叹,“当初族里也是没办法,曾家势大,只能委屈了你,好在老天开眼啊。” 除族也好,重新归宗也罢,终究是族里说了算,以前是怕曾家报复,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大哥。”湛老三眼巴巴的看着湛老大,只等着他点头。 去码头拉货虽然赚银子,可早出晚归的,冬天滴水成冰,湛老三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寒风吹的开裂了,手脚也冻出了冻疮,搬货搬的腰酸腿痛连口热水都没有。 大哥一旦回来了,有那么多银子,就不缺他拉货赚的这点银子了,还是跟着爹当厨子做席面轻快,也就夏天热点,可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还能吃上好菜。 湛老二哽咽,眼角发红的看着湛老大,“大哥,是我对不住你,都是我这身体不争气!” “一家子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大也是知道你挨了七刀,身体受不住。”五族老面带几分悲戚,语重心长的对湛老大道:“你是大哥,以后你爹娘还要靠你养老,大山啊,你的委屈我们当长辈的都知道,你是个好的!” 想到李氏昨晚的话,湛老大沉默片刻后开口了:“五堂伯,我不归宗了,这样就很好,每年我也和分家的村里人一样给养老的银子。” 湛老二、湛老三脸色倏地一变,他们没有找村正,没有找老族长,来五堂伯家等大哥,就是知道大哥心软,可没想到湛老大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大哥,你别犯糊涂啊,我说句难听的,以后死了都不能埋到祖坟里,难道你要当个孤魂野鬼?”湛老三说话也冲,恨不能代替湛老大归宗。 “大哥,你这是在怪我吗?”湛老二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没有一点血色,看着随时都能倒下一般。 “大哥,是我怕死,当初明明该是我除族的,可我怕这身子骨没用,到时候我死了,留下大郎三郎吃苦。”湛老二踉跄的上前。 走到湛老大椅子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湛老二额头抵着冰冷地面,“大哥,你回来,我让爹把二房分出去,你回来吧,否则这辈子就算死了我都不能瞑目!” 湛老三这段时间一直看湛老二不顺眼,感觉他心眼多,可看着跪地上磕头的湛老二,湛老三不忍心的别过头,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口拙的湛老大呆呆的看着长跪不起的湛老二,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可一直记得李氏昨晚上的话,所以湛老大开口道:“老二,我不怪你,你起来吧,但我不会回来了。” 不回去,爹娘就不是凤玉的长辈,她就不用受委屈了;小鱼已经过继了,湛老大清楚不管如何湛非鱼都不会再回到自己名下了,他没有女儿了。 所以自己不回去,她们母女都能过的好,而湛家也没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再有争吵,湛老大不聪明,也是存了逃避的心思,他不回家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谁也没想到湛老大是铁了心的不归宗,不管湛老三和五族老如何劝,不管湛老二怎么跪着赔罪,湛老大这个木讷的老实人就一句话:不归宗。 湛老头和小姚氏、马氏看到面色难看回来的兄弟俩,期待的心情一下子破灭了。 “那个逆子!不回来就死在外面算了!”湛老头恼羞成怒的喝骂着,转身往屋里走,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对最孝顺听话的湛老大也产生了怨恨。 第080章 泰福酒楼 ,我去古代考科举 转眼,时间就从窗外正风雪的寒冬到了溪上莺啼绿树浓的五月,私塾里依旧是读书声郎朗。 书房里,正在临帖的湛非鱼放下笔,起身,态度恭敬却不显热络,“师母。” 王氏冷眼看着这粉妆玉琢的湛非鱼,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小姑娘肤白娇嫩,澄净的眉眼里透着灵气,容颜清丽而气质华贵。 如今不过八岁,王氏可以想象十年之后,褪去了这婴儿肥和稚气,必定是绝色佳人。 “小鱼,你如此聪慧,想必明白你夫子为什么不收你为弟子,而仅以启蒙夫子自称。”王氏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怨气。 她没想到李氏竟然会拒了自己的提亲。不,更确切来说是湛非鱼不愿意嫁给远儿! 自己那么俊朗的儿子却被一个乡下小丫头给嫌弃了,若不是拉不下面子,王氏真的想要去问问这母女俩,她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瞧不上她的儿子! “小鱼知道夫子的良苦用心。”湛非鱼点了点头。 林夫子自知才学疏浅,县试、府试要考的内容他还能教授,但院试却无能为力,当年林夫子自己院试的名次也仅仅排在中间。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导学生上,都不曾好好写篇制艺文,若是拜师了,定下了师徒名分,日后湛非鱼就无法再拜名师。 林夫子更希望湛非鱼乡试之后寻一大儒当老师,不单单能在科举一途上教导她,日后她是继续科举,或是钻研学问,至少有老师保驾护航。 看着不愠不火的湛非鱼,王氏莫名的烦躁,面色阴沉下来道:“我和你夫子只有远儿一个孩子,你若知恩图报就该答应这桩婚事,我和你夫子日后魂归地府也不用再担心远儿了!” 林修远身体病弱是一点,再者他性格过于温和,王氏担心给他娶了一个性子刚烈的女子,日后妻强夫弱,林修远压不住对方。 可若是寻了一个温柔软绵的女子为妻,王氏又担心这夫妻俩一起被人欺辱。 尤其是林夫子和张秀才有仇,林修远几年后真在县里开了书斋,以张秀才的狠厉奸猾,王氏是死都不能瞑目。 “师母,我是夫子的学生,只要我活着一日,必定会护着师兄。”湛非鱼能理解王氏慈母心肠,可她却无法把自己的婚事当报恩的筹码。 听到这推辞的话,王氏讥讽冷笑起来,“我自然相信你,可日后你嫁人了?有夫家有子女,你又怎么顾得上一个外人?一年两年还好,十年二十年后,等我和你夫子死了,你只怕把远儿都忘之脑后了!” 王氏还有一句话没说,她就算有心照顾远儿,可她的相公会同意?她的婆家能答应? 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湛非鱼若用心照看远儿,到时候传出一点流言蜚语来,她为了自证清白,只怕要和远儿划清界限来自保。 所以王氏感觉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湛非鱼嫁给林修远,她去年就能从湛家过继出来,还让李氏分析别住,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心计有手段,王氏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去后林修远会被人欺辱。 再者看着胖嘟嘟脸颊的湛非鱼,她这身子骨一看就很强健,日后必定好生养,成亲后若是能生下三五个儿子,自己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看着已经魔障的王氏,湛非鱼无奈的开口:“师母,婚事恕小鱼不能答应。”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王氏冰冷的目光看了湛非鱼半晌,随后神情漠然的转身离开,但看她眼中的偏执,只怕不会轻易放弃。 “这叫什么事啊!”湛非鱼苦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 也幸好自己才八岁,否则湛非鱼真担心王氏会用什么手段来促成这婚事。 等林夫子来书房时,湛非鱼已然收敛了情绪,“夫子。” “你近日制艺文大有长进。”林夫子笑着夸了一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小鱼制艺文的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 破题、承题不必说,这是她的强项,如今通篇读下来,框架结构也无从挑剔,唯独在文采上还想要继续磨练。 看着眉开眼笑的湛非鱼,林夫子话锋一转,严厉道:“但依旧没有达到科举的水平,考试是有时间限定的,而且你也不知主考官会出什么样的题,没有宽裕的时间让你琢磨思考。” “我知道。”湛非鱼受教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普通读书人半个时辰能写一篇科举水平的制艺文,自己至少要一个时辰,甚至更多的时间来打腹稿。 说到底还是对四书五经掌握的不够通透,做不到信手拈来的程度,若是题目出的偏、古怪,或者是更为变态的截搭题,那自己九成九要沉沙折戟。 “你明白就好。”林夫子最满意的就是湛非鱼的读书态度,从不沾沾自喜,不骄不躁的都不像是个孩子。 “从今日起为师出题,你在限定时间里完成一篇文章。”林夫子拿起笔快速的写了题目: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 “夫子你这题目肯定是昨晚上就想好的。”湛非鱼弱弱的抗议,可自己却要现场做题,说好的公平呢 没理会嚷嚷的湛非鱼,林夫子点燃了香开始计时,眼中却有笑意快速闪过,“行了,半个时辰后为师再过来,你抓紧时间写!” “是,夫子。”湛非鱼脆声应下,看着出门的林夫子,伸长脖子又补了一句,“夫子,要不中午你提前吃饭,我怕你一会生气就没了食欲。” 脚步一顿,林夫子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越大越没个正行。 书房安静下来,湛非鱼看着题目开始思索。 这题出自《论语》为政篇,原文是: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翻译过来就是:有人问孔子说:“您为什么不当官参与政治呢? 孔子说:“《尚书》中说:’孝呀!只有孝顺父母,才能推广到友爱兄弟。并把孝悌的精神扩展、影响到政治上去这也是参与政治,为什么一定要当官才算参与政治呢?” 湛非鱼摸了摸鼻子,夫子肯定是故意的,去年自己过继了,娘也搬离了湛家,夫子却出了一个以孝为题的制艺文让自己来写。 孔圣人注重孝道,他认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然后是亲戚、朋友、邻里……所有人的关系和谐了,整个社会也就和平了,不是只有当官一途才算是参与政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湛非鱼搁下笔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看到林修远提着食盒进来了,湛非鱼头皮一麻,刚放下的笔又拿了起来,我还能再写一篇制艺文! “小鱼,先吃饭。”看着苦大仇深的小姑娘,林修远不由笑了起来,只当她被这题目给难住了。 “师兄,我去讲堂吃。”湛非鱼也饿了,不过为了避免和林修远单独相处,她还是去讲堂吃吧。 山娃子他们虽然大了一岁,可依旧熊的很,这不吃完饭后就跑出私塾外撒欢的玩去了。 湛非鱼拎着食盒进来了,朱鹏几人看了一眼,倒没说话。 他们还在背诵孟子集注,湛非鱼去年就开始写制艺文了,明年二月就要参加县试了,距离太大,根本生不出嫉妒,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 走过来的朱鹏靠在桌上,看着吃饭的湛非鱼道:“你知道湛大郎要去张家私塾了吗?” “张秀才竟然收了他?”湛非鱼一愣,莫名的感觉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过年后,湛大郎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湛老二没有再去张家私塾自取自辱,在县城里找了个老童生把湛大郎送去读书了。 老童生是个迂腐的性子,极其严厉,湛大郎读书第一天就被戒尺把左手心给抽肿了,之后那就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湛大郎有多懒散,老童生就有多严格,书背不出来:打!字写的丑:打!迟到早退打瞌睡:打! 湛大郎的左手就没消肿过,被打狠了,他开始赖学不去读书了,然后老宅又是鸡飞狗跳的,湛非鱼没想到湛大郎竟然要去张家私塾了。 朱鹏也不卖关子,他一直记得朱地主的话,要交好湛非鱼。 “湛大郎和泰福酒楼谢家的小女儿在议亲,有谢老爷的面子在,张秀才肯定要给三分薄面。” “上泗县最大的泰福酒楼?湛大郎?”湛非鱼瞪圆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谢家小女儿很丑?身有残疾?还是名声有损?” 朱鹏哈哈大笑起来,他突然感觉湛非鱼和自己见过的读书人完全不同,不迂腐不清高!看这话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 “我听我爹说那是谢家的老来女,娘胎里没养好,脑子不太灵光。”朱鹏一开始还以为谢老爷瞎眼,否则怎么挑了湛大郎那个眼高于顶的蠢货。 是个傻姑娘!湛非鱼听明白了,又感觉索然无味。 湛家多么重视湛大郎这个长孙,吃喝穿用是孩子里最好的,早早就供他读书,最后却让他娶了个傻姑娘。 …… 其他学生还在午休,湛非鱼和林修远已经端正的坐在书房里,两人的制艺文都交了上去,只不过林修远是昨晚上花了一晚上时间写的,湛非鱼是规定的半个时辰。 林夫子审阅了两篇文章后,并没有立刻点评,而是问道:“小鱼,你的制艺文进步飞速,你且说一篇好的文章该如何写?” 殷无衍送了十册《制艺文范文》,一共五百多篇文章,湛非鱼已经通读了三遍,又逐篇分析思考了,虽然目前只钻研了前五十篇。 湛非鱼答道:“夫子,我认为有三点:一是破题承题时不能偏了,要精准的把握住题目的含义。” 主考官要考春花,你就不能写秋月的文章,有的放矢是首要的,这就看经学功底是否扎实,若是对四书五经掌握的不够通透,碰到难题、偏题、截搭题,必定榜上无名。 “其二:说理透辟,层层阐述。制艺文乃代圣人立言,必定不能违偏离孔孟宗旨。其三:遣词造句的文采要斐然惊艳。” 湛非鱼说完了自己写制艺文的心得,对上林夫子看过来的目光,心虚的笑了笑,“我目前只做到第一点,第二第三还需要磨练。” “知道不足便要改正。”林夫子温声道,这才开始分析湛非鱼的这篇制艺文,指出不足的需要修改的地方…… 等到散学时间,湛非鱼独自回家,依旧是明日来私塾林夫子出题她限时写,今儿回去的课业是把刚写的这篇制艺文修改后重新写一遍。 “小鱼回来了啊。”大榕树下,十多个村里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五月的天暖和了,村里人吃了饭都喜欢来这里闲聊,只是今日明显人变多了,而且还有四五个男人在。 湛非鱼叔伯婶子喊了一圈,刚打算回去吃晚饭,就看到小姚氏和马氏相携而来,妯娌俩说说笑笑的,像是亲姐妹一般。 “呦,小神童散学了啊。”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声调,小姚氏昂着下巴,不屑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将心底的嫉妒压了下去,这死丫头的新衣服都穿不完了,三天就换一套! 不等湛非鱼说话,小姚氏嘚瑟的显摆起来,“我家大郎从明日起就要去县里的张家私塾读书了,去年童生试,林夫子那里可是一个都没考上,张家私塾可是有三人取得了童声名头!” “县里的私塾那肯定不一样。”有妇人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听说张秀才教得好,可惜束脩太贵了,我们这些农家哪供得起!” 马氏一听到束脩两个字,笑容一垮,没好气的道:“那根本就是抢银子,一年束脩就要二十两!笔墨纸砚还需要自己买,中午吃饭也要重新交银子!还要买衣裳,一年至少要花三十两银子!” “这么多!”榕树下的村里人咂舌了。 一家子五六个汉子一年忙到头也就存个三五十两银子,这全都交私塾了,那一大家子十多口人难道不吃不喝了? 因此村里没有分家的人家,一年也就存个十几两银子,毕竟要吃要喝要穿,这还是没人生病的情况下,否则别说存银子了只怕还要借钱看病。 小姚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拖后腿的马氏,对着似笑非笑的湛非鱼高傲的开口:“虽然是要花银子,可谁让张秀才教得好呢,一般人捧着银子张秀才都不会收,小鱼你也是读书人,我没说错吧。” 湛非鱼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开口:“是啊,张家私塾是上泗县最好的私塾了。” 晾她也不敢瞎说!小姚氏挺直腰杆,可湛非鱼话锋一转道:“不过比起县学还是差远了,毕竟县学的夫子都是举人出身,而张家私塾也就两个秀才两个童生。” “你!”嘚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小姚氏愤怒的看着湛非鱼,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旁山娃子娘看不惯小姚氏这显摆的模样,笑着道:“那小鱼你什么时候去县学啊?我听说只有秀才才能去县学读书呢!” 湛大郎再了不起能比得上湛非鱼吗?她手里可是握着去县学读书的推荐信! “婶子,我等明年二月童生试之后再去。”湛非鱼接过话。 这也是林夫子给她订下的时间,私塾不是才启蒙的学生,就是朱鹏这些虽然学了几年,可依旧写不出制艺文混日子的学生。 也就林修远学的深一点,但比起湛非鱼依旧差远了,她都是在书房里独自学习,去了县试反而能和同窗们多交流。 小姚氏一看村里人又捧着湛非鱼,气的扭曲了脸,随即道:“我当家的前两天去县里接了一桩生意,以后啊,我们家种的这些菜都要送去泰福酒楼了,鸡鸭啊鸡蛋什么的也不用自己拿出去卖了。” “泰福酒楼?”村里人一惊,几乎以为小姚氏是在说大话,这些酒肆从不收村里人的菜,太过于零散,酒楼采买的人都有专门的买菜渠道。 湛非鱼倒是问道:“那么大的酒楼每日需要许多蔬菜,菜地里那些不够吧?” “那当然不够了,所以啊,村里谁家菜种得好,到时候我们就收了,然后再送去酒楼,不单单是我们村里,旁边几个村子我当家的也要去收菜!” 小姚氏终于把显摆的话说完了,等着村里人的羡慕和巴结。 果真,一听到这话,村里人的眼睛都亮起来,好话一箩筐的对小姚氏说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有菜地,可菜种的多了,吃不完又卖不掉,只能喂鸡喂鸭,若是能卖给泰福酒楼,一年下来可是一大笔银子! 第081章 王六姑娘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湛家二房在村里就成了香饽饽,拎着鸡蛋或者糕点上门的人络绎不绝,都想把自家的蔬菜卖给湛老二。 “娘,你这两天就别出去了。”吃过早饭准备去私塾的湛非鱼脆声开口。 她倒不是怪村里人见风使舵当墙头草,毕竟农家人想要赚银子不容易,可娘没必要出去听那些闲言碎语。 “傻丫头,二房就算翻身了,和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心里熨帖的李氏摸了摸湛非鱼的脑袋,这几个月吃的好,小姑娘终于长个了。 湛非鱼想想也对,巴结着二房是能赚钱,但自己在村里也有几分地位,除非是不长眼的,否则不会踩着娘来讨好二房。 湛非鱼尴尬的笑起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 李氏送湛非鱼出了院门,余光一扫就看到拿着锄头站在墙角处的湛老大,身体下意识的往左边挪了两步,将湛非鱼的视线给挡住了。 装作没看见什么,湛非鱼睁大圆溜的双眼,“娘?” “对了,小鱼,你师母的侄女可有难为你?”李氏生硬的转了个话题,背在身后的手示意湛老大先离开。 “碰到了也就说两句酸话而已,我跟着夫子读书,王姑娘很少来书房。”湛非鱼笑了起来,“娘,我去私塾了。” 等湛非鱼走远了,湛老大赶忙从暗处走了出来,“我以为小鱼已经走了。” 湛非鱼去私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刚刚和李氏多说了几句,这才耽搁了。 “我地里活不多,你打理族田就好了。”李氏敛了脸上的笑,看着拿着锄头固执的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也没在赶人。 自从湛老大拒绝了归宗,李氏对他的态度一日一日的软化,两人虽然不曾和好,但李氏也不拒绝湛老大的帮忙。 湛非鱼口中的王姑娘是王氏出了五服的族兄王贵的六女儿。 王贵是个富商,王家的生意在邻近南宣府的淮县,因为王家富裕,即使出了五服,但和王氏宗族来往密切。 二月份的时候,王姑娘在奶嬷嬷卢氏的陪同下投奔王氏避祸来了,说起来却是王琳琅那张脸惹的祸。 十二岁的小姑娘却是个美人胚子,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一张白皙娇嫩的瓜子脸,两弯柳叶眉,双眸剪秋水,琼鼻樱唇小酒窝。 湛非鱼一开始没明白王琳琅为什么对自己有敌意,直到她娇娇柔柔和林修远说话,晴天一道雷劈的湛非鱼里嫩外焦,十二岁的小姑娘把八岁的自己当情敌了! ……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湛非鱼背诵着诗词以便提高自己的诗才。 “湛妹妹果真勤奋,连走路都在背诗呢。”轻柔的嗓音娇滴滴的响起,王琳琅踏着初晨的阳光走了过来。 十二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头上是熠熠生辉的蝴蝶头簪,珍珠的耳坠子晃动着。 再搭配淡绿色缎绣齐襦裙,王琳琅右手拎着的竹篮,里面装着刚从田野山坡上摘来的野花,她若再年长几岁绝对是可以入画的美人图。 “王姑娘。”湛非鱼微微颔首,神色冷淡而疏离。 王琳琅笑容不变,眼中却透着几分不屑,也不知道姑姑看上这胖丫头什么了?难道就因为她会读书? 可湛非鱼整日和外男共处一室的读书写字,姑姑最重规矩礼教,怎么偏要选她当儿媳,甚至放弃了自己! 擦身而过的瞬间,王琳琅突然一个踉跄,在湛非鱼扶住她胳膊的瞬间,王琳琅的指甲狠狠抓上了湛非鱼的手,惊慌的啊了一声,身体猛地往后跌了去。 “湛妹妹,你为什么推我?”跌坐在地的王琳琅怔怔的开口。 抬起手,娇嫩的掌心在地上擦破了皮、渗着血,这让王琳琅泫然欲泣的姿容里又多了几分委屈。 湛非鱼眨眨眼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右手,原本是扶人的,可因为王琳琅这往后跌的姿势,就变成了是自己将她给推倒了。 “小鱼,琳琅,你们这是?”从右侧小径上走过来的林修远三两步走上前来,弯下腰要搀扶跌倒的王琳琅。 “修远哥,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是湛妹妹推……”王琳琅话说了一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对着林修远坚强一笑的摇摇头,“可惜了我的花。” 王琳琅伸手想把地上的竹篮和花捡起来,可又痛的嘶了一声,对着渗着鲜血的掌心吹着气,好似疼的厉害。 林修远眉头一皱,“怎么还流血了?” 王家富贵,王琳琅自然是娇养着长大的,手心白皙娇嫩,一个茧子都没有,此时却被擦出了六七道血痕。 湛非鱼看着红着眼眶的王琳琅,妥妥的是一朵小白莲!这才十二岁,再修炼几年,不就是个宅斗高手? 玩不来宅斗的自己还是读书科举吧!湛非鱼突然感觉制艺文是那么的可亲可爱!也没理会王琳琅径自进了私塾。 “修远哥,湛妹妹是不是生气了?”王琳琅不安的抓着林修远的胳膊,贝齿咬着樱唇,泫然欲泣道:“我没有怪湛妹妹,她年纪小不小心推了我一下,也不是故意的。” “小鱼肯定不是故意的。”林修远声音肯定,只当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王琳琅差一点咬碎一口银牙! 私塾里,传来湛非鱼清脆的读书声。 林修远看着似乎经不住痛而变了脸色的王琳琅,将人拉起来赶忙道:“琳琅你去后院找我娘,伤口要清洗一样再涂上药膏。” 不等王琳琅说话,林修远步履匆忙的回了私塾,自己的制艺文远远落后于小鱼了,再不抓紧时间读书,难道真的要当一辈子的老童生? 半晌后,因为多了一个人,读书声显得更为响亮。 王琳琅呆愣愣的看着私塾打开的院门,湛非鱼也就罢了,可修远哥竟然就这样把自己丢下不管了? 难道那些之乎者也比自己这个受伤的妹妹更重要?王琳琅气恼的攥紧手,掌心一痛,原本扭曲的脸更是拧成了一团! 后院,见到王氏后,王琳琅快步迎了过去,只是竹篮里的野花已经不成样了。 “姑姑,刚刚湛妹妹不小心推了我一下,篮子掉地上了,我把手包一下再去摘点花回来插瓶。” 王氏就林修远一个儿子,对这个漂亮又乖巧的侄女格外喜欢,尤其王琳琅琴棋书画都擅长,女红和厨艺也不错,这根本就是王氏心目中的女儿。 “怎么伤成这样,快跟姑姑来上药。”王氏心疼的握着王琳琅的手腕,看着她疼的都发红的眼角,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清洗了伤口又抹了药,将王琳琅的手包扎起来,王氏就让她回房休息去了。 半晌后,关上了卧房的门,王琳琅气的扭曲了脸,娇柔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姑姑嘴上说多疼我,却是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湛非鱼也不知道给姑姑一家都灌了什么迷魂药!” “六小姐,仔细手,别再伤着了。”卢嬷嬷心疼的握住王琳琅的胳膊,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温声劝道,“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后,姑太太又是秀才娘子,看不上我们王家也正常。” 王琳琅气红了眼,牙齿咬的咯咯响,脸上既是愤怒又是不甘。 卢嬷嬷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等王琳琅情绪平复了,这才继续道:“赵三之所以敢欺辱小姐,不也是因为王家是商贾。” 卢嬷嬷口中的赵三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淮县赵县令的侄子,赵三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而已,据说房里的四个丫鬟都被他收用了。 赵三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见到了王琳琅,惊为天人,当时就借着酒意调戏王琳琅,好在她身边跟着丫环家丁,这才免于一难。 可谁曾想赵三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对王琳琅是各种纠缠,即使知道她过了年才十二岁,却央求着县令夫人保媒,只道他们先成亲,把王琳琅接回赵家住着,等她及笄后再圆房。 这若是赵县令的儿子,即使这事再荒唐,王家也会答应这婚事。 可赵三只是侄子,而且还是父母双亡,死皮赖脸的投奔了赵县令,赵三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家中那点薄产估计都被他败光了。 赵县令对这个侄子也只是面子情,毕竟他才十五岁,为了名声着想也不能把人赶出家门,因此王家没答应这婚事,但为了不得罪赵县令,王琳琅便带着卢嬷嬷投奔王氏这个姑姑来了。 “嬷嬷,姑姑认定了湛非鱼会读书,根本没考虑过我!”抱怨声里充满了忿恨和不甘,若真是幼秉庭训的大家闺秀,又岂会把出嫁挂嘴边,说白了商贾之家终究是少了规矩。 在王家的时候,王琳琅将姐姐妹妹都死死的压住了,她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心机城府手段都不缺。 可湛非鱼和王家的姐妹不同,她读的是四书五经,写的科举文章,那一笔工整的台阁体,王林琳琅看了都生不出嫉妒来,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卢嬷嬷也是无奈,叹息一声道:“六小姐,你也别怪姑太太,那小姑娘是姑老爷的学生,又被县令大人夸赞过,日后若是取得了功名,即使不能做女官,可有这个名头在,在上泗县谁敢欺辱她分毫?” 见王琳琅嫉妒的红了眼,卢嬷嬷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火上浇油的挑唆。 “关键是日后有了孩子,有一位博学多才的母亲教导,金榜题名是必然的,这才是姑太太最看重的!”卢嬷嬷这也是实话,王氏钻了牛角尖认定了湛非鱼,也的确是为了林家的子嗣考虑。 王家是富贵,可王琳琅一个出嫁女又能有多少嫁妆? 她在家行六,上面还有五个亲姐、堂姐,嫁妆都是有定例的,王氏怎么会为了黄白之物放弃湛非鱼选择商贾侄女? “嬷嬷,你也不帮我妈?”撒娇的抱怨了两声,王琳琅眼神狠辣起来,既然湛非鱼会读书,那就毁了她的科举路,如此一来她就没资本和自己争了! 王琳琅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打算,她明白若是回了王家,赵三依旧会纠缠她,王家为了生意,最后肯定会牺牲她的终身幸福来妥协。 而林修远是王琳琅选定的最好人选,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温和儒雅,母亲王氏看着强势,可在王琳琅看来这个姑姑很好糊弄,只要自己生了儿子,在林家就站住脚了。 而且林夫子开了私塾,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再加上自己的嫁妆,王琳琅可以肯定自己以后一定会过的舒坦。 再者林修远长相英俊,人也随和,婆家三人都是好拿捏的,王琳琅感觉再没有比林家更适合的了,可偏偏出了湛非鱼这个变数,王氏铁了心的要让林修远娶湛非鱼。 “六小姐,说到底这婚事还要姑太太点头才行,你不若多孝顺孝顺姑太太,让她看到你的好。”卢嬷嬷劝着。 这也是王琳琅最擅长的,她在王家备受长辈喜爱,不就是嘴巴甜会来事。 王琳琅沉着脸没开口,看着也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但一双眼阴沉晦暗的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嬷嬷。 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姑姑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普通的孝顺根本没用,姑姑只当自己乖巧,王琳琅目光往身后的柜子看了去,看来必须要用点手段了! …… 湛家老宅子现如今可真的是热闹,人来人往的都是打探消息的。 “三弟妹,你把这糕点放到我屋子里去。”小姚氏捧着杯子喝水,却指使马氏做事。 “这糕点……”马氏没说完的话在小姚氏警告的眼神里又吞了回去,只能当个小丫鬟一般听命行事。 一看小姚氏收了东西,桂花嫂子脸上立刻露出笑来,“妹子啊,我以后可就要靠你拉扯了,你也知道我种菜可是好手,要不让妹夫去菜地里看看?” 旁边几个站院子里没走的大婶子小媳妇们也纷纷开口说了起来,无非是自家的菜也水灵,希望湛老二能收购他们家的菜。 享受着众人的巴结和追捧,小姚氏这半年来的怨气终于出出来了,拿捏着架子道:“生意上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要看我当家的意思,去菜地就算了,当家的去了泰福酒楼谈事,这还没回来呢。” “妹夫可真是个能干的,十里八乡的都找不到这样的。”桂花嫂子谄媚的笑着,又拍了一下小姚氏的胳膊,“妹子啊,你可真的享福了,当家的能赚银子,大郎又去了张家私塾读书,等以后三郎再去私塾,两兄弟考了功名当了官,妹子你可就是老夫人了。” 男人、儿子都被夸了,小姚氏裂开嘴笑着,“我也是命好罢了,嫂子你放心,你家的菜我做主收了,不过这价格肯定要比去县里卖便宜一点,毕竟我当家的也要赚个辛苦钱。” 桂花嫂子笑容一僵,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应该的,总不能让妹夫白辛苦一场,我们去县里卖也麻烦,耽搁一早上的时间,还不一定能卖出去。” 马氏进的是东厢房,二房的屋子被烧了之后,小姚氏他们就搬到大房以前的三间屋来住。 马氏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听着小姚氏那得意的笑声,撇撇嘴,随后快速的撕开纸包,拿出一块糕点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二嫂现在可得意了,家里的活都不干了,就端着杯子喝水和村里人说话,偏偏爹娘都不管,马氏越想越不甘心。 原本只打算偷吃一块糕点,一怒之下把一整包都给吃了,吃的急还噎住了,拳头死命的捶着胸口。 院子里,小姚氏显摆够了,就带着七八个妇人往外面走,“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菜地里看看,我丑话说在前面,这菜要是品相不好,我当家的可不会收。” “那是一定的,哪能让你们为难呢。”说话的妇人陪着笑脸,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菜地里,湛老大拿着锄头锄草。 弯着腰的李氏则把草根上的泥土抖下来,再把草丢篮子里,若是放一旁不管,一场雨下来,这些草又能活过来。 “哟,大哥大嫂这忙着呢。”小姚氏讥讽的笑了起来,鄙夷的看着湛老大。 “还是大嫂厉害啊,我当家的三请四邀的大哥都不愿意归宗,大嫂不需要开口的,大哥就帮忙锄草了,大嫂也教教我这拿捏人的手段。” 小姚氏这话说的恶毒,就差没指着李氏说她狐媚子了,毕竟乡下女人能有什么手段,不就是靠床笫之间那点事。 村里其他妇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 她们不敢得罪小姚氏,但也不敢得罪李氏,谁让她有个厉害的女儿,县令大人都要送年礼的,这不马上端午节了,李氏说不定还能吃到县令家的粽子。 湛老大恼火的看着笑的得意的小姚氏,愈发的感觉不回湛家是对的。 老二管不住自己的媳妇,以前小姚氏就没少耍嘴皮子,也喜欢偷懒少干活,现在老二发达了,小姚氏只会更过分。 “大哥有空帮着大嫂,怎么就不回家帮忙,家里那么多菜地都是爹一个人忙活着。”马氏也抱怨起来,不满湛老大的所作所为。 湛老二现在要忙着泰福酒楼的蔬菜生意,湛老三依旧去码头干活,所以田里地里的活就压到湛老头身上。 忙的时候,马氏和小姚氏也得下田,这不就迁怒到湛老大身上,以前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第082章 外室之女 ,我去古代考科举 李氏和湛老大都没理会叫嚣的小姚氏,她也就嘴上占点便宜,看一旁的村里人就知道,除了和李氏不对付的桂花嫂子附和了几句外,其他人都尴尬的站在一旁。 “侄媳妇,你看我家的青椒还有黄瓜,这个时候摘最好了。”一个婶子笑着打了个圆场。 她家除了屋后两畦菜地外,小山坡这边还有整整齐齐的三大畦,三四月种下的菜这会已经能吃了。 “还有我家的,妹子啊,你看这茄子还有蚕豆,都是水灵灵的,我每天天不亮就来地里浇水呢。”旁边的妇人也赶忙推销自家的蔬菜。 金林村气候好,农田也肥沃,而小山坡这边就是村里的菜地,少则两三畦,多的人家开了七八畦出来。 小姚氏和马氏看着面前涨势喜人的各种绿叶菜和瓜、豆,和不远处湛家的菜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了李氏的打理,菜地里长了不少荒草外,菜长的也不好,一看就是水没浇够,黄瓜茄子什么的都蔫巴巴的。 湛非鱼踩着夕阳的光辉回村时,刚好湛老二也来菜地这边了,只是他身边站的都是各家各户的男人。 “娘,你种的是什么啊?”湛非鱼三两步走了过来,小青苗一棵一棵整齐的像是拿尺子量的一般。 李氏趁着日头下去了给刚栽种的菜苗浇水,笑着道:“都是你爱吃的,这边是冬瓜、南瓜苗,你脚边的是豌豆,靠山脚那里种了西瓜和香瓜,到时候够你吃的。” 之前在湛家,李氏种的更多,一大家十多口人要吃的菜都是她种下的,现在只有她和湛非鱼两个人,就挑了两人爱吃的种了一点。 “娘,我来浇水,你歇歇。”不等李氏拒绝,湛非鱼拿过她手里的葫芦瓢,弯着腰一个坑里浇半瓢水。 村正看向不远处帮着李氏干活的湛非鱼,眼中满是欣慰之色,也就老湛家偏着二房三房,愣是把大房给弄的离了心。 湛老二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村正说道:“泰福酒楼那边我已经谈好了,各种菜都要,黄瓜、莴笋、茄子这种一斤五文,每日送三十斤;青菜、白菜这些一斤三文,每日要五十斤,不过都要清理干净了再送我家来。” “这是应当的。”村正面色威严,锐利的目光看向几个爱占便宜的妇人,“谁也别眼皮浅,把烂的坏的或者蔫的放里面,若是没了诚信,断了这财路后悔就迟了!” 几个妇人低下头,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反驳,大不了不好的菜留着自家吃。 “老二啊,我和妹子说好了,要先收我家的菜啊。”桂花嫂子忙不迭的插了一句,唯恐自家的菜卖不出去。 毕竟每日要收的菜是定量的,收了东家的,肯定就不要西家的。 “二哥啊,我也和二嫂子说好了,还有我家的也要先收。”说话的妇人陪着笑脸,庆幸自己听了婆婆的话拿个二十个鸡蛋送给了小姚氏。 村里人一下子就急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都想让湛老二收自家的菜。 别看菜便宜,一斤也就三五文的,但看架子上的黄瓜,随便摘一下就二十多条,十来斤了,那就是三五十文。 再加上其他的菜,一天说不定能卖出上百文,十天那就是一两银子啊!而且像黄瓜这类的菜今儿摘了,过个七八天又能摘一茬,这都是银子啊! 湛非鱼和李氏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老宅那边富也好,穷也罢,只要不打搅她们母女俩就行。 李氏拎着空水桶,笑着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回去了。” 而站路边的湛老二也摆摆手示意嚷嚷的村民安静,“大家都别争,我和村正还有族老们都商量好了,每十户人家为一组,轮流送菜到我家。” 有的人家瓜类种的多,有的是青菜白菜种的多,好在菜地都集中在小山坡这边,村正族老们大致的看过后,就分了分,如此一来,确保每家的菜都能卖出去,但又不会你争我抢的。 村正也高声道:“一会都来我这里,我把名字报一下,不管以前你们吵过还是闹过,都别和银子过不去,每日把辰时前菜清洗干净,称好了送去老湛家,然后你们再私下来分钱,菜钱每日一结。” 争先恐后的村民听明白后都安静下来了,如此分组也公平,村里一百多户,除去像李氏这般不会卖菜的人家,刚好分了十组,每隔十日采摘的蔬菜又能长好卖第二茬了。 “大嫂,你也是种菜的好手,要不多开几畦菜地,我和当家的照样会收大嫂你种的菜。”小姚氏倨傲的昂着下巴,施舍般的看向走过来的李氏和湛非鱼。 “不用。”李氏回绝了。 小姚氏最见不惯李氏这不在乎的模样,笑容一僵,声音尖利了三分,“大嫂,你自己不挣银子,难道要靠着那些达官贵人们送的礼来供小鱼读书,这传去可有损读书人的名声,不是说不吃借来的食物。” 湛非鱼憋着笑,握着李氏的手往前走,“娘,我们回去了。” 看着这母女俩就这么走了,小姚氏气的扭曲了脸,可就算她能带领村里人挣银子,但村里、族里最看重的还是湛非鱼那死丫头,都等着她明年二月参加县试! “娘,若是老宅那边找事,你就把泰福酒楼的小女儿脑子不灵光的事挑明了。”湛非鱼原想着井水不犯河水。 可老宅如今翻身了,日后真赚了银子,只会更加嘚瑟。 李氏怔了一下,迟疑的开口:“这不太好吧,总不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湛大郎如今也才十三岁,即使定亲了,也要过几年才能成亲,谢家小女儿脑子不灵光,这也是谢家的事,现在说出来会毁了小姑娘的名声。 湛非鱼低着头,遮掩住眼底的冰冷,“娘,只要他们不过分,你也不会说的全村都知道,但提了这事,让二房不敢再来找茬,至少落个耳根清净。” 说到底卖子求荣也是二房,是湛大郎的亲爹亲娘。 李氏一想也对,“好,娘记住了。” ……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 端午节这一日,空气里飘散的都是粽叶的香味,家家户户的门口放着两把艾草,私塾也放假了一日,倒是湛非鱼依旧准时去私塾。 书房。 “夫子,你没事吧?”湛非鱼看着面色苍白的林夫子,赶忙放下书迎了过去,“夫子,要找大夫过来吗?” 林夫子坐了下来,不在意的道:“无妨,有些头疼罢了,今日症状比昨日轻多了。” “那师哥好点了吗?”见林夫子的状态还好,湛非鱼更担心的是体弱的林修远。 可王氏思思念念想着让湛非鱼和林修远定亲,导致她也不敢去探病,以免王氏看了多想,更加坚定了让两人定亲的想法。 “修远喝了药,也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两日便好了。”林夫子来书房之前才去看了林修远,前天晚上父子俩探讨文章到子时,结果双双都受凉染了风寒。 等湛非鱼完成了一篇新的制艺文,林夫子喝了一杯浓茶提神,给湛非鱼分析了文章中不足欠缺之处。 “先敬罗衣后敬人,为人处世时此言不可取,但为师却认为可以此来评判文章,字和文采便是一篇文章的衣裳,你若衣裳褴褛,又有谁愿意去深究你文中蕴藏的经义哲理?” 湛非鱼听了点点头,科举时成百上千张卷子,即使字迹不整,阅卷官甚至会直接落卷。 而自己的文章缺少文采,即使内容再好,一眼看去干巴巴的,若是务实的阅卷官也就罢了,如果是那些喜欢文采风流的,说不定也会被落卷。 “你的字每日坚持临帖即可。”林夫子看着纸上工整方正的台阁体,虽然是应试字体,却已见风骨。 “那夫子我该如何提高文采?”湛非鱼虚心请教,这文章的文采就和诗才一样,都是她的短板。 “你进学时间短,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程朱理学,都是为了科举而读,但天下书有万万卷,其中汉赋讲究辞藻和用典,追求骈偶、音律。”林夫子把书架上的《汉赋集锦》递给了湛非鱼。 “《诗经》《楚辞》你已经有了,这一本书收录的都是经典长赋,以四言、六言为主,辞藻华丽,讲究平仄、通篇押韵,也被称为赋体正宗,只是句中好用难字,你读时不可图快。”林夫子目光里藏了几分不舍和怀念。 这本《汉赋集锦》是林夫子当年的挚友所赠,对方出身书香世家,林夫子也曾有凌云壮志,可惜最终却成为了乡野私塾的夫子。 湛非鱼双手接过书,郑重的道谢,“是,夫子。” 等午休时,湛非鱼看向董老伯,低声道:“我师母在包粽子?” “是,前两日林夫子和远少爷受了凉,夫人忙着照顾两人,也没顾得上包粽子,刚刚和卢嬷嬷一起去了厨房。”董老伯笑呵呵的开口。 董老伯林家的下人,三年前父女俩被王氏从牙行买回来的,若不是王氏心善,董老伯这收养的女儿还不知道被卖到什么肮脏地方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董伯。”湛非鱼松了一口气,这才往后院走了去。 刚从屋子里出来的王琳琅眉头一皱,随后走上前来挡住了湛非鱼,“修远哥已经吃了药睡下了,湛妹妹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林夫子和林修远同时病了,王氏是分身乏术,好在王琳琅人虽小,可照顾人却很是细致周到,于是王氏照顾林夫子,林修远这边就有王琳琅照看着,卢嬷嬷则负责一日三餐和煎药。 “王姑娘,我只是夫子的学生,你口中修远哥的同窗师妹。”湛非鱼表明了态度,她倒不是惧怕王琳琅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而是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至于王琳琅想要嫁给林修远,不说王氏不答应,林夫子也不会同意,一开始湛非鱼还有些犹豫,无凭无据的她也不好对林夫子说王琳琅不好。 但湛非鱼又担心林家三人性子淳厚,就算是师母王氏那也只是清高尖锐了一点,三人加起来的心眼估计都没王琳琅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多。 倒是林夫子看出她上课时的心不在焉,差一点动了戒尺。 怕挨打的湛非鱼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原由,“夫子,我和王六姑娘见了几次,她对我有敌意,她似乎打算嫁给师兄。” “什么?”林夫子愣了一下,着实被这话给惊到了。 不说湛非鱼才八岁,王琳琅在林夫子眼里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虽然林夫子和她接触的不多,可在他看来那是一个柔和温顺的小辈,有几分才情,琴棋书画都懂一点,也会女红厨艺,只是比起湛非鱼少了灵动和淘气。 湛非鱼就知道会这样,人小鬼大的叹息一声道:“夫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难道没看出王姑娘对师兄很温柔体贴吗?” “男女七岁不同席,王姑娘和师母相处时处处重规矩,却又主动找师兄说话,言语里透着亲昵和关心,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湛非鱼要不是怕刺激到自家夫子,估计都要来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夫子之前没往这方面想,毕竟王琳琅只是来林家小住,至多一年也要离开了,但听到湛非鱼这提醒的话,林夫子也察觉到了不妥。 “为师知道了。”林夫子看着滴溜溜睁大眼,一脸兴奋的湛非鱼,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这事你师母不会答应的。” 按理说这是王家的事,又牵扯到王琳琅一个小辈,林夫子身为长辈,他行事又端正古板自然不能背后说人是非,可架不住湛非鱼这丫头死皮赖脸的缠着。 林夫子最后透露了一点点,但湛非鱼却脑补了全过程。 王琳琅在王家行六,但她并不是王夫人或者王贵的妾室所生,而是养在外面的外室所出,再看王琳琅这出色的长相,还有她那处处透着温柔小意的行事作风。 湛非鱼用脚指头推测她的娘不是普通外室,只怕是青楼女子,她娘在几年前去世了,王贵这才把人接回了王家,序齿后就成了王六小姐。 不说王家商贾的身份,就凭王琳琅是外室女,林夫子和王氏就不会让她嫁给林修远,所以湛非鱼的担心是多余的。 当然,如果王琳琅不是十二岁,而已经及笄了,还需要担心王琳琅弄个私定终身,更下作一点爬个床什么的,如今她年纪太小,什么阴谋都无用。 从回忆里收回思绪,湛非鱼没理会面前的王琳琅,而是越过她往屋子方向看了看,她们说话声不小,师兄没出来,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湛妹妹,既然你有凌云志,那么就不要和修远哥多接触,毕竟湛妹妹你才华横溢,我担心修远哥会生出旁的心思,最后不但修远哥会受伤,湛妹妹你也没办法和姑父相处了。”王琳琅声音柔和,透着关切,这话却也是在理。 “这是我的事,不劳烦王姑娘挂心。”湛非鱼看了一眼神色里透着疲惫的王琳琅,照顾了师兄两天,她眼下都有了睡眠不足的青灰色。 而王琳琅故意露出的手背上有一个被烫出来的水泡,估计是煎药或者倒水时烫出来的。 而她白色的长裙上还有几滴褐色的水渍,这一看便是飞溅的药汁,如此一来,更让人相信她照顾林修远时的用心。 “湛妹妹似乎不喜欢我?”王琳琅贝齿咬着红唇,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言行正是从去世的母亲身上学的,外室管用的争宠的手段。 湛非鱼没理会惺惺作态的王琳琅,想了一下就明白她这是在用苦肉计,想要让夫子和师母看到她对师兄的体贴,只可惜她外室女的身份在这里,不管如何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湛妹妹慢走。”看到湛非鱼转身离开了,王琳琅不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只可惜她看不透湛非鱼,更猜不到她的想法。 第083章 毒杀离世 ,我去古代考科举 清晨,天色初亮,可村里人却都早早的起来了,湛家院门外站满了人。 “这菜都备齐全了?”看着一筐一筐的蔬菜都被搬到了牛车上,说话的妇人激动的攥紧了手,明天早上就轮到她家送菜了。 “那是,都是足秤的,我当家的说防止途中被颠坏了,每样菜还都多放了一斤。”回话的婶子声音响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 其他人一听这话都认同的点了点头,等轮到他们家送菜的时候,也要多放一斤备着。 “王婶子,那你们私下来怎么分钱?”有好奇的小媳妇低声问了一句,湛老二只负责收菜,私底下的事是不管的。 王婶子心情高兴,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村里不是分好了,我们十户种的菜有些相同,有些不同,挑品相最好的凑足斤两,把自家的重量都记下,至于那些不好的菜就留着自家吃呗,如果真的多了就拿起县里自己卖啊。” 村正也起得早,毕竟今儿是第一天送菜,听到这话道:“农家人赚点银子不容易,谁家要是坏了规矩,把烂的坏的混在里面,到时候他家的菜就不会再收了!” 所以十户人家也是互相监督着,甭管以前闹过矛盾没有,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起,村里人抬头一看,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难道是泰福酒楼的人过来了?” 湛老二也停下手头的事,往前走了几步。 村里人自觉的让出路来,如今湛老二在他们眼里就是财神爷。 “费捕头?”村正一愣,没想到一大早来村里的竟然是费捕头,赶马车的是小赵捕快,只见马捕快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村正。”费捕头拱拱手,看了一眼牛车上装满的蔬菜,倒也不诧异。 衙门的捕快消息最灵通,泰福酒楼又是上泗县最大的酒楼,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们都知道。 村里人见到衙门的人都有些畏惧,佝偻着身体退让到两旁,心里都在嘀咕,难道村里有谁犯事了?这大清早的捕快就来抓人。 “公务在身,劳烦村正领个路,不知湛小蒙童家在何处?”费捕头对村正说话挺客气,说到底也是因为村正和湛非鱼乃是同族,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到费捕头和村正他们离开了,村里人回过神来。 有嘴快的婶子忍不住的道:“难道小鱼犯了事?” “胡咧咧什么,小鱼天不亮就私塾读书,天擦黑了才回家,一个孩子能犯什么事!”村正的小儿媳厉声斥了一句。 被骂的婶子不高兴的垮了脸,毕竟她年纪摆在这里。 “要是小鱼犯了事,官爷能对村正那么客气?”脑子精明的村民一下子说到关键处,大家一想也对。 也不知是谁先迈开了脚,村里人一个个的往湛非鱼家走了去,只是不敢大声说话了,都远远的往门口张望。 灶房里亮着灯,李氏正忙着烧早饭。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清脆的读书声从屋里传到院门外。 费捕快忍不住的赞了一句,“湛小蒙童果真刻苦。” “是啊,小鱼这孩子日日如此。”一路走过来村正的心是七上八下的,听到费捕头这夸赞的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村正敲响了院门,高声喊道:“小鱼,开开门,费捕头来了。” 半晌后,堂屋。 湛非鱼面色倏地一变,“我师母去世了?这怎么可能!” 站一旁的村正和李氏也震惊的愣住了,昨儿是端午节,前一天李氏还和村正家的五婶子一起去私塾送了粽子,林夫人还好好的,哪曾想不过两天时间人就没了。 “费捕头。”湛非鱼压下翻滚的心绪,对着费捕头正色道:“我夫子在哪里?为何会惊动官府?” 看着已然冷静下来的湛非鱼,费捕头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性,八岁的小姑娘却比大人都要沉稳镇定。 “大夫查出来林夫人并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下毒了,仵作连夜验尸,只是还没有查出是何种毒。”费捕头从说出林夫人的死讯后,就一直在观察湛非鱼。 除去一开始的震惊,小姑娘眼里透着锐利,似乎在思考林夫人的真正死因,以费捕头多年的查案经验来看,可以将她排除在凶手之外。 但凡凶杀不外乎情杀、仇杀或者为了钱财,湛非鱼思虑半晌,却想不出头绪来。 “我能去私塾看夫子吗?”湛非鱼看向费捕头,其实她第一怀疑的对象就是王琳琅,因为私塾里只有她和卢嬷嬷是外人。 但无凭无据的,湛非鱼也不会胡乱推断,说到底还是要看官府的调查,而且她也想不到王琳琅下毒杀人的动机。 “可以,不过因为林夫人是在家中被毒杀的,林夫子等人都有嫌疑,湛小蒙童不可多留,而且交谈时我们必须在场。”费捕头行了方便,但衙门的规矩却依旧要遵守。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道谢后又对着神色不安的李氏道:“娘,我去私塾一趟,你别担心,没事的。” “好。”李氏握住湛非鱼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五爷爷,麻烦你在村里告知一声,再派人去其他村说一下,私塾这几日放假。”湛非鱼说完后,又低声道:“还请五爷爷和其他几个村的村正们交待一声,别让村里人胡乱猜测,夫子虽平易近人,但依旧有秀才功名,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村正还没从林夫人被毒杀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听到湛非鱼的交待,这才反应过来,“好,我知道了,我一定约束好村里人!” 不管林夫人是怎么死的,但村正可以肯定凶手绝不是林夫子,村里人若是胡言乱语的,得罪了林夫子,以后村里的孩子还怎么去私塾读书? “其他村子若是不配合,五爷爷尽管拿我来说事。”湛非鱼白胖的包子脸上迸发出慑人的寒意,那是她的夫子,已经承受了丧妻之痛,容不得任何人泼脏水诬蔑! 湛非鱼虽然还是个小蒙童,可年前陈县令还有卫所的大人送来的年礼都让四里八乡的人知道湛非鱼背后有靠山,不能得罪。 等二月份她就要去参加县试,过几年必定要考秀才,甚至考举人,谁也不会为了逞口舌之快得罪湛非鱼。 村正连忙点头,“小鱼你放心,林夫子的品行他们都知道,不会瞎说的。” 年轻的赵捕快看着气势慑人的湛非鱼,吃惊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现在八岁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吗? “劳烦费捕头稍等片刻,我回房拿个东西。”湛非鱼说完后就回了卧房,将放在柜子最里面的荷包找了出来,里面装的正是禁龙卫的令牌。 …… 私塾已经挂起了白幡,静寂的让人感觉到无法言说的悲凉。 “董伯,夫子和师兄呢?”湛非鱼快步进了后院,看向正在布置灵堂的董老伯,眼角一酸,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听到声音的林夫子从西厢房走了出来,这是林修远的屋子,他风寒还未痊愈,林夫人的死亡让林修远一下子病倒了。 “夫子。”湛非鱼压下心底的酸涩走了过来,看着面色苍白的林夫子,赶忙扶住了他胳膊,“夫子,节哀。” “为师撑得住,不用担心。”林夫子声音嘶哑,眼睛是充斥着红血丝。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合眼,原本就因丧妻而悲恸,却又知道林夫人是被下毒的,痛苦里又多了自责愧疚,人没有垮下都靠一口气强撑着。 “费捕头。”林夫子对着费捕头三人打了招呼,转而看向身侧的湛非鱼道:“你进去陪陪你师兄,修远他……” “我明白,夫子。”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将荷包里的令牌拿出来放到了林夫子手中,“我先去看师兄。” “三位这边请。”林夫子不解的看了一眼被塞到掌心的令牌,示意费捕头三人进正厅说话。 “林夫子,可否让费某一观?”费捕头冒昧的开口,视线停留在林夫子的右手上。 刚刚只瞄到了一眼,费捕头也认为自己看错了,可转念一想湛非鱼此举只怕是故意的,那这令牌? 小赵捕快和马捕快都是不解,听到费捕头的话后,两人也好奇湛非鱼给林夫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夫子看着手中的黑色玄铁令,原本也没多在意,可将令牌反过来后,赫然是银钩铁画的三个字:禁龙卫。 “这?”马捕快震惊的出声,脚步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令牌,“这是……禁……禁龙卫!” 赵捕快的眼珠子又要瞪的掉下来了,吞了吞口水,看向费捕头呆呆的道:“费叔,这是真的?” “谁敢拿禁龙卫的令牌作假?”费捕头一巴掌拍在赵捕快的后脑勺上,隐匿了眼底的震惊,难怪湛小蒙童当着自己的面把令牌拿出来,这就是林夫子的护身符。 传说中的禁龙卫啊!小赵捕快盯着这令牌都不眨眼了。 归圣上直辖的禁龙卫,对三品之下的朝廷官员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传言龙卫身手高强,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若是放到军中,最低也是个从六品的百户!天底下就没有禁龙卫查不到的秘密! 小鱼这丫头!林夫子倒是知道湛非鱼得到禁龙卫大人的看重,却不知道她竟然能拿到这令牌,别说在上泗县,就算是南宣府的知府大人看到令牌也要对林夫子礼遇三分。 西厢房里,林修远靠在床上呆愣愣的失神着,根本不敢相信慈爱的母亲已然离世,从此之后天人永隔。 “师兄。”推开门,闻着房间里浓郁的药味,湛非鱼扫了一眼桌上的药,先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点透气。 湛非鱼看向回过神来的林修远,“师兄,师母是被毒杀的,你难道不该赶快好起来然后查明真相吗?” “小鱼?”林修远嘴角干裂的起了死皮,一说话便渗着血丝。 林修远张了张嘴,泪水滚落下来,说到底他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郎,而林家又是严父慈母。 林夫人心疼林修远是早产儿身体孱弱,平日里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如今她离世,最无法接受最痛苦的就是林修远这个儿子。 “逝者已去,生者节哀。”湛非鱼站在床边,看着面容晦暗,眼神呆滞的林修远,“师兄,不管是谁暗害了师母,只怕还有后招,夫子要配合官府追查师母的死因,丧礼还需要师兄你来操持,不要让师母走的不安心。” 将还冒着热气的药端过来递给了林修远,湛非鱼劝道:“师兄先喝药,养好身体,别让夫子再担心了。” 林修远怔怔的看着褐色的药汁,以前都是娘把药煎好送给自己喝,入口温度刚好,担心药太苦还准备了蜜饯,可以后再没有人这般关心自己了。 林修远仰起头把眼底的泪水逼回了眼眶,半晌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可喝的太快,一下子呛住了,狼狈咳嗽起来的林修远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恸放声痛哭起来。 正厅里,听到那悲恸的哭声,林夫子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来,林修远还是个孩子,可林夫子却只能强撑着不在人前失态。 费捕头也停下了问话,毕竟林夫人突然离世,不管是林夫子还是林修远都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 等林修远喝了药,哭过后,湛非鱼给他盖好被子,抬手盖住了他的双眼,“师兄,你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之后就要帮着夫子撑起林家。” 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药性上来了,林修远闭上眼,片刻后真的睡着了。 湛非鱼动作轻缓的关上门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卢嬷嬷搀扶着哭的快昏厥的王琳琅向着正厅走了去,身后跟着是董老伯和他的养女董小丫。 等人都到齐了,马捕快开始盘问起来,“这几日林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卢嬷嬷你做的?” “是,姑老爷和远少爷都病了,姑太太要照顾两人,所以灶头的活计都是老奴做的,菜都是后面菜地和村里人送来的……” 卢嬷嬷在王家也算是见过世面,条理分明的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林夫子和林修远吃的病人餐,是林夫人亲手做的。 卢嬷嬷做的是林夫人、王琳琅、董老伯、董欢欢和卢嬷嬷他们五人吃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卢嬷嬷和董老伯他们是下人,是等林夫人、王琳琅吃过后再吃的。 “你们四人身体都没有不适?”费捕头沉声问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四人。 卢嬷嬷、董老伯他们都摇着头,这说明毒不适放在菜里的,否则林夫人中毒了,王琳琅肯定也会。 至于茶水、糕点还有粽子什么的,要查起来有点慢,毕竟端午节来私塾送节礼的学生多,东西都混在一起了。 费捕头又问了卢嬷嬷几个问题,随后对赵捕快道:“你去厨房查看一下,再把糕点粽子茶叶的都带回去让徐大夫检查。” 赵捕快立刻起身向着外面走了去,既然是中毒了,首先要找的就是毒下在什么地方。 “董伯你在私塾看门,这几日来私塾送节礼的村民,你可发现有异常的?”费捕头看向董老伯,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董小丫。 对比湛非鱼老练沉稳的行事,董小丫才是正常的八岁小姑娘,怯生生的抓着董老伯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人,似乎说话声大一点都能将她吓一跳。 董老伯也有些畏惧官府的人,回答的明显不如卢嬷嬷流利,“回差爷,这几天有不少人来私塾,一大半人是把节礼交给夫人就走了……” 村里人淳朴,林夫子教导学生又尽心,端午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送了粽子过来,富裕一点的人家还准备了糕点,清贫的就拎了点自家种的菜,或者再加上几个鸡蛋。 因为林夫子这几日染了风寒,不方便待客,私塾的学生回家一说,来送东西的都是妇人。 林夫人清高,村里的妇人也不敢套近乎,都是把东西送来了,客套两句就走了,茶水都没喝一口,更没有机会给林夫人下毒。 五婶子代表的金林村来送节礼的,李氏则因为林夫子对湛非鱼极好,她们俩倒是坐下来喝了水,也寒暄了片刻,但也没有多留,毕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话说不到一块去。 董小丫都不需要问的,她在牙行的时候被吓到了,胆子特别小,平日里帮着董老伯打扫院子,或者把菜地里的野草拔掉,去外面找野菜喂鸡,捡柴火回来。 小姑娘在私塾待了几年,可和林夫子一家三口都没什么接触。 湛非鱼并没有听出任何异常来,等费捕头问到自己便开口道:“昨日端午我提前半个时辰回家的,因为夫子和师兄病了,师母晚上要照顾他们,白天在休息,这两日我都没见过师母。” 林夫子和董老伯都能证明湛非鱼的话,她虽然每日都来私塾,可都是在书房读书写文章,昨日倒是去了后院探望林修远,却被王琳琅拦了下来,湛非鱼也没多留就离开了。 “我……姑姑……”王琳琅声音嘶哑,一开口就是哭腔,泪水更不要钱一般往下流。 哭狠了,王琳琅身体不停的抽噎着,一旁卢嬷嬷赶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安慰道:“小姐你节哀,姑太太最心疼你,你再哭下去眼睛可就毁了。” 对比林夫子和湛非鱼压抑着悲痛,王琳琅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了,像是熟透的桃子一般,就剩下一条缝了。 “回差爷,我家小姐这两日白天都在照顾远少爷,不过一日三餐时都是和姑太太一起吃饭的,也会说一下远少爷的病情。”卢嬷嬷代替王琳琅回答了。 因为是姑姑和侄女的关系,同住后院的王琳琅和林夫人接触的最多,但要说是她下的毒也牵强,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费捕头看着哭的快断气的王琳琅,也没难为一个小姑娘,看向林夫子道:“不知道夫子可曾发现有异常的地方?” 费捕头在衙门多年,查的案子也不少,虽然说枕边人的嫌疑往往最大,但林夫子的人品摆在这里,费捕头倒不认为他是凶手,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番。 “我和修远病了几日,内子悉心照顾我……”这也是林夫子最愧疚自责的地方,自己的妻子被人下毒,而他身为丈夫却没有任何察觉。 林夫人昨天傍晚突然感觉头晕难受,她只当是照顾丈夫儿子累倒了,吃过饭便回房间躺着休息了,而林夫子则在书房批阅学生的作业。 直到亥时回房时,才发现林夫人已经昏迷不醒了,立刻把村里的大夫喊了过来,赤脚大夫毕竟医术有限。 董老伯从朱地主家借来了马车,林夫子把昏迷的林夫人送去了上泗县最大的医馆济世堂,接诊的正是徐大夫。 湛非鱼听到这里才知道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徐大夫行了针,可依旧没将人救回来,但也发现林夫人并不是疾急病而是中了毒,告知林夫子之后便报了官。 费捕头带着赵捕快、马捕快把林夫人的卧房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而厨房更是重中之重,赵捕快先检查的,之后费捕头又亲自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 一个时辰后。 林夫子眼中压着悲痛,却依旧不忘关心湛非鱼,“这几日先别过来,等灵堂搭好后来随你母亲来拜祭便可。” “夫子,你和师兄要保重身体。”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却没答应说不来,“禁龙卫的令牌夫子你收好,以防万一。” 等湛非鱼上了马车,费捕头也坐了上来,看着眼角发红的湛非鱼,不由道:“小蒙童节哀,你夫子和师兄乃性情中人,还需要你多多开解。” 亲人离世是无法言说的悲恸,林夫子和林修远都是重情之人,他们对林夫人感情极深,一时半刻的肯定走不出伤痛,的确需要湛非鱼从中开解劝慰。 “我明白,多谢费捕头。”湛非鱼对林夫人感情不深,可依旧很难受,心里沉甸甸的钝痛着。 费捕头把卢嬷嬷、董老伯他们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思虑一番后突然道:“湛小蒙童可有什么发现?” 湛非鱼抬头看着费捕头,没有任何迟疑的道:“我师母和夫子鹣鲽情深,平日里师母极少在村里走动,夫子也是一心教导学生,所以情杀基本可以排除。” 马捕快和赵捕快这会也不吃惊了,能拿到禁龙卫的令牌,湛非鱼表现再出色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钱财方面,夫子家中虽然不算多富裕,但也是衣食无忧,平日里花费也小。”湛非鱼把因为钱财而杀人这一点也排除了。 林夫子是个秀才,名下五十亩的田地可以免收赋税,林夫人也有一些嫁妆,乡下开支小,林家也存了一些银子,否则王琳琅也不会想着嫁给林修远。 “的确如此。”费捕头认同的点了点头,湛非鱼所说和他的推断几乎一样,“那么只剩下仇杀。” 马车里安静下来,不但湛非鱼在思考,费捕头三人同样也在思索。 林夫子生活简单没有仇人,也就和县里的张秀才有些龃龉,但在费捕头看来也不至于为此杀人。 湛非鱼倒是和曾家结了死仇,可曾玉泉都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曾家所有涉案的人不是下了大狱就是被流放了,即使要报复,那也是报复湛非鱼,最多报复李氏,总不至于牵扯到林夫人。 第084章 毒蘑菇 ,我去古代考科举 济世堂。 徐大夫把赵捕快带过来的粽子、糕点一样一样的检查了,“这些吃食都没有问题。” “茶叶呢?还有这是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水。”赵捕快指着桌上剩下的几样东西,若是连毒下在哪里都找不到,这案子还怎么追查? 徐大夫知道赵捕快着急破案,却也只能道:“都没有问题。” 赵捕快失望的垮下双肩,对徐大夫道谢之后就垂头丧气离开了济世堂。 县衙书房,赵捕快一回来就被喊过来回话了,“大人,徐大夫已经检查了,从林家私塾带走的吃食都没有被下毒。” 陈渭彬端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沉思半晌道:“仵作那边可有结果?王氏死于何种毒?” “不是常见的毒药,不过毒是从口而入。”费捕头把凶手锁定在林家私塾的几人,对着陈县令回禀道:“若是外人下毒,那不可能只有王氏一人中毒。” 外人下毒不外乎是下在吃食或者水中,但林家私塾一共七人,独独林夫人王氏一人中毒了,费捕头基本排除这种可能。 “你是说林家私塾的六人都有嫌疑?”陈县令和林夫子认识,虽然不是深交,但他也算了解林夫人的为人,毒杀发妻这种事林夫子绝对不会做,再者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大人。”费捕头站起身来,态度恭敬的回道:“吃食都没有问题,林夫人一人中毒,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下了毒的吃食被林夫人吃完了;其二是凶手赶在我们去之前把下了毒的吃食处理了。” 而不管是哪种可能,只有住在私塾里的人才有机会,林夫子也是费捕头的怀疑对象之一。 赵捕快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林修远病了几日都没起床,而董小丫胆子小也没机会接触林夫人,他们二人可以排除,最有嫌疑的就是卢嬷嬷和王琳琅。” 卢嬷嬷负责一日三餐,要给林夫人单独下毒她最有机会。 王琳琅是林夫人娘家的侄女,她若是在茶水或者糕点里下了毒,端给林夫人吃了、喝了,林夫人没有察觉就中毒了,也很有可能。 “大人,属下认为首要的是查出林夫人中的是什么毒,其次则是凶手毒杀林夫人的动机。”费捕头并没有认同赵捕快的推断。 既然暂时把凶手锁定在林家私塾的六人里,那谁都有嫌疑,即使亲生儿子! “费叔,我们上泗县医术最好的就是徐大夫了,他都查不出来,还有谁能查出来。”赵捕快哭丧着脸很是挫败。 若能知道是什么毒,再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说不一定就查到凶手身上了,可惜啊。 费捕头也是面色凝重,昨天他去私塾问过话了,也仔细推敲了每个人的话,没发现异常,却也想不透凶手杀人的动机。 “你去找湛非鱼。”陈县令这话一说出来,费捕头和赵捕快都是一惊,可大人没明说,他们当下属的也不敢追问,只能领命退出了书房。 走到院子里,赵捕快忍不住的问道:“费叔,难道湛小蒙童知道什么内情?还是说她知道凶手是谁,却故意隐瞒不报?” 看着沉不住气的属下,费捕头抬手又给了他后脑勺来一下,“你当大人是昏官吗?” 湛非鱼若真的替凶手隐瞒,大人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嫌弃的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赵捕快,费捕头没好气道:“大人的意思是湛小蒙童必定认识某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或许能查出毒源。” 脚步一顿,赵捕快不解道:“那大人怎么不明说,难道这大夫还敢拒绝我们?” 赵捕快骄傲的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在上泗县,他们衙门查案谁敢不配合? 这么蠢的人一定不是自己看好的属下!费捕头懒得说话了,只让赵捕快去金林村找湛非鱼。 …… 从进学到如今大半年的时间了,湛非鱼第一次静不下心来读书。 “小鱼。”李氏担忧的看着失神的湛非鱼,往桌上看了一眼,她虽不识字,却也知道这书从之前到现在都没有翻过一页。 “小鱼,村正已经过去帮忙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一点。”李氏温声劝道。 村里人私下里说小鱼心狠,对老宅的爷爷奶奶不理会,对亲爹也没个笑脸,可谁知道小鱼其实最心软。 村正夫妇帮着林家操持丧事也算合理,林夫子还沉浸在丧妻之痛里无法自拔,又要照顾林修远,偏偏林家又没有长辈宗族在上泗县,除了村正,俞家村的村正和族老也过去帮忙了。 “娘,我没事。”湛非鱼开口,她对师母的感情一般,要说多么痛苦、多么悲伤那是矫情,她难受是因为林夫子和林修远。 湛非鱼刚刚失神是在思考毒杀林夫人的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只有找到凶手了,夫子和师兄才能从亲人离世的悲恸里走出来。 李氏依旧不放心,看向门外道:“小鱼,外面天气好,你静不下心来看书,不如去外面走走。” 自从去年开始读书,湛非鱼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山娃子他们散学了就在村里撒欢的玩闹嬉闹,可私塾即使休沐,湛非鱼依旧在读书,李氏是真的心疼。 理不出头绪来,也不想李氏担心,湛非鱼打算去林子里走走,说不定能想到什么。 五月的天气已经炎热了,但林间的温度却是刚好,有风吹过,送来林木花草的清新,让湛非鱼混沌一片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呦,小鱼啊,你竟然不读书来林子里挖野菜?”小姚氏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拎着小竹篮的湛非鱼。 自从湛老二负责给泰福酒楼送蔬菜,小姚氏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谁见她都要夸几句,各种讨好巴结。 就好比今日村里的妇人结伴来找野菜,也叫上了小姚氏,可她哪需要动手,不过来享受大家的吹捧。 而小姚氏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野菜,最嫩的野菜都放到她篮子里了,还有两个野鸡蛋,也是村里人为了讨好小姚氏放到她篮子里的。 可独独有一件事让小姚氏气不平,那就是甭管村里人如何巴结讨好她,却依旧不敢说李氏的闲话,提到湛非鱼时还是赞口不绝。 湛大郎去张家私塾读书了,可不管是读书天赋还是刻苦程度,他远远比不上湛非鱼,自己儿子比不过那死丫头,这让小姚氏气的心肝肺都疼了。 小姚氏表情扭曲几分,恶毒至极的开口道:“小鱼啊,你师母得急病死了,我听说林夫子父子俩也都病的起不了床了,你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这林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总不能不读书吧。” 看到湛非鱼陡然冰冷的脸庞,小姚氏惊了一下,莫名的有点发憷。 可一想到现在村里人都巴结着自己,小姚氏的底气顿时足了,“小鱼,你这什么眼神?我这个当长辈的可是关心你,担心你没地方读书呢!” 小姚氏挺直了腰杆,嗤笑道:“大郎在张家私塾读书,你没良心,可我们大郎还是好的,还说让你来张家私塾呢。” “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得罪过张秀才,这张家私塾只怕是去不了!”得意的笑了起来,小姚氏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 她恨不能林夫子也跟着病死,湛非鱼不能读书就能当个野丫头,日后李氏母女跪着求这让自己赏口饭给她们吃! “你二叔在县里也有几分薄面,能说得上话,要不我让你二叔给你找找,其他私塾说不定会收下你。”小姚氏不能显摆儿子,自然要把湛老二拿出来说。 这十里八乡的谁有她当家的能耐,就连村正和族老见了她当家的也要客客气气的,谁让她不高兴了,就让当家的不收他们家的菜,哼! 冷眼看着嘚瑟张狂的小姚氏,湛非鱼笑道:“何止是能说上话?我听说大郎和泰福酒楼谢东家的小女儿要定亲了,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什么?”几个妇人错愕的愣住了,震惊的看向小姚氏,难怪湛老二能替泰福酒楼收菜送菜,两家竟然要结亲了? 泰福酒楼可是上泗县最大的酒楼,听说最好的席面一桌就要十两银子,湛老二和谢家结亲,这以后还愁没银子花? “你怎么……知道的?”小姚氏脸色骤变,眼中藏着惊惶和不安。 若只是单纯的议亲,小姚氏早就喧嚷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可关键是这亲事不能说,小姚氏没想到湛非鱼竟然会知道。 “二嫂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还瞒着呢。” “是啊,什么时候定亲啊,我们可要讨一杯喜酒喝喝。” “等日后大郎娶了谢家的千金,侄媳妇,你们是不是都要搬去县城里住了?啧啧,还是你家大郎有出息啊!” 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了起来,湛大郎虽然读书不行,可人长的还不赖,老湛家的几个孩子都不丑。 小姚氏笑容僵硬了几分,看着热情高涨的村里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湛非鱼冷声一笑,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只是听说谢家的小女儿脑子不是很灵光,估计是传闻有误,毕竟没有当爹娘的会给儿子娶这样的妻子,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还卖子求财!” 呃…… 几个妇人夸赞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被湛非鱼这消息给炸懵了,什么叫脑子不灵光?难道是个傻姑娘? 再一看小姚氏愤怒扭曲的脸,几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吧,小姚氏气成这样,难道小鱼说的是真的!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小姚氏涨红了脸尖叫着,直接从半山坡跑了过来,“你敢造谣谢老爷的女儿是傻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担心谢老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尖声怒骂着,小姚氏抬手就要打湛非鱼,她可以想象村里人知道实情后,会怎么在背后嘲笑他们夫妇,为了银子竟然让大郎娶个傻子! “你干什么!”怒喝声响起,赵捕快快步走上前来,抓住小姚氏的胳膊猛地一甩,威严怒斥,“你竟然还敢对湛小蒙童动手!” 赵捕快年轻气盛,最看不惯大人欺辱孩子,尤其小姚氏此刻面容狰狞,眼神扭曲,张牙舞爪的好似要杀人一般。 而她面前的湛非鱼白嫩嫩的一张包子脸,虽然长了个,但比普通八岁的孩子还要矮点,乌黑的双眼圆溜溜的,一看就让人心生喜欢,赵捕快哪能见她被泼妇欺负。 “赵捕快,你来找我?”湛非鱼问道,难道是师母的案子有进展了? 赵捕快警告的看了一眼小姚氏,这才对湛非鱼道:“是,陈大人让我过来……” 等湛非鱼和赵捕快走远了,小姚氏铁青着脸咒骂。 可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衙门的官差撒泼,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湛非鱼的背影,恨不能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侄媳妇,官爷找小鱼肯定是有事,你也别气了。”年纪大的婶子低声劝了一句,可眼底却多了几分不屑。 这可是亲娘啊,竟然让大郎娶个傻姑娘,啧啧,小鱼说的没错,湛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 “我先回去了!”小姚氏也察觉到她们眼神不对劲,气恼的丢下话就走了,连篮子都不要了。 “还真是湛老二能做出来的事。”有嘴快的妇人嗤笑的开口,她们都看不惯小姚氏那鼻孔朝天的模样,可为了卖菜挣银子,也只能巴结着她。 “行了,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年纪大的妇人警告了一句。 几个妇人都点点头,可打心底是看不上湛老二和小姚氏。 当初湛老二被扎了七刀,还让小鱼赔五百两银子,为了银子都能卖儿子,侄女算什么。 再想到湛老大是代替湛老二被除族的,小姚氏还整天说小鱼没良心,李氏也是个绝情的,现在想想真正没良心的是二房夫妇俩个。 …… 半个时辰后。 衙门。 季大夫仔细检查了林夫人的尸体,大约两刻钟后,在盆里洗了手,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验尸时,费捕头和马捕快、仵作都在一旁,但湛非鱼还是个孩子,自然不适合看这样的画面,就让她等在了院子里。 马捕快大步走了过来,恭敬的对着季大夫拱拱手,“季大夫,大人有请。” 身为上泗县的捕快,自己竟然不知道乐山居还住着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再想到陈县令没有直接请季大夫,而是迂回的让湛非鱼去找人,马捕快便知道这位季大夫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季大夫没理会马捕快,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走吧。” 正厅,陈县令在门口迎接,“季大夫,本县给你添麻烦了。” “陈县令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再说那也是小鱼的师母。”季大夫摆摆手,进了客厅坐下来后,也没有寒暄直接道:“林夫子的死是因为一种毒蘑菇,大量食入会让人产生晕眩,最后无法呼吸导致死亡。” 毒蘑菇?湛非鱼一怔,村里人大都认识蘑菇,如果不确定这蘑菇有没有毒,没人会食用。 所以即使有人误食蘑菇中毒,但很少有致死的,基本都是误食了一两朵而已,徐大夫和仵作查不出来也正常, “季大夫,这种蘑菇上泗县有吗?”费捕头问道。 “有,生长在腐木下面,颜色鲜艳,不存在误食。”季大夫当年野外采药时,还特意研究过各种毒蘑菇和毒草,这才能判断出来。 大量食用才会致命,难道凶手是卢嬷嬷?毕竟她负责一日三餐。 “大人,如此一来卢嬷嬷嫌疑最大,其他人都没去过灶房。”赵捕快估计林夫人可能不认识毒蘑菇。 湛非鱼开口道:“平日里都是师母做饭,这蘑菇颜色鲜艳,师母必定知道有毒,即使不知道,直接把毒蘑菇给师母吃太冒险了。” 但凡有一点怀疑,端着碗找村里人问一下,凶手就暴露了。 “季大夫,若是把这种蘑菇晒干碾磨成粉,是不是依旧有毒?”湛非鱼看向季大夫,比起直接食用,磨成粉更不易被发现。 陈县令、费捕头几人看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果真聪慧,对比之下,赵捕快就是个大傻子! 季大夫点头答道:“晒干后效果是一样的,而且浓度高更容易致人死亡,但若大量洒到茶水或者吃食里,应该会被发现。” 毕竟致人死亡的量肯定不小,就口感而言,季大夫虽然没尝过,但肯定会让茶水食物变味的,林夫人又不是清贫的农家妇人,即使食物坏了也舍不得扔掉。 所以即使知道林夫人是死于毒蘑菇,依旧不知道凶手是如何下毒的,林家私塾的六人都有嫌疑,其中负责一日三餐的卢嬷嬷嫌疑最大。 第085章 谣言四起 ,我去古代考科举 出了县衙,湛非鱼拒绝了赵捕快的相送,跟着季大夫上了马车,两人决定去俞家村,到山上看看有没有线索。 坐在马车上,季大夫看着凝眉思索的湛非鱼道:“陈县令若是个昏官,把这些人带回县衙,严刑拷打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夫子是秀才,师兄是秀才的儿子,王家是富商,能严刑拷打的只有董老伯父女和卢嬷嬷。”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季大夫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不等季大夫开口,湛非鱼再次道:“而且我听重光叔说过,陈大人得罪了他的座师,正二品的大员,陈县令七年都没有升迁,若是再办个冤假错案,陈大人的官途就走到头了。” 这一下轮到季大夫吃惊了,瞅着湛非鱼笑了起来,难怪七爷得七爷看重,这丫头若是男儿,朝堂之上必有一席之地! 后山距离私塾很近,当初林夫子把房子建在山脚下也是图个安静,避开了俞家村的喧闹。 “小鱼,这位是?”看到马车停在私塾门口,村正原以为是林夫子的朋友来祭拜,没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湛非鱼。 而季大夫虽然左臂空空,但只看他腰间坠的玉饰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村正,这位是乐山居的季大夫,前来祭拜师母。”湛非鱼说了季大夫的身份。 村正虽然诧异乐山居是茶楼怎么还有大夫,但也没多问,将人带去了灵堂。 唢呐锣鼓的悲凉声里,季大夫祭拜了,林修远也回了礼,而同样跪在一旁哭的眼睛红肿的王琳琅,眯着眼偷偷打量着季大夫。 黑色缎面回纹靴,圆领窄袖直裰,腰间坠了一块灵芝纹玉佩,王家富贵,王琳琅对珠宝首饰也有几分了解,端看这玉佩的光泽便知道不是凡品,没有几百两银子买不到。 看着面色惨白,眼中无神的林修远,湛非鱼忍不住道:“季大夫,我师兄体弱,你能帮忙开个方子吗?” “小鱼,我没事,这两日没有睡好而已。”林修远声音嘶哑的的回绝。 子欲养而亲不待,林修远不眠不休的守夜,强撑着喝几口水吃两口粥,不过是在用自虐来折磨自己,如此才能减轻几分丧母之痛。 王琳琅站起身来,跪的太久身体踉跄了一下。 被林修远扶住后,王琳琅苍白着脸柔声道谢;“修远哥,你的药还在灶上温着,我一会给你端过来,修远哥你再不好好吃药,姑父和湛妹妹都会担心的。” 比起让季大夫诊脉开方子,不想添麻烦的林修远自然选择喝现成的药,“我一会就去厨房喝药,小鱼,不要劳烦季大夫。” 湛非鱼是真担心林修远身体扛不住,他和林夫子之前染了风寒,喝的药只是俞家村的赤脚大夫开的。 如今又操劳丧事,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不住,让季大夫帮忙诊脉开方子,也是为了调理林夫子和林修远的身体。 王琳琅故意往林修远身边靠了靠,“湛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修远哥的。” 季大夫眉梢一挑,这小姑娘厉害啊,这是以林修远“妻子”的身份在说话? “师兄,你不知道你脸色多差!”湛非鱼板着脸,声音严厉,“而且村正说夫子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你们难道要让师母走的不安心吗?” “我……”林修远哑然,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林夫子的身体。 “你和夫子若不好好保重身体,我明日起就住在私塾里!”湛非鱼没留下来,一来是她年纪小,丧事她帮不上忙。 二来是湛非鱼已经八岁了,留宿在外对名声不好。 余光一扫,见王琳琅面色有异,湛非鱼疑惑了一下,其实师兄性子温和,王琳琅若是强势一点,师兄还是会喝药的。 她难道有意为之,等师兄和夫子都病倒了,王琳琅就可以趁机表现?而且师母过世了,王琳琅若真的使点手段,这婚事说不定能成。 湛非鱼敛下思绪,“师兄,夫子呢?” “爹在后院,劳烦季大夫了。”林修远再次拱手道谢,领着季大夫和湛非鱼往后院走了去。 王琳琅眼底有慌乱快速闪过,之后又是怨恨,恼怒湛非鱼的多管闲事。 不过转念一想,王琳琅又放下心跟了上去,这都过去三四天了,眼前这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大夫再厉害又能查出什么来。 林夫子在后院和俞家村的村正、族长商量墓地的事。 当年林夫子的祖父母逃难到了这里,之后定居下来,林家三代单传,他父母早逝,因此在俞家村,林夫子没有宗族和长辈,林夫人的棺椁只能葬在村子后面的坟山上。 “我们先告辞了,夫子说的老朽心里有数。”族老见季大夫来了,只当是林夫子的朋友,和村正就先离开了。 知道了季大夫的身份,林夫子同样不愿意麻烦他,可湛非鱼指着一旁面色惨白的林修远。 林夫子还没开口,季大夫冷眼看着神色悲痛、面容消瘦的父子俩,“无妨,等病倒了我再来一趟也行。” 呃……林夫子和林修远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最后林夫子只能伸出手让季大夫把脉。 片刻后,季大夫开口道:“没什么大碍,我开两个补元气的方子。” 林修远也是差不多的症状,不过他体弱,方子略有不同,季大夫拿起笔开始写方子。 湛非鱼看着神色松缓的王琳琅,心头疑惑更甚了几分。 “季大夫,那就麻烦海叔回县里抓药,我带你去后山走走,等海叔回来了正好接你。”湛非鱼这话说的随意,看起来她和季大夫关系很亲近,否则怎么好使唤他的随从。 季大夫搁下笔,斜着眼看向湛非鱼,“你倒不把我当外人。” 湛非鱼厚脸皮的迎接着季大夫审视的目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能再麻烦季大夫了,我一会让村里人帮忙去县里抓药。”林夫子赶忙开口,小鱼这话说的失了分寸。 “夫子,我和季大夫客气那才是将他当外人呢。”湛非鱼又故意加重了后山两个字,果真看到王琳琅一闪而过的慌乱,纵然再有心思,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听说后山有不少药材,我和小鱼去看看,不耽搁什么。”季大夫接了一句,看得出他真不在乎这些虚礼。 半晌后,林夫子送湛非鱼和季大夫出门,而海叔则带着药方赶着马车回县城抓药去了。 后山距离私塾不远,顺着小路就能过去。 季大夫撩开横生的树枝,看向走在身后的湛非鱼,“你怀疑姓王的姑娘?” “如果是私塾里的人下的毒,王琳琅嫌疑最大,可我还是想不到她下毒杀人的动机。”湛非鱼也不隐瞒,“她想嫁给师兄,师母肯定不会同意,可为此杀人的话有些牵强。” “别说十二岁的小姑娘,就算是五六岁的也可能杀人。”季大夫冷嗤一声,似乎不屑湛非鱼把人看的太善良,“林家父子性情温厚,你师母若是个难缠的,她死了,姓王的要嫁给林修远就简单多了。” 很多男人都小看了后宅的女人,却从不知道女人狠起来,那丝毫不必男人差,否则怎么都说最毒妇人心! 见湛非鱼皱着眉头还在思考,季大夫继续往山里面走,“都说男人有三大幸事……” “升官发财死老婆。”湛非鱼的回答脱口而出。 季大夫表情僵硬了几分,这脸颊还胖嘟嘟的小姑娘只有八岁,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 湛非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季大夫你是说王琳琅毒死我师母,一来师兄要守孝三年,让王琳琅有时间图谋日后,二来她若真嫁到林家没有婆婆在上面压着。” 王琳琅想嫁给林修远,最大的障碍的确是林夫人,不说她认定了湛非鱼,就算要换个儿媳妇人选,也绝不可能是外室女的王琳琅。 林夫人一死,等三年后,林修远出孝,王琳琅那时已经十五岁,若是动点手段,还真的能定下亲事。 嫁进来又没有婆婆,丈夫和公公性子又和善,王琳琅说是掉进福窝也不为过。 可湛非鱼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可王琳琅只有十二岁,她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果是的话,那刚刚自己两次提到后山,王琳琅就不会有表情变化,而且她之前几次挑衅自己,虽然是白莲花模样,可段数还不够高明。 “你夫子和师兄并不是染了风寒,他们也吃了蘑菇,只是食用量很少。”季大夫说出了石锤的证据。 刚刚把脉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只不过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术一般,把轻微的头疼晕眩当成风寒开了药。 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圆了,寻了块岩石坐了下来,“难怪刚刚说给夫子师兄把脉,王琳琅神色不对,我只当她不想师兄身体痊愈,这样一来她就能照顾师兄,趁机博取好感。” “如果林家父子没有喝治疗风寒的药,他们身体里的毒性应该已经消散了。”季大夫向四周看了看,再往前面就是深山了,王琳琅一个小姑娘估计也不敢冒险。 俞家村赤脚大夫开的风寒药影响病人的食欲,林夫子和林修远一日三餐三大碗的苦涩药汁灌下去,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吃的东西少了,身体也不怎么排泄,蘑菇的药性就还停留在身体里。 之后林夫人离世,父子俩更是悲痛难忍,水都没喝两口,更别说吃东西了,否则季大夫就算医术再高明,这都三四天了,也不可能通过诊脉知道父子俩也食用了毒蘑菇。 “看那边。”季大夫指着不远处背阴的地方,一截被雷电劈断的枯木,树下有些腐烂的枝叶。 湛非鱼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来仔细检查,“这是被折断的蘑菇柄……季大夫,是这个蘑菇吗?” 拨开了枯树叶,湛非鱼指着一朵颜色艳红的蘑菇,蘑菇很小,估计是这两天才长出来的。 季大夫小心翼翼的折断了蘑菇,仔细的闻了闻,指尖沾了点蘑菇渗出来的液体,放在舌尖舔了舔,“就是这种。” 一刻钟左右,湛非鱼在四周找到了二十多朵被折断的蘑菇柄,“王琳琅每日都出来摘些野花回去插瓶,前些日子还来山里找过兰花。” 所以她真的为了嫁给师兄毒杀了师母? 看着绷着脸的湛非鱼,季大夫安慰道:“这些都不算是证据,拿到公堂上也判不了她的罪,不过她是不可能嫁给林修远了,而且传出去之后,这辈子也别指望嫁个好人家。” 这就是对王琳琅最大的惩罚,她机关算尽,可惜却葬送了自己的婚事。 沉默许久后,湛非鱼开口道:“等师母的丧事过后,我会和夫子说。” 但这些都是湛非鱼的推测,林夫子会不会报官,还是会用其他办法报仇,湛非鱼都不会插手。 …… 停灵七天便是出殡日,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湛非鱼身着孝服跟在林修远身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林夫人也算是她的至亲长辈,披麻戴孝也是应当的。 季大夫设了路祭,等湛非鱼从坟山下来后,这才低声道:“上泗县有传闻,林夫人是被林夫子毒杀的。” “什么?”嘶哑的声音响起。湛非鱼眼睛哭的红肿,她以为自己对师母感情不够深厚,可看着林夫子和林修远悲恸的模样,湛非鱼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会我让人送药膏过来,你这是要把眼睛哭瞎吗?”季大夫皱着眉头看着她就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小姑娘皮肤白,就显得眼睛又红又肿的。 “不是,季大夫,你说外面传言夫子是凶手?”湛非鱼赶忙问道。 林夫人虽然是被毒杀的,可衙门隐瞒了消息,外人只当林夫人是得了急病而去的,前来吊唁的人也只是感叹林夫人命薄,怎么就传出毒杀的流言,关键凶手还是林夫子。 不等季大夫开口,湛非鱼快速的思考起来,“费捕头来村里告知我师母死讯时,就村正和我娘知道,村正连五奶奶都瞒着,之后费捕头他们来了私塾,董老伯不可能对外人提,王琳琅和卢嬷嬷也不可能说。” 至于济世堂那边,徐大夫不是第一次和官府合作,自然不会泄露风声。 那外面的人是怎么知道师母被毒杀的,难道是衙门的捕快走漏了消息,可为什么谣传夫子是杀人凶手! 季大夫拍了拍湛非鱼的头,“毕竟有十多个人知道林夫人是被毒杀的,传出去也不奇怪,张秀才和你夫子是宿敌,很有可能就是他在借机生事。” 半个时辰后,私塾书房。 湛非鱼没有说王琳琅是毒杀林夫人的凶手,而是把谣言的事告知了身心俱疲的林夫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林夫子并没有动怒,或许是依旧沉浸在妻子离世的痛苦里,“小鱼,为师要替你师母守丧,等过几日你便去县学读书,老师不能再教导你了。” 湛非鱼抬头看着眼中充斥着血丝,神情悲恸的林夫子,一时之间泪水又落了下来,“夫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要我拜师,难道看不上我这个女弟子吗?” 林夫子看着耍赖的湛非鱼,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不可拿自己的前途胡闹,不拜师我也是你的启蒙夫子,难道日后金榜题名就不认我这个蒙师吗” 湛非鱼知道林夫子是铁了心不准她拜师,扁扁嘴,压下哽咽开口道:“我知道了,夫子,去了县学我也会好好读书。” 平复了心绪后,湛非鱼这才试探的问道:“夫子,王姑娘什时候离开?” 林夫子要守丧,私塾也要停了,林家除了董小丫之外,都是男子,王琳琅虽然还没有及笄,可住在私塾也不合规矩。 第086章 肮脏关系 ,我去古代考科举 如果没有林夫子毒杀发妻的谣言,湛非鱼必定要说出自己的推断,种种迹象都表明王琳琅是凶手。 毕竟她可以利用摘花的时间去采蘑菇,而且灶房是卢嬷嬷在管,王琳琅也能趁机把蘑菇烘干磨成粉,最后下到林夫人的食物或者茶水里。 可现在她若是说了出来,夫子必定要报官,这些都是间接的证据,外界只会说林夫子为了给自己脱罪,把杀人的罪名推到王琳琅一个小姑娘身上。 毕竟王琳琅才十二岁,谁能相信她是杀人凶手?动机是什么?来姑姑家做客,就看上表哥了?然后毒杀姑姑来图谋婚事,这太匪夷所思了。 再说王琳琅那娇弱温顺的长相,再加未语泪先流的手段,到时候无法指控她杀人不说,林夫子的名声也会雪上加霜。 从私塾离开后,湛非鱼回家换了下了孝服,这才坐了牛车去了县衙,夫子毒杀发妻的谣言她要找费捕头问问详情。 正午时分。 “小鱼,难得我们捕头请客,你不多点几个菜?”赵捕快凑到湛非鱼身边低声怂恿着,见费捕头端着茶杯在喝茶,小声提醒,“这里的金鱼戏莲最适合小姑娘吃。” “够了吧。”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挤眉弄眼的赵捕快,他们三个人已经点了五菜一汤。 哪里够!赵捕快赶忙道:“你是不是以为金鱼戏莲是鱼?其实是虾啊,把虾肉剁成蓉然后摆出鱼的形状而已,一口吃下去都能鲜掉你的舌头。” 回味着曾经的美味,赵捕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巴巴的瞅着湛非鱼。 “赵捕快你爱吃虾?”湛非鱼这话一问出来,赵捕快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 “他是穷。”费捕头简直没眼看自己的蠢手下,到底湛非鱼八岁,还是他是八岁,就为了一口吃的,衙门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这个理由好强大!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赵捕快,不过泰福酒楼的菜的确不便宜。 “再加一道金鱼戏莲。”费捕头这话就跟灵丹妙药一般,赵捕快瞬间满血复活,咧嘴笑着,狗腿的拿起茶壶给费捕头倒水,出钱的是大爷。 小二下去后,湛非鱼这才开口道:“费捕头,王琳琅真的是为了避祸来私塾的?” 林夫人是被毒杀的,王琳琅和卢嬷嬷的嫌疑最大,费捕头也派了手下去淮县调查王琳琅的情况。 “的确如此,这事在淮县闹的人尽皆知,赵县令的侄子赵三隔三差五就去王家寻人,还带着媒婆上门。”费捕头挺看不上赵县令的,他若真的约束侄子,赵三又岂敢干出欺男霸女的混账事来。 也是因为王家富贵,王琳琅年纪又小,赵三虽然闹腾着,但也不敢干出抢人的事来,可就算如此王琳琅的名声也毁了,日后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进门,说不定还真的如了赵三的愿。 看着眼睛依旧红肿的湛非鱼,费捕头再次道:“卢嬷嬷是王六姑娘的管事嬷嬷,以前是王六姑娘母亲的仆妇,在她们母女身边待了差不多二十年。” 王琳琅母亲出身青楼,还是外室女,当年从牙行买了卢嬷嬷外加俩个小丫头,一个看门做杂活的中年男人。 后来王母去世,只有卢嬷嬷跟着王琳琅去了王家,如果王琳琅有帮凶的话,那绝对是卢嬷嬷无疑,当然,也有可能卢嬷嬷是主谋,毕竟她年纪摆在这里。 惊堂木一拍,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朗声道:“诸位看官,老朽今日要说的正是三井巷子章家……” 这刚开了个头,坐大堂里的客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把铜钱往台上砸了过去。 “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说得精彩,一会儿爷必有重赏。” “章老爷不会真的……” 坐在角落一桌的湛非鱼不解的看了过去,这些人兴奋的像是磕了药一般,不像是来吃饭的,更像是来听说书的。 费捕头眉头一皱,他带湛非鱼过来吃饭,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一茬。 每隔五日泰福酒楼的台子都会有表演,大多是吹拉弹唱,偶尔也会有说书先生登台,可独独今日说的是章家的事。 “费叔,要不我们一会再来?”赵捕快也尴尬了,瞅着一脸懵懂的湛非鱼恨不能捂住她耳朵。 这些肮脏事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还让说书先生当众评说,泰福酒楼为了赚银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要说这章老太爷今年高寿八十三……”说书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大堂吃饭的客人停了筷子,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的有滋有味。 湛非鱼总算明白赵捕快为什么这表情了,竟然是桃色消息,可再一听。 “咳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咳的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费捕头难得和赵捕快一样尴尬表情,让个小姑娘听到这样的事,早知道还不如听湛非鱼的去吃馄饨。 好在泰福酒楼是上泗县最大的大酒楼,虽然有哗众取宠的意思,可格调品味还摆在这里,说书先生说的还算隐晦,用词也有所收敛。 不像街头巷尾那些妇人说起章家的桃色事件,那叫一个直白,让人听的面红耳赤。 章老太爷爷在上泗县也算是个善人,这些年来家中只有一个夫人,说起来那也是伉俪情深,可谁曾想章老太爷竟然在重孙子的满月宴上被抓奸在床。 不说章老太爷这头发胡子花白的年纪,关键是他偷的却是个小丫鬟。 真的是小丫鬟,上个月才从牙行买回来的,不过七八岁,规矩都没还学会,谁曾想竟然被章老太爷给带到床上去了。 “这……”湛非鱼看向费捕头和赵捕快,随即就明白过来,这里是大庆朝,小丫鬟是章家买回来签了死契的下人,别说被欺负了,就算被打杀了,官府衙门也不会追究。 关于谣言的事,费捕头也听说了,派了捕快警告了那些地痞无赖,禁止他们再胡乱谣传,至于流言的源头暂时还没查到,但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张秀才干的。 …… 三日的时间过去了,湛非鱼去私塾探望了林夫子和林修远,王琳琅还没离开,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一次是真的病了,高热说着胡话都起不了床。 “小鱼去看林夫子了?”榕树下的婶子正在择菜,看到湛非鱼就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对一旁的人道:“小鱼这丫头就跟村正说的一样,对,尊师重道。” “小鱼有良心。”旁边的婶子认同的点了点头,小姚氏整天在村里叭叭的说什么没良心的话,也不想想湛老头和湛老太是怎么对大房一家三口的。 “小鱼啊,我听你娘说你要去县学读书了?”年轻的妇人羡慕的看向湛非鱼,林夫子的私塾停了,她家娃要读书只能去更远的洪家村私塾,这走一趟就要半个多时辰。 可如果去县里的私塾,倒是有牛车,但束脩又贵,家里的银子也不凑手,如此一来,能去县学读书的湛非鱼自然让人羡慕。 “有一个毒杀发妻的夫子,难怪教出来的学生也是个没良心的,县学的还会收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尖锐的声音响起,小姚氏讥讽的看向湛非鱼,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 湛非鱼停下脚步,打量着比往日富贵许多的小姚氏,身上不是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而是一件崭新的直领对襟长褙子,头上插了两支银簪子,说话时故意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露出手腕间扁平银镯。 “所谓七出其中有一条便是:口舌,妄议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二嫂子是想去衙门走一遭吗?”湛非鱼脸上一片冷漠,清冷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锐利慑人的让小姚氏得意的表情僵硬下来。 桂花嫂子赶忙拉了一下小姚氏的胳膊,尴尬的打着圆场,“你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不是说喜欢我的花样子,我们快走吧。” 桂花嫂子和李氏不对付,碰面就要嘲讽挤兑几句,可她对湛非鱼有点发憷。 小鱼收过县令大人送的年礼,差爷们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桂花嫂子再泼辣,碰到官差也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小姚氏现在赚银子了,再加上被村里人巴结吹捧了多日,这底气就足了,一把甩开桂花嫂子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你干什么?”几个择菜的妇人一惊后,赶忙拦了过来,两人挡住了小姚氏,一个人把湛非鱼护到了自己身后。 根本没想过打人的小姚氏气的脸都青了,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你们给我让开!怎么,不想卖菜了!” 呃……三个妇人愣了一下,这段日子卖菜家家户户都赚了不少银子,这要是得罪了小姚氏。 “多谢婶子们的爱护。”湛非鱼也不让她们为难,“我还要读书就先回家了。” 看着湛非鱼就这么走了,小姚氏表情扭曲了又扭曲,这种一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憋屈感,让小姚氏尖声骂了起来,“你还需要读什么书啊?年纪不大,一副狐媚子模样,啧啧,说不定靠着一张脸就能当个童生呢!” 湛非鱼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呦,我难道说错了吗?”见湛非鱼终于生气了,小姚氏也痛快了,勾着嘴角笑的无比嘚瑟。 “我就说呢都是交了十两银子的束脩,怎么林夫子偏偏对你最好,每天散学还单独留下来,后来更是日日去书房单独学,啧啧,孤男寡女的,还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湛非鱼没说话,脑子懵了一下,而一旁的妇人们都目瞪口呆的愣住了,一个个见鬼一般的看着噼里啪啦一阵说的小姚氏。 这要是说村里那偷人的小寡妇,或者说隔壁村那水性杨花的漂亮小媳妇,她们还能笑着附和几句,乡下妇人粗鄙,说话也没个遮掩。 可小姚氏说的却是小鱼和林夫子啊,不说两人的身份,就说小鱼这年纪……小姚氏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姚春花!”突然的,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 怒不可遏的李氏打了小姚氏一巴掌后,一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肮脏话,又抬手狠狠的抽了小姚氏几个嘴巴子。 被打的懵了,直到脸颊痛了,嘴巴里有血腥味了,小姚氏终于反应过来,啊一声尖叫着,然后揪着李氏就要动手,“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还敢打我……”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李氏虽然个头不高,但她干惯了农活,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再加上李氏正怒火高涨,气势自然也就强了。 “娘?”湛非鱼第一次看李氏动手打人,虽然张牙舞爪的像个泼妇,但在湛非鱼眼中却是最可爱可亲的母亲。 “啊,李凤玉……你放开我……”小姚氏尖叫着,被打的惨兮兮的,可她力气小,这会已经怂了,自然不是李氏的对手。 “我让你嘴贱!我让你欺辱我家小鱼!”李氏说一句就是一巴掌抽在小姚氏的脸上,气狠了,下手的力气更大,打的小姚氏哭爹喊娘的求饶。 旁边几个妇人都没拉架,就连桂花嫂子也是表情讪讪的退到了一旁,若是以往她肯定要帮着小姚氏打李氏,可刚刚那些话太肮脏难听了,饶是桂花嫂子也没脸帮小姚氏。 片刻后,村正家的院子里。 “好了,你别气了,气坏了身体让小鱼担心你。”五婶子心疼的拍了拍李氏的后背,在老湛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就连之前和湛老大析产分居,五婶子都没见过李氏如此动怒。 “我……”李氏擦了一下眼角,她性子好强,再苦再累都自己扛着,可湛非鱼就是她的软肋,小姚氏说的那些肮脏话,当时手里有把刀,李氏都能砍死她。 旁边几个妇人也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劝慰的话,不单单是因为湛非鱼,她们和性子淳厚的李氏交好,这个时候自然选择维护她。 “没天理啊,你们都帮着李凤玉欺负我……”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小姚氏拍打着双腿哭嚎叫嚷着,“当家的,你再不回来我就被人欺负死了,金林村的人都是畜生那,良心都被狗啃了……” 小姚氏这一张嘴把全村人都给骂了,就算大家都巴结着湛老二,想要把菜卖给泰福酒楼,可平日里捧着小姚氏的臭脚也就罢了,还被她这样辱骂,不由都沉了脸。 湛非鱼坐在正屋的小椅子上,小姚氏骂的那些太难听,大家不想湛非鱼脏了耳朵,这不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湛非鱼沉着脸,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师母被毒杀,上泗县传出是夫子下毒的谣言,之后三井巷章老太爷的桃色事件传的沸沸扬扬,到刚刚她那前二婶说的那些肮脏话。 湛非鱼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笼罩下来,一环扣着一环,把原本没什么关联的事件都串联到了一起,而幕后人真正要对付的人竟然是自己。 村正还村里的男人们这会都在田里干农活,农家人都是如此,汗珠子摔八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是为了能多收点粮食。 “行了,还有力气嚎,我看是打的轻了!”威严的怒斥声响起,村正没好气的瞪着坐地上撒泼的小姚氏。 老远的就听到她骂的那些难听的话,湛氏一族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这要是他家的儿媳妇,村正早就让儿子把这个搅家精给休了。 跟着进院子的几个男人们脸色也难看,大老爷们的都不愿意掺和妇人之间的拌嘴,可报信的小媳妇说的不清不楚的。 村正多问了几句,小媳妇都急红了眼,大家也担心出了什么事,这都放下农活回来了,结果就听到小姚氏的泼妇骂街,谁心里都不痛快。 “你给我住嘴!你……”湛老头快步走了进来,刚要骂小姚氏,可看到她肿的跟猪头一般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这脸……” “爹啊,我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要被人打死了……”小姚氏嗷了一嗓子,更加委屈的哭嚎起来。 村正和其他男人这才注意到小姚氏被打肿的脸,也都愣住了,难怪让他们都回来了,这打的也太狠了。 第087章 拒之门外 ,我去古代考科举 把院子里不相关的人都驱散了,五婶子让湛非鱼去了隔壁厢房坐着,这才低声对村正把小姚氏那些肮脏话复述了一遍。 片刻后,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老族长,您老来了。”看到进院子的老族长和几个族老,村正赶忙迎了过去。 “还没老到走不动路,你们少气我就行了。”老族长这话听起来是斥责村正的,可堂屋里人都知道这是冲着小姚氏来的。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老族长没好气的看向闷着头抽着旱烟的湛老头,“湛长顺,你们一家就不能安生一点?非得搅和的村里、族里鸡犬不宁!这么个搅家精,不把她休了还打算留着过年?” 被骂的湛老头耷拉着脑袋,旱烟也不抽了,缩在角落里,让人看的又可怜又可恨。 几个族老也是面色漆黑,半点不同情被打的跟猪头脸一般的小姚氏。 “老五,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老族长半眯着眼看向坐下面的五族老,他是湛老头隔房的堂哥,也一直偏向他们说话。 坐小凳子上的小姚氏抬头瞄了一眼,见五族老沉着脸,心里咯噔了一下,梗着脖子嚷起来,“我当家的可是给村里挣银子呢,你们不能休了我!” 老族长、村正和族老们不屑理会瞎嚷嚷的小姚氏,都懒得开口。 还以为自己吓住了他们,小姚氏顿时挺直了腰杆子,气势汹汹的瞪着坐对面的李氏,“李凤玉把我打了,哼,村里和族里要不给我一个说法,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娘家那边一直想让我当家的去那边收菜呢,到时候村里人挣不到银子可不关我的事。”有底气的小姚氏理了理头发,结果手一捋,指间是被揪下来的一缕头发,气的她恨不能扑过去把李氏的头发给揪秃了。 “三哥,你怎么说?”村正看着湛老头问道。 “这……”湛老头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小姚氏,又看向沉着脸不说话的李氏。 以前湛老头认为大儿媳妇更和顺,是个好的,可这都半年多的时间了,李氏不但没和老大住一起,也不让老大回家。 想到自己因为下田干活而累的酸痛的老腰,湛老头抽了一口旱烟,憋出一句话来,“老二家的话虽然说的难听,可老二还帮着村里卖菜呢,这事要不就这样吧。” “那可不行,我难道白挨打了?我家大郎明年就要和谢老爷的千金定亲了,泰福酒楼谢家是我的亲家,你们这样欺辱我,那就是不给谢家面子,我看村里的菜也不用卖了!” 小姚氏昂着下巴,摆出不罢休的高姿态,李凤玉敢打自己!呸,这一次她不跪着磕头赔礼,这事没完! “长顺,你也是这样想的。”看着沉默的湛老头,老族长嗤笑一声,得,这话白问了。 五婶子坐在李氏身边,族里的大事她们女人不会插嘴,但实在看不惯小姚氏这嘚瑟张狂的模样。 五婶子忍不住道:“给自己儿子娶个傻姑娘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还有脸显摆,我呸!你也不怕以后生一窝傻子!” 五婶子都是当奶奶的年纪了,她也不是刻薄的人,实在是被小姚氏给气到了。 “我……”小姚氏气的结巴了,愤怒的指着五婶子,嘴巴一秃噜就把湛老二之前的话给说了出来。 “傻子怕什么?那可是泰福酒楼谢家的千金,陪嫁至少一千两,你们这些穷鬼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等我家大郎考取了功名,到时候……再娶个平妻,我们怕个屁啊!” 说到最后小姚氏还有点理智,其实她心里的打算是日后把那傻子给弄死。 一个傻子而已,不下心掉河里了人就没了,到时候嫁妆银子都是大郎的,再娶个官家千金,哼,他们懂个屁! “行了,你也别拿泰福酒楼来压我们,村里人不卖菜也饿不死。”老族长懒得听小姚氏那显摆的话,“长顺,我把话搁在这里,林夫子有秀才功名,小鱼是我们湛氏一族的希望,我在村里若是再听到这些混账话,你们全家都给我搬出村去!” 湛老头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老族长竟然这么维护湛非鱼。 小姚氏也傻眼了,自己都把泰福酒楼搬出来了,老族长竟然都不在意,这是老糊涂了吧? 可看着面容威严的老族长,再看其他族老和村正都没反对,湛老头和小姚氏都蔫了,两人心里都不痛快,可也不敢再瞎嚷嚷。 等湛非鱼被五婶子从房间里叫出来,老族长就把结果说了一下,“小鱼你放心,村里就算不卖菜,也不会让人胡说八道的。” 这也是看在湛老二带着村里人挣了银子,否则老族长都不会给小姚氏最后的机会,直接就把他们给赶出村了。 “谢谢太爷爷。”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族里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虽然这是因为自己读书有天赋,可世间的事不都如此,自己若不能给族里带来利益和好处,凭什么让村里人放弃赚银子的机会。 李氏心疼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眼中的担心和不安并没有散去,这种不堪的流言根本压制不住,即使明面上没人说,可私底下那些人依旧会拿来说嘴。 老族长转而对一旁的村正叮嘱道:“你和你媳妇一会去村里说说,那些肮脏话谁都不许再说,否则别怪我拿族规处置他们!难道日后村里的娃都不去私塾了?” 林夫子的为人不必多说,教导学生那真的是尽心尽力,而且束脩也便宜,若真的得罪了林夫子,村里的孩子就没地方读书了。 “我知道。”村正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有牵扯到孩子读书进学,那些碎嘴的妇人才知道怕。 老族长又看向五族老,“老五,湛老二那里你也去说说,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卖菜的银子村里人也饿不死!” 所以绷拿泰福酒楼来说嘴,比起那一点银子,老族长更在乎的是湛非鱼的前途,她若取得了功名,全村都要跟着受益。 小鱼即使不做女官,但日后就算开个私塾教导学生,为湛氏一族培养几个能读书科举的后辈,那可是造福后代的大功劳。 更何况以小鱼的长相、才学,这婚事必定差不了,有了亲家的提携和照顾,何愁湛氏一族不兴旺。 老族长把话掰开了说,族老们纷纷点头,他们这些老骨头别的本事没有,至少眼皮子没那么浅,孰轻孰重心里有数。 湛非鱼明白这不堪的流言是冲着自己来的,读书人若是毁了名声,就不可能参加科举,也就没有了价值,到时候老族长只怕压制不住村里人。 “太爷爷。”思虑一番后,湛非鱼决定先给老族长他们打个预防针,“不是我危言耸听,谢家的傻姑娘若是嫁过来了,能活几年都难说。” “落水也好,病死也罢,日后若出了人命,谢家绝对会记恨上村里,现在大家赚点卖菜的银子就好,但别把生计都放到泰福酒楼上。”湛非鱼也是听李氏说的。 村里人见卖菜能赚银子,就想着多种菜,多养鸡鸭,男人不打短工,妇人也不绣帕子纳鞋底卖了,一门心思的去种菜。 有心思活络的就想着薄田不种稻子改种蔬菜,有的人想拿银子买几头小猪养,到时候猪肉也能卖给泰福酒楼,甚至还有人打算把田挖了改成水塘养鱼。 可关键这不是长久的生计,一旦泰福酒楼不收菜,这些人家估计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呃……老族长他们愣了一下,想到小姚氏的为人,再想到湛老二那算计自私的性子,还真可能无声无息的磋磨死谢家的傻姑娘,然后贪下嫁妆银子,再给湛大郎重新娶个媳妇。 可即使湛老二他们做的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证据,谢家就不追究了?只要认定了自己的傻女儿是被湛家人害死的,谢家绝对会报复。 沉吟半晌后,老族长认同的点点头,“还是小鱼你想的长久。” 其他族老面面相觑着,虽然他们感觉湛非鱼这是故意给湛老二、小姚氏上烂药,可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离开村正家往外面走,湛非鱼隐匿住眼底一丝暗沉。 山雨欲来风满楼,希望这风暴波及到村里后,老族长和村正他们不会为了一点卖菜的银子捧着二房,最好能继续压制村里人。 …… 县学。 “湛小蒙童,这边走。”斋夫敛下诧异之色,领着湛非鱼顺着右侧抄手游廊往后院走。 这几日关于湛非鱼的传闻那是人尽皆知,斋夫没想到竟看到真人了,目光不由往后看了一眼。 湛非鱼内着斜领黄色襦裙,外罩白色窄袖褙子,虽面无笑意,可目光澄净透亮,纤尘不染好似菩萨坐下的小仙童。 “赵教谕、窦夫子、牛夫子。”进了屋,湛非鱼给三人行礼后,端正的站在正厅中间。 这是赵教谕第三次见湛非鱼,初次是在金林村,小姑娘身着粗布衣裳,可难掩周身灵气,童音清脆的背诵了《三字经》。 第二次便是在乐山居的冬至文会,面对张秀才等人的挑衅刁难,不卑不亢、才思敏捷,乃是文会上最耀眼的明珠。 而今日,赵教谕沉声开口道:“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县学乃是生员读书进学之地,你若来此,便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说白了就是人言可畏!湛非鱼如今这名声,别说在县学住宿,就算只读书,传遍街头巷尾的谣言只怕又要添新内容,这一次不是林夫子,而是县学的这些青年才俊,再肮脏龌龊一点,还会波及到赵教谕这些举人。 窦夫子和牛夫子面色凝重又愧疚,他们都是惜才爱才之人,可也不能为了湛非鱼一人,不顾县学二十多个学生,只能说散播谣言的人太可恨,其心可诛! “学生明白。”湛非鱼来之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听到赵教谕拒绝的话依旧有些难受。 “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喜于谋者。待水落石出后,还希望教谕能让学生入学。”湛非鱼一揖到底。 “那是自然。”赵教谕应下,若非形势所逼,他又怎么会把湛非鱼拒之门外。 从县学离开后,湛非鱼没有立刻回村,打算去文兴书斋买一些纸。 即使不去县学,她也可以在家自学,有五百多篇的制艺文范文,琢磨透了,还担心写不出好的制艺文? 突然的,一个中年仆人快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湛小蒙童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 这是专门在县学外等自己,湛非鱼冷眼看着态度倨傲的仆人,“让开!” “小丫头还当自己是人人夸赞的神童吗?”仆人嗤笑着,不屑的目光看着湛非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省的我动粗!” 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行,我若答应张秀才去张家私塾,第一个条件便是将你卖去矿山!” 得意的表情僵硬住了,看着迈步往茶肆走去的湛非鱼,仆人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惶恐,踉跄的追了上去,“小蒙童请留步,小的嘴贱,还请小蒙童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小的这一回!” 正因为了解张秀才的为人,他才如此害怕,自己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随时都能发卖掉,而湛非鱼却是张秀才想要拉拢的小神童。 没理会惶恐不安的仆人,湛非鱼进了茶肆后,问了掌柜的直接就去了楼上的雅间。 “湛小蒙童,请坐。”张秀才笑着开口,还拿起茶壶给湛非鱼倒了一杯茶,颇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架势。 “张秀才这是打一棒再给几个甜枣?”湛非鱼脚步站定,看着胜券在握的张秀才,从容而镇定的道:“纵然不去县学读书,明年二月我亦能参加童生试。” 虽然这流言传的极其不堪,可聪明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五月中旬,等到明年二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到时流言早就平息了,以陈县令对湛非鱼的看重,必定会给她参加县试的资格。 而以湛非鱼的读书天赋,通过县试并不难,而她若发挥的好,必定可以提坐堂号,到了府试时,知府大人就算看陈县令的面子,只要湛非鱼府试时不出岔子,童生的名头是妥妥的。 至于院试,那就看湛非鱼是否有真才实学了。 等取得了童生名头,县学难道还会将她拒之门外?九岁的童生啊,赵教谕难道不想搏一搏,说不定就培养出大庆朝年纪最小的秀才! 即使一两年不中,可三五年呢,湛非鱼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放到整个南宣府,依旧可以称为神童。 “哈哈,小蒙童年纪不大气性不小,不过有捷径可走,何必舍近求远?”张秀才心知糊弄不了湛非鱼,态度就放低了。 转念一想也对,湛非鱼若没这脑子,又岂能称为神童?自己又何必降了身价来见她。 “道不同,不相为谋。”湛非鱼丢出拒绝的话来,眉眼里的鄙视和嫌弃半点不遮掩。 张秀才脸色阴沉了几分,原以为被县学拒之门外,湛非鱼就无路可走了,不曾想她还有自学这条退路。 “湛小蒙童,你可知这流言是什么人放出来的?”张秀才再次抛出诱饵,见湛非鱼神色诧异,便笑了起来,“小蒙童受陈县令看重,而背后之人却是无所畏惧。” 张秀才虽然在其中添油加醋了,但这流言的始作俑者的确不是他,就如他所言,陈县令看重湛非鱼,张秀才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他绝对不敢和陈县令对着干。 自己一个小蒙童,还是小姑娘,湛非鱼不认为会挡了谁的青云路,所以放出流言的人和自己绝对有深仇大恨。 这么一想,湛非鱼就知道了,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希望张秀才的确没有参与,否则等陈大人查明了,张秀才的功名只怕就保不住了。” “湛非鱼,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惜才爱才的态度陡然转为了嘲讽,张秀才板着脸,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湛非鱼。 “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如今更是声名狼藉,你认为陈大人会给你出头?陈大人难道就不怕这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张秀才厉声怒斥,她即便是个神童,如今也没了身价! 湛非鱼的处境的确艰难,县学不敢收她,就是怕这把火烧到县学的夫子和生员身上,陈县令这里同样如此。 谁帮湛非鱼,谁就和湛非鱼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这就是幕后人散播谣言的目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读书声爱惜羽毛,为官者更是如此,尤其是陈县令还得罪了二品大员,他但凡沾惹到湛非鱼的是非里,头上的乌纱帽都可能被摘掉。 看着恼羞成怒的张秀才,湛非鱼脸上笑意盈盈,挑着眉梢反问:“谁说我让陈大人帮忙?张秀才难道不知道我的推荐信从何而来?或者说张秀才忘记宝丰布庄曾玉泉是如何锒铛入狱的?” 湛非鱼嘚瑟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着,自己可是有靠山的人! 蹭一下站起身来,张秀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你……” 湛非鱼转身悠悠然的往外面走,薄凉的小嗓音让人气的牙痒痒,“张秀才还是祈祷自己是清白的,今日因、来日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竖子尔敢!”暴怒声响起,张秀才猛地一挥手,桌上的茶壶茶杯摔落在地,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平息张秀才的怒火,而这暴怒里还隐含着惊恐和不安。 出了茶肆,湛非鱼向着左边的巷子走了过去,爬上马车,对坐里面的季大夫拱手致谢,“劳烦季大夫了。” “无妨,人已经派过去了。”季大夫放下手中的医术,打量着笑眯眯的湛非鱼,人不大,一肚子的心眼算计,骗过了县学的教谕和夫子,更是把张秀才引了出来。 把马车帘子撩开了一条缝,湛非鱼瞅着外面,跃跃欲试的道:“我们不跟过去?” 怎么也该来一个人赃并获啊! “你不怕打草惊蛇,尽管跟过去。”季大夫无所谓的开口。 他从卫所调了人过来,论跟踪侦查的本事,比起禁龙卫那是差远了,当然,要是靠县衙那些捕快,就更不指望能查出什么来。 “好吧,那我先回村了。”湛非鱼妥协,左右也就是三五天的事。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半个时辰后,湛非鱼抱着从文兴书斋买的几刀纸,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村中大榕树下,小姚氏的脸终于消肿了,此时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老族长还责骂我,哼,县学都不敢收她了,我倒要看看哪家私塾敢收那不要脸的死丫头!” 桂花嫂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高声附和起来,“要不是妹子你说,谁敢相信还有这事!这才多大的年纪啊,要是再过个三五年,啧啧,狐狸精转世都没这么风骚的!” 几个在树下坐着的妇人表情讪讪的,低头做着针线活,村正说的对,左右卖菜的生意做不长久,何必昧着良心讨好小姚氏,她们还害怕半夜有鬼敲门呢。 “呦,都被县学赶出来了,还浪费银子买什么纸笔啊,还是买点粗粮填饱肚子吧!”小姚氏原本还不高兴村里人不附和自己,这会看到湛非鱼从牛车上下来,眼睛一亮,报仇的机会来了! 第088章 一顿毒打 ,我去古代考科举 村里人同情又惋惜的看向湛非鱼,谁也没想到流言会越传越厉害,村正和老族长是禁止他们瞎说,可挡不住其他村的人都在传,听说上泗县的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小鱼啊,小姑娘家就该洗洗刷刷学点针线,读什么书,你看你浪费了那么多银子,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小姚氏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大郎说的一点不错,死丫头现在名声臭了,县学肯定不会收她,其他私塾也是如此。 看他们二房现在多风光,大郎去了张家私塾,明年就要和谢家千金定亲了,当家的又能赚银子,小姚氏越想越是得意,这死丫头之前多嚣张,现在怂了吧。 “再有天赋又如何?人啊,那就是命!我家大郎天生就是当官老爷的富贵命。”小姚氏抬着下巴,冲着湛非鱼霸道的开口:“你反正不读书了,这些纸给你也糟蹋了,我就做点好事拿回去给大郎练字用。” 湛非鱼现在不缺银子,练字也不用最便宜的黄麻纸了,而是买了毛边纸,五十文一刀。 小姚氏其实也不差这两三百文,一则是她贪财,二则她是有意为之,就是要欺辱湛非鱼出一口恶气,让村正族老都护着她,呸! 脚步往后退,湛非鱼避开抢东西的小姚氏,笑着开口道:“《大庆律》,强盗罪徒两年,伤人则流放三百里,二嫂子想要以身试法?” “死丫头,你少拿之乎者也来糊弄我,我还怕你不成!”小姚氏讥讽着,若是以前她肯定是不敢的,但现在…… 小姚氏眼神一狠,想到之前被李氏给抽肿的脸,面容顿时狰狞了三分,“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让你牙尖嘴利的骂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小姚氏抬手就往湛非鱼脸上打了去。 “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年纪不大,哼,都不将长辈放眼里了!”桂花嫂子高声附和,李氏不就是心疼她女儿吗?姚春花今儿打了这死丫头,李氏还能翻了天不成! 湛非鱼眼神倏地一沉,手中的纸往上一抬挡住了小姚氏的胳膊,右脚迅速的往她膝盖踹了过去。 三四岁的时候起,湛非鱼就跟着山娃子、二牛他们漫山遍野的跑,他们在玩闹,她却是在锻炼自己的体能。 之后这两年多,她把散打的招式也慢慢练了起来,虽然没有内功底子,但一招一式却能自保,对付小姚氏更不在话下。 咔嚓一声!紧随而来的是小姚氏杀猪般的惨叫声! 格斗时正面踢中膝盖,轻则跪趴,重则骨折! 好在湛非鱼只有八岁,全力一踢也只是让小姚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可谁让她倒霉,膝盖刚好磕在地上凸出的石头尖上! 湛非鱼抱紧怀里的毛边纸往旁边退了退,乌黑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表情无辜又纯良,似乎根本不知道小姚氏怎么就跪地上嚎起来了。 “呃?”一旁打算拉架的几个妇人也傻眼了。 小姚氏刚刚突然冲过去,抬手就要打湛非鱼,她们都没来得及反应,然后就看到小姚氏跪地上了。 “我也不知道。”湛非鱼脆声开口。 她踢人的速度极快,而且小姚氏的身体刚刚挡住了湛非鱼,这也导致她后面的妇人们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小姚氏痛的脸色苍白,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歹毒的凶光,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你这个死丫头!” “啊!啊!”突然的,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眼一看,只见湛老太拿着竹扫帚突然冲过来了。 自从哑巴后,湛老太大半年都没出现在村里人面前,如今一看,几个妇人都惊了一下。 湛老太穿着黑色粗布衣裳,头发全白了,人瘦的跟骷髅一般,脸上就剩下一张皮了,此时板着老脸,再加上那阴森森的眼神,让人心里直发毛。 “小鱼,快过来了!”一个婶子赶忙开口,抬手把湛非鱼拉到了自己身后。 “谢谢婶……”湛非鱼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冲过来的湛老太啊啊两声叫着,手中的扫帚对着小姚氏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呃……这一下轮到湛非鱼傻眼了,几个妇人也吃惊的差点瞪掉眼珠子。 “娘,你疯了!”小姚氏还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竹扫帚划过脸颊,火辣辣的痛意传来,小姚氏吃痛的尖叫,“死老太婆,你打我干什么……” 可小姚氏叫的越狠,湛老太打的越用力,扫帚的竹丝打秃了后,手里就剩下一截竹竿的扫帚柄。 湛老太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坐地上的小姚氏,猛地举起扫帚柄就砸了下来。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小姚氏痛的在地上打滚,可湛老太却如同疯了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的打下来。 咔嚓一声!扫帚柄打到膝盖骨的声音让人瘆得慌。 “婶子?”要拉架的桂花嫂子吓的后退了好几步,惊慌的啊了一声,唯恐湛老太手里的扫帚柄打到自己腿上。 湛非鱼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这才是真的狠! 灰头土脸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小姚氏的脸被竹丝给划的就跟蜘蛛网一般,额头被打出了一个大包,鼻子还流着鼻血,要不是还能发出痛苦的呻吟,还以为被打死了。 “嗬嗬!”湛老太也打累了,佝偻着干瘦的身体,抬头,阴森森的目光看向湛非鱼,突然又举起扫帚柄,对着躺地上的小姚氏再次打了下来。 “婶子,不能打了,要出人命了!” “来人那!杀人了……” 终于,几个妇人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或许是害怕小姚氏被湛老太给活活打死,几人冲过去拦住了湛老太,可她最后一棍子还是打到了小姚氏的头上,鲜血唰一下流了出来。 湛非鱼也趁机把湛老太手里的扫帚柄给夺了下来,也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湛老太淬了毒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小姚氏,恨不能把她打死,她自己找死得罪湛非鱼,别连累了她儿子她的孙子! 湛老太被毒哑了,可至少还活着,一想到小姚氏整天在村里说湛非鱼的闲话,那些肮脏的话湛老太这个成了亲的老妇人都听不下去,她真怕湛非鱼背后的人来秋后算账。 村正听到喊声都气的没脾气了,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湛老二就往门外走。 今天村正没有去地里干活,和几个族老聚在一起,湛老二想让村里人多种菜,鸡鸭鱼鹅的也都养起来,他打算统一收了,然后在县里开个卖菜的铺子。 按理说这也是好事,可之前湛非鱼给村正她打了预防针,赚银子是好,可关键不长久啊,农家人要是荒废了农田,那才是得不偿失。 湛老二和村正、族老们刚走到榕树下,就看到躺地上头破血流的小姚氏。 湛老二眼中有狠厉一闪而过,怒声一喝,“湛非鱼,你这个小畜生!” 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湛老二抬脚就向着湛非鱼的胸口踢了过去。 他身体养了半年,虽然天一冷就容易咳,但平日里和普通人也差不多,成年男子的一脚,可以想象这力量有多大! 这难道就是现世报!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踢过来的一脚,这报应来的挺快啊! “湛老二!”村正暴怒的吼了起来,嗓子都喊破音了,他没想到湛老二竟然会对湛非鱼动粗,可偏偏来不及了。 湛非鱼手中的毛边纸往地上一丢,左手握住了右掌心里的扫帚柄,在湛老二的脚踹来的一瞬间,自下而上的猛地一抬…… “啊!”更为凄厉的惨叫声惊的树上的鸟雀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湛老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胯部,痛狠了,额头抵着地,痛的全身都哆嗦起来。 村正和族老们莫名的感觉腿间一痛,纵然都是头发花白的年纪了,可谁还没年轻过,这种痛男人都知道! 几个妇人也傻眼了,看着嗷嗷叫的湛老二,再看着拿着棍子一脸懵圈的湛非鱼,小姑娘呆呆 睁大眼,似乎不知道这“巧合”的一棍子怎么就把人打成这样了。 “小鱼,别看!”婶子把湛非鱼拉到自己怀里抱住了,双手捂住了她耳朵。 片刻后,村里的赤脚大夫王大叔来了。 李氏急匆匆的从家里赶过来了,湛老大也丢下族田的农活到了老宅,夫妇俩自搬出去后第一次回来。 “娘,我没事。”湛非鱼看着焦急不安的李氏,赶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就好。”李氏真吓到了,小鱼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不管是小姚氏还是湛老二,他们要动手,小鱼怎么受得住。 湛老大关切的目光将湛非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可又怕被拒绝,只能沉默的站在母女俩身旁。 “村正,小鱼纵然是我侄女,可她小小年纪竟然敢行凶,这一次绝不能姑息!”湛老二坐在椅子上,从剧痛里缓过来了,毒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想到卧房里的被打的人事不知的小姚氏,村正纵然知道是小姚氏先挑事的,可小鱼把人打成这样,也的确出格了。 族老们也是同样的看法,湛非鱼现在不能读书了,他们不至于落井下石,可给湛非鱼的那些优待肯定是没有了。 “就按照族规来!”湛老头绷着老脸,气狠了,看向湛非鱼一家三口的目光只有冷漠和仇视。 不能读书的湛非鱼在湛老头眼里没有一点用处,反而变得面目可憎,这死丫头非要读书,否则湛老大不会被除族,李氏也不会搬出去,自己哪需要天天下地干活! “我……” “小鱼,别怕,有娘在。”李氏打断了湛非鱼的话,自从那些肮脏的流言传出来之后,李氏也听到不少风凉话。 她想明白了,如果村里族里容不下小鱼,她就带着小鱼回娘家去,大哥和大嫂都是温厚的性子,她们娘俩也能赚银子,总好过留在村里被二房欺辱。 “老二,你……”湛老大开口,想要让湛老二别和湛非鱼计较,可对上湛老二那倨傲的目光,湛老大一时不知该怎么求情。 “大哥,不是我不顾人情,而是小鱼这一次太过分了,她这是要杀了她二婶!就算闹到了官府,被打板子的也不是我们!”湛老二冷漠的板着脸,他底气足,而湛非鱼如今却没有任何的依仗。 “那个老二啊,你媳妇不是小鱼打的。”站一旁的婶子忍不住的开口了,看着湛老二尴尬的继续道:“那是你娘拿扫帚打的,我们都看见了。” 桂花嫂子表情讪讪的接过话,还不忘给自己表功,“婶子就跟疯了一样,我想拦都没拦得住。” “可那扫帚在……”湛老二表情一点一点的龟裂,他记得当时湛非鱼手里拿着扫帚柄,上面还沾着血。 婶子给湛老二解释道:“那不是你娘打的太狠了,我们都怕把你媳妇给打死了,就拦住了你娘,小鱼这孩子趁机把扫帚给夺走了,你是误会了。” 村正和族老们再一次傻眼了,这事闹的! 湛老二几乎维系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甚至认为她们都在说谎,是在包庇湛非鱼!可其他人或许会,但桂花嫂子和李氏有旧怨,她不可能帮着湛非鱼隐瞒。 “娘。”湛非鱼晃了晃李氏的手,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堂屋诡异般的安静,“我们回家去吧。” “好,我们回去。”李氏反应过来,见村正点了点头,便握着湛非鱼的手往外面走。 几个婶子也尴尬的开口:“那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该回家烧饭了。” 而一墙之隔的卧房里,小姚氏尖锐的叫骂声刚好响了起来,“死老太婆,你竟然打我……你这个疯婆子啊……你不得好死!” 痛狠了,小姚氏的骂声都变调了,好在都是皮肉伤,虽然痛,倒也没生命危险。 湛老二表情扭曲了又扭曲。 “三哥啊。”村正看向又闷着头抽旱烟的湛老头,冷淡的开口道:“你也和三嫂说说,她这个当婆婆的多包容包容,总不能把儿媳妇往死里打,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湛老头没开口,猛的吸了几口旱烟,白色的烟雾缭绕下,满是褶子的老脸显得更加苍老颓废。 刚刚他还硬气的要用族规处置湛非鱼,结果脸就被打的啪啪的,谁能想到是湛老太动的手。 等到了晚上,榕树下又聚集了不少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起白天的事来,都认为湛老太是疯了,就算是磋磨儿媳妇,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 “你是没看见,当时我都吓傻了,还以为是冲着小鱼来的。”妇人说的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场面。 “你笑什么!别说我了,小鱼那么聪明不也吓懵了。” “是啊,手腕粗的扫帚柄一下一下的打在姚春花的身上,我看着都感到痛了。” 这事也成了金林村的未解之谜,谁也不知道湛老太怎么突然就毒打小姚氏,以前她偏心二房不说了,现在湛老二赚银子了,按理说湛老太只会更偏心。 “桂花,你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要不要找梅婆子给你喊魂。”妇人推了推发呆的桂花嫂子。 猛的回过神来,估计是憋不住话,桂花嫂子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道:“下午我去看春花,听到王大叔说春花的膝盖骨伤了,让送去县里的医馆找大夫,王大叔担心春花的右腿要废了。” “什么?”几个妇人惊呼出声,不由响起湛老太一竹竿打在小姚氏膝盖上的场景,当时好像听到骨头被打坏的咔嚓声。 …… 当天晚上全村人都知道小姚氏的右腿被打坏了,医不好就要残废了。 早上送菜的时候,村里人听到小姚氏在屋里咒骂湛非鱼,说是她踢坏的,要报官,要赔银子……可全村就没一个相信的,明明就是湛老太打坏的。 “行了,别嚷嚷了,济世堂的徐大夫医术高明,我一会就送你过去。”湛老二嫌弃的看着躺床上的小姚氏。 脸上被竹丝抽出来的血痕已经结疤了,可密密麻麻的交错着,让湛老二看的直恶心,再加上她这泼妇骂街的丑陋模样,湛老二第一次有了想要休妻的念头。 “当家的,我一定要报官,我的膝盖就是那死丫头踢的!”小姚氏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面容狰狞的扭曲着,再加上头发披散,乍一看跟女鬼没什么两样。 膝盖痛,脸颊痛,额头上还有个伤口,全身都痛的小姚氏不能骂湛老太这个婆婆,只能用各种肮脏的话咒骂湛非鱼。 湛非鱼一大早是坐了胡家的牛车去上泗县。 昨晚上她收到季大夫送过来的信,跟踪张秀才的人有了结果,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湛非鱼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冤家路窄啊!湛非鱼看着身后的牛车。 赶牛车的湛老三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小鱼你今儿起早了,小叔记得你以前最爱睡懒觉了。” “湛非鱼!”愤怒的叫声响起,躺牛车上的小姚氏猛地坐起来,可牵扯到膝盖的伤,又痛的倒了下去,砰一声,后脑勺重重的砸到牛车底板上。 湛非鱼摸了摸鼻子,听着声音就感觉很痛。 “娘,你别喊了。”湛大郎嫌弃的看着小姚氏,不说这女鬼般的脸,娘整天泼妇一般的骂人,若是让同窗听见,自己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湛老二坐一旁,闭着眼小憩着,明显是不搭理小姚氏。 从天色微亮到晨光璀璨,去县城的牛车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人挑着担子、拎着篮子,都是想趁着早市去卖点东西。 突然,两匹骏马自城门口飞驰而来,牛车和路上的行人纷纷退让到两旁来,神色里多了一抹畏惧,马上的两位军爷身着绵甲,腰间配着雁翎刀。 一路骂骂咧咧的小姚氏这会也闭了嘴,她再泼辣也就在村里嚣张,这还是因为湛老二能把菜卖到泰福酒楼。 “吁!”青年勒停了马,对着牛车上的湛非鱼拱拱手,“湛小蒙童,在下南宣卫小旗陈飞,奉陶百户之命前来接湛小蒙童。” “劳烦。”湛非鱼下了牛车,之前曾家就是陶百户带人查封的,而这一次追查流言的事,季大夫也是找了陶百户。 “冒犯了。”马背上的陈飞弯下腰,长臂一捞就把湛非鱼给揽到了身前,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再次飞驰起来。 赶车的胡大叔错愕的看着两匹骏马飞奔而去,妈呀,他回去一定要和自家婆娘说说,小鱼就算不能读书了,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那可是卫所的军爷!还是个小旗! 另一边的牛车里,湛老二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那死丫头怎么就如此好运,名声都臭不可闻了,县学也不收她了,竟然还能和卫所的军爷搭上关系! 湛大郎愣了一下,随后害怕的低下头,纵然心里再嫉恨仇视湛非鱼,他脸上也不敢表露出分毫来。 “那不要脸的贱丫头,又勾搭上……”小姚氏的咒骂还没说完,就被湛老二一把捂住了嘴。 “你想死可别连累我和大郎!”湛老二低声怒斥着,恨不能一把捂死小姚氏,那可是卫所的军爷,她竟然也敢攀扯! 湛老二再蠢也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死丫头名声臭了,县学的赵教谕不敢收他,其他私塾的夫子也是如此,那是因为读书人重名声。 可卫所的军爷那都是粗人,惹怒了他们,能一刀劈了你! 第089章 公堂审案 ,我去古代考科举 刚到城门口,湛非鱼看向停在右侧的马车,“陈小旗,麻烦停一下!” 下了马,湛非鱼向着挂着蓝色布帘子的马车走了过去,虽然换了个赶马车的马夫,可这布帘子她认识,左下方还用丝线绣了一个篆体王字。 赶马车的小厮看着也就十七八岁,此时双腿哆嗦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军爷?” “好歹相识一场,王六姑娘打算不辞而别?”敲了敲马车厢,湛非鱼脆声笑着,“可俗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淮县离我们上泗县也就半天的车程。” 马车里,王琳琅面容狰狞了几分,随后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瘦弱苍白的小脸。 王琳琅一身白色襦裙,头发也只是扎了个双丫髻,连个簪子都没戴,娇娇弱弱的好似被湛非鱼给欺负了一般,“湛妹妹,你何必为难我?你明知道姑父他……我怎么还敢留在林家私塾……” 像是想起多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王琳琅整个人抖的像是狂风里的小白花,眼角发红,晶莹的泪珠子唰一下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林家私塾?” 城门口站了不少人,听到这四个字,众人刷一下瞪大了眼。 再想到王琳琅那一声湛妹妹,立刻就把林夫子、湛小神童和这段时间的流言联系起来了,一瞬间,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就是这小姑娘? 诧异的、同情的、恶毒的或是猥琐淫邪的,各种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湛非鱼身上。 “湛妹妹,我……”惊觉到说错话了,王琳琅纤细的小手捂住了嘴巴,愧疚至极的看向湛非鱼,哽咽道歉,“湛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我可怜的小姐啊,幸好老婆子我跟着你来了,哪想到有些人是人面兽心的畜生那!”一道悲恸的哭嚎声响起,卢嬷嬷一把抱住王琳琅嗷嗷的哭了起来。 “嬷嬷,不怪你,幸好你我认床,你天天晚上都陪着我睡,否则我就和湛妹妹一样……”娇弱的小姑娘把头埋在卢嬷嬷怀里,连哭声也是娇滴滴的勾人心魂,不过却没忘记把脏水泼向湛非鱼。 陈飞面带愠色怒视着王琳琅,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一副娇弱善良的模样,谁知道说话却如此恶毒。 “和我一样是指什么样?”湛非鱼仰起头看向马车上的王琳琅,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白玉般的肌肤好似镀了一层金光,衬的一双眼更加清澈透亮,不染污秽。 “我……”王琳琅张了张嘴,饶是有一肚子的算计,可面对不按牌理出牌的湛非鱼也词穷了。 湛非鱼笑着愈加灿烂,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琳琅,“王六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似亲眼目睹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和姑父……你们俩背着我姑姑……”王琳琅控诉,泪水流的更凶了,就差没指着湛非鱼说她是毒杀林夫人的帮凶。 卢嬷嬷一把悲痛欲绝的王琳琅护到身后,厉声喝骂道:“湛姑娘,我家小姐看到你年纪小也是受害人的份上给你留面子,你怎么能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你和姑老爷那些……我这个老婆子都没脸说!”卢嬷嬷愤怒的看向湛非鱼,却坐实了流言所说的那些肮脏事。 “我呸,什么小姑娘,就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货!”突然的,一道尖利的骂声响起,只见一个衣裳脏污的老妇人满脸怒容,对着湛非鱼破口大骂。 “整个上泗县的人都知道,你和你夫子不要脸的滚到一起了,你们这对奸夫**不得好死,还害死了林夫人,你们就该浸猪笼!” “是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姑娘!” “谁家姑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你整天去私塾,抛头露面的,说是读书,还不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楼子里的姑娘都没这么下贱的!” “不要脸!打死这贱丫头!” 各种不堪的辱骂声响起,有人还从篮子里拿出要卖的菜,扯下菜叶子就砸了过来。 之前的老妇人更是捡起地上的石块就要砸。 王琳琅趴在卢嬷嬷怀里,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来,天堂有路她不去,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湛非鱼被千夫所指也是活该! “住手!”怒喝声响起,陈飞抽出佩刀来,银亮的刀身反射着光芒,寒气逼人的让原本要闹事的众人都被吓住了。 “我……”老妇人手里的石块哐当一下掉地上了,畏惧陈飞手中的佩刀,佝偻着身体躲到了人群里。 另一边的马车里,湛老二露出可惜之色,今日若不是这两个军爷在,湛非鱼不死也要脱层皮。“怎么就没把这贱丫头打死!”小姚氏攥着拳头恨恨的捶了两下马车。 刚刚听到那些咒骂湛非鱼的话,小姚氏就跟吃了仙丹妙药一般,全身的痛都好似消失了。 “都围着干什么!散开散开!”官差的吆喝声响起。 原本就被陈飞吓住的众人更像鹌鹑一般佝偻着身体,即使心里鄙夷湛非鱼,至少嘴上不敢说了。 胡大叔喘着粗气,还好自己跑得快,把官差给喊来了。 脚步站定,费捕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见陈飞两人护着的湛非鱼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差爷来了,王六姑娘刚刚那番话不如去衙门再说一遍。”湛非鱼毫不意外看到王琳琅瞬间惊恐的脸色,还是年纪小啊,沉不住气! “湛妹妹,我久不归家,父亲已经来信催了。”王琳琅压下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去衙门。 湛非鱼像是没听见这话一般,“劳烦费捕头了。” 猛地攥紧了手,王琳琅忿恨的看向湛非鱼,眼神跟淬了毒一般,她这是什么意思?让官差抓自己走吗?凭什么啊! “几位官爷。”感觉不对劲的卢嬷嬷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费捕头解释道:“我家小姐今日回淮县,刚刚被湛姑娘给拦下来了,只是拌了几句嘴而已。” 卢嬷嬷随后又对湛非鱼服身行礼,苦着脸装出不得不低头的模样,“湛姑娘,老奴代替我家小姐给你赔个不是。” “道歉有用,那还需要官差做什么?”湛非鱼昂着肉嘟嘟的下巴,倨傲的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卢嬷嬷那叫一个气,这死丫头滑不留手的! 可不敢招惹官差衙役,卢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还请湛姑娘高抬贵手,老奴给您磕头赔罪了!” 同样下了马车的王琳琅也跟着道歉,“湛妹妹,是我不好,我年长几岁本该让着你,我给你赔礼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琳琅擦了擦眼角,柔声对费捕头开口:“几位官爷公务繁忙,都是琳琅的不是,还请几位官爷多多包涵。” “王六姑娘不必如此,有什么话还请到公堂上去说!”费捕头态度冷漠,这不近人情的态度和湛非鱼如出一辙。 王琳琅慌了,求助的看向跪地上的卢嬷嬷。 “带走!”费捕头一声令下,赵捕快走上前来抓起了卢嬷嬷。 马捕快也对大惊失色的王琳琅冷声道:“王姑娘,走吧。” “不是吧?怎么就抓人了?”人群里发出惊呼声,可又担心惹怒了官差被抓走,一个一个都面露惧色。 若不是场合不对,湛非鱼还真想口个口哨,这种衙内欺辱白莲花的感觉倍爽。 陈飞干咳两声提醒湛非鱼,她都犯众怒了,怎么还能嘚瑟起来。 大清早的,官差押着卢嬷嬷走在最前面,王琳琅面色惨白的紧随其后,娇弱的看似随时能倒下一般,可看到冷面无情的费捕头,王琳琅又不敢作妖。 湛非鱼和陈飞三人走在后面。 城门口围观的人稀稀落落的跟在最后面,有碰到认识的人就凑过去说两句。 这不还没走到县衙,足足有三四十人坠在了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就是湛非鱼?看着也不像那。”路人甲小声嘀咕了一句。 要说是王琳琅还像一点,虽然年纪小,可那娇弱可怜的模样,透着一点风情,都不像是个小孩子。 对比之下,迈着小短腿的湛非鱼就可爱多了,她个头不算高,脸上还是婴儿肥,眼神澄清透亮,矮矮胖胖的小身板愣是走出六亲不认的架势,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人不可貌相,林夫人好好的怎么就得了急症过世了?”自认为破案的路人乙暗示。 路人丙看了一眼队伍前头的官差,满脸讥讽之色,“果真是官字两个口!陈大人亲口夸的小神童怎么能品行不端,这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路人都吓的脸无血色! 王琳琅之前那些话不就说明她是证人,可现在她被官差给捉拿了,难道真的要灭口? ……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陈县令端坐在上面,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衙役们分两排站立,口喊堂威,手中的廷杖撞击在地面发出咚咚声。 卢嬷嬷双腿一软的跪了下来,王琳琅面色白的跟纸一般,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卢嬷嬷身边,主仆俩吓的六神无主。 湛非鱼也跪在一旁,冰冷的地面让她不习惯的动了动膝盖,看来还是要早点考取功名,至少可以见官不跪。 公堂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都知道陈县令因为流言的事升堂了。 可大家还是一头雾水,陈县令在上泗县的官声极好,这突然抓人看着像是包庇湛非鱼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琳琅,你指控林夫子和湛非鱼关系苟且,可有证据?”陈县令问的直接。 王琳琅颤巍巍的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清瘦的小脸,红着眼眶哽咽道:“回大人,我……我就看到过一次……在书房……” 王琳琅说的似是而非,只说林夫子站在湛非鱼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教她临帖练字。 被提审的卢嬷嬷说的就肯定多了,“姑太太私底下和我哭诉,说是亲眼看到……” 林夫人已经死了,卢嬷嬷这话便是死无对证,可因为流言传的太多,主仆俩这话一说出来,听起来像是铁证。 陈县令一拍惊堂木,“带小姚氏上堂。” 还没有去济世堂的小姚氏被搀扶上堂之后,身体抖的厉害,跪坐在地上,“回大人,民妇以前看到死丫……湛非鱼脖子有青紫的痕迹……她说是不小心撞伤了。” 小姚氏低着头,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她没想到陈县令会突然提审自己,小姚氏都快要被吓死了。 可刚刚听了卢嬷嬷和王琳琅的话之后,小姚氏心里就生出一股疯狂的念头,一定要弄死湛非鱼! “小姚氏,你可知若是作假口供,杖刑三十!”陈县令声音威严,目光锐利的让人无处遁形。 身体抖了抖,小姚氏想到那些流言,一咬牙,再次开口:“民妇知道,民妇说的都是真话!” 嗬!公堂外围观的人发出震惊的呼声,这可是湛非鱼的二婶子,她说的总不可能是假话。 “肃静!”陈县令一声怒喝。 “威武!”衙役们再次喊起了堂威,嘈杂声顿时消失了。 董老伯被带上堂后,湛非鱼怔了一下,眼中有失望闪过。 “草民是林家私塾的下人,曾经有两次撞见……”董老伯低着头,木头人一般回答陈县令的话,却也坐实了流言所传是真的。 人群再次哗然,等林夫子和林修远被带上公堂后,即使父子俩否认了几人的指控,但有流言在先,王琳琅他们的口供在后,林家夫子的反驳就显得苍白无力。 距离县衙不远处的茶楼里,张秀才听着下人的回禀,端起茶杯悠然的喝起茶来,“三人成虎!” 跪地上的湛非鱼对着满脸愧疚又自责的林夫子摇摇头,还没到最后时刻。 “大人,他们害死了我家姑太太,还请大人做主啊!”卢嬷嬷悲恸万分的哭嚎,她原本是打算离开上泗县。 若早知道会上公堂,不如一开始就答应张秀才,直接报官更好,卢嬷嬷有些懊悔,不过还算镇定,毕竟她和王琳琅私底下已经想过如何坐实谣言。 “一定是奸情被林夫人发现了,所以才杀人灭口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但所有人都相信了,这就是林夫人急症而死的真相! …… “带泰福酒楼小厮王平。”随着陈县令开口,捕快押着王平进了公堂。 不管是跪在公堂上的王琳琅、小姚氏等人,还是外面围观的人都满脸不解,不应该提审林夫子这个杀人凶手吗? 衙役们堂威一喊,王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啊。” 王平砰砰磕着头,大早上的他刚起来,官差就上门了,二话不说把人锁上就带来了公堂。 陈县令身着官府,面容威仪肃杀,“你收了何人钱财?如何散播谣言的?速速招来!” 跪直身体的王平丝毫不敢隐瞒,“十日前,一个老婆子找到小的家中……” 泰福酒楼是上泗县最大的酒肆,王平在里面当小二,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可老婆子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也不需要他干什么谋财害命的事,也就是传几句话而已,王平收了银子就答应了。 片刻后,招供的王平签字画押后跪在一旁,陈县令再次开口:“带南北杂货铺小厮朱大海上堂。” 朱大海的招供和王平一样,也是收了五十两的银子,答应那老婆子散播谣言。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的,陈县令一共提升了八人,这八个都是在上泗县几个铺子里当小厮的,这几家铺子生意兴隆,来往的客人极多,流言传播的也就更快了。 …… 公堂外,路人甲震惊的开口:“每个人五十两银子,八个人那就是四百两啊,那老婆子和林夫子是有血海深仇吗?” “你蠢那,那婆子肯定是跑腿的,她背后有人指使!”路人乙嘲笑的翻了个白眼,一个老婆子能拿出四百两? 捕快又带了五个人上了公堂,不同于之前的王平、朱大海,这五个人一看就是乡下妇人,衣服打着补丁,头发也乱糟糟的,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民妇俞家村郝氏……”郝氏声音结巴着,还是陈县令提问她回答的,这才把事情说清楚了。 五个妇人分别来自五个村,是村里的长舌妇,而且都贪财,收了一个婆子十两银子,所以就在村里散播流言。 平日里,她们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根,随便说几句还有十两银子赚,她们哪有不同意的,至于那些肮脏话会不会毁了湛非鱼和林夫子的名声,那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最后提审的十个人有五个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有三个是摆摊子卖东西的摊主,剩下一个是卖菜的妇人,一个是卖肉屠户的婆娘,他们则收了二十两银子。 湛非鱼听完后,脸上露出冷笑来,好大的手笔,这一出手差不多是一千两银子了。 围观升堂的众人也都惊到了,那不堪的流言竟然是这些人收了银子传出来的,难怪传的那么快那么广。 从各个村到上泗县城,从有钱人家到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湛小蒙童起来旁听。”审到这里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陈县令这才开口让湛非鱼起身。 “多谢陈大人。”湛非鱼从地上爬了起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第090章 水落石出 ,我去古代考科举 跪在一旁的王琳琅和卢嬷嬷膝盖也痛,可她们已经顾不上了。 王琳琅抬头看向站起身的湛非鱼,略显稚嫩的脸上是扭曲的忿恨,自己都打算离开上泗县回家了,是湛非鱼拦下了马车!是她不放过自己,自己才当堂做了假口供! 卢嬷嬷的心同样沉到了谷底,她没打算亲自上场陷害湛非鱼和林夫子的,可既然到了公堂,卢嬷嬷就想着抓住机会。 那些流言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自己和小姐只要说几句,就能坐实了湛非鱼和林夫子苟且的罪名,彻底了结这件事。 “大人,民妇……民妇……”小姚氏终于知道害怕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血痕遍布的脸上只有惶恐和不安,“是我记错了……小鱼身上没什么印子……” 既然流言都是收了银子的人放出来的,那之前小姚氏她们做的口供自然都是假的,诬陷湛非鱼也就罢了,神童的名头虽然好听可没什么大用处。 但林夫子有秀才功名,也难怪几人害怕。 茶楼里,张秀才心情不错,给坐对面的谢老爷倒了一杯茶,“茶水粗陋,我那儿有半斤雨前龙井,改日请谢老爷品尝。” “老夫就是个粗人,喝什么茶叶都是一个味。”谢老爷五十多岁,笑起来好似弥勒佛一般,身上没有商贾的市侩,可那一双眼里却有精光闪过。 “老爷,不好了……”门外有急呼声传来,雅间的门砰一声被推开,报信的小厮喘着粗气,“老爷,陈县令抓了许多人,他们都招供了!” 张秀才脸色倏地一沉,谢老爷也放下了茶杯。 他们一直派人盯着县衙那边的动静,从流言传出来之后,费捕头就亲自带着衙门的捕快在查,可效果甚微,大街小巷都在传,抓人没用而且容易犯众怒。 再者陈县令也要顾及自己的官声,身为朝廷命官他为什么如此看重湛非鱼?这若是再传出一点不堪的流言来,陈县令的官途也走到头了。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张秀才压着火气。 小厮赶忙把公堂上的一幕复述了一遍……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大人棋高一着,竟然让南宣卫所的人来查这事。”谢老爷一声长叹,无奈的摇摇头,“你我都被骗过去了。” 张秀才眼神阴沉的骇人,原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曾想功亏一篑。 公堂之上陈县令还在审案,公堂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人。 “那不是曾夫人?”有眼尖的人认出挺着大肚子的妇人。 褪去了绫罗绸缎,穿着粗布衣裙,曾夫人格外消瘦,衬的八个多月的肚子大的就好像一个球一般。 “罪妇曾氏拜见大人。”曾夫人一手托着大肚子缓缓跪了下来,抬起头,苍白清瘦的脸庞一片麻木,“此事乃罪妇指使,钱嬷嬷不过是听命行事。” “小姐,老奴不过是贱命一条。”跪在曾夫人身旁的钱嬷嬷眼中含泪,随后仇恨的目光看向湛非鱼,“若不是她,小姐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老奴只恨没有杀了她给姑爷报仇!” 被指控的湛非鱼神色冷淡,曾家不但贩卖女童,而且玉面郎君侯飞对这些被拐卖来的女童以祝由术进行操控,然后将她们卖入京中,伺机窃取机密消息,甚至行刺暗杀。 曾玉泉和其他涉案的人被陶百户押解回京,但按照《大庆律》凡孕妇犯罪者,须待产后百日方可拷讯。 曾夫人对曾玉泉所犯之事并不知晓,也不曾参与,这才留在上泗县被单独监禁关押起来。不曾想她竟然报复到湛非鱼身上。 “大人,就是这个婆子给我的银子!大人饶命!”跪地上的王平看到搀扶着曾夫人的婆子后,愤怒的指控着,随后咚咚的磕头求饶。 “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贪银子。” “呜呜……民妇冤枉那,都是这婆子指使民妇的,你这个害人精!” “湛小蒙童,小的给您磕头了,您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吧。”王平是泰福酒楼的小厮,也算有点见识,他知道陈县令铁面无私,转而对着湛非鱼磕头求饶。 其他人有样学样的求饶。 看着磕头的王平等人,湛非鱼无波无澜的面容冷漠的不像是个孩子。 或许是同情弱者,公堂外,一个妇人忍不住道:“这小姑娘也太无情了,这还是读书人,心狠那。” “王平上有老下有小,这要是下大狱了,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还是穷闹的,这几个妇人即使回村了,只怕也是一纸休书,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几个妇人悲从心里中,凄厉的哭声让人心生不忍。 无视了王平等人求饶不成心生怨恨的目光,湛非鱼也没理会公堂外那些风凉话,对着陈县令道:“回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圣贤立法治国,才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若随意更改,何人再守法?学生恳请大人严查严办,以儆效尤!” “本县知晓,你且退到一旁。”陈县令点了点头,眼中有诧异之色闪过。 朝堂内外盛行儒家之道,可陈县令却认为法家不可抛,多年之前他得罪座师,不就是因为不讲人情,没有对座师同族的小辈高抬贵手,这才被贬到上泗县,一待便是七年。 …… 曾夫人和钱嬷嬷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再加上王平等人的口供,流言一事已然明了,签字画押后,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收监的收监。 小姚氏、王琳琅、卢嬷嬷三人依旧跪在公堂上,好似一把铡刀悬在头顶,三人更加惶恐。 惊堂木一拍,陈县令声音威严,“金林村小姚氏诬告林夫子,笞刑五十!” “威武!”衙役再次喊起堂威。 小姚氏脸色煞白,一下子软在地上,可看着面容严肃冷酷的陈县令,却也不敢喊冤求饶。 比起几个长舌妇的杖刑,小姚氏的笞刑已经算轻的了,这让王琳琅和卢嬷嬷神色轻缓了几分,她们和小姚氏一样都是诬告,一个年纪小,一个年老,刑罚上肯定会更轻。 “大人,学生状告王琳琅和卢氏毒杀我师母,这是诉状。”湛非鱼跪了下来,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纸诉状。 嗬!公堂外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原以为案子已经审清楚了,哪能想到湛非鱼突然递上状子。 而林夫人竟然如流言里说的一般,真的是被毒杀的,只是这凶手不是枕边人林夫子,而是王琳琅和卢嬷嬷。 站一旁的林夫子和林修远也都震惊的愣住了,父子俩怔怔的看向湛非鱼,要说怀疑他们也怀疑卢嬷嬷,可苦于没有证据,没想到湛非鱼越过父子俩上告了。 “你胡说!”回过神来,王琳琅尖声见了起来,面色一片苍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怒的。 卢嬷嬷想到之前被押上公堂的王平等人,放在身侧的双手不停的抖,难道陈县令和湛非鱼有证据? “是不是弄错了啊?林夫人娘家的侄女毒杀亲姑姑干什么?”路人甲不解的开口。 路人乙立刻接过话,“说不定有什么仇呢,没有证据湛小蒙童敢递状子?再说她也没必要诬告王琳琅主仆啊。” “这也对,无冤无仇的,诬告也是要打板子的。” 季大夫和济世堂的徐大夫都被宣上了公堂。 季大夫开口道:“回大人,林夫人死于此种蘑菇,食用量过多导致的死亡。” 赵捕快接过小托盘里的几朵颜色鲜艳的蘑菇送到了陈县令面前。 “颜色这么鲜艳,肯定是毒蘑菇啊!”围观的人忍不住的开口。 常吃的几种蘑菇大家都认识,颜色鲜艳明显是不能吃的,若是分辨不出是否有毒性,一般人也选择弃而不食。 仵作也走上公堂,“回禀大人,卑职已经验过了,林氏死源于窒息,而食用此种毒蘑菇会导致人喉咙肿大最后堵塞气管。” “王琳琅、卢氏还不从实招来!”惊堂木一拍,陈县令锐利的目光看向主仆两人,“是否要本县动用大刑才肯招供!” “我没有,不是我……”王琳琅似乎被吓狠了,哇一声哭了起来,纤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惊吓,好似随时都能厥过去一般。 “老奴冤枉那!还请大人明察!”卢嬷嬷拼命的磕头喊冤,却是拒不认罪,“回禀大人,此蘑菇有毒,色泽鲜艳,我家姑太太怎么可能大量食用,老奴是冤枉的……” 这一老一小哭嚎着喊冤,陈县令若真动用大刑,难免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公堂外,路人甲认同的点了点头,“这老嬷嬷的话也不错,林夫人又不是三岁小儿,明知道有毒还大量食用。” “湛小蒙童,我家小姐和你有口角,可也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斗嘴,你怎么能冤枉我们!”卢嬷嬷嘶哑着声音质问着,似乎不敢相信湛非鱼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此心狠手辣,就因为拌了几句嘴,就诬告她们毒杀林夫人。 “湛妹妹我错了,不该嫉妒姑姑姑父更偏爱你,可我没有害姑姑……我没有,那是我的姑姑啊……”王琳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婆娑的柔弱小脸,再加上一身白色襦裙,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凶手。 “我询问过季大夫,也向徐大夫求证过。”湛非鱼冷眼看着还做戏的主仆二人,继续道:“把蘑菇烘干后,再碾磨成粉,如此一来师母就无法发现,卢嬷嬷你负责一日三餐,完全可以避开人做这一切。” 董老伯虽然也因为收了银子做了假口供,但毒杀林夫人一案里,他的确是清白的。 整个林家私塾,除了王琳琅和卢嬷嬷,其他人去灶房烘干蘑菇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费捕头沉声开口:“回禀大人,卑职在林家私塾的后山上发现了二十多朵蘑菇柄,按照被摘走的蘑菇数量核算,烘干后磨成粉完全可以致人死亡。” “难道真是她们俩?”听到这里,公堂外围观的人怀疑的看向王琳琅和卢嬷嬷,这种种证据都指向两人。 “大人。”卢嬷嬷抹着泪,看向季大夫和徐大夫,“敢问两位大夫,这蘑菇磨成粉,若是放入水中或者吃食里,可会改变食物的口味?” 这就好比良药苦口一般,蘑菇既然有毒,致人死亡的剂量又大,若放到吃食里或者茶水里,林夫人难道发现不了? “经老朽查验,粉末味苦,略带涩味,少量不易察觉,但若是大量口感必定苦涩。”季大夫的回答让卢嬷嬷很满意。 “大人,老奴的确是冤枉的,按照季大夫所言,老奴若是把粉末放入到吃食里,姑太太一定能察觉,除非老奴强行喂下,可老奴年老力衰,姑太太只要大声呼喊,私塾的其他人可能能听见。” 卢嬷嬷说完后,砰砰磕了三个头,不再言语,可她这番话却已经能证明她的清白。 见形势偏向自己这边,王琳琅哽咽着,娇弱的身体跪的笔直,“大人,琳琅虽是商贾之女,家中却也请了女夫子教导。敢问湛小蒙童,民女毒杀亲姑姑的动机是什么?又是以何种办法毒杀的姑姑?” 湛非鱼因为神童的身份被陈县令偏爱,所以站在公堂之上,王琳琅好似被欺辱的小可怜,只能跪着被审。 “王六姑娘。”湛非鱼虽然很想居高临下的质问王琳琅,可别人跪着也比她矮不小多少,湛非鱼只能往前走了两步,“我们先说杀人方法。” “你在淮县得罪了赵县令的侄子赵三,所以到林家来避难。”湛非鱼开口时,公堂里里外外一片安静,即使陈县令也不清楚内情。 “你想嫁给我师兄,或许也曾言语试探过,但师母绝对不会给身为读书人的师兄娶一个外室女为妻。” “你……”王琳琅眼中满是怒火,很想说湛非鱼是胡说,可这事王家做的并不隐秘,只要稍微打听就知道她的娘是青楼女子,进不了王家的门,只能被王老爷养在外面当个外室。 湛非鱼清凌凌的双眼里多了一抹寒意,“士农工商!你认为师母因为你出身商贾而反对,所以你在夫子和师兄的饮食里放了一点毒蘑菇的粉末,少量食用后的中毒症状好似风寒,而你就可以趁机照顾师兄来博取师母的好感。” 湛非鱼的推断合情合理,王琳琅或许是慌了,所以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 “即使你衣不解带的照顾师兄,师母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甚至察觉出你的想法,打算把你送回淮县王家,而你急了,也害怕回去之后赵三依旧纠缠你,所以你只能对师母下毒,想让师母也病倒,从而拖延时间。” 湛非鱼也是后来从林夫子的交谈里知道林夫人打算送走王琳琅,外室女加上出身商贾,占全了两样,林夫人估计让林修远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娶王琳琅。 “王琳琅,你在师母的吃食里放了蘑菇粉,可不曾想害死了师母!”湛非鱼声音冰冷,锐利的目光盯着王琳琅,“师母离世,你在惊慌害怕后却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有师母的阻扰,你要嫁给师兄就容易多了!” 这也是王琳琅在林夫人死后没有立刻离开上泗县,继续留在林家私塾的原因。 “你胡说,都是你胡说的。”王琳琅反驳着,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已经慌了。 “之后曾夫人让钱嬷嬷在上泗县散播流言,钱嬷嬷应该也找过你,你趁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为了坐实流言,掩盖师母被毒杀的真相,嫁祸到夫子身上,顺带着报复我。”湛非鱼这话已经是实锤了,毕竟刚刚同堂之上,王琳琅就做了假口供。 王琳琅招或者不招都无妨了,只要提审了钱嬷嬷,就知道她有没有找过王琳琅。 情绪或许是崩溃了,王琳琅突然尖声叫喊起来,“我已经要走了,是你在城门口拦住了我!都是你害得我!姑姑宁可选你这个乡下丫头也不选我,凭什么啊?我难道愿意出身商贾吗?我也不想当外室女!”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王琳琅扑在地上哭嚎起来,“我没想过害死姑姑……我就放了一点点蘑菇粉……我怎么知道姑姑会死……不是我害的……” “小姐?”卢嬷嬷一把抱住嚎哭的王琳琅,心疼的将人抱紧,“我苦命的小姐,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如果不是被赵三逼迫,王琳琅不会想嫁给林修远,如果她出身更好,林夫人或许就同意这婚事了,而王琳琅也不会为了拖延时间毒害林夫人,最后害了她的命。 所有人都以为林夫人被毒杀的案子到此已经水落石出了,王琳琅虽然年幼,可依旧无法抹除她下毒杀人的罪行。 “我不想死,嬷嬷,我不想死……”王琳琅呆呆的重复着,泪水朦胧里向着端坐在大堂的陈县令哀求,“我还小,我不能死,我不是有意害死姑姑的,我不是……” “是,师母并不是你害死的!”湛非鱼此话一出,公堂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刚打算拍惊堂木的陈县令手一抖,差一点把惊堂木给甩了出去。 第091章 时间先后 ,我去古代考科举 林夫子错愕的看向湛非鱼。 “是谁?小鱼是谁害了母亲?”林修远眼眶发红,原以为凶手找到了可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没想到还有隐情。 示意夫子和师兄不必着急,湛非鱼对着面容肃穆的陈县令行礼后道:“大人,师母离世的消息传出去后,曾夫人就花银子买通人散播谣言,目的不过是为了报复我。” “而她之所以用此手段,是受了三井巷章老太爷的事为启发。”湛非鱼这话说出来,公堂外围观的人都认同的点点头。 章老太爷的事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都八十多岁的高龄了,竟然在自己重孙子的满月宴上和小丫鬟胡来,还被当众撞破。 当日消息就传了出去,之后泰福酒楼的说书先生还连说了三场,满足了不少人的好奇心,不过因为小丫鬟是章家签了死契的下人,这至多算是一场风流荒唐事。 “肃静!”陈县令惊堂木一拍,公堂外嘀嘀咕咕议论的人都不敢再开口。 陈县令问道:“你所说和林夫人被毒杀有何关联?” “回禀大人,章老太爷的事同样是有人故意传开的,目的是让被监禁的曾夫人知晓。”湛非鱼当日还诧异泰福酒楼怎么让说书先生说这事,只当是吸引客人的手段。 “马捕快,你带人将泰福酒楼的说书先生带回来。”陈县令丢下两支令签,随后又道:“赵捕快把负责监管曾氏的两个婆子带上公堂。” 公堂外的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让马捕快他们离开了。 片刻后,不单单是说书先生,马捕快还抓回来了两个妇人,一个是三井巷章家对面的马婆子,一个妇人是巷子口摆摊卖饼子的胡氏。 “威武!”衙役声音洪亮,手中廷杖捣的咚咚响,让下跪的几人面色惨白,还未被审问已然吓破了胆。 “草民何昌拜见大人。”说书先生声音哆嗦,尤其是看到已经被杖刑的王平、朱大海几人,他们被打的皮开肉绽,屁股后的裤子都染上了血色。 “民妇胡氏……拜见大人……”胡氏已经知道为什么要抓自己,不等陈县令开口,吓的什么都说了出来,“民妇收了章二老爷的五两银子……” 马婆子同样也是章家二老爷的随从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把老太爷这事传出去。 三井巷的人都知道章老太爷偏爱长子,即使章家大老爷是个草包,可等老太爷一死,继承七成家也的还是他。 章二老爷子管着章家的生意,和大哥是水火不容,也痛恨老太爷的偏心,章二老爷为了膈应老太爷还真能干出这事来。 监管曾夫人的两个婆子也被赵捕快带上了公堂,两人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 两个婆子收了银子后,故意当着曾夫人的面说起章老太爷的事。 当日,胖婆子嗑着瓜子不屑的开口:“一把年纪了还折腾小丫头,真是个老不修。” “这有什么,章家买回来的小丫鬟,别说拉上床了,就算被折腾死了,也不过是一床草席子裹着丢到乱葬岗。”瘦婆子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唉,别说这破事了,你知道县里哪家私塾好吗?本来我那侄孙是要林家私塾的,谁想到林夫人突然就得了急病死了,这私塾一时半会也不会开了。”胖婆子说起了正事,“听说林夫子教的好,湛小神童就是他的学生。” 屋子里被监禁的曾夫人原本没在意,被关押久了,两个碎嘴婆子的聊天至少能让她打发时间。 有了章老太爷的事当引子,听到林夫人突然离世的消息后,曾夫人神色渐渐变了。 她现在无事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等临盆之后,孩子要被送去慈幼所,自己也要被流放了。 曾夫人最恨的就是湛非鱼,这才花了银子让胖婆子找来了钱嬷嬷,之后就有了流言一事。 一刻钟之后,章二老爷被带上公堂。 “大人,草民花银子指使马婆子和胡氏,只是为了膈应家父和大哥,其他的事都和草民无关,还请大人明察。”章二老爷明显镇定多了。 胖婆子和瘦婆子是收了银子,可那时天黑,头戴斗笠的男人站在门外,交待完之后给了二十两银子就匆匆离开了。 天太黑,两个婆子都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财帛动人心,两个婆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此刻,公堂之上,两个婆子打量着已经年过六十的章二老爷,又仔细听了听他的声音,这才有气无力的开口:“大人,给银子的不是章二老爷,是个年轻的后生,看身段听声音也就三十来岁。” 章二老爷承认散播老太爷的流言是因为家仇,但拒不承认收买两个婆子唆使曾夫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除非陈县令用刑逼供。 可陈县令认同法家的严刑重法,但他并不是屈打成招的昏官。 “大人。”看着沉思的陈县令,湛非鱼脆声道:“暂且抛开章二老爷的事不论,至少可以认定两个婆子收了银子有意诱导曾夫人,也就是说师母离世之前幕后凶手已经在策划这一切。” 以章老太爷的荒唐事为铺垫,再唆使曾夫人散播流言诋毁湛非鱼和林夫子,谋算在前,林夫人被毒杀在后。 不需要湛非鱼再说什么,听明白的王琳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扑跪在地上,王琳琅嘶哑着声音哭喊求饶,“大人,我是无辜的,我不认识什么章二老爷,也不知道曾夫人,这都和我无关,不是我杀的姑姑,大人,我不想死……” “卢氏,你还不招供吗?”陈县令面容威严,把毒杀林夫人的罪名嫁祸到王琳琅身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卢嬷嬷! “嬷嬷,是你?”猛地回过头来,王琳琅震惊的看着跪在身侧的卢嬷嬷,若不是之前吓狠了,王琳琅估计已经想到了卢嬷嬷。 “你这个老刁奴,你竟然敢陷害我!”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王琳琅尖声叫喊起来,扑到卢嬷嬷身上就打了起来,“我打死你这个老贱人!你敢诬陷我……你不得好死……” 卢嬷嬷眼神冷漠,一把就推开了王琳琅,“大人,这一切不过是湛非鱼胡说而已,她一个八岁小姑娘,无凭无据的就在公堂上诬蔑老奴,大人难道就不管吗?还是说这上泗县的公堂是小姑娘的一言堂!任由她胡闹,上下嘴皮子一张想诬蔑谁就诬蔑谁。” 如同章二老爷的拒不承认一般,没有证据,卢嬷嬷同样不承认毒杀了林夫人嫁祸王琳琅。 “湛姑娘,你说我毒杀了姑太太,请问我是如何毒杀的?”卢嬷嬷目光直视着湛非鱼,逼问道:“六小姐为了博取姑太太的好感,三餐都是和姑太太一同进食的,当日那蘑菇粉也是小姐放到姑太太的鸡汤中,我根本没有机会毒杀姑太太。” 林夫人担心染了“风寒”的林家父子俩,本来就没什么食欲,三餐都是草草的吃了几口,中途也没有吃过点心,茶水什么的也只是喝两口润了嗓子。 王琳琅跌坐在地上,回想着林夫人死亡当日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在中午的鸡汤了加了蘑菇粉,那一天的记忆她记得很清楚。 而且从中午开始她就跟在林夫人身旁,为的是在她感觉到不舒服时,第一时间照顾她伺候她来博好感。 一直到晚上林夫人回了卧房,王琳琅才离开,卢嬷嬷的确没有机会下毒,尤其是那样的大剂量的蘑菇粉。 卢嬷嬷嘲讽的看着面色苍白、眼神慌乱的王琳琅,反问道:“小姐,老奴说的对吗?姑太太死亡当日老奴是否给姑太太送过糕点或者茶水?” “我……”王琳琅很想说是,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那一天除了晚上她和姑姑都没分开过。 看着胜券在握的卢嬷嬷,湛非鱼突然开口:“卢嬷嬷,谁说蘑菇粉是放在吃食里的?” “不知卢嬷嬷可认识此物?”湛非鱼说完,只见小旗陈飞走进公堂,对着陈大人抱拳行礼后,将物证递了过去。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却是一小团细麻线,和十来个粽子。 端午节的粽子普通人家都吃完了,可林夫人突然离世,之后就是治丧,林家的粽子丢在厨房的篮子里没人管。 卢嬷嬷脸色倏地一变,不敢相信的看着湛非鱼,不死心的问道:“你是说我把蘑菇粉下到了粽子里?可当日衙门的官爷已经检查过了,灶房里的粽子还有剩菜,连水缸里的水都舀了一杯带走了。” 越说越镇定,卢嬷嬷声音提高了几分,“再说粽子是一锅煮的,我怎么保证姑太太吃了有毒的粽子而不是其他人,再说老奴记得当日姑太太并没有吃粽子。” “将毒蘑菇碾压挤出毒汁,之后放入麻线浸泡直至吸干,最后再晾干,师母包粽子时,会用牙齿咬住麻线来捆绑粽子,有毒的不是粽子而是这些麻线!”湛非鱼冷眼看着死到临头还不认罪的卢嬷嬷,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吃粽子时,都会剪断麻线,剥去粽叶,即使水里有被稀释出来的蘑菇粉,但其他人不会中毒,即使中招了症状也轻微。 可林夫人却不同,她通过麻线已经食入了毒液,王琳琅又在鸡汤里放了蘑菇粉,这才导致的死亡。 “徐大夫,你当堂查验这麻线是否有毒。”陈县令沉声开口,饶是他也没想到卢嬷嬷是用此种办法毒杀了林夫人,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没被发现便最好,即使查出来林夫人是中毒而亡的,还有王琳琅这个替罪羔羊,她说在鸡汤里加了一点蘑菇粉不会致死,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敢下毒,又有谁相信她狡辩的话。 大势已去的卢嬷嬷呆愣愣的跪在公堂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直到捕快给她戴上枷锁时,卢嬷嬷突然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对着胸口狠狠的扎了下去,当场毙命。 半个时辰。 签字画押后,该收监的收监,该打板子的就打板子,章二老爷咬死了没有收买两个婆子,也就被陈县令打了十板子。 …… 乐山居。 “夫子,师母已去,还请夫子和师兄保重身体。”湛非鱼对着林夫子一揖到底,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最诚挚的关心。 “为师之道,如今案子已经查清,想必你也可以去县学读书了,不过此事对你的名声终有碍,是为师连累了你。”或许是查到了真凶,林夫子眉宇里的郁色和悲痛消散了许多,如今只有对湛非鱼的担心和愧疚。 真相如何很多人不会关心,他们只想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否则即使有人操控,这些流言也不会传的人尽皆知,说到底比起真相他们更希望听的下流的桃色流言。 目送林夫子和林修远上了马车离开,湛非鱼面色凝重了几分,自己也就罢了,她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本就会招惹是非,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经此一事,上泗县必定会平静一段时间。”季大夫见不得湛非鱼忧心忡忡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当陈县令是吃素的吗?” 陈渭彬在上泗县当了七年的县令,先是曾家的事有失察之责,如今又出了命案,被毒杀的还是秀才的娘子,今年的考评陈县令是不指望了。 而这怒火自然要撒到幕后人身上,这时候谁还敢有异动,那绝对是给陈县令送人头。 “和夫子有仇的是张秀才,章二老爷的大孙子就在张家私塾读书,而泰福酒楼谢老爷和张秀才是莫逆之交。”湛非鱼相信不单单是自己,陈县令想必也知道幕后人是谁,只是没有证据,而且张秀才也有功名在身。 而曾家被查封,谢老爷也受到了牵连,双方在生意上有过合作,曾家产业都被陶百户带人查封的,谢老爷都没时间挽回损失,他也没这个胆子,这仇自然就记到了湛非鱼身上。 季大夫见湛非鱼想的通透,不由问道:“那你苦着脸做什么?” 虽然小丫头得罪的是张秀才和谢老爷,可她也是有靠山的,张秀才但凡敢动手,陈县令还不活剐了他泄愤。 “我担心夫子的私塾日后收不到多少学生。”湛非鱼叹息一声, 见季大夫一脸见鬼的模样,湛非鱼撇撇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是大哥哥给了我几百两银子,我估计还得靠抄书来买米下锅。” 林家私塾收的是男童,可牵扯到林夫人被毒杀,再加上那不堪的传闻,张秀才等人稍微挑唆一下,一般人家不会把孩子送去读书。 季大夫嫌弃的看着“多管闲事”的湛非鱼,“你人不大想的还真多,你夫子是个秀才,你师兄也是男儿,他们父子俩还能饿死自己?” 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季大夫倒了一杯茶喝起来,懒得理会自寻烦恼的湛非鱼。 “季大夫,你不懂!”湛非鱼看着不相信的季大夫,理直气壮的道:“夫子和师兄性情温和,再加上师兄体弱,常年需要药材调理身体,如果私塾招不到学生那就是坐吃山空,几年后师兄就要定亲成婚,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更别说还有张秀才伺机在一旁。” 季大夫简直无语了,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你还读什么圣贤书,你干脆去当媒婆,给你师兄找个好媳妇,然后再保证生儿子,再操心他儿子的学业,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够你操心的。” “何不食肉糜!季大夫你不差银子,所以你不懂!”湛非鱼大眼睛一瞪就怼了回去,转而看向坐旁边一桌的陈飞,“陈小旗,你能理解吧?” 呃……对上湛非鱼澄净的目光,陈飞刚想点头。 季大夫冷声一哼,阴恻恻的开口:“陈小旗你想好了再回答,陶百户和陈县令都尊称我一声季大夫!” 被夹在中间的陈飞一个头两个大,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湛小蒙童的忧虑也不是没道理,张秀才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林夫子逃过一劫但难保下一次会中招。” 说完后,无视了季大夫凶狠的目光,陈飞低头猛喝茶,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就是这个道理。 “唉。”湛非鱼又是一声叹息,也不和季大夫较劲了。 “我师兄的药材里就有人参,但凡张秀才使点坏,五十两一支的人参在急需的情况下能翻几倍的卖给我夫子!或者找个老弱病残,一不小心被夫子坐的马车给撞伤撞残了,上百两的银子就赔出去了。” “其实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找个小姑娘去勾引我师兄,到时候毁了名声不说,还要赔银子,再狠一点用些下流的药物都能坏了我师兄的身体。” 湛非鱼越想越感觉危险,绷着小胖脸思索着。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考取功名,以此来震慑张秀才,可这需要时间,而且至少要三五年。 忽然,脑子里有灵光一闪,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季大夫,我去县学一趟,陈小旗,今日多谢了。” 迈着小短腿,湛非鱼咚咚咚的就跑了出去,速度之快,绝对称得上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季大夫想着湛非鱼那些假设,脸皮子抽了抽,“她该去写话本子,保管能红遍大江南北!” “湛小蒙童防患未然。”陈飞干笑着,八岁的小姑娘想的真多,难怪被称为神童,这脑子就是比常人转得快。 “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弄死张秀才就行了。”季大夫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优哉游哉的嘲讽,“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陈飞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大夫,比起人小鬼大的湛小蒙童,季大夫看着更不正常。 第092章 青史留名 ,我去古代考科举 县学,三省堂。 “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可以让湛非鱼县学来读书了。”窦夫子板着脸,看得出还在和赵教谕置气。 之前赵教谕因为流言的事拒收湛非鱼,窦夫子就言辞激烈的反对,坚定的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惜赵教谕才是县学的学官。 而中午时,衙门的审案已经结束,湛非鱼身上的脏水也被洗清了,收到消息的窦夫子饭都没吃就来找赵教谕。 “那是肯定的,文翰兄不必着急。”牛夫子尴尬的打了个圆场。 这几日文翰兄对教谕不理不睬,教谕虽没计较,可也是整日板着脸,牛夫子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赵教谕不曾开口,视线依旧停在手中的书卷上,沉默的好似没听到窦夫子的话。 “你难道还要拒收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忍无可忍的窦夫子怒视着赵教谕,“身为县学学官,你本该站出来维护湛非鱼,而不是人云亦云、胆小怕事的龟缩在县学,如今水落石出了,你为了自身清誉竟然拒收湛非鱼,我羞与你为伍!” 厉声怒斥后,窦夫子气的涨红了脸,广袖一甩转身往门外疾走,似乎不屑和赵教谕这样明哲保身的伪君子同处一室。 呃…… 站门口还没进去的湛非鱼对着错愕的窦夫子尴尬一笑。 “你……”窦夫子敛了怒容,愧疚的看向唇红齿白的湛非鱼,随后拱手一揖道:“身为师长不能庇护学生,吾等枉为读书人!” 受到惊吓的湛非鱼赶忙侧身避开了窦夫子的行礼,慌乱开口:“夫子言重了。” 县学的夫子那是举人功名,就算是陈县令也要礼遇三分,自己不过是个小蒙童,何德何能受窦夫子一拜。 牛夫子也看到门口的湛非鱼,赶忙拉住了窦夫子,难为他一个不善言辞的中年老男人露出慈父般的和蔼笑容,“小鱼是为进学之事而来?窦夫子急躁,刚刚不过是误会而已,教谕在屋内,小鱼快进来。” 若是县学的学生在此,必定吃惊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除了在讲堂,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牛夫子竟然会说这么长一段话,简直是县学一大奇观! 看到湛非鱼进屋了,窦夫子依旧板着脸,被牛夫子拉了一下,这才不甘愿的转身往回走,他可不是折腰低头,而是担心赵教谕欺负了小姑娘! 不同于窦夫子立场坚定的维护,也不同于努力扯起笑的牛夫子,一袭青衫的赵教谕依旧板着脸,眼神冷漠又显锐利,“既然陈大人已经结案了,明日你带着举荐信过来,暂且跟着窦夫子读书。” 湛非鱼还没开口,窦夫子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赵教谕怒目相向。 小姑娘遭受无妄之灾,被千夫所指,身为教谕就不能宽慰两句,态度竟如此冷漠! “教谕,学生今日不是为了读书之事……”湛非鱼这话刚说出来,只见赵教谕面色瞬间冷沉下来。 赵教谕手中的书啪一声掉地上了,疾言厉色的怒斥,“县学乃生员读书进学之所,你既然不想读书,那就出去!” 被骂懵圈了,湛非鱼呆呆的愣在原地,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就出去!从今日起你跟着我读书,这县学我们不来也罢!”更高亢的怒怼声响起,窦夫子抓住湛非鱼的胳膊就往外走。 被拽着走了几步,湛非鱼看着怒胡冲天的窦夫子,只能无奈的往地上一蹲,小胖身体跟个秤砣一般,让窦夫子不得不停下脚步。 湛非鱼仰着头,被窦夫子抓住的小胳膊晃了晃,看着乖巧又呆萌,“窦夫子,我话还没有说完。” 看着如此乖巧的湛非鱼,窦夫子心都融化了,对赵教谕这个始作俑者更不待见,“也好,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转过身,窦夫子怒视着赵教谕,都打算来一个割袍断义! 三两步走了回去,湛非鱼捡起地上的书,先表明态度,“教谕,我明天就来读书。” 见赵教谕冷沉的表情松缓了几分,湛非鱼这才继续道:“今日过来是因为我夫子的事,我想请教谕帮忙。” 林夫子被毒杀的案子虽然查清楚了,可对林夫子的名声终有影响,湛非鱼一开口,赵教谕就明白她的意思。 “林夫子不过是被小人所害,你不必忧心。”窦夫子对湛非鱼简直不能再满意了,小姑娘不但读书有天分,更是重情重义,不像某些人! 想到此,窦夫子又怒瞪了赵教谕一眼。 一旁牛夫子眼中也露出几分赞赏,尊师重道说的容易,但又有多少人会对一个开蒙夫子如此尽心尽力。 这么一想,牛夫子突然明白过来,难怪教谕刚刚情绪如此波动,只怕是想到万云浩。 赵教谕正色开口道:“旁人说再多都不如你日后考取功名来的有用,事实胜于雄辩,你学业有成,林夫子的私塾必定门庭若市。” 自己身为教谕自然可以给林夫子正名,却不能逼迫学生去林家私塾读书,指标不治本。 “学生明白,不过学生想到一法,还需教谕帮忙。”湛非鱼举起手中的书。 “学生以前去文兴书斋,见许多寒门子弟在书斋抄书换取银钱,小书肆的书籍多为抄录,而大的书肆则是书坊雕版印刷,但雕版印刷耗时耗力耗材,所以书籍价格昂贵。” 经史子集这些圣贤书基本都是书坊印制而成,供天下学子读书所用,价格还不算贵,因为雕版能反复使用几千次。 但殷无衍之前送给湛非鱼的《制艺文范文》,一共五百多篇,都是抄录的,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据说前前朝为了印刷佛经,费时二十二年,计一千零七十六部,五千零四十八卷,雕版达十三万块之多,十间大屋都装不下。 所以才说寒门难出贵子,珍贵的典籍只有那些书香世家才有,代代相传,不外借、不外传。 寒门子弟若是可以进入县学府学或者书院读书,还可以去藏书楼,如果只在家闭门苦读,一辈子只怕都难有成就。 看着眉眼里露出自信之色的湛非鱼,赵教谕问道:“你打算如何帮林夫子?” 难道让林夫子在服丧期间来县学抄书以供读书人借阅? 县学的藏书楼的确有些不外借的珍贵书籍,尤其有不少和科举相关,林夫子若是如此做了,的确能挽回名声。 “学生之前在街市,偶尔听路人提过一种全新的印刷术,可以解决此难题。”湛非鱼如是开口,见赵教谕、窦夫子都是不解,便直接道:“此法为活字印刷。” “刻工以小木块雕刻文字,一块木板只刻一字,数块连成一句,数句为一页,印刷成册。待下次使用时,可将木块重新排序,便可印刷新的书籍。” 死一般的安静在室内蔓延开,湛非鱼说的简单易懂,赵教谕三人都是举人出身,论脑子绝对超过常人,这短短几句话便让他们明白活字印刷术的重要。 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善举,能让无数读书人感恩铭记一辈子,别说给林夫子正名,上报朝廷之后,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 沉默片刻后,赵教谕总算找回了声音,目光复杂看向湛非鱼,“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原本想让夫子参与其中,可我知道夫子的为人,他必不会同意。”湛非鱼摸了摸鼻子,隐匿了心里一丢丢心虚。 她脑子灵光一闪的时候是想把名头冠到林夫子头上,这等于是免死金牌,可以保夫子一世安康,可想到林夫子正直的性格,湛非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湛非鱼退一步想,夫子的仇人只有张秀才,只要和活字印刷术沾上一点功绩,就足够夫子自保了。 张秀才除非敢得罪天下读书人,否则他绝对不敢再算计林夫子,如此便够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湛非鱼神色轻松的离开了县学,蹦蹦跶跶的小身影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教谕,你说她知道此事的重要吗?”窦夫子问道,完全忘记自己还打算和赵教谕割袍断义。 “只要上交给了朝廷,以圣上对读书人的重视,她最低也会封为县主。”赵教谕看着一脸纠结的窦夫子,叹息道:“能以一己之力查清楚林夫人被毒杀的真相,你以为她想不到?” 至于湛非鱼说什么从路人交谈里听到的,赵教谕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小姑娘估计是不想沾这个天大的功劳,所以找了个托词借口。 沉吟半晌,赵教谕忍不住感慨:“她若出生簪缨世族或者书香门第,此举乃是锦上添花。可湛非鱼不过是个农家姑娘,此事于她祸福难辨。” 赵教谕谨慎的都不曾说出活字印刷四个字。 …… 等湛非鱼回到乐山居,刚好碰到陈飞带着手下和季大夫告辞,他们准备回卫所了。 目送几匹骏马离开后,季大夫看向眉眼里都是轻松的湛非鱼,“你的闲事管好了?” “回屋再说。”湛非鱼笑的无比神秘,还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四周,担心被人偷听。 季大夫都被她这夸张的举动逗乐了,进了乐山居的后院,把门和窗户都打开了,也不用担心有人在外面偷听,“行了,可以说了,我洗耳恭听。” 湛非鱼凑到季大夫身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季大夫原本只当逗个乐子,但听完后,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愣的看着咧嘴傻笑,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的湛非鱼。 “你……你……你高兴个屁啊,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直接跑去县学说了!你的脑子呢?”怒吼声响起,能让清高又毒舌的季大夫如此暴怒,湛非鱼绝对是第一人。 被吼的耳朵都痛了,湛非鱼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季大夫,弱弱的给自己辩解,“这是读书人的事,自然要去县学。” “湛非鱼!”掀翻屋顶的怒吼声再次响起,连前面乐山居喝茶的客人都听见了。 季大夫怒视着表情无辜的湛非鱼,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出门右转,否则我真担心自己忍不住下毒毒死你!” “季大夫,气大伤身,我先回家了。”湛非鱼赶在他发火在前,迈着小短腿咚咚的跑了出去。 “这个蠢丫头,简直蠢的没边了!”季大夫气恼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随后走到书案前,拿笔刷刷的写了一封信秘信就匆匆出门了。 …… 夕阳西下,金林村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下,可村子里却是一片哗然和喧闹,不时有哭嚎声从湛家老宅传出来。 “小鱼,你终于回来了。”守在村口的柱子赶忙上前,不等湛非鱼跳下牛车就急忙道:“村正和老族长都在等你,快跟我走!” 确切的来说是从中午等到现在,湛非鱼一直没回来,村正他们也就派柱子守在这里。 村正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连围墙外都是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声汇集在一起显得乱哄哄的。 “让让,婶子们让一下,小鱼回来了。”柱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才让围拢在院门口的妇人们让出一条路来。 堂屋里除了坐在椅子、凳子上的老族长、村正和族老们,还有七八个汉子都站在两旁,看到湛非鱼进门了,众人的目光刷一下看了过来,透着期待和盼望。 “太爷爷……”湛非鱼一一问好后,盛情难却的在方凳上坐了下来,“不知道太爷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总不能是前二婶被笞刑的事吧?这打都打过了,现在说也晚了。 再者前二婶至多在公堂上做了假口供,诬告罪也不算多大的罪行,影响不到整个村子。 “小鱼,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县学那边?”老族长最关心的还是湛非鱼读书进学的事,至于老宅的破事,要不是牵扯到村里人,老族长都懒得管。 胖嘟嘟的脸上露出笑来,湛非鱼声音欢快,“回来之前已经去过县学了,赵教谕让我明日就去读书。” “好!”老族长高兴的大笑起来。 几个族老也笑着点头,只要能进入县学,以小鱼的天赋和勤奋,考取功名只是时间的问题。 站在门口的黑脸汉子忍不住的开口了,“小鱼啊,你能进县学读书,又被陈县令看重,不如你去泰福酒楼和谢老爷说一声,让我们继续卖菜!” 其他几个当家的汉子也纷纷开口,“小鱼,你一定要帮帮堂叔啊,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湛字!” “是啊,小鱼你是读书人,面子大,谢老板只是个商贾,一定不敢得罪你!” “家里还等着银子给老娘买药呢,小鱼,叔求你了。” 呃……湛非鱼这才知道泰福酒楼在中午结案后,掌柜的就和送菜的湛老二说了,日后不让他再来送菜了,也就是说村里卖菜的生意不到半个月就黄了。 到手的银子就这么没了,也难怪村里人如此着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村正家都给围住了。 “够了,这泰福酒楼的事你们为难小鱼干什么!”老族长一拍桌子,怒视着几个汉子,“小鱼日后要读书科举,岂能因为银子的事折了名声!” “老族长,湛老二和小鱼有仇呢,泰福酒楼一定怕得罪了小鱼,所以才不让湛老二送菜,这事小鱼去打个招呼就行了。”黑脸汉子嘀咕了一句,牵扯到银子的事,即使是老族长发话,他们也要争取一下。 菜送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让送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从中午知道这消息,在村正家待了两个多时辰了,仔细一琢磨这才想通了。 湛非鱼倒知道原因,谢老爷这是赔罪呢,关于流言,谢老爷也掺和了一脚,他又不能明着道歉,只好出此下策。 湛老二如今成了全村人的仇人了,湛非鱼自然乐见其成。 而只要湛非鱼去说一声,谢老爷肯定会让村里人继续送菜,这恩情就从湛老二身上转移到了湛非鱼身上,不说提升她在村中的威望,至少以后没人再敢得罪李氏。 “你们懂什么?这是说一句的事吗?”村正没好气的开口,看着几个急红眼的汉子,又软下了态度,掰碎了给他们解释。 “小鱼如果去说了,就欠了谢老爷一个大人情,日后若是谢老爷挟恩图报?你们让小鱼怎么办?”村正毕竟经常和衙门打交道,见识比起村里人强多了。 “那就报恩呗。”黑脸汉子理直气壮的接过话,这不是挺正常的事,村里人都这样,今天你帮我,明儿我帮你。 一口老血差一点吐出来,村正指着黑脸汉子,气的想打人。 老族长和几个族老也都无奈的直摇头,这就是没读过书的人才能说出来的糊涂话。 湛非鱼双手托着下巴看的直乐呵,村正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想到村里族里对自己的维护,这个忙湛非鱼肯定会帮。 “行了,不卖菜也饿不死你们,以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老族长一锤定音的开口,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让湛非鱼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欠谢老爷人情。 谢老爷是个商贾,日后若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那小鱼该如何?一旦拒绝帮忙,只怕就会传出忘恩负义的话来,老族长现在都被流言给整怕了。 再者小鱼这一次帮了,那下一次呢? 村里人遇到点什么事,会不会又让小鱼出面,一次一次的,小鱼这个读书的好苗子都要被村里拖垮了,所以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老族长、村正和族老之前就商量好了,这个恶人他们来当,小鱼只要去县学好好读书就行! 第093章 厚颜无耻 ,我去古代考科举 “老族长。”一道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 屋子里的众人抬眼一看,便见到站在院子里灰头土脸的湛老二。 之前湛老二给村里卖菜,备受村里人的追捧,他虽不像小姚氏那般摆出高人一等的丑陋嘴脸,可也是端着施恩的高姿态。 村里人为了银子即使心里不高兴,也要捧着湛老二,但卖菜的生意黄了,男人们还好一点,院子里的大婶子小媳妇可没那么客气了。 “湛老二,你来干什么?我听说你媳妇在公堂上诬蔑小鱼和林夫子。”婶子的孙子在林家私塾读书,自然不待见湛老二和小姚氏。 旁边年轻的小媳妇斜着眼嗤了一声,“说不定泰福酒楼就因为这个不要我们的菜,连亲侄女都敢能诬蔑,谁敢和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做生意!” “小姚氏之前说的那些肮脏话,她有脸说我都没脸听!”附和声再次响起。 今日公堂审案,除了赶牛车的胡大叔之外,还有几个村里人也在公堂外旁听了,回村后就一五一十的把审案经过都告诉了村正和老族长他们,这不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湛老二恨不能弄死躺床上哭嚎的小姚氏,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挽回泰福酒楼的送菜生意。 这十多天被村里人巴结奉承着,湛老二太喜欢被吹捧的感觉,怎么肯恢复到人人瞪白眼,背后吐口水的地位。 “老族长,泰福酒楼以小姚氏人品不端为理由回绝了我。”湛老二看着走出来的老族长等人,苦着脸,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是我没管好她连累了大家,这都是我的错。” 刚刚还嘲讽的几个妇人看着低头道歉的湛老二,也不好意思再责备他什么了。 各家的汉子也是如此,湛老二再不是个东西,之前也帮村里卖菜赚银子了,做人不能没良心!说到底还是小姚氏的错,她嘴没个把门的最后害了全村。 老族长摆摆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日后你且管好你媳妇,就在村里老老实实的种田。” “可卖菜能多赚点银子贴补家用,老族长,我不能让小姚氏连累全村的人,我打算找谢老爷请罪,只要能继续让村里卖菜,就是跪着求他我也答应!”湛老二话说的格外诚恳。 这一下,村里人更不好意思责备湛老二,大家心里又生出几分期待来,若真的能成,家家户户又能卖菜赚银子了! 湛非鱼倚着门框,乌黑的双眼圆溜溜的瞅着湛老二,她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前二叔倒挺会演戏的。 湛老二见煽情煽的差不多了,一抬头对上湛非鱼那笑眯眯的小胖脸,表情一僵。 咧嘴笑着,湛非鱼眉眼弯弯,就等着湛老二的下文。 “老族长,为了表示赔罪的诚意,我想先休了小姚氏,如此一来泰福酒楼就不能拿她当借口了!”湛老二绷着脸,眼中透着不忍,可为了村里人他只能休妻。 老族长等人一时之间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愣愣的看着“大义灭亲”的湛老二。 饶是湛非鱼知道湛老二无耻,可她还是低估了对方无耻的程度,这简直是又当又立! 红了眼眶,湛老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嘶哑的声音悲恸而决绝,“老族长,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一定要休了小姚氏给谢老爷一个交代,村里卖菜的生意不能因为我黄了!” 也不管老族长他们会不会答应,湛老二踉跄的起身,推开了人群往外走,想来是打算回家写休书。 “等等!”湛非鱼伸出尔康手,对着前二叔悲壮的背影大声开口:“不必写休书,泰福酒楼那边我去说!” 转头看向不赞同的老族长等人,湛非鱼脆声道:“太爷爷,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谢老爷此前欠了我一个人情,所以太爷爷你们不必担心,我去说一声就等于让谢老爷还了人情,他绝不敢挟恩图报的。” 老族长和村正他们不是不可惜卖菜的生意黄了,但比起赚银子还是湛非鱼的前途更重要,可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老族长他们也多了几分期待。 “四哥不是在酒楼后厨帮忙,明日就让四哥带一句,我下午散了学就去找谢老爷。”湛非鱼这话是对村正说的。 村正一怔,小鱼这话什么意思?是打算让四小子以后牵头做这卖菜的生意? 老族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愣神的村正,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这会就傻了。 刚走到院门口的湛老二听到湛非鱼这番话,表情顿时狰狞起来,这死丫头不但阻止自己休妻,让小姚氏那个残废拖累自己,还要夺了卖菜的生意! 牙齿咬的咯咯响,湛老二恨不能转身冲过去把湛非鱼给千刀万剐了,杀人都没有她这么狠的!院子里的村民却是喜笑颜开,比起湛老二,他们自然更相信湛非鱼这个读书人。 …… 老宅,湛老头蹲在堂屋门口抽旱烟,湛老三赶着牛车从码头回来了,这会正在卸车。 “二嫂,你能不能别嚎了?这都一下午了,我耳朵都要聋了!”马氏气恼的从灶房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菜刀,对着小姚氏住的东厢房就是一通骂。 小姚氏躺在床上,哭的声音都哑了,膝盖痛,被笞刑的屁股也痛,再加上脸上被扫帚划出来的血痕被泪水一浸,更是痛的她哭爹喊娘的。 二郎和三郎带着小妞妞从村里玩耍了刚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马氏的骂声和小姚氏的哭声,三孩子对望一眼就蹲在墙角看蚂蚁了,反正是不想这个时候回家。 片刻后,看到进门的湛老二,湛老头拿着旱烟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老二,你和族长说了吗?” “二哥,小鱼现在能去县学读书了,谢老爷不想得罪小鱼就不敢让你送菜!你休了二嫂也没用!”湛老三没好气的开口,愈加的看不上湛老二。 把大哥大嫂逼走了,给大郎娶谢家的傻姑娘才得了卖菜的生意,可结果呢? 二嫂不但在村里胡数八道的诬蔑小鱼和林夫子,还敢在公堂上瞎说,这不被陈大人打板子了吧,卖菜的生意也黄了,这就是恶有恶报! “爹,我要休妻!老三,我明天和你一起把小姚氏送回姚家!”湛老二声音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一抬头,阴沉狠辣的目光看向湛老三。 湛老三这个混不吝的也被吓了一跳,刚想反驳就看到湛老二转身回屋了,气的他有火也没地方撒。 唉……湛老头又郁闷的蹲下来抽旱烟,枯树皮一般黝黑的老脸写满了苦闷,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屋子里,正坐在大门口补裤子的湛老太抬起头,干瘪的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却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把这个祸害休回家了,这个家就安生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湛非鱼刚出院子门就看到老宅的牛车从面前经过,离得近,能听到车上的人发出的呜呜声,双脚似乎还在踢打着牛车底板。 “作孽啊!”一旁的胡大叔摇着头感慨一声,看向湛非鱼道:“湛老二把她媳妇用麻绳给绑住了,这是送回姚家村呢。” 湛非鱼看着昏暗的光线下渐渐远离的牛车,论起心狠来,谁也比不上上前二叔。 “小鱼坐稳了。”胡大叔吆喝了一嗓子,赶车牛车慢慢的往村口走。 …… 县学一共有生员二十多人,根据进度分了甲乙两个班,甲班是已经参加过乡试却落第的八个秀才。 乙班十多个学生没考过乡试,有些还打算在县学多磨炼几年,有些打算后年八月跟甲班的人一起去乡试。 讲堂上,窦夫子正在讲试帖诗。 “乡试考五言八韵,童生试则是五言六韵,官韵只限一韵,结构写法如制艺文一般,首联名破题,次联名承题,三联如起股,以此类推。” “写诗乃是情怀,岂可与制艺文归为同类。”圆脸少年文敏发声抗议,立刻引起同窗们的附和。 说到制艺文他们就一个头两个大,而试帖诗只要通顺,不犯了格律错误便可,前者是冷酷无情老夫子,后者则是红袖添香小丫鬟。 坐第一排的湛非鱼听着彼此起伏的哀嚎声不由笑了起来。 “夫子,小师妹第一天入学,你不能这么吓她!”文敏正义感爆发。 “夫子把诗和制艺文等同,这让我们还怎么活!”制艺文次次垫底的同窗哭丧着脸,一副你无情、你冷酷的指控目光看向窦夫子。 窦夫子冷声一笑,“既然你们都是作诗的高手,那好……” 沉吟半晌,窦夫子再次开口:“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以此为题做五言八韵诗一首。” 顿时哀嚎声又是一片,他们只想写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不想从四书五经里选的题目作诗! 等湛非鱼被喊到上面来后,窦夫子一扫刚刚的严厉,轻声问道:“可知此题出自何处?” “回夫子是《尚书·周书》。”湛非鱼也放低了音量,不打扰下面冥思苦想的师兄们,“是周成王幼年时,辅政的叔父周公旦为告诫成王不要贪图安逸享乐而作的文章。” 窦夫子再问,“此句何解?” “做君主不该贪图安逸,先了解耕种和收获的艰难,就能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湛非鱼熟背的四书五经便是科举的基础。 窦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给湛非鱼讲解试帖诗,毕竟整个县学也就她还是小蒙童,“试帖诗最难之处便在用典,要求所用之辞要有出处,或是历史典故,或为前人用过的词句……” 等窦夫子讲完后,湛非鱼便明了了童生试时试帖诗该怎么写,不管诗写的如何,首先格式不能错。 如赋得“鱼戏莲叶西”得“鱼”字五言六韵,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需冠以“赋得”二,鱼字便是这首诗的韵。 等到下课时分,文敏刚打算带着对县学不熟悉的湛非鱼去饭堂,不曾想一杂役快步走了过来,“湛小蒙童,教谕说客人来访,已在三声楼等候多时。” 有人来县学找自己?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泰福酒楼的谢老爷。 即使师母被毒杀的案子里,谢老爷没有掺和,但之后的那些流言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早上村正家的四哥应该把话带到了,谢老爷可能想过来和解。 等湛非鱼走过一片竹林到了三声楼,便看到绷着脸的重光怒火冲天的站在廊庑下。 见到湛非过来了,重光如炮仗一般冲了过来,唾沫横飞的怒吼,“你这个蠢丫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擅自做主!还读书人的事,我和七爷难道是目不识丁的屠户?” 被吼的耳朵都要聋了,湛非鱼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越过重光往屋子里看了去,眼睛里冒着光,“大哥哥来了?” “重光!”清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成功的制止了还要怒吼咆哮的重光。 三两步进了屋,湛非鱼看向一身黑色劲装的殷无衍,或许是匆匆赶路而来,衣裳上有些褶子,但丝毫不减他周身的冷意和贵气。 “七爷,我要被这蠢丫头给气死了!她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后一步进门的重光气恼的抱怨,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胖丫头如何解释。 活字印刷术这样的大事,湛非鱼没有通过季大夫告知殷无衍,反而是来了县学找了赵教谕,之前季大夫都气的吼人,更别说脾气暴躁的重光。 殷无衍打量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长高了一些,不过还是胖嘟嘟着脸颊,刚刚被重光吼了一通,可她眼中不见半点心虚愧疚,澄清透亮的一如往日。 “大哥哥,夫子的事情多谢你帮忙。”湛非鱼诚声开口,对着殷无衍一揖到底的行礼致谢,若没有卫所的人帮忙追查,这个案子只怕没那么容易破。 张秀才派人盯着衙门,见衙役们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便轻敌了,不曾想湛非鱼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陈飞带人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人都抓了起来,这才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案子才能水落石出。 “你要真感谢我们,怎么不拿出一点诚意来?那个活字印刷术正好当谢礼!”重光又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越看胖丫头越来气! 湛非鱼表情一僵,殷无衍一记冷眼向着重光看了过去。 炸毛的重光一下子蔫了,虽然还是不服气,却不敢再开口,只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先吃饭。”殷无衍往桌边走了去,湛非鱼乖巧的跟上,看到桌上的菜之后,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不得不说看殷无衍吃饭是一种享受,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让湛非鱼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两人相对而坐,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和谐融洽。 重光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没打算去吃饭。 可这会看着湛非鱼和殷无衍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憋的重光差一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这都什么事啊! 半晌后,好饿…… 重光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收到季大夫的传信后,自己和七爷骑马飞奔了一天一夜赶到了上泗县,一路上就啃了两口粗饼子。 “重光叔,菜很多,我和大哥哥也吃不完。”湛非鱼扭头对着重光笑道,桌上是七菜一汤,的确吃不完。 本来还打算吃两口,可看到湛非鱼这半点没有心虚的笑脸,重光顿时黑了脸,“我不饿!” 就算饿也不吃,这胖丫头还想用一顿饭来收买自己不成?关键这饭菜还是自己带过来的! 殷无衍沉声道:“不必管他。” “好吧。”湛非鱼点点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酸甜香酥的口感让湛非鱼眼睛一亮,“大哥哥,这是县学的膳夫做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就能大饱口福了。 殷无衍抬眼看着满脸期待的湛非鱼,没开口。 “好吧,我不该对县学的饭堂抱有期待。”湛非鱼苦着脸,既然如此这顿一定要多吃一点,下一次可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片刻后,殷无衍就停了筷子,看着吃的脸颊鼓鼓的湛非鱼,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胖了,这食欲是真的好。 第094章 功高盖主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三声楼后连接着水榭,一池的荷叶在风中翻滚出绿色波浪,让临水而坐的人感觉不到五月的燥热。 “再吃你都走不了路了!”重光见湛非鱼在饭后竟然还能一块接着一块吃着糕点,长臂一伸便把糕点连碟子都给抢走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湛非鱼也不生气,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随后端正的坐直了身体,“大哥哥,活字印刷术的事没告诉你,不是我不相信你。” 重光嘴里塞着糕点,含混不清的打岔,“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要是……” “我知道。”冷漠的三个字响起。 重光气结,可又不敢反驳自家七爷,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塞着糕点。 抽空瞄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湛非鱼,要不是看胖丫头脸上还有婴儿肥,重光都要以为七爷被女色给迷住了。 湛非鱼是真高兴,笑容从眉眼里荡漾开,“大哥哥你身在禁龙卫,若是沾手了活字印刷术,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拥护和爱戴,只怕弊大于利。” 殷无衍看着解释的小姑娘,“功高盖主。” “是。”湛非鱼点头,大哥哥明显是孤臣,深的帝王的信任,看着权利滔天,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重光把最后一块糕点塞了下去,又灌了一口茶水,勉强接受这解释,却依旧怼了一句,“你倒是想的多,可你一个八岁小蒙童,朝堂之上的事岂是你能推测出来的?” “年前大哥哥给我看了禁龙卫的密信,状元郎呈给圣上的奏章上指控禁龙卫在刑罚一事上过于残酷,他代表的是士林文人。”湛非鱼看着目瞪口呆的重光,嘚瑟的笑了起来。 大哥哥就是信任自己,否则怎么会把禁龙卫的密信给自己看。 殷无衍弱冠之年,可神色冷漠而孤傲,反而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而此时,看着眉宇飞扬的小姑娘,殷无衍清冷的凤眸柔和了几分,“继续。” 湛非鱼瞬间又成了被夫子考校的学生,态度端正的接着道:“这奏章说明朝中有不少大臣对禁龙卫敢怒不敢言,而圣上也有所动摇,否则状元郎绝对不敢递奏章试探。”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所以自古将相不和。 文官掌管天下事,武将手握兵权,而禁龙卫就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替帝王监察百官,所有无法摆到明面上的肮脏事,都由禁龙卫去处理,而金銮殿的帝王永远都是勤政爱民的仁君。 禁龙卫知道帝王太多的秘密,时间一久后,帝王也会心生怀疑,而只靠帝王信任才存在的禁龙卫,最不能丧失的就是帝王的信任,那就是灭顶之灾。 听到这里,重光消了气,胖丫头的确是为了七爷在考虑,“算你过关了。” 可半晌后,重光忍不住问出憋了一天一夜的疑惑,“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把此事交给我们处理,你胆子倒不小,也不怕被人杀了灭口。” 眉梢一挑,湛非鱼斜着眼瞅着重光,小眼神怎么看怎么的鄙夷,“重光叔你可是禁龙卫,难道连雁过留痕的道理都不懂?我只要告知了大哥哥,禁龙卫就等于沾手这件事了,自古帝王多疑,这不是给大哥哥招祸?” “啊!”脑袋突然被拍了一下,湛非鱼对上殷无衍冰冷的双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不说了。” 八岁小蒙童敢妄议帝王,她有几个脑袋够砍? 被鄙视的重光严重怀疑湛非鱼是在报复自己,可他没有证据!关键是七爷还护着这胖丫头。 “谨言慎行。”殷无衍神情冷漠的不见波澜,但说出这四个字明显是把湛非鱼归到自己羽翼之下。 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软糯的小嗓音听起来纯善又懵懂,“大哥哥,我记住了。” 殷无衍薄唇勾了一下,小姑娘果真聪明,就她这无辜的小模样,谁能相信她刚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重光看着眼前一问一答的殷无衍和湛非鱼,仿佛看到两个经世济民的大儒在朝堂上商谈治国之策。 片刻后。 “七爷,读书人都这么奸猾吗?”重光突然感觉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岁,胖丫头要不是只有八岁,这放到朝堂上,那绝对有是个大“奸臣”。 “这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湛非鱼再次表达出对重光的不满,什么叫奸猾!自己这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活字印刷术如果交给殷无衍处理,他虽不沾手,但必定会选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来接手此事,可活字印刷对帝王而言也是名垂千古的功绩,必定会派人查清楚始末。 这是读书人的事,来查的必定是文臣,而湛非鱼和禁龙卫有牵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一番,帝王即使依相信殷无衍没有不臣之心,可心里也会有芥蒂。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完全不沾手此事,不管如何调查,都和殷无衍无关,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功绩只会归于朝廷和帝王。 殷无衍沉声问道:“在县学如何?” 刚刚说的头头是道,指点江山的湛非鱼瞬间被戳破了伪装,弱弱的回答:“我现在跟着窦夫子读书,我的试帖诗不行,夫子在从头教我。” “哈哈,胖丫头,你怎么怂了?”重光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再聪明也是个没有过童生试的小蒙童。 虽然很想反驳,可底气不足,湛非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莫欺少年穷!等我金榜题名,重光叔你就笑不出来了!” “胖丫头,新科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穷翰林。”重光嘚瑟的开口,拍了拍胸膛显摆,“在下不才,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副千户。” 这是大实话,可还是好气哦! 气成河豚的湛非鱼脑子一抽,开口道:“那又如何?日后我找个一品大员嫁了,直接是一品的诰命,重光叔你有本事也嫁人啊!” “我……”重光很想反驳,可他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京卫指挥使,正三品! 湛非鱼对着重光嘚瑟的笑着,此局,小鱼胜! 被挑衅的重光脑子跟着一抽,“官居一品的都能当你爷爷了!到时候比你年长的孙子可要喊你祖母!你敢答应吗?” “我?”湛非鱼气结,视线从端着茶杯的殷无衍身上扫过,反驳的话脱口而出,“那我就嫁给大哥哥!让你天天叫我夫人!” 水榭之中一片安静…… 湛非鱼低着头,耳朵尖红的发烫,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重光原本还想嘲笑湛非鱼异想天开,八岁的小丫头,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小胳膊小短腿的还敢肖想自家七爷,她胆子倒不小。 可一抬头,对上殷无衍黑沉不见底的凤眸,重光后知后觉的知道害怕了,身影一晃,咻一下从水榭逃走了。 没义气!不仗义!湛非鱼眼巴巴的盯着逃走的重光,她也好想遁走…… 沉默继续蔓延,安静的湛非鱼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一咬牙,湛非鱼抬起头,“大哥哥,人有三急,我先告辞了。” “坐下。”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响起。 刚站起身想尿遁的湛非鱼蹭一下又坐了回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小身板,排排坐、分果果…… 殷无衍淡漠的目光从湛非鱼绯红一片的面容上扫过,“人不大,胆子不小。” “我错了。”低头道歉,湛非鱼态度诚恳,恨不能把重光揪回来捶一顿,要不是重光叔和自己抬杠,她能说出这话来吗? “记住谨言慎行。”殷无衍再次开口,看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的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大手落到了她头顶揉了两下。 “不出两日必定有人前来,顾轻舟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出自南陵顾氏,和圣上曾有同窗之谊,陪同之人应该是南宣知府章程礼。”这虽是猜测,但殷无衍既然说出口了,必定有十成把握是这两人前来。 湛非鱼听明白的点了点头,活字印刷术兹事体大,圣上必定会派心腹之臣前来,再没有比翰林院大学士更合适的人选了。 而自己又是上泗县人,归南宣府,章知府陪同前来也是合情合理。 “大哥哥。”湛非鱼抬眼看向殷无衍,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暗中会不会还有人盯着?是不是皇上的暗卫?” “不该问的不要问。”殷无衍这话一说出来,就看到小姑娘抿嘴笑了起来,小模样显得嘚瑟又可爱。 或许是担心湛非鱼口无遮拦会犯了忌讳,殷无衍这才道:“暗龙卫负责保护圣上安全,迄今为止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即使是殷无衍也没见过暗龙卫的人,只是有几次紧急情况面圣时,感觉到了暗中有人隐匿,而且都是高手。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一定谨言慎行,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乱说话。”湛非鱼严肃的绷着小胖脸保证。 将自己的暗卫派出来了,可想而知圣上对活字印刷术多么的重视,也从侧面证明殷无衍没有沾手此事多么的正确。 …… 等湛非鱼回去继续上课,殷无衍也离开了县学。 翻身上了马的重光不由问道:“七爷,胖丫头有意避开,可我们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县学,岂不是功亏一篑?” “过犹不及。”殷无衍丢出四个字,一扬马鞭,骏马飞奔而去。 什么意思?重光没明白过来,可此时也顾不得了,赶忙策马扬鞭的追了上去。 片刻后,乐山居后院。 殷无衍去沐浴更衣了,重光没骨头一般懒在椅子上,“七爷和胖丫头,一个说功高盖主,一个说过犹不及,七爷当我傻呢,其实不过是来保护胖丫头而已。” 季大夫正在煮凉茶,接过话道:“七爷如果知道活字印刷术却无动于衷,圣上只怕不是放心而是怀疑了,七爷抢在顾大人之前赶来了上泗县,这说明七爷也有私欲贪念。” 一个没有弱点的臣子,帝王敢用吗? 禁龙卫是圣上手中的尖刀利刃,但七爷有私念,想要权势,想要报仇,这样圣上才敢继续重要七爷。 当然,殷无衍也的确存了保护湛非鱼的心思,他不沾手此事,却可以保护湛非鱼不会成为利欲下的牺牲品,这个功劳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重光接过季大夫递过来的凉茶,一口灌了下去,虽然有淡淡的药草味,却也有种从嘴巴凉到心里的凉爽,“七爷想的真周道,胖丫头日后要科举,谁要是敢叽叽歪歪的,那些读书人都能喷死他。” 重光莫名的有些期待了,读书人清贵,其实屁事更多,私底下藏着龌龊和阴暗,胖丫头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本就惹人争议,那些老酸儒老古板还不知怎么非议呢,现在一个个都只能闭紧嘴巴了。 …… 书房里,窦夫子正在看湛非鱼做所的五言六韵诗,“斜、华、加、芽、来为句中六韵,可诗句堪堪通顺,毫无文采意境可言。” “林夫子亦说我没有作诗天赋。”湛非鱼被批的两耳发红,不敢说她第一次写的诗把林夫子气的爆了粗口。 窦夫子看着严厉,可对湛非鱼却很有耐性,温声道:“你可知大庆朝的文人雅士,一辈子会写多少诗?” 呃……湛非鱼想了一下,但凡要读书科举的,寒窗苦读数十载,就算三十多岁有所成,至少也要读将近三十年的书,一万多天,一天一首那也是一万多首了。 “回夫子,我估计至少要写两万首。”湛非鱼这个数字还算保守。 毕竟科举之后还会写诗,但频率肯定没有之前多,每个月写个十来首,一辈子算下来两万首也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湛非鱼突然头皮发麻,科举读书好可怕。 “不,真正的读书人一辈子至少要写五万首甚至更多。”看着目瞪口呆的湛非鱼,乌黑的双眼瞪的圆溜溜的,窦夫子压下笑意继续道。 “对读书人而言诗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春花秋月的景,喜怒哀乐的情,但凡有所想就会赋诗一首,而你作诗只是为了科举。” 湛非鱼听明白了,这便是工作和爱好的区别,前者是为了养家糊口,后者是源于兴趣爱好。 大庆朝的文人因为喜爱所以写诗,自然有情感,而自己只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所以诗中缺少了灵魂,就显得干巴。 “听明白了?”窦夫子问道,见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便满意的开口:“从今日起,每日作诗一首交上来。” 晴天霹雳! 湛非鱼呆呆的看着窦夫子,半晌后,认命的点头答应,“是,夫子,我知道了。” 散学后,湛非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往泰福酒楼走,一想到每天赋诗一首,她突然不想努力了,用活字印刷术说不定能找圣上讨个封号。 不行的话,她再努力想想,肥皂的配方也可以啊,不行弄点玻璃出来啊,再不行还有火药这个大杀器…… 湛文诚正是村正家的四儿子,在泰福酒楼的后厨当杂工,一个月也有一两半的工钱,远远的看着走在人群里的小姑娘,立刻迎了过去。 “四哥。”湛非鱼笑着喊了一声,过继之后,辈分提了一级,否则就该叫四叔了。 “小鱼,累了吧,先进来休息一下。”湛文诚一说话就笑了起来,看着很是憨厚,可眼中却透着精光,却因为没有算计之色反而会让人有好感。 湛非鱼跟着湛文诚往酒肆走,“不累,之前在私塾我都是走着去。” “文诚,这就是湛小蒙童吧,楼上请,东家已经等候多时了。”掌柜的热情的迎了过来,对着湛文诚也笑着道:“你陪着小蒙童上楼,顺便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湛文诚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姑娘,之前三叔家的二哥给酒楼送菜,厨房的杂工们不但没有对自己客气,反而多了些排挤。 可小鱼不过是去了县学读书,连掌柜的都对自己如此客气,湛文诚不由下定决心一定要送大儿子去读书! 三楼雅间里,听到脚步声谢老爷走了出来,站一旁的管家率先向着楼梯口迎接。 进了雅间后一番客套寒暄,不过要谈正事,管家和湛文诚都退了出来。 “我听文诚说,湛小蒙童是为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来的。”谢老爷笑呵呵的开口,态度和善,配上他发福的身段,像是弥勒佛一般,完全没有商贾的精明算计。 湛非鱼笑着看向这个时候还想端架子的谢老爷,清脆的嗓音直截了当的响起,“我以为谢老爷知道我此番前来是给机会让谢老爷赔罪,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湛非鱼也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谢老爷了,告辞。” “湛小蒙童请留步!”谢老爷赶忙开口,这一起身立场就变了,他不是施恩而是求饶。 可看着站在竹制书箱旁的湛非鱼,谢老爷不得不低头服软,“老朽刚刚失言,还请小蒙童多包容,请坐,快请坐。” “曾家是被什么人查封的,谢老爷想必很清楚,所以我很好奇谢老爷为何会重蹈曾家覆辙?”湛非鱼笑着开口,乌黑的双眼闪烁着光亮,好似好奇的孩童。 谢老爷脸皮有点发僵,说到底是自己轻敌了,小觑了面前这小姑娘。 若知道她背后有卫所撑腰,打死谢老爷他也不敢寻仇啊,不就是因为曾家被查封损失了点银子,比起自己的小命,银子算个屁啊。 “老夫惭愧啊!”谢老爷一把年纪了却要对个小姑娘低头,这是真的羞愧难当,“好在不曾铸成大错,否则老夫去了九泉之下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就开始卖惨了,湛非鱼脸上笑容不变,“谢老爷,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老爷表情又僵硬了几分,她是打算功成名就之后秋后算账? 即使谢老爷活不到那时候,可泰福酒楼还在,谢家的后代还活着,湛非鱼若真的报复。 不等谢老爷服软,湛非鱼眉梢一挑继续道:“但我并不认同这话。” “湛小蒙童大人大量,老夫佩服啊!”谢老爷立刻出声称赞,只要不报仇就好,士农工商!谢老爷真不敢给谢家结下这等大仇。 “谢老爷谬赞了,我想说的是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十年时间太长,报仇要趁早!”湛非鱼这话一出,就见谢老爷子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苍白。 一个乡野小姑娘,即使有读书天赋,可没有任何功名!谢老爷想着只要运作好了,毁掉湛非鱼不在话下。 可事实却把谢老爷的脸给抽肿了,否则此刻他就不会坐在这里赔罪了,谁能想到湛非鱼背后竟然有卫所撑腰,那可是南宣卫所! 想到此,谢老爷又把张秀才在心里骂了一个遍又一遍,若不是他挑唆,自己怎么会一头栽进去! “湛小蒙童,老夫也是受歹人蒙骗!”走投无路的谢老爷立刻把张秀才给供出来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只求湛非鱼高抬贵手,当然,即使要赔点银子都可以。 谢老爷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赔礼,只不过生意人都是如此,不会一开始就暴出自己的底线,总要一点一点的试探。 而他停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却没有毁掉小女儿和湛大郎的婚事,也是存了点侥幸心理,湛非鱼日后若是有了功名,湛大郎可是她亲堂哥,这不谢家也算是湛非鱼的姻亲了。 “张秀才,愿闻其详?”湛非鱼笑着问道,强势的态度放缓了,谢老爷见状也不敢拿乔了,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说到底这一切的导火索还是在王琳琅身上,否则林夫人就不会被毒杀。 早几年时,赵三因为父母过世,没有人管教以至于性格顽劣,淮县的私塾没有一家敢收他,若是一家私塾拒收,赵县令还可以发难。 可几家私塾联合起来共进退,私塾的夫子也都是秀才功名,赵县令也要顾及几分,所以赵三早年被送到张家私塾来了,可也只读了一年。 这一次王琳琅到林夫子家中避难,赵三知道后就递了信给张秀才,本意是让张秀才派人把王琳琅抓起来送回淮县,到时候赵三必有重谢。 张秀才无利不起早的贪婪性格,他看重的不是赵三,而是在给张天豪谋划。 “你说张秀才打算让张天豪去淮县科举?”湛非鱼错愕一愣,张天豪的户籍在上泗县,那就必须在这里科举。 但事在人为,只要把户籍落到淮县便可以了,而赵三帮忙,到时候赵县令稍微照顾一下,一个童声名头是妥妥的。 至于最后的院试,张秀才也没把握能弄到试题,或者想到其他门路,可比起在上泗县在南宣府科举,张天豪去淮县那边的可能性更高。 谢老爷继续道:“张秀才给赵三谋划,就想着一箭双雕。” 王琳琅毒死了林夫人,此时卢嬷嬷知道,而卢嬷嬷早就被张秀才收买了,因为卢嬷嬷是下人奴籍,她的儿子不能读书科举,可张秀才就以此为诱饵让卢嬷嬷投靠了自己。 湛非鱼听到这里已经把整件事都给想明白了,目光变得清冷逼人,“张秀才害死我师母,放出流言,正好可以败坏我和夫子的名声,而王琳琅若是平安回到淮县,等日后嫁给赵三后,张秀才就等于握住了她杀人的把柄,可以以此来要挟王琳琅和赵三,让他们从赵县令那里给张天豪谋利。” 第095章 顾大学士 ,我去古代考科举 远远的看到马车往村里走,守在村口的柱子几人激动的吆喝起来,风风火火的往村里跑。 “村正,有马车,一定是小鱼回来了。” “文诚坐在马车车辕上,村正,这事肯定成了。” “哈哈,还是小鱼有面子啊!” 蹲在大榕树下的村民蹭一下站起身来,眼睛里冒着光,若不是村正阻止了,这二三十号人估计都要跑到村口去堵人了。 村正绷了一天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来,“好了,都别堵着,先让马车进村。” 马车最后停到了院子门外,湛文诚和车夫把马车里的礼物都搬下来送进了屋,从布匹到茶叶、糕点,还有文房四宝,外带一个小木盒,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了银子。 谢老爷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这些赔礼加起来至少上百两银子。 “小鱼啊,这事成了?”村正一开口,围拢在四周的村里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湛非鱼。 湛非鱼笑着点点头,“嗯,从明天开始继续给泰福酒楼送菜,谢老爷把收菜的差事交给四哥了。” 一瞬间,村正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不单单全村能继续卖菜赚银子,而且还让他家四小子负责。 以前是湛老二收菜,村正私下里和湛文诚还算了一笔账,村里人卖菜一个月估计能赚五百文到一千文,湛老二每个月能赚四五两银子。 村里人虽然羡慕湛文诚得了这赚钱的差事,可一想到自家又能卖菜,也没那么嫉妒了。 “湛小蒙童,我先回酒楼了。”车夫恭敬的对湛非鱼开口告辞,赶着马车离开了。 人群外,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湛老头看着被村里人围拢在中间的湛非鱼,脸上写满了懊悔。 如果当初没有逼迫小鱼,舍得花银子让她继续读书,那些礼物都是老湛家的,这卖菜的差事也不会被湛文诚给抢走。 湛老头叹息一声,佝偻着身体往死气沉沉的老宅走去。 等聚拢在门口的村里人都离开了,湛非鱼赶忙进了院子,实在受不了大家直白的吹捧和赞美,“娘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饿了。” 李氏拿过她手中的书箱,笑着道:“梁嫂子送了一条鲫鱼,我炖了鱼汤,你快去洗手。” 虽然鲫鱼是从河里钓上来的,可梁嫂子自家舍不得吃却送给了李氏,说到底还是想和李氏打好关系。 看着眉眼舒展的李氏,湛非鱼无声的笑了起来,这样便好,娘以后在村里会过的更加舒坦自在。 …… 县学。 当湛非鱼再次被喊了上去,文敏等人将同情的小眼神投了过去,小师妹怪可怜的,每堂课都被提溜上去单独教学。 听说每日的作业都要赋诗一首,再加上在课堂上做的诗,这一天至少要写两三首,再有才情的人这样写诗也会写吐吧。 “今日为师给你讲讲诗的意境。”窦夫子对湛非鱼的读书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基础打得好,四书五经随便抽哪一段都能熟背,而且释义也解释的通顺。 制艺文算是中规中矩,转换衔接处有些生硬干涩,但破题精湛、立意高远,唯独诗词这一块太过于薄弱。 湛非鱼非小身板站的笔直,“劳烦夫子教导。” 看着不但不厌烦,态度端正又认真的湛非鱼,窦夫子严厉的表情也松缓下来,八岁的小姑娘被称为神童,说是天赋何尝不是勤奋刻苦。 “小师妹眼中还冒着光。”文敏震惊的瞪大了眼。 “我等自愧不如!”坐一旁的同窗直点头,若是自己被窦夫子单独教学,那简直生不如死! 身材微胖的张禹轩摇头晃脑的接过话,“小师妹乃神童,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相比并论!” 讲堂上方,湛非鱼瞄了一眼绷着脸压着怒火的窦夫子,为一群上课开小差的师兄们鞠了一把同情泪,不作就不会死! “小鱼入学不过三日就深得你们喜爱。”窦夫子声音阴森森的响起。 文敏、张禹轩等人倏地绷直了身体,莫名的有种不安的感觉。 只听见窦夫子继续道:“小鱼每日作诗一首,你们身为师兄自然要做好榜样,从今日起每人作诗两首交上来!” 瞬间的沉默…… “夫子,学生知错了。”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响起,夫子这是要了他们的小命啊!每日要临帖十张,要背诵四书五经,要写制艺文,还要赋诗两首,他们几时才能熄灯休息? 窦夫子锐利的目光往下面扫了一劝,“再敢嚎一声就加一首!” 湛非鱼就看见一群人好似被毒哑了一般,一个个憋的脸通红,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还收拾不了这些臭小子!窦夫子满意的收回目光,对着湛非鱼和颜悦色道:“所谓意境便是一首诗的精髓所在,字如其人,而诗境便如人的性情。” 生性豁达的诗人,所作的诗便有一股豪迈之风;而婉约委婉之人,诗中更多的是悲秋惜春的情愫。 湛非鱼忽然想起上辈子看的穿越小说,穿越女把千古流传的诗词剽窃过来,现在一想根本行不通。 一个闺阁女子先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后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脑子的人用膝盖想也知道有猫腻啊。 “夫子我记住了,日后吟诵诗词时,必先了解诗人写诗时的境况。”湛非鱼之前只是为了背诵而背诵。 窦夫子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若是有不知道的地方尽管来询问为师。与科举而言诗词为小道,但你日后出仕的可能性不大,诗词与你便重要多了。” 若是文敏等人,他们读书是为了科举出仕,诗词并不显得重要。 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即使取得功名了,也只会是才女、是儒士,如此一来就更需要扬名,诗词即使不惊艳,却也不能太普通。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窦夫子举出例子给湛非鱼分析诗词的意境,“白日二字可简单的认为是太阳。” 湛非鱼眼睛瞪大了几分,难道还有第二种解释? 窦夫子笑了起来,话锋一转道:“《诗经·小雅·天保》中写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此句何解?” “像上弦月亮逐渐圆满,像太阳刚刚升起。”湛非鱼回答,思虑了半晌后,若有所思的继续道:“如日之升指有强大的生命力。” 初升的太阳啊,那便是朝气蓬勃,有着无限的未来。 窦夫子继续道:“诗经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依字意为不舍,上句的依意为依傍,字意虽不同,情感上却可互通。” 太阳依傍山峦渐渐下落,若加上情感,一句诗便有一个意境。 湛非鱼想了想,窦夫子没有分析之前,“白日依山尽”在自己读来只是诗中最平淡无奇的一句。 可此刻再读来就蕴藏了情愫,或许这便是先抑后扬,用以衬托后面的“欲穷千里目”。 等到下课后,同窗们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控诉着窦夫子的冷酷无情。 唯独湛非坐在一旁思考着,难怪林夫子让自己来县学读书,就诗词一道,举人出身的窦夫子就强过林夫子许多。 县学十日一休沐,湛非鱼今日散学回来便可休息一日。 一大早背了书之后,湛非鱼变换上了粗布衣裳,用布条帮了帮裤腿,背篓里装了水和食物。“娘,我去山上了。”湛非鱼转身对李氏摆摆手,拿着特制小锄头就出门了。 “别跑远了,中午记得回来吃饭。”李氏倒是想陪着湛非鱼去山上,可小姑娘却说要去寻找写诗的灵感,李氏只能作罢。 五月炎热,林间却是清风徐徐,湛非鱼顺着山路往前走,直到停在小瀑布前,不曾想水塘前竟然有一头戴斗笠的钓翁。 “小姑娘来山里找野菜?一会老夫加条烤鱼,你煮个野菜汤,午饭便有了。”钓翁手臂一扬便拉起钓竿,鱼钩上空空如也。 湛非鱼将背篓放了下来,伸头往绿荫荫的水塘看了看。 看着又甩竿垂钓的老翁,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从我们村在这里落户,估计有上百年了,就没有人从这水塘里钓上来鱼。” 呃……老翁握着鱼竿的手一僵,这话诛心了。 湛非鱼憋着笑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把背篓里拿出个竹制托盘,尔后把东西一样一样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到托盘上。 泰福酒楼的四色糕点,湛非鱼每样带了两块,八块糕点整齐的摆在木盒里。 然后是两个装着水果的木盒,一个装的是樱桃,村里有樱桃树的几户人家都送了过来;另一个则是切块的西瓜和香瓜,李氏在后院的菜地里种的。 老翁也不钓鱼了,拿着斗笠扇着风走过来一看,嗬,小姑娘这日子过的惬意又舒坦那。 湛非鱼又拿了两个木盒出来,里面是她让李氏做的牙签肉,猪肉切条腌制后过油炸,撒上磨碎的干辣椒和白芝麻,这会还没有凉,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最后一个木盒里是简易版的寿司,饭团里裹了煎香的鸡蛋皮和酸萝卜,切成了寿司状,整整齐齐码了六块。 “老爷……”湛非鱼抬头一看,老爷爷三个字又憋了回去。 没有了斗笠的遮挡,湛非鱼才看清楚面前人的长相,眼角处有着皱纹,可清癯的脸庞蕴藏着豁达的笑意,肤色又白皙,乍一看说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有人相信。 “五十知天命,你喊老夫一声爷爷绝对使得。”顾轻舟朗声笑了起来,嗓音好似清泉撞击岩石,清朗又悦耳。 对着这张过分年轻的脸庞,湛非鱼实在喊不出爷爷两个字,思虑一下道:“我在村里辈分高,五十出头的长辈我都喊是喊叔伯。” 顾大学士再次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老夫姓顾,家中行二。” “顾二叔。”湛非鱼把手中的筷子递了过去,咻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银亮的刀身熠熠生辉,只看便知道是吹毛断刃的利器。 一手拿着筷子还没有来得及夹牙签肉的顾大学士傻眼了,饶是他这辈子见多识广,此时也愣神了。 湛非鱼起身回到林子里,咻咻两刀砍了两节细竹子,用匕首削尖了末端,拿到水中洗了洗,充当筷子使。 顾大学士嘴角抽了抽,都说自己放荡不羁,丢了读书人的脸,真该让那些老匹夫看看这胖丫头。 民以食为天,一顿饭吃下来,湛非鱼和顾大学士关系瞬间就拉近了。 “按照你夫子所言,此时此景应当赋诗一首,小鱼可有诗?”顾大学士此话一出,看着湛非鱼陡然瞪圆了双眼,配上她因嚼饭团而鼓鼓的脸颊,顿时大笑出声。 三两口吞下饭团,味同嚼蜡的湛非鱼瞅着煞风景的顾大学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顾二叔你这是恩将仇报!是将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非长者所为!更非君子!” 半个时辰后。 吃饱喝足的湛非鱼靠着树干吹着凉风,再看着眼前的飞瀑深塘,“昏昏恹恹春睡里,诗仙入梦赋新词。” 顾大学士同样半眯着眼,听了前两句后,又等了半晌,一转头就对上眨巴着眼,表情无辜的湛非鱼,“没了?” 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实诚的丢出四个字:“江郎才尽。” 顾大学士嘴角再次一抽,一个没忍住,抬手拍她脑袋上,“你干脆说吃撑了。” “饱暖思……”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又被咽了回去,湛非鱼倏地站起身来,胖胳膊负在身后,迈着小方步,摆出吟诗作对的架子来。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顾大学士无语的看着面前这站的笔直的小身板,没好气的道:“你继续啊,把后两句给续上!” 再半个时辰后,太阳出来了,火辣辣的阳光照射过来,诗也不必吟了,鱼也不钓了,一人背着空竹篓,一人拎着钓竿,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 年前湛老二要被除族的时候,姚家人就来湛家闹腾了一次,只不过当时是来做戏的。 而这一次,姚老爹、姚老娘还有姚家两兄弟,连同小姚氏的堂兄弟们,一下子来了二十多号人。 “我呸!你们老湛家都丧尽天良啊,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老湛家,生了两个带把的,你们现在要休妻,没门!”姚老娘也是个泼辣的性子,黝黑的脸上满是怒容,堵在院子门口骂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姚老爹沉着脸,面色黑的就跟锅底一般,尤其是看到躺在地上的小姚氏,眼中有心疼和不舍,可最终在姚老娘的骂声里化为了麻木。 “对,要休了我小妹,湛老二你想得倒美!”姚大哥手中的锄头砰一声砸到了院门上,怒吼着叫骂,“湛老二有种你出来,敢欺负老子的妹子,老子一锄头打死你!” “大哥,别和他们废话,老湛家都是一群畜生,我们直接打进去!”姚二哥梗着脖子,要不是被身后的堂兄拉住了,他真要翻过围墙去开门,然后打进去。 大清早的,村里人听到骂声也都出来了,不过看到姚家来了二三十人,手里不是锄头铁锹就是扁担、棍子,村里人倒不敢上前,只远远的看着,左右这也是老湛家的事。 “姚家人这么硬气?”山娃子娘错愕的开口,她记得之前姚家人挺怂的啊,有一次姚家人也是打上门来,结果湛老三一个人就把姚家两兄弟打的哭爹喊娘的。 胖婶子看着叫嚣的姚家人,撇撇嘴道:“这一次能一样吗?湛老二把姚荷花就这么休了,姚家人能善罢甘休?” “湛老大已经被除族了,湛老二一副病秧子模样,老湛家也就湛老三有把子力气,可他再混也打不过这么多姚家人那,肯定不能开门。”旁边的婶子低声接了一句。 听到消息的村正简直要被老湛家的人给气死了,这一天天的就没个安生,全村的事加起来都没湛老二的事多。 “爹,你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湛文诚笑着开口,院子里已经收了不少菜,大早上才摘的,绿油油、水灵灵的,看着就舒坦。 村正叹息一声,总不能真让姚家人来金林村闹事,“行了,让你娘帮把手,我先过去看看。” 湛非鱼和顾大学士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的就听到嘈杂声,不时还有村里人急匆匆的往村口方向走。 “小鱼,你来的正好。”村正见到湛非鱼不由眼睛一亮,自己和老族长是能说上话,可这一次的确是湛老二理亏,有小鱼去镇场子,想必姚家村的村正和族长也不敢胡来。 “我去不合适吧?”被赶鸭子上架的湛非鱼最后还是跟着村正过去了,好在只是让她充当个吉祥物而已。 顾大学士跟在两人身后也去了老宅。 山娃子娘看到湛非鱼和村正后,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都让让啊,村正和小鱼来了,别堵着路。” 围观的村民立刻走了过来,护在了湛非鱼和村正后面,担心他们被姚家村的人给伤到。 “姚村正,姚族长。”村正走上前来打了声招呼,看着放在院门前的小姚氏,不由叹息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湛村正,今日湛老二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姚族长阴森森的开口,被休的小姚氏是姚氏女,她的名声坏了,连累的可是所有姚氏没有出嫁的姑娘。 湛非鱼退到一旁,看向闭着眼,好似死人一般的小姚氏,短短几日的时间,一个泼辣鲜活的人就被折腾的像是木头人一般。 这边村正一开口,姚家村的人就七嘴八舌的怒骂起来,好在也知道村正的身份,没人敢动手,只是把金林村和湛氏一族骂的狗血喷头。 “就是你这死丫头害的我女儿!”姚老娘骂累了,口干舌燥的正在休息,看到湛非鱼后,突然冲了过来抬手就要打,这可是新仇加旧恨! 小姚氏之前回娘家,没少说湛非鱼的坏话。 尤其是过年前湛非鱼收到了那么多年礼,都归了李氏,老宅的湛家人什么都没捞到,小姚氏回娘家后和姚老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差找个大师来诅咒湛非鱼了。 而这一次小姚氏被湛老二休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湛非鱼的关系,休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小姚氏犯了口舌!也对,都被县老爷当场打了板子了,诬告罪可比口舌更严重。 “我呸,姚老娘,你敢动手试试!”山娃子娘怒喝一声,一下子冲过来挡到了湛非鱼前面。 胖婶子更是气的一巴掌抽了回去,粗壮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撞,就把年纪大的姚老娘给撞翻在地,“小鱼可是我们全村的宝贝,你敢动她一下,老娘打不死你!” 第096章 以德报怨 ,我去古代考科举 “金林村打人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姚老娘扯着嗓子嚎叫,“老大老二,娘要被人打死了,没天理啊!欺负了我家荷花又来打老娘,当我们姚村家的人死绝了啊……” 姚老娘今儿摆出大杀四方的架势,谁让老湛家理亏。 再者湛老太如今哑巴了不能说话,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姚老娘才敢如此撒泼。 “谁敢打我老娘!”暴怒一吼,姚大哥举起手中的锄头。 金林村的人是不打算管湛老二的家事,他们过来不过是因为一个村的人总要拧成一股绳,不能让外村人欺负了。 结果姚家人蹬鼻子上脸了,还敢对湛非鱼动手,不需要几个婶子们吆喝,金林村的男人们顿时怒了。 “姚老大,你动一下试试看!” “妈的,你当这是你们姚家村,敢来我们村撒野!” “抄家伙,把姚家村的人都留下来!还敢对小鱼举锄头,老子打的你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呃……一看犯了众怒,姚家两兄弟嚣张的气势瞬间瘪了。 “你个死婆子!冤有头债有主!你敢对小鱼撒气,老娘活撕了你!”胖婶子恶狠狠的开口,威胁的举起拳头。 “儿啊……”坐地上的姚老娘吓的嗷了一嗓子,屁滚尿流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蹭一下躲到了两个儿子身后。 被姚老娘撞了一下,姚大哥手一松,锄头哐当一下砸自己脚上,痛的他嗷嗷叫着。 金林村的人鄙夷的看着姚家三人,这样的怂蛋,也敢来他们村撒野。 姚家村的人尴尬的红了脸,这要不是同族之人,他们早就走了,丢脸丢到外村来了。 “姚村正,姚族长,小鱼今天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就别怪我不客气!”村正板着脸放话,刚刚只是客套一下,他们还当自己怕了不成? “谁敢对小鱼动手,就是和金林村为敌!” “说得对,谁敢动小鱼,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要动手就找我们,欺负八岁小姑娘,你们姚家村脸皮子真厚!” 金林村的村民扯着嗓子怒吼着,滔天的气势让姚家村的人惧怕的后退了好几步。 姚族长也有七十岁了,却是个不讲理的糟老头子,他在姚家村作威作福惯了,这会被金林村的人下了脸,不由怒了起来,刚要放狠话,却被姚村正一把拉住了。 “湛村正误会了,我们是来找湛老二的,五婶娘也是心疼荷花,所以情绪激动了一点。”姚村正陪着笑脸解释,目光向人群里的湛非鱼看了过去。 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但一看就和村里的小姑娘不同,身上多了一股读书人的清贵气,那一双眼乌黑透亮的,好似天地万物都在她的眼中,让人不敢放肆。 “有事说事,我们村不惹事,但从不怕事!”村正没好气的开口,转身拍了拍紧闭的院门,“湛老二,开门!你还能躲着一辈子不出来!” 院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姚家村的人一窝蜂的挤了进去,村里人也跟在村正后面进门了,唯独湛非鱼退到了人群后。 顾大学士半眯着眼,笑着调侃,“人不大,在你们村还挺有地位。” “主要是叔伯婶子们照顾我。”湛非鱼嘚瑟的挺直小身板。 湛非鱼读书有天赋,村里和族里自然要护着她,以求她日后有出息了能提携村里人;至于村民们,能继续卖菜给泰福酒楼就够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这个读书人的确有几分作用。”顾轻舟慢悠悠的开口,意味不明的语气莫名的透着几分嘲讽。 “这样难道不对吗?”湛非鱼挑着眉梢看向院子里黑压压一片的人,脆声笑道:“我又不是他们爹娘,村里人护着我,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估计没想到湛非鱼会这样说,顾轻舟忍不住嗤了一声,“如你所言,这天下人、天下事都是利字当头,父子亲,夫妇顺。兄则友,弟则恭,三纲五常都是荒唐言?” 呃……湛非鱼睁大眼呆呆的看着面带嘲讽,眼神冷漠的顾大学士,无法相信这尖锐极端又饱含怨恨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或许也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顾轻舟立刻敛了情绪,斗笠往头上一扣,“行了,我们进去看看。” 山娃子娘也不知从哪里搬一条长凳来,“小鱼,跟婶子坐一起看热闹……” 可目光一转看到戴斗笠的顾大学士,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可莫名的,山娃子娘感觉话都说不利索了,凳子一放溜了。 “顾二叔,上来坐。”湛非鱼把长凳往柿子树下一放,站上去后刚可以坐在横生的枝丫上,双脚搁凳子上也不担心会掉下来。 顾轻舟有样学样也跟着坐了上去,位置高,视野好。 “湛老二,你良心让狗啃了!”姚老娘再次叫骂起来,向着站在屋檐下的湛老二扑了过去,“我家荷花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啊,你说休就休了,这是逼着荷花去死啊!我可怜的大郎三郎那,没了亲娘可怎么活啊……” 湛老太虽然不能说话,却瞬间冲过去,一把抓住姚老娘的头发,抬手就是几个嘴巴子抽上去。 顿时,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就扭打在一起。 湛老太虽然个头小,可却有一把子力气,气势更强,片刻就把姚老娘打的嗷嗷叫,披头散发的往两儿子这边跑。 顾轻舟看向喘着粗气的湛老太,一把年纪了,脸上都是皱纹,人又干瘦,面相还刻薄,乍一看都能吓哭小孩子,可为了护着儿子就敢拼命,“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湛非鱼歪着头,指向躲到姚大哥身后哭哭啼啼的姚老娘,“那一位呢?” 呃……心底的感慨瞬间消失了,顾轻舟看着憋笑的湛非鱼,没好气的敲了她脑袋一下,“三缄其口,慎言语也。” “是。”湛非鱼乖巧点头。 院子里,姚村正嫌弃的看着姚老娘几人,之前还有几分气势,这会一个个怂的跟乌龟王八蛋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湛家是苦主占着理。 “行了,别哭了,有事说事!”姚村正呵斥了两句后,冷眼看向湛老二开口:“荷花是你媳妇,就因为她右腿残了,你写了一纸休书,大清早把人丢到姚家大门口,湛老二,荷花是两个孩子的娘,是你的媳妇,你摸摸良心,你对得起她吗?” 姚家村的人一个个怒视着狼心狗肺的湛老二,金林村的人也露出鄙夷之色,小姚氏再不是个东西,可她对湛老二对俩孩子真没话说,这说休就休了,太让人寒心了。 村正没说话,湛老二要不是湛氏一族的人,他今天都不会过来。 “姚村正。”湛老二看都没看躺门板上的小姚氏,一脸正色的开口:“都说妻贤夫祸少,平日里她没有口德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家宅不宁也就罢了。” 湛老二提高了嗓音,声音悲切又愤慨,“可她竟敢在公堂上诬蔑小鱼,被县老爷打了板子,差一点害了全村人丢了卖菜的生意,这样的媳妇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村里人听到这里,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小姚氏的确没口德,不是说李氏的闲话就是咒骂小鱼,这一次要不是小鱼去泰福酒楼找了谢老爷,全村卖菜的生意真的黄了。 想到此,大家心里那一点同情就没有了,小姚氏这是自作自受,活该呢! “你前二叔倒有几分口才,也会煽动人心。”顾轻舟笑着点评,三言两语的就把村里人挑拨的偏向自己。 湛非鱼半点不意外顾大学士知道自己的情况,“听说读书时怕吃苦,一辈子也就能当个真小人,不过退一步想,至少不会祸害一方百姓。” 当年湛老头也勒紧裤腰带供湛老二湛老三读书,可惜湛老三只读了一年,认了几个字就没读了。 被湛老头和湛老太寄予希望的湛老二虽说脑子灵活嘴巴甜,却也没天赋,而且背书也好,临帖也罢,都是枯燥又乏味,幼年时的湛老二也就坚持了两年。 顾轻舟看着态度平和的湛非鱼,面对老宅这些人,小姑娘无悲无喜的就像提起陌生人一般,从她过继到如今一年时间都不到,那可是朝夕相处了七年的亲人。 湛非鱼在山上见到顾轻舟的时候就猜到了他身份,一是时间上太过于巧合,村里很少有外人来。 二是他钓鱼时,湛非鱼注意到他指间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留下来的。 湛非鱼也没打算对顾轻舟隐瞒自己对老宅的态度,大庆朝重孝道,这要是换个大儒在这里,估计能把她骂的狗血喷头。 也是因为村里人眼界低,只看到湛非鱼能带来利益,所以帮着她过继出来,也没人在意她对老宅的冷漠无情。 看着小姑娘神色坦然,顾轻舟突然笑了起来,“难怪殷无衍那小子对你不错,你们倒是一路人。” 至于是怎么样的一路人,顾轻舟不说湛非鱼也想得到,说好听一点是冷血无情,说难听一点就是狼心狗肺。 看着义正言辞的湛老二,姚村正皱着眉头,面色难看,“俗话说出嫁从夫,荷花嫁给你,她有过错也是你这个当丈夫的没约束好,就算看在大郎三郎的面上,你也不能把荷花休了!” 姚村正没说的是湛老二以前名声好,那是因为他把恶人都让小姚氏当了,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可这一次是来求和的,姚村正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只是心里更加看不上湛老二。 “姚村正,姚荷花犯了七出之条,即使去了衙门,我也能休妻!”湛老二态度坚决。 隐匿了眼底的嫌弃和厌恶,湛老二对一脸麻木的小姚氏道:“你若心疼大郎和三郎,就留在姚家过日子吧,他们是你儿子,以后也会孝顺你,可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娘,不说大郎三郎还要读书科举,只怕连亲事都说不上!” 小姚氏呆愣愣的抬起头,脸上被竹扫帚打出来的血痕结了疤,一道一道的细长黑血痂盘踞在脸上,乍一看都有些吓人。 “你说什么?”小姚氏声音嘶哑,被休回姚家后,她整个人就跟傻了一般,两个嫂子各种辱骂,几个侄子侄女也指着她鼻子骂。 就连爹娘和大哥二哥也各种怨言,小姚氏恨不能死了,可她又不敢,只想着还能回湛家来。 湛老二放缓了语调,“泰福酒楼因为你已经不让我做卖菜的生意了,不过张秀才说大郎读书进步很大,明年二月就能参加县试,谢老爷也因此没有解除大郎和谢家亲近的婚约,但你若回来了……” 有小姚氏这样一个娘亲,大郎说不定会被剥夺参加县试的资格! 湛老二真无耻!姚村正看着动摇的小姚氏,恨不能扒了湛老二的皮。 村正和几个精明的村里人也看出湛老二是拿两孩子威胁小姚氏,可说到底是湛老二的家务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二嫂啊,你就可怜可怜大郎和三郎吧,谁家姑娘愿意伺候你这样的婆婆,你可是被县老爷打过板子的!说出去多丢人!”一旁的马氏梗着脖子插了一句。 湛老三没好气的一瞪眼,“你给我闭嘴,关你什么事!” 被骂的马氏撇撇嘴,倒也不敢反驳湛老三,可心里却有着小九九,二嫂腿瘸了,日后什么活都干不利索了,还不如让二哥重新娶个新媳妇回来干活! 马氏的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姚氏泪水朦胧的看着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大郎应该是去张家私塾了。 二郎三郎和小妞妞的声音从老三他们屋里传出来,三个孩子应该是被锁里面了。 最后,小姚氏看向湛老二,这是当做天的丈夫,可从今以后…… “娘,我们回去吧。”小姚氏闭上了眼,心已经死了。 “你这个死妮子,你回去?回哪去啊?”姚老娘冲过来,气恼的拍打着小姚氏的后背,“你被休了,你侄子怎么娶亲?侄女怎么嫁人?你难道还想让你大哥二哥养活你不成?你当我们姚家有金山银山那!” 低着头,小姚氏泪水无声的滚落下来,可任由姚老娘怎么骂怎么打,她都不松口。 “不行!湛老二你不能休妻!”姚老娘没办法了,只能对着湛老二吼,“你要休妻也行,赔给我们二十……不,五十两银子!” 姚老娘可知道湛老二之前在钱庄存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要休妻可以,拿银子来! “我呸,死老婆子你做白日梦吧!”马氏一听银子就急了,唾沫横飞的骂了回去,“你女儿被休那是因为她犯了七出之条,还想要银子,你还不如把她再嫁了收彩礼钱!” 姚村正叹息一声,也知道湛老二是个狼心狗肺的,便对着村正道:“荷花要是死了,以后连累的也是大郎三郎的名声,再说传出去了,金林村的名声也不好听,湛小蒙童也是要读书的。” 小姚氏不管如何也算是湛非鱼的前二婶,她被休的原因还是因为诬告湛非鱼,人没死也就罢了,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世人总是同情弱者,这逼死前二婶的恶名只怕要落到湛非鱼头上了。 牵扯到银子的事,村正也不可能代替湛老二做主,冷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姚荷花的事怎么也算不到小鱼身上,你们姚家村的人若是敢胡说,那就是和金林村和湛氏一族为敌,小鱼要读书科举,日后取得了功名,你们后悔就迟了!” 村正也不是吃素的,姚家村想威胁小鱼,门都没有!他倒可以反过来威胁一下姚村正。 坐在柿子树上,湛非鱼小胖手摩挲着下巴,“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湛老二以口舌为由休了小姚氏,湛非鱼也没深想,这会才知道大事不妙,前二婶若真的死了,那就是被自己逼死的! 顾轻舟沉着脸思虑着,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湛非鱼背上逼死前二婶的恶名,就别指望读书科举了。 “顾二叔,我去处理一下。”湛非鱼蹭一下跳下了柿子树。 正在和姚村正争辩的村正停下话,“小鱼?” “村正。”湛非鱼走到了前面,看着为了要银子而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姚家人,“前二婶是姚家人,难道姚家村的规矩就这样?归宗的女子回到娘家除了饿死就没活路了?那大庆律是不是要改一下,何必休妻,直接杀掉一了百了,左右都是一个死!” “你个黄口小儿胡说什么!”姚族长怒喝一声,气的涨红了老脸,可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姚家村不愿意让小姚氏回来。 姚村正羞愧难当,可小姚氏的名声太难听了,会影响全村的姑娘,而且以姚老娘他们的性子,小姚氏被休回来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或者会被累死。 姚老娘是不敢动手了,却板着老脸骂道:“你当好人,那你养啊,要不是因为你,荷花怎么会被休!荷花死了就是你逼得!”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姚家不做人,我们金林村却不会逼着人去死!”湛非鱼看向村正道:“村正叔,村里也有废弃的破屋,修葺一下也能住人,再说还有点嫁妆,大郎今年也十三岁了,过几年也就是大人了。” 村正思虑一下就明白了湛非鱼的顾虑,“也好,再开点荒地,到时候村里族里给点粗粮,总不至于把人饿死。” “也不至于让村里出粮食。”湛非鱼笑着道,看了一眼有点不太乐意的村里人继续开口:“家家户户都要卖菜,说不定还会扩大规模,也可以去菜地里帮着干点活。” 小姚氏只是右腿有点瘸,但菜地里的活还是能做,有的人家菜地多,活也多,小姚氏只要不懒,自然有人愿意雇她干活。 村正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笑着接过话,“我家四小子现在忙着收菜,你五婶子也要帮忙,我家几畦菜地就没人打理了。” 小姚氏猛地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随后对着村正哀求道:“五叔,我愿意,我给你干活,不要银子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尤其能留在村里,还能看到大郎和三郎。 再者湛非鱼刚刚说了大郎十三岁了,小姚氏心里又生出希望来,自己被休了,不会影响大郎读书成亲,等大郎出息了,自己的好日子就来了。 “那银子……”姚老娘不甘心的问道,虽然丢掉小姚氏这个累赘很高兴,可要不到银子又感觉不痛快。 姚村正佩服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没想到小姑娘却是个心善的,不但不计较,还帮着让荷花留在金林村,连活计都给她找好了。 “行了,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想要银子就好好把庄家伺候好!”姚村正怒视着姚老娘几人,没好气道:“你们还真想逼死荷花不成?那可是你女儿!” 对姚家村人而言,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小姚氏被休了,但不回姚家村,对村里的姑娘影响就小了。 唯独湛老二此刻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恨不能把多管闲事的湛非鱼给活剐了,她多管闲事就把自己所有的谋算都打破了! 湛老二休妻后是打算再娶的,可小姚氏住村里,他还怎么娶妻?闹起来太难看,关键是小姚氏活着只会给自己添堵,可她如果死了,就是给湛非鱼添堵! 第097章 头破血流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小姚氏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可姚老娘不甘心,嘀咕道:“大侄子,你可是姓姚啊,你看荷花被打成这样,都成瘸子了,我们找湛老二要点银子怎么了?” “村正叔,今儿我们来的人少,要不明天把全村人都喊上!”姚大哥陪着笑脸,那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湛家就两房人,算上湛老头和湛老太,一家也能分到五十两,湛老二就算要休妻也得给荷花二十五两银子。 姚村正好不容易把事和平解决了,这会被姚老娘几人给气笑了,指着柿子树下的湛非鱼,“那是县老爷都看重的小神童,荷花敢在大堂上诬告她,你们信不信惹怒了她,别说银子,把你们全家都下大狱!” 说到底姚荷花也是姓姚的,湛非鱼真要报复,迁怒到姚老娘他们,甚至是整个姚家村都有可能! 姚老娘张了张嘴,姚家两兄弟也一下子怂了,别说县老爷了,就算是衙门的捕快他们也不敢得罪啊。 “行了,都给我回去,荷花就留在金林村!”姚村正一锤定音的开口,对着几个姚家村的小辈使了个眼色。 几人立刻上前抓住了不甘愿的姚家两兄弟,二三十号人就这么离开了。 柿子树下,湛老三一把将湛非鱼给抱了起来,朗声问道:“上一次带给你的米糕吃了没?喜欢吃,三叔下一次再给你买。” 被放在地上的湛非鱼仰头笑了起来,“吃了,谢谢三叔。” 湛非鱼喜欢吃米糕,以前湛老二赶牛车的时候,也会带小零嘴回来,可从来没有米糕,带的都是大郎三郎爱吃的麦芽糖、糖葫芦。 “对了,三叔,码头辛苦吗?要不要换个事做?”湛非鱼不敢说有大本事,可给湛老三找个轻巧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湛老三看了一眼顾轻舟,正诧异他这个姚家村的人怎么还不走。 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湛老三嘿嘿笑了起来,“不换,你三叔我现在在码头当个小管事,轻松又自在。” 码头一贯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可马捕快去打了招呼,湛老三本身又是个豪爽仗义的性子,这不好几个商户的货就交到了他手里。 湛老三统一安排牛车拉货送货,他自己的牛车也赁给码头两个扛大包的汉子了。 一个月下来湛老三也能赚一二两银子,关键他不需要干苦力,就坐在窝棚下面指挥指挥就行了,等到傍晚再赶车牛车回来,别提多逍遥自在。 看着乐滋滋的湛老三,湛非鱼也知道他的性子,“行,三叔你高兴就好。” “哈哈,三叔就等你考了功名后沾光呢。”湛老三嘚瑟的开口,半点不引以为耻。 他早就想好了,小鱼现在空有神童的名声,自己在码头就能当小管事。等以后小鱼成了秀才,自己一定能当个大管事,太费脑子的事他湛老三也不想干。 等离开老宅,顾轻舟看着心情不错的湛非鱼,“人不大,心眼挺多。” “过奖过奖,也就图个好名声而已。”湛非鱼厚脸皮的笑着,顽劣的眨眨眼,“顺带给我前二叔添个堵。” 老宅的人,除了二郎三郎和小妞妞,湛非鱼也就亲近湛老三,即使过继了也一直喊他三叔。 看着堪堪到自己腰际的小姑娘,顾轻舟沉默半晌,“虚伪。” 把小姚氏安置在村里,对湛非鱼而言没有任何麻烦,反而会让村里人认为她心性善良,大度宽容,可真相并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为了恶心湛老二。 “那是,谁想让我不好过,我让他全家都不好过!”湛非鱼说的云淡风轻,小方步走的挺轻快,“村口到了,顾二叔,一路好走。” 顾轻舟脚步一顿,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 县学复课后,湛非鱼没再看到顾大学士,也没见到章知府,连殷无衍都不曾看到,好似这些人都没有在上泗县出现过。 “唉,干什么呢?”胡大叔赶忙勒停了牛车,也顾不得骂人了,回头问道:“小鱼,你没事吧?” 湛非鱼从车棚里探出头来,“胡大叔,我没事,怎么了?” 把牛车逼停后,马车上就下来一个人,五十来岁的年纪,穿着深紫色圆领长袍,瘦长的脸上留着八字胡,趾高气昂的走过来,“湛姑娘,有笔生意和你谈,请吧。” “不去!”湛非鱼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动声色的往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大哥哥说的暗龙卫来了没有。 仝管家没想到湛非鱼人不大架子不小,气的八字胡一翘,出言不逊的呵斥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湛非鱼依旧坐牛车上,眉梢一挑,倨傲十足的怼了回去,“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狗奴才还敢对我大呼小叫,在上泗县还没人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可是陈县令亲口夸赞的小神童!” 胡大叔愣愣的看着昂着下巴,傲气十足的湛非鱼,想要揉揉眼睛,这还是那个乖巧懂礼的小鱼吗? 这鼻孔朝天的说话架势,好似在县里看见的那些千金小姐。 被骂成狗了!仝管家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一手怒指着湛非鱼,“你知道我是谁吗?” 身体往后仰,避开了飞溅的唾沫,湛非鱼眼睛一瞪,“我管你是谁!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一个奴籍还敢和清贵的读书人耍狠,我看你是脑子有病!胡大叔,我们走,别和傻子说话。” “你……”仝管家在南宣府一贯是威风凛凛的,更别说到了上泗县,这会气的吼起来,“秀才举人见了我都点头哈腰,你一个白身还敢和我嘚瑟!谁给你的胆子!” 湛非鱼清脆的反驳更为尖利,“呦,一个奴籍还敢折辱举人老爷?你是谁家的狗奴才,我现在就去找陈县令!” 眼看胡大叔拿起鞭子就要赶着牛车离开,气疯了的仝管家猛的抢过鞭子对着湛非鱼的脸就抽了过去,看得出平日里没少干为非作歹的事。 湛非鱼已经坐好从牛车上跳下来的准备了,可突然间,起身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湛非鱼懵懂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仝管家手中的鞭子啪一声掉地上了,而他则是捂着腰痛的蹲下身来,乍一看像是扭到腰了。 “你敢打我?”湛非鱼气的嗷嗷直叫,回头从书箱里拿出了砚台,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直接对着仝管家的脑袋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砚台掉地上了,竟然没摔碎。 “你……”蹲地上的仝管家抬眼看着湛非鱼,白眼一翻倒地上昏过去了,额头被砚台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唰一下流了出来。 “小鱼……这……”胡大叔整个人都是懵的,从仝管家抢鞭子到湛非鱼砸人,他都没反应过来。 蹭一下跳下马车,湛非鱼捡起砚台,又蹲下身来。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是检查仝管家的伤势时,湛非鱼却扯起仝管家的袍子把砚台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 暗中的龙卫饶是常年麻木着一张脸,这会也忍不住的抽了抽眼角,小姑娘这砸人的架势很熟练啊。 “胡大叔,别担心,人没死。”湛非鱼回头一笑,哪有砸人时的凶残,“胡大叔你去叫一下捕快,我在这等着。” 听到没死人,胡大叔松了一口气,可又担心把湛非鱼留下来有危险。 “放心吧。”湛非鱼扬了扬手里的砚台,像是个小恶魔,“大不了我再砸一次。” “那好。”胡大叔也感觉这事需要官差来处理,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害怕的湛非鱼,快速的往街市跑了去。 而不远处,赶马车的小厮想过来,可又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害怕湛非鱼手里的“凶器”,还是害怕她的身份,毕竟这条路只通往县学。 巡街的赵捕快一听有人敢对湛非鱼动手,立刻带着俩捕快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小鱼,你没事……” 看着地上刚苏醒又被湛非鱼一砚台砸晕过去的仝管家,赵捕快嘴角抽了抽,小姑娘好凶残。 仝管家左右额头各开了一道伤口,鲜血糊满了脸,乍一看像是凶案现场。 “赵捕快你们来了。”湛非鱼笑着招呼一声,又蹲下身擦砚台,头也不抬的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最多流点血而已,死不了人的。” “不怪小鱼,他抢了鞭子差一点抽到小鱼的脸。”胡大叔赶忙说了一句。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站起身来气呼呼道:“我怀疑他是哪个嫉妒我有天赋的人派来的,想要毁了我的脸!不让我读书科举!” 赵捕快让同伴把车夫给抓住了,低头看着彻底昏过去的仝管家,“会不会弄错了?这样的事一般都会找地痞无赖来做。” 仝管家虽然脸上糊满了鲜血,可双手白皙,掌心也没有茧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多年,再说这一身绸缎袍子,明显是个不差钱的。 “甭管错了没错,他一个奴籍敢抽我的脸,没砸死他就该谢天谢地了。”湛非鱼哼哼两声,仗义的开口:“赵捕快,我随你一起去县衙见陈县令。” 片刻后。 县衙书房。 听完赵捕快的话后,陈渭彬眉头紧皱,“车夫说这人是从南宣府来的?” “是,昨天下午进了泰福酒楼订了两间上房,车夫是酒楼小二帮忙雇的,一直等在县学外面。”赵捕快把济世堂徐大夫请过来了,不过被砸了两下,人还没醒,只能先审问马车夫。 陈县令摆摆手示意赵捕快退下,再次开口道:“廉清,你怎么看?” 坐在右下方的正是陈县令的幕僚白廉清,两人曾是同窗,当年他被人意外烫伤了脸,不能科举,就成了陈县令的幕僚。 “只怕是为了赵教谕之前说的那件事。”白廉清也好奇湛非鱼到底和赵教谕说了什么,导致赵教谕甚至绕过了陈县令和章知府,通过他已经致仕的座师,曾经位居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给朝廷上了折子。 不过赵教谕私底下也过来赔罪了,只说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如此。 “大人,不如让湛非鱼过来回话。”白廉清笑着道。 既然南宣府来人了,以小姑娘多智近妖的聪慧,想必她会透露一点内情,毕竟大人对她也算有知遇之恩。 湛非鱼被小厮带进书房后,给陈县令行了礼,“学生又给大人惹麻烦了。” 陈县令看着陈恳道歉的湛非鱼,虽然一身书卷气,可依旧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陈县令没法想象湛非鱼是怎么用砚台把人砸的满脸血。 “小鱼,你可知对方的身份?”陈县令开门见山。 湛非鱼摇摇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表明身份就被我砸晕了,不过他说秀才举人都对他点头哈腰,如此嚣张跋扈,背后的主子绝对是朝廷官员。” 若是商贾,就算再有钱,也不敢言语折辱秀才、举人。 陈县令第一个就把章知府给排除了,章大人为官清廉,最重规矩,章家又是书香门第,章家的下人绝不会口出狂言。 “湛小蒙童,你是不是故意将人砸晕,省的他表露身份后就不好动手了。”白廉清此话一出,就看到湛非鱼猛地瞪圆了双眼,一副“奸计”被拆穿后的尴尬。 白廉清被她这模样逗乐了,不由笑出声来,“大人,看来湛小蒙童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头了。” 本质上而言,陈渭彬是个严肃古板的读书人,他是不愿意相信湛非鱼会如此奸猾还粗暴,可看她这心虚的小模样,陈渭彬突然有点头疼。 “回大人,我估计他是南宣府同知仝大人的管家。”湛非鱼端着一张无辜至极的小胖脸,不知者无罪,再说她一个八岁小姑娘,正五品的同知大人好意思和她计较? 陈渭彬和白廉清都傻眼了,两人呆呆的看着镇定自若的湛非鱼,好吧,论起胆子来,他们俩绝对比不上一个八岁小姑娘,那可是正五品! “大人,按理说应该是章知府来找我,可章知府没有出现,来的也不是仝大人,而是他府上的管家,我估计仝大人是存了私心,想要避开章大人行事,我将人砸晕了,得罪了仝大人,但章知府绝对会护着我。” 湛非鱼是有恃无恐,再说仝管家敢拿鞭子抽她的脸,就算不读书科举,她一个小姑娘被毁了脸还得了,只用砚台砸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就算是上了金銮殿,湛非鱼也不怕,她占着理呢! 陈县令总算从惊吓里回过神,他要不是了解湛非鱼,肯定要以为小姑娘在说大话!不过想到赵教谕绕过自己和章知府给朝廷上了折子,陈县令不得不相信。 “大人勤政爱民,相信不久之后一定能高升的。”最后,湛非鱼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书房里,陈县令实在想不透湛非鱼和赵教谕到底弄出什么事来了,可能惊动章知府前来,必定非同小可。 “大人,章知府和仝同知不和。”白廉清忍不住的提醒。 “我明白。”湛非鱼都知道的道理,陈县令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砸晕了仝府的人,能得到章知府的庇护。 同样的道理,陈县令若是偏向湛非鱼,就等于站到章知府这边,必定要和仝大人为敌,但这也是他对章知府表露忠心的好机会。 沉默片刻后,陈县令忍不住道:“廉清,湛非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怪陈县令无法冷静,他已经在上泗县待了七年,但有座师刘謇在上面压着,陈渭彬这辈子也别指望升官了。 他的抱负、他的志向,终有一日会被消磨殆尽,只留下遗憾和无奈。 白廉清同样不知道湛非鱼和赵教谕到底弄了什么事,却能猜出个大概来,“能惊动章知府前来,能让仝大人私底下动手脚,想必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湛小蒙童是上泗县人士,大人对她又有知遇之恩,若此事成了,大人官升一级也合情合理。” 半个时辰后,额头上两个伤口都止血了,但刚苏醒的仝管家还没来得及表明身份,就被捕快堵了嘴巴,然后拖出去打板子了,既然要站队章知府,自然要递上投名状! 第098章 拜师条件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上泗县靠近官道处有一个不大的庄子,庭院里绿树成荫,遮天蔽日的枝叶挡住了阳光,让临窗而坐的两人丝毫感觉不到燥热。 “大人。”青衣仆人快步进了屋子,行礼之后回禀道:“仝大人府中的管家在县学外拦住了……” 顾轻舟今日一身广袖长袍,一手端着汝瓷茶杯,半眯着眼打量着窗户外的景色,端的是真名士自风流。 可当听到湛非鱼一砚台把人仝管家砸的头破血流时,顾轻舟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也顾不上了,开口问道:“你说小姑娘把人打?” 青衣仆人拿过布巾给顾轻舟擦干净了手,又将茶桌上的水渍擦干净了,这才继续道:“是,先后砸了两下,还让捕快把人抓进了县衙。” “湛非鱼去书房见了陈县令,一刻钟之后,湛非鱼离开,陈大人以侮辱读书人为由,将仝管家打了二十板子后丢进了大牢。”青衣仆人也不过十四五岁,木着脸答话,可了解他的顾轻舟还是听出他言语里的不喜。 “无衍,之前我道小姑娘和你是一路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啊。”顾轻舟朗声笑了起来,对着面容冷漠的殷无衍举起茶杯,“当浮一大白,请。” 殷无衍冷眼看着以茶代酒的顾轻舟,声音冷漠刺骨,“比之顾大人却远远不如!” 湛非鱼还诧异为什么顾轻舟没出现,章知府也没有来上泗县,说到底不过是顾轻舟把湛非鱼当成了诱饵,故意放出似是而非的消息,就等着有人上钩,而这其中的危险也可想而知。 “圣上派了人过来,小姑娘即使不这么凶残也不会出事。”顾轻舟笑的意味深长,若不是圣上派了人,想必禁龙卫的人就会在暗中保护小姑娘。 “收小鱼为弟子,此事揭过。”殷无衍在知道圣上派顾轻舟处理此事时就有了这个想法。 湛非鱼有了这个天大的功劳,最低也能被封为县主,但殷无衍更明白没有任何根基的湛非鱼,县主之名也只是空名头。 相反还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家族给盯上,随便打发一个不成器的子弟娶了小姑娘,就能将这天大的功绩归到自己家族,想要人财两得,名利双收! 神态慵懒的顾轻舟忽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于情我欠小姑娘一次,于理圣上也会嘉奖她,可你想清楚了,我若将小姑娘收为弟子,你必须和她断绝往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顾轻舟神色凛然而严肃,他和殷无衍可以说是圣上最信任的两个臣子,但他们却绝对不能有任何私交,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再者,顾轻舟乃是当朝大学士,士林文人的典范榜样,殷无衍却是禁龙卫指挥使,私底下却被无数朝臣称为鹰犬走狗。 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狼心狗肺……殷无衍有太多太多的骂名。他顾轻舟的弟子绝对不可能和禁龙卫有任何牵扯。当然,这也是为了湛非鱼考虑。 之前殷无衍给湛非鱼送年礼也好,在曾家、张秀才发难时替她张目也罢,用的都是南宣卫所的名头,说到底也是为了小姑娘的名声着想。 随着顾轻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殷无衍周身的气息陡然冷寒下来,那锐利弑杀的眼神似乎要让顾轻舟当场血溅三尺。 青衣仆人原本是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此时面色一变,刚要冲过来,却被一旁的重光横刀拦了下来,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殷无衍冰冷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减周身的杀气,“顾学士管的未免太宽了!” 顾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两口,浓郁的茶香在口腔里蔓延,“年幼时,我极其不喜茶的苦涩口感,可如今,却是无茶不欢,有些人有些事刻进了骨子里,想放弃就要剥开血肉,此时断绝往来与你们都好。” 殷无衍能瞒住消息,是因为上泗县地处偏僻,湛非鱼也就是个有读书天赋的小姑娘,不会引人注意。 可活字印刷术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殷无衍就必须避嫌,至少明面上不能和湛非鱼再有接触。 不需要顾轻舟深说,朝中那些人对付不了殷无衍,绝对会迁怒到湛非鱼身上,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而那时殷无衍后悔就太迟了。 冰冷的凤眸看着窗外,不发一言的殷无衍好似一尊雕塑,不变的是眉眼里那股冷意和锐利。 在黑暗里待久了,有些人就好似一道光,温暖明亮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怂起来却也是可爱至极,这几年他手中被满门抄斩的官员数不胜数,断头台上也有稚童,唯独小姑娘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无衍,你今年弱冠,小姑娘才八岁,你可想过十年后,你们若是来往密切,小姑娘还如何嫁人?”顾轻舟不得不庸俗了一次,丢出婚嫁为理由。 十八岁和八岁,即使再亲密也不会有什么,可二十八岁和十八岁,世人都以恶意揣摩男女之间的交往,尤其殷无衍树敌无数,敌人不敢攻讦他,被牺牲的只会是湛非鱼,而且将是最难听最不堪的流言蜚语。 殷无衍带着重光离开了,虽然到最后他都没有再开口,可顾轻舟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大人,你要收湛非鱼为徒?”青衣仆人低声问道,那么多青年才俊想要拜大人为师,可惜都被大人拒绝了,湛非鱼一个粗鲁无礼的乡野小姑娘她凭什么啊。 顾轻舟笑着看向带着情绪的青衣仆人,“顾缘,你这是担心她败坏了你家大人的名声吗?” “难道不是吗?”顾缘终于恼了起来,气呼呼的道:“湛非鱼一身都是污点,大人若是收她为徒,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 不说湛非鱼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她被过继后对老宅的人冷却无情也就罢了,却不认亲身父亲,让父母几乎和离。 为了博取名声,和商贾谢老爷达成交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顾缘不喜。 而且今日她拿砚台砸破了仝管家的头,还连砸了两次,小小年纪却如此心狠毒辣,顾缘不懂自家大人为什么会挑上湛非鱼。 顾轻舟看着忧心忡忡,好似天都要塌下来的顾缘,摇头笑道:“不招人妒是庸才!小姑娘是个有意思的人,再者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牵扯到金銮殿的那一位,纵然有一肚子的不满,顾缘也不敢说了。 “你把书桌上那几篇文章拿过来。”顾轻舟笑着道。 半晌后,看着一行行标准台阁体的字迹,顾缘虽然读不懂制艺文,可这字就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询问声里依旧透着不服气,“大人,真的是八岁小姑娘写的?” “关键是她进学不到一年,字体已然有风骨。”顾轻舟笑睨着顾缘,他五岁就跟了自己,到如今整整十年,写出来的字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顾缘尴尬的红了脸,又不服气被八岁小姑娘给比下去了,梗着脖子丢下一句话就跑出去了,“我又不考科举。” 笑声响起,顾轻舟又恢复了慵懒姿态,拿起扇子慢悠悠的扇着风,活字印刷术兹事体大,尤其是对天下读书人,湛非鱼这功绩不可能不重赏。 可如同殷无衍担心的一般,圣上也不想那些家族通过联姻把这天大的功劳归到家族名下,尤其是圣上一共有七个皇子。 虽然皇子的年纪不合适,但还有皇孙,谁娶了湛非鱼那就能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推崇,和皇位扯上关系会让事态变的更复杂,因此顾轻舟收徒是最佳的办法。 …… 湛非鱼完全不知道顾大学士动了收自己为徒的心思。 三省楼。 “你怎么突然想学蛮夷文?”赵教谕诧异的开口,他昨天才询问了窦夫子湛非鱼的读书进度,明年二月的童生试是妥妥的。 “教谕,天下读书人有千千万,我想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湛非鱼脆声回答,即使是男子,少年成名都不容易,否则怎么会有那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警世名言。 而湛非鱼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会招惹太多太多的非议,活字印刷术的消息一旦传开,她以上辈子混键盘吃瓜的经验保证,绝对是喜忧参半,感激自己的读书人有很多,但质疑的声音也不会小。 赵教谕似乎听明白了,思虑半晌后道:“朝廷和海外蛮夷来往并不多,开了海禁的几个州府和蛮夷商人有生意来往,鸿胪寺的官员知晓蛮夷文,但不算精通。” 这也正常,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金榜题名了,谁不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可进了鸿胪寺却要重新学习蛮夷文,谁愿意从头开始学,所以一般也就知道点皮毛,可以日常交流,再加上肢体比划。 “是,虽然学习蛮夷文会显得有点鸡肋,可有的时候却是必不可缺。”湛非鱼早就打算好了,但凡需要用到蛮夷文,自然就需要自己,即使她是女子,她可以用蛮夷文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蛮夷的书籍应该可以寻到,只是没有人能教你。”赵教谕亦是科举出身,有不少同窗、同年,托关系到临海的州府肯定能买到书,但教授蛮夷文的夫子,赵教谕是有心无力。 胖嘟嘟的小脸上扬起笑来,湛非鱼回道:“多谢教谕帮忙,我想朝廷到时候会有赏赐,我就托行商的车队帮忙雇个精通蛮夷文的当地人来教我,不会耽搁读书的。” 南宣府有一条南江贯穿而过,因为有码头有漕运,南宣府的商队跑的就很远,也有卖海产品的杂货铺子。 湛非鱼推断是从离海最近的中州府进的货,那么在中州府必定有精通蛮夷文的当地人。 湛非鱼其实也只是找个光明正大的挡箭牌而已,花银子将人雇回来,待个半年就差不多了,谁让她是神童呢,即使学习蛮夷文也很快,尔等学渣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这倒是可行,左右你年纪小,并不着急科举。”赵教谕知道湛非鱼读书刻苦,甚至超过县学大部分生员,多学一门蛮夷文不会太耽搁时间。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匆匆传来,湛非鱼和赵教谕回头一看,却见斋夫满脸慌乱的跑了过来。 “教谕,外头来了一辆马车,说是从南宣府来的,马车上的大人让教谕过去回话。” 赵教谕面色不由一沉,读书人清高,即使对方是品级更高的官员,可这种把赵教谕当下人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喜。 南宣府?湛非鱼不由想起被陈县令关押在牢房里的仝管家,早上她来县学时“巧遇”了赵捕快,想来陈县令也是选择站队章知府了。 “教谕,不如出去看看。”湛非鱼给赵教谕找了个台阶下,笑着道:“若真是哪位大人,也应该先去县衙找陈大人。” 赵教谕刚刚第一反应是冲着活字印刷术来的某位大人,他通过致仕的恩师把折子递上去了,后续问题赵教谕一概不知。 说到底自己只是县学的教谕,不入流的八品小官,朝廷的消息岂是他能知晓的。 “也好,我倒要看看哪位大人把官架子摆到县学门口了!”赵教谕长袖一甩,带着几分怒意往门外走了去。 县学门外种了好几棵大树,枝繁叶茂的正好可以遮挡阳光。 而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树下,马车旁除了车夫和小厮、丫鬟外,还站着四个劲装大汉,而他们骑的马则栓在不远处的树下。 “教谕,这架势不小啊,一看就是不差钱的老爷。”湛非鱼抿嘴笑了起来。 朝廷官员外出办公是绝对不可能带丫鬟的,还是这种肤白貌美,衣裳艳丽更像是妾室的丫鬟。 “谨言慎行!”赵教谕佯怒的斥了一句,可神色已然松缓下来。 三两步走上前去,赵教谕拱手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视察县学?”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纤细的皓腕带着阵阵香气伸了出来,素白娇嫩的柔荑中拿着一张名帖。 一旁小厮赶忙双手接了过来,态度极其恭敬,可转而递给赵教谕时,却一脸的倨傲,“敢让我家老爷等候多时,教谕好大的架子!” 就这做派绝对不是朝廷官员,赵教谕完全放下心来,打开名帖一看,眉头微皱,这竟然是南宣府同知大人的名帖。 湛非鱼踮起脚瞄了一眼,小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来,果真如此啊,来的只怕是仝大人的走狗,而昨天的管家看来是打头阵的。 可想到之前殷无衍曾说过,章知府和仝同知两人斗的是平分秋色,一个是强龙一个就是地头蛇,按理说仝同知行事不会如此粗陋。 湛非鱼不由怀疑的看了一眼马车,这难道是扮猪吃老虎的计谋? 估摸着时间,马车里的人开口了,男音略显嘶哑,中气不足,可声音里却透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赵教谕,湛非鱼是县学的学生,而她昨日将我的管家打的头破血流,我要将凶手带去县衙,还请赵教谕行个方便!” 说是请吗,但这强势的态度绝对是不容赵教谕拒绝。 “什么?”错愕开口,赵教谕猛地转身看向身旁笑的无比心虚的湛非鱼,这丫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湛非鱼咧嘴笑着,表情很是无辜,放软的小嗓音听起来软糯又可怜,“教谕,学生也是无奈之举,对方的马车故意停在县学外的巷子里,差一点撞上牛车不说,那个管家还要将学生强行带走,学生不从让胡大叔赶牛车离开,他竟然夺过鞭子就要抽我的脸,所以我就伤人了。” 赵教谕顾不得其它了,关切的目光将湛非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怒火也蹭一下燃烧起来。 湛非鱼说的很明白,这管家竟然丧心病狂的用马车撞牛车! 这要是出事了,轻则受伤,重则致命,这也就罢了,还敢用鞭子抽人,看着湛非鱼这唇红齿白的小胖脸,赵教谕不敢想象她若是没有避开,又会是如何。 第099章 拒绝拜师 ,我去古代考科举 “怎么?赵教谕连仝大人都不放眼里了吗?”质问声响起,马车帘子刷一下被掀开,孙福满脸怒容的看向赵教谕,“你胆子倒不小!” 别说一张名帖不能代表仝同知,可就算是,赵教谕也不可能把湛非鱼交给他们,身为师长不能庇护学生,他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教谕。 “小鱼若是犯了法,自然有官府、有《大庆律》制裁,任何人都不能无缘无故的从县学里带走我的学生!”赵教谕冷声回绝,更何况活字印刷术兹事体大,这就是小鱼的护身符,即使仝大人亲临也带不走小鱼! 孙福面色彻底阴沉下来,阴狠毒辣的目光看死人一般看着赵教谕和他身边的湛非鱼,心中怒意翻滚。 “在南宣府还没有人敢如此和我说话!”一声怒喝,孙福也懒得浪费口舌了,“既然赵教谕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将这个死丫头抓起来!谁敢阻拦,打死不论!” “是,老爷。”马车旁的四个劲装大汉立刻就要动手。 赵教谕也怒了,一把将湛非鱼护到了身后,厉声怒斥:“你们谁敢!这里是县学,是儒道圣地!” 斋夫察觉到孙福这些人来者不善时,立刻跑回县学喊人了。 此时,一看四个大汉把赵教谕和湛非鱼团团围住了,不说匆忙赶来的窦夫子和牛夫子怒了,文敏这些县学的学生更是怒红了眼。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阴森一笑,突然一拳头向着赵教谕的脸颊挥了过去。 湛非鱼也没料到对方真敢动手,赶忙伸出手要扶住被打的踉跄的赵教谕,可她终究还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力气有限。 砰一声!赵教谕和湛非鱼双双跌在了地上,胳膊肘杵到了地上,咔的一声响,痛的湛非鱼一下子红了眼。 孙福鄙夷的看着狼狈摔倒在地的赵教谕,“活该!将湛非鱼带走!” “谁敢动手!”文敏等人怒吼起来,攥紧拳头就向着四个大汉冲了过去。 后退了两步,孙福冷声一笑,讥讽的开口:“别把人打死了,这些可都是秀才老爷。” 县学虽然一共来了十多个学生,可毕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而四个劲装大汉一个个魁梧高壮,抡起的拳头足足碗口大,一拳头下去,文敏他们就吃痛的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湛非鱼肃杀着小脸,突然跳上了马车。 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她一把抓住了孙福的头冠,猛的一拽,把人扯到了身前,右手的匕首刷一下横在了他脖子上,“让他们住手!” 靠马车边欣赏这群酸秀才被打的孙福只感觉头皮一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去,尔后脖子剧烈一痛,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住手……”惊恐的喊叫声响起,孙福吓的双腿发抖,他已经闻到脖子处的血腥味了。 四个大汉一愣,回头一看都傻眼了。 估计谁都没想到湛非鱼会站在马车上挟持了孙福,关键是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把孙福的脖子给割出一道伤口了。 “文敏师兄,你们狠狠的揍回来!”湛非鱼冷声开口,手中的匕首猛地用力一压,鲜血流的更凶了。 而吃痛的孙福更是吓的面无血色,这挟持他的若是个大人,孙福还不至于这么怕,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她要是手一抖,自己的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姑奶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孙福哪有刚刚的嚣张跋扈,哆哆嗦嗦的求饶,声音都不敢放大,唯恐激怒了湛非鱼。 “姑奶奶您可是小神童,前途无量,我贱命一条,杀了我你也要偿命,不值得啊。” 被窦夫子扶起来的赵教谕也傻眼愣住了。 湛非鱼入学时间短,却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乖巧又懂礼,再配上她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从教谕、夫子到学生,连同斋夫、膳夫们都喜欢这个小姑娘。 这会看到湛非鱼被逼急了竟然挟持了孙福,虽然此人可恨,赵教谕也不得不开口劝道:“小鱼,快把刀子放下来。” 文敏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都发颤了,“小师妹,你还小啊,不能拿刀,你别动,换师兄来拿刀啊。” “师兄,你赶快揍回来,一会捕快就要来了。”湛非鱼左手揪着孙福的头冠,右手握着的匕首依旧稳稳的横在他脖子上,压低的小嗓音让人毛骨悚然。 “别乱动啊,我人小力气小,受到惊吓手就不稳,这要是再割深一点,血就会从血管里喷出来,就跟下雨一般,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 孙福本来就吓狠了,这会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再听到湛非鱼的话,双腿一哆嗦,腿间一热却是吓尿了。 文敏这些县学的学生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几人对望一眼,一咬牙就冲过去了,妈的,先揍了再说! 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声响了起来,四个壮汉也不敢还手,谁让自家老爷还在人小姑娘手里攥着。 费捕头带着赵捕快等人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赶来了,要不是报信的人是县学的学生,他们都不敢相信。 “费叔,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竟然敢去县学撒野!”赵捕快生气的绷着脸,他年轻,脾气也直,平日里最敬重读书人,一听赵教谕被打了,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把那些歹人给砍了。 “闭嘴,先过去再说!”费捕头想的更长远,对方敢动手,只怕是有恃无恐。 再想到大牢里关押的仝管家是南宣府仝大人府上的管家,费捕头面色更凝重了几分。 呃…… 猛地刹住脚,气愤填膺的赵捕快等人都傻眼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为什么是一群白面书生把四个大汉打的嗷嗷叫,这里是县学不是武馆吧。 费捕头带着人一走近,这才看到站马车上的湛非鱼,再看着她手中染血的匕首,一群捕快们又一次石化的愣住了,县学的学生都如此生猛吗? 不过想到湛非鱼拿砚台把仝管家砸的头破血流,此时看着她拿刀架人脖子上也就没那么奇怪了,小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见血! “救命那!”吓尿的孙福看到费捕头等人就跟见了救命菩萨一般,声音哆嗦的求援,“我可是仝大人的小舅子,你们只要救了我,保管你们官升三级!” “呦。”这么严肃而危险的气氛里,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响起,“仝大人竟然还卖官鬻爵?那给我们教谕连升三级,不也是正五品了!那我们陈县令可就是正四品。” 费捕头也好,赵教谕也罢,一群大人们无语的看着笑容璀璨的湛非鱼,小姑娘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们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担心呢? “小鱼,把人放了。”费捕头小心翼翼的向着马车走了过来,说到底只是八岁的小姑娘,这要是手一抖就闹出人命了。 “听费捕头的。”湛非鱼乖巧的点了点头,左右手同时一松,小身板蹭一下从马车另一边跳了下来,干脆利索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练过的。 得到了自由,孙福腿一软滑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伤口传来的刺痛感让孙福终于从惊恐里回过来神来。 “给我抓住这死丫头,当场打死!”怒吼声响起,孙福气的嗷嗷叫,他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可惜四个壮汉这会真的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文敏他们虽然是读书人,架不住人多啊,三五个打一个,把他们揍的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而一旁的小厮、丫鬟还有妾室早在动手的时候就避到不远处的树荫下了,后来湛非鱼挟持了孙福,看着被揍的哭爹喊娘的壮汉们,他们就更不敢过来了。 费捕头没理会叫嚣的孙福,看着脸颊红肿起来的赵教谕不由皱起眉头,“赵教谕,你没事吧?” “无妨。”赵教谕脸颊火辣辣的肿痛着,可他受伤算是轻的,文敏这些学生都受了伤,不是眼睛乌青就是脸颊红肿,好在看起来都是皮外伤。 …… 一刻钟后,县衙。 陈县令看着集体受伤的县学生员们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在上泗县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估计整个大庆朝都没有这么奇葩的事发生! “哎呦,大夫,你轻点轻点。” “疼疼疼,不能按那!早知道我刚刚就应该再狠狠揍几拳。” “哈哈,以后谁还敢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我的铁拳!” 被上药的一群学生痛的嗷嗷叫着,可年轻的脸庞上却是神采飞扬,嘚瑟的好似他们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士。 咳咳!窦夫子干咳两声阻止他们继续胡说下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身为读书人,一个个抡着拳头去打架有什么可显摆的,不过打的好! 费捕头把冲突经过对陈县令复述后就退到了一旁。 对上陈县令那复杂的目光,湛非鱼无辜的睁大眼,双手咻一下缩了身后,乖巧懂事的好似拿刀子挟持孙福的人不是她一般。 半晌后。 “回大人,孙福没什么事,只是皮外伤,上了药过几天就能结疤了。”徐大夫处理好了孙福脖子上的伤口就来大堂回禀情况。 当时看到孙福一脖子血时,徐大夫也吓了一跳,好在伤口很浅,流了不少血,但并没有伤到血管。 “陈大人!”怒吼声再次响起,孙福甩开要搀扶自己的小厮,大步走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强势姿态。 “这些人是县学的学生吗?我看都是强盗土匪!看来我要和姐夫说道说道,难怪陈大人七年都不能升迁,果真是治理无方!” 陈县令严肃的脸庞刷一下黑沉下来,不能升迁是他不能触碰的伤口,今日却被孙福大咧咧的嚷了出来,还以此来嘲讽他。 突然堂鼓声响起,陈县令和大堂的众人都是一愣,这个时候还有人击鼓鸣冤? 就在众人诧异时,衙役已经快步进入了公堂,分站到了两旁,手中的廷杖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声。 陈县令似乎猜到了什么,走到公案后坐了下来,而见状,县丞、主簿等人也立刻各自归位坐好。 惊堂木猛地一拍,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陈县令沉声开口:“升堂!” “威武!”衙役立刻高喊起堂威。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里,湛非鱼迈着小方步从公堂外走了进来,对着大堂上的陈县令跪了下来,“学生湛非鱼状告南宣府商贾刘富纵仆行凶,暴力殴打县学教谕夫子和生员,这是诉状。” 赵教谕、窦夫子等人傻眼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刘富也愣住了,众人呆呆的看着湛非鱼举起的诉状,她是什么时候写的诉状? 赵捕快接过诉状,对着湛非鱼眨了眨眼,随后将诉状呈给了陈县令,“大人。” 湛非鱼是原告是苦主,而且她是读书人,更何况被打的赵教谕还是举人,文敏等人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所以按照《大庆律》,陈县令接下状子后,直接抽出一支令签丢了出去,“将殴打赵教谕和县学一众生员的凶徒重打二十大板!” 先打了再审! “陈渭彬,你敢!”孙福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可惜赵捕快已经冲过来将他给擒住了。 而四个大汉刚被大夫上了药,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拖到了大堂上,之后,又是一通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起。 文敏等人一个个佩服无比的看向被陈县令叫起来的湛非鱼,小师妹太聪明了,哈哈,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打不死这群无法无天的暴徒! 案子没有任何争议,即使被打板子的刘富高喊着湛非鱼拿刀差一点杀了她,可按照当时的情况,湛非鱼这也是被迫之举,否则文敏这些学生都要被四个壮汉给打死了。 在陈县令有意的偏袒下,刘富连同四个壮汉都被丢进大牢和仝管家作伴去了。 而文敏等人回家后,长辈们得知县学门口发生的一幕,不但没有责备湛非鱼连累他们挨打,反而无比感激小姑娘的临危不乱、有勇有谋! …… 胡大叔被湛非鱼叮嘱后,回村后守口如瓶。 而第二天一大早,接了湛非鱼去县学,赶牛车的胡大叔听着她清脆的诵读声,表情也放松下来,看来昨天的事没有影响到小鱼。 突然,当一辆马车迎面过来了,胡大叔刚放松的表情瞬间转为了紧张和不安,“小鱼,有马车过来了。” 不是吧,还来?湛非鱼抬头往前一看,笑了起来,“胡大叔,靠边停一下,不是歹人。” “湛小蒙童,我家老爷有请。”赶马车的小厮跳下马车,态度却显得很恭敬。 “顾二叔找我?可我此时要去县学。”湛非鱼看了一下日头,她每日都是准时出发,这要是一旦耽搁就迟到了。 小厮早已经安排好了,“湛小蒙童放心,老爷已经给小蒙童告假了,今日县学告假的学生很多,夫子暂停了授课。” 昨日文敏等人都挨了打,虽说是皮肉伤,可他们都是家中富养长大的读书人,今天早上好几个人都痛的爬不起来了。 两刻钟之后,马车停在了官道旁的庄子外。 花厅。 “小鱼可要再吃一点?”顾轻舟笑着问道。 难得不需要上朝,自然是睡到自然醒,若不是湛非鱼要过来,顾轻舟只怕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我吃过了,顾二叔不必客气。”湛非鱼笑着开口,看了一眼花厅,最后向着窗边走了过去。 等顾缘带着仆人收拾碗筷时,就看到自家大人正捧着茶杯喝茶。 而湛非鱼坐在窗户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神情专注的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和当朝大学士共处一室。 “听说你昨日拿刀架人脖子上了,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顾轻舟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一手依旧端着茶杯,桌上若再放上一碟花生米,倒像是在茶楼听说书。 湛非鱼放下手中的书,脆声说了起来,“其实也就是擒贼先擒王!陈县令说了那四人都入了奴籍,是孙家的护院,而孙福也是商籍。” “至于仝管家也招供了,三年前他的确是仝府的管家,后来犯了错被俞夫人赶了出去,他就去了孙家,只是一直打着仝府的名头在南宣府作威作福。” 小姑娘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点明了孙福商贾的身份,而且也透露出仝大人的正室夫人姓俞,那口口声声自称为仝大人为小舅子的孙福,绝对不是正经姻亲。 顾轻舟笑着接过话,“据说仝大人的二房夫人正是姓孙。” 孙福的来历也就清楚了,说到底,也是因为仝大人的二房夫人孙氏受宠,所以孙福才敢如此胡作为非,竟然指使家丁护院在县学闹事,还殴打了赵教谕和一众生员。 “顾二叔,按照《大庆律》,涉案的孙福和仝大人有姻亲关系,此案仝大人应回避。”湛非鱼咧嘴笑着,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虽然得罪死了仝大人,可也给章知府递上了现成的证据,以此来彻查孙家,说不定还能找到仝大人的把柄。 当然,即使最后也只是孙家出事了,至少也断了仝大人的财路,可喜可贺。 顾轻舟并不诧异湛非鱼有如此算计,正色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仝同知即使能全身而退,只怕也要脱层皮,只是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其实这事一旦传出去,再被有心人运作一下,整个南宣府的读书人估计都要炸了。 章知府的夫人出自孔氏,到时候由孔家牵头,别说商贾孙家,为了平息南宣府所有读书人的怒火,仝同知的位置都坐不稳。 顾轻舟甚至可以想象,消息若是传回京城,那些御史必定闻风而动,再加上翰林院的读书人,仝同知和他在朝中的靠山刘系一脉的人都会被波及。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八岁小姑娘。 “我不怕。”湛非鱼并不后悔昨日的所作所为,眉眼弯弯里只有笑意,“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我提供了全新的印刷术,我若死了,就算为了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待,圣上也会彻查我的死因,而他们不敢冒险。” 活字印刷术的确算是湛非鱼的免死金牌,谁敢动她,那就是和天下读书人为敌!圣上为了平息民愤和众怒,也会彻查案件。 而且很有可能避开三司,让禁龙卫调查,如此一来,幕后人除非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湛非鱼的命,否则就没有人敢对她明着下杀手。 “其实你若拜我为师就更安全了。”顾轻舟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此话的重量。 湛非鱼傻眼了,林夫子让她学有所成后再拜名师,不但可以指点她的学问,而且也是为了多一层保护,有了老师的保驾护航,湛非鱼的读书路会轻松许多。 而此时,湛非鱼乌黑的双眼因为震惊而瞪的圆溜溜的,小嘴微张,白嫩的包子脸上写满错愕,怎么看怎么的呆萌。 “这就被吓傻了,看来心性还需要磨炼。”顾轻舟抬手在湛非鱼额头上敲了一下,饶是她聪慧机敏,终究也只是八岁的小姑娘。 被敲的湛非鱼猛的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瞅着揶揄自己的顾大学士,这能怪自己吗?随便提溜一个读书人出来,听到这话都会被吓傻。 顾缘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抬眼看着半天没回答的湛非鱼,拿砚台砸人不说,还敢拿刀子架人脖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收的是个武夫! “不是,顾二叔,我何德何能……”湛非鱼话音一顿,忽然道:“这是圣上给我的嘉奖?” 顾轻舟但笑不语着,圣上是有这个意思,尤其他没有成亲,没有过继子嗣,顾轻舟的弟子就相当于是他的继承人,饶是圣上感觉湛非鱼这个小姑娘最合适,但也不好勉强这个昔日的同窗好友。 “你可愿意?”顾轻舟再次问道,若是收个软糯可爱的小弟子也不错,小姑娘长的漂亮不说,关键是这性子他喜欢。 压下激动,湛非鱼弱弱的开口:“就这么草率决定了?顾二叔,你不再考校考校我?” 幸福来的太快,湛非鱼有点不敢相信那。 “这是你我师徒的缘分到了。”顾轻舟被她这怂怂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不过想到了殷无衍,顾轻舟目光沉了沉,状似不在意的开口道:“一旦拜师了,小徒弟你不可再和禁龙卫有任何往来。” 至于之前的种种,不需要顾轻舟动手,殷无衍就会抹除一切痕迹,不会让湛非鱼的身上有任何污点。 “什么?”笑容僵硬在胖脸上,湛非鱼不解的看着顾轻舟,即使他没有再开口,可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时间,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开来,湛非鱼低垂着目光,过往的一切如同旧照片一般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即使殷无衍不曾开口,可湛非鱼也知道当日入学比试时,陈县令之所以带着赵教谕、林夫子充当了裁判,也是因为殷无衍的关系。 更别说之后的各种照顾,曾家的事,师母被毒杀的案子,包括自己手中的五百篇制艺文范文,甚至她用的银子,身上穿的衣裳,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殷无衍的照顾,即使他和自己非亲非故。 片刻后,湛非鱼站起身来,白嫩的包子脸上又有了笑意,“多谢顾大人的厚爱,恕学生不能答应。” 拒绝的话说完之后,湛非鱼郑重的给顾轻舟行礼致歉。 顾轻舟半眯着眼不曾开口,而站在角落里的顾缘却傻眼了,自己一定听错了,在大庆朝竟然还有读书人会拒绝拜大人为师! 第100章 仝府大乱 ,我去古代考科举 乐山居后院。 看着怒气冲冲进屋的顾大学士,重光一手搭在顾缘的肩膀上,贼兮兮的问道:“小缘子,谁给顾大学士受气了,这是来找我家七爷给他报仇?” 还记恨重光之前点了自己穴道,再加上湛非鱼因为殷无衍而拒绝拜师,顾缘气恼的甩开重光的手,绷着脸不说话。 “顾大学士在朝堂都是笑嘻嘻的,你这个小随从的脾气怎么这么坏呢。”重光哈哈笑着,抬手在顾缘气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不要动手动脚的!”顾缘恶狠狠的一瞪眼,咻咻退到角落里站着。 内室,殷无衍正在看书,明明只是弱冠之年,可周身那股子肃杀冷厉的气息,却让人退避三舍,若是再穿上禁龙卫指挥使的官服,绝对让京城百官见之色变。 顾轻舟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怒视着殷无衍的脸,阴阳怪气道:“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值得那破小孩惦记的!”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殷无衍一思虑便明白了,清冷的凤眸微微动容,随即又归为淡漠。 “原以为破小孩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没想到就是个蠢蛋!”顾轻舟哼哼两声。 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几个糟老头子还不笑死他!他堂堂翰林院大学士要收徒,竟然还会被拒绝! “她不过是赤子之心。”殷无衍嗓音清冷,可莫名的却透着一股骄傲和自豪,小姑娘看着冷漠无情,其实最为心软,谁对她好她都记着,否则怎么会因为自己拒绝拜师。 顾轻舟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已然恢复了一贯的慵懒自在,甩锅道:“这事因你而起,就由你去说服那破小孩。” 殷无衍一抬眼,意味深长的看着端着杯子品茶的顾轻舟,“顾大人是担心再次被拒失了面子?” 进嘴的茶突然不香了,顾轻舟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和那破小孩都不是好东西!” “顾大人何必惺惺作态。”殷无衍半点不上当,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神色漠然的继续道:“小鱼若是答应了,只怕这师徒名分也仅仅是为了应付圣上。” 今日,湛非鱼为了拜师能和殷无衍断绝往来,那么日后有了更大的利益诱惑,她同样能背叛顾轻舟。 这话……顾轻舟气的笑起来,“传言禁龙卫指挥使寡言少语却杀人如麻,现在看来话挺多,日后无衍你离开禁龙卫倒是可以去御史台。” 殷无衍目光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端起茶杯喝茶,并不和顾大学士做口舌之争,左右小姑娘因为自己拒绝拜师了。 再次气结!顾轻舟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比起殷无衍还是破小孩更有意思,重情重义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正在县学的湛非鱼并不知道顾轻舟去找殷无衍了,今日告假的学生有半数之多,窦夫子在一片哀嚎声里把卷子发了下去。 “小鱼,你可自行温书。”窦夫子走到湛非鱼的桌旁说道,顿时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讲堂里的七八人都是过了院试的秀才,试卷上的考题是为他们日后乡试准备的,对湛非鱼而言有些难了。 湛非鱼仰起头开口:“夫子,我也想写卷子。” 看着如此勤奋的小姑娘,窦夫子严肃的表情不由柔和下来,将卷子放到了桌上,“也好,你慢慢写。” 顿时,七八个同窗对湛非鱼投以敬佩的目光,小师妹竟然主动要求写卷子,吾等自愧不如也。 “还不赶快做题!”呵斥声响起,窦夫子严厉的目光刷一下扫过全场,“但凡你们像小鱼这般勤奋,乡试就不用发愁了!” 湛非鱼也开始专注的看卷子答题,四书题三道,字数要求两百字以上;经义题四道,字数则是三百字以上;还有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 …… 而另一边,在陈县令派人快马加鞭的把公文送到了南宣府章大人手中后,第二天应卯后,章知府就将公文递给了一众下属,自己稳坐钓鱼台。 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商贾孙福在县学门口纵仆行凶,打伤教谕和一众生员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南宣府。 仝府。 “老爷,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早?”娇媚的嗓音响起,拎着裙摆小碎步迎过来的女子明明眼角已经有皱纹了,可瓜子脸、柳叶眉,配上白皙娇嫩的肌肤至少年轻了十多岁。 孙氏虽是二房,可仝府三位公子都是她生的,因此她在府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正室俞夫人,再加上她长得好,比起府中十七八岁的小妾还要得宠。 仝同知冷眼看着笑容娇媚的孙氏,却是一巴掌狠狠的甩了过去。 “啊!”孙氏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踉跄的跌在了地上,手腕上的镯子碎了,头上的发髻也乱了,妆容精致的左脸印着五指印红肿起来。 四周的丫鬟和小厮都傻眼愣住了,老爷竟然掌掴了二夫人! “老爷?”泪水刷一下流了下来,孙氏这一次却不是做戏,而是痛狠了。 仰头看着面色漆黑的仝同知,孙氏惊恐的颤抖,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跟我过来!”怒声喝斥着,仝同知大步越过地上的孙氏往正厅走了去。 片刻后,得到消息的正室俞夫人也到了正厅,同样的,正在书房苦读的仝家大公子仝旭也急匆匆的跑来了。 “老爷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俞夫人冷眼看着站在一旁脸颊完全肿起来的孙氏,径自在仝同知右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父亲、母亲。”进门的仝旭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开口,“父亲,不知道姨娘犯了何错?” 仝同知眼中的寒意毫不掩饰,狠辣的似乎要把孙氏给活剐了,他这一沉默,不单单孙氏和仝旭大为不安,连同俞夫人也皱起眉头。 许久的沉默后,仝同知猛地抓起茶杯对着孙氏砸了过去。 啪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起,茶水已经不烫了,可即使如此,孙氏顶着一头一脸的茶水和茶叶,也显得无比狼狈。 “我问你,你弟弟孙福去哪里了?”质问声伴随着拍桌子声同时响起,仝同知一想到孙福背着自己干的事,恨不能把孙家姐弟俩都给杀了。 孙氏面色惊恐一变,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是不敢开口。 平日里,孙氏不管多受宠,可明面上她却不敢对正室俞夫人不敬,仝同知身为正五品的朝廷官员,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头就够他喝一壶。 而比起妻妾的规矩,孙氏此次犯的错更大,她偷看了仝同知的密信! “说!”一声怒喝,仝同知眼中冒着火光。 “姨娘,你赶快说!”仝旭站一旁干着急,不明白平时最会揣摩父亲心意的娘这一次怎么惹得父亲如此震怒。 扑通一声跪地上了,孙氏扬起头,红肿的左脸微微朝左侧避让了,让仝同知只看见她娇嫩白皙挂着泪水的右脸颊。 “老爷,妾知错了!”认错的孙氏泪水涟涟,哽咽道:“妾无意中看到老爷的信,妾只是想让弟弟给老爷解忧,还请老爷明察。” 仝同知想了一下就知道是前几日的晚上,当时正在被翻红浪,不曾想京中密信到了。 他看过之后,因为蓄势待发就立刻回到了床上,而密信只是放到了抽屉里,而不是像往日那般直接烧毁。 怒极反笑着,仝同知看着自从聪明的孙氏,冷笑道:“孙福不是给本官解忧,他是要将本官送去菜市口砍头!” 此言一出,不说孙氏吓的瑟瑟发抖,俞夫人和仝旭也是面色苍白,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仝同知气狠了,也不隐瞒直接道:“孙福带着四个护院去了上泗县县学,公然打伤了教谕和十多个生员,已经被上泗县县令收押在监!” “陈渭彬昨夜派人快马加鞭的把公文送给了章知府,此案已经传遍了南宣府,那些读书人不会怪罪孙福,他们只会对本官口诛笔伐!不死不休!” 仝同知可以想象此案经过章知府和孔氏的操控影响会多大,御史台必定会在早朝弹劾自己,别说官位了,为了平息天下读书人的怒火,自己的小命只怕都不保! “怎么会如此?”仝旭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他十八岁时就过了院试,身为读书人的一员,仝旭自然清楚此事的可怕。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自古清贵,更别提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而孙福却只是一介商贾,士农工商,可是排在最后面的。 “老爷,妾不知道小弟会伤人那!”孙氏跪趴在地上哭嚎起来。 她偷偷把消息告诉了孙福,只以为湛非鱼一个小姑娘手里攥着什么方子,而且这个方子很重要,密信中用了“利国利民”四个字。 等孙福把方子拿到手,孙家说不定能一跃成为皇商,不但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再次提升。 孙氏哪能想到孙福不但把事办砸了,还砸的这么狠,自己进大牢不说,还会连累仝同知官位不保。 “闭嘴!”俞夫人被她哭的头痛,怒骂一声后看向仝同知,“老爷,事已至此,该如何解决?” 仝旭此刻也怨恨的看向哽咽抽泣的孙氏,自己的前途就毁在这个无知妇人手中了! “来人,把孙氏拖下去关到柴房里!”仝同知冷声下令,眼中不见半点情谊,没有将人杀了,是因为事情还没有解决,只待日后再清算。 被门外进来的小厮抓住了胳膊,孙氏剧烈的挣扎起来,悲切又惊恐的哭喊,“老爷,不要啊……老爷,看在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 可惜,哭喊声渐渐远去,正厅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俞夫人匆匆上了马车离开仝府往娘家俞家赶了去,虽然俞家式微,可朝中还有一个从三品的堂伯。 仝旭也在一个时辰后,带着人快马加鞭的离开了,看方向正是上泗县。 …… 傍晚时分,日头依旧高悬在西边,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县学离开,而住在县学的学生则往膳堂方向走了去。 “回夫子,子奚不为政?这个题目之前曾经写过。”湛非鱼解释了一句,自己的制艺文堪堪入门,这一次速度快不过是因为之前写过。 窦夫子看完全篇后没有如林夫子那般分析如何破题、承题,而是讲解历史背景,“鲁定公时季氏擅权,阳虎作乱,孔圣人不肯出仕理国政,这才有此言。” 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湛非鱼笑了起来,孔圣人不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借《周书》上关于孝道的言论来说不去当官任职,也可以为政。 看湛非鱼似乎明白了,窦夫子继续往深处分析,“此题的要旨在于要阐发孔圣人难以明言的不仕之意,只能以《周书·君陈》篇中的话做托词,你日后不管遇到何种题目,是认同的或者反对的,切忌不可犯了忌讳。” 窦夫子担心湛非鱼年纪小,年轻气盛的直抒胸臆,却忘记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则不能说,便举例道:“前朝大才子蔡廷松,院试、乡试皆是头名,若是会试再为魁首,便是三元及第,会试的策问题乃闵帝所出,可惜蔡廷松犯了忌讳。” 湛非鱼在文兴书斋看了不少书,倒也知道这事,“闵帝重农抑商,而蔡廷松的策问题却言明商贾的重要,甚至提议闵帝提高商贾地位。” “你看过蔡廷松的策问?”窦夫子有几分诧异了,因为是前朝的事,所以县学并没有收录蔡廷松的文章,倒是有一本他的诗集。 湛非鱼点点头,“他在策问里写道:古者官民一家也,农商一事也。上下相恤,有无相通,民病则求之官,国病则资诸民。商藉农而立,农赖商而行,求以相辅,而非求以相病,则良法美意何尝一日不行于天下哉。” 闵帝虽昏庸,却不是弑杀之人,可惜蔡廷松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顶撞帝王,这才被拖出去砍了脑袋,而这篇让他丧命的策问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 “谨言慎行便是这个道理。”话音一顿,窦夫子目光复杂的看向湛非鱼,想到她当日拿刀架孙福脖子上的一幕。 心虚的笑了起来,湛非鱼赶忙转移话题,“孔圣人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因为他当时为鲁定公时的臣民,按照礼法不能批判鲁定公初年时的乱政。” 半个时辰后,窦夫子看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湛非鱼,忍不住的叮嘱道:“遇事不可莽撞,你既为县学的学生,不管发生何事都有教谕、夫子在,日后不可再胡来。” “是夫子,我记住了。”湛非鱼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 半晌后,出了书房的门,湛非鱼背着偌大的书箱,迈着小短腿咚咚的跑走了,唯恐窦夫子又抓着她说教。 “这丫头!”窦夫子摇头笑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胡大叔一直等在县学大门外,湛非鱼经常被夫子留下来单独教学,胡大叔都习惯了,这会看到跑过来的小身影不由笑了起来,“小鱼,不着急,你别摔倒了。” “胡大叔,我们去泰福酒楼吧。”清脆的嗓音格外欢快。 湛非鱼上了牛车,拿出帕子擦去额头的汗,幸好自己跑得快,否则一会赵教谕和牛夫子就要轮番上阵了。 胡大叔扬起鞭子,“坐稳了啊。” 泰福酒楼的店小二早就在门外张望着,即使此刻是酒楼最忙碌的时候,掌柜的依旧让他等在门口,唯恐怠慢了湛非鱼。 “掌柜的,牛车来了。”小二回头喊了一声,自己则是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湛小蒙童,我家老爷已经备好了饭菜,等小蒙童吃完后再详谈。” “谢老爷客气了。”下了牛车的湛非鱼回了一句,倒也没有拒绝,跟着小二往二楼走了去。 这一次过来是因为泰福酒楼除了各种蔬菜外,还打算购买村中的瓜果和鸡、鸭、鸡蛋,原本和湛文诚谈就可以了,可谢老爷却想要卖个好给湛非鱼,毕竟谈成了,她在村中的地位又会提升一些。 第101章 各有算计 ,我去古代考科举 泰福酒楼的二楼南边临窗的位置摆了几张桌子,用屏风隔开了。 桌上摆的四菜一汤,有两碟是她爱吃的,湛非鱼不得不佩服谢老爷的用心,她也就之前来吃过一次。 二楼东边的雅间,有一道门半开着,仝旭远远的看向正在吃饭的湛非鱼,就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几乎把仝府拖下万丈深渊。 张秀才倒了茶递过去,看着面色不虞的仝旭开口道:“大公子,莫要小瞧了湛非鱼,她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 “看面相倒是看不出来。”仝旭今年二十一岁,三年前已有秀才功名,自然不将张秀才这个私塾夫子放在眼里。 不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仝旭这才找上了张秀才,这一点比起仗势欺人却把自己弄进大牢的孙福强了许多。 “大公子听我细细说来。”张秀才陪着笑脸,眼中有算计之色一闪而过,要说想让湛非鱼死,绝对是非张秀才莫属。 林夫人虽然是被卢嬷嬷和王琳琅毒杀的,可真正的凶手却是张秀才,只是湛非鱼和县衙都没有证据。 谢老爷用卖菜的生意当条件,暂时化解了这仇恨,毕竟谢老爷也只是在流言里推波助澜,不算是深仇大恨。 可张秀才知道自己和湛非鱼之间横亘着一条人命,她现在能力不够所以蛰伏起来,等到羽翼丰满时,就是湛非鱼报仇时。 仝旭放下茶杯,冷声问道:“除了陈县令,湛非鱼还有其他靠山?宝丰布庄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和卫所扯上关系了?” 来上泗县之前,仝旭已经从仝同知那里得知了湛非鱼的情况,查的有点粗陋,没什么有用的地方。 “湛非鱼虽然出身乡野,可心机、城府、手段俱全,两个堂兄弟都没去私塾,她一个小姑娘却能读书进学,而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她被过继出来……”张秀才巨细靡遗的把湛非鱼的事说了一遍。 “宝丰布庄曾家听说暗地里贩卖孩童,被南宣卫查到了,卫所曾有一个军士前来给湛非鱼送了年礼,只说是奉命行事。”张秀才打心底不愿意承认湛非鱼在卫所还有靠山。 仝旭随口问道:“她师母被毒杀的案子也是卫所的人调查的。” 听到这话的张秀才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过瞬间又转为了尴尬和无奈,“是,她背后的确有卫所的人撑腰。” 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竟也如此机缘,的确让人嫉妒!别说仝旭了,就是仝同知也不敢得罪卫所,那群武官可不是好招惹的,大庆朝也不像前朝那般重文轻武。 …… 四周还有其他人在吃饭,却也安静的很,湛非鱼吃晚饭便拿出看了起来。 “让湛小蒙童久等了。”谢老爷子原以为至少要等两刻钟,哪想到湛非鱼吃饭速度如此快,饭只吃了一半的谢老爷放下筷子就赶了过来。 “谢老爷客气了。”湛非鱼冷淡的回了一句,谢老爷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凡自己没有了震慑力,他绝对会如之前一般再次落井下石。 谢老爷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目光却装作不经意的往东边雅间瞄了一眼,张秀才特意打听到了湛非鱼的行踪后就订了雅间,招待的还是一位贵公子。 谢老爷并不清楚张秀才在谋算什么,可他也没打算告知湛非鱼。 谢老爷说起了正事,“村民生计艰难,老夫就想着家家户户也养了鸡鸭,不如多养上一些,都可以卖给酒楼,也算是增加了一笔收入。” 蜡烛昏黄的光亮下,湛非鱼眯着眼笑着,声音里透着惊喜和欢快,“谢老爷真的打算收购村中的鸡鸭?” “酒楼每日至少要用十只鸡、三只鸭,鸡蛋不少于五十个,村里能提供多少便是多少,剩下的酒楼自行采买,等日后村民养的鸡鸭多了,便全部从村里买,文诚是个能干的。” 谢老爷话说的诚恳,而且还提到了具体的数量,就显得诚意十足。 “如此就多谢了。”湛非鱼脆声道谢,话锋却是一转,“到时候还需要和谢老爷定个一年的契约,当然,这只是在商言商的规矩,相信谢老爷不会无故毁约。” 最后两个字,湛非鱼声音加重了几分,谢老爷此举不仅仅是卖好,还暗藏了一手算计。 不管是菜还是鸡鸭,一家酒楼需要的数量有限,村里人如果盲目的扩大规模,到时候供大于求,村里人必定会内讧起来。 届时谢老爷就掌握了主动权了,他有权决定收购谁家的东西,而湛氏是湛非鱼的宗族,她绝对不会让外人的手伸到族里。 “定契约是肯定的,小蒙童放心。”谢老爷笑容不变,可眼中却多了忌惮。 湛非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有,她这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包子脸上笑容璀璨,可又有几分笑里藏刀的阴险狡诈! …… 仝旭再次打开雅间的门时,湛非鱼已经离开了,他把张秀才的话琢磨了一遍,神色愈加凝重,“如此说来威逼利诱对湛非鱼都行不通。” 陈县令把案子上报到了南宣府,被打的又是县学的教谕和一众生员,有章知府插手,威逼是铁定不行的,反而会被章知府捉到把柄。 仝旭真正打算用的是“利诱”二字,湛非鱼再聪慧也只是个农家小丫头,眼界有限,一百两银子不行,那一千两呢? 只要湛非鱼愿意把手中“利国利民的”方子卖给仝府,就可以化解仝府的危机!有一个天大的功绩在,任何事都能解决。 至于被关押在牢里的孙福,仝旭虽然叫他一声小舅舅,却不打算救人,总要有人来平息天下读书人的怒火。 “大公子,你不曾和湛非鱼接触过,那丫头邪性的很,为了树立自己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清名,她只怕看不上大公子给的银子。”于情于理张秀才都不愿意双方和解,他更想借着仝旭的手弄死湛非鱼,彻底解决这个仇人。 踩着仝府来扬名!仝旭眼神陡然一狠,杀机浮现。 一个有天赋又有心计的读书人,即使八岁,仝旭也不敢小觑,一旦扬名了,湛非鱼能得到的好处远远超过仝府给的银子。 更何况她手里还攥着一张珍贵的秘方,她没有自己用,也没有和上泗县的商贾合作,而是通过赵教谕上报给了朝廷,足可以知道湛非鱼的远见和野心。 “倒是个难缠的角色!”仝旭明白湛非鱼这样的人不会被蝇头小利所诱惑,这也是仝旭恼火的地方。 “你再详说一下她家的情况。”仝旭开口,湛非鱼不好拿捏,或许可以从她的家人入手。 她是读书人,自然爱惜羽毛,大庆朝奉行孝道,一个不孝的名头压下来,足可以断了湛非鱼的科举路。 张秀才知道仝旭这是没死心,按他的想法直接派人弄死了湛非鱼一了百了。 到时候把县学门口的冲突说成湛非鱼和孙福之间的私仇,反正是死无对证,再有仝同知施压,还怕事情不解决? 摁下心底的想法,张秀才回道:“湛非鱼被过继的这一支已经没有嫡系亲属了,金林村湛氏一族只能算是她的族亲。” 张秀才不是没想过利用湛家人来要挟湛非鱼,可惜此路不通,死丫头太阴险狡诈! “她爹虽然还住在村里,可已经被除族了。唯一能让湛非鱼在意的只有她娘李氏,可因为过继了,真的论起来李氏也只是她隔房的堂嫂。” 宗族制度的规矩摆在这里,既然过继了,湛非鱼名义上不算是李氏和湛老大的女儿,孝顺是本分,不孝,外人也无法以此攻讦。 “大公子,说句不恰当的话,湛非鱼现在就是一缩头乌龟,你无从下嘴!”张秀才目光流转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大公子,何不一了百了?” 张秀才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仝大人可是正五品的同知,要弄死湛非鱼一个小丫头绝对是手到擒来,从南宣府外找个亡命之徒,事后再杀人灭口,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愚蠢!仝旭一眼看透了张秀才借刀杀人的手段,杀人就能解决,还需要他放下功课亲自来上泗县处理? 半眯着眼,仝旭是真的好奇湛非鱼手中有什么方子,竟然能惊动朝廷,给爹的密信里还用了“利国利民”这四个字! 湛非鱼此时死于非命,仝旭可以想象圣上会如何震怒,仝家只会沦为湛非鱼的陪葬! 看仝旭在沉思,张秀才也不敢打扰,只能陪坐在一旁。 片刻后。 “张秀才,不知令公子多大?可考取了功名?”仝旭这话问的突然又怪异。 “犬子愚钝,如今还是个白身,比不得大公子龙章凤姿。”张秀才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否婚配?”仝旭笑问道,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男未婚,女未嫁,正好般配。 …… 完全不知道东边的雅间里有人打上了自己的主意,湛非鱼和谢老爷谈过之后就回村了。 “小鱼,你是说不单单是蔬菜,以后村里的东西都可以送去泰福酒楼?”村正激动的站起身来,农家人少吃一个鸡蛋无所谓,以前是想要卖也卖不上价。 “鸡鸭鱼肉都可以。”湛非鱼点点头,看着激动的村正不得不泼了一瓢冷水,“谢老爷不是善人,他也不是看我的面子,此举更多的是为了埋下一个隐患。” 呃…… 满脸笑容的村正愣住了,一旁的湛文诚也不解的思索起来,饶是父子俩也有几分见识,却还是不明白湛非鱼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和村里人想开荒种菜,把下等田地挖了养鱼是一个道理,泰福酒楼收购鸡鸭,村里人为了多赚银子,家家户户能养三四十只,甚至还会让自家的亲戚也跟着养,到时候一起卖给酒楼,只怕半年不到的时间,村里的鸡鸭就多的数不清了。” 湛非鱼这么一说,村正和湛文诚都明白,但还是不懂这和谢老爷有什么关系。 湛非鱼不得不感慨村里人的淳朴,不会用恶意却揣测外人,“泰福酒楼一日要十只鸡,大家都抢着去卖,村正,到时候谢老爷来个挑拨离间,村里就会内乱,若是谢老爷再有什么算计,绝对是一算一个准。” 湛非鱼此言一出,村正和湛文诚就都懂了,这是防患未然!村里乱了,大不了不卖鸡鸭,自家吃也可以,拿去县城卖也行。 可谢老爷若是以此算计湛非鱼,那就要出大事了!比起家家户户赚银子,村正和族里更看好的是湛非鱼的前途。 “小鱼,你放心,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湛文诚也跟着表态。 银子不赚没事,他说句自私的话,只要小鱼出息了,村里人还用担心赚不到银子吗?可小鱼一旦出事了,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湛非鱼真的很感激村正和老族长他们对自己的爱护,也愿意让村里人赚银子改善生活,便笑着道:“其实只要村里和族里强制规定每家每户鸡鸭的数量,如此便没什么大问题。” 回村的途中,湛非鱼想到的是上辈子七十年代的公社时期,不准有私产,一家一户按人头数量养鸡,其实村里也可以效仿一下,只要不内部竞争让外人有机可乘便行了。 湛非鱼看向一旁的湛文诚继续道:“四哥,山里的山货零零散散的收再送去酒楼也麻烦,四哥你可以买下来,包括邻村的都可以,鸡鸭其实也是如此,到时候定量送去酒楼。” 湛文诚在酒楼后厨打杂,自然知道山货野味都好卖,只不过酒楼很少从村民手中收购,数量太少,又没有品质保证。 可按照小鱼这样说,自己算是在村里开了个铺子。 看着若有所思的湛文诚,湛非鱼笑着继续道:“四哥如果不嫌麻烦,也可以顺便卖一些油盐酱醋的常用品,只要价格和县城里的杂货铺一样,大家卖东西的时候顺便可以买点,也节省时间。” 湛文诚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同样的价格,至少有一大半分村民会来购买,毕竟他爹是村正,而他还收购村民手中的东西,如此一来,基本上全村的人都会来这里买东西。 “还是小鱼脑子转得快。”村正不由笑了起来,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为赞赏,果真是读书人那,要赚银子就如此容易,不像他们这些泥腿子,想赚银子比登天还难。 等湛文诚把湛非鱼送回了家,村正正召集三个儿子说起这铺子的事,“老四你回来了,明早送菜的时候你再去县里的杂货铺问问,看看价格如何,我们该准备多少银子。” “爹,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湛文诚看着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三个哥哥,笑着道:“村里每隔半个月就有卖货郎过来,他们走街串巷都能赚银子,我们开个铺子肯定不会亏本。” 只要东西的价格一样,买谁的不是买,关键是湛文诚负责收购蔬菜和各种干活,想要巴结湛文诚,那肯定是要来买东西。 …… 难得的阴天,湛非鱼已经去了县学,李氏打算去菜地里,可刚出门口就被几个妇人拉到榕树下坐了下来。 “嫂子,我听说泰福酒楼不单单收菜了,连鸡鸭都收,山里的蘑菇也都要。”山娃子娘脸上都是笑。 她一家子都勤快,以前是没法子赚银子,现在只要不懒,每个月至少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而且这都是女人赚的,男人们依旧在农田里干活。 “是啊,妹子,我家可是三个姑娘,要是有小鱼这么聪明,我也不着急了,到了年纪总不能不给点嫁妆就出门子吧,现在总算能赚银子了。”说话的妇人抹了一下眼泪。 她去年生了儿子,可三个姑娘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一个个干瘦蜡黄的,哪像小鱼那般白白胖胖的,都是穷的。 李氏和小姚氏最不同的就是她从不嘚瑟,笑了笑,温声道:“小鱼已经和村正说了,不过酒楼要的鸡鸭鱼肉都是定量的,散卖肯定不行,小鱼让我把鸡和鸡蛋都卖给文诚,价格和县里是一样。” 李氏也是还村正一个人情,这事村正不好开口。 “卖给文诚?”山娃子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直点头,“这样也方便,卖给谁不是卖。” 其他妇人虽然也知道湛文诚可以趁机多赚一点银子,但只要价格一样,他们也不会吃亏,而且还省了去县里摆摊的时间,到时候多种点菜,或者去山上弄点蘑菇什么的,卖出去都是银子。 小姚氏佝偻着身体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人捧着的李氏,却不敢生出任何嫉妒,没有小鱼开口,被休的自己都不能留在村里。 “咦,又有马车来了,还是两辆马车。”山娃子娘往村口方向看了去,以前村里一年都见不到一辆马车,可小鱼读书后,隔三差五就有马车来村里,比起其他村可强多了,说出去脸上都风光。 “凤玉啊,是不是来找小鱼的?”一旁的婶子问道,脸上流露出几分羡慕,小鱼每一次收到的那些礼物,他们一大家子七八口人一年都赚不到。 其他妇人也同样羡慕,李氏以前在老湛家,吃什么她们不知道,可穿的都是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服。 可如今,李氏即使拎着篮子要去菜地里,穿的却是新布做的衣裳。 第102章 信物摔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李氏也以为马车上的人是来找湛非鱼的,可看到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妇人后,李氏不由愣了一下,来的竟然是王媒婆。 “李家妹子?”王媒婆也有几分诧异。 去年她见李氏,看着就是个灰头土脸的农妇,刚刚王媒婆差一点没认出来,人还是那个人,可肤色白了不少。 关键是人靠衣装,李氏穿着深蓝色对襟短褙子,头上簪着两支银簪子,眉眼舒展,看着就是个和善体面的妇人。 “李妹子。”王媒婆脸上扬起笑来,热情的迎了上来,“枝头喜鹊喳喳叫,我给妹子你道谢来了。” “呦,王梅花,你倒是会套近乎。”一道讥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第二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妇人。 虽然也是一副媒婆装扮,可不同于王媒婆的喜庆模样,后一步下马车的马媒婆瘦长脸,颧骨高高凸起,吊着三角眼,法令纹又深,这面相就显得刻薄、孤僻。 “李妹子你可生了个好女儿,今儿我马媒婆给你保的这桩亲事,放眼整个上泗县都挑不到这么好的儿郎!”马媒婆个头高,一下子就挤开了王媒婆。 虽然说的也是客套话,可马媒婆态度却显得高高在上,似乎李氏和湛非鱼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小鱼年纪小,暂时不议亲。”李氏面容温和,可态度坚决。 不管媒婆说的人家有多好,李氏都不会让湛非鱼这么小就订下亲事。 马媒婆讥讽的勾了一下嘴角,现在李氏这般说,等一会自己摆出男方的条件来,哼,只怕她就上赶着要嫁女儿了。 “李妹子,你看日头也出来了,不如我们进屋去说。”马媒婆扫了一眼榕树下的几个妇人,随后对着小厮和马车夫道:“把纳彩用的礼物都带上,小心一点,要是碰了摔了你们一辈子都赔不起!” 李氏眉头一皱,即使是媒婆上门提亲,也需要女方答应了再行六礼,哪有媒婆第一次登门,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带着彩礼上门的! “这些东西?”几个妇人看到马车夫和小厮捧在手里的精美礼盒,不由惊呼出声,看这礼盒就知道装里面的东西多值钱。 哼!马媒婆得意的嗤了一声,对着李氏高傲的开口:“李妹子,劳烦前面带路。” 李氏纵然不愿意和马媒婆纠缠,可也不能在大榕树下手说湛非鱼的亲事,只好走在前面带路。 王媒婆也带了一个小厮,对方手里只拎了六色糕点,这明显只是登门的礼物,和亲事扯不上关系,至多是礼多人不怪。 “李妹子。”王媒婆脚步加快了几分,和李氏肩并肩后,低声道:“马媒婆是官媒。” 李氏一怔,能请得起官媒,这男方必定不是农家,这一拒绝会不会给小鱼惹来麻烦? 村里的几个妇人落在了后面,迟疑了半晌后,也纷纷跟了上去。 这马媒婆态度那么强硬,李氏一个人在家说不定会吃亏,若真有什么事,她们也能搭把手。 堂屋收拾的很干净,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正前方摆了一张八仙桌,左右各放了一把圈椅。 右侧是两张长凳,左侧也是两把圈椅,中间是一张高几,上面摆了个粗陶的罐子,插了几支野花,让粗陋简单的堂屋平添了几分野趣。 身为官媒,马媒婆名声即使不好,可地位也高过王媒婆,她没开口,王媒婆只能站一旁等着。 指使小厮把礼盒放到八仙桌上,马媒婆在左边圈椅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李妹子,我今儿是替张秀才家的公子提亲的。” “张公子年方十五,四岁启蒙,读书已有十一年,明年二月便要去参加童生试,必定会榜上有名。”马媒婆夸了张天豪的才学后,又接着道:“张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和你家姑娘可谓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湛非鱼有些事并没有告知李氏,可师母林夫人被毒杀的案子,湛非鱼还是透露了一点内情,张秀才乃是幕后凶手,只是没有证据。 此刻一听马媒婆要给张天豪提亲,李氏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冷声赶人:“不必多说了,我家姑娘十六岁之前不议亲!即使议亲,也只会找年纪相仿的!” 张天豪十五,湛非鱼才八岁。 山娃子娘也附和着开口:“这差了七岁的确不合适,小鱼要出嫁至少还要八年,张公子可等不了!” 张天豪那时都二十多岁了,寻常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 另一个妇人看马媒婆面色黑沉下来,笑着打了个圆场,总不好得罪了媒婆,“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小鱼年纪的确太小了,日后还要劳烦马嫂子你跑这一趟。” “当我是你们家下人吗?挥挥手就来了?”蹭一下站起身来,马媒婆板着脸,冷嗤道:“李妹子,外人都说你家姑娘读书好,李妹子这是想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吗?” 马媒婆这话说的难听,别说李氏,在场的妇人们都面色难看起来,小鱼如今可是全村的宝贝,没有小鱼,泰福酒楼会收他们的鸡鸭鱼肉? 完全不知道犯了众怒,马媒婆昂着下巴继续道:“张家公子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日后你姑娘可是现成的官夫人了,更何况张秀才有功名在身,张家私塾在上泗县也是出了名的,就这条件娶个富家千金都使得!” “李妹子你可别太挑了,担心挑花眼,最后把女儿砸自己手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马媒婆眼中的不屑和鄙夷毫不掩饰。 “那也不需要马媒婆你担心,小鱼是我的女儿!”李氏态度强硬的回绝,转身抱起八仙桌上的礼盒,“这些东西请带回去,我们无福消受!” 可还不等李氏把手中两个礼盒塞到马媒婆手中,她突然感觉右脚底一滑,身体一个踉跄,捧手里的礼盒随之一晃。 李氏赶忙把礼盒往怀里一抱,山娃子娘也立刻伸手抓住了李氏胳膊,可哐当一声响。 堂屋里众人一看,李氏抱住了长形大礼盒,可上面一个四四方方的雕花小木盒却掉到了地上。 “这里面装的是张家祖传的玉佩,是用来当定亲信物的!”马媒婆尖声叫了起来,赶忙蹲下身捡起雕花木盒。 一打开,马媒婆面色苍白一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却是被吓到了。 李氏也低头看了过去,木盒底部铺着黑色的缎子,上面放着一块乳白色圆形玉佩,黑色缎子的衬托下,玉佩显得极其温润,似乎散发着荧光。 “这是摔碎了?”山娃子娘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也就在珍宝轩看到过这些玉佩,比起银质的首饰,这些玉饰价格可就贵多了,听说极好的要几百两银子。 李氏皱着眉头,往自己脚下看了看,夯实的地面干净的很,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刚刚她明显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 马媒婆捧着木盒站起身来,怒视着李氏叫嚷起来,“这可是张家的传家宝!梨花白灵芝纹玉佩,至少五千两银子!你要怎么赔?” 堂屋里站了八九个人,可大家都被五千两这个价格给吓傻了,别说卖了她们,就算把她们祖宗十八代加起来都卖了,也不值五千两啊! 李氏沉着脸没说话,可抱着礼盒的手却抖个不停,家里现在不缺银子,可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两而已,小鱼读书的确耗银子。 “李氏!”马媒婆目光狠厉的似乎要吃人一般,“这玉佩是你摔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怎么赔?” 李氏慌了,“我……” 山娃子娘见状赶紧把李氏怀里的礼盒给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八仙桌,唯恐再摔了砸了。 “我去叫村正和老族长过来。”年轻的小媳妇说了一句,拔腿就往门外跑。 片刻后,村正和老族长连同几个族老匆匆赶来了。 听到消息的湛老大丢了锄头就跑过来了,这会鞋子上还沾着泥,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湛老大一把抓住李氏冰凉的手,“凤玉,你没事吧?” “我没事。”坐椅子上的李氏神色麻木的开口,求助的目光看向进门的村正和老族长几人。 “既然能做主的来了,也省的我去报官。”马媒婆板着老脸丢下一句话来,依旧坐在主位上,姿态摆的高,态度更是强硬。 此时也顾不得马媒婆了,村正和老族长他们拉过椅子凳子坐了下来,就听山娃子娘把玉佩被摔的事说了一遍。 “马媒婆你可是官媒,最懂婚嫁的规矩,第一次登门提亲就带着彩礼?该不会算计好的吧?”村正冷声开口,就马媒婆这态度,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自然不需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老族长和两个族老半眯着眼,他们活了一把年纪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这明显就是个陷阱,若是其他人家也就罢了,张秀才对小鱼可没什么好态度,怎么会突然让官媒来提亲? 马媒婆没想到村正一开口就是给李氏撑腰,怒不可遏的叫骂起来,“我呸,你嘴子皮一张就想糊弄过去?这要是三五两银子,老娘就当施舍给乞丐了,这可是五千两,你们想赖账,也不看看张秀才答应不答应,衙门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不等村正开口,马媒婆唾沫横飞的继续叫骂,“来之前我当着张秀才的面检查过玉佩,然后装进盒子里,上面贴的红条儿是刚刚才撕开的,当时还有丫鬟和小厮在,对,门外还站着张秀才的几个学生,他们都可以作证!” 马媒婆梗着脖子叫嚷着,气的脸都涨红了,这五千两的玉佩摔成了两半,李氏如果不赔,难道要自己来赔? 村正面色凝重,如果只是张家的小厮和丫鬟还可能做假口供,但私塾的学生也看到了,这事就棘手了。 老族长起身走向八仙桌,碎成两半的玉佩装在木盒里,而木盒的清漆完好,也就右下角沾了点尘土,是刚刚掉地上沾上的。 也不会是来的途中摔碎的,封口的红条儿是才撕的,马媒婆即使不小心摔了木盒,隔着盒子也不可能知道玉佩摔坏了,然后来嫁祸李氏。 “东西是我摔的,我也赔不起,张秀才如果报官就来抓我。”李氏抬起头,面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异常坚定。 看着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李氏,马媒婆反而愤怒的一拍桌子,“我呸,抓你有屁用?你的一条贱命能值几两银子?这可是五千两!砍了你脑袋也没用!” 村正和老族长对望一眼,却都没开口,李氏能一人承担是最好,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若是钱少,村里族里还能凑凑,五千两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来之前张秀才说一定要定下这门亲事,马媒婆看了一眼两半的玉佩,凉飕飕的开口:“行了,这玉佩本来就是定亲的信物,只要亲事成了,这就是你姑娘的东西,摔了也就摔了。” “不!”李氏完全不领情,对上暴怒的马媒婆,李氏一字一字开口道:“小鱼已经过继出去了,我只是照顾她而已,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我也不会做主!” 父债子偿!可湛非鱼过继到湛氏的另一支,李氏已经不算她的母亲,所以李氏欠下的银子,即使去了衙门,湛非鱼也不需要偿还。 “你们这是要耍无赖?”马媒婆再次起身,一手杵着腰,一手指着李氏,随后又指向了村正、老族长他们,“都说湛非鱼读书好,我看她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亲娘的死活都不管了,还算什么读书人!参加什么科举!” “马媒婆,你慎言!”老族长绷着脸,不急不缓的声音里透着震慑和威严,“小鱼已经过继了,族谱改了,衙门也有登记,你若是敢败坏小鱼的名声,别怪我们湛氏一族将你告上公堂!陈县令自然会有公断!” 马媒婆是官媒,她懂的自然比普通人多,过继的湛非鱼帮李氏是本分,不帮外人也不能指责她,尤其是这赔偿的银子高达五千两,湛非鱼无能为力所以不帮忙,更在情理之中。 可五千两的玉佩摔了,抓了李氏去坐牢有屁用! 马媒婆这会恨毒了李氏,却只能压下怒火,强撑起笑容道:“何必走到鱼死网破这一步?就算过继了,李家妹子也是小鱼的亲娘啊,亲娘下大狱或者砍头了,小鱼的名声难道能好听?不如就定下这亲事,化干戈为玉帛,两家并一家,欢欢喜喜大团圆。” 第103章 故人来访 ,我去古代考科举 李氏是铁了心的宁可自己下大狱被砍头,也不会拖累湛非鱼。 马媒婆简直要气疯了,满脸怒容的看向王媒婆,气冲冲道:“王妹子,今日之事你可是亲眼所见,等上了公堂,该怎么说想必你心里清楚!” 除了跟着马媒婆的小厮和车夫外,也就王媒婆带了一个小厮,剩下的都是金林村的人,马媒婆担心他们做假口供,所以把王媒婆给拖下水了。 “马姐姐,不怪李妹子不答应这婚事,我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听说张秀才几次打压小鱼,这婚事搁谁身上谁也不敢答应啊。”王媒婆话说的陈恳。 不单单李氏,村正、老族长也都认同的点点头。若是个好人家也就罢了,张秀才家那更像是个陷阱。 “那你们就等着上公堂吧!”马媒婆丢下话来,快速的合上木盒,又让小厮和车夫抱起剩下的礼盒,三人怒火冲冲的离开了。 堂屋里暂时陷入了安静,虽然马媒婆走了,可这事肯定没完。 村正看向一旁的王媒婆,“王媒婆,你今日是?” 王媒婆喜庆的圆脸上露出苦笑,马媒婆是官媒,两人碰一起,自己肯定要让马媒婆先说。 虽然知道此时并不是提亲的好时机,王媒婆还是开口道:“我也是来个小鱼说亲的,哪想到会有这般变故。” “劳烦王媒婆你白跑一趟了。”村正代替李氏开口回绝了。 “村正,李家妹子,你们且听我说,或许还能解决张秀才的事。”王媒婆这一开口,忧心的李氏不由抬头看了过来。 王媒婆回给李氏一个安心的笑容,继续说道:“我今日是代南宣府仝大人家的三公子提亲的。” 昨晚上仝府大管家来了,王媒婆还诧异了一下,官宦人家提亲都是找官媒,这会才明白,马媒婆当时应该去了张家私塾,因为时间紧,大管家让自己来提亲。 “仝大人?”老族长不清楚,堂屋里其他人同样如此,他们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陈县令。 王媒婆解释道:“是南宣府的同知,正五品,也就比知府大人低一品。” 嗬!所有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正五品的大人那!陈县令才七品。 几个有女儿的妇人刷一下把羡慕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氏,她生了个好女儿啊! 李氏一脸的茫然和无措,隐约还有不安,之前不小心摔了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玉佩,现在又冒出一个正五品的同知大人。 “李妹子,你好好想想,这真是一门好亲事。”王媒婆又大致说了一下仝家三公子的情况,这才离开了。 村里的妇人也都走了,老族长也没让担心不已的湛老大离开,开口道:“按理说仝府要提亲肯定是用官媒,王媒婆道仝府诚意十足,那完全可以从南宣府带官媒前来。” “退一步讲,马媒婆不在,仝府大管家完全可以等一等,这么火急火燎的就找了王媒婆上门,我感觉这事有点蹊跷。”坐下面的族老附和了一句。 村正眉头一皱忍不住道:“会不会是仝三公子有什么不妥?” “或许如此。”老族长一声长叹,树大招风,小鱼读书好的名头传出去了,也不全是好事。 李氏和湛老大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张秀才得罪也就得罪了,可仝大人这边该如何是好?就算陈县令护着小鱼,那也护不住啊! 村正打算派人去县学找湛非鱼,却被老族长拦下来了,“别耽搁小鱼读书,这事等晚上再说。” 县学里,湛非鱼真不知道两个媒婆都上了自家的门。 手中拿着修改好的文章,湛非鱼刚走到三省堂门外,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传了过来。 “拿着你的东西和请帖滚出去!”赵教谕年近花甲,已经很少动怒,此时听他这怒斥声,便知道对屋内里的极其厌恶。 站起身来,一袭青色直裰的青年对着面色铁青的赵教谕一揖到底,嗓音清朗而稳如,“夫子,当年之事都是学生之错,还请夫子保重身体。” “姐夫,你何必如此?你亦是举人,再过两年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到时必定会金榜题名,这不过是姐夫你的启蒙夫子而已,竟然敢倚老卖老的怒斥于你!”愤怒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憎恶,听声音却是年纪不大的少年。 “阿邺,不可无礼!”清朗的男音陡然响起,阻止了少年口无遮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快给夫子道谢。” 湛非鱼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胖嘟嘟的脸上勾起嘲讽的冷笑,“既然知道失礼,怎么不在他开口时就阻止,等说完了再佯怒的斥责两句,呵呵,这是又当又立吗?” 厅堂里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同时回头向门口看了过去。 湛非鱼挺直小身板走了进来,直接无视了两人,对着赵教谕行礼后道:“教谕,文章我已经修改了,还请教谕批阅。” 万云浩眉头微蹙,这小姑娘便是湛非鱼吧,那个让天下读书人对仝大人口诛笔伐的小姑娘。 秦邺今年十二岁,脸上却带着高傲,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低声问道:“姐夫,什么是又当又立?” 万云浩表情倏地一下难看,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眼中依旧有阴沉快速闪过。 端坐主位的赵教谕也顾不得生气了,目光严厉的看向湛非鱼。 湛非鱼心虚的笑了笑,厚脸皮的避开了赵教谕的目光,一脸无辜的对秦邺道:“你不知道?我也是从市井听来的。” 秦邺双手负在身后,身着弹花暗纹圆领长袍,腰间坠着玉饰,或许是湛非鱼唇红齿白的长相讨喜,秦邺高昂的下巴微微点了一下,示意她可以继续说。 “你姐夫是举人老爷,你问他便好。”湛非鱼将文章递给了赵教谕,视线顺便往桌上的请帖扫了一眼,倒是一笔好字,至少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 唯恐湛非鱼又作妖,赵教谕立刻把寿柬合了起来,冷声赶人,“你们走吧,县学事务繁忙,老夫没有时间去府城。” 万云浩没开口,一而再被拒的秦邺却怒了起来,一手指着赵教谕,“你这是给脸不要……” 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湛非鱼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了秦邺的手背上,刚刚还笑容璀璨的小姑娘此刻绷着脸,乌黑的双眸里迸发出慑人的冷意,“对朝廷官员不敬,按律:杖二十!” “我看谁敢打我……”秦邺顾不得手痛,刚要放狠话却被万云浩给拦了下来。 “阿邺!”万云浩警告的看着恼怒的秦邺,他虽然秦家子弟,但也只是个童生,而夫子不单单是举人,更是县学的教谕,孙福和那四个护院还在大牢里待着。 “阿邺年小失言,还请夫子原谅。”万云浩再次赔礼,俊逸的脸上表情愈加陈恳,“夫子,我明日再来拜访。” 赵教谕怒极,垂在身侧的双手隐隐发抖。 这几年来,万云浩虽在南宣府,可一年三节的节礼都会准时从府城送到县学,满满一马车的礼物,不管赵教谕是扔了砸了,他依旧会派人送来,端的是尊师重道的好弟子。 可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君子端方的青年,却是踩着他这个授业恩师来换取他在士林的好名声,若不是不想坏了外孙女的清名,让她死都不能安息,赵教谕拼尽一切也要撕毁这个伪君子的面容!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神童写了什么锦绣文章!”秦邺突然走上前来,拿起桌上的文章看了起来。 孙福纵仆行凶殴打教谕和县学生员的事传遍了南宣府,秦邺刚刚没在意,这会才想起湛非鱼的身份。 上泗县的小神童,关键还是个姑娘家,据说在文会上得到了某位大人的看重,竟然举荐她来县学读书,日后还打算考科举。 原想着用文章来打击嘲笑湛非鱼,可看着看着,秦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说这整齐悦目的台阁体,就从破题承题这几句便知道这是一篇中上的制艺文,甚至比起自己写的文章还要强上三分。 猛地抬起头,秦邺怀疑的看着矮矮胖胖的湛非鱼,也就比粗俗丑陋的乡野丫头强一点。 若是诗词做得好也就罢了,毕竟秦家的女子素有才女之称,诗词做的极好,但凡有佳作传出,必定会引起一片赞誉。 可制艺文?不是秦邺看不起她们,四书都没有看完,何谈写文章。 “你是抄的吧?”像是找到了理由,秦邺讥讽的看着湛非鱼,心里也舒坦了,“为了这个神童名声看来花了不少心思,想必县学这些夫子都给你捉刀了。” 万云浩并没有看湛非鱼的文章,他早已经是举人,后年更是要参加会试,湛非鱼的神童的名声传的再响,在万云浩面前也不过尔尔,一个小姑娘写制艺文,不说贻笑大方也差不离了。 第104章 往事不堪 ,我去古代考科举 被质疑抄袭的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小嗓音欢快的响起,“教谕,我制艺文有进步了,想必窦夫子这一次不会把我批的体无完肤了,说不定还会夸我两句。” 秦邺看着浑身冒着喜悦泡泡的湛非鱼,被揭穿抄袭了还这么高兴?该不会是傻子吧? “这话你自己对窦夫子说去。”赵教谕从秦邺手里把湛非鱼的文章拿了回来,虽然还没看,但能被冠上抄袭二字,想必这篇制艺文堪称佳作了。 一想到窦夫子那张严肃的脸,昨儿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读书时间短,湛非鱼写的文章虽然常有让人拍案叫绝的佳句,可也经常犯常识性的错误。 窦夫子本就严厉,若是县学其他学生,左手掌都被戒尺抽肿了,他倒舍不得打湛非鱼,只能化为喷火龙将人痛骂一顿。 饶是湛非鱼脸皮厚都被骂怕了,交作业之前都偷偷来赵教谕这边请教,等修改、誊抄后再交给窦夫子。 “这一篇倒写的不错。”赵教谕随意的说了一句,省的夸多了小姑娘骄傲。 “我修改了三遍。”伸出三根白胖的手指头,湛非鱼又嘚瑟起来。 万云浩见赵教谕对湛非鱼态度如此和善,心底有冷嘲一闪而过,温声笑问道:“夫子这是打算收徒了?”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赵教谕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看向万云浩。 比之当年,已有举人功名的万云浩身上多了一股傲气和自信,眉眼里是意气风发、是壮志凌云,这气度风华更像是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 谁能想到当年的万云浩却是囊萤映雪、凿壁偷光的寒门子弟,若不是赵教谕资助,别说读书科举了,一贫如洗的万云浩连自己都养不活。 “老夫当年说了不会再收徒,自然不会改口。”赵教谕声音冰冷,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突然松缓下来。 “小鱼已经有老师了,你也不必多言,老夫也好,你岳家也罢,都不够资格收小鱼为徒,也不用起什么心思,那位大人可不是秦家能得罪起的!”赵教谕再厌恶憎恨万云浩,也没想过利用顾大学士来报仇。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他和万云浩这样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见赵教谕贬低秦家,秦邺恼羞成怒的反驳,“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丫头而已!当我秦家能看上她?” 他们秦家可是书香门第,湛非鱼算什么东西,还敢大言不惭的让秦家主动收徒? 万云浩神色微微一变,不是因为赵教谕猜到了他后一步的打算,而是赵教谕刚刚提起湛非鱼老师时那股敬畏推崇之色。 不管对方是谁,他的来头只怕远远强过秦家,难道是朝中某位大人? 一时之间,万云浩想了很多,复杂的目光阴森冰冷的看向湛非鱼,同样出身乡野,自己百般算计、千般筹谋才娶了秦家千金,得到了秦家的栽培,这才顺利了考取了举人,在南宣府有了名声和威望。 可万云浩知道这远远不够,后年便是会试! 不说江南文风鼎盛,便是北方士林也出了好几个天赋了得的举人,岳父也说了自己可以争一争二甲的名次,一甲是绝无可能。 年少时扬名,万云浩一路从少年秀才到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可惜乡试被段敬培压了一头,只得了一个亚元。 而如今,他看着湛非鱼,小姑娘眼神干净透亮,灵慧之中又添书卷气,一想到她竟然能拜名师,从此之后青云直上,自己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突然像是一场笑话! “姐夫,你别拦着我……”趾高气昂的秦邺根本不打算离开,还想要让赵教谕说说湛非鱼的老师到底是谁,敢不将他们秦家放眼里。 可万云浩面色太过于阴沉,秦邺莫名的有点害怕,也不敢闹腾了,乖乖的被拽走了。 见两人离开后,赵教谕依旧神思忧虑,湛非鱼不由担心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说。 半晌后。 “我听说你之前要拜师,是林夫子拒绝了。”赵教谕看着眼前的湛非鱼,可空洞的目光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尘封多年的人和事。 “是。”湛非鱼点点头。 林夫子是不想耽搁湛非鱼,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也仅仅是给湛非鱼启蒙,担不起老师二字。 赵教谕开口道:“林夫子乃高风亮节的真君子!当年,老夫却是打算收徒的……” 夫子和老师的重量是完全不同的,传道授业解惑者为夫子,而老师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教谕和万云浩之间只差了一个正式的拜师步骤。 赵教谕当年有八成原因的是为了万云浩好,是对这个学生的喜爱和看重,余下两成原因或许是为了“名师出高徒”的名头。 他虽是举人,但若是能教出一个进士的弟子,却是一辈子的荣耀。 “老夫没想到他口口声声喊着老师,却早就存了另拜名师的打算,他或许以为老夫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看重了他的读书天赋,想要用师徒名头困住他。”赵教谕自嘲的笑了起来。 万云浩考中秀才之后,赵教谕就想着双喜临门,却听他私下和书童说,只道赵教谕喜欢前朝书法大家的字,他想寻一幅真迹当拜师礼,否则他没有脸提拜师。 万云浩当时不过是十二岁,还是个少年,说的话也是书生意气,“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一日不找到真迹,我一日不拜师!” 赵教谕听到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为了照顾万云浩的自尊心,他便没有再提拜师的事。 湛非鱼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只是微微有点不解,“万云浩还干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 若只是拜师他人,教谕会伤心是肯定的,弟子如同孩子,被自己的孩子背叛,甭管是谁都会难受,但绝不会记恨多年,这其中肯定内有隐情。 不过一想到万云浩刚刚一口一个夫子叫着,湛非鱼嫌弃的撇撇嘴,“教谕,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拜你为师,日后他为官一任祸害一方,教谕你不是更难受更自责?所以教谕你要感谢他当年不拜之恩!” 教出一个白眼狼,难受只是一时的,只怪自己眼瞎!可教出一个奸臣贪官,赵教谕估计都要一死以谢天下。 呃……赵教谕看着说歪理说的理直气壮的湛非鱼,怔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沉积在心底多年的阴霾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哈哈,小鱼你说得对,老夫应该感谢他!”赵教谕笑声豁达,却是从陈年旧事里走了出来。 湛非鱼也没打算追问什么,只是对万云浩和秦家没半点好感,哼哼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教谕,我们且等着吧。” 从县学离开后,上了马车的万云浩闭着眼沉思着,岳父让他来探一探赵教谕的底。 秦家收到京城传来的密信,信中只道赵教谕手中有一个方子,乃是利国利民的方子,若是成了,秦家必定能一飞冲天! 万云浩当年是赵教谕启蒙教导,一直到他考上秀才,有十多年的师徒之情,可惜万云浩心里清楚赵教谕不但不会透露,没有将自己扫地出门不过是因为他的涵养和品格。 “姐夫,堂伯真打算收湛非鱼为徒?”秦邺不满的嘀咕着,趾高气昂的姿态里流露出不屑和抵触。 可毕竟年岁小,他眼中那一丝不安没逃过万云浩的双眼,终究怕被湛非鱼给比下去。 秦邺是秦家第二代里最有读书天赋的,可也是年纪最小的,是三房的老来子,他的两个哥哥和堂哥们早就成亲生子了,最大的孩子比秦邺这个小叔叔还要大一岁。 “赵教谕治学严格,湛非鱼必定是有真才实学,岳父大人想将她收入门下也正常,终究是个姑娘,说不定日后还会嫁与你成就一桩美谈。”万云浩安抚的摸了摸秦邺的头,眼底有鄙夷快速闪过,秦邺这些世家也只是投胎投的好罢了!论起天赋和才学,比之自己差远了 “谁要娶那个乡野丫头!”秦邺叫了起来,脸上的鄙视毫不掩饰,“一个乡下野丫头,除了会读书,她还会什么?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嫁妆估计还没有我一个月的月钱多,我要娶必定娶官家千金,这才是门当户对!” 万云浩眼神狠辣了几分,秦邺瞧不起湛非鱼,那是不是也瞧不上自己,谁让他万云浩也是出身乡野,成亲的聘礼都是秦家准备的。 …… 中午时分,天气燥热,县学的学生们纷纷回寝舍休息了。 “小鱼你不用担心,有陈大人在,必不会让人欺了你。”赵捕快就差拍胸膛保证了。 他们虽然只是衙门的捕快,可消息也灵通,如今陈大人投靠了章知府,所以仝大公子即使来了上泗县,那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我知道,多谢告知。”湛非鱼笑着道谢,看来孙福他们下大狱了,仝同知也着急了,所以派出仝大公子来打头阵。 县衙后堂。 仝旭虽然只是个秀才,可身为仝同知的长子,他自然有资格和陈县令平起平坐,“陈大人,孙福打着仝府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还请陈大人一定要严查到底,不让此等小人败坏了家父的官声!” 虽然俞夫人是仝旭名义上的母亲,仝旭称呼俞家兄弟为舅舅,可说到底孙福才是他血缘上的亲舅舅,仝旭此言虽是为了保全仝大人,可也让人心寒。 “仝贤侄放心,国有国法,孙福不但殴打县学教谕和生员,更是攀扯仝大人,乃是罪上加罪,本县必定会严查重判,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待!”陈渭彬面容冷肃而威严,即使孙福不是仝府二夫人的弟弟,他也不会放过这样无法无天的暴徒! 仝旭脸上笑容一僵,心里更是恨极,陈渭彬果真如父亲所说投靠了章知府,否则他怎么敢把舅舅下大狱,还将此案传的人尽皆知! “大人,湛小蒙童来了。”小厮在门口回禀一声后,便示意湛非鱼进了花厅。 “陈大人。”湛非鱼行礼后,看了一眼仝旭。 比起早上才见到的万云浩,仝旭明显差了一截,虽然衣着更为华贵,气势更是张扬,却没有万云浩的善于伪装。 “原来这就是上泗县的小神童,久仰大名。”仝旭朗声笑了起来,却是主动示好,“今日来的匆忙,这块玉佩权当是见面礼了。” 从年岁而言,仝旭已经二十一了,再者他已有秀才功名,勉强能算是长辈,给湛非鱼一个见面礼也合适。 仝旭随身携带的玉佩,品质自然不会差,小鱼佩通透温润,却是上好的青白玉。 若是个眼皮子浅的,肯定会收下。即使是个清高的,可仝旭只道这是长辈给的见面礼,顺势收下才符合情理。 退一步说,也能把这价值上百两银子的玉佩当做仝旭的赔礼,他再撇清关系,孙福也是孙氏的弟弟。 “孙福纵仆打伤我师长,即使和仝府无关,却也是仝府给了孙福打人的底气,仝公子的玉佩还请收回,否则我有何颜面回县学读书!”湛非鱼绷着小胖脸,疾言厉色的回绝了仝旭的示好。 陈渭彬和仝旭都一愣,两人都没想到湛非鱼会如此直白。 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世家,一贯都看穿不揭穿,看破不说破。不管私底下如何结仇,面上却都是笑意盈盈,不给人留下话柄。 仝旭面色倏地一沉,气湛非鱼的不识抬举,却也放下心来,终究是个乡野丫头,难成大器! “湛小蒙童好大的脾气!”讥讽声响起,仝旭不屑的看着一脸桀骜的湛非鱼,想到之前的布局,眼底有嘲讽快速闪过,希望明日她还能如此硬气! “仝公子过誉,比不得孙福!”湛非鱼冷笑的怼了回去,“一介商贾敢在县学门外殴打读书人,放眼整个大庆朝也找不出第二人!” “你!”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仝旭大怒,却也知道不管是陈渭彬还是湛非鱼都铁了心要和仝府为敌,再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不打扰陈县令办公,告辞!” 陈县令也没理会怒而离开的仝旭,而是看着湛非鱼道:“日后不可如此莽撞。” “是,学生谨记大人教诲。”湛非鱼收敛了周身的尖锐,又成了乖巧懂礼的小蒙童,“大人,仝大公子前来是?” “试探一下本官的态度罢了。”陈渭彬解释了一句,他将孙福下大狱了便表明投靠章知府的态度,仝旭此举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陈渭彬扫了一眼花厅外,小厮和丫鬟立刻会意的退到了庭院里站着,自己听不到屋内的谈话,也确保不会有人来偷听。 第105章 胆大包天 “小鱼,你可知一旦得罪仝同知,于你而言却是后患无穷。”陈渭彬正色开口,刚硬的面容里透着担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好似当初的曾家,曾玉泉都被判秋后问斩了,曾夫人也被看押了,却依旧能用银子使人放出不堪的流言蜚语。 不管仝府会不会被孙福牵连,总会有些底蕴在。仝府不被牵连,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湛非鱼和陈渭彬。 若是被连累了,仝府的底蕴不足以报复陈渭彬,那倒霉的势必湛非鱼这个软柿子,谁让她无权无势好拿捏。 “多谢大人的提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学生认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君子。”掷地有声的话语响起,湛非鱼绷着脸,神情肃穆而认真。 前者只能体现一个人的标准和底线,能做的才去做,不能做的就不去做。 可后者却是真君子,明知道不可行却去做,这便是舍生取义,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 陈渭彬神色动容,这些年他被打压却不曾低头,何尝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这一瞬,陈渭彬看向湛非鱼的目光里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热切,君子之交大抵如此,不关乎年岁,而是他们有共同的理念和追求。 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再次响起,“大人,学生目前只能是前者。” 正兀自感动的陈渭彬…… 白胖的包子脸上笑容有一瞬间的心虚,湛非鱼挺直小身板,得意洋洋的开口:“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怕得罪仝府,我上面有人罩着!” 默默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陈县令,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表情的僵硬。 敢情小姑娘是有后台和靠山,所以才不怕得罪仝府,什么宁死不屈,什么杀身成仁都是他想多了…… 从县衙离开后,湛非鱼总感觉陈县令表情有点不对劲,好似要弄死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一想,湛非鱼又斗志昂扬的回县学继续上课,打铁还得自身硬!不能总靠大哥哥罩着,自己得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湛非鱼一天的好心情终于在散学回到金林村后消失了。 “太爷爷,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湛非鱼掏了掏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早上竟然有媒婆上门提亲,娘还打碎了张家祖传的小鱼配,价值五千两! “小鱼,都是娘的错,你别管,张秀才要索赔就让娘下大狱!”经过一天时间的沉淀,李氏早已经有了决定,也没有了早上的慌乱和不安。 “娘,你别担心。”湛非鱼握住李氏的手,沉静的目光让人臣服和信任,“这事交给我来解决,娘,我晚上想吃蒸鸡蛋,” 李氏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去灶房里忙活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小鱼烧几次饭。 村正神情急切的追问道:“小鱼,你有什么法子?” “五千两?卖了张家估计也就这个价。”湛非鱼哼哼两声,比起赔银子,张家来提亲更加恶心自己。 普通人一年能赚十两银子已经不错了,村里没分家的人家,一大家子七八个人一年存个五十两也就顶天了,一百年才五千两。 上泗县的铺子,生意若是一般的,一年也就赚个二三百两,当然泰福酒楼、乐山居这种除外,可五千两估计也要两三年时间。 老族长一声长叹,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即便知道是个陷阱,可如今已成了定局。” 李氏众目睽睽之下摔了木盒,把小鱼配给摔碎了。 甭管是不是祖传的,只要把玉佩送去珍宝轩估价,即使没有五千两,只怕也差了多少,对农家人而言依旧是天价。 “小鱼,你可考虑过仝府的提亲?”村正声音有点低,莫名的有些心虚,虽然他感觉仝府这门亲事是真的不错。 湛非鱼摇着头,看村正和老族长都有些失望,不由笑道:“我和张秀才有仇,和仝府估计就是那种杀了全家连老祖坟都要刨掉的那种。” 呃…… 村正和老族长傻眼了,两人震惊的看着表情心虚的湛非鱼,小姑娘连府城都没去过,她怎么就和正五品的同知大人结下这般不死不休的仇恨? 湛非鱼对着两个长辈厚脸皮的笑着,套用升级爽文的套路,主角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结仇不杀敌怎么升级呢。 “所以那玉佩只有八九是仝府给的,王媒婆来提亲一是为了示好,二是为了当个证人。”湛非鱼总算明白下午在县衙的时候,仝大公子怎么离开的那么干脆,敢情早就挖好陷阱等着自己了。 “小鱼,你的意思是仝府这是逼着你答应提亲?”老族长想到之前还和村正商量着,要不要去府城打探一下,若仝三公子是个好的,就让小鱼答应这亲事。 这会知道真相了,老族长恨不能带着锄头把仝家的老祖坟给扒了,这哪里是提亲,分明是逼婚! “太爷爷,你也别担心,我明天找人借银子赔给张家就行了。”湛非鱼笑着开口,大哥哥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五千两虽然多了一点,想必还是能拿出来的。 不过这个人情怎么还呢?要不把火药方子告诉大哥哥。 湛非鱼想了想,乌黑的双眼里燃烧起怒火,或者该找顾大学士去拿银子,毕竟仝府是顾二叔招来的,不拿自己当诱饵,仝府又怎么会盯上自己。 这会除了仝府,湛非鱼估计万云浩和秦家也盯上自己了。 村正和老族长对望一眼,这可是五千两!小鱼竟然轻飘飘的就说去借。 一时之间,两人心头五味杂陈着,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小鱼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五千两竟然说借就借。 …… 第二天,县学。 湛非鱼看着桌上从银锭子到碎银子,呆呆的眨眨眼,竟然还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加起来足足有五百多两银子。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文敏等人拿着书高声诵读着,一个个专注又认真,似乎根本不知道湛非鱼桌上的银子是怎么来的。 湛非鱼笑了笑,将银子小心翼翼的收到了书箱里,三张银票应该是教谕他们拿来的,银锭子是师兄们的,这心意她记下了。 文敏等人的目光偷偷的瞄了过去,见湛非鱼收了银子,年轻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来,他们能力有限,所有人加起来也就凑了两百多两银子,只是尽点绵薄之力。 而赵教谕、窦夫子见湛非鱼并没有因为五千两的银子受影响,也放下心来,有活字印刷术这样的功绩,朝廷赏赐五千两银子也不算多。 湛非鱼本打算利用一个时辰午休的时间去乐山居,却没想到半途遇到谢老爷。 泰福酒楼,大堂。 “昨天早上才发生的事,今天中午都传遍了?”湛非鱼笑了起来,欢快的小模样好似欠下五千两银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谢老爷瞅着坐对面的小姑娘,甭管其他的,就这份心性而言,湛非鱼就不是池中之物! “五千两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老夫这些年还存了一点银子,小蒙童若是需要的话,老夫倒可以拿出一千两。”谢老爷之前打算卖个好,只借五百两。 可看湛非鱼这从容淡定的模样,一狠心就提到一千两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日后湛非鱼若是金榜题名了,今日这善缘就有用了。 湛非鱼一怔,笑问道:“谢老爷就不怕这一千两打水漂了,毕竟我出生乡野,身无长物。”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谢老爷摸着胡子朗笑着。 五千两对普通人而言是个天价,可对达官显贵不过是一点银子而已,湛非鱼背后有卫所的大人撑腰,五千两绝对难不倒她,鲜花着锦哪有雪中送炭来的有诚意。 就冲着谢老爷这么慷慨,湛非鱼也只能接受好意,“若是需要的话,我一定不和谢老爷客气。” 至于之前散播流言的事,也只能一笔勾销了,毕竟村里人还靠着泰福酒楼赚银子。 二楼,这个时间点泰福酒楼已经没客人吃饭了,秦邺一眼就看到楼下相对而坐的湛非鱼和谢老爷,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一个小姑娘和糟老头子相谈甚欢,如此不知廉耻,还读什么圣贤书!” 士农工商!谢老爷子即使穿着锦衣绸缎,在秦邺眼里依旧是个不堪入眼的遭老头,嫌弃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想到昨晚在酒楼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秦邺眼中有得意闪过,咚咚的就往下楼了。 “湛非鱼,听说你欠了五千两,要卖身还债了。”秦邺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郎,可脸上却是满满的恶意。 秦邺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几眼,一脸施舍的道:“看在你读书识字的份上,你若卖身为奴给我当个侍奉笔墨的丫鬟,这银子我就借给你了。” 谢老爷怀疑的看着趾高气昂的秦邺,果真是府城来的小少爷,一开口就是五千两,不过他不是为了羞辱湛非鱼,而是看上她了吧?否则五千两能买多少丫鬟。 湛非鱼学着秦邺刚刚的模样,也看货物一般看打量了他几眼,薄凉薄凉的开口:“别说的你好像很有钱,你把五千两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就是五……”秦邺掏荷包的动作一顿,在湛非鱼鄙夷的目光里瞬间涨红了脸。 五千两可不是五十两!秦家再不差钱,秦邺也不可能拿出五千两来,更何况他这会人在上泗县,身上最多也就一二百两而已。 湛非鱼咧嘴笑着,微微昂着下巴,嫌弃的摆摆手赶人,“没银子就别充有钱人,一边玩去,别耽搁我们谈正事。” “阿邺,不可无礼。”万云浩一手按在秦邺的肩膀上,制止了他发怒的动作,温声笑道:“湛小蒙童又见面了。” “还请万举人约束好自家子弟,我可不是他爹娘长辈,要包涵他的粗鲁无礼。”湛非鱼冷声开口,胖嘟嘟的脸上没有了笑,看起来就显得冷漠疏离。 谢老爷只知道这两人是府城来的,没想到这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是个举人老爷! 再看湛非鱼这冷漠恶劣的态度,谢老爷恨不能把自己发福的身体给缩起来,对举人老爷都敢如此无礼,湛非鱼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底气啊? 万云浩表情微微一沉,自从他考上举人后,在南宣府谁不夸一句青年才俊,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他万云浩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贫如洗的寒酸读书人。 万云浩摁在秦邺的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没察觉到湛非鱼的敌意,继续道:“秦家惜才,湛小蒙童没必要为了黄白之物赔上自己的亲事,仝家三公子并非良配。” “姐夫,她既然不领情就让她嫁给仝曜那个蠢货。”秦邺幸灾乐祸的开口,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湛非鱼突然笑了起来,微微仰着头,这模样一看就像是要搞事。 “这是万举人的经验之谈吗?”湛非鱼笑的恶劣,像是没看见万云浩陡然阴沉的眼神,“万举人大可放心,我虽没银子却有一身傲骨,黄白之物也好,前途野望也罢,都不能使我摧眉折腰事权贵。” 万云浩狠辣的眼神里陡然迸发出慑人的杀意,她怎么敢? 湛非鱼毫无畏惧的看着面容狰狞的万云浩,一字一字冷声道:“教谕是我夫子,万举人最好祈祷我永无出头之日,否则有些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好,很好,果真有志气,我且等着!”万云浩怒极反笑着,若是之前他还想把湛非鱼嫁给秦邺,他虽是秦家的女婿,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如今,万云浩只想着毁掉湛非鱼,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敢阻拦他青云路者,只有死! 看着万云浩带着秦邺离开了,谢老爷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的开口:“那是来自府城的举人老爷,看衣着装扮便知道出身大家族。” 湛非鱼看着面色苍白的谢老爷,扫了一眼四周,声音压低的只有两人能听到,“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谢老爷且放心,我这是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 半晌后,掌柜的不解的看着独坐的谢老爷,忍不住的提醒道:“老爷,你没事吧?” 猛地一惊,谢老爷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空空的座位,想到湛非鱼临走前那话,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她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再想到自己还打算借一千两银子给湛非鱼,会不会被朝廷误以为他在支持反贼…… 乐山居,后院。 重光一脸看稀奇的瞅着湛非鱼,笑的不怀好意,“你在金林村的时候就得罪死了上泗县的曾家;你在县学读书,就把府城仝同知给拖下水了,胖丫头,你这要是去了京城,岂不是要把皇亲国戚都给祸害一遍。” 湛非鱼两手一摊,无奈的耸耸肩膀,“不招人妒是庸才,我也没办法啊。” 抬手掐上湛非鱼的软绵绵的胖脸,重光哈哈大笑着,“这脸皮果真还是这般厚。” “重光叔!”湛非鱼恼怒的一瞪眼,快速的往后一退,摸了摸被掐痛的脸颊。 呃……看到湛非鱼白皙包子脸上两个明显的红色指印,重光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回头一看,对上自家七爷冷厉的凤眸。 “天这么热,我去切点西瓜端过来。”重光自说自话,身影咻一下窜了出去,精准的诠释了何谓落荒而逃。 “大哥哥。”湛非鱼扬唇笑了起来,揉了揉脸,“小孩子皮肤嫩,重光叔没用力。” “坐。”殷无衍示意湛非鱼坐下之后,这才道:“其他事你不用管,只需要拜师即可。” 有了顾大学士这位老师,放眼整个南宣府,谁还敢再欺辱湛非鱼,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无权无势,为了利益谁都敢扑上来咬上一口。 只是打算来借银子的湛非鱼低着头没说话,拜师顾轻舟的确有说不清的好处,可代价却是和殷无衍断绝往来,湛非鱼难得孩子气的固执起来。 看着以沉默来抗议的湛非鱼,殷无衍总是冷漠的凤眸不由的柔和起来,修长的手安抚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小脑袋,“你知我身为禁龙卫指挥使的位置有多危险,等日后我说不定需要你帮忙。” 身为孤臣,殷无衍能依靠的只有帝王的信任,可有朝一日一旦失去了这份信任,殷无衍面临的便是万丈深渊。 “你这话就是糊弄小孩子。”湛非鱼小声嘀咕着,依旧低着头,“翰林院不知道有多少状元榜眼呢,指望我帮忙,大哥哥你还不如早给自己准备退路更稳妥。” 神童二字虽好听,可惜没多大作用! 湛非鱼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孩子,别说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当不了状元,就算是个女状元又如何?翰林院六品修撰而已! 殷无衍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看来太聪明也不好,没办法糊弄。 “所以你更要拜师,身为我顾轻舟唯一的弟子,你说不定能号令天下读书人,别说保一个人,就算是保十个也不成问题。”内室里,顾轻舟的声音传了出来。 殷无衍瞬间收回手,又恢复一贯冷漠疏离的姿态。 湛非鱼抬头看向走过来的顾轻舟,撇撇嘴,“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指望别人还不如指望我手里的……” 话音戛然而止!湛非鱼没继续往下说,可她已经决定了! 火药方子虽然不够精准,但只要找到制造炮竹的匠人多次试验,想必一定能弄出火药来,真到了那么一天,大哥哥也能自保了! 若是重光在这里,只当湛非鱼在说大话。 可殷无衍和顾轻舟却不同,两人看着突然间信心满满的湛非鱼,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丫头该不会又有什么惊人之举吧。 “顾二叔。”湛非鱼笑着打招呼,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半眯着眼,顾轻舟打量着表情无辜而纯真的湛非鱼,“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想私底下给无衍。” “顾二叔说笑了,既然是秘方,那必定是无比珍贵,又不是大白菜,左一个右一个的。”湛非鱼咯咯笑了起来,只当顾轻舟在开玩笑。 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顾轻舟打量着神情自然的湛非鱼,半晌后笑道:“无衍对我有救命之恩,同为孤臣,我们一贯是互通有无,你既然信任无衍,自然也可以信任我。” “多谢顾二叔照顾大哥哥。”湛非鱼郑重的对顾轻舟行了个礼,态度陈恳而真挚,“我现在还小,日后若是能帮到顾二叔,任凭驱使。” 顾轻舟简直气结,这小丫头圆滑的和朝中那些老狐狸没两样! 殷无衍神色冷漠,可若仔细看便知道他眉眼里的孤寒冷漠褪去了些许,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带着暖意。 “小鱼。”殷无衍开口,看向湛非鱼道:“顾学士可以信任。” 哼!顾轻舟端着茶杯喝茶,破小孩人不大,城府不小! 不过一想到她若拜了师,这被信任被维护的便是他这个老师了,顾轻舟顿时感觉入口的茶水好似琼浆玉液,一口下去遍体舒畅。 湛非鱼迟疑了,苦着脸,纠结的看向殷无衍,“这个方子事关重大!能捅翻天的那一种。” 咳咳……顾轻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向湛非鱼, 殷无衍也是一愣,足可以知道湛非鱼这话的杀伤力。 身为“罪魁祸首”的湛非鱼站在原地,对着手指头干巴巴的笑着,所以她才不敢说啊,兹事体大,敢叫日月换新天! 第106章 逼上门来 “呃,顾大人?”端着一碟子西瓜进门的重光一愣,瞪大眼瞅着下巴处滴了一滴茶水的顾轻舟,惊吓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闭嘴!”顾轻舟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快速的擦了擦下巴,顺带着把衣襟处的茶叶给抖了下去。 殷无衍面色同样凝重,看向重光冷声道:“去外面守着。” “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重光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身影咻一下蹿了院子里的树上,这位置极好,任何人都别想无声无息的靠近屋子偷听。 屋子里,顾轻舟眯着眼打量着湛非鱼,还是那副豁达儒雅的姿态,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审视和深意。 殷无衍虽是弱冠之年,可周身气势肃杀狠厉,完全不惧顾轻舟这样精明狡猾的老狐狸,冷声赶人:“顾大人还请自便!” 虽然殷无衍希望湛非鱼拜师,不管是南陵顾氏,还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有顾轻舟保驾护航,湛非鱼绝对前途无忧。 但顾轻舟若不愿,殷无衍倒也不强求,以他的能力还是能护住小姑娘,不过是多费点心思罢了。 “这可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还不准老夫多看几眼?”顾轻舟没好气的开口,压下心底的一丝不安,笑着开口道:“小鱼啊,给老师说说你又听到什么方子了。” 至于这方子究竟是湛非鱼自己的,还是她听到的,或者是其他来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子本身。 湛非鱼看向殷无衍,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打算开口,此举又惹得顾轻舟醋意大发,自己的小弟子啊,竟然更相信殷无衍这臭小子,师门不幸! 树上,重光透过窗户看向屋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自家七爷、顾大学士还有胖丫头,三人就好似要团伙作案的匪宼一般,凑到桌边在密谋着什么,只不过声音太小,重光根本听不到。 “这个方子在行军打仗能起到决胜的作用。”湛非鱼此言一出,殷无衍和顾轻舟面色更为凝重。 “如果制作成功的话,绑在箭矢上射出去,落入人群里,一箭至少能早上六七人的伤亡;若是用于攻城,不管城门和城墙多结实,只要分量足够,直接能把城门炸开。”湛非鱼简单形容了一下火药的用处。 殷无衍神色微微一变,顾轻舟也想到了,“大庆元年,京城一处炮竹铺子失火了,当时火光冲天、声若奔雷,屋宇、围墙轰然倒塌,炸死了掌柜和两个伙计,铺子外的行人被掀翻出去数米远,重伤三人,轻伤十多人。” 果真是聪明人,自己开个头就立刻想到了!湛非鱼敬佩的看着殷无衍和顾轻舟,“是,类似炮竹,但这是可控的,而且威力更大。” 火枪和火炮,湛非鱼是不想了,这不是有火药方子就能造出来的,但简易的炸药在冷兵器时代绝对称得上神兵利器。 顾轻舟绷直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软软的靠在椅子背上,半眯着打量湛非鱼,无奈道:“难怪你说能捅翻天。” 这简直都能改朝换代了!若是圣上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几位皇子知道,顾轻舟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 湛非鱼睁大双眼,黑长的睫毛眨动着,表情无辜又纯善,这不是话赶话嘛,否则她怎么敢说出来。 “小丫头。”顾轻舟在震惊后忽然来了兴趣,笑的意味深长,“你这么信任无衍,就不怕他把你囚禁起来,把你脑子里那些方子都给逼问出来?” 顾轻舟来南宣府之前调查过湛非鱼,也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比起同龄的孩子更早慧更聪明,去私塾读书后就好似开了窍一般,展露了惊人的读书天赋。 当然,顾轻舟见过很多早慧聪明的孩子,有些比湛非鱼更出色,顾轻舟诧异的是她的自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每日也就睡两个多时辰,余下时间除了吃饭都在读书。 这份心性别说一个小蒙童,就是那些寒窗苦读打算科举的学子都做不到,这么一个聪慧又自律的小姑娘,按常理而言必定是有野心有城府的,可她却傻乎乎的把这么重要的方子告诉殷无衍。 湛非鱼看向面容俊美却冷漠的殷无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差一点被吓尿的怂样,顿时小脸一红。 湛非鱼迁怒的对顾轻舟一瞪眼,肉嘟嘟的双下巴一昂,显摆道:“这叫做士为知己者死,顾二叔你没朋友知己,所以不明白也正常。” 这破小孩!顾轻舟突然感觉手痒痒,好吧,破小孩还没拜师,还不能揍。 殷无衍同样想到当初那一幕,抬手揉了揉湛非鱼的头,“不可对顾大人无礼。” “哦。”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顾二叔,刚刚失礼了,还请多包涵。” 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身影,顾轻舟莫名的感觉更气了,他的小弟子啊,这胳膊肘分明往外拐! 等湛非鱼带着五千两的银票离开后,顾轻舟笑着道:“年前你收集那些文章,我还当你结交了寒门学子,你对破小孩倒尽心尽力。” 殷无衍和湛非鱼要说认识有半年多,可真正接触也就几次,他的性子无情的到有人死在面前都不会对看一眼,却对小丫头几次施以援手,也难怪顾轻舟诧异。 “士为知己者死,顾大人身为孤臣自然不明白。”殷无衍把湛非鱼这话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 这俩破孩子!顾轻舟气结,多智近妖的两人偏偏干出这么草率的事来,但凡传出去一点点风声,真的是要掉脑袋的。 半晌后,顾轻舟正色道:“身为我弟子,我朝中也有敌人,可他们针对破小孩至多是无伤大雅的算计,但若是外人知道破小孩是你的弱点,那便是致命的危险。” 身为帝王手中的尖刀利刃,殷无衍自十三岁进入禁龙卫,五年来,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是被禁龙卫搜查到罪证,最后满门问斩的家族。 可以说殷无衍的仇人都是有血海深仇的死敌,但他武艺高强,身旁都跟着禁龙卫的下属,他没有弱点,让敌人即使再恨也无从下手,可一旦殷无衍有了软肋,除了会拖累他自身之外,湛非鱼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 自玉佩被摔后,张秀才并没有立刻带着人上门索赔,湛非鱼估计他是在等今日县学休沐过来。 “小鱼,村口来了好多辆马车。”柱子跑的太急,这会都喘不过气来,“我马上去找村正和老族长。” 不等湛非鱼开口,柱子又旋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李氏手中的豇豆啪一下掉地上了,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张秀才不来,李氏心里不安,可今日他们来了,李氏同样惶恐。 “娘,放心吧,交给我来处理。”湛非鱼擦了擦额头的汗。 刚刚打了一套拳,小脸红扑扑的,再加上灿烂的笑容,好似初升的朝阳,给人以温暖和安心。 李氏点点头,心定了几分,又催促道:“你赶快进屋擦洗一下,别着凉了。” 这几日村里人谈论最多的就是被李氏不小心摔碎的玉佩,价值五千两那!把全村的银子凑一起都不够。 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村里的小路给堵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进不来只好停在村口。 “穷山恶水出刁民!”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秦邺嫌恶的直皱眉头,却也只能下马车,却一脚踩到鸡屎上。 “啊!”秦邺恼怒的喊叫着,恨不能把靴子给扔掉,可马车上没有备鞋子,他只好在地上蹭了又蹭。 万云浩对着下马车的仝旭拱拱手,态度一如当初,“大公子。” “万兄。”仝旭回礼,如今仝家被读书人口诛笔伐,万云浩却没有落井下石,这让仝旭对他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一旁秦邺不屑的撇撇嘴,若不是有点畏惧万云浩这个姐夫,他都要开口讥讽仝旭了。 孙福算个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的商贾而已,竟然敢去县学殴打教谕和生员,身为清贵的读书人,秦邺自然迁怒到了仝旭身上。 谢老爷是最后下的马车,一旁随从低声道:“老爷,万举人竟然对那位公子如此客气。” “闭嘴,多听少说!”谢老爷警告的瞪了一眼随从,那位大公子气质矜贵,必定是来自府城的大家族,岂是他们能在背后议论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院门口,可惜院门却从里面拴住了。 张家的仆人甲将院门拍的咚咚响,高声喊着,“开门!快开门!” “什么神童那,我看是缩头乌龟!”仆人乙嘲讽的骂着,一脚踹在院门上,砰的一声响,幸好木头结实这才没被踢坏。 “干什么呢?”村里人不满的喊了起来。 几个汉子更是挡到了院门口,对着张家仆人扬起拳头,“有事说事,不准来我们村里撒野!” “这么一大早的,小鱼还没有起来呢。”山娃子娘附和的嚷起来,敌视的看着张秀才和马媒婆。 仝旭、万云浩和秦邺则站在人群外,他们只是过来看热闹的,没必要和这些粗鄙的村民闹矛盾,再说这是在金林村,若是犯了众怒,他们带的仆人和护院可扛不住上百个村民。 张秀才看向从人群里走过来的村正,胖的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村正,湛非鱼这是打算赖账吗?” 湛非鱼几日前说去借银子,但这可是五千两,上泗县谁能倾家荡产的把银子借给小鱼? 可输人不输阵,村正看着矮胖的张秀才冷声道:“张秀才也是读书人,不说送一张拜帖,至少要提前告知一声,这一大早的就带着人打上门来,小鱼年纪小被吓到也正常。” 不等张秀才反驳,村正开口道:“柱子,叫门。” “好嘞。”柱子故意的挤开仆人乙,这才高声喊门,“婶子,小鱼,村正和老族长都来了,你们不用怕,可以开门了。” 李氏栓了院门纯粹是因为湛非鱼在擦身,防止被外人冲撞了,这会看到湛非鱼从卧房里出来了,李氏也就把门打开了。 呼啦一下,院子里一下子站满了人。 “太爷爷,村正,请坐。”湛非鱼招呼着老族长他们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至于其他这些登门的恶客,椅子凳子就这么多,没坐的只能站着。 万云浩、仝旭、秦邺也顾不得嫌弃了,赶忙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就是湛小蒙童的待客之道?”自恃身份的张秀才慢了一步,只好站着,但脸色格外的难看。 坐在方凳上,湛非鱼笑着开口:“张秀才没必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可称不上客!” “再者我希望今日事后,张秀才别再找媒人来提亲了,大庆朝的男子就算死绝了,我也看不上张天豪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你……”张秀才老脸气的铁青,张天豪再不成器那也是他的独子,今日屋里屋外都是人,这话一传出去,张天豪什么名声都没有了。 湛非鱼人小鬼大的叹息一声,“看来太有天赋也是一桩麻烦,我知道我很优秀,让张秀才你不惜放下私仇,甚至拿出张家祖传的玉佩来提亲,可即便你把张家的祖业都当成聘礼,我也看不上张天豪,张秀才你死心吧!” “她?”秦邺傻眼的看着语出惊人的湛非鱼,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她得多自信才敢这样自夸! 万云浩和仝旭也是表情皲裂,且不说湛非鱼这言论多大胆,至少被她嫌弃的张天豪是没有脸面出现在人前了,被一个小姑娘如此贬低,简直是奇耻大辱! 村正和老族长、族老都没说话,心里无比痛快,张秀才有脸反驳吗? 媒婆是他找来的,价值五千两的祖传玉佩也是张家的彩礼,啧啧,这不是提亲,这是倒贴的卖儿子。 张秀才气的差点呕出一口心头血,猩红的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凶光,恨不能把牙尖嘴利的湛非鱼给活剐了泄恨。 “闲话不必多说,你娘摔了我张家的祖传玉佩,我是来要赔偿的!”张秀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手一挥,身侧的随从立刻拿出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摔成两半的小鱼配。 “这位是珍宝轩的陶掌柜,麻烦你来评估一下我张家玉佩的价格。”张秀才往旁边退了两步,不再和湛非鱼做口舌之争,省的气死自己。 去过珍宝轩的人都认识陶掌柜,此刻他走上前来,对着屋里的众人拱拱手,“老朽陶谦,今日受张秀才之托前来,诸位若是对鉴定结果有异议,老朽愿意承担责任。” “陶掌柜请。”湛非鱼笑着开口,收敛了冷意和尖锐,又是个书卷气浓郁的漂亮小姑娘。 陶掌柜小心翼翼的从木盒里拿出玉佩来,“要鉴定是不是真玉,可将水滴在玉上,如成露珠状而久久不散开则是真玉,反之便是劣质玉石。” 珍宝轩的伙计对着院子里的人开口道:“麻烦哪位婶子哪个碗,顺便装点水。” 如此一来就能杜绝作假,山娃子娘赶忙进了灶房,等水端来了,陶掌柜将一滴水滴到了玉上,果真如他所言是真玉。 “看来是真的玉啊。”院子里的村民惊呼起来,他们平常都没见过多少玉饰,更别提鉴别真假了。 “其次用手触摸,上品的玉石触感冰凉滑润。小蒙童可否要试一下?”陶掌柜询问道,农家人清贫,不像是世家子弟自小就和古董玉器打交道,看的多自然就会品鉴。 湛非鱼摇摇头,“不必,陶掌柜请继续。” “将玉对着光线,若是颜色剔透,内部无裂痕,品质便是上佳。”陶掌柜一边解说一边鉴定,最后得出了结果,“诸位,根据老朽这些年在珍宝轩的经验来看,这块玉佩若是完好无损,价格在四千到五千两之间。” 黄金有价玉无价!品相好的玉饰可遇不可求,若是碰到喜爱的人,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张秀才很满意这个结果,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便作价四千两,湛非鱼,你是打算成为我张家的儿媳妇还是照价赔偿?” 李氏面色一白,虽然便宜了一千两,可四千两依旧是天价! “若是给不出银子,就别怪我不客气,等上了公堂,人证物证俱全,相信陈大人也会给出公正的判决!”张秀才展露出咄咄逼人的强势,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坐长凳上的仝旭看向湛非鱼,等了几日他的耐心已经告罄,“湛非鱼,你若是把手中的方子卖给我,我愿意出价五千两!” 嗬!什么方子这么值钱? 老族长、村正和族老,包括院子里的村民都吓了一跳,这么一来小鱼还能赚一千两! 湛非鱼看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张秀才和仝旭,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仝大公子这价格是不是给的太低了?能让仝府起死回生的方子就值五千两银子,仝府上上下下的性命是不是太廉价了?” 第107章 没有退路 “湛小蒙童可想清楚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仝旭面色难看,五千两银子都不满足,她难道以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能保住方子? “不劳仝公子费心。”湛非鱼并不买账。 从仝旭开口说买方子,万云浩眼神微微一沉,也对,秦家都能收到消息,仝大人朝中有人,消息必定更灵通。 想到仝府因为孙福的事被南宣府的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声讨,万云浩又放下心来,这未知的方子若是值五千两,想必湛非鱼更愿意卖给秦家。 张秀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仝旭,见他微不可察的点头后,气势汹汹的开口道:“湛小蒙童,你是现在还银子还是等上了公堂再还?四千两,一文钱都不能少!” “稍等。”湛非鱼答应的干脆,转身往堂屋后的卧房走了去。 “她真借到银子了?”泰福酒楼的伙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可是五千两那!就算是自家老爷一下子也拿不出来啊。 谢老爷眯着眼看向脸色陡然难看的张秀才,啧啧,估计谁都没想到湛非鱼真打算还钱,而且还豪气的都不还价。 陶掌柜鉴定了玉佩的价格后就退到一旁,和王媒婆、马媒婆站到了一起,三人面色都有点不安,这事说起来和他们无关,可他们却是站在张秀才这边的。 湛非鱼小小年纪就能拿出五千两银子来,再加上她的读书天赋,这若是过个七八年,来个秋后算账,他们该如何是好? 堂屋一片安静,湛非鱼回来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刷一下,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这是四千两的银票。”湛非鱼把装银票的木盒放在八仙桌上,又拿起一式三份的收条,“张秀才看一下,若是没问题就签字摁手印吧,太爷爷,劳烦你和村正、谢掌柜的当个见证人。” 张秀才阴沉着脸,拿过收条快速的扫了一眼,看到这风骨初现的字迹后,面色更为凝重。 四千两银子只是从他手里过一下,可他和湛非鱼之间的仇恨又加深了,即使张秀才厌恶湛非鱼,可字如其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结下了一个可怕的仇人! 摁下手印的这一瞬,张秀才突然懊悔毒杀了林夫人,否则一点矛盾不至于发展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好字!”谢老爷子忍不住的赞了一句,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回头,这要是一条道走到黑,日后被秋后算账就惨了,他是有银子,可终究比不得读书人清贵。 陶掌柜经营珍宝轩多年,对字画也有几分了解,凑到谢老爷身旁瞄了一眼,面露震惊,入学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把字练成这般,难怪都道湛小蒙童读书刻苦。 签字画押后,玉佩抵给了湛非鱼,张秀才收了四千两银票面色难看的离开了。 仝旭看着赔了银子却面不改色的湛非鱼,也想一走了之,可想到仝府如今的情况,仝旭压下怒火留了下来。 “湛小蒙童,既然无事了,我们也告辞了。”估计是看仝旭面色不对,谢老爷立刻告辞。 陶掌柜、王媒婆几人也表情讪讪的走了,再留下来不但得罪湛非鱼,连贵公子也得罪了,这真是里外不是人! 秦邺倒下留下来看热闹,可惜仝旭警告的目光看了过来,仝府再岌岌可危,也轮不到秦邺一个毛头小子来奚落! “大公子,告辞。”万云浩拍了拍秦邺的肩膀,两人也先离开了。 老族长和村正没离开,其他族老倒是走了。 “去门外守着。”仝旭冷声命令。 两个随从走了出去,如同门神一般守在大门外,让院子里留下来的村民吓了一跳,不时往堂屋里张望。 “湛非鱼,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和我仝府为敌?”撕掉了贵公子的面具,仝旭年轻的脸庞上阴云密布,眼神更是狠厉的骇人。 不等湛非鱼开口,仝旭冷声威胁,“我仝府朝中有三品大员坐镇,仝家的姻亲也都在各地为官,你若想鱼死网破,仝府奉陪到底!只是你包括你的族人,可否扛得住仝府的滔天怒火!” 自古民不和官斗!湛非鱼因为献方子有功,仝府暂时不能报复她,但湛氏一族包括金林村的人,仝府真动手便如同捏死蝼蚁一般简单。 老族长和村正脸色一下子紧绷起来,仝旭这话虽然让人愤怒,却也是实情。 他们普通老百姓连不入流的衙役都不敢得罪,仝同知是正五品的官员,仝家的姻亲、故旧即使是个七品县令,也够他们喝一壶。 湛非鱼不为所动,白嫩的包子脸上表情平静,这让仝旭怒不可遏的攥紧了双拳,一个乡野丫头,竟然蒋他逼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湛非鱼,我三弟仝曜和你年岁合适,你勤学苦读不也是为了谋一个好前程,你若愿意订下亲事结下秦晋之好,你读书科举不但能得到仝府的支持,日后成亲,仝曜无通房小妾,你的嫁妆归你,仝曜分的的家产交给你子女继承!” 仝旭再次抛出诱饵,把仝曜这个三弟给卖了,三弟不喜读书,娶了湛非鱼这个厉害的媳妇,日后也能支撑起三房,至少不会拖累自己。 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走上前来,压低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大公子,若是寻常方子,你的威胁的确有效,可惜这个方子关系到天下读书人,是全新的印刷术,你认为仝府的姻亲故旧还会报复吗?” 仝旭震惊的站起身来,难怪她将方子献给了朝廷,此事一成,湛非鱼必定会被天下读书人感激。 再想到还在县衙大牢里的孙福,仝旭面色刷一下苍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沉默半晌后,仝旭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亲事也好,方子也罢,都无关紧要了,他必须在消息暴露之前把仝府摘出来! 大榕树下,秦邺看不上粗鄙的村里人,看了一眼和村民相谈甚欢的万云浩,嫌弃的撇撇嘴站一旁发呆。 突然,秦邺喊了一声,“姐夫?” 万云浩回头一看,却见两匹骏马飞驰而去,而马背上赫然就是仝旭和他的随从。 “仝府马车都不要了?”秦邺不解的嘀咕,这一鞭接着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赶着去投胎啊? 从村民口中,万云浩已然知道湛非鱼这几年的事,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如此有心计也如此冷血无情,万云浩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走,我们回湛非鱼家。”万云浩和村民彬彬有礼的告辞后,带着秦邺再次往湛非鱼家中走去。 老族长和村正还没走,便看到万云浩进门了,眉头不由一皱,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看衣着便知道非富即贵。 “万举人也是来谈方子的事?”湛非鱼冷声问道。 她和仝府因为孙福结了仇,日后院试、乡试都要去府城,孙福也好,仝府也罢势必会报复,所以湛非鱼只能选择章知府来防患未然。 陈县令对湛非鱼有恩,他也选择了章知府,说白了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他们三方已是同盟。 万云浩似乎没察觉到湛非鱼的敌意,温声笑道:“章知府在南宣府根基浅,否则也不会被仝大人牵制,秦家乃是书香门第,湛小蒙童日后要科举,除了章知府的庇护外,若是再有秦家保驾护航,必定会青云直上。” 方子对章知府可有可无,孙福殴打县学教谕和一众生员,这事已经连累到了仝府,章知府肯定会趁机夺权,牢牢的掌控南宣府。 可秦家若是得了方子,湛非鱼等于又多了一个盟友。 章知府日后会升迁调任,但秦家的根基就在南宣府,得到秦家的庇护,即使仝府日后报复,秦家也能保下湛非鱼和湛氏一族。 “我若不答应,是不是就等于和秦家为敌了?”湛非鱼冷声反问。 万云浩抛的诱饵再大,她也不会答应,和他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这倒不至于,秦家的度量不至于如此狭小,只不过没有秦家的帮忙,章知府那边仅有一半的胜率,若是胜了也就罢了,若是章知府惜败……”万云浩和仝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言语直指人心,冲着你的弱点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举人不必多言,我的方子已经交给朝廷,不会和任何家族合作,两位请吧。”湛非鱼态度坚决。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狂到几时?”秦邺怒不可遏的开口,一把抓住万云浩的胳膊,“姐夫,我们走,有她后悔的时候!” 一个破方子而已,还以为拿到了免死金牌! 既然湛非鱼不识抬举,秦邺就等着看她栽跟头,乡野出身的小丫头而已,哼,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到时候被仝府报复她就知道怕了。 从湛非鱼拿出了四千两银子后,老族长和村正就不打算在这事上插手,两人又叮嘱了湛非鱼几句,让她注意安全就离开了,事太大,已经不是他们这把老骨头能管的。 …… 入夜,金林村一片静谧,家家户户的蜡烛都熄灭了,只是躺到床上后,还忍不住说起白天的事来,四千两银子啊,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 殷无衍无声无息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另一边卧房里的李氏。 “转折处不够流畅。”殷无衍一开口,正临帖的湛非鱼面露惊喜,随后提笔重新写,可惜犯的是同样的错误。 看湛非鱼接连写了三个字后,殷无衍迟疑了一瞬间,却是站到了她身后,修长却冰凉的手握住了湛非鱼的手,“放松力度,顺着我的动作来写,仔细感觉一下转折处的运笔。” 这便是有老师和没老师的区别,赵教谕、窦夫子他们对湛非鱼极好,可还要教导其他学生,不可能如此细致的教导湛非鱼一人。 一刻钟之后,终于找到了感觉,湛非鱼回头感激的看向殷无衍,“我学会了。” 蜡烛的灯光下,小姑娘笑靥如花,乌黑的眼睛里是最纯粹的喜悦,殷无衍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这般干净的目光了。 在禁龙卫,他缉拿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骨子里都黑透了,而不管是宫中还是京城,但凡殷无衍接触过的,即使是五六岁的稚童,对他不是惧怕便是巴结。 唯独面前这个小姑娘,人人都道她聪慧,有心计有手段,可殷无衍却只看到她隐匿在冷血下的良善,待她一分好,便会还上十分,怂的时候挺怂,可固执起来却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和决然。 湛非鱼重新拿过一张纸,专注又认真的写了起来。 直到一张纸写满了,看着最后几个字,湛非鱼笑眯了双眼,“我写好了。” 殷无衍放下手中的文章,无法把手中这篇制艺文和眼前求表扬的小姑娘重叠起来,破题、承题如此犀利,从遣词造句来看绝对以为是三十多岁的人所昨,湛非鱼有时候真不像个小孩子。 “朝中诡谲,你年纪还小,可以将左手字练起来。”殷无衍沉声开口,看着瞪大眼的小姑娘压着笑道:“以你闯祸的本事,多一项能力便是多一个保障。” 至于其他,殷无衍打算回京城之后亲自挑几个人,等训练出来后就送到小姑娘身边,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至少也能有自保。 湛非鱼看着自己白胖胖的左手,做了个握笔的姿势,只感觉各种别扭,这要是练左手字,想想就头皮发麻。 “右手练第二种字体也可以。”台阁体只是应试时用,殷无衍仔细看着湛非鱼的临帖,倒是可以把草书练起来。 不练可以……对上殷无衍深不见底的冰冷凤眸,湛非鱼瞬间就怂了,苦着脸点头,原本欢快的嗓音变得有气无力,“我尽力。” 看她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殷无衍冰冷的双眼里却有笑意快速闪过,她倒是识时务。 “大哥哥,你来是?”湛非鱼赶忙换了个话题,唯恐殷无衍布下临帖的任务。 “仝旭离开金林村后去见了孙福,半个时辰后快马加鞭的回了南宣府。”殷无衍说了一下情况,仝府必定要舍弃孙福来自保,“仝家有些问题,但罪不至死。” 也就是说仝府会被孙福牵连,在和章知府的角逐里也会落于下风,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南宣府的同知,湛非鱼的仇人。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若是可能的话,她也不愿意和人结仇,只是自己没得选择。 她若当个普通小姑娘,成亲后会有婆婆、妯娌的矛盾,想要多赚点银子,说不定会惹上地痞无赖,再倒霉一点,若是遇到个好色之徒、纨绔之辈,境地会更加悲惨。 湛非鱼不想被命运驱使,她也不想赌这个可能性,所以只能让自己读书科举,让自身变得强大,但这样一来,她遇到的敌人也会更强大,好比仝府。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殷无衍抬手揉了揉湛非鱼的头,不喜她此刻愁苦又无奈的模样,“等你拜了顾学士为师,便可以专心的读书做学问。” 说到底,还是因为湛非鱼无权无势,所以张秀才敢毒杀林夫人来毁她名声,孙福为了方子敢去县学威逼,仝旭也好,万云浩也罢,嘴上说着合作,不过是为了把方子拿到手,日后再处理了湛非鱼。 第108章 师徒俩 传说中的轻功?黑暗里,湛非鱼一双眼好似星辰一般,散发出璀璨的光亮。 “别乱动。”殷无衍低头看着兴奋的小姑娘,足尖点地的瞬间,修长的身影越过高耸的围墙进入了院子里,动作轻微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湛非鱼目光滴溜溜的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哥,是去书房还是卧房?” “卧房。”殷无衍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快步往内院方向走了去。 片刻后,张秀才被点了穴彻底昏睡过去。 湛非鱼脚在地上跺了跺,又把床柱和雕花什么的都摸了一边,“会不会有密室?” 不等殷无衍回答,湛非鱼又走到墙边,屈指敲了敲墙壁。 “墙外就是院子,不会有密室。”殷无衍看了一眼卧房,随后向着连着卧室的小书房走了过去。 湛非鱼蹑手蹑脚的追了上去,这模样跟小贼没什么不同,“四千两的银票,张秀才会不会存到钱庄了?” 仝旭离开的急,张秀才也没时间把银票给他,但放在私塾也容易招贼,毕竟张秀才早上大张旗鼓的上门要银子。 小书房不算多大,书桌后是一整排的书架,右侧临窗,左侧则是博古架,殷无衍蹲下身,手在书桌下摩挲着。 安静里,铛的一声响显得很清晰,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 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弹出一个抽屉,里面是个小铁盒,上面是特制的铜锁,而铁盒底部则是被铁链子固定在墙壁里,除非开锁,否则没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湛非鱼蹲了下来,“要撬锁?” 殷无衍指间多了一根银针,对着锁孔捣鼓了半晌,在湛非鱼期待的目光里,铜锁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张秀才还挺有钱的。”湛非鱼翻看着手里的地契房契,除了张家私塾这三进的大院子外,还有两间铺子,五十亩良田的地契。 湛非鱼拿起银票快速的数了数,除了早上从自己这儿拿走的四千两,还有两张五百两的,十张一百两的,加起来六千两。 这只是藏起来的银票,想必张秀才手边还有周转的银子,更别提平日里收藏的一些古董字画,这么一算,张秀才的身价足足有上万两。 殷无衍咔嚓一声又把铜锁给锁上了,把暗格重新推了回去,“银票都收起来。” 湛非鱼笑的跟偷腥得逞的小野猫一般,把银票一分为二,“那我还赚了两千两。” “都给你。”殷无衍没接湛非鱼递过来的四千两银票,他不差钱,再者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没办法和小姑娘接触,多留点银子给她傍身。 “会不会太多了?”湛非鱼迟疑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大哥哥,你手底下有受伤后没法在留在禁龙卫的手下吗?我可以用这些银票开铺子。” 殷无衍抱着湛非鱼刚走到院子里,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黑沉沉的目光怀疑的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我保证就是普通的方子,至多赚点银子而已。”赶忙表明态度,湛非鱼瞪圆了双眼,笑的很是无辜。 除了活字印刷术和火药的方子,她手里倒是还有水泥的方子,只不过也需要反复试验。 当然,湛非鱼打算赚银子的方子就是最普通的肥皂,只不过她手里没人开不了铺子,即使开了也保不住方子,所以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禁龙卫的人你用不了,等你拜师后,让顾学士给你找几个人。”殷无衍抱着湛非鱼越过围墙,片刻后,马蹄声响起,方向正是金林村。 …… 六月初,活字印刷术的消息在大庆朝传开了,寒门子弟对着京城方向跪拜,激动的高呼圣上万岁。 虽然不能再抄书赚银子了,可原本要几百文甚至几两银子的书籍,如今只需要二三十文了,寒门子弟再也不用担心买不起书了,一大家子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为了挤出银子供孩子读书。 仝同知大义灭亲的将孙家的账册交到了衙门,除了商税漏缴之外,孙家还曾霸占过上百亩的良田,为了香料方子逼得原主人家破人亡,孙家子弟曾闹市纵马致人伤残…… 一系列的罪证下,孙家被查封了,仝旭代替姨娘孙氏把她所有的嫁妆都拿了出来,除了施粥施药外,还买了五百套文房四宝,不管是私塾还是府学的读书人,都可以领取一套,这是孙氏在给孙家赎罪。 官道外,山庄。 “仝府舍弃了孙家,倒也挽回了几分名声。”顾轻舟朗声开口,笑睨着坐一旁的湛非鱼,“如今章知府已经站稳脚了,可仝同知还是保全了官位,明着不敢动手,日后你去南宣府考试,只怕要遭算计了。” 院试分三场,县试在上泗县外,府试去南宣府,那就是仝府的地盘,即使有章知府护着,但暗地的算计防不胜防。 “要不我拜师?”湛非鱼笑的问道,她年纪小,这眉眼弯弯的模样并不显谄媚。 总算扳回了一局,不接话的顾轻舟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破小孩现在知道怕了,哼哼,晚了! “老师。”湛非鱼厚脸皮的凑过来,拿起茶壶给顾轻舟倒茶,“有事弟子服其劳,日后有什么吩咐老师尽管开口,学生我一定两肋插刀,绝无二话!” 一旁的顾缘目瞪口呆的看着把胸膛拍的咚咚响的湛非鱼,她这巴结的模样哪里像是读书人了? 顾轻舟笑眯眯的问道:“那拜师礼你打算怎么办?没个上万两银子,为师我可瞧不上眼。” 呃……湛非鱼不敢相信的看着“狮子大开口”的顾轻,反应过来后,苦着脸控诉:“老师,你这也太狠了?我所有身价加起来也没一万两!” 一万两?顾缘也傻眼愣住了,呆滞的目光看着顾轻舟,大人这是撞邪了?竟然会索要银子?而且就算卖了湛非鱼,她也拿不出一万两那! 一咬牙,湛非鱼伸出胖爪子晃了晃,“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八千!”顾轻舟毫不客气的往上提了三千,看来殷无衍对破小孩真舍得啊。 “六千,老师,你总得让我有点银子傍身吧?”湛非鱼肉疼了,自己当了一回梁上君子,两千银子还回去不说,还得搭上四千两! 看湛非鱼这肉疼的小模样,顾轻舟心里舒坦了,叹息一声道:“罢了,六千就六千吧,谁让你穷呢,这要是在京城,六万两都有人哭着跪着想要拜师,便宜你这破小孩了。” 湛非鱼无语的瞅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顾轻舟,真该让天下读书人看看,这就是他们崇拜敬畏的当世大儒!好狠,一下子就要走了六千两! “老师,银票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我们让它生银子如何?”湛非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椅子拖到了顾轻舟面前,师徒俩开始嘀咕如何开铺子赚银子。 我是谁?我在哪里?顾缘不敢相信的看着散发着铜臭味的师徒俩,一炷香之前,湛非鱼说起开铺子,那叫一个神采飞扬,顾轻舟则不时点头,明显也是来了兴致。 一炷香之后,师徒两又争辩起来,湛非鱼说的是唾沫横飞,顾轻舟则犀利反驳,两人为了铺子的分红直接杠上了,比起那些贪婪的商贾还要市侩庸俗。 又一炷香之后,结果出来了。 两人走到书案前,湛非鱼研磨,顾轻舟提笔,刷刷两张契约就写好了,师徒俩还一本正经的签字嗯了手印。 “老师,我绝对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弟子,又出方子又出银子,还要打理铺子,如此劳心劳力竟然只占了三成分红。”湛非鱼人小鬼大的摇摇头,一副吃大亏的模样。 屈指敲在湛非鱼额头上,顾轻舟没好气道:“你老师我也只有三成,谁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据理力争给殷无衍争取到了三成分红的湛非鱼咧嘴笑着。 “小缘,还有一成分红是给你的。”顾轻舟这一开口,看着目瞪口呆的顾缘不由笑了起来,比起破小孩,顾缘简直老实的让人心疼。 “我?”顾缘是真的傻眼了,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尴尬的红了脸,他一直看湛非鱼不顺眼,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可没少偷偷瞪她白眼。 “见者有份。”湛非鱼不在意的摆摆手,“等我们的铺子开遍大江南北,顾缘哥你就等着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吧。” “铺子还没开,你倒是敢想敢说。”顾轻舟捏了一下湛非鱼的脸颊,破小孩这野心不小啊。 “老师,你和圣上有同窗之谊,这铺子的匾额就拜托你了。”湛非鱼仰着头,染笑的双眼里闪过算计,有了圣上的题字,肥皂的生意绝对是供不应求。 顾轻舟眉梢一挑,论起胆量来,她敢称第一,绝对没人敢称第二。 “活字印刷术虽然不是我发明的,但也是我告知给朝廷的,只是让圣上提个字而已,怎么算都是我亏了。”湛非鱼哼哼着。 顾轻舟一眯眼,危险的目光看着敢抱怨的小姑娘,“有了我这个老师,你还不满足?” “怎么会?”求生欲暴涨,湛非鱼站直了身体,严肃的绷着小胖脸,“老师怎可如此妄自菲薄?题字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半点不上当的顾轻舟指着书案上的分红契约,笑着道:“别来虚的,要不我们重新定契,身为老师怎么也该拿个五成分红。” 呃…… 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老师,谈银子多伤感情,我带了两篇制艺文过来,还请老师多指点。” 顾缘就看着师徒俩又坐下来,开始说起湛非鱼写的文章来,一个说一个听,顾轻舟教的认真,湛非鱼听的专注。 要不是两张摁了手印的契约还在桌上放着,顾缘几乎以为之前一幕是幻象。 所以大人在京城一直没有收徒,不是那些读书人没有天赋,而是他们不像湛非鱼这般能和大人开铺子赚银子? …… 日落西山后,湛非鱼坐着马车回到金林村。 “小鱼,快喝点水。”李氏拿过她手中的书箱,又把拧干的布巾递了过来,“这是五婶子下午送过来的西瓜,老族长他们有事找你。” 擦了汗,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终于感觉到凉快一点的湛非鱼不解的问道:“娘,太爷爷有什么事吗?” 自从湛非鱼拿出四千两银票赔给张秀才之后,仝旭离开后就没有再回过来,仝三公子的提亲自然也就作废了。 万云浩和秦邺在知道活字印刷术的消息后,同样快马加鞭的回南宣府了,毕竟秦家就经营着南宣府最大的书坊,全新的印刷术对秦家的生意冲击也最大。 “好像是和泰福酒楼的生意问题。”李氏只听五婶子说了几句,她手里还有湛非鱼给的一百多两银子,不差银子用之后,李氏也就打理菜地,然后照顾湛非鱼的生活起居,对赚银子的事也不感兴趣。 湛非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娘,我先去太爷爷家,回来再吃饭。” 下午听老师讲了两个时辰的课,湛非鱼这会脑子还昏沉沉的难受,刚好出去晃荡一下,让脑子放松放松。 老族长和村正还有几个族老都在院子里坐着纳凉,他们倒没想到湛非鱼来的这么快。 “小鱼,你还没吃晚饭吧?”村正赶忙开口,湛非鱼每日要去县学读书,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回来。 “来之前吃了西瓜,这会还不饿。”湛非鱼一一问好后,这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太爷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让文诚和你说。”老族长看向一旁的湛文诚,他们已经老了,湛氏一族的希望落在他们这些年轻后辈身上。 湛文诚如今已经在家里开了卖油盐酱醋的铺子,价格公道,村里人基本都会来这里买东西。 “小鱼,我已经和谢老爷谈妥了,日后村中的鸡鸭什么的都送去酒楼。”湛文诚如今看了起来老练多了,快速的把契约的事和湛非鱼说了一下,毕竟谢老爷是看在小鱼的面子上才愿意让村里人赚银子。 湛非鱼听懂了,只是有点不明白,这生意的事情没必要和自己说。 “小鱼啊,我们几个商量过了,这生意不让文诚来做。”老族长接过话,看着不解的湛非鱼笑着道:“鸡鸭还有山里的干货、野物什么的,都由族里统一收购,然后再卖给泰福酒楼,至于赚的银子,每到年底统计一次,一半银子用来买族田,一半银子则分到各家各户,至于族田的出息,等攒够了村里就建个私塾,这赚到的银子就供村里孩子们读书。” 第109章 制作肥皂 听完老族长的话,湛非鱼不由向着村正和湛文诚看了过去,“若是族里来做这个生意,那四哥就要吃亏了。” “我也不算白忙活,家里现在卖着杂货,到时候外村人也会来卖野物、干货,自然也会买些杂货。”湛文诚笑着道,自己是少赚了一点,可为了村子的长久团结,这样一来更合适。 不患寡而患不均!湛非鱼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见老族长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湛非鱼开口道:“如此也可行,太爷爷,我老师日后会开个作坊,到时候我争取把作坊建在村里。” “什么?”老族长几人震惊的一愣,先是诧异湛非鱼有了老师,又激动村里会有作坊。 到时候村民在作坊里干活,这可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若是勤快的人家,田地不会荒废,作坊的银子也能赚到,那就是两份银钱了。 “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至少还得半年之后。”湛非鱼估计了一下时间,毕竟她有肥皂的方子,可还没有实际操作,还得反复试验,再者开铺子的事她也没时间插手,还得老师派人过来。 老族长心情大好的笑起来,“作坊的事不着急,如今风调雨顺,再加上卖菜赚的银子,家家户户到年底都能过个好年了。” 想到湛氏一族会越来越繁荣,老族长又对一旁的村正和湛文诚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和文诚多留意村里人,财帛动人心,那些起了坏心思的,日后绝对不能让他们进作坊。” “对,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族老们认同的直点头。 村里几百号人,大多数村民都是淳朴良善,但总有一些奸猾歹毒的。 一般能开作坊都是有秘方,若是村里人起了二心,为了一点银子把方子泄露出去了,村里人不能继续在作坊上工是小,若是小鱼的老师因此对小鱼有了意见,那才是得不偿失。 …… 顾轻舟不解的看向正蹲在灶台前忙活的湛非鱼,“你取锅底灰干什么?” “老师,我和你解释不清。”湛非鱼总不能说皂化反应,只能用事实来说话。 在铜盆里装了大半盆的草木灰,湛非鱼将水桶里的水倒了进去,刚好淹没了草木灰多一点,之后拿着竹竿搅拌起来。 顾轻舟再放荡不羁,可终究也是世家子弟,看着脸颊上沾了点黑灰的湛非鱼,再看着灶房里撩起来的灰烬,嫌弃的直摇头,“要不是这银子都是你拿的,为师都要怀疑你是来骗钱的。” 出银子又出方子的冤大头湛非鱼气的直瞪眼,手中动作咻咻加快了,片刻后就把这草木灰搅拌均匀了。 “老师,帮个忙。”湛非鱼把白棉布展开,让顾轻舟帮忙拿着,自己则拿起葫芦瓢把混拌均匀的水一瓢一瓢的倒在棉布上,利用棉布来过滤里面的杂质。 顾轻舟看着木盆里干净的混合水,倒是有几分兴趣了,“之后该如何?”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草木灰加水也是个秘方。 “倒锅里慢慢煮,把里面的水给去掉。”湛非鱼这一开口,顾轻舟把盆里的水直接倒进了锅里。 站一旁的顾缘嘴角抽了抽,看着霸占灶房的师徒俩,他就想问问中午吃什么?这锅还能再用吗? “顾缘你来看着火。”顾轻舟招呼一声,自己和湛非鱼洗干净手后,师徒俩拿过椅子坐了下来,不浪费时间的开始上课了。 “孔孟之道你可认可?”顾轻舟话音落下,就看到湛非鱼双眼倏地瞪圆了,眉梢高挑着,一副炸毛的模样。 湛非鱼悲愤的瞪着笑眯眯的顾轻舟,这是当世大儒吗?但凡是个读书人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只有你我师徒在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必如此。”顾轻舟朗声大笑起来,心情极好的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湛非鱼,悠哉哉的继续道:“你若是个墨守成规的,就不会想着读书科举,孔孟之道啊,也就这点用途了。” 坐在灶台前烧火的顾缘默默的添柴,自己不配当个人。 “老师,贵求与人同,不贵与人异。有些话我们心知肚明就好,别说出来啊。”湛非鱼苦着脸哀求,有这么一个老师,湛非鱼可以想象以后胆战心惊的日子。 顾轻舟也不想把小弟子给吓破胆,笑着道:“孔圣人自言其为学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人之为学,能于所学有信有好,所得于前人以为学,不以自我创作求异前人为学。” 孔子说自己只叙述和阐明前人的学说,自己不随意创作,相信并爱好古代的事物。实则是孔圣人对先贤智慧续承的一种谦逊态度。 湛非鱼思虑一下开口道:“故子曰:甚矣,我衰也,久矣不复梦见周公。则圣人之学,所日夜追求梦寐以之者,为周公。” 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鲁国国君的始祖,孔子最敬佩的古代圣人。 孔子言道自己很久没梦到周公,不过是因为迟暮之年,老矣,有生不逢时、时运不济的感慨,可即便如此,他复兴周公之道的愿望依旧强烈,所以才能孜孜不倦的整理典籍,悉心教导弟子。 “孺子可教也。”顾轻舟赞赏的看向湛非鱼,小姑娘果真聪慧,一点变通! 孔圣人有政治抱负,很多时候却被环境所困,只能蛰伏,湛非鱼要读书科举,即便心底不认同儒家之道,只能和而不同。 “你既是我弟子,有老师在,日后行事不可尖锐极端。”顾轻舟郑重的告诫,湛非鱼看似乖巧,可骨子里却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顾轻舟观她行事便可窥探一二,当日孙福纵仆行凶,她就敢持刀架孙福脖子上,将人弄进了县衙大牢,也将仝府的仇恨拉的足足的,和儒家之道可谓是背道而驰,若不谨言慎行,日后必定会被人抓住把柄。 半个时辰后,听顾轻舟讲完了《伦云-学而篇》,湛非鱼咚咚的跑回灶台前,看着锅里烧了一半的水,将旁边的生鸡蛋丢了进去。 “这?”顾缘错愕一愣,就见鸡蛋竟然浮在水面之上。 “小小火就行了。”湛非鱼扬唇一笑,赶忙把鸡蛋给捞了出来,这碱水的浓度已经达到了,“老师,我来倒猪油,你来搅拌。” 被抓壮丁的顾轻舟束起广袖,拿过竹竿,等湛非鱼把火炉上温热的猪油倒进锅里之后,开始搅拌起来,一圈一圈的直到锅里的液体变的浓稠的几乎搅不动了。 顾轻舟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没好气道:“当年老夫临帖都不曾这么累过。” 正忙着把锅里浓稠的液体倒进木制的方形盒子里,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回道:“老师,一共有十块,等明日就能看到结果了。” 顾轻舟看着木盒里乳白色膏状物,一针见血的问道了点子上,“你这猪油和水的量都是随意加的?” “嗯。”湛非鱼点点头,笑的很是无辜,“我就记得方子,但不记得比例,等明年看效果之后,到时候多试验几次,想必就知道该加多少碱水多少猪油。” 一直充当工具人的顾缘忍不住问道:“这也太简单了,但凡有人泄露,这方子就保不住了。” “猪油是瞒不住人的,只能在你说的碱水上保密。”顾轻舟思虑了一下,笑着看向湛非鱼,“你打算如何做?”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湛非鱼既然打算开作坊,自然考虑周全了。 “用到大量的猪油和草木灰,倒是可以弄个腊肉的作坊。”顾轻舟这话一说话来,湛非鱼笑的直点头,师徒俩默契十足。 做腊肉肯定要买很多猪肉,肥肉的部位可以熬成猪油,不会引人怀疑,而熏腊肉要用到柴火,草木灰也有了。 “老师,其实在碱水里可以加入烈酒,如此一来也能掩人耳目。”湛非鱼提供了建议,加入酒精还可以加快皂化反应的速度,当然也增加了成本,毕竟高浓度的白酒可不便宜。 制造肥皂的方子太简单也是个麻烦,最后顾轻舟不得不弄三个作坊,一个打算建在淮县,那边盛产竹子,正好可以制作模具,和装肥皂成品的竹编小盒子。 第二个作坊则是建在上泗县北侧的无县,在那里做腊肉熬猪油,顺道把草木灰加水煮成碱液。 第三个作坊就在金林村,猪油和碱液运来之后,熬成膏状,然后倒入模具里,等肥皂成型后运到铺子里。 …… 湛非鱼虽然拜师了,但并没有对外公布。 这几日她暂停了去县学,每日都到顾轻舟这里来,师徒俩都知道时间不多,身为翰林院大学士,顾轻舟不可能在上泗县久留,一旦他离开了,湛非鱼还要去县学读书。 南宣府,仝府。 “爹,既然朝廷没有公布活字印书术是那死丫头发明的,不如我们……”仝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十六岁的年轻脸庞上却满是阴狠的杀机。 仝家三兄弟里,仝旭已有秀才功名,家中的夫人乃是举人,教导仝旭却是足够的,仝昭喜武不喜文,平日里行事也阴狠,仝曜是小儿子,被娇惯的长大,更像是个纨绔。 仝同知连日来心情极差,他虽大义灭亲舍弃了孙福,可此等做法也让人心寒,对姻亲都能如此狠心绝情,更别提他们这些盟友下属。 再者仝同知保全了官位,可朝中仝府从三品的大员却被圣上申饬了,官降了一级变成了从四品,失去了靠山,仝同知已经失去了对南宣府的掌控。 坐在椅子上,仝旭看着喊打喊杀的仝昭,烦躁的训斥,“二弟,住口!但凡湛非鱼被杀了,章知府就能彻查此案,最后把我们仝府一网打尽!” “小不忍则乱大谋。”仝同知满意的看了一眼长子,对着二子、三子告诫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杀了湛非鱼是解恨,但却要搭上仝府,这就是愚不可及的做法。” 仝曜一想到仝府都搭上自己婚事了,可湛非鱼一个乡野丫头竟然还敢拒绝!这消息传开之后,仝曜都五天没去书院了,太丢人了。 “爹,难道我们就吃下这个闷亏?”仝曜气恼的嚷起来,吃的肥胖的脸上满是怒意。 若是平日里,一个黄毛丫头哪需要他们出手,一声命令下去,自然有人对付湛非鱼给他们出气,哪像这一次竟然如此憋屈。 仝同知没理会喊打喊杀的两个儿子,而是对仝旭道:“京城有消息传了出来,圣上派了翰林院顾大学士处理此事。” “什么?”仝旭蹭一下站起身来,震惊的看向仝同知,“顾大学士在南宣府?” 天下读书人千千万,可这些年来却只有一个顾轻舟连中六元,他出身南陵顾氏,和当今圣上更有同窗之谊,而真正让仝旭在意的是顾轻舟不曾收徒,他曾放出话来,若是收徒,必定要收一个合眼缘的。 这话一传出来,多少读书人想要偶遇顾大学士,更是打听顾轻舟的生平喜好,尤其是他不曾成亲生子,还一度传出断袖的风声来,有年轻俊朗的学子更是敷面簪花才出门。 “秦家已经派了人秘密寻找,但一无所获。”仝同知私底下也派了人,不过他行事谨慎,在此风口浪尖时,仝同知哪敢去打探顾轻舟的下落,他只派了人盯着秦家。 “万云浩也想要拜师?”仝旭恨声道,对万云浩又是嫉妒又是鄙夷。 嫉妒他年少成名,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却又鄙夷他抛弃授业恩师转投到秦家门下,还娶了秦家千金为妻,空有读书天赋却没有傲骨。 而同一时间,秦家书房里坐了七八个人,谈论的同样也是顾轻舟。 “岳父,我怀疑顾大学士在上泗县。”万云浩眼下带着几分睡眠不足的青灰色。 知道顾轻舟的消息后,万云浩激动的一夜没有睡,若是能拜师顾大学士,从此之后青云直上,秦家这个岳家又算什么。 端坐在主位的秦家主还很满意万云浩这个女婿,开口道:“你且说说看。” “一来活字印刷术是湛非鱼提起的,于情于理顾大学士必定会去见湛非鱼;二来,当日仝大公子利用玉佩逼迫湛非鱼,可她却轻而易举的拿出了四千两的银票,我怀疑是顾大学士拿的银票。”万云浩只恨当日在上泗县时没有留意湛非鱼的行踪,说不定他早就见到顾大学士了。 第110章 消息走漏 ,我去古代考科举 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南宣府的读书人都知道翰林院顾大学士在上泗县,传闻是要收徒了。 一时之间,南宣府的读书人闻风而动,潮水一般涌向了上泗县,不仅仅如此,邻近几个州府的读书人同样快马加鞭的往上泗县赶来,不少人将自己得意的诗作和文章都装到了行囊中。 书房的轩窗敞开着,凉风自院内吹了进来,清脆的诵读声宛若玉珠落盘,让六月的炎热都消退了。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湛非鱼快速的把《论语-为政篇》的二十四章背诵了一遍。 听完后,顾轻舟问道:“为政以德何解?” “孔圣人主张道德教化为治国原则,儒家治国便是德治,不认同严刑峻法。”湛非鱼快速的回答,说实话她更认同法治,无规矩不成方圆,道德可以教化人,却不能治国。 “为政篇的主要内容除了德治之外,还涉及到从政为官……”顾轻舟身为翰林院大学士,同样是讲《论语》,可他的切入点和林夫子、窦夫子他们完全不同,更多的是从朝廷的高度来分析,无形之中提高了湛非鱼看人看事的格局和眼界。 半个时辰后,喝着茶水润了润嗓子,顾轻舟无语的看着刷刷记“笔记”的湛非鱼,“你可知陈渭彬为何在上泗县当了七年的县令,户部每年的考评最好也只是中。” “我听大哥哥说起过,陈大人得罪了他的座师。”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回答,手中速度更快,这么潦草的速记,也就她自己能认出来。 当然这一笔鬼画符,顾轻舟虽然看的辣眼睛,却没说什么,若是林夫子、窦夫子看到了,只怕真的要拿戒尺抽打湛非鱼了。 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湛非鱼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解的看着端着茶杯品茶的顾轻舟。 疑惑了瞬间后,湛非鱼猛地反应过来,思虑了一下开口道:“事情的起因是陈县令对座师刘大人的子侄判了重刑,朝中盛行儒治,可陈县令却主张法家思想,刘大人于是借题发挥将陈县令贬到了上泗县,而且一直压着他升迁。” “儒家继承和发展了明德慎罚的思想,主张宽惠使民和实行仁政,仁德是治理国家、取得民心民力的主要途径……”顾轻舟虽然读书人的典范和榜样,可他骨子里却装的却是离经叛道。 放下茶杯,顾轻舟继续讲道:“陈渭彬依法执法本无错,可惜他当年行事太过于刚硬,再者刘謇是他座师,陈渭彬此举就显得冷血无情,朝中官员不会为了一个刑部郎中得罪二品大员。” “趋吉避凶而已。”湛非鱼撇撇嘴,胖乎乎的小脸上表情很是不屑,“陈县令当时在刑部,行事又如此不讲人情,京城纨绔子弟多如牛毛,他们是怕自家不成器的小辈落到陈县令手中,最后被重判了。” 不愿意得罪刘謇是一个原因,不想让陈渭彬这样刚正不阿的官员在刑部是第二个原因。 “你这是为陈渭彬打抱不平?”顾轻舟笑了起来,小姑娘要说聪明是真聪明,看问题是一针见血的犀利,可这气鼓鼓脸颊的模样又显得孩子气十足。 湛非鱼哼哼两声道:“年前状元郎递奏章弹劾禁龙卫,不也是怕有朝一日落到禁龙卫手中,所以想要试探圣上的态度,最好能削弱禁龙卫的势力,哼,就是一群其身不正的伪君子真小人!” 干咳两声,顾轻舟笑的异常危险,“这奏章我先看过了,之后才递到御前。” 踩雷的湛非鱼表情一僵,立刻换上勤奋求学的表情,“老师,我们继续说为政以德。” “不,我们继续说陈县令这样的真君子,我这样的真小人。”顾轻舟意味深长的开口,“若是你在刑部,你又该如何?” 陈渭彬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在座师刘謇面前暴露了他更喜法家的思想,让刘謇以此为由对他动手。 大庆律就摆在这里,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湛非鱼的想法自然和陈渭彬一样,既然犯了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可惜啊,她却也是个“伪君子”,“老师,为政以德若是放到刑罚上,便是以刑辅德、以德去刑、恤刑慎杀。圣上亦实行仁政,可常言道事不过三。” 刘家子弟强抢民女,甚至驱使地痞无赖逼死了女子的老父母,最后害的女子上吊自杀,这身上可以说是背负了三条人命。 “当然,若按照刑律,刘家子弟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随便推出一个奴仆来,这强抢民女的罪名就洗清了;逼死女子的父母的也是地痞无赖;而女子最后上吊也是自杀,所以是轻判还是重判都在刑部官员的一念之间。” 陈渭彬当时就选择了重判,湛非鱼继续道:“我只会判刘家赔偿银子给女子的兄弟姐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私底下则卖个好给对方,让他继续为非作歹,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是座师的子侄,身为弟子肯定要照顾一二。” “然后派人盯着他,让他再犯第二次错第三次错?”顾轻舟听明白湛非鱼话中的意思了。 “是,一而再,再而三,屡教不改者,死有余辜!”湛非鱼点点头,自己为了座师已经一而再的法外开恩,可总不能无穷无尽,那将大庆律置于何地? 所以最后重判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甚至可以负荆请罪让座师原谅,当个婊里婊气的小白莲,彼时座师若是还打压报复自己,那便是恩将仇报,朝中同僚只会不耻座师的所作所为。 虽然在第二次、第三次里可能会连累无辜的人,可至少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明哲保身后才能伸张正义,若都不能自保,又何谈正义? 这个话题或许有些的沉重,湛非鱼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顾轻舟,弱弱的问道:“老师,我这样是不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沉默了半晌,顾轻舟忽然笑了起来,“正所谓祸害遗千年,老夫不必担心日后无人给我养老送终了。” 刚正不阿者,朝中只怕也就御史台那几个老顽固,其他人贬的贬,死的死,有些则是避世隐居去了,湛非鱼如此圆滑,顾轻舟是真的放心了。 “大人。”顾缘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顾轻舟行礼后回禀道:“南宣府的读书人都到了上泗县,正在寻找大人的踪迹。” 顾缘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湛非鱼继续道:“外面传言大人已经收小姐为徒了,” 上泗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可关键是湛非鱼暂停了去县学,只要顺着她的轨迹一查就能查到农庄这里。 “那我不成活靶子了?”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南宣府的读书人倾巢而动,她已经可以想象会有什么局面。 顾轻舟眉头微蹙,他原本打算等湛非鱼过了院试,乡试之后再公布收徒的事。 毕竟湛非鱼年纪小,读书进学的时间又短,成为顾轻舟的弟子,虽然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可也要面对许多苛刻挑剔的攻讦。 既然消息传出去了,顾轻舟看了一眼苦瓜脸的湛非鱼,笑骂道:“怂什么,你年纪小,脸皮厚,又有我这个老师在,即使横行霸道也没有人敢指责你。” “老师,君子六艺我只精通算学,他们不敢说你眼瞎,只会明着暗着各种挑衅我。”只想安安生生读书的湛非鱼垮着肩膀,她脸皮再厚也不乐意天天被人言语攻击啊,多影响心情。 “科举考的是制艺文,君子六艺你可以丢下不管。”顾轻舟没什么同情心的安慰了两句,“再者为师最多在上泗县停留半个月,等为师回京城了,你也就安生了。” 湛非鱼掀起眼皮怀疑的瞅着顾轻舟,她感觉老师在幸灾乐祸,虽然她没有证据。 …… 顾大学士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一时之间,上泗县的街市上处处可见身着儒生长袍的读书人,有些手中拿着扇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过,成了一道风景。 乐山居和泰福酒楼的生意最为火爆,几乎是座无虚席。 后院,湛非鱼偷偷瞄了一眼后就躲了回来,幸好娘去了舅老爷家小住几日,省的被这些疯狂的读书人围追堵截。 “你怕什么?有顾大学士在,他们还敢对你动手不成?”季大夫放下手中的医书,实在是被湛非鱼这怂样给逗乐了。 “季大夫你不懂。”湛非鱼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开口道:“若真动手还好一点,就因为都是读书人才麻烦。” 打一架就解决的事就不叫麻烦事了,关键是读书人擅文不擅武,湛非鱼可以想象自己这个活靶子一出现,无数的挑战会蜂拥而来,比作诗、比书法、比制艺文……打下一波又来一波,无穷尽也。 “知道是谁把你的消息放出去的吗?”季大夫同情的看着可怜兮兮的湛非鱼,想想也能理解,小姑娘才八岁,外面那些读书人估计都能把她给生吃了。 一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湛非鱼蹭一下坐直了身体,包子脸上染上了怒火,乌黑的双眸里杀意蒸腾,“不用查我也知道,必定是万云浩!” 消息是从南宣府传出去的,而仝府和秦家在朝中都有人,但比起自身难保的仝府而言,湛非鱼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秦家,是万云浩! “那可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少年成名,据说有望冲击一甲。”季大夫虽然从禁龙卫退了下来,可乐山居是禁龙卫的联络据点,他要打探消息很容易。 “他还想拜师呢,可惜老师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这样的伪君子!”湛非鱼撇撇嘴,她一个人是干不掉天下读书人,但她可以杀鸡儆猴,干掉万云浩这个罪魁祸首后,相信日后就没有人敢来挑衅自己了。 季大夫性格孤僻,上泗县的人甚至不知道乐山居的东家是他,这会看着面露杀机的湛非鱼,季大夫有种不安的预感,关切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胖爪子摆了摆,湛非鱼笑道:“还在考虑,不过肯定要干一波大的!季大夫,你帮我个忙呗……” 接连三日,上泗县的酒楼客栈都住满了,不少人把家里的房间收拾了一两间出来,正好可以赚一点房钱。 “村正,这一早上都来了七八波人了。”柱子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做,就搬了几把椅子坐在湛非鱼家的院子外。 后来听了湛文诚的话,柱子又弄了个小摊子,在这里顺便卖点茶水。 村里种了瓜果的人家则把洗干净的瓜果也摆了过来,还真别说来打探消息的人都会花个十文二十文的买东西。 “小鱼住到了他老师那里,左右不会出什么事,有人问你就说。”村正笑呵呵的开口,接过柱子递过来的碗灌了两口凉茶,“你继续守着,东西能推就推掉,推不掉的就你先守着,等小鱼回来了再给她。” 若是穷酸一点的读书人,来金林村打探湛非鱼的消息,只会买点茶水喝。 但有些讲究的不差钱的,除了拜帖外,也会带着礼物上门,即使湛非鱼不在家,礼物也会留下来。 “我都记住了。”柱子直点头。 同一时间,泰福酒楼,客房。 “姐夫,湛非鱼肯定是躲起来了!”秦邺气恼的开口,他虽然没有像那些读书人亲自去找,可秦家带来的小厮、护院都出去了。 找不到顾大学士不说,连湛非鱼的行踪也找不到,这人就跟缩头乌龟一般躲起来了。 万云浩安抚的拍了拍秦邺的肩膀,“这里毕竟是上泗县,不说陈县令看重湛非鱼,她在县学的夫子同窗们亦是如此,随便找个地方就能避而不见,阿邺,急不得。” 能在县学读书的人家中都小有资产,比起这些陌生人,他们自然偏向湛非鱼,再者湛非鱼成了顾大学士的弟子,对这些同窗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他们肯定会施以援手。 “难道就这样算了?顾大学士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这要是走了我还怎么拜师?”秦邺气的声音都尖利了几分,虽说他年纪小沉不住气,但顾大学士收徒这事的确太重要了,也难怪秦邺如此焦躁。 “你着急,外面那些读书人同样也着急,放心吧,姐夫给你想办法,必定会逼湛非鱼现身,她一出现想必顾大学士也会出现。”万云浩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让秦邺暴躁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等秦邺回到自己房间后,万云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余下冷漠。 秦家倒是好算就,让自己给秦邺扬名,好让顾大学士收他为徒,却不想想比起秦邺,自己这个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更有资格拜师顾大学士。 第111章 挑战书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关于湛非鱼的情况,来上泗县的读书人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离了。 要说有天赋是真有,去年至文会上的诗也传了出来,算学上更有天赋,对一个入学不到一年的小姑娘而言的确可以称为神童。 “陶兄,你听说了吗?湛非鱼要在乐山居弄个讲坛,学圣人讲学,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神童天才!”说话的男子一脸的怒意,寒窗苦读数十载,谁不想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读书难,科举更难! 尤其是寒门子弟,没有老师、长辈提携,只能闭门造车的读死书、死读书,顾大学士就是落水人眼中的浮木,那是能救命的希望,是一步登天的阶梯。 “哼,简直不知所谓!”同样听过流言的陶兄一拍桌子,高声怒骂,“她才读几天书,竟然也敢学圣人讲学!” “顾大学士怎么会收这样的人为徒?”男子压低了声音,他们敢批判湛非鱼,却不敢随意议论顾轻舟,“黄口小儿就敢口出狂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同样的对话在各个客栈都流传开了,但凡聚集到一起的读书人都会说起湛非鱼,比起之前的好奇、嫉妒,如今更多的是批判是不屑是鄙夷。 “都说顾大学士收徒了,可如果这是以讹传讹的假消息呢?”有人忍不住的问道,湛非鱼如此张狂,顾大学士怎么可能收他为徒。 “张兄所言极是,说不定是湛非鱼放出来的流言,想要逼迫顾大学士收她为徒!或者打着顾学士弟子的名头招摇诈骗!” “什么?她怎能如此行事?” “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猾小人!” 其实只要能拜师顾大学士,过程并不重要!在场的读书人神色难辨,他们这些人有天赋,也勤奋,可见不到顾学士也是枉然! 就在所有人对湛非鱼口诛笔伐时,又有小道消息传出,顾大学士并没有收徒,但的确有收徒的打算,曾经六元及第的顾学士,他只收最有天赋最有才华的学子。 书房的长案上凌乱的放了不少文章和诗作,湛非鱼将刚刚誊抄好的诗对着窗口让墨迹赶快晾干,“老师,这首《野竹上青霄》堪称佳作。” “就你这榆木脑袋也能欣赏诗作了?”嘲笑声响起,书桌另一边的顾轻舟头也不抬的继续看书。 这些文章和诗有些的确不错,可身为大庆朝六元及第的大学士,再加上翰林院的下属不是一甲就是二甲出身,上泗县这些读书人的文章,顾轻舟真的看不上眼。 “老师,你这就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湛非鱼拿着诗蹭蹭的挪到了顾轻舟身旁,清脆的小嗓音诵读起来,“野竹多年长,丛丛上翠屏,本来低地碧,何亦半天青……会当凌绝顶,卜筑此君亭。” 顾轻舟听完后道,“首二句明点野竹,次二句暗点上青霄,五句至八句,力写上字,九句至十二句,正写上青霄。逐层细入的扣紧题目,以试帖诗而言,的确算是佳作。” 湛非鱼点点头,这几日看了许多诗作,她也是受益匪浅。 “欲学纵横,先学谨严。欲学虚浑,先学切实。欲学刻画,先学清楚。”顾轻舟也知道湛非鱼在诗词歌赋上的不足,笑着道:“试贴诗和制艺文都只是科举的途径而已,二者精通其一便可。” 不科举就不能出仕为官,但放眼朝堂,又有几个官员还天天在书房里琢磨制艺文。 贪官污吏琢磨着如何欺下媚上,如何捞钱却不留下任何把柄;清官则想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武将则整日在军营训练,厉兵秣马守卫一方。 “你年纪小,慢慢来,不必强求。”顾轻舟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比起教出一个小书呆来,他更喜欢小姑娘无忧无虑。 “严师出高徒!老师你这样是在纵容我堕落。”湛非鱼苦着脸抗议着,自己若真是个八岁小孩子,日后必定是个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纨绔。 被她这苦大仇深的模样逗乐了,顾轻舟朗声笑道:“我顾轻舟的弟子,即便是胸无点墨又何妨?” 及笄前,有他这个老师护着;嫁人后,有丈夫护着;待到三四十年之后,再有她的孩子孝顺着,短短百年便过去了。 完全不知道老师已经将她的一生都安排好了,湛非鱼又从桌上抽出另一张誊抄好的诗,“老师,你看这首,题目出自《管子》”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以年字韵,树人同树木,百倍得英贤。当此吟其获,何须计以年。无双桢干出,拔十栋梁全……” 顾轻舟扫了一眼,“此子的文字功底强于上一人。” “一二联点题,点出官韵年字,三联中的无双二字切合题中的一字,有国士无双、桢干栋梁之意。”湛非鱼誊抄之前已经赏析过了。 顾轻舟虽不强求湛非鱼的诗如何好,但亦会悉心教导,“好的试帖诗注重用典,所用之辞要有出处,或是历史典故,或为前人用过的词句,讲究正用、借用、明用和暗用,切忌牵强、堆砌和冷僻,你且说说。” “《说苑》《韩诗外传》《诗经》”湛非鱼也幸亏是记性好,再加上进学后广泛阅读典籍,否则还真答不出来。 “韩愈《送温处士序》中写道:朝取一人焉拔其尤,暮取一人焉拔其尤。”湛非鱼思虑后继续回答,“诗用百、一两字收尾,若不知用典,便不知诗意。” 对比之下,第一首写野竹的诗从内容到格式都挑不出错,但第二首引经据典,明显就能看出诗人的文字底蕴强于前者。 中途,顾缘送了茶水和糕点过来,见师徒两人正在讨论文章,便无声无息的退出了书房。 守在院子里的青衣小厮看了一眼书房方向,低声问道:“缘哥,我们还要继续吗?” “嗯,派人继续收录诗和文章,价格不变,一首新诗十文钱,一篇文章三十文。”顾缘这几日按照顾轻舟的吩咐,在各个酒楼茶馆都安排了人。 “好嘞,那些读书人都聚集在乐山居,从早到晚都有人写诗做文章,还有人画画、弹琴,好不热闹。”小厮原以为是个麻烦事,读书人的诗和文章都宝贝的很,外人都看不到,更别说誊抄。 哪想到这些人为了扬名,再加上乐山居的茶水都免费,还提供冰盆降温,读书人都聚集到了乐山居开文会了。 乐山居还找了几个识字的读书人在一旁誊抄,但凡有佳作还粘贴在墙上,供人赏析点评。 等小厮离开了,顾缘想到书房里一个教一个学的师徒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些读书人一边诋毁小姐,一边如孔雀开屏一般展露自己的才华,想着踩着小姐来扬名,却不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大人正好借着他们的诗作文章来教导小姐,美其名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 又过了五日,上泗县读书人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顶峰,如今连诋毁湛非鱼的话都懒得说了,一鼓作气,一而衰,再而衰,三而竭,他们连骂都懒得骂了。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切磋交流,万云浩呼声最高,比起湛非鱼这个“缩头乌龟”,他们宁可让万云浩拜师,至少心服口服。 “顾大学士是不曾见过万兄,否则必定会收他为徒!”茶楼里,说话的年轻人脸上不见丝毫嫉妒,只要敬佩和信服。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论才华横溢,万兄当之无愧。”同伴也连声附和。 身为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万云浩出身寒门,却能有今日之成就,让所有寒门子弟引以为傲,至于书香世家的子弟,倒看不上万云浩,可除了出身更好外,其他方面他们还真比不上。 乐山居二楼,仝旭和一群世家子弟坐在一起,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说什么礼贤下士,万云浩不过是把那群人当傻子糊弄。”摇着折扇的小公子嗤笑道。 他们自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算计陷害,万云浩手段虽然高明,可如今他名声高涨,几乎是一呼百应,便可知这一切都是他算计来的。 “子樟,慎言。”蓝色长衫的男子责备的看了一眼口无遮挡的同窗,笑着看向仝旭道:“仝兄对万举人可了解?” 寒门读书人心思单纯,但万云浩能成为他们的领袖,抛开心机城府而言,他的才学至少是极好的,否则何以服众? 仝旭一贯看不上万云浩,可万云浩十二岁考取秀才功名,十六岁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可惜却只是亚元。 之后秦家压着不曾让万云浩继续往上考,只道是会试人才济济,为了避免沦为三甲如夫人,万云浩还需多磨炼。 仝旭也不给万云浩遮掩,“有传言上泗县赵教谕是万云浩的授业恩师,两人只差一个拜师礼,万云浩在府学读书后,却转投到了秦家门下,后来更是娶了秦家千金为妻,只道赵教谕是启蒙夫子,但每年的节礼依旧准时送来上泗县,倒成全了他尊师重道的好名声。” 赵教谕在来上泗县之前乃是南宣府私塾的夫子,万云浩家贫,填饱肚子都不能,又哪来的钱财读书。 据说是赵教谕惜才,见万云浩聪慧又好学,每日都在私塾墙外听课,赵教谕不但免了他的束脩,连笔墨纸砚都无偿赠送,一日三餐都让他在私塾解决,万云浩五岁启蒙,十二岁便取得秀才功名。 手中折扇啪一声合了起来,小公子震惊的开口:“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下面那些人是眼瞎吗?” 对比一下,他们突然感觉湛非鱼可爱多了,当日林夫人被毒杀后,林夫子几乎被认定为杀人凶手,湛非鱼却没有顾及自己的名声,反而积极帮忙最后查到了凶手,给林夫子洗刷了罪名。 “万云浩这些年名声太好,而且赵教谕一直三缄其口。”仝旭不屑的撇撇嘴。 当初他嫉妒万云浩时,也想过败坏他的名声,可惜秦家是书香门第,在南宣府文人中的地位远远强过仝家,二来是赵教谕不会配合,于是就不了了之。 “请问万举人何在?”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原本有点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一众读书人往门口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子,魁梧又高壮,双目炯亮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个武者。 被众人拥簇的万云浩站起身来,朗笑着对着来人拱拱手,“不知阁下是?” 乐山居这些日子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别提武者了,也难怪万云浩都有几分诧异。 “这是我家小姐给万举人的挑战书。”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挑战书递给了万云浩,“六月十六午时,我家小姐在县学恭候大驾。” 若没有言明挑战书三个字,众人几乎以为是哪位闺阁小姐爱慕万云浩,不顾矜持使人送来了信笺。 “这字?”离得近的几个读书人侧目一看,这字迹虽有几分稚嫩,可风骨初现,横竖撇捺里蕴藏着战意,观其字,便可推断写字之人性格桀骜。 “湛非鱼?”看到落款后,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瞬间,好似一滴水滴到了油锅里,整个乐山居的人都炸起来了,二楼这些世家子弟也顾不得矜贵了,纷纷下了楼。 “好狂!”这是在场所有人看过挑战书后对湛非鱼的印象,比起之前传言里的奸猾歹毒、有心计有城府,敢下此挑战书的湛非鱼绝对算的上是狂生。 手中折扇啪一声掉地上了,小公子呆愣愣的开口:“她一个八岁小蒙童要和举人比试?” 就算是天降奇才!可湛非鱼满打满算读书也就九个月。 万云浩已经是举人,五岁启蒙,他如今二十五岁,整整二十年,九个月对二十年!这是狂到没边了吧,更确切来说是脑子进水了,或者说哗众取宠! “拿自己的前途来当赌注,你认为有假?”蓝衫男子也有些的感慨,湛非鱼的赌注下的太大,她若败了,自愿脱离师门,甚至帮万云浩拜师顾大学士。 但她若胜了,万云浩这个举人从此之后弃笔,只可务农或者经商,这等于是断了万云浩的青云路,二十年的书是白读了。 第112章 稳操胜券 ,我去古代考科举 “你还能吃得下饭?”顾缘气恼的瞪着大快朵颐的湛非鱼,一想到她给万云浩下的挑战书,顾缘恨不能夺下她手中的筷子。 “小缘哥,好不容易没老师抢菜了,我自然要多吃一点。”湛非鱼扬唇笑了起来,神色里是独享美食的满足。 自己气的嘴角都撩起火泡了,她竟然还想着吃!顾缘气的口不择言,“你知不知道万云浩是举人!你一旦输了,难道要大人收他为徒?不对,你肯定会输!你简直拿大人的清誉在胡闹!” 湛非鱼聪明有天赋,读书还勤奋,顾缘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成为顾轻舟的弟子,谁曾想顾轻舟不过离开半日,湛非鱼竟然就闯下弥天大祸。 “身为老师的弟子,我怎么会输?”下巴一昂,湛非鱼说的斩钉截铁。 可惜顾缘根本不相信,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只希望顾轻舟赶快回来处理湛非鱼惹出来的麻烦事。 所有人都认定湛非鱼在哗众取宠,也坚定的认为顾大学士不曾收她为徒,否则她舍得为了意气之争就放弃顾大学士这个老师? 相对于吃过晚饭又开始读书的湛非鱼,包下一个小别院的万云浩此时却是心绪难平,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了,可万云浩却莫名的不安起来。 “姐夫,伯父还没有到吗?”秦邺绷着脸,看了一眼万云浩,眼中的嫉妒却不懂的收敛。 当挑战书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上泗县这些读书人恨不能取而代之,只要赢了湛非鱼,他们就能拜师顾大学士了,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秦邺乃是秦家最有天赋的小辈,被家族给予厚望,毕竟万云浩再有天赋,那也只是秦家的女婿,是外姓人。 秦邺没有成长之前,秦家会培养万云浩,但这不过是为了秦邺铺路,日后家族的资源和人脉只会放到秦邺身上。 可资源人脉能收回来,但万云浩若是拜师顾轻舟,秦邺日后拍马也追不上,他能不嫉妒吗? 如同没察觉秦邺眼中的嫉妒和不满,万云浩温声开口道:“岳父年岁已高,只能乘坐马车赶路,想必也快了。”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仆人急匆匆的进门回禀,秦邺蹭一下站起身来,不等万云浩便往外面跑了去。 “伯父。”秦邺欣喜的看向下马车的秦家主,他年纪虽小,但被父亲伯父他们教导过,对万云浩亲近却也存了防备,再加上拜师的事有了芥蒂,秦邺看到秦家主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 秦家主身材高瘦,蓄着短须,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儒士的高雅沉静。 “岳父。”后一步走过来的万云浩毕恭毕敬的行礼,“一路劳顿,岳父可用过晚膳?” “进去再说。”秦家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万云浩,疼爱的摸了摸秦邺的头,一行人进了别院。 若是平日里,秦家主一番洗漱至少要半个时辰,可今日有事,一刻钟之后,秦家主就去了待客的小厅,“后日就是六月十六,此番比试你可有对策?” “伯父,难道湛非鱼还能赢不成?”秦邺急切的开口,恨不能代替万云浩去比试,等赢了后,顾大学士就可以收自己为徒了。 秦家主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秦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阿邺,戒骄戒躁!” “是,伯父,我记下了。”一直急吼吼的秦邺好似当头棒喝,虽然还嫉妒万云浩的好运气,又迫切的想要拜师顾大学士,但这会却冷静了几分,低下头认错。 秦家主很满意秦邺的态度,看向万云浩继续道:“湛非鱼心机城府强过普通人,她既然敢下挑战书,必定有必胜的把握。” 万云浩思虑了几个时辰,也是同样的看法,“挑战书里并没有写明比什么,可我乃举人,湛非鱼不过是进学不到一年的蒙童,我赢了,胜之不武;我若输了,必定是名声扫地。” 这个挑战对万云浩而言并不是好事,可关键是赌注他无法拒绝,赢了就可以拜师顾大学士,从此之后不必和秦家虚与委蛇,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姐夫,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所谓比试不外乎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或者诏、判、表、诰,不论比哪样,姐夫你都不可能输给湛非鱼。” 秦邺根本不认为万云浩会输,甚至可以说是赢定了,否则秦邺也不会如此嫉妒。 “湛非鱼精通算学,连县学牛夫子都自愧不如。”万云浩的算学一般,当年他乡试之所以只取得第二名,就是输在一道算学题上。 秦家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婿心性沉稳,如今看来的确如此,“若只比算学,湛非鱼胜之不武,她大张旗鼓的送来挑战书,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杀鸡儆猴,踩着你这个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来扬名。” “或许还是因为我和赵教谕之间的恩怨。”万云浩苦涩一笑,之前他就感觉到了湛非鱼毫不掩饰的敌意,她对仝旭的态度都不曾如此仇视。 “湛非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撇开算学不说,若是考帖经,你的胜算也不大。”秦家主又说到比试的事上了。 万云浩一直在积极备考会试,他虽博览群书,可从启蒙到如今二十年了,随便出个题目让他作诗或者写制艺文写策问都不在话下,但若是帖经题,万云浩并不能保证一字不错的写出来。 帖经题如现代试卷里的填空、默写,考官从经书中选取一页,摘其中一行印在试卷上,根据这一行文字,考生要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 一直认为万云浩稳操胜券的秦邺错愕的瞪大眼,若是让他在限定的时间里答对几十道甚至上百道的帖经题,论熟练程度,自己估计也赢不了过目不忘的湛非鱼。 “伯父,这么说如果比算学和帖经,湛非鱼胜算更大?”面色难看了几分,秦邺忍不住的问道,“那如果是比作诗,湛非鱼让顾大学士给她捉刀,姐夫不是输定了?” 万云浩再有才华,可比起顾轻舟还是差远了,湛非鱼无耻一点可以让顾大学士给她提前作好了诗。 秦家主面色凝重,他即使防备着万云浩,可如今他还是秦家的女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云浩如果输给了湛非鱼,丢的也是秦家的脸面。 “湛非鱼年幼,进学时间短,诏、判、表、诰这类的公文基本上不可能考。”秦家主估计即使比试,也只会是制艺文,出策问题的可能性都不大,毕竟策问考的是国计民生的对策,而不是读书的天赋。 “岳父,若是顾大学士偏帮湛非鱼,我胜的可能是微乎其微。”万云浩也没想到一个挑战书就把他逼到如此绝境。 他只可能在制艺文上强过湛非鱼,但若是输了算学、帖经、诗词三样,最终结果还是他输,这一刻,万云浩也终于明白湛非鱼的狠辣绝情。 而另一边,泰福酒楼客房。 “父亲,湛非鱼这挑战书若是送给我该多好,一旦我拜师顾大学士,章知府怎么敢处处掣肘我们!”仝旭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焦躁又不安,神情急切的恨不能代替万云浩去比试。 仝同知面色阴沉,这些日子休息不好,今天收到消息又快马加鞭赶到上泗县,身上满是疲惫之色,出口的声音也嘶哑难听,“愚不可及!” “呃?”被骂的仝旭错愕一愣。 “湛非鱼把活字印刷术交给朝廷,换取了成为顾大学士弟子的机会,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你以为她蠢吗?她为什么敢给万云浩下挑战书,那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输!” 仝同知冷眼看着不开窍的长子,读书上倒有几分天分,可论起心机城府来比不过万云浩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仝旭思考了一下,顶着仝同知冷厉的目光开口问道:“父亲,湛非鱼怎么可能会赢?即便是我也赢不了万云浩。” 再不喜万云浩这个伪君子,可仝旭也知道他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湛非鱼就算是孔圣人在世,她读书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赢过已经是举人的万云浩。 挑战书的事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万云浩必胜无疑,可也有聪明的人在冷静后一琢磨,也察觉到其中的玄机。 …… 六月十四,晴。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顾轻舟看向站在面前的湛非鱼,笑着道:“这比试若只比制艺文破题,我看你是稳赢了。” “那不是胜之不武?”湛非鱼得意的一挑眉梢,笑嘻嘻的开口道:“既然要赢就要让万举人心服口服,左右是四选三,只要老师你稍微帮个忙,我就赢定了。” 抛开算学和帖经题不说,诗词是湛非鱼的短板,顾轻舟放下文章,意味深长的道:“你这是让为师透露制艺文的题目?” 站在角落里的顾缘纠结的绷着脸,这可是作弊!传出去大人一世清名可就毁了。 可若不透题,湛非鱼肯定会输,难道要让大人收万云浩为徒? 湛非鱼摇头晃脑的笑了起来,故弄玄虚的道:“非也非也。” “好好说话!”顾轻舟一巴掌拍湛非鱼额头上,人不大,倒是会胡闹。 “考制艺文我肯定输!”湛非鱼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拉过椅子在顾轻舟身边坐了下来,“老师,不如我们这一次考策论,我手里有个方子。” 顾轻舟眯起眼,能让破小孩这么嘚瑟的方子,只怕事情不小。 顾轻舟不动神色的打了个手势,这才问道:“想让为师替你作弊,那就要看这方子价值几何。” “五十文的盐价降低到五文,老师,干吗?”湛非鱼笑眯了眼,绝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蹭一下站起身来,顾轻舟压下波动的情绪,思虑了瞬间便明白了,“你有新的制盐方子?” 朝廷虽然通过发放盐引征收盐税,丰盈了国库,可盐商掌控盐价,若是碰到贪官和奸商勾结,盐价甚至卖到百文一斤。 比起盐商提高盐价盘剥赚到的银子,朝廷征收的盐税不过是十中之一,可盐商背靠的不是朝中官员就是地方豪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加上所有盐商互通有无,勾结在一起宛若铁板一块,朝廷根本撬不动。 前朝时,闵帝哀叹百姓艰难,连盐都吃不起,曾经诛杀了一批盐商,当时可谓是血流成河,盐价一路下跌。 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盐价又慢慢涨上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新盐商为了赚银子又成了盘剥百姓的恶鬼。 “这策问题若是关于盐商盐价的,我一定能写出一篇好策论。”湛非鱼挺直小身板,为了作弊她也是拼了。 “老师。”看着沉思的顾轻舟,湛非鱼压低声音道:“其实为了公平起见,也不该老师你来出题,要不你挑个政敌?” 看着一脸贼兮兮的湛非鱼,顾轻舟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啊,老师该避嫌的,这题目就让那几个老顽固来出。” 师徒俩相视一笑,表情要多阴险就有多阴,身为成年人,自然是鱼和熊掌要兼得!名利双收才是上上策! …… 原本比试定在六月十六,这两日又有风声传了出来,只道湛非鱼敢下挑战书,不过是从顾大学士那里知道了要比试的题目,稳操胜券而已。 季大夫无语的看着坐在乐山居大堂,悠悠然吃早饭的湛非鱼,“你还敢来这里,就不怕被人给生撕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读书人,不会这么粗鲁的。”湛非鱼喝了一口豆浆,又夹过煎饺蘸着醋,慢条斯理的继续吃起来。 季大夫也懒得管了,他在这里,左右不会让那些人把小姑娘给弄死。 湛非鱼在乐山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上泗县,大大小小的客栈和民居里,所有人已经顾不得吃早饭了,迈开步子就往乐山居赶来,顿时有种万人空巷的轰动。 第113章 四位大人 ,我去古代考科举 当乐山居大堂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时,湛非鱼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在看粘贴在墙壁上的诗作和文章。 阳光从窗口斜斜的照射进来,仰着头的小姑娘周身被镀上柔和的光亮,静美的好似画中人。 “这看着不像乡野丫头啊。”锦袍小公子忍不住的嘀咕,没见到人之前,还以为是个哗众取宠的粗鄙丫头,可如今一看,却应了那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切忌人云亦云。”站一旁的同伴笑骂道。 且不说顾大学士有没有收徒,端看陈县令、县学教谕、夫子以及一众生员对湛非鱼的维护,便知道小姑娘不是池中物。 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只怕是有心人特意放出来的。 湛非鱼今儿特意穿了浅蓝色襦裙,衬的小圆脸好似无暇的玉璧,一双乌黑的眼更是灵慧动人,发髻两侧簪了白玉蝴蝶簪,华贵却不失童趣。 锦袍小公子环视了一眼四周,忍不住笑道:“先敬罗裳后敬人,之前这些人说的多难听,这会一个个蚌壳一般不敢开口了。” “你看她头上的点翠簪子、耳坠和腰间的玉珏明显就是一整套和田玉打造的,她买不起自然是长辈所赐。”青年附和的点点头。 这套佩饰价值上百两,而且看造型工艺便知道出自大师之手,南宣府最好的珠宝铺子都不一定能买到,很可能出自京城,那只可能是顾大学士所赠。 在场的读书人不是傻子,湛非鱼若一身寒酸,这大堂就不会如此安静。 “万兄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刷一下,众人转身向门口看了过去,随后又让出一条路来。 湛非鱼看向走过来的万云浩,白嫩的包子脸上笑容璀璨,只不过清脆的声音却能将人气死,“我听说万举人输不起,所以放出流言中伤我老师,说明日的比试老师已经将题目透露给我,而且诗作和文章都已替我准备好了。” 万云浩俊朗的脸上露出无奈,“湛小蒙童多虑了,谣言止于智者,顾大学士品性高洁,又怎会如此行事?”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来万举人即使输了也会心服口服,而不是找各种借口给自己开脱。”双手负在背后的湛非鱼很满意的点点头,这胜券在握的高傲姿态好似她赢定了。 万云浩表情微微僵硬,饶是他擅辩此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看着矮墩墩却是气势十足的湛非鱼,万云浩莫名的有种一脚把人踢出去的冲动。 “湛非鱼,你莫要口出狂言!”愤怒的反驳声响起,秦邺快步上前,高声辩道:“我姐夫乃是举人,你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小蒙童,你凭什么能赢!” 怒红双眼的秦邺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即使说了不得体的话也情有可原,“你若真有本事,就不该让顾大学士出题、评卷,顾大学士若是回避,你还能赢吗?” 论真才实学,乐山居大堂里这几十个读书人,没有人会认为湛非鱼会赢,但她是顾大学士的弟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评卷的人敢让湛非鱼输? 再者湛非鱼年幼,这比试的题目只怕会倾向于她,考帖经题,考算学题,即使作诗,有顾大学士修改斧正过,湛非鱼的诗会差到哪里去? 湛非鱼绷着包子脸没开口,眉头微微蹙着,很不满秦邺的挑衅。 目光微闪,秦邺高昂着下巴,咄咄逼人的质问,“言非法度不出口,行非公道不萌于心。湛非鱼,你可敢公平公正的和我姐夫比试?” “是啊,按理说顾大学士该避嫌的。”人群中有人小声附和起来。 “避嫌又有什么用?以顾学士的声望,不管是谁出题是谁评卷,结果都是一样的。”感慨声里透着几分无奈。 “那万兄不是必输无疑?难怪湛非鱼敢发出挑战!”说话的人很是愤慨,可惜却被同伴给制止住了,若是得罪了顾大学士,这辈子就完了。 锦袍小公子身边站的都是南宣府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听到这议论声,几人对望一眼,对万云浩的算计了然于心。 “哼,万云浩这是输不起吗?”小公子嗤笑道,万云浩分明是在利用舆论来造势,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即使输了,也是因为比试不公而已,赢了自然不必说。 青年倒没什么愤慨不满,笑着道:“万云浩出身寒门,又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他若拜师顾大学士,今日与他交好之人,日后或许能得到万云浩的提携。” 看形势对自己这边有利了,秦邺再次强势逼问,“湛非鱼,你敢吗?” “阿邺,不可无礼!”万云浩佯怒的斥了一句,对着湛非鱼温声道:“湛小蒙童不必听阿邺的胡言乱语,不管结果如何,我愿赌服输。” 对比态度高傲、仗势欺人的湛非鱼,再看着君子端方,饱学多才的青年举人却要被迫弃笔,日后只能经商或者务农,在场读书人,尤其是寒门读书人顿时怒了起来。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题名,可吃了那么多苦又怎么样?一个八岁小丫头就能将他们逼上绝路,天道不公! 万云浩神色平静,可那攥紧在身侧的双拳,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却让人明白他在压抑着悲痛和无奈。 面对众人愤怒的目光,湛非鱼终于开口了,“万举人不必惺惺作态,你口口声声说我老师品行高洁,可实际上却不相信比试会公平公正,甚至煽动大家,认为我赢不过是作弊。” 不给万云浩反驳的机会,湛非鱼扬唇一笑,“当年万举人为了攀附秦家,可以背叛恩师,对于你这样的伪君子、真小人,我既然要赢就不会让你有找到任何借口。” “我已经和老师说了,比试会推迟到六月二十日,老师不会出题也不会评卷,出题人是裕亲王、刘謇刘大人、禁龙卫指挥使、南宣学府秦教授。” 湛非鱼说完后,看着震惊的万云浩,笑容嘲讽而冷漠,“如此万举人可放心了。六月二十,我等着和万举人一较高下!” 前后不到两刻钟,湛非鱼就这么潇洒的离开了。 大堂里的一群读书人都陷入了沉思,有眼界浅的人不由问道:“这四位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寒门子弟大多数是一头雾水,倒是锦袍小公子几人都知道内情,见有人问了,小公子看了一眼万云浩朗声给众人解惑。 “裕亲王乃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是个闲王,一贯不理朝政,不过有传言裕亲王和顾大学士曾有矛盾,还是圣上从中调和的。” 其实是裕亲王当年有意把女儿嫁给顾轻舟,可惜被顾轻舟拒绝了,裕亲王气的够呛,差一点撸着袖子去揍人。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闻,但凡打听一下就知道,因此裕亲王是绝对不可能偏帮湛非鱼。 “刘謇刘大人乃是左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南宣府的世家子弟都知道仝同知正是刘謇一脉的人。 而这一次孙福入狱,仝同知被章知府夺权,湛非鱼就是导火索,刘大人不弄死湛非鱼都算宽容了。 再者陈县令对湛非鱼有知遇之恩,而刘謇厌恶陈渭彬,所以两相结合,刘大人只会帮万云浩。 禁龙卫?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切,只听命于圣上。 而去年新科状元弹劾禁龙卫,这奏章可是从翰林院递上去的,禁龙卫指挥使能和顾大学士交好?当然,此事一般世家子弟也不知晓。 至于最后一个出题人秦教授更不必提了,这可是南宣府府学的教授,也是万云浩的岳父,他公平公正也就罢了,反正是不会帮着湛非鱼。 听完这四位大人的来头后,有人忍不住道:“所以这比试绝对不会偏向湛非鱼?” 锦袍小公子忍不住的白眼一翻,怼了一句,“你这不是废话?” 还偏向湛非鱼,不偏着万云浩就不错了,撇开府学秦教授不提,余下三人和顾大学士都算是有仇的,帮倒忙还差不多。 这一下,大堂里的读书人表情微微扭曲,之前他们认为湛非鱼仗着顾大学士的身份稳赢,那叫一个口诛笔伐!可如今,这局面明显是对万云浩更有利。 “姐夫?”秦邺有些傻眼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和他们之前设想的不一样啊。 万云浩也没想到湛非鱼会如此,或者说顾学士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这比试自己若赢了也就罢了,可如果输了…… 一时之间,上泗县的流言蜚语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月十八日,夜。 一路车马劳顿,刘謇到了上泗县之后并没有入住县衙,而是直接去了县学。 “大人,仝大人拜见。”仆人低声回禀,这一路上大人累的够呛,再者一个八岁小蒙童和举人的比试本就是一场闹剧,却让大人放下朝廷公务赶来上泗县处理,也难怪大人面色难看。 蜡烛昏黄的光亮下,刘謇冷着脸没开口。 颠簸了一路,他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再想到陈渭彬被压在上泗县七年了,竟然还能兴风作浪,刘謇阴沉沉的目光里多了一道杀机。 片刻后,仝同知带着仝旭在仆人的引领下进了书房,父子俩毕恭毕敬的行礼,“拜见大人。” “行了,这么晚来见本官有何事?”刘謇端坐在书桌后,视线停留在手中的公文上,并没有看仝家父子俩。 已经失去价值的仝同知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关注,再想到他是被湛非鱼一个小丫头给弄失势了,刘謇不由恼怒万分。 “大人……”仝同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详细的把湛非鱼、孙福还有活字印刷术的事给回禀了一遍,之后就磕头请罪,“还请大人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如果没有刘大人的扶持,以仝同知现在的处境他根本不可能扳倒章知府来夺权,只可能在同知的位置上苦熬几年,然后致仕,仝家从此败落。 刘謇终于抬起头,他面容干瘦,眼皮耷拉,显得一双眼更为阴冷刻薄,“我听闻秦家已经投靠章程礼了?” “禀大人,秦铭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仝同知立刻把秦家贬低的一无是处。 想当初,章知府在南宣府不曾站住脚,秦家则选择中立,两不相帮。可如今仝同知落败了,秦家立刻投靠章知府,不过是想要借着章知府的手来打垮仝家,之后取而代之。 同为南宣府的世族,仝府一旦落败,真正得利的反而是秦家,至于章知府,任期满了只会调走。 刘謇看向跪在一旁的仝旭,语调冷漠,“这便是你的长子,如今不过秀才,你认为顾轻舟会收他为徒?” 刘謇干瘦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之色,在京城多少青年才俊想要拜师顾轻舟都被拒绝了,仝旭已经二十一岁了,不过是个秀才,资质平平而已,还敢妄想拜师顾轻舟。 刘謇没说的是当年他也想让自己儿子拜师,可惜意思刚露出来就被拒绝了,这会刘謇看仝旭也多了几分迁怒和不喜。 “大人,顾学士会收湛非鱼是因为活字印刷术,既然顾学士会收徒,到时候若是犬子赢了,众目睽睽之下想必顾学士也不会拒绝。”仝同知也是没办法了。 仝府想要翻身要靠刘大人扶持,但同样的,若是仝旭能拜师顾大学士,就等于有了大靠山,还需要惧怕章程礼吗?至于秦家,哼,到时候谁吞并谁还说不定。 跪在地上的仝旭再次磕头,态度谦卑至极,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还请大人给学生一个机会。” 刘謇沉思着,他和顾轻舟没什么仇,但湛非鱼若是拜师顾轻舟,这就等于多了个麻烦,小姑娘不足为惧,可关键他背后是顾轻舟,是整个翰林院。 “你且说说万云浩,湛非鱼为何挑上了他?”刘謇让仝同知和仝旭起身了,比起湛非鱼拜师顾轻舟,自然是仝旭更好,这毕竟是他一脉的人。 外人只道万云浩为了攀附秦家所以背叛了赵教谕,但仝同知却知道其中的内情,“回禀大人,当年赵长青曾打算把外孙女嫁给万云浩……” 若只是拜师的事,赵教谕不会如此厌恶万云浩,这其中还有一条人命,他外孙女的性命,只不过赵教谕为了外孙女的名誉,并没有把此事说出来,外界自然不知道。 刘謇听完后点点头,说到底万云浩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已,他不但拜师秦家主,而且还娶了秦家的千金,至于赵教谕的孙女,最后病死家中。 第114章 比试开始 ,我去古代考科举 仝同知和仝旭焦躁不安的等候在一旁,能不能拜师顾大学士就在此一举了,若是刘大人愿意帮忙,仝旭也能参加二十日的比试,这是拜师的第一步。 半晌后,刘謇冷声开口:“你们回去准备,别到时候输给一个小丫头。” “多谢大人。”父子俩大喜,连声道谢着,最后退出了书房。 “大人。”一道身影从内室走了出来,中年男人身着青衫,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刘謇,“大人若是插手,只怕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外界不清楚,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却都知道内幕,活字印书术的功绩归于了朝廷和圣上,但真正有功的却是湛非鱼。 小姑娘没有要任何封赏,圣上这才让顾学士收她为徒,一来算是嘉奖了湛非鱼,二来也是为了杜绝顾大学士收其他人为徒,以避免朝中有朋堂出现。 刘謇神色晦暗难辨,嘶哑的声音压着怒火,“湛非鱼这个小姑娘是个麻烦。” 她能为了林夫子不畏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能为了给赵教谕报仇挑战万云浩;刘謇不得不防备着有一日湛非鱼为了陈渭彬而对上自己,小姑娘不足为惧,但顾轻舟自己却不得不防。 “你去安排一下……”刘謇声音压得低,狠辣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中年男子一怔,似乎没料到刘謇竟然有如此打算,却也点头应下,快步离开书房去安排了。 …… 县学三省堂接待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县令和府学的学正,可今日,不单单是顾大学士,还有一品裕亲王都莅临了。 章知府、仝同知这样的品级往日绝对是端坐上位,可今日能有个椅子坐下来,已经是裕亲王礼贤下士。 “小鱼,来拜见裕亲王和各位大人。”主位上的顾轻舟朗声开口,这亲昵的态度哪像是应付圣上,分明是很满意这小弟子。 “哼,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坐在左侧圈椅上的裕亲王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他虽然武将出身,可今年七十有一了,一路从京城快马赶到上泗县,关键是为了顾轻舟师徒的事,裕亲王黑了老脸,这师徒俩都会折腾人。 “学生拜见王爷。”湛非鱼行跪拜礼,自家老师招惹的麻烦,她这个当弟子的只能受着。 裕亲王看着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白白胖胖的一小团,得,板着的老脸柔和了几分,“起来吧,这玉佩你拿去玩。” 裕亲王都给了见面礼,刘謇、章知府等人也跟着给了见面礼,湛非鱼接下后就站到顾轻舟身后,乖巧懂事的小模样,完全不像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懒得和其他人寒暄,裕亲王绷着满是皱纹的老脸,洪亮的嗓音中气十足,“身为翰林院大学士,你倒是会躲懒!” “如今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下官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顾轻舟选择性忘记了圣上让他归京的口谕。 “那你干脆辞官归故里,后面二三十年能让你闲的发霉!”裕亲王胡子一翘,毫不客气的就怼了回去,顾轻舟最会装模作样,否则当年怎么能骗的他家娇娇一见倾心! 刘謇、章知府、仝同知等人压下心底的诧异,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上座的裕亲王和顾大学士,不是说两人有嫌隙吗?这看起来不像那。 至于从始至终都没出现的禁龙卫指挥使,裕亲王没开口,顾轻舟也避而不谈,其他人更不敢询问。 片刻后,刘謇对着坐下面的仝同知使了个眼色。 面色微微发白,仝同知看着一身铁血肃杀的裕亲王,再看着诡谲莫测的顾大学士,内心虽然忐忑,可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仝府,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见顾轻舟和裕亲王暂停了交谈,仝同知赶忙起身行礼,“卑职拜见王爷。” “何事?”敷衍的丢出两个字,裕亲王怒视着指使湛非鱼倒茶的顾轻舟,小姑娘是他弟子,又不是使唤的小丫鬟。 “禀王爷,犬子……”仝同知跪在地上,言道仝旭如何仰慕顾大学士,身为父亲他只能舔着老脸请求裕亲王开恩,让仝旭也能参与比试。 眉头一皱,裕亲王面色冷沉下来,凶煞的气势让下跪的仝同知身体瑟瑟发抖。 裕亲王是个武将,可他不是傻子,说是参与比试,不过是冲着拜师来的, 顾轻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向陈渭彬问道:“陈县令,上泗县聚集了多少读书人?” 快速站起身来,陈渭彬行礼后回答:“回大人,据下官的统计,目前已一千三百多名读书人。” 读书人蜂拥而至,陈渭彬这个县令也跟着忙起来,衙役一日三次的巡逻维持治安,小吏则挨家挨户的宣传,可以暂时将屋子出租,但不可坐地起价。 各个铺子和小摊贩也必须听从衙门的安排,食物必须干净卫生,价格稍微上提,同样不能哄抬价格。 “仝旭要参加,这一千多人必定也想参加,仝大人,不如让乡试提前,总不能厚此薄彼。”顾轻舟说的云淡风轻,却是把仝同知架到火上去烤。 凭什么仝旭就能参加,其他读书人就不能?如果全部参加,一千多人的比试不就是科举,自古以来只有帝王才能开恩科,仝同知有几个脑袋够砍 再者他顾轻舟收徒,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掺和一脚,仝家父子的胆子倒不小! 被质问的仝同知面色苍白,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的请罪,“下官绝无此意,还请大人明鉴,下官只是想成全犬子求学进取之心。” “顾大人。”刘謇扯起嘴角笑了起来,耷拉的眼角微微上提,“正所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万云浩乃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小鱼又被称为神童,仝旭想要一较高下也是人之常情,王爷以为如何?” “仝大人,令郎年岁几何?可有功名在身?”裕亲王原打算拒绝的,可一看到顾轻舟这张脸,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能让顾轻舟不痛快可不容易。 仝同知赶忙回答:“犬子今年二十有一,已有秀才功名。” 裕亲王傻眼了,他以为仝旭也是个神童俊杰,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拜师,二十多岁了才考了秀才,这样的读书人别说京城了,就是南宣府估计一抓都是一大把。 深感被骗的裕亲王老脸一沉,没好气的斥道:“他难道还想赢了小丫头来扬名?” 这一把年纪还比个屁啊,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王爷此言差矣,仝旭可赢不了我弟子。”顾轻舟声音坚定的响起,懒洋洋的继续道:“既然想比那就比吧,赌注依旧不变,仝大人可想好了。” 这一场比试谁赢了谁拜师顾大学士,而输掉的人却要弃笔,不能参加科举,这辈子的前途也算是到头了。 仝同知身体抖了抖,一咬牙接过话,“下官多谢王爷和顾大人成全。” …… 明日就是比试之日,仝旭也会参与比试的消息在上泗县又传遍了。 “朱兄,别想了,有万举人在,你认为自己能赢?”青年安慰的拍了拍同窗的肩膀,听到消息的时候,谁不心动?毕竟赢了就能拜师顾大学士。 可冷静下来后,又有谁敢赌上自己的前程去比试? “我明白,只是心绪难平罢了。”朱姓男子苦笑的摇摇头,说句难听的话,湛非鱼即使输了,她是女子,日后还能嫁人,可以妻凭夫贵。 可他们身为男子,寒窗苦读数十载,科举落第了,三年后还可再来,若是参与比试了,一旦输了,一切就完了。 …… 炎威天气日偏长,汗湿轻罗倚画窗。清晨便是烈日炎炎,蝉鸣嘶哑,也幸好县学足够大,上千的读书人分散在各处,而众人的目光则齐刷刷的向着北边看了过去。 北面这一排屋子原本是堆放杂物的,赵教谕让人整理了五间出来,美其名曰“自省屋”,其实就是用来惩罚学生的禁闭室,让其反省自身过错。 “屋内有一桌一椅,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你三人进去之后,门窗会从外面锁上,待比试结束才会开启。”赵教谕说完后,示意三人进屋。 正对屋子的抄手游廊里站满了人,远远看着这三间空荡荡的屋子,不由打趣道:“这倒像是号舍。” “得,这比号舍可宽敞明亮多了。”想到科举时那逼仄的号舍,一群读书人心有戚戚焉。 号舍狭窄又破漏,若是碰到下雨天,屋顶还可能会漏雨,当然最倒霉的就是被分到臭号的,那滋味简直永生难忘。 身材微胖的读书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忍不住说了局公道话:“当年县试差一点没把我冻死,手脚都冻僵了,可这天也够热的,待屋子里也不好受啊。” 呃……众人一想也对,这门窗一锁上,屋里不通风,又没冰盆降温,就好比把人闷在蒸笼里,关键还要答卷,这滋味只怕也不好受。 “比试开始。”铃声响起,赵教谕对着湛非鱼点点头,等三人进屋后,走上前来把门给锁了起来,钥匙则放到了托盘上,让斋夫送去不远处的三省堂。 相对于屋内的闷热,屋外的炎热,三省堂里却一片清凉,放在角落里的几个冰盆冒着白气儿,将燥热都击散了。 “本王这一次可是偏向你的小弟子。”裕亲王声音洪亮的表功,示意顾轻舟给自己倒茶。 “五百道帖经题,王爷受累了。”顾轻舟没诚意的回了一句,他该担心小姑娘在屋子里闷太久会中暑。 坐在下首的刘謇、章知府、秦家主、陈县令等人错愕一愣,一个个表情龟裂,王爷行事果真不拘小节,这五百题答完至少得一个多时辰吧。 关键是答了这么多帖经题,这脑子会不会糊成一团,还有精力去答剩下的三张卷子吗? 顾轻舟瞥了一眼得意的裕亲王,看向刘謇道:“不知刘大人出的是何题?” 刘謇想到来之前圣上和自己谈起盐税盐价一事,笑着开口:“昔有愚人,至于他家。主人与食,嫌淡无味。主人闻已,更为益盐。” “既得盐美,便自念言:所以美者,缘有盐故。少有尚尔,况复多也?愚人无智,便空食盐。食已口爽,反为其患。” “本官出题时想到愚人食盐之事,便出了一道盐税的策问题。”刘謇笑眯眯的摸了摸胡须,心情极好。 他之前还担心四选三时,自己出的策问题不一定被抽中,没想到湛非鱼运气如此差,时也,命也。 这事是说从前,有一个愚人,到别人家去做客。主人请他吃饭,愚人觉得菜的味道太淡。 主人听了之后,立刻在菜里又加上一些盐。愚人吃了后,感觉这菜肴十分美味。于是对自己说:“之所以菜的味道好,是因为有了盐。很少就如此美味,何况多了?” 愚人他没有智慧,就只吃盐。味觉败坏,反而成为他的祸患。一则小故事而已,刘謇却以此出了盐税的策问题,这难度绝对能放到乡试里。 章知府和陈县令面色微微凝重,湛非鱼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八岁小姑娘,进学不到一年,虽有天赋,可如今才学着写制艺文,策问根本没学过。 更别说盐税盐价的策问题,即使是章知府他们也不一定能写好,湛非鱼估计都无从下手。 裕亲王砰一声一拍桌子,怒视着刘謇斥责道:“你竟然出这样的策问题?刘謇,你这是在刁难湛非鱼!” 也难怪裕亲王发怒,他是个武将,脾气直,最见不得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若是在朝堂也就罢了,刘謇堂堂二品大员竟然算计一个八岁小姑娘,脸皮子都不要了! “王爷息怒,下官也只是有感而发。”刘謇起身道歉,看着是诚惶诚恐。 可题目已经出了,湛非鱼三人也开始答题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轻舟看着怒目圆瞪的裕亲王,反而笑着打了个圆场,“王爷不必如此,小鱼既然发出了挑战,是胜是败都该受着,不知道秦教授出了何题?”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裕亲王气恼的直瞪眼,板着脸兀自生气,可心里却有了计较,顾轻舟可不是善茬,他哪能容得刘謇这厮欺辱他弟子,这其中只怕还有玄机。 秦家主不过是府学的教授,在裕亲王和顾轻舟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面前,哪有他出题的份,说到底不过是顾轻舟为了避嫌,这才让秦家主参与了出题。 他是万云浩的岳父,若是湛非鱼赢了比试,自然能堵住悠悠之口,没人敢说湛非鱼胜之不武。 “回大人,我出的是一首五言八韵诗,以夏荷为题。”秦家主毕恭毕敬的回答,他身份卑微,自然不敢像刘大人这般出题,若传出去了,读书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所以秦家主出的题目中规中矩,只是普通的试帖诗,但湛非鱼不过小蒙童,万云浩已经是举人,论起作诗的本事,万云浩不知道强过湛非鱼多少,题目越简单反而对万云浩越是有利。 第115章 出人命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裕亲王、刘謇和秦家主都已经出题了,剩下的一位则是迄今没有露面的禁龙卫指挥使,当然,这位虽没出题,可顾轻舟把阅卷的事交予这一位,甭管是谁也没胆子敢说阅卷不公。 顾轻舟往外面看了一眼,阳光白亮而灼热,“赵教谕,既然县学来了不少读书人,你且遣人将比试的题目誊抄数份粘贴到讲堂里。” “帖经和五言八韵诗也就罢了,刘大人的策问题却是难得,提供笔墨让他们也试试,左右本官等着也是等着,且给他们当一回夫子。” 赵教谕大喜,“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其他读书人不管,赵教谕肯定要让县学的学生们写一篇策问出来,能让顾大学士亲自批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看着赵教谕足下生风的离开了,刘謇眼神阴沉了几分,明知道顾轻舟是在给他挖坑,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坐在下首的秦教授蓦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这五言八韵诗的题目出的稀松平常,不会有偏帮万云浩的嫌疑,否则必定会顾大学士给记恨上。 外面燥热,有些人就进了讲堂里坐等,有些则依旧守在抄手游廊下,不时看向门窗紧锁的三间屋子。 “何事如此喧哗?”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坐在游廊里的读书人不由皱起眉头,担心吵闹惊扰了比试的湛非鱼三人。 “朱兄。”却见一个胖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见游廊里众人怒目相视,胖子赶忙作揖道歉,兴奋的解释道:“赵教谕把比试的题目粘贴出来了,各位兄台都可以去看,讲堂里还提供了笔墨,顾大学士会亲自批阅我们的文章!” “什么?”呼啦一下,游廊里的众人惊呼起来,这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若是自己的文章能得到顾大学士的赏识,即使无法拜师,能被指点一二也将是受益无穷。 胖子擦着脸上的汗,激动的直点头,“正是如此,各位仁兄也不必着急,一个时辰后才收文章。” 这边胖子刚把话说完,便见两个斋夫快步走了过来,一人手中拿着几张卷子,一人拿着浆糊。 “这是今日比试的题目,各位学子若是要答题可去讲堂。”斋夫说完后,将卷子刷上浆糊一一贴到柱子上。 呃……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帖经题,一群读书人傻眼了,这一张一张的足足贴了十张。 “五百题?”胖子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其他人也是嘴角直抽,只要熟读四书五经,自然能答出来,可这题量足可以让人头皮发麻。 “还好还好,五言八韵诗很简单,只是写夏荷。”胖子松了一口气,等写完五百题,脑子估计已经是一团浆糊了,能写出通顺的诗作来就不错了。 一群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最后一张卷子,半晌后集体哑然。 胖子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是汗水流到眼睛里让他迷花眼了,“这考的竟然是策问题!” “湛非鱼才八岁吧。”旁边的人也诧异的开口,他一直认为湛非鱼是有恃无恐,所以才敢提出挑战。 如今看到这题目,只感觉羞愧难当,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比试的题目不但没有偏向湛非鱼,反而对她不利。 “盐税、盐价、盐商……这该如何下笔。”另一人凝眉思索着,刚刚还信心满满的要写一篇佳作交由顾大学士批阅,这会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县学来了一千多读书人,其中八成都是白身,余下也是秀才居多,举人更是寥寥无几,而此刻看到策问的题目后,去讲堂提笔写文章的却不到五十人。 另一处竹林里,几个锦衣长袍的读书人聚在一起,小公子拿着折扇不停的扇风,压低声音道:“这策问是刘大人出的,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堂堂二品大员也好意思刁难……” “禁言!”同伴立刻出声制止了,刘大人出这样的题目明显有失偏颇,但也轮不到他们来评论,若是传到刘大人耳中,以刘大人的心胸必定会连累家族。 虽然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可小公子却还是意难平的撇撇嘴,万云浩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屋子里,湛非鱼半点不知道一群读书人正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会她正奋笔疾书的答题,十张卷子五百道帖经题,湛非鱼第一次感觉自家老师不靠谱。 答完五张卷子的的帖经题后,湛非鱼擦去额头的汗,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打算先把五言八韵诗给写出来,然后继续答题。 左右两边的屋子里,万云浩和仝旭面色都有些难看,尤其屋内密闭不通风,宛若蒸笼一般,让人更生焦躁。 “士之致远……”仝旭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后悔参加今日的比试,输给万云浩也就罢了,若是输给湛非鱼,简直是颜面扫地。 又默念了两遍,仝旭终于想起这句出自《旧唐书列传》,这才提笔快速的写下:先器识而后文艺。 万云浩虽然备考会试,可他的基础比仝旭牢固多了,帖经题扫过一眼后就有答案,足可以知道他对四书五经的熟练程度,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可饶是如此,万云浩也不能确保自己的答题是一字不错,毕竟裕亲王这题目挑的刁钻,很多都是书中并不重要的一句话。 水、火、金、木、土、谷……万云浩足足盯着这题看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想起此句出自《尚书﹒大禹谟》: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正午时分,蝉鸣响亮,今日似乎比往常更为炎热,抄手游廊里的人每隔两刻钟便换了一批人,实在是太热,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 湛非鱼也热的脸颊红扑扑的,好在屋内没有第二人,她直接把擦汗的帕子撕成长布条,然后绑到了额头上,确保汗水不会滴到试卷上,若是晕染了墨迹就麻烦了。 夏荷生清池,艳姿自摇曳……湛非鱼将最后一句写上后,又诵读了一遍,虽没什么文采,好在全诗通顺,这才继续答剩下的两百多道帖经题。 三省堂里,斋夫将膳食送了过来,陈渭彬调了十个大厨来帮忙,除了裕亲王他们这一桌外,还有三菜一汤供应县学这一千多读书人。 “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多,收个弟子而已,闹的天下皆知。”裕亲王嫌弃的看了一眼食欲不错的顾轻舟,“你小弟子这会估计在啃硬饼子。” 三间屋的门窗都锁起来了,吃食和水也是县学准备的,赵教谕考虑到天气炎热,也担心三人会中暑,还让人备了切好的西瓜,至少能解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王爷你这是小瞧了我这弟子。”顾轻舟笑了起来,论起自律和刻苦,小丫头绝对强过九成的读书人。 章知府、仝同知、陈县令等人只草草吃了几口,一来是天气太热;二来是和裕亲王、顾大学士、刘大人他们同桌压力太大。 等到膳食撤下去之后,顾缘泡了茶水送了过来,喝一口浓茶提提神,至少不会昏昏欲睡。 “大人,一共收了五十二篇策论,其中有十八篇词不达意,这是余下的三十四篇策论。”赵教谕将手中一摞纸放到了桌上。 说词不达意都是赵教谕美化了,这十八篇离题万里、一塌糊涂,至于剩下的也堪堪通顺而已,可有些言之无物,有些空泛无味,若是放到会试上,一篇都过不了。 “给刘大人他们都分分,各位闲着无事,正好看看南宣府读书人的功底。”顾轻舟笑着拿过五篇文章,把余下的又还给了赵教谕。 刘謇虽然二品大员,翰林院学士不过正五品,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顾轻舟不但和圣上有同窗之谊,同时兼任内阁学士,刘謇这样熬资历上来的二品大员也只能退到一射之地。 裕亲王本没什么兴趣看文章,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见顾轻舟批阅了一篇后就顺手拿了起来,只看了前面几句后,不由道:“南宣府的读书人就这水平?” 章知府、仝同知、陈县令、赵教谕四人立刻起身请罪,他们都是南宣府的官员,南宣府读书人的文章被裕亲王如此嫌弃,这也说明他们治理无方。 “王爷不必如此,不是文章写得差,是刘大人这题出的太难,写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顾轻舟说了句公道话,继续看第二篇策论。 裕亲王反应过来后,目光倏地看向做下面的刘謇,言语极尽鄙夷,“刘大人,你和小丫头前世有仇吧?” 否则怎么会出这么难的题目来考一个八岁的小姑娘。 被诘责的刘謇只能起身告罪,将顾轻舟和湛非鱼这师徒俩是恨毒了,这事传出去之后,心胸狭隘这名头是跑不了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夕阳西下后,白日的炎热总算消退了,原本躲在屋内的一众读书人也纷纷出来了。 抄手游廊里坐满了人,连空地上也站了不少人,众人说话声压的极低,担心吵到还在屋内的三人。 “都点起蜡烛了,想来快写完了。”看到窗户上透出的烛光,有人忍不住叹息道:“湛非鱼年纪小却是吃亏了。” 之前他们也向县学的生员们打听过了,湛非鱼才学着写制艺文,这一次不但考的是策问,关键题目如此刁钻,湛非鱼即使交了白卷,他们也能理解。 “哼,她也是自作自受,这比试可是她提起的。”有人忿忿的嘀咕了一句,众人回头一看,可说话的人却隐身到了人群里,也不知是谁。 咔一声把折扇收了起来,锦袍小公子冷哼一声,“别说你们不知道内情,湛非鱼此举虽然冲动莽撞,却也是事出有因,小姑娘不过是一片赤诚之心!” 早上的时候,不知是谁放出消息来,众人这才知道万云浩和赵教谕之间的恩怨,除了背叛恩师另投师门外,这其中还横亘着赵教谕外孙女的一条命。 万云浩在南宣府的名声极好,可这消息说的是有鼻有眼的,再加上湛非鱼赌上自己的前途挑战万云浩,总不会是无的放矢,这么一想,众人对万云浩也存了怀疑。 “终于写完了。”湛非鱼搁下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而此时接近亥时,她整整坐了一天,差不多六个时辰。 把笔墨收拾好了,又将十二张卷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湛非鱼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漆黑,零星能看见灯笼的光亮。 等了片刻,铃声响起,不管是屋内的湛非鱼三人,还是外面黑压压一群读书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六个衙役和县学三个斋夫三人为一组,拿着钥匙打开了锁,尔后进入屋内收卷子,却不曾想,一道风掠过,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起风了?”站在抄手游廊里人诧异的开口,没感觉到起风啊。 “或许吧,好在已经考完了。”同伴回了一句,动了动脚,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都酸痛了。 湛非鱼一愣,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借着月光一看,门口站的赫然是费捕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费捕头快步走了进来,将湛非鱼手中的卷子接过来,放进了考卷箱后,贴上封条,“小蒙童不必担心。” “劳烦费捕头了。”湛非鱼笑着点点头,她可不想写了一整天的卷子一不小心掉水里了或者被蜡烛给点燃了,又或者丢失了。 而右边屋子里,仝旭整个人蔫蔫的,说话声也是有气无力,“卷子在桌上。” “请仝公子稍等片刻。”衙役恭敬的说了一句,三人快步进了屋子,借着微弱的月光把卷子拿到门口,等仝旭确认了,这才放进巷子里贴上封条。 左边屋子里,没看到万云浩出来,赵捕快愣了一下就进了屋子,他是武者,视力强过普通人,即使漆黑一片里,也隐约能看到有道身影趴在桌上。 “这是中暑了?”赵捕快诧异的开口,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看到精神奕奕的湛非鱼,赵捕快不由笑了起来,还举人老爷呢,至少这体力就比不上小鱼! 赵捕快大步进了屋,“万举人?” 喊了两声没反应后,赵捕快又推了推万云浩的肩膀,结果砰一声,人直接倒地上了,“你们俩守着,我去叫大夫!” 赵捕快也顾不得收卷子了,交代一声后就赶忙往门外跑了去。 湛非鱼一愣,费捕头也是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把考卷箱交给其他人,对着手下道:“你去门口看看……” “死人了!”突然,屋子里传来惊恐的喊叫声,紧接着,斋夫惊恐万分的跑了出来,太过于害怕之下,被门槛绊倒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空地上还有抄手游廊里的一众读书人在震惊后,齐刷刷的跑了过来。 “小鱼,担心!”费捕头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咔嚓一声上了锁,防止人多破坏了现场,随后就把湛非鱼护到了自己身后。 湛非鱼贴着墙壁站着,被长袖遮挡的右手里赫然是一把匕首,人多杂乱,她不得不防备着有人会趁着黑暗对自己动手。 即便是她想多了,可这一两百人冲过来,若是发生踩踏,自己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退后!”突然的,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刚跑到门口的众人只感觉几道身影从暗中飞掠而出,手中的雁翎刀熠熠的发出幽冷的光芒。为首一人冷声怒喝,“禁龙卫在此,所有人止步!” 嗬!竟然是禁龙卫!众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而跑的最快的一人没刹住,身体一个踉跄往前跌了过去。 “啊!不要杀我!”摔在地上的青年一抬头,看到头顶之上的雁翎刀,吓的一声惨叫,手忙脚乱的往后面挪动着,唯恐成为刀下枉死鬼! 大哥哥?湛非鱼看着身侧带着玄铁面具的身影,抿着嘴笑了起来,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殷无衍余光扫过身后的小身影,白嫩的包子脸上却有一道墨迹,想来是之前答卷时不小心沾上了。 感觉到脸被摸了一下,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错愕的看着已经收回手的殷无衍,本就混沌一片的脑子更是嗡嗡乱响,大哥哥这是趁机揩油? 三省堂里,顾轻舟、裕亲王等人并没有过去,毕竟守在外面的读书人太多,顾轻舟这一出现,只怕会引起轰动。 “王爷,出事了!”王府侍卫快步进了了屋子,“王爷,前面传来消息,万云浩死了,大夫已经过去了。” “什么?”发出惊呼的却是秦家主,整个人呆愣愣的看向侍卫,“你说谁死了?” 裕亲王眉头一皱,顾轻舟同样面色冷沉下来,这一场比试竟然出了人命,死的还是万云浩。 等裕亲王等人赶过来时,外面的读书人听从禁龙卫的命令退到了空地上,抄手游廊空了下来,方便裕亲王等人通过。 殷无衍并不打算见外人,让重光和另一个手下保护湛非鱼,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疾步而来,顾轻舟看着站在墙壁前失神的小姑娘,不由摸了摸她的头,“吓到了” “没有。”湛非鱼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殷无衍消失的方向,回过神来对着顾轻舟摇摇头,“老师,我没事。” 顾轻舟点点头,看了一眼又被锁上的门,“王爷,此事还需你来处理。” 刘謇、章知府、仝同知等人都沉默的站在一旁,面色都有些难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案子,凶手分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裕亲王看了一眼四周,禁龙卫六人中有两人和上泗县的衙役站在空地前,防止有人趁机生乱,毕竟空地上站了一百多人。 而剩下四人有两人守在门外,剩下两人竟然是一左一右的站在顾轻舟身侧,裕亲王目光闪了闪。 “其余人退后,开锁。”裕亲王冷声命令。 摔的一嘴血的斋夫哆哆嗦嗦的把钥匙递了过来,之前就是他负责开门的,也是他发现万云浩死了,这才惊叫一声跑出来的。 侍卫接过钥匙把锁打开了,另一个侍卫则提着灯笼照亮。 被锁在里面的衙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拜见王爷。” 裕亲王脸色一变,“这里面怎么还有人?” 站在外面的费捕头赶忙开口:“回禀王爷,是卑职听到斋夫的惊呼后,担心外面的人进入屋子,所以将门给锁上了,没发现冯大平在屋内。” 裕亲王明白的点点头,这外面站了一百多读书人,若真的进了屋子,凶案现场就被破坏了,费捕头此举并没有错。 “老师。”看到裕亲王等人进屋了,湛非鱼拽了拽顾轻舟的衣袖,乌黑的双眼里满是请求。 这破小孩胆子还真不小!顾轻舟没好气的一瞪眼,却还是牵住湛非鱼的手将她也带进了屋子。 桌上的蜡烛已经被重新点亮了,侍卫又把隔壁两间屋的蜡烛都拿了过来,再加上灯笼的光亮,不大的屋子被照亮的宛如白日。 章知府、仝同知等人虽然进来了,却都是在进门的墙边站着等候,裕亲王和侍卫则是上前检查。 “乖乖站好。”顾轻舟说了依旧,也迈步走了过去。 湛非鱼先是看了一眼屋子,和她之前的屋子一样,一道门一扇窗,窗户这会还是锁死的,屋子除了中间的一桌一椅外,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难道是有人趁着蜡烛被风吹灭的瞬间杀了万云浩。 “王爷,人已经死了。”侍卫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万云浩,看了看已经乌黑变色的嘴唇,“应该是中毒而亡。” 一听是中毒,湛非鱼一愣,不由伸长脖子看了看,桌子左侧是几张卷子,中间还有一张卷子,看来万云浩是没有答完题就中毒了。 毛笔没有搁在笔洗上,而是掉在了地上,凳子也翻倒在地,桌子右侧摆着砚台、笔洗和蜡烛。 湛非鱼看向桌子右侧的地上,放着一个食盒,若是中毒,只怕是饼子或者水,当然,也有可能是两块西瓜。 “把食盒打开。”裕亲王也想到这一点。 侍卫蹲下身把食盒打开了,装水的竹筒已经空掉了,饼子只吃了一半,食盒下面还有两块瓜皮。 仔细检查一番后,侍卫将竹筒放下,“王爷,竹筒里有异味,毒可能是下在水里。” 侍卫只是懂一点皮毛,真正勘验还需要仵作或者大夫来。 靠墙站着的湛非鱼沉思着,这水中下了毒能毒死万云浩,同样也能毒死自己,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凶手的目标不是自己。 仝同知也是一脸的庆幸,仝旭是他给予厚望的长子,这要是被毒死了,仝同知后悔都来不及了。 “倒是我们大意了。”顾轻舟声音冷的骇人,他同样想到湛非鱼是逃过一劫,难怪无衍那小子留下两个人。 裕亲王也没想到凶手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县学里下毒,再想到外面聚集了上千读书人,凶手若是混在其中,也不会被人察觉。 …… 半个时辰后,聚集的读书人都被遣散了,县学从赵教谕开始,连同下面的斋夫则被衙门扣押起来,尤其是负责膳食的十多人,都被单独关押在县学大牢里。 湛非鱼上了马车,“老师,你说是谁……” “本王和你一起。”马车帘子被掀开了,裕亲王直接上了马车,没好气道:“你收个徒弟让本王从京城车马劳顿的赶来不说,还闹出人命来了。” “王爷此言差矣,凶手毒杀了万云浩,应该是有私仇,和本官收徒想来是无关的。”顾轻舟懒洋洋的开口,靠在车厢上眯着眼小憩,他也在想是谁杀了万云浩。 湛非鱼同样在思考毒杀万云浩的凶手是什么人,不过有殷无衍在,她倒不必担心凶手能逃脱。 虽然心里存了事,可昨天毕竟坐了六个时辰,湛非鱼回到农庄洗漱后就睡下了,直到卯时有仆人喊门这才醒过来。 “小姐。”仆人将洗漱的温水送进房里,这才退出去准备吃食。 湛非鱼起得早,读书半个时辰后就会进食,而顾轻舟则要到辰时才起,所以仆人这几日都是分两次准备早膳。 农庄并不大,厢房离得近,裕亲王年纪大了睡眠也浅,再加上他是武将,即使早些年就不出征了,可每日依旧会天不亮起来练武,所以湛非鱼起来读书后,裕亲王就惊醒了。 “什么时辰了?”声音略显得嘶哑,裕亲王透过纱帐看向窗户外,依旧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 守外间的侍卫立刻回答:“卯时一刻。” 清晨安静,这读书声即使压得低却依旧能听见,裕亲王自床上坐起,“小姑娘倒真是勤奋好学,也难怪顾轻舟收她为徒。” 朝中官员都知道这收徒不过是圣上对湛非鱼的嘉奖,可她如果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愚蠢之辈,顾轻舟必不会答应。 等洗漱之后,裕亲王也不管顾轻舟有没有起床,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你这是料到本王会来?”裕亲王金马跨马的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倒也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 往日在京城,除非是上早朝没办法,但凡休沐,顾轻舟绝对会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为官多年却是两袖清风,这庄子小,小鱼每日卯时起开始读书,这不就被吵醒了。”顾轻舟这看似在哭穷,实则是炫耀自己的小弟子。 呼啦一口咬掉了半个包子,裕亲王又端起小馄饨,眉头直皱,“你便是穷,也不能短了本王的吃食,这一小碗你当是喂鸟呢。” 南宣府地处江南,南方人生活精致,各种吃食的口味暂且不提,但分量却不多,别看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十多样,可笼屉里只有四个小笼汤包,还不够裕亲王塞牙缝。 “王爷你这样是牛嚼牡丹,下官应该让厨房准备几个馒头。”顾轻舟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小馄饨。 鲜肉剁成泥,辅以葱姜水,再加上蛋清搅拌成馅,薄薄的面皮子包裹住肉馅,在高汤里煮上片刻。 起锅后加上虾皮和紫菜,再撒点碾碎的小麻花,一口下去鲜的人舌头都掉了,偏偏裕亲王连口味都没尝到,一口一个囫囵吞了下去。 “你和圣上在谋算什么?别当本王是傻子好糊弄。”裕亲王风卷残云一番后,填饱肚子就有精力来兴师问罪了。 顾轻舟要收徒便收徒,闹的这一出出的,再加上刘謇都被弄到南宣府来了,裕亲王没好气的瞪着顾轻舟,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他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江南富庶,盐商们富得流油,本官这不是眼红了。”顾轻舟说的是含混不清,却也提到了重点。 “圣上要动江南道?”裕亲王眉头不由一皱,南宣府虽处江南,却不算多富裕,要说富庶则属中州府等地。 而江南道世家云集,和朝中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皇子外家便是江南最大的世家陈家。 在江南道何止是盐商富裕,茶商、布商……谁不是富可敌国,大庆朝四大皇商,有三家都在江南道,动江南,绝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会导致朝政不稳。 裕亲王越想越感觉不对劲,看着慢条斯理吃早膳的顾轻舟,脑中灵光一闪,“刘謇那策问题是怎么回事?” 江南道不好动,也不能动,可盐商却是可以动一动的,再想到盐税、盐价、盐商的策问题,裕亲王越想越感觉有猫腻。 “你们这些读书人肚子里的算计是一出一出的,本王突然庆幸没把娇娇许配给你!”裕亲王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他是个武将,有脑子却不擅长勾心斗角的算计,他的娇娇也是虎父无犬女,性子直爽,为人坦荡明朗,这要是嫁给顾轻舟了,只怕被卖了还要给他数银子。 “小鱼这会应该在练拳,王爷可否指点一二?”顾轻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这小弟子挺不错,昨日仝旭都蔫了,小姑娘却是精神奕奕,早上也是天不亮就起来读书。”裕亲王年岁大了,本就喜欢湛非鱼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更何况她不但长的好,性子也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还勤奋好学,哪个长辈不喜欢。 庭院里,湛非鱼正在练拳,她力气不大,可下盘却稳当,出拳也是干脆利落,肃杀的小脸,眼神锐利,乍一看更像是个武者。 裕亲王原本只当小姑娘是个花拳绣腿,练拳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毕竟考科举可不容易,要在号舍里待上九日,身体孱弱的的估计都撑不下来。 可定睛一看,裕亲王面色越来越严肃,这倒是让顾轻舟不解了。 顾轻舟说是让裕亲王指点湛非鱼,不过是想给她结个善缘,日后在京中多个人护着,毕竟裕亲王身份贵重,他发话了,京城的皇亲国戚也好,纨绔子弟也罢,绝对不敢招惹湛非鱼。 “小姑娘这套拳是谁教的?”裕亲王正色的问道。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顾轻舟只看出湛非鱼这套拳打的虎虎生威、架势十足,可裕亲王却看出这套拳的不俗。 看顾轻舟还是不明白,裕亲王只能解释道:“这套拳有踢、打、摔、拿、拧这些动作,组合起来便可防守自身,起到克敌制胜之用,若是在军中推广,假以时日必定能让士兵的伤亡大大降低!” 顾轻舟但笑不语着,着实让性子暴躁的裕亲王气的牙痒痒。 想到昨夜回到农庄后侍卫的禀告,裕亲王突然问道:“是不是无衍那小子教的?给她防身用的?” 昨夜在县学的时候,裕亲王就察觉到了,禁龙卫的两个人是在保护顾轻舟,当时他还诧异,难道是圣上让禁龙卫来保护顾轻舟的? 从县学回来后,禁龙卫的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农庄外,这也是因为裕亲王身边两个亲卫武艺高强,否则还察觉不到。 此刻一想,裕亲王突然就明白了,目光不由看向已经收拳后开始平复呼吸的湛非鱼,禁龙卫的人或许是来保护这小姑娘的。 “我这小弟子手里有个制盐的新方子,圣上让无衍来处理。”顾轻舟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 他自然是察觉到湛非鱼身上藏有不少秘密,尤其是她之前那可将日月换新天的火药方子,顾轻舟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疼。 好在有殷无衍打掩护,顾轻舟也不是追根问底的人,湛非鱼身上的秘密再多,也不会对他这个老师不利,相反的,她那些都是利国利民的方子,顾轻舟只会竭尽全力的保护湛非鱼。 想到殷无衍,裕亲王神色舒缓下来,这臭小子来了上泗县竟然对自己避而不见,不过一想到他竟然和湛非鱼如此亲近,裕亲王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为柔和。 湛非鱼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问好,“老师,王爷。” “本想让王爷指点你练拳,不过看来是不需要了。”顾轻舟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快去洗漱,一会为师带你去衙门。” 毕竟万云浩的死还没有查清楚,今日要提审县学夫子、斋夫等人。 再者经过一夜的时间,上泗县这一千多读书人都知道万云浩被毒杀的消息,此案不查明,对湛非鱼的名声也有碍,说不定有人会怀疑是湛非鱼怕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弄死万云浩。 裕亲王本打算从湛非鱼这里学这套军体拳,不过想到这是殷无衍教的,也没必要舍近求远,干脆让侍卫出去找到外面禁龙卫的人,直接带话给殷无衍。 片刻后,看到侍卫回来了,裕亲王急切问道:“如何?” “回禀王爷,指挥使此刻在农庄里。”侍卫说的格外尴尬,身为王府侍卫统领,他竟然不知道有人无声无息的进了农庄,说起来也是他的失职。 裕亲王也傻眼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随即大步向着湛非鱼住的后院快步走了去,这臭小子越长大越气人! 此刻日头已经出来了,湛非鱼沐浴后,擦干的头发就随意用发带绑在了脑后,“大哥哥,久等了,我们吃饭吧。” “头发还湿的。”殷无衍眉头一皱,天生就冷峻的面容显得更为寒气逼人。 湛非鱼摸了摸头发,已经用布巾擦干了水,夏日炎热,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干,“没事,一会就……” 湛非鱼话没说完,殷无衍却已经走过来,解开蓝色的发带后,乌黑的头发瞬间散落开。 裕亲王和顾轻舟过来后,看到门口的这一幕,两人都傻眼的愣住了。 殷无衍站在湛非鱼身后,手中的布巾正在一点一点的给小姑娘擦着头发,这要是个丫鬟小厮也就罢了,堂堂禁龙卫指挥使竟然在干擦头发的活!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大哥哥,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吧。”湛非鱼背对着门口,并不知道裕亲王和自家老师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会她就感觉到饿了。 昨日在县学就啃了一个冷饼子,回到农庄后,因为时间太晚了,湛非鱼喝了一碗粥,所以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不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湛非鱼包子脸蹭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也尴尬的染上了红色。 阳光斜斜的照射在门廊下,看着小姑娘白玉般的耳垂变得红通通的,顾轻舟薄唇勾了勾,手上动作加快了几分,“就这样散着等头发干了再梳头。” 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进了屋子,裕亲王忍不住问道:“这小子该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裕亲王都不敢相信,堂堂禁龙卫指挥使,除了对圣上有几分亲近,对其他人一律是冷面相待,殷无衍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骨头到血液都是冰冷的,可今日他竟然如此亲密的给一个小姑娘擦头发。 顾轻舟双手负在背后慢悠悠的开口:“合了眼缘罢了,王爷不必大惊小怪。” 王爷就看到无衍对小鱼好,却不知道破小孩为了无衍连那种火药方子都敢拿出来,这两人虽然年岁差得多,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疯狂,大疯子和小疯子凑一块了。 第116章 线索断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披散的头发因为低头的动作瞬间从肩膀两侧滑落下来,湛非鱼不得不将头发顺到了耳后,再低头,馄饨没吃到,头发又滑下来了。 看着脸颊气鼓鼓的小姑娘,殷无衍凤眸里有笑意闪过,却是起身将发带重新拿了回来,尔后站到湛非鱼身后。 修长的手指从左右两边各挑起一缕头发,并到一起后,用发带绑了起来,总算不耽搁小姑娘吃早饭。 “谢谢大哥哥。”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身为扎头发手残党的一员,在家是娘给她梳头,在老师这里有丫鬟帮忙。 湛非鱼每一次胳膊举的酸痛了,头发却没梳好,乱糟糟、毛糙糙的,让她一度怀疑怎么能有人自己给自己梳出那么精致的发髻来。 “无衍这是在养女儿吗?”裕亲王看的眼角直抽,那拿着长剑杀人的手竟然还会梳头发! 顾轻舟看的直冒酸水,没好气道:“我家小弟子有我这个老师养就可以了!” 这也幸好是殷无衍几乎比湛非鱼大了十岁,弱冠之龄已经可以娶亲生子了,否则顾轻舟绝对将人赶的远远的,别祸害了自己可爱乖巧的小弟子。 裕亲王斜睨了一眼不满的顾轻舟,不由嗤笑起来,“该!活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想当年,自己的娇娇对顾轻舟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时,裕亲王这个老父亲那叫一个心酸嫉妒啊,恨不能把顾轻舟发配到边疆去。 谁曾想他好不容易做好嫁女儿的准备了,顾轻舟竟然拒绝了,当时若不是王妃拼命拦住,裕亲王绝对能拿着他的偃月刀杀到学士府把顾轻舟活剐了。 这会看到顾轻舟一脸恼火的瞪着殷无衍,裕亲王摸着胡须笑的那叫一个痛快,无衍不愧是他们殷家的儿郎,干的漂亮! 径自进了屋,裕亲王在临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洪亮的问道:“无衍,你教小姑娘的那套拳法是怎么回事?”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着也该在军中推广,当然,禁龙卫倒不需要,这拳法也就让普通兵卒身手更强一点,禁龙卫那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精锐。 湛非鱼眼睛蹭一下瞪圆了,求助的看向坐对面的殷无衍,这随时随地掉马甲太可怕了。 “好好吃饭。”殷无衍声音依旧冰冷,看了一眼裕亲王道:“给小鱼防身用的。” 湛非鱼年纪小,军体拳有些招式被殷无衍给改了,等她身子骨长成之后,再练会更好。 还等着回答的裕亲王傻眼了,就这样?没了? 顾轻舟倒是笑了起来,若不是怕圣上那边起了疑心,又得防备着殷无衍的仇家狗急跳墙的报复,他更愿意让京城的人知道小弟子背后有禁龙卫指挥使,除非是嫌命长了,否则放眼大庆朝绝对没有人敢来招惹他的小弟子。 这要是换个殷家小辈敢这样和他说话,裕亲王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瞅着殷无衍那俊美却冷漠的脸,裕亲王忍了。 “无衍,我看这套拳法更适合军中使用。”裕亲王陪着笑脸,让脾气火爆的老王爷耐着性子说话,殷无衍绝对是大庆朝第一人。 看着一脸垂涎的裕亲王,顾轻舟慢悠悠的道:“那又如何?现在这套拳归我家小弟子了。”想要的话,总得拿东西来换, “顾轻舟!你当本王不敢揍你吗?”一巴掌拍桌上,发怒的裕亲王虎目圆睁,怒视着挑事的顾轻舟。 要不是圣上护着,再加上他是个文人,身子骨不经打,裕亲王当年就想要揍人了。 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顾轻舟笑的云淡风轻,“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王爷不必动怒。” 完全不想大出血的裕亲王无视了顾轻舟,顺带也没管气息冷漠的殷无衍,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露出和善亲切的笑来。 “小鱼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这套军体拳若是放到军中,必定能边疆士卒们战斗力提升许多,多一个人活下来,他的父母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妻子不会失去丈夫,孩子不会没有父亲。” 裕亲王曾经驻扎边关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青山处处埋忠骨,若是能让将士们能活下来,他愿意舍下老脸向一个小姑娘请求。 湛非鱼看着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却依旧为将士们打算的裕亲王,不由点点头,“可以,不过他们必须知道这套拳是大哥哥拿出来的。” 饮水思源!湛非鱼并不在乎一套军体拳,但军中将士若是记下大哥哥的恩情,也许有一日会回报到大哥哥身上。 刚刚还想算计裕亲王的一把的顾轻舟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表情无辜的湛非鱼,小弟子胳膊肘又往外面拐了。 “可以倒是可以。”裕亲王看向波澜不惊的殷无衍,隐匿了眼底的一丝忧虑,“只怕过犹不及。” 裕亲王十六岁从军,二十五岁驻扎边关,整整二十年,虽然说用一身伤换来了无数的战功,可四十五岁的裕亲王并不愿意归京。 但他也清楚自己即使没有不臣之心,可身为帝王的堂兄并不放心,因此他只能解甲归田,在京城当一个不理朝政的闲王。 后来,先帝薨逝,当今圣上继位,边关也曾有过数次动乱,裕亲王再次披甲出征,只不过等战事平息后他还是个闲王,他这个堂侄比起先帝心胸要宽广,称得上是用人不疑。 可从二十来岁继位到如今快三十年了,圣上年纪大了,却也生出了多疑的毛病。 裕亲王自己倒无所谓,他已古稀之年,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在宗人府,次子却是个混不吝的,只要这大庆朝还姓殷,裕王府的子孙必定无忧。 裕亲王目光复杂的看向殷无衍,按辈分这小子也要喊自己一声叔爷,他算是被圣上养大的,只是天家无亲情,圣上如今信任这个侄子,不代表会一直信任。 皇位要传承下去,无衍的势力太大,圣上也会担忧自己的继承人压不住他,功高盖主四个字诛杀了多少忠臣义士。 看出气氛过于严肃,顾轻舟不由笑出声来,“若是无衍不方便,便让无衍挑个人出来。” 殷无衍要避嫌,想必他在军中亦有亲信,把功劳安到对方头上就解决了,何必弄的如此麻烦。 “此法可行。”裕亲王也认同的点点头,如此圣上也不会多心。 “大哥哥?”湛非鱼询问的看向殷无衍,若是能帮到他,湛非鱼怎么样都可以。 “不必如此麻烦,叔爷直接把拳法交给圣上。”殷无衍并不在意此事,否则他给湛非鱼改良招式后就会运作,不会等到让裕亲王发现军体拳的好处才来谋划。 什么?裕亲王和顾轻舟又是气恼又是挫败,他们想着怎么给殷无衍谋好处,这小子却完全不领情! 湛非鱼也有些蒙圈。 “吃饭。”殷无见小姑娘乌黑的双眼里透着失望,不由的心一软,沉声道:“你之前说的话忘记了?” 比起军中士兵的感激和推崇,湛非鱼提供的火药方子更具有杀伤力,有朝一日殷无衍如果需要保命的话,绝不是靠这套军体拳。 而把军体拳的名头安在自己头上,难免会让圣上怀疑自己在军中建立威信;若是找个人代替,殷无衍也无法确定圣上会不会查到,所以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恍然大悟的湛非鱼顿时放心了,双眼染上了笑意,低头开始吃起早饭来,大哥哥自有打算,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殷无衍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看着愉快进餐的两人,裕亲王疑惑的绷着满是褶子的老脸,扭头对顾轻舟道:“无衍和你这小弟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本王?” 顾轻舟笑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王爷不清楚,下官也是一头雾水。” “你当本王老糊涂了吗?”裕亲王没好气的一瞪眼,顾轻舟这厮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相信,不过终究没有再追问。 …… 上泗县,县衙。 大清早不少读书人都聚集到了县衙外,更多的人则是坐在乐山居,派了小厮去县衙守着,但凡有消息了立刻来报。 “卫兄,此事你怎么看?”说话的读书人瞄了一眼大堂右侧的几张桌子,那边坐的二十多人算得上是万云浩的至交好友。 万云浩被县学被毒杀,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因为私仇,有人怀疑是赵教谕下的毒,当然,更多的人认为幕后凶手是湛非鱼,她输不起,所以才出此下策毒杀了万云浩。 卫姓男子压低了声音,“昨日比试之前,我站的近是看着万举人进去的,当时他面色正常,只怕是在屋子里中毒的。” 余下的话男人并没有明说,可同桌而坐的六七人都听懂了,若是进屋后中毒的,只可能是吃食里下了毒,湛非鱼的确最有嫌疑。 右侧几张桌子前,一青年绷着脸,右手攥拳,恨声道:“昨日就有人放出消息,说万兄忘恩负义为了前途拜师秦家,还说万兄害死了赵教谕的外孙女,简直是一派胡言!” “文清兄风光霁月、品行高洁,岂可被此等小人诋毁侮辱!”愤慨出声的男子更是怒红了双眼,倏地站起身来,“我要去县衙给文清兄讨回一个公道!” “不错,清平盛世、乾坤朗朗,吾等岂能让文清死不瞑目!”高声附和的青年跟着起身。 二十多个读书人面容肃杀,眼含悲痛的离开了乐山居,看他们走的方向正是县衙。 “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有人提议道,这话却是一呼百应,半晌的功夫,乐山居大堂就空下来了。 县衙书房里,陈渭彬面色沉重,端起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廉清,你说是谁毒杀了万云浩?” 昨日比试,因为涌入县学围观的读书人太多,陈县令不得不把衙门的捕快都抽调过去维持治安,这也导致凶案发生后,费捕头、赵捕快等人也都有嫌疑了,虽然没被关押,但肯定不能当值。 陈县令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幕僚可用。 “大人不必忧心,有裕亲王和顾大学士在,这案子轮不到大人来审,更何况昨夜禁龙卫也出现了,按照属下的推断,裕亲王会让禁龙卫负责查案,毕竟兹事体大。”白廉清思虑了一晚上,他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好在这个案子大人需要避嫌。 陈县令叹息一声,一夜未睡导致他疲惫不堪,“毒是下在装水的竹筒里,去县学帮忙的厨子是本县派过去的,有机会下毒的不外乎是厨子或者县学的斋夫,还有在场的衙役,说到底本县都难逃干系。” “大人,不好了……”不等白廉清开口,小厮声音急切不安的在书房外响起,满脸惶恐的对陈县令回禀道:“大人,县衙外聚集了许多读书人,他们要给万云浩讨回公道!” 若是以往还有捕快维持治安,可现在县衙就剩下几个杂役,这若是起了冲突,上百人冲进县衙后果不堪设想。 陈县令起身便往门外大步走了去,即使要避嫌,可他还是上泗县县令,若是在闹出点什么事来,他这个县令也是做到头了。 …… 湛非鱼等人从侧门进了县衙后,外面已经是群情鼎沸。 好在昨晚上裕亲王就派了侍卫带着他的令牌去了南宣卫所,这会卫所的士兵到达县衙后,局面这才没有失控。 “老师,这其中肯定有秦家的手笔。”湛非鱼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倒是见到了熟人,正是之前的小旗陈飞。 顾轻舟笑了起来,把手中折扇丢给湛非鱼,“不说万云浩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和地位,秦家乃是南宣府的书香门第,万云浩一死,秦家算是断层了,煽风点火也合情合理。” 秦家主包括嫡系几房并没有出色的后辈,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三房的秦邺,可如今他才十三岁,等成长起来至少要十年时间。 万云浩这个女婿便是秦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当然,日后秦家的人脉和资源还是会交到秦邺手里,万云浩不过起一个过渡的作用,可关键是万云浩突然死了,秦家没个防备,这也算是个麻烦。 打扇的动作一顿,湛非鱼眨眨眼,“老师,按照你的说法很有可能是仝同知下的黑手。” 虽说仝同知明面上的死敌是章知府,可章知府早晚会调任,秦家才是仝同知真正需要防备的敌人,一旦吞并了仝府的势力,秦家就能一跃成为南宣府最大的家族。 贼兮兮的瞅了一眼,湛非鱼压低声音继续道:“刘大人是仝同知的靠山,二品大员身边肯定会有武艺高强的死士保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并不难。” 说到底还是湛非鱼他们没有防备,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借着比试毒杀万云浩,县学若是戒严了,凶手想下毒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轻舟使唤着湛非鱼继续扇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撇撇嘴,湛非鱼认命的当个打扇小丫鬟,若是悬案也就罢了,她怎么有种感觉这脏水会泼到自己身上。 如果是平常,死了一个举人,裕亲王根本不会亲自处理,可这事闹的太大,上泗县聚集了上千读书人,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陶百户你带人维系治安,别让人借机生乱。”裕亲王下达着命令,又看向一旁的陈渭彬,“今日就把公堂设到县衙外,本王亲自坐堂审案!” “是,下官立刻去办。”陈县令领命后立刻下去安排了,公开审案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有卫所士兵的震慑,再加上裕亲王要公开审理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原本激愤的一群读书人总算平静下来了。 好在天空作美,昨日炎阳灼热,今儿却是个阴天,虽然气温依旧高,至少不会那么晒。 裕亲王端坐在公案后,手中惊堂木一拍,首先宣上场的是负责验尸的仵作和济世堂的徐大夫。 “小人拜见王爷。”徐大夫和仵作跪在了地上。 “起来回话。”裕亲王久经沙场,此刻板着脸,整个人看起来肃杀而冷酷,再加上王府侍卫佩戴着长剑守卫在两侧,这份威仪足可以震慑宵小鼠辈。 仵作回禀着验尸结果,“死者为中毒而死,口鼻内有轻微白沫流出,小人将空竹筒涮了水喂给公鸡,半柱香之后公鸡倒地而死……” 仵作也检查了食盒中的没吃完的饼子还有两块瓜皮,并没有发现毒素,基本可以断定这毒是下在装水的竹筒里。 等仵作退到一旁后,季大夫开始回话,“小人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这毒取自川乌头,还加入了蛇毒,让中毒者快速昏迷最后致死。” 站在阴凉的角落里,湛非鱼看向身侧的季大夫,见他点点头就便知道徐大夫的检查结果是对的,难怪万云浩并没有呼救,蛇毒加上川乌头几乎让他瞬间陷入昏迷。 “这两种毒都容易取到吗?”湛非鱼低声问,若是什么秘药还能顺着根源去追查,若是普通的毒药,这线索就等于断了。 季大夫昨夜就跟在殷无衍身后去验尸了,“山中都可以找到。” 川乌头是植物,取蛇毒虽然危险,可对武者而言并不算什么。 仵作和徐大夫退下后,裕亲王再次开口,湛非鱼瞬间坐直了身体,这一次被带上场的正是发现尸体的赵捕快三人。 赵捕快微微紧张也只是因为审案的是裕亲王,坐在左右两侧旁听的则是顾大学士、刘大人、章知府等人。 另一个倒霉捕快冯大平就不同了,跪地上的身体都有些发抖。 他昨夜被费捕头给锁在了屋子里,身为捕快冯大平并不惧怕尸体,他只是担心这个案子牵扯太大,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最后沦为牺牲品。 “小人拜见王爷。”斋夫刘通说话声都漏气,他被门槛绊了一下,摔的太重,磕掉了一颗门牙不说,嘴唇也红肿起来,左脸也摔得乌青,看起来很是凄惨。 赵捕快第一个回答,“王爷,卑职三人走到门口后,因为屋内的蜡烛被风吹灭了,卑职只看到万举人趴在桌上,卑职原以为万举人是中暑了,喊了两声后就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冯大平和斋夫刘通的口供也是一样的,虽然是赵捕快第一个进屋,他们也是紧随其后,只不过屋内漆黑,他们俩动作慢了一些。 “冯大平,你接着说。”裕亲王声音洪亮而威严。 万云浩被赵捕快推了一下倒地之后,赵捕快并没有意识到人已经死了,黑灯瞎火的他只当万云浩中暑昏迷了,所以急匆匆的跑出去找大夫。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若是自己,这种情况下也会以为是中暑情况严重,谁能想到人已经死了。 裕亲王虽是不怒而威,却亦是一身铁血正气,冯大平反而没有那么惶恐了,“回禀王爷,卑职当时去桌上找火折子打算把蜡烛点起来,并不是卑职发现万举人死了。” “是小的发现的。”刘通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下人想把万举人给扶起来,凑的近了,才发现万举人没气息了……” 刘通当时惊了一下,再定睛一看,万举人嘴角有白沫,他颤颤巍巍的把手指头伸到万云浩的鼻子下,气息全无! 毕竟是个普通人,刘通吓的嗷了一嗓子,喊了一句“死人了”,把半抱在怀里的尸体往地上一丢,疯了般往门外跑了去,结果被门槛给绊倒了,差一点没把他给摔死。 之后的情况就明了了,费捕头刚把湛非鱼的考卷放到考卷箱里,还贴上了封条。 听到刘通的喊叫声后,费捕头见外面的读书人一窝蜂的跑过来,为了确保凶案现场不被破坏,费捕头当机立断把门给锁上了。 “回禀王爷,门被锁上后,卑职就退到门边等着,并没有动屋内的任何东西。”冯大平毕竟是衙门的捕快,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等裕亲王等人开锁进屋后,屋内的一切东西都保持原状。 如此看来,赵捕快三人是没有嫌疑的,他们进屋前万云浩已经中毒身亡了。 “你们三人暂且退下。”裕亲王让三人退下后,这一次宣的是县学灶房的人上堂,他们最有嫌疑,毕竟吃食就是经他们之手准备的。 聚拢在下方的一群读书人此刻一个个站直了身体,和万云浩交好的一群人更是看仇人一般看向被士兵押上来的二十多人。 县学灶房原本是两个厨子和三个杂役,三个杂役里两个大婶负责洗菜择菜,余下一个右脚微脖的大叔则是劈柴和烧灶,干的是粗活杂活。 陈县令之后又调了十个厨子来县学帮忙,每个厨子又各自带了一个帮忙的伙计,此时一共站了二十五人。 等裕亲王一番询问,再将灶房众人的口供进行整合对比,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刘謇将典史递过来的口供放到一旁,“王爷,下官也认为这四人最有嫌疑,其他人可以排除了。” 顾轻舟并没开口,裕亲王也没在意,看向章知府道:“章知府可有结果?” “下官同意刘大人的看法,这四人都接触过食盒,也只有他们有机会下毒。”章知府起身回禀,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找到凶手也许不难,关键是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 惊堂木再次拍响,衙役的堂威声中,裕亲王重新坐到了公案后,锐利的目光扫过站在下面的二十多人,“本王叫到名字的四人留下,其余人退下……” 湛非鱼和站在下面的一群读书人心里都有了名单,根据他们刚刚的口供,锁定接触到食盒的四人并不困难。 甲大厨是个胖子,他有一手做面食的绝活,原本烙饼子的活计该县学的厨子做的,甲大厨自告奋勇接了过来。 “小人烙的饼子没有毒啊,当时还多了几个饼子,我们自己都吃了。”被叫到名字的甲大厨吓的肚子上的肥肉都抖起来了。 面粉是一个盆子和面的,一锅出了十个饼子,这饼子厚实,甲大厨原本打算一个食盒里放两个,可一想也就中午吃一顿,两个饼子太浪费了,就算是个能吃的中年壮汉,这一个大饼子下肚也饱了。 所以食盒里放了三个后,还剩下七个,饼子的确厚实抗饿,甲大厨拿菜刀一切为四,灶房里的众人基本都吃了一块,这要是有毒,估计全都被毒死了。 “民妇没有下毒,民妇就是把食盒还有竹筒给洗干净了……”乙婶子吓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是县学的杂役,一贯爱干净爱收拾,这洗刷的活计自然就交给她来做的。 杂役丙和杂役丁为了力证清白也赶紧开口了,杂役丙负责切的西瓜,还有送去裕亲王他们那一桌的水果也是他负责的。 杂役丁把放凉的温水装入竹筒里,又把饼子和两块西瓜放了进去,“王爷,小的冤枉,当时小的就是在灶房里干活的,大家都能看见,小的没有下毒啊,三个食盒装好后就被小的放到门外的桌子上,然后是差爷他们拿走的。” 灶房里人多,虽然当时大家手头都有各自的活要干,可众目睽睽之下把毒下到竹筒里并不容易。 当然,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若是手脚快或者动作熟练,下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湛非鱼看着面色苍白的杂役丁,他此时虽然吓的够呛,可回话时却敢抬起头,这说明他并不心虚。 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一家小酒肆的后厨当伙计,胆子也不大,为人也老实,若说他被人收买下毒有些牵强。 “把三个食盒拿出来。”裕亲王一声令下,立刻有衙役把三个食盒都送了上来。 裕亲王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又让衙役把食盒拿下去给顾轻舟、刘謇等人检查。 食盒只是最普通的样式,是从县学的库房里找出来的,万云浩的那个食盒这会绑了个红绳当标记。 若没这个红绳,这三个食盒样式相同,新旧程度也是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同。 “食盒是昨日清晨从库房拿出来的?”刘謇第一次发问。 回话的是县学的斋夫,他平日里负责打理库房,“回大人,是小的早上从库房的柜子里拿出来的,之后交给了乙婶子去洗干净。” 又是一番问话后,刘謇看向上座的裕亲王开口道:“王爷,三个食盒没有不同,装了食物后放到灶房外的长桌上,当时负责提食盒的乃是县衙的捕快,那么下毒只可能是灶房通往自省屋这段路上。” “刘大人此言差矣。”顾轻舟朗声否定了刘謇的推测。 他这话等于把杀人的罪名扣到了陈渭彬头上,刘謇这老匹夫把人压在上泗县七年还不罢休,竟然还想把人一棍子打死,一个失察罪足可以断了陈渭彬的官途。 顾轻舟一开口,站下面的几百个读书人瞬间就打起了精神,恨不能竖起耳朵来听顾大学士的分析。 “负责提食盒的两个衙役可以互相给对方证明,这是其一。”顾轻舟看了一眼想要反驳的刘謇,他不开口顾轻舟也能猜到刘謇要说什么,不外乎两个衙役可能互相勾结。 “本官要说的第二点是当时衙役把三个食盒送到自省屋的门外后,两人就离开了,三个食盒放在一起,除非是下毒的人,外人必不会知道哪个食盒里有毒。” 顾轻舟当时虽然不在现场,可湛非鱼那时在,而且现场还有上百个读书人,食盒就放在门廊前的桌子上。 顾轻舟笑着道:“赵教谕在铃声响起后让比试的三人进屋,他们是各自提了食盒进去的,刘大人,你难道想说湛非鱼和仝旭知道哪个食盒有毒,两人特意避开了,把有毒的留给万云浩。” 这案子审到这里有种进入死胡同的感觉,无法确定毒是怎么下到竹筒里的,那么就无法以此去找到下毒的凶手,更别说幕后指使的人。 湛非鱼胖爪子摩挲着下巴,忍不住的嘀咕道:“难道这是无差别杀人,随便毒死哪个都可以?” 季大夫差一点被逗乐了,“那何不在三个竹筒里都下毒,干脆把你们三个都毒死了。” “我这会想想都后怕,我这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不单单是湛非鱼心有余悸,顾轻舟和殷无衍也吓的够呛,正因为他们没防备,湛非鱼的确可能被毒死。 虽然是阴天,可站了一个早上,一群读书人也都是满头大汗。 裕亲王让众人签字画押后,除了最有嫌疑的四人,其余人暂时都被释放了,这案子定下三日后再审。 …… 等回到农庄,灌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汤,湛非鱼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而不是被高温烤的蔫蔫的小咸鱼。 “不可贪凉!”殷无衍一开口,刚想凑到冰盆前凉爽一下的湛非鱼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顾轻舟无奈的摇摇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裕亲王可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坐在冰盆前喝绿豆汤,“无衍,你查的怎么样了?” 早上公开审案的时候,殷无衍和禁龙卫的人都没有出现,不过裕亲王倒是知道殷无衍留了两人在暗处保护湛非鱼。 “没有线索,这也说明幕后人的毒杀计划准备充分,考虑到了各个环节才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殷无衍怀疑的对象还是刘謇和仝同知,万云浩被毒杀,于他们最有利。 “当时三个食盒的确是随意放,小鱼你们三人也是随手拿的,凶手有可能随意毒杀一人。”裕亲王把所有情况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后,忍不住怀疑万云浩只是比较倒霉的那一个。 “不会!”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被反驳的裕亲王一下子黑了老脸,很是不满的怒视着开口的三人。仗着人多欺负他这个老王爷是吧? “小鱼,你来说。”顾轻舟笑道,小弟子这么聪慧,莫名的有种成就感。 湛非鱼瞄了一眼坐的端正,气势汹汹的裕亲王,对方大有说的不对就要一刀砍了自己的架势。 湛非鱼顶着压力开口道:“王爷,虽然目前的情况来看像是随机杀人,可任何谋杀都有目的,仝旭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被杀了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秦家和仝府虽然暗中敌对,但仝旭被毒杀对秦家没多大好处,反而可能激怒仝同知狗急跳墙的报复秦家,而且秦家自诩是书香门第,行事也不曾如此狠辣过。 世家大族之间虽有竞争,但同时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是死仇,否则不会派人去暗杀对方,一来朝廷不会允许,二来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世道也就乱了。 谁家都有女眷、孩子,家族的家主、继承人也都有落单的时候,杀来杀去的,估计没哪个家族能存世百年。 湛非鱼接着道:“至于我,不说他们不敢得罪老师,就说活字印书术是经过我的手交给朝廷的,这个时候毒杀了我,那就是打圣上的脸,没有人敢如此行事。” 湛非鱼要是死了,且不说顾轻舟要报复,圣上也会派人彻查。 这一旦被查出来了,不说满门抄斩也差不离了,杀湛非鱼的代价太大,幕后人不但不是随意杀人,而且能完全确定被毒杀的是万云浩。 “小丫头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裕亲王打趣了一句,不过也承认湛非鱼这话在理,“如此说来幕后人的目标只是万云浩。” “我看了万云浩的卷子。”顾轻舟昨晚上就检查了卷子,“策问和诗他都已经写好了,十张帖经题他就剩下最后一张没有答完,根据仵作的验尸,万云浩差不多是在亥时左右中毒身亡的,这就有一个疑点。” “万云浩白天没有喝水?这不可能!”湛非鱼一下子就说到关键处了,若是白日喝了水,一旦中毒了,这卷子就不可能剩下一张没写完。 当时自己就在屋子里答卷,说是蒸笼都不为过,要不是担心喝多了水要如厕,一竹筒的水都不够喝,湛非鱼差不多是每隔一个时辰就喝两口水。 殷无衍冷声道:“季朝策检查了竹筒里的毒,川乌头和蛇毒并不会立即致命,必须服用的分量足够大才能致人死亡,中毒后会导致人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这些和中暑的症状有些雷同。” 湛非鱼听明白了,万云浩一开始也许也喝了几口水,但中毒的症状或许不明显,他只当是屋内太热中暑了。 因为裕亲王足足出了五百道帖经题,万云浩担心自己真的中暑会影响答题,最后输了比试,他可能一鼓作气的写卷子,中途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 直到亥时前,就剩下最后一张卷子了,万云浩先吃了两块西瓜,毕竟最解渴,至于饼子也就吃了一点点,之后把竹筒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写最后一张卷子上的题目,谁知道人却中毒了。 “这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幕后人怎么能确保万云浩拿的食盒一定是有毒的。”湛非鱼皱着眉头思索着,想不通这一点,就没办法去寻找凶手,即使她也怀疑仝同知和刘謇。 “不管了,先吃饭。”裕亲王大手一挥,让他带兵打仗还行,这审案子可不是他擅长的,尤其是万云浩这个案子还理不出头绪。 “说不定万云浩被幕后人给骗了,这食盒上可能被动了手脚,只有万云浩和幕后人知道食盒上的标记。”裕亲王越想越感觉有这个可能性,幕后人若是骗万云浩食盒里有小抄什么的,万云浩肯定会拿特定的食盒,谁知道最后被毒死了。 顾轻舟嫌弃的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裕亲王,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倒也没说什么,担心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比试的题目是裕亲王、刘謇和秦家主出的,裕亲王肯定不会透题,透也没用,这可是整整五百题,怎么透? 刘謇在朝中和秦家的官员本就不是一脉的,再者他是仝府的靠山,自然不会透露题目给万云浩,至于秦家主,出的不过是夏荷的五言八韵诗,这透露和不透露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能让万云浩去拿特定的食盒,湛非鱼不管怎么想也知道绝对和比试无关,小抄什么的更不存在,万云浩身为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少年成名,他靠的也是真才实学,不可能在比试里作弊。 第117章的疑点 ,我去古代考科举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 庭院里,殷无衍一套军体拳打完后,裕亲王向着观看的侍卫问道:“可学会了?” “属下已经记下所有的招式。”侍卫快速回答,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 见两个同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侍卫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绝对没胆子让禁龙卫指挥使再打一遍拳给自己观摩。 “下去多演练几遍,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再来询问。”解决了一桩大事的裕亲王心情极好,拍了拍殷无衍的肩膀,“这折子还是让顾轻舟去写,本王懒得动笔。” 殷无衍不要这个功劳,裕亲王也躲懒,谁让顾轻舟是圣上的心腹,能者多劳。 书房的轩窗半开,夏夜的凉风自庭院吹了进来。 顾轻舟一手拿着折折扇慢悠悠的扇着,一边对湛非鱼道:“你这篇盐税的策问必定会呈到御前,常言道字如其人,其实观其文便能知其人。” “狭隘者,写不出大气磅礴的文章来;贪婪者,即使通篇的忠君爱民,也不过是夸夸其谈,字里行间堆砌的是辞藻,却无真情实意。” 看着若有所思的小弟子,顾轻舟告诫道:“说这些话一则是让你把自己的文章收放好,别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闹个文字狱出来;二则是让你记住日后写诗作文章,若是遇到的考题不认同,宁可言之无物,也不可表露真情实感。” 天底下不缺聪明人,陈渭彬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可他也是进士出身,更别说湛非鱼日后还要科举,阅卷官最低也是进士身份。 他们能从文章推断出考生的品性,若遇到偏激的阅卷官,文中的观点和他的理念背道而驰,这文章即使是佳作也可能被罢黜。 “老师,我记住了。”湛非鱼点点头,老师教的这些可以说是为官之道,“圣上想要丰盈国库必定会重视商贾,仝旭的策问却极尽贬低商贾的地位。” 士农工商!身为仝府大公子,仝旭为士族一员,他瞧不起商贾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样却犯了圣上的忌讳,这若是殿试的话,即使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也会沦为三甲。 “商贾富可敌国,国库却空虚,圣上还打算从商贾手中收回一些生意,可朝中有些酸儒只道‘不可与民争利’,距离被圣上厌弃只差一个理由而已。”顾轻舟能成为圣上的心腹,不仅仅是他的才学,更源于他的言行符合圣意。 顾轻舟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大庆立国初年,枰县县试有甲乙两考生,文笔并佳,无法定案首,屡试之,皆然,以致全案难出。知县最后以《四书》之‘o’,命各作一破题。” 话音落下后,顾轻舟提笔在纸上画了个圆圈,看着眼睛倏地瞪圆的小弟子不由笑了起来,“此题如何破?” 这事是说大庆建国的第一年,坪县的县试有两个学生文章写的都好,县令、教谕等阅卷官没法决定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又给这两人出了几次考题,依旧无法分出高下来,导致迟迟不能发榜。 最后用《四书》中作为划分段落用的’o’作为试题。由二人的破题来决定名次。 湛非鱼简直头皮发麻,她深切的感觉科举都被这些博学多识的大佬们玩坏了,一个圆圈怎么破题? 顾轻舟手中折扇啪一下敲湛非鱼的额头上,“这会知道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请老师解惑。”湛非鱼双手作揖行礼。 甲所作破题曰: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乙曰:圣贤立言之先,无方体也。 乃定甲为案首。后二人咸贵,甲官至大学士,以功名终。乙官至巡抚,缘事伏诛。 看了一眼窗户外,顾轻舟言道:“乙考生成了贪官最后被诛杀,无规矩何尝不是无法度轻律法。” “我看万云浩的策问也能感觉几分对商贾的轻贱和厌恶。”湛非鱼从书桌上把万云浩的策问卷子给翻了出来,当然这是誊抄的,原卷被裕亲王封存在县衙。 “万云浩说是寒门都抬举他了,若没有赵教谕他岂能读书识字?”顾轻舟轻嗤了一声,态度却是难得的鄙夷。 万云浩这样品行不端的读书人,即使学富五车,顾轻舟也不会提拔重用,圣上同样非昏君,所以即使金榜题名了,万云浩也只会在翰林院修一辈子书。 推门声响起,裕亲王大步走了进来,看向顾轻舟直接道:“闲着无事刚好,给圣上的折子你来写,本王一会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王爷。”湛非鱼行礼问好后,对着殷无衍咧嘴一笑,就乖巧的坐在一旁看万云浩的策问卷。 殷无衍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湛非鱼身边看了起来。 裕亲王虽然让顾轻舟写折子,可他同样也要写一份折子,毕竟万云浩被毒杀这个案子暂时还查不到凶手,刘謇虽有嫌疑,可他乃是大皇子一脉的人,这事总得告知圣上。 片刻后。 湛非鱼放下卷子,忍不住的感慨,论起文采来,万云浩比仝旭强了十万八千里,当然,自己也是拍马都追不上。 不过老师说的很对,文如其人!万云浩或许因为家贫,所以格外厌恶商贾。文章里虽然没有明确的观点,但他却言道圣上乃仁君,可商贾盘剥百姓,为富不仁,需要用重法来约束商贾。 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这放到现代就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可突然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湛非鱼一愣,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到底是什么? 等裕亲王把上泗县这几日发生的事详细的写好之后,一抬头就看到坐窗户边的湛非鱼正张着嘴巴在发呆。 蜡烛光亮下,小姑娘的脸被镀上柔和的光芒,乌黑的双眼睁的又圆又大,黑长的睫毛就跟两把小扇子一般,这蠢萌蠢萌的模样让裕亲王不由乐了起来。 “小丫……”裕亲王这话还没说完,一旁顾轻舟一记冷眼瞪过来,而窗户边的殷无衍手腕一动,镇纸咻一下射了过去。 裕亲王右手精准的接住了镇纸,也明白顾轻舟和殷无衍的意思了,这是不准他出声,怕惊扰了失神的湛非鱼。 这要是圣上在失神,裕亲王不开口也就罢了。 可看着湛非鱼,裕亲王恼怒的瞪着顾轻舟和殷无衍,这两人也未免太宠小丫头了吧,她失神,难道要他这个一品亲王都不准说话! 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看向殷无衍道:“大哥哥,我能去县衙看一下万云浩的考卷吗?” 虽然是物证被封存了,湛非鱼也有杀人嫌疑,可有殷无衍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下了,殷无衍跟着起身。 看着一高一矮离开的两道身影,终于能开口的裕亲王没好气道:“你这个小弟子给无衍施了什么邪术!” 圣上为何让殷无衍掌管禁龙卫,对朝中三品之下官员有先杀后奏的特权,不就是因为殷无衍性子冷漠,行事不偏不倚,他只对圣上忠心。 可这会儿看着殷无衍对湛非鱼这样宠溺,甚至连往日的原则都丢了,裕亲王再一次怀疑殷无衍这是把人当女儿在养,简直是有求必应的好父亲! “先去县衙看看。”顾轻舟没理会裕亲王也起身往门外走,不知道小弟子想到了什么。 …… 上泗县的县衙已经戒严了,负责看守县衙的不是衙门的衙役,而是南宣卫所的士兵,今晚上当值的正是小棋陈飞。 县衙后墙,殷无衍冷声开口:“重光,去处理一下。” 一道身影咻一下越过围墙,速度之快,让跟在裕亲王身后的两个侍卫都忍不住的侧目,禁龙卫果真非同一般。 重光拿出了禁龙卫的令牌,陈飞确认后立刻带着四个手下退到了院子外守着。 半晌后,殷无衍一手抱起湛非鱼,足尖点地,轻松的越过了围墙进入县衙。 裕亲王嘚瑟的看了一眼顾轻舟,一个腾跃也跟着进去了。 顾轻舟摇摇头,打了个手势,暗中有一道黑影快速的出现。 蜡烛被点燃了,湛非鱼接过殷无衍递过来的一沓卷子,正是万云浩之前所写的。 卷子足足有十二张,只有最后一张帖经题的卷子没有写完,卷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墨迹,估计是万云浩被毒杀之后,握不住毛笔所以污了卷子。 看湛非鱼一张一张快速的检查着卷子,裕亲王也拿起一张卷子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题目和答案,让裕亲王一看就感觉眼睛疼。 “这题目还是本王让两个启明、启璋找的。”裕亲王把卷子递给身旁的顾轻舟,他两个孙子都在国子监读书,出点帖经题自然是手到擒来。 出题时裕亲王在一旁监督,要求两人尽管找偏的难的题目,越偏越生僻越好。 低着头,湛非鱼快速的翻看了十二张卷子,随后又把卷子平铺到桌上,“大哥哥,我和仝旭的原卷能拿出来吗?” 湛非鱼和仝旭的卷子都被捕快放到了考卷箱里,而且还贴上了封条,这会两个箱子就摆在不远处的架子上。 殷无衍点点头,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片刻后重光带着准备的工具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把封条给揭了下来,等湛非鱼看完后再把卷子放回来,重光会重新贴上封条,保管是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湛非鱼看了看自己的卷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又拿起仝旭的卷子翻看了一下,最后把三沓卷子一字排开放在桌上。 “这卷子有什么不对?”裕亲王看了一眼又一眼,除了密密麻麻的字看的眼睛疼之外,裕亲王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轻舟和殷无衍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两人一个高深莫测,一个神色冷漠,让人捉摸不透的高姿态,就衬的裕亲王比较蠢。 “果真如此。”湛非鱼吐了一口浊气,若不是当时脑海里灵光一闪,自己绝对不会发现这一点异常。 “小丫头,别卖关子,赶快说!”裕亲王忍不住催促。 点点头,湛非鱼看向殷无衍道:“大哥哥,你之前替我查过万云浩,他家境贫寒,年幼时在私塾外听课……” 赵教谕惜才,见万云浩聪慧又好学,赵教谕不但免了他的束脩,连笔墨纸砚都无偿赠送,一日三餐都让他在私塾解决,万云浩这才能五岁启蒙,十二岁便取得秀才功名。 “我听县学窦夫子说起过,万云浩曾有一个习惯,他因为爱惜笔墨,每一次研磨时,都会多加一点清水,虽然写出来的墨迹颜色会淡一点,但却能节省墨条。”湛非鱼虽不认可万云浩忘恩负义的人品,但他这个习惯却深有体会。 去年在林夫子那里读书时,湛非鱼临帖也是买最便宜的黄麻纸,而且才开始写字时,她都是用毛笔蘸着清水在桌子上写,节省墨和纸。 殷无衍和顾轻舟听到,两人目光向着桌上的考卷看了过去,三张卷子上的墨迹颜色几乎是相同,看起来不会有浓淡之分。 裕亲王拿起万云浩的卷子,“你们比试的笔墨都是县学提供的,万云浩已经是举人,又娶了秦家的女儿,想必没必要如此节俭。” “不,万云浩为了拉拢寒门子弟,他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在南宣府曾经还有一段时间流行淡墨临帖,被称为一桩美谈。”顾轻舟赞赏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果真敏锐。 万云浩野心极大,心机城府手段一样不缺,他能背叛赵教谕,能害死赵教谕的外孙女,却装做正人君子,让南宣府的寒门子弟以他为首,这样的人行事会谨慎细致,不会出一点差错。 “这一次比试,如果万云浩胜了,他就能拜师,他比试的文章也会被传阅,所以万云浩必定会用淡墨。”湛非鱼从十二张卷子里拿出了两张递给裕亲王。 “王爷请看,这是第一张帖经卷子,墨色浅淡,这是第二张,墨色同样不深,可后面几张的墨色和我的卷子没什么区别了。”湛非鱼又拿了两张卷子作对比。 裕亲王看着手中的卷子也听明白了,他开始答卷的时候在砚台里多加了一点清水,所以墨迹清淡,这说明他的目的很明确,用淡色墨来塑造自己寒门子弟的形象。 而后面的卷子墨色却变浓了,只有一种可能,万云浩的意识不清楚了。 从第三张卷子开始万云浩就可能有中毒症状了,只不过万云浩以为自己中暑了,他此时只想着尽快答题,根本顾不上墨色的浓淡。 “万云浩已经是举人,以他的功底答完一张帖经卷子用不到两刻钟,此时他不会喝水,那么之前的推断就是错的。”顾轻舟虽然不是万云浩的老师,可他清楚一个举人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一张帖经题的卷子难不倒他。 两刻钟的时间里,万云浩不会喝水,那么怎么会有中毒的症状? “毒不是下在竹筒里的!”裕亲王眉头皱了起来,这案子倒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可之前不单单是仵作和济世堂的徐大夫,连季大夫也检查过了,毒是下在竹筒里的,可按照此时的推论毒若没有下到竹筒里,那么有两个疑点。 一:万云浩怎么中毒的;二:竹筒里的毒是怎么来的。 裕亲王冷声一哼,板着脸很是不悦,“那两个捕快和一个杂役,三人里有人做了假口供!” 事发后,只有赵捕快、冯大平和杂役刘通进了屋子,按照当时三人的口供,赵捕快一不小心把万云浩推到地上后,他立刻就跑出去喊大夫了,按理说他是没有机会把毒下到竹筒里。 真正有嫌疑的则是捕快冯大平和杂役刘通,而两人里,冯大平当时在桌上找火折子打算点蜡烛,而装竹筒的食盒则是放在地上的。 这么一推断,真正有嫌疑的便是杂役刘通,黑灯瞎火的他蹲在地上,若是动作快,站在桌子前的冯大平肯定不会察觉。 “要把刘通抓起来吗?”湛非鱼询问的看向身旁的殷无衍。 大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殷无衍冷声道:“目前他还没有暴露,幕后人不会杀人灭口,没必要抓人。” 幕后的指使人很有可能是刘謇,他既然做了,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即使把刘通抓起来了,只怕他也招不出有用的情报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但幕后人肯定不会一直留刘通活着,很有可能等事态平息后,让刘通死于意外,而那是裕亲王、顾大学士都离开了上泗县,禁龙卫和南宣卫所也都撤离了,刘通的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 …… 裕亲王和顾轻舟又回农庄了,因为湛非鱼发现的疑点,两人要回去重新写折子了。 湛非鱼却央求殷无衍把她带去了县学,三间屋子都贴上了封条,除了考卷被收走之外,剩下的东西基本是原封未动,当然,三个食盒当日当做证据拿去县衙了。 重新点起了蜡烛,湛非鱼先进了万云浩的屋子,地上用石灰画了尸体倒下去的标记,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还在。 “大哥哥,你说万云浩是怎么中毒的?”湛非鱼放下墨条,笔墨都是县学准备的,而且也是全新的,这桌上的笔墨纸砚和自己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之前认为毒是下在竹筒的水里,湛非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怎么确定万云浩拿的食盒一定有毒。 至于裕亲王的推测,说万云浩被幕后人骗了,食盒上有特定标记,湛非鱼总感觉这推断有点牵强。 如今看来毒没有下在竹筒里更符合情理,可问题是万云浩到底怎么中毒的? “可能是来县学之前就中毒了吗?”湛非鱼人又追问了一句,若是在暂住的客栈中毒的,那就无从查起了。 “不会,季朝策查验过竹筒里的毒,川乌头和蛇毒混合在一起,发作的时间很快,从客栈到县学有一段距离,万云浩必定会察觉。”殷无衍把桌上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狭窄的屋子,同样想不透万云浩是如何中毒的。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毒性发作的时间的确快,第一张卷子的墨迹浅淡,第三张卷子的墨色就正常了,说明万云浩已经毒发了,所以再次研磨时他才顾不得树立寒门子弟的人设。 湛非鱼顺着墙角走了一圈,回头瞅着身后的人,“大哥哥,有没有可能是这毒是放在角落里,或者是房梁上,弄个有毒的熏香什么的,万云浩专心答卷肯定不会察觉。” 身为穿越大军的一员,湛非鱼对宫斗宅斗的桥段知道很多,熏香是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把毒混杂其中制成香,这就好比是慢性中毒,等发现就已经太迟了。 看向仰着头顶着房顶看的湛非鱼,殷无衍薄唇勾了一下,小姑娘这是看话本子了? “你忘记万云浩口中有毒。”殷无衍提醒湛非鱼万云浩的中毒症状,仵作是验过尸了,他嘴巴和鼻子里有轻微白沫,这绝对不是吸入熏香导致的中毒,而是直接食用。 依旧保持仰头的姿势,湛非鱼伸出胖爪子指着屋顶,“我进屋子后就想着尽快答题,根本没朝房顶上看,当时如果上有人藏房梁上,万云浩肯定也发现不了,有可能凶手潜伏在房梁上下毒,然后趁着风把蜡烛吹灭后逃了出去。” 话音一顿,湛非鱼猛的扭头看向殷无衍,动作太快之下,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响,痛的湛非鱼嗷了一嗓子,扭到了。 殷无衍大手放到了湛非鱼脖子上,指尖用力的按揉起来,“急什么,我明日让人去询问” ……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湛非鱼身为勤奋刻苦的读书人,不管晚上睡的多晚,早上天不亮她都准时起来,先是诵读小半个时辰,然后再去庭院里锻炼身体。 “左臂抬高一点。”怡亲王也起得早,正坐在椅子上指点湛非鱼练拳,“下盘要稳,心无旁骛……” “大哥哥,你来了?”湛非鱼蹭一下蹿了出去,什么时候都能打拳,她更想知道大哥哥追查的结果。 这丫头!裕亲王眉头一皱,身为武将他最见不得有人练武不专心,看着猴子一般窜出去的湛非鱼,裕亲王手中的樱桃核蹭一下弹射了出去。 湛非鱼完全想不到裕亲王会暗算自己,只感觉右膝盖弯一痛,身体失衡之下往前面跌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殷无衍身影瞬间往前飞掠而去,长臂一捞就把差一点跌倒的湛非鱼抱到了怀里,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看向裕亲王。 呃……被怒视的裕亲王尴尬了,他在家训练儿子训练孙子养出的习惯,刚刚忘记小姑娘是个读书人。 “本王这是让小姑娘不要分心!”身为一品裕亲王,老王爷抢先开口,无衍这臭小子,竟然还敢瞪自己! 夏日衣裳薄,湛非鱼早上锻炼就穿了一条蓝色的棉布裤子,这会只感觉腿弯处一抽一抽的痛着,小胖脸苦成一团,“大哥哥,我感觉我残废了。” 将人抱在怀里,殷无衍大步进了屋,左手掌风推了出去,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差一点撞到鼻子的裕亲王气的直瞪眼。 “王爷,男女有别。”侍卫尴尬的找了个理由,自家王爷出手太快,他看到了也来不及阻止。 “本王都当爷爷了!”裕亲王没好气的对着侍卫踹了一脚,倒也没推门了,三两步走回到院子里。 裕亲王转身回头看着关上的门,无衍那臭小子难道不算男女有别! 裤子宽松,被放在坐榻上湛非鱼可没意识到男女有别,她赶忙把裤腿卷了起来,弯着腰向腿弯处看了去。 樱桃核小,顶端略显得尖锐,再加上裕亲王把她当成皮糙肉厚的武者,这一下没保留力度,樱桃核直接穿破了布料,如同暗器一般射进了皮肉里,好在只进了三分之一。 “啊!”湛非鱼一咬牙把樱桃核抠了出来,鲜血刷一下流了出来,这真是无妄之灾! 殷无衍周身气息更冷了,不过动作却无比轻柔,从擦拭血迹到上药包扎,动作轻缓的好似湛非鱼是个瓷娃娃,力气大一点就会碎。 “大哥哥,只是小伤,这几天我不走路。”湛非鱼不在意的笑起来,亲昵的晃了晃殷无衍的胳膊,“不生气啊,王爷也不是故意的。” “嗯。”殷无衍只应了一个字,可看他着冷沉骇人的面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生气、不计较。 “对了,大哥哥,你去问了吗?那个时候真的起风了?”湛非鱼转移了话题,要不是急于知道答案,她也不会拔腿就跑,也不会受伤。 殷无衍把伤药放到桌上,“当时在院子里站着的人并没有感觉到起风,也没有看到有人从屋子出来。” 如果不是刻意询问,只怕没有人会想起这一点,比试刚结束,大家都想知道湛非鱼他们卷子答的如何了,有没有起风,真没人会留意。 所以三间屋子里的蜡烛同时熄灭了,众人只当是起风了,根本不会多想。 即使被询问时,有人还挺疑惑,只道肯定是起风了,蜡烛都被吹灭了。也有人道当时自己站在人群里,人太多,即使起风了自己也感觉不到。 站在前面的几个读书人犹豫了一下,感觉起风了,也有人说没起风,之后就听到刘通喊死人了,大家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如果没起风的话,那蜡烛就不是自然熄灭而是被人给弄灭的。”湛非鱼不由看向殷无衍,大哥哥这样的高手,要同时熄灭三支蜡烛并不困难吧。 殷无衍知道湛非鱼想问什么,直接回道:“若是有人藏匿在读书人中,同时出手,暗器可以将蜡烛熄灭。” “可三间屋子之后都被贴上封条了,南宣卫的人在门外把守着,如果有暗器的话,那肯定还在屋子里。”湛非鱼眼睛一亮,如果是很小的暗器,之前没人留意肯定找不到。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调查方向,有的放矢的去找,那三间屋子里肯定能找到熄灭蜡烛的暗器。 “没有,地上没有东西。”殷无衍这话一说出来,湛非鱼不由失望的垮了脸,难道自己猜错了。 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殷无衍道:“若是冰块做成的暗器,如今去找肯定是找不到。” 黄豆大小的冰珠子,射出去之后肯定能熄灭蜡烛,而夏日气温高,冰珠子很快就会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又走入死胡同了,湛非鱼叹息一声,拍了拍胖嘟嘟的脸颊,不想了。 等到用早膳时,看到湛非鱼被殷无衍抱着进来,顾轻舟倏地站起身来,随后怒视着心虚不已的裕亲王。 “王爷,这就是你说的不小心砸了一下?”顾轻舟笑的无比危险,之前裕亲王只说用樱桃核砸了湛非鱼一下,顾轻舟也没多在意,可他哪里想到湛非鱼竟然都不能走路了。 动作轻缓的把湛非鱼放到椅子上做好,殷无衍声音冷漠而危险,“叔爷若是力度大一点,就需要季朝策拿刀把皮肉切开把樱桃核取出来,若是力度再大一点,小鱼的右腿就废了!” “你这是危言耸听……”一拍桌子,裕亲王反驳的话在顾轻舟和殷无衍冰冷的视线里就消音了,自己的力度的确不小,小姑娘又是娇皮嫩肉的,残废倒不至于,可吃一番苦头却是肯定的。 看着被声讨的裕亲王,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 裕亲王一抬眼就看到小姑娘明媚的笑容,眼神依旧澄清透彻,没有半点怨憎,这让裕亲王不由更加愧疚了。 “行了,这是本王的错。”裕亲王率先认错,走过来摸了摸湛非鱼的头,“要不本王收你当个义女,日后在京城就没有人敢欺辱你了。” 裕亲王知道湛非鱼被过继了,而她过继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没有亲眷长辈在,小时候倒无妨,可等她及笄后要议亲了,就需要长辈出来打点,至于老湛家那些人,裕亲王感觉有还不如没有。 “不行!”反驳声同时响起,顾轻舟和殷无衍都是态度坚决的反对。 裕亲王不由恼火起来,他的确很喜欢湛非鱼,乖巧又懂事,人聪明不说,还勤奋好学,裕王府还没有一个读书人呢。 “乱了辈分,你让小鱼以后怎么议亲?”顾轻舟鄙视的看着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裕亲王,都当爷爷的人了,还一点谱子都没有。 呃……想到这一点的裕亲王摸着胡子尴尬的笑了起来,“这话倒是在理,到时候同辈的人都能当小鱼的爹了。” “那就当个孙女儿。”裕亲王弥补的开口。 之所以一开始没想到这一点,主要是他两个儿子都不算多成器,两个儿媳妇又不是善茬,这要是多个义女了,她们只怕不会对小鱼多好。 顾轻舟这才满意了一点,不过还是在斟酌,裕亲王虽然是个闲王,可身份贵重,他若收了小鱼当孙女,不知道圣上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身为当事人,湛非鱼举起胖爪子,对上三人的目光,湛非鱼硬着头皮开口道:“其实我感觉辈分大也挺好的,真的,以后没人敢欺负我,大庆朝毕竟重孝道!” 京城皇亲国戚多,纨绔子弟更不必提了,湛非鱼这张脸不算是绝色,但也不差,再加上她日后读书科举,肯定会引起很多争议。 欺负刁难一个同辈人不算多大的事,可欺辱一个长辈,这就有点麻烦了,湛非鱼感觉自己的辈分可以往上提一提啊,和当今圣上同辈啊,想想就挺嘚瑟。 裕亲王没开口,可顾轻舟面色却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他之前就察觉到了,可当时他只当小鱼年纪小,今年不过是八岁,说什么婚嫁都太早了,至少要等到十年之后。 可此刻,顾轻舟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老师?”感觉到顾轻舟神色不对,湛非鱼心里咯噔了一下,习惯性的往地上一站,认错态度要好! 可惜不等她下地,殷无衍一手落在湛非鱼肩膀上,把人摁回了椅子上。 “大哥哥?”扭头一看,嗬!湛非鱼这才发现殷无衍的面色更可怕,气息冰冷的像是要把人从血液到骨头都给冻结起来。 感觉自己闯大祸了!湛非鱼咧嘴笑着,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脆生生的开口:“老师,大哥哥,早饭凉了,我们快吃饭吧!” “吃什么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顾轻舟正色的看向笑靥如花的小姑娘,面容严肃又冷冽,“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提高辈分?及笄后你不打算成亲?” 殷无衍依旧沉默着,可冷沉的视线落在湛非鱼身上,也在等她的回答。 看着湛非鱼低着头,像是被欺负的小兔子,整个人蔫蔫的,裕亲王不由心疼起来,没好气看向顾轻舟道:“你这个当老师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你都不成亲,凭什么刁难小姑娘?” 裕亲王要不是怕顾轻舟日后报复,他绝对会指着他鼻子骂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湛非鱼不成亲,那肯定是跟顾轻舟这个老师学的。 读书人最不能得罪,裕亲王倏地看向一旁的殷无衍,这是殷家的小辈,能骂! 裕亲王嗓门陡然大了几分,虎目圆睁的怒视殷无衍,“还有你,都说成家立业!你都弱冠之年了,圣上给你指婚你不要,让你自己挑也不干,满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肥环燕瘦都有,你竟然一个都瞧不上眼,你是不是要学顾轻舟?” 裕亲王越说火气越大,这两人一个五十多了,一个都十八了,一个个都不打算成婚,这不是就带坏小姑娘了,得,他们还有脸说人了,哼! 低着头,湛非鱼无声的笑了起来,老王爷威武! “你这是偷偷高兴呢?”啪一下,顾轻舟一巴掌拍湛非鱼后脑勺上,看着小姑娘错愕的抬起头,而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顾轻舟都被气乐了。 “老师。”湛非鱼顺势抱住顾轻舟的胳膊,撒娇的晃了晃,小脸上扬起笑来,软糯糯的嗓音甜的发齁,“要是有老师或者大哥哥这样的人选,我一定不会惧怕成亲,但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呗。” 顾轻舟和殷无衍同时被取悦了,小姑娘以自己为标准的确不算错,别看京城青年才俊众多,可称得上好夫婿的却是凤毛麟角。 三妻四妾的直接排除;至于那些没本事的,靠祖宗荫庇的纨绔子弟也划掉。 至于寒门子弟,有多少得志便猖狂的?还有一些在外面被同僚奚落,不反省自己,反而迁怒到妻子身上,吃软饭还吃出脾气来了! 武将更别提了,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小姑娘这么娇软可爱,那些粗鲁的武夫有多远滚多远! 短短的时间,顾轻舟和殷无衍把所有人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一个符合标准的,再看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小姑娘,这么软软的小姑娘,得,不着急,左右年纪还小! 被遗忘的裕亲王忍不住的问道:“小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本王难道不是好人选?” 凭什么要照着顾轻舟和殷无衍的标准来挑,自认为无比出色,在京城当属第一人的裕亲王不乐意了,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在京城跨马游街时,多少小姑娘嗷嗷的叫着要嫁给他! 这让自己怎么回答?湛非鱼看着头发胡子花白的裕亲王,脸上都是褶子,怒起来的时候就跟大狮子一般,湛非鱼真想不出裕亲王年轻时是什么模样,但她可以举爪子保证,这绝对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王爷,小鱼是读书人,你能做出一首五言六韵的诗吗?”顾轻舟嫌弃的开口,而且就老王爷那说风就是雨的暴躁脾气,小鱼日后要是找了这么个夫婿,那还不得被气死! 殷无衍瞄了一眼要反驳的裕亲王,一针见血的道:“小鱼的夫婿若是敢纳妾……” 余下的话殷无衍没有说,但这意思却很明确,敢纳妾的,殷无衍直接将人剁成太监! 第118章 当今圣上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三本密折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了京城,御书房里,御前太监柳公公退到角落里安静的站着,在御前伺候该聋子的时候要聋,该哑的时候要哑。 年过五旬的帝王保养的极好,端坐在龙案后,气势不怒而威,或许是因为御驾亲征过三次,比起文弱的先帝,上过疆场的圣上文韬武略,尊贵之中更添杀气。 “皇叔这笔字一如当年。”看密折的圣上忍不住笑起来,看得出对裕亲王这个长辈很是尊敬。 柳公公态度恭敬的接了一句,“老王爷最不耐写折子。” 不管是臣子还是皇室宗亲,一般有事都会上折子请示圣上,唯独裕亲王是马鞭子一扬,风风火火就往宫里来了。 对比文绉绉的写折子,裕亲王是宁可对着圣上直接说,还能讨价还价,再顺带蹭一顿御膳。 裕亲王的折子写的很细,巨细靡遗的把毒杀案的枝枝节节都写进去了,而且明显能看出裕亲王对湛非鱼的偏爱,折子里足足有五次提到小姑娘聪慧又乖巧。 至于被毒杀的万云浩,套用裕亲王的意思,这是死有余辜! 背叛恩师另拜师门不说,还害死了赵教谕的外孙女,关键是万云浩这伪君子还把南宣府的读书人迷的不要不要的,寒门子弟都以他为首。 裕亲王折子里写道,这样的卑鄙无耻的小人,要是在军中,裕亲王绝对把人拖出去砍了。 折子最后裕亲王文还卖弄了一下文采: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明显是不待见读书人。 “皇叔嫉恶如仇的性子是一点没变。”圣上把折子放到一旁,又拿起顾轻舟的折子看了起来,其他不说,这行如流水的字迹就好多了,至少不伤眼。 顾轻舟同样是袒护自己的小弟子,只道毒杀万云浩的幕后人可能是刘謇,不过禁龙卫也没查到证据,目前还不能结案。 圣上放下折子,左手轻轻叩击着龙案,这是圣上沉思时的习惯,沉默的越久就代表圣上不悦的程度越深。 刘謇不过是熬资历上来的二品官,没什么能力,朝中也有不少这样尸位素餐的官员,刘謇之所以能坐牢这个位置,不过是因为他背后是大皇子。 “仝万荃不久前才被御史弹劾了,万云浩一个小举人就被毒杀了。”圣上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感慨,“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朕看来也就这皇宫才是朕的王土,其他地方可不归朕的管辖。” 这话诛心了! 御书房里,柳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而惶恐,“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瞥了一眼磕头如捣蒜的柳公公,圣上不由笑骂道:“你这个老奴怕什么,一个皇宫还不够你管的,起来吧。” “谢皇上。”柳公公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看圣上心情还挺好,却完全不敢放下警惕,圣心难测啊。 “还是轻舟说的对啊,一日不过三餐,入夜不过一张床,死后也只是一副棺椁,人之贪念果真可笑至极,参不透所以才有所苦。”圣上忍不住想起远在上泗县躲懒的顾轻舟了,若是朝中官员都如轻舟一般豁达,那才是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顾大人乃是皇上御笔钦点的六元及第状元郎,自然比其他人高瞻远瞩,老奴没读过书,不过也听人说过,只有千古名君出现才会有文曲星下凡辅佐。”柳公公笑的满脸的褶子就跟盛开的菊花一般,这话明着夸赞顾轻舟,可真正奉承的却是当今圣上。 圣上朗声笑了起来,虚点了一下柳公公,“就该让轻舟听听你这话,他寒窗苦读的功绩都被你个这个老奴归到朕身上了。” 最后一封密折乃是暗龙卫送过来的,对比裕亲王和顾轻舟的折子,这本密折不夹杂任何情感,就事论事的把上泗县发生的一切都呈报给了帝王。 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暗龙卫也不知道凶手,不过密折里却写的很清楚,因为一直在暗中保护顾轻舟,湛非鱼这些日子都住在农庄,因此也在暗龙卫的监视之下。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师徒俩的嫌疑,若是能避开暗龙卫的监视去毒杀万云浩,那才真的可怕。 看到折子最后所写,圣上不由诧异了一下,又将裕亲王的折子翻了出来,“把裁纸刀拿来。” “是。”柳公公一愣,不过立刻去将刀子取了过来。 圣上摸了摸密折封面的厚度,这才用刀子划开了封面,果真有夹层,取出纸展开,还是裕亲王的那有碍瞻仰的字迹,写的正是军体拳的事。 “好!”看完后圣上不由大喜,这套拳法是无衍无意中发现的,连皇叔都说好,在军中推广普及后,日后肯定能减少士兵的死亡数,“裕王府送信侍卫何在?” “还在外面等候着,老奴这就去。”往外走的柳公公掩下眼底的诧异,裕亲王到底写了什么,才会让龙颜大悦。 圣上又看了一眼密信,能让皇叔和暗龙卫都认同的军体拳,必定非同一般,无衍这小子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到手的好处都往外推。 裕亲王密信里写的很清楚,这军体拳是殷无衍发现的,这功绩自然要归殷无衍,谁曾想被他拒绝了,所以这事就交给圣上来处理。 日后,军中所有受益的将士都会对圣上和朝廷感恩,尤其是边关的将士,但凡能活下来的,只会对圣上更忠心。 御书房外,章明这个王府侍卫不是功夫最好的,但却是一群侍卫里读书最好,记性最好的,所以才被裕亲王挑选出来学军体拳。 “卑职拜见大皇子。”看到大步而来的大皇子,等候多时的章明立刻下跪行礼。 居高临下的看向穿着侍卫装章明,大皇子冷声开口:“你是何人?” “卑职章明,裕王府二等侍卫。”章明低头回答。 裕亲王这些年不理朝事,当个名副其实的闲王,这也导致京城的皇亲国戚、高官宠臣并不将裕王府放在眼里,好在裕亲王乃是宗亲,辈分高,是圣上的堂叔,所以这些人才不敢太放肆。 呵!大皇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想到昨夜收到的密信,狂傲的神情阴狠辣了几分,刘謇是他的人,南宣府也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因为顾轻舟这一次横插一脚,导致章知府成功夺权,仝万荃这个同知差一点连官位都不保。 大皇子倒不敢对顾轻舟这位内阁大学士做什么,不说他在顾轻舟这里讨不了好,而且真闹起来,父皇也只会向着顾轻舟责骂自己。 但裕亲王算什么东西!老不死的在上泗县和刘謇作对,那就是打他的脸!动不了裕王府,但他还动不了王府一个二等侍卫? 大皇子态度倨傲,斜睨着单膝跪地的章明,“听闻皇叔爷当年在边关勇猛好战,手底下的侍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鲍莒乃是本皇子的贴身侍卫,你们比试一番,也好让本皇子见识见识裕王府的风采!” 站在大皇子身后的男人随即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个头不高,身材略显瘦,只是一双眼却锐利阴狠,散发着血气。 认识大皇子的人都知道他的贴身侍卫乃是高手,天生力大无穷,曾有刺客暗杀大皇子,整整十八个死士悉数死在鲍莒手中,而且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他擅长用的兵器乃是特制的,兵器顶端有一个月牙形弯刀,异常锋利,每一个被他击败的敌人都被弯刀分尸了,不是断了脖子,就是砍了手臂。 章明一愣,似乎没想到大皇子会刁难他一个小侍卫。 “怎么?本皇子的话你没听见?”声音陡然阴冷下来,大皇子气势张扬,一脚踢向章明的肩膀,“看来你这双耳朵是不想要了!” 大皇子自幼习武,武艺高强,这一脚踢过来,没有防备的章明倒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到不远处的圆柱上。 “卑职不敢!”章明压下嘴里的血腥味,赶忙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弑杀的鲍莒,“还请鲍侍卫不吝赐教。” 大皇子冷笑一声,技不如人,即便被斩杀了,相信皇叔爷也无法话可说。 柳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赶忙陪着笑脸道:“奴才拜见大皇子。” 大皇子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但柳公公是御前伺候,大皇子轻易不会得罪,“柳公公,父皇可在忙?” “圣上还在批阅奏章。”柳公公笑着回答,看向一旁的章明,尖锐的声音略透着几分急促,“章侍卫赶快整理一下衣裳,圣上面前岂可失仪?” “父皇召见一个侍卫干什么?”大皇子不满的垮了脸,怀疑的看向柳公公,这个老阉奴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大皇子即使手握兵权,可柳公公效忠的只有圣上一人,佝偻的身体挺直了一点,“大皇子恕罪,老奴可不敢揣测圣意,章侍卫,跟老奴进殿面圣。” “是。”整理好衣裳的章明赶忙走了过来,圣上召见,大皇子即使狂妄自大,也绝对不敢阻拦。 大皇子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眼中的三分杀气瞬间变成了十分,对着鲍莒使了个眼色,哼,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过五更! 贵为大皇子,可没有圣上的召见,他此时也只能坐在偏殿里等候着。 而此刻,御书房里,看完章明演练的军体拳,能文善武的圣上龙颜大悦,他自然也看出此套拳法的精妙,皇叔密信所言并无夸大。 “先下去休息,明日你去京郊大营。”圣上笑着开口,亲切的态度让章明立刻跪地领旨谢恩。 京郊大营可以说是圣上直辖的军队,十万大军拱卫京城,所以推广军体拳,圣上第一个考虑的就是京郊大营。 至于各处卫所,到时候再从京师派人过去。 等章明退下了,柳公公这才开口道:“圣上,大皇子求见,此时正在偏殿等候。” “让他进来。”圣上头也不抬的开口,又拿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 大皇子等的有些不耐,好在终于有小太监传了圣上召见的口谕,“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将奏章合了起来,圣上看向身姿笔挺的长子,笑着道:“有何事要见朕?” “父皇,我听说无衍去了南宣府,他和顾大学士来往密切。”大皇子毫不客气的告起状来。 圣上膝下的七个皇子就没有不嫉妒殷无衍的,明明他们才是天子血脉,龙子凤孙,可父皇这些年来最疼爱的却是殷无衍那小子! 更让大皇子他们嫉妒的是,成年的五个皇子除了大皇子领过军,如今在兵部;二皇子在吏部,剩下三个成年皇子都是闲差。 可对比之下,殷无衍早几年就接手了禁龙卫,不但手握生杀大权,更深得圣上信任,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打算改立殷无衍这个堂侄当太子呢! “儿子都三岁了,还和小时候一般吃醋。”圣上佯怒的斥了一句,他这个儿子勇猛有余,可惜心性不够稳。 大皇子依旧不高兴的板着脸,气愤又不甘。 “顾学士当年还给无衍启蒙过,这一次你皇叔爷在上泗县,无衍身为晚辈肯定要过去。”圣上并没有明说,殷无衍和顾轻舟有接触,但真正的目的却是去调查一下湛非鱼。 即使湛非鱼提供了活字印刷术,还把新的制盐法子交给了朝廷,可帝王多疑,若真是天生聪慧者也就罢了,若是湛非鱼身份可疑,背后有人,圣上必定要查清楚。 “父皇,你就一点不担心?”大皇子气急败坏,口无遮拦的就道:“皇叔爷曾经在边关二十年,顾大人又是翰林院大学士,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无衍那小子掌握着禁龙卫,父皇你竟然把这三人弄到一起去了!” “行了,少胡思乱想,父皇心里有数!”圣上嫌弃的摆摆手,示意大皇子退下,“你皇叔爷战功累累乃是大庆朝的功臣,顾学士更没有二心。” 至于被圣上养大的殷无衍,他是什么秉性,圣上更是一清二楚,再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身为帝王若没有这样的胸怀,又怎么广纳天下贤士。 再说圣上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军体拳这样的好处,无衍不也是推了,他膝下有七个皇子,只怕不管是谁都舍不得放弃这份功绩,能得到军中将士的推崇、感激、爱戴,这诱惑可不小。 …… 书房外蝉鸣阵阵,叫的人心里发燥,再加上烈日炎炎的高温,似乎不把人烤干了都不罢休。 腿弯处的伤导致湛非鱼只能坐椅子上,估计再过个七八日就能痊愈了,眼前一阵晕眩,湛非鱼吧唧一下趴在书桌上,自己一定中暑了。 顾缘赶忙把手中冰盆放了下来,不安的看向死蛇一般趴桌上的湛非鱼,“小姐?” 即使一开始不喜欢甚至还有些抵触,可见识了湛非鱼读书的刻苦之后,顾缘这个少年郎是真的把她当成小主子了。 “我没事,头晕眼花而已。”闭着眼的湛非鱼小声嘀咕着,一定是天气太热导致的。 “我去叫大夫过来。”顾缘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湛非鱼直起身体,自己没那么娇气。 可一低头看到差一点被自己压皱的卷子,湛非鱼痛苦的嗷了一嗓子,赶忙把十多张卷子给理顺,这是万云浩的原卷,可不能弄坏了。 看湛非鱼都面色苍白了还在整理卷子,顾缘气恼的开口:“这些卷子就是罪魁祸首!休息一天也不影响什么!” 湛非鱼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后,缓缓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子,罪魁祸首? “老师!”嗷了一嗓子,湛非鱼抓紧手中的卷子,跳下椅子后,单脚如同兔子一般往外面蹦了去,“老师,我终于知道了……” 前院,待客的小花厅,顾轻舟神色如常的坐着。 裕亲王却恼火的把手中的密信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咆哮的怒吼,“岂有此理!当我裕王府无人吗?” 章明从皇宫离开后,在回裕王府的途中和鲍莒的马差一点撞到一起,于是发生了斗殴,好在五城兵马司的人刚好在巡逻,这才制止了一场恶斗。 鲍莒看似挨了一刀,其实也就是被章明的长剑在胳膊上划了一下,皮肉伤而已,流了一点血。 对比之下章明却是重伤,右胳膊断了,左腿骨折。 动手的双方分别来自大皇子府和裕王府,两人又都受伤了,五城兵马司自然和稀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是大皇子故意刁难裕王府! “章明伤重,最恼火的是圣上。”顾轻舟倒了一杯茶,不需要他递过去,裕亲王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圣上原本是让章明休息一晚,第二日去京郊大营教授军体拳,得,胳膊断了,腿骨折了,圣上的怒火可想而知。 第119章 有求必应 ,我去古代考科举 “他不过是想要本王在军中的人脉!”咆哮声响起,裕亲王半点不在意隐匿的暗龙卫知道自己的怒火,甚至汇报给圣上。 虽说大皇子按照辈分也得叫裕亲王一声皇叔爷,可他是凤子龙孙,日后甚至可能荣登大宝,裕亲王如今是个闲王,两个儿子也是资质平平。 裕王府日后也就是个皇室宗亲而已,大皇子一贯狂妄高傲,不将裕亲王放眼里也正常。 而两者的矛盾正是军中的人脉,裕亲王镇守边关二十年,大皇子又是武将,他想掌控军权,最快的途径便是从裕亲王这里下手。 当年大皇子主动示好,想让裕王府归顺自己,日后他登基,必定不会亏待裕王府,可惜被裕亲王言辞激烈的拒绝了,这不就结下了梁子。 瞥了一眼窗户外,顾轻舟笑着挤兑了一句,“那是圣上的儿子,有气也得憋着。” 圣上如今五十有三,身体强健,龙椅说不定还能坐个二十年,大皇子的折腾在圣上看来不过是无伤大雅的闹腾而已,身为皇子有野心才正常。 裕亲王横眉怒目的指着顾轻舟,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刚要开口就看到院子外的单脚跳的小姑娘。 “你这是干什么?还想再摔一跤?”顾轻舟同样听到湛非鱼的呼声,迁怒的看了一眼罪魁祸首裕亲王。 “老师,我没事。”湛非鱼的腿弯虽然痛,但也不是不能走路,走几步蹦几步,这不就进了屋子。 双手扶住小弟子,顾轻舟看向她手中的卷子,“瞎折腾什么?有事不会让顾缘来说。” “老师,我知道万云浩是怎么中毒的了。”湛非鱼仰着头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包子脸上满是嘚瑟和显摆。 裕亲王正恼火着该如何报复大皇子,听到湛非鱼的话,裕亲王顿时来了兴趣,“小丫头,快给本王说说,是不是刘謇下的毒?” 如同大皇子只能找章明这个侍卫撒火一般,裕亲王不能动大皇子,他还不能折腾他的狗腿子! 两刻钟之后。 从乐山居赶过来的季朝策放下手中的卷子,“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不过被墨香掩盖了,按照小鱼所言,这墨里很可能是加了迷药。” 因为这是万云浩的原卷,季大夫只能靠闻,无法做进一步的检查,但他这番话也是有七成的可能性。 “墨条被动了手脚?”裕亲王眉头一皱,沉声道:“如此说来万云浩只是被迷晕了,斋夫刘通趁机毒杀了他。” 万云浩当时在答卷,墨中的迷药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再加上密闭的屋子里气温高,万云浩感觉到不适后只当自己中暑了,他只想尽快答题。 迷药吸入的量越来越多,最后一张帖经题卷子没写完,万云浩就趴桌子上彻底昏迷了。 之后,刘通趁机把毒药灌进万云浩口中,然后再倒入一点到竹筒里,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万云浩是喝了水中毒身亡的。 “季大夫。”坐椅子上的湛非鱼看向季朝策,“如果毒药是被灌进口中的,那么剖尸的话必定能查验出来。” 嗬!顾轻舟和裕亲王吃惊的看向湛非鱼,这白嫩软糯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竟如此惊世骇俗。 死者为大,剖尸可非同小可,那真的是开肠破肚,秦家必定不会同意,南宣府那些寒门读书人也一定会反对,说不定还会引起动乱。 季朝策早已经习惯湛非鱼的语出惊人,“刘通在身上藏了毒药,夏日衣裳薄,想必瓷瓶不会太大,按理说这毒只在口中和咽喉,不会进入肠胃。” 高浓度的川乌头和蛇毒,少量就能致命,一旦剖尸就能证明万云浩是被刘通毒杀的,至于幕后指使刘通的人,那还需要继续追查。 …… 入夜,从下午开始就没休息的湛非鱼终于写完了一篇制艺文、两首试帖诗,外加十张大字,“大哥哥,我们走吧。”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长臂一伸将人抱了起来。 片刻后,三匹骏马飞驰在夜色之下,正是县学方向。 “你说七爷是不是在养女儿?”故意落后了一段路的重光啧啧两声,瞅着前面的身影道:“原本下午就该去县学的,胖丫头要读书,七爷就推迟到现在。” 季朝策斜睨了一眼多管闲事的重光,“七爷就不能在养小媳妇?” 错愕之后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重光一抹嘴角,对着季朝策竖起大拇指,“七爷打不死你,顾大学士也一定能让你生不如死!” 完全不知道身后季大夫和重光两人的胡扯,马背上的湛非鱼享受着快马疾驰带来的畅快。 回头看向身后抱着自己的殷无衍,欢快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点破碎,“大哥哥,日后我一定要学骑马!” 君子六艺,湛非鱼现如今也就书和数勉强算入门,但不管是射还是御,她都有兴趣。 “好。”清冷的嗓音响起,目视前方的殷无衍低头看着身前的小姑娘,夜色之下,冰冷的凤眸里一片柔软,只要是她想的,他必竭尽所能! 三匹骏马停在了县学外,殷无衍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翻身下了马,左手将湛非鱼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了她耳后。 看到这一幕的重光不由的眼冒精光,以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七爷真的在养小媳妇啊,这体贴入微的动作,啧啧…… 戴上了玄铁面具后,北面的院子近在眼前,殷无衍这才把湛非鱼放了下来。 “大人。”小旗陈飞快步上前行礼,“这几日卑职一直派人守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人来过。” 案子还没有破,三间屋依旧贴着封条,南宣卫派了四人守在这里,两人一班的看守。 再加上赵教谕特意交待过,因此县学的学生都没有来这边,也就送饭的斋夫一日三餐的过来,但也只是在院子门口,不曾入内。 “你们俩退到院子外。”重光态度高傲而冷漠,很符合禁龙卫目中无人外加杀人不眨眼的身份。 封条被揭开,重光看了一眼,“七爷,封条没被人动过。” 之前他们来过一次,离开时重光在封条上动了点手脚,若是有人揭了封条入内,重光就能发现。 重新点燃了蜡烛,湛非鱼单脚蹦跶的进了屋子,一看季大夫要拿起墨条检查不由道:“季大夫,拿帕子包着。” “胖丫头,这墨条即使有问题也只是混杂了迷药,直接拿也不会毒死人。”重光嘲笑的看着过分谨慎的湛非鱼,胖丫头还挺怕死。 凉飕飕的视线看了一眼重光,湛非鱼把帕子递给了季大夫。 “七爷,这丫头是不是在鄙视我?”重光嘀咕道,这胖丫头的眼神让他想起当年陪着七爷读书时,其他陪读都是用这样看蠢货的眼神看自己。 殷无衍同样没理会重光,抱起湛非鱼将她放到椅子上。 季大夫拿刀子在墨条上刮了刮,仔细闻了闻,又捻了一点点放入口中,“墨条没问题,之前掺杂了迷药的墨条应该被人偷换出去了。” 坐椅子上的湛非鱼看着被放回原位的墨条,又看了看书桌上的其他东西,“这墨条和我之前用的是一样的,都是从县学库房里拿出来的,要仿制并不难。” 幕后凶手提前让人仿制了一块掺杂迷药的墨条,之后放到了这间屋里。 等万云浩被毒杀之后,又派人把有问题的墨条偷走,换成了普通的墨条,为了能以假乱真,这墨条的底部也有研磨过的痕迹。 “万云浩被毒杀后,三间屋子是上泗县的衙役贴上封条的,之后交给南宣卫的人看守,所以有机会换掉墨条的不外乎那几个人。”重光往门外看了一眼,小旗陈飞带着两个手下守在院子外。 “也有可能是刘通趁机换了墨条。”擦手的季大夫接了一句。 事发太突然,刘通当时被门槛绊二楼一下摔在了地上,磕的是一嘴巴的鲜血,他当时去清理过,有可能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段处理了墨条和装有毒液的瓷瓶。 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是刘通,冯大平是捕快,当时他就站在桌边找火折子,墨条放在桌上,蹲地上的刘通有机会毒杀万云浩,将毒液倒进竹筒里,但他绝对没时间起身换墨条。” “而且刘通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湛非鱼不认为刘謇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斋夫来完成。 “大哥哥。”湛非鱼抬头看向殷无衍,“明日王爷审案,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殷无衍肯定的开口。 一旁重光对着屋顶翻了个白眼,他越来越感觉自家冷血无情的七爷成了戏诸侯的“昏君”了。胖丫头只要开口,七爷那是有求必应那。 禁龙卫指挥使带着湛非鱼和乐山居季大夫去了县学的事,当晚就传到了刘謇这里,至于章知府、仝同知、秦家主还有陈县令也先后收到了消息。 卧房里重新点燃了蜡烛,刘謇挥退了伺候的丫鬟,披上衣服就往连着卧房的小书房走了过去。 等候的中年男人拱手行礼,“大人。” “坐下说。”刘謇抬手示意幕僚坐了下来。 半夜被喊醒,没有休息好的刘謇面容阴沉,双眼显得阴翳,眼皮子耷拉着,看人时的目光透着不寒而栗的阴森冰冷,“大皇子被圣上训斥后还罚跪在御书房外,上泗县的事再不解决,本官是无脸回京城了。”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裕亲王要公开审案,这两日属下已经把湛非鱼是凶手的消息放出去了,等明日万云浩的妻子儿女到公堂上一番哭诉,必定能扭转局面。”中年男子起身回话。 用流言蜚语诋毁湛非鱼可以,但给她定罪是绝不会成功的,刘謇嘶哑着声音问道:“那屋子里可安排妥当了?” 顾轻舟和裕亲王并不可怕,刘謇真正害怕的是擅长查案的禁龙卫,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禁龙卫必定能顺藤摸瓜的将案子查清楚。 中年男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绝对万无一失,再者他们连万云浩是如何被毒杀的还不曾查清楚。” 刘謇阴沉的表情这才舒缓了几分,“如此甚好,切不可掉以轻心!至于那三个人,等事态平息后处理掉。” “是,属下遵命。”中年男人神色平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 三日前天公作美,裕亲王把公堂设在了县衙外的空地上,可今日却是烈日炎炎,即使是清晨,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晒的人要脱层皮了。 一大早,县衙的衙役去了客栈还有读书人聚集的茶楼,包括他们暂时租住的民居,敲锣打鼓的把裕亲王的命令传达了。 “只选二十人去县衙听审?”乐山居大堂里,有人忍不住用怀疑的态度去揣测此事。 二楼之上,几个身着锦缎的世家子弟忍不住嗤了一声,对着楼下朗声道:“兄台若是不怕暴晒,倒是可以去县衙外站着旁听,王爷不过是一番好意,兄台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倒也可以搬把椅子,让一个小厮撑伞,一个小厮打扇,椅子前再放个冰盆。”说话的少年毫不客气的讥讽。 不是他瞧不起寒门子弟,而是这些自恃清高的读书人骨子里藏着寒酸和卑微,你弹一下衣袍,他就认为你嘲笑他衣裳破旧;你说今日酒楼推了新菜式,他便认为你在讥讽他午膳只能啃馒头。 大堂十多个出身农家的读书人顿时怒了起来,却被年长的几人给劝住了,“何必和这些膏粱子弟一般见识,如今万兄的案子最重要。” “是啊,找不到凶手,万兄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让谁去公堂听审。” 天气的确太过于炎热,不少人在衙门外站了一刻钟就受不了了,只能聚集在县衙这条街的酒楼、茶楼等候消息。 倒是这群世家子弟真的让人搬了椅子,带了伞,只等升堂之后再把冰盆送来,他们不差钱。 湛非鱼脚步一顿,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看大戏呢。 “湛小蒙童。”正摇着扇子的锦袍少年笑着对湛非鱼拱拱手,这也是农家出身,还是个小姑娘,可看她这通身的气派,真该让那群穷酸们看看。 看着仆人给少年撑着伞遮阳,再看着不远处如出一辙的十多个世家子弟,湛非鱼忍不住道:“可以去买一些黑布,再用竹竿撑个简易的棚子累遮阳。” 打伞虽然能遮阳,可这些小厮却要站在烈日下,一会就被晒晕了,还怎么撑伞? 看少年眼睛一亮,湛非鱼也笑了起来,“有冰的话,可以取几个木桶,一字排开放在左右和后面,把冰倒进去之后,对着冰桶扇风会更凉快。” “当然,今日审理万举人被毒杀的案子,太过也不好。”湛非鱼又补了一句,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不好太过享受。 锦袍少年眉梢一挑,话语张扬而而桀骜,“一个伪君子真小人罢了,不值当小爷尊重!” 虽说死者为大,寒门子弟以万云浩为首,但这些世家子弟消息却更为灵通,早些年他们就知道一点内幕了,只不过忌惮秦家不好明说。 再者宁可得罪君子,而万云浩却是不能得罪的小人,关键他满腹才华,有朝一日必能金榜题名,他们更不敢开口,担心给家族招祸。 半个时辰后,端坐在大堂的裕亲王等人表情皲裂,县衙外撑起了一个黑布大棚子,十五个大冰桶分三面排开的放着。 一群仆人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风,冰凉的冷气吹散开来,让端坐在公堂外的这群世家子弟优哉游哉的,那叫一个惬意。 第120章 临死诬陷 ,我去古代考科举 惊堂木一拍,三班衙役的堂威声不仅仅让县衙大堂一片肃静,公堂外围观的一群世家出身的读书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裕亲王端坐在公案后,旁听的顾轻舟、刘謇、章知府等人则在左侧依次坐了下来。 “小人拜见大人!”被衙役带上公堂的四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们四人正是之前最有可能毒杀万云浩的凶手,所以被收监了。 好在主审的裕亲王没有严刑拷打的喜好,被关押了三天的四人虽然面色憔悴,神色惶恐,但并没有遭罪。 “本王已查清楚了,万云浩被毒杀并不是因为竹筒里的凉水,你四人的嫌疑已经排除了。”裕亲王惊堂木再拍响,却是当堂将四人释放。 跪在地上的甲大厨、乙婶子和杂役丙、杂役丁足足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狂喜激动后,四人不停的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看着小吏拿着毛笔和印泥要让四人签字画押了,刘謇眉头一皱,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王爷不知万云浩是如何被毒杀的?” 不单单刘謇疑惑,被选出来旁听的二十个读书人亦是如此,若不是裕亲王气势威严,又是一品亲王,他们估计也出声询问了。 裕亲王冷嘲的看了一眼刘謇,“刘大人稍安勿躁,本王既然负责审理此案,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刘大人如从急切,这心性可比不上这些年轻的读书人啊。” 刘謇老脸一沉,却不敢反驳裕亲王,套用裕亲王之前的话,他暂时没办法动大皇子,难道还收拾不了刘謇这个二品大臣! 原本也急躁的二十个读书人被夸的一愣,随后一个个面带骄傲的挺直了身板,摆出不骄不躁的沉稳姿态来,身为读书人,自然是泰山崩定而面不改色。 不少人因为天气太炎热没办法在县衙外旁听,但却雇了人守在这里,只见七八个人往街道跑了去,把甲大厨四人当堂释放的消息传了过去。 等守候在茶楼、酒肆和客栈的读书人赶过来时,甲大厨他们已经走出了县衙,看到来接的家人,喜极而泣道:“王爷已经查清楚了,我的嫌疑被洗清了。” 或许是外面嘈杂喧哗声太大,裕亲王再次拍响惊堂木,衙役们高喊着“威武”,案子还得接着审。 “卑职拜见王爷!”重光走上公堂对着裕亲王行礼后,让两个衙役把桌子抬到了公堂上,又将木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到了桌上。 “这要干什么?”公堂外,锦袍少年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一头的雾水。 “噤声。”同伴低声提醒。 那可是禁龙卫,武艺高强,他们声音再小也会被听见,言多必失,还是少说多看。 而这群急匆匆赶来的读书人也顾不得蹭了世家子弟的光了,纷纷站在黑布棚子下看向公堂。 重光嗓音比往日响亮了几分,“王爷,这卷子是万云浩比试时所写,经过禁龙卫检查,万云浩当日使用的墨条被人动了手脚……” 重光这话一说出来,公堂内外的人总算知道裕亲王为何释放了甲大厨四人,原来是墨条里掺杂了迷药,万云浩这才被迷晕过去。 之后斋夫刘通趁黑将毒药灌进了万云浩口中,又倒入到竹筒里,制造了假象迷惑众人。 “威武!”堂威声里,斋夫刘通被带上了公堂,裕亲王却是直接用了刑。 “啊……我说……我全都说……”刘通本就是个普通人,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后,承受不住痛苦就招供了。 如同之前的推测,刘通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指使他的,黑暗里,对方给了他两百两银锭子,然后把装有毒药的瓷瓶放到桌上。 做了,刘通能得到二百两银子;不错,他的独生子就要命丧当场。 “王爷,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刘通趴跪在地上哭嚎着,但凡有活路,他怎么敢去害人性命,那还是一个举人老爷。 裕亲王并没有心软,等刘通签字画押之后,直接带上枷锁被关押到大牢里了。 “将负责看守县学自省屋的七人带上公堂!”裕亲王冷声一喝,而审案之前被南宣卫扣押的七人被带上了公堂。 裕亲王目光锐利的让人无处遁形,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的七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重光得到裕亲王的首肯后,戴上从季大夫那里拿过来的蝉翼手套戴好,之后拿起了桌上的墨条。 “加了迷药的墨条被凶手拿走了,这是被替换的墨条,只要查验上面的指印,不但能证明万云浩不曾用过这根墨条,也能以此找到偷换墨条的凶手。” 嗬!公堂内外的人震惊的倒抽了一口气,重光解释的清楚,众人目光刷一下看向下跪的七人,只有他们才有机会偷换墨条,那凶手就藏在他们中间! 重光打开桌上的脂粉盒子,做工精致的盒子上不但有镂空雕花,还镶嵌了一颗珍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那是女子用的粉盒吧?”年长的读书人诧异的瞪大眼,他们都成亲了,自然见过自己媳妇梳妆打扮,只不过他们媳妇用的脂粉远远没重光手中的这么精致华美。 没理会诧异又好奇的众人,重光用柔软的羊毛刷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轻微的抖动两下,随后将粉刷到了墨条上。 片刻后,重光对着墨条吹了两口气,黑色的墨条上显现几枚白色指印来,其中有两个指印比较清晰。 “这?”外面的人看不出清楚,可公堂里旁听的二十个读书人惊呼出声。 这就是禁龙卫的手段?刘謇、章知府等人震惊又忌惮了看了一眼重光,这手段若是用到刑部或者大理寺,查案是不是更容易? “要如何比对指印查找凶手?”裕亲王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久前被释放的甲大厨四人都摁了手印,可手印并不清晰,纹路也显得模糊,以此比对找出凶手几乎不可能。 “王爷请稍后片刻,接下来便是取这七人的指印。”重光动作轻缓的放下墨条。 这一刻,跪在公堂上的七人看着神色还算平静,禁龙卫虽然可怕,让人闻之色变,可看了重光的手段后,他们反而不担心了,只要自己是清白的就不怕查。 桌上点燃了几支蜡烛,重光将一块平整的瓷片放到烛火上慢慢烤着,片刻后,就看到白色的瓷片下方凝集了一层黑灰。 重光让下跪的捕快走上前来,等瓷片温度降下来后,朗声道:“把右手这三根手指头都抹上黑烟。” 虽然不明白重光要干什么,捕快没有任何迟疑的照办,先是右手大拇指,尔后是食指和中指,“大人,已经好了。” 重光看了一眼,指腹已经黑乎乎的,均匀的涂抹上了黑烟,“等着。” 众人就看见重光把做蜡烛的白蜡放到火上去融化,等白蜡被烤的发软之后,重光快速的把好似浓稠液体的蜡烛油倒进了长形铜盒里,用刀片迅速的磨平了表面。 又等待了半晌,确定蜡烛油柔软度差不多了,重光看向捕快道:“依次把手指摁上去,记住,轻轻摁一下即可,手指不可移动,否则指印会模糊。” “是。”捕快明白的点点头,将抹上黑烟的三根手指头依次摁了上去。 等他的手拿开后,蜡烛油上边出现了三枚纹路清晰的指印。 或许因为指腹抹了黑灰,被白色蜡烛油一衬托,黑白对比下,指印比签字画押时摁下的清楚多了,中间的纹路更是清晰可辨。 “这竟然可以提取指印?”公堂内外的人再一次震惊的瞪大眼,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重光让禁龙卫的手下给第二个人提取指印,自己则是拿着墨条对比蜡烛油上的黑色指印,随后记录在案。 这一过程虽然缓慢,可效果却是显著,随着一个又一个人提取了指印,跪下面的只有最后两人。 其中一人正是南宣卫小旗陈飞,另一人则是普通的兵丁熊大海。 湛非鱼原以为前面五人的指印都对不上,那么偷换墨条的凶手必定是身材魁梧,黝黑粗壮的熊大海。 可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却见陈飞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湛非鱼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不管是端坐在公案后的裕亲王,而是旁听的顾轻舟、刘謇、章知府等人,他们身为朝廷官员,识人无数,湛非鱼能发现陈飞的异常,他们这些老狐狸自然也察觉了。 “陈大人,属下死而无憾!”一声嘶哑又悲壮的嗓音响起,陈飞突然起身,想要挟持跪一旁的熊大海。 找死!重光眼神陡然一沉,手中的羊毛刷子如同暗器一般射向陈飞的右手,他的身影也在瞬间掠了过来。 “啊!”围观的读书人发出了喊叫。 就在重光反扭住陈飞的手臂时,他身体痛苦的抽搐起来,乌黑的血液自嘴角流了出来,却是咬碎了隐藏在口中的毒丸自尽了。 “大人……”陈飞左手向着陈县令的方向伸了伸,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却是死不瞑目,可即使死了,这双眼看的还是陈县令。 “死人了!”有胆小的读书人再次发出惊慌的喊声,实在是中毒而亡的陈飞面容太过于狰狞,眼珠暴凸的模样,绝对能让他们夜里做噩梦。 “肃静!”裕亲王一拍惊堂木,怒视的大呼小叫的几个读书人,小鱼一个八岁小姑娘都不怕,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还嗷嗷的叫唤,丢尽了大老爷们的脸面! 湛非鱼回过神来,随后向着刘謇看了过去,却见他还是那阴沉刻薄的模样,没有震惊也没有成功陷害陈县令后的得意,气定神闲的好似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察觉到了湛非鱼的情绪变化,顾轻舟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刘謇毕竟是二品大员,这点养气的功夫都没有,那真的是白活了这一把年纪。 陈渭彬倒也没慌乱,下跪请罪,“还请王爷明鉴,此案和下官无关。” “陈县令,你说无关便无关吗?”秦家主悲恸的怒斥,随后跪在地上对着裕亲王磕头道:“还请王爷明察。” 裕亲王没理会亲家主,冷声对重光命令道:“人死了,尸体还在这里,先提取指印。” “属下遵命。”重光正恼火着,他也没想到陈飞竟然在口中藏了毒,这人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关键他临死前还拖陈县令下水! 或许是陈飞的死状太过于恐怖,或许是裕亲王的怒火太过震慑,公堂内外此刻一片安静。 重光亲自提取了陈飞的指印,又和墨条上显现的指印进行了详细的比对,“启禀王爷,陈飞的指印和墨条上这一枚符合,但和墨条顶端的指印不符。” 其实这也正常,陈飞是偷换墨条的人,所以他的指印会留在墨条上。 但墨条上还有五六枚有点模糊的指印,顶端的指印很清晰,这必定是研磨墨条的人留下来的,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总不能拿全新没用过的墨条来替换。 等重光说完后,顾轻舟似笑非笑的看向刘謇。 圣上为了新的制盐法子,直接对裕亲王、刘謇下了口谕,他们是快马加鞭的赶来上泗县,随行的只有侍卫,没有仆人小厮。 到达上泗县之后,刘謇使唤的下人是仝同知安排好的,所以这研磨的活不会是侍卫干的,更不可能是仝府的小厮。 当然,以顾轻舟对刘謇的了解,刘大人官架子十足,也不可能干这种下人的活,那么最可能做此事的只有刘謇的幕僚,此人是刘謇的心腹,又是个文人,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 虽然裕亲王暂停了审案,不过一众读书人倒没有之前的情绪激烈,至少已经查清楚万云浩被毒杀的真相,至于指使小旗陈飞的人到底是谁,还得继续调查。 “怎么?为陈县令打抱不平?”马车里,顾轻舟笑睨着绷着小胖脸的湛非鱼,果真是个心软善良的小丫头。 看着马车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湛非鱼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开口:“只是感觉刘大人此举太恶心!”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謇要钉死陈渭彬,何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轻舟这话说了一半,意味深长道:“王爷报仇的机会或许来了。” 在县衙时,湛非鱼情绪波动有点大,一来是她没想到杀人凶手会是陈飞,二来是为陈县令担心。 此刻冷静了,湛非鱼凝眉思索着,眼睛一亮,声音都欢快了几分,“老师你是说刘大人要杀人灭口了?” 今日重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取了指印,又把墨条顶端的一枚指印描绘下来存案了,只要找到指印的主人,就等于找到研磨的人,而这个人必定是刘謇的亲信。 第121章 各方打算 ,我去古代考科举 回到农庄后,原本会午睡半个时辰的湛非鱼已经平复了情绪开始做功课,要把早上的时间给弥补回来。 虽然不知道,但湛非鱼也能猜到刘謇的愤怒和无奈。 从县衙离开后,刘謇面色阴沉的骇人,进了书房,长臂一挥,噼里啪啦几声响,桌上的茶壶茶杯呼啦一下全掉地上摔碎了。 刚端着冰盆进来的小厮吓的一个哆嗦,手一松,铜盆连同里面的冰块哐当掉了。 刘謇阴沉的目光是刷一下看了过来。 “大人饶命……”小厮双膝一软跪地上磕头请罪。 “拖出去!”嘶哑的声音透着骇人的寒意,刘謇坐在椅子上,越想面色越是难看,裕亲王好狠的手段! 半晌后,有小厮进来把书房收拾干净了,而被拖下去的小厮原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曾想被拖到偏僻的后院,整整五十大板打的他皮开肉绽。 守在书房外的小厮哆哆嗦嗦的开口,“大人,仝同知求见。” “让他进来。”刘謇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万云浩被毒杀的事该怎么收尾。 仝同知一看刘謇这脸色,心跟着提了起来,态度更加的谨慎小心,“大人。” “坐吧。”刘謇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你对秦家有多了解?” 呃……仝同知错愕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刘大人问出此话难道是想要收拢秦家? 虽说仝家和秦家都是南宣府的世家,但在孙福殴打教谕和生员之前,仝府一直死死的压住了秦家,说白了,仝府是官宦家族,秦家朝中也有人,但只能算是书香门第,比起仝府却是差了一截。 若是万云浩不死,秦家培养这个女婿,等日后他金榜题名,绝对是秦家的中流砥柱,说不定能压过仝府。 刘謇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听完仝同知对秦家的描述,沉吟半晌后道:“如此说来,秦家倒是不错,你和秦家两虎相争,即使胜了也是惨胜,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在此之前,仝同知还真没想过和秦家合作,一山不容二虎,可如今两家都算是倒霉了,仝同知被孙福连累,差一点官位不保。 秦家信心大增的想要干倒仝府,结果万云浩这个被寄予希望的东床快婿被毒杀了,和仝府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感觉。 “一切听从大人吩咐。”仝同知起身拱手行礼,与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联手合作,南宣府必定是两家的的囊中之物。 刘謇很满意仝同知的识时务,阴沉的面容松缓下来,“此事便交于你处理。” 半个时辰后,仝同知面带笑容的离开了。 书房里,刘謇脸色却再次阴沉下来,眼神狠辣的骇人,秦家的事好处理,可如今他身边却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周文泉乃是他的幕僚,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的给自己出谋划策,若不是看重周文泉,此次南宣府之行,刘謇不会将他带上。 可如今,周文泉的指印留在墨条上,裕亲王必定猜到幕后指使的人是自己,一旦禁龙卫出手,刘謇明白周文泉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如果让他杀了周文泉以绝后患,刘謇却又有几分下不了手。 并不是他惜才,而是放眼京城,朝中官员都知道刘謇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幕僚,周文泉一旦被秘密灭口,裕亲王肯定会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到那时,不管有没有证据,刘謇的名声是毁了,他的手下也好,朝中的同僚也罢,谁敢和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推心置腹,大皇子只怕也不敢再重用自己。 进退两难的刘謇越想越恨,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若知道禁龙卫有如此手段,竟然能提取指印,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大意,让周文泉把指印留在墨条上,这可是铁证如山! …… 前院。 顶着烈日的裕亲王大步进了屋子,鄙视的看了一眼榻上的顾轻舟,“顾轻舟啊顾轻舟,本王今日才知道你竟如此心狠,小丫头一回来你就把功课给布置上了!都不让人歇口气!”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顾轻舟懒洋洋的开口,这些年他都没有动收徒的念头,不是想要拜师的那些人不聪慧,论其天赋来,湛非鱼这样的都排不到前十。 可谁让小姑娘合了他眼缘,性格也好,为人处世也罢,甚至连不成亲这一点都和他这个老师一样,这缘分简直是妙不可言。 裕亲王拉过椅子在榻前坐了下来,语调平缓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本王打算把刘謇留在上泗县,裕王府沉寂多年,那些人都忘记本王的偃月刀可是砍过无数的人头。” 顾轻舟看了一眼气息肃杀的裕亲王,沉吟半晌后道:“如此也好,几个皇子年岁渐长,野心也渐长,裕王府也该亮出獠牙了。” 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裕亲王为了圣上放心,这些年都是当个不理朝政的闲王,结果谁都把裕王府当成了软柿子。 可看看顾轻舟,看看殷无衍,这两人都是孤臣,但放眼朝堂,别说那些官员了,就是皇子皇孙也是避其锋芒,半点不敢得罪,不就是这两人手段了得,绝对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小丫头有新的制盐法子,她是你的小弟子,事关重大,圣上必定不放心交给其他人。”裕亲王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顾轻舟不可能亲自去盐田或者海边制盐。 裕王府不偏不倚,只忠于圣上,却是最适合的人选。 毕竟制盐的新法子关系往大处说关系到盐价,和大庆朝每一个子民息息相关,往小处说这牵扯到盐税,办的好了国库就丰盈了。 “王爷深谋远虑,下官佩服。”顾轻舟没什么诚意的回了一句,看着裕亲王笑的意味深长。 “行了,论起心眼来,整个裕王府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你要什么直接说!”裕亲王没好气的开口,这就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顾轻舟这才坐直了身体,一扫刚刚的慵懒之态,“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不好好读书瞎捉摸,弄了个香胰子的方子,过不了多久就作坊就能开了,到时候需要借裕王府的名头用用。” 顾轻舟不差钱,他在京城也有些产业,但要把香胰子卖到大庆朝的其他地方,顾轻舟的名头远远没有裕王府好用。 大皇子也许不将裕王府放眼里,可到了其他地方谁敢和圣上的堂叔过不去,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都准备大出血的裕亲王傻眼的看着顾轻舟,怀疑他是在戏弄自己,“就这事?你确定?” “王爷放心,小鱼的事下官都能解决,真不行还有无衍那小子。”顾轻舟朗声笑了起来,毫不意外看到裕亲王怒火腾腾的模样。 “本王应下了。”裕亲王蹭一下站起身来,懒得和顾轻舟耍嘴皮子,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 而三个月之后,随着香胰子的热销,看着顾轻舟日进斗金,却平白担了名声的裕亲王恨不能弄死答应爽快的自己!自己就是被顾轻舟卖了还给他数银子的蠢货! …… 书房里,湛非鱼看着给自己检查功课的殷无衍,小脸严肃的紧绷着,身体站的笔直,这态度端正的让一旁的重光憋着笑,胖丫头真把七爷当成严厉的夫子了。 “文章写的不错,字也有进步。”殷无衍声音依旧冷漠,凤眸里却是赞赏和自豪,如此勤奋刻苦的小姑娘就该名扬天下。 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小脸上漾出笑容,“我会继续努力的!” “胖丫头,县试、府试也就罢了,可院试你就危险了,江南道学政陈大人是大皇子的舅舅,你把大皇子一脉得罪的死死的,这个秀才功名只怕是无望了。”幸灾乐祸的重光泼了一瓢冷水。 县试在本县考,府试则在南宣府,而院试一般都是学政主持,县官不如现管,学政要对付湛非鱼一个小白身,简直不要太容易。 湛非鱼白眼瞪了过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有老师在,但凡有人敢在科举里动手脚,老师必定让他官位不保!” 湛非鱼好欺负,顾轻舟可不是善茬! 针对他唯一的小弟子,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顾轻舟要是干不掉学政陈大人,湛非鱼把名字倒过来写! 好凶残的胖丫头,杀气十足啊!不过想到顾轻舟在朝堂里举足轻重的地位,重光叹息一声,得,自己果真是杞人忧天了。 殷无衍看着气势汹汹的湛非鱼,小姑娘没半点畏惧之色,骄傲的昂着肉乎乎的下巴,张狂又嘚瑟的好似亮出了獠牙的小兽,看得出她对顾轻舟的信任和依赖。 莫名的,殷无衍感觉有点不痛快,面容看着更为冰冷。 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发毛,重光瞄了一眼自家七爷,对上他冷厉的凤眸,重光咻一下坐直了身体,自己不该开口打扰胖丫头读书,王爷这眼神好似要把自己给凌迟了。 同样感觉敏锐的湛非鱼也是头皮一麻,读书的时候最忌分心,自己得意忘形了! “大哥哥,我在收笔的时候感觉……”湛非鱼立刻回归到功课上,指着临摹的几个字,最后一捺收笔的时候总写不好。 看着一个教一个学的两人,死里逃生的重光不由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打扰湛非鱼读书了,季朝策说错了,七爷不是在养小媳妇,他是在培养小弟子,日后状元及第的那种! 直到半个时辰后休息时,书房里的气氛才轻松下来。 湛非鱼喝了一口酸梅汤,瞄了一眼离开的殷无衍,总感觉大哥哥有点不高兴,可仔细想了想也没发生什么啊。 “胖丫头。”重光咻一下掠了过来,凑到湛非鱼身边,看着自家七爷的身影远去了,这才问道:“是不是你文章写的太差,让七爷生气了?” “大哥哥一开始还夸我文章写得好,字也有进步。”湛非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重光,眯着眼怀疑的瞅着他,“一定是你刚刚乱说话,打扰我做功课!” “你这是欲加之罪啊!”重光不买账了,还迁怒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头,力度之大,直接把她梳好的发髻揉成了鸡窝头。 双手往头顶一抹,乱糟糟的头发让湛非鱼炸毛了,嗷了一嗓子就扑了上来。 “哈哈,你这个小跛子还挺凶悍!”看着单脚跳的湛非鱼,避开的重光哈哈大笑的嘲讽起来,“来把,小爷就站这里等着你!” 叔可忍婶不可忍!湛非鱼气的牙痒痒,也顾不得腿弯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嗷嗷叫唤的扑过去。 片刻后。 “胖丫头,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你还是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吧,想打我,啧啧,下辈子重新投胎才有可能!”重光将人脸朝下的摁在椅子上,嘴上嘲笑,左手还不时的在她的头上揉几把,原本的鸡窝头直接变成了披头散发。 技不如人被揍的湛非鱼气的牙痒痒,好吧,甭管是偷袭还是正面攻击,她这小身板的确不是重光叔的对手! “呵呵,好大的威风啊!”突然,门外的声音响起,顾轻舟看着书房里的一幕,直接气笑了,自己不过是小憩了半个时辰,小弟子就被人给欺负了。 裕亲王简直没眼看了,眼刀子咻咻的瞪向重光,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欺负八岁的小姑娘,你还挺得意上了!还不放手,要把人给摁死吗?” 被抓包的重光傻眼了,呆愣愣的转过身,看着门外的三人,只感觉晴天霹雳的重光恨不能让自己死一回,顾大人和裕亲王也就罢了,关键是七爷也在啊。 “老师,重光叔欺负我!”终于得到自由的湛非鱼起身就告状。 头发凌乱的披散下来,刚刚被重光摁住了,这会右脸颊还有点发红,气鼓鼓脸颊的湛非鱼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 “重光叔还骂我是小跛子!”湛非鱼再次补刀,得意的小眼神瞄了一眼生无可恋的重光,让他欺负自己,嘲笑自己,该! “有老师在,欺负你的人必定会被你更惨。”顾轻舟大步走进书房,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冰冷冷的眼神看着重光,“无衍,这是你的人,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不要啊!重光哀求的看向顾轻舟和湛非鱼师徒俩,他宁可被顾大人罚,也不愿意让七爷来惩罚自己! 殷无衍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不过片刻,重光就胡闹上了,小姑娘被欺负很了,眼角还有点发红,头发披散着,偷偷瞄了一眼,怯生生的模样看起来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把她藏在心里好好保护。 “腿上的伤还疼吗?”殷无衍没理会重光,关切的看向湛非鱼,却是单膝跪地的蹲下身来,卷起湛非鱼的裤腿,好在腿弯处的伤口用了顶好的伤药,已经收疤了。 “我没事,不疼了。”湛非鱼低声道,有点尴尬的把散落的头发顺到了耳朵后面。 一想到刚刚那怂样,好似被摁住背壳无法翻身的小乌龟,湛非鱼脸颊蹭一下红了起来,太丢人了。 检查了伤口的殷无衍起身,看着尴尬又羞愧的小姑娘,刚刚憋闷的情绪忽然又好了,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我让重光跟着你一起参加县试,他什么时候考完了什么时候再回禁龙卫。” “七爷?”重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的看向殷无衍。 可看着自家七爷冰冷无情的面容,余下的话又被吞了下去,七爷一贯是言出必行,所以自己要去参加科举? 顾轻舟和裕亲王知道殷无衍对湛非鱼好,可两人真没想到心性高傲的殷无衍竟然会单膝跪地的给湛非鱼检查伤口,放眼大庆朝,估计也就宫里那几位能让他下跪了。 所以此刻听到殷无衍对重光的惩罚,顾轻舟和裕亲王反而没有那么吃惊了。 第123章 证明清白 ,我去古代考科举 秦氏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跪在县衙外高举血书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上泗县。 “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天气依旧炎热,书房里,清脆的读书声响起。 距离明年二月的县试就剩下半年的时间,湛非鱼自从知道学政乃是大皇子的亲舅舅后,读书比起让日更刻苦了三分。 坐在角落里的重光浑身散发着哀怨之气,有气无力的问道:“胖丫头,你去给七爷求个情呗?” 他当年习武的时候也没胖丫头这么刻苦,每天晚上加午休才三个时辰,这还是人吗?就胖丫头这般头悬梁、锥刺股,顾学士还说县试勉强过。 一想到被迫参加县试,不通过就不准回禁龙卫,重光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的自己,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进考试…… 合上书,湛非鱼嘚瑟的笑了起来,“你求我啊。” “条件任你开。”重光认怂了,谁让胖丫头有七爷护着,自己一定是脑壳被夹了才会欺负胖丫头。 “要不你带我去县衙一趟?”湛非鱼做贼心虚的瞄了一眼窗户外。 万云浩被毒杀之后,但凡裕亲王审案,湛非鱼都去县衙旁听,耽搁的时间等回来后熬灯点蜡的再补回来。 但这一次万云浩妻女跪在县衙外,顾轻舟就禁止湛非鱼出去了。 重光立马来了精神,“行,我们这就走!” “重光叔,不骑马,我们坐马车。”湛非鱼赶忙补了一句,这明晃晃的大太阳,骑马绝对能把人晒死。 县衙后院的花厅。 因为陈飞临死前之前的诬陷,陈渭彬也不得不接受审查,好在这诬陷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任何证据,裕亲王便让陈渭彬官复原职。 “王爷,秦氏拒绝进县衙休息。”费捕头向着端坐在主位的裕亲王回禀着情况,“此刻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南宣府的读书人,大多是寒门子弟,为首的几人是万云浩的好友。” 秦氏身为未亡人,又带着五岁的女儿,三岁的儿子,跪在县衙外哭诉着,世人本就同情弱者,尤其是妇孺孩童还穿着一身丧服,连路过的百姓都红了眼。 “无凭无据她就写血书诬蔑小丫头?”裕亲王恼火的绷着脸,他是个暴脾气的,偏偏跪外面胡搅蛮缠的却是个弱女子,打不得骂不得! 陈渭彬身为一方县令,这样的事他见的多,“毒杀万云浩的凶手一日不伏法,秦氏就能以此诬蔑小鱼。” 毕竟杀人总要有动机,裕亲王等人都知道幕后指使人是刘謇,可外面那些读书人还有百姓们并不清楚。 湛非鱼和小旗陈飞认识,陈飞乃是下毒的凶手,临死前又诬陷陈县令,而陈渭彬对湛非鱼又有知遇之恩,这等于把湛非鱼和毒杀案牵扯到一起了。 而杀人动机就更好找了,湛非鱼比试一旦输了,就无法拜师顾大学士,所以她只能毒杀万云浩确保自己会赢。 毕竟一个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一个是八岁小蒙童,这场比试在外人看来湛非鱼必输无疑。 “你倒是一点不着急?”裕亲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端着茶杯品茶的顾轻舟,这杀人的罪名都扣到小姑娘头上了,他身为老师倒半点不担忧。 气定神闲的顾学士笑了起来,“着急的是刘大人,他想要把水搅浑。” 刘謇几经考虑后,没有立刻杀人灭口,周文泉毕竟是他用得上的幕僚,所以他让秦家把孤儿寡母弄来了,不过是临死挣扎而已。 等湛非鱼出现在县衙门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跪在地上哭的声音都嘶哑的秦氏猛地转过身来,凄厉而悲恸的声音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你……你还我夫君的命来……你为什么不把我们母子三人一起毒杀了?”秦氏穿着白色的孝服,素白的脸上泪水涟涟,娇弱的身影如同被璀璨的小白花一般,太过于悲恸之下,身体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娘!”三岁的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大家族的小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五官又漂亮,这会拽着秦氏的胳膊不停的哭着,更让人心疼。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五岁的小姑娘突然起身向着湛非鱼扑了过来,稚嫩的脸上是刻骨的仇恨,至少在她眼里湛非鱼就是毒杀了万云浩,又害的她娘跪地痛哭的凶手。 看着被重光拦下来的小姑娘,湛非鱼总算明白为什么老师不让自己来县衙,面对悲痛欲绝的孤儿寡母,湛非鱼即使是清白的也处于劣势。 湛非鱼环视了一眼四周,普通百姓还好一点,湛非鱼是上泗县出了名的小神童,即使秦氏母子三人再可怜,他们也不相信湛非鱼是凶手。 但围拢在一旁的读书人却纷纷怒视着湛非鱼,亲疏有别,他们来自南宣府,又和万云浩交好,还出席过两个孩子的满月宴、周岁宴,对比之下,湛非鱼不是凶手也成了凶手。 “放开我!”被重光拦住的小姑娘嗓音尖利的喊叫着,双手双脚踢打着重光,“你放开我……” “你说我毒杀了你父亲?”湛非鱼乌黑的双眼一片沉静,清脆的嗓音宛若珍珠落圆盘,“我如果因为怕输而毒杀你父亲,那又为什么提出比试?我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多此一举?” “你……”小姑娘只有五岁,但秦家是书香门第,三岁就给孩子启蒙,小姑娘读了两年书,此刻被湛非鱼给问住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原本气愤填膺的一群读书人不由陷入了沉思,湛非鱼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啊。 软倒在地上的秦氏眼底有冷意快速闪过,慢悠悠的坐起身来,将哭的抽噎的小儿子一把揽入怀里,仇视的看向湛非鱼道:“你毒杀我夫君不过是为了踩着他的尸骨扬名!谁能想到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歹毒狠辣!” 悲痛欲绝的秦氏嘶哑着声音控诉,湛非鱼主动挑战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坐实她神童的名声,否则誉满大庆朝的顾学士为什么要收她为徒? 但她又怕输了比试,所以才伙同小旗陈飞、县令陈渭彬,毒杀了万云浩!再有顾学士这个老师的庇护,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最终只会变成陈年积案。 “你若不是凶手?为什么有裕亲王在,有禁龙卫在,毒杀我夫君的幕后指使者一直查不到?”秦氏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女儿,搂紧儿子,默默的留着眼泪,好似在控诉上苍的不公! “万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怕输了比试所以毒杀了万举人,为了自证清白,我必定恳请裕亲王将我们三人的考卷粘贴在县衙外!”湛非鱼直截了当的开口,看着微微一怔的秦氏直接把她要说的话给堵死了。 “比试结束时,我的卷子和仝旭的卷子都放到了考卷箱里,之后贴上了封条,在场不少人都是亲眼所见,万夫人不必担心我和陈县令会里应外合的调换了考卷。” 万云浩的君子倒没有封存,不过他的字迹不少读书人都认识。 “嫂夫人,当时我们的确都看到了。”和万云浩交好的读书人低声说了一句,又看向一旁的秦邺道:“当时阿邺也在。” 秦邺点点头,想到之前在县学看过湛非鱼的文章,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湛非鱼真有信心能赢过姐夫?否则她怎么敢公开贴出考卷? 秦氏根本不相信湛非鱼的才学能胜过万云浩,看她说的如此坦荡,更加怀疑湛非鱼调换了试卷。 有顾学士这样的老师在,多么优秀的文章写不出来,到时候湛非鱼誊抄一遍放回考卷箱里,又有谁能知道,或者即使怀疑了谁敢指出来? 可形势逼人,秦氏不相信,但在场的读书人却很想知道湛非鱼到底写了什么样的锦绣文章。 两刻钟之后。 刘謇被裕亲王叫了过来,秦氏怀疑湛非鱼,何尝不是在怀疑顾轻舟和裕亲王,连同章知府、陈县令也不被她信任。 “刘大人,粘贴试卷的事就交由你负责,你去检查一下封条和考卷箱。”裕亲王说完后就赶人,好似刘謇这个二品大员是挥之则去的小厮下人。 “是。”刘謇阴沉着面容往外走了去,捧着考卷箱的两个衙役紧随其后的往县衙外走。 县衙外,除了秦氏母子三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读书人,比起万云浩被毒杀的真相,不少人更想看看湛非鱼的考卷。 “大人,请。”费捕头把考卷箱放到桌上后就退到一旁。 被赶鸭子上架的刘謇脸色更加难看,禁龙卫都能提取指印了,弄个假封条简直易如反掌。 可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今日刘謇敢说禁龙卫作假,不用等他回京城,禁龙卫就能把他的老底给都掀了。 刘謇仔细查验了考卷箱上的封条,看不出任何被撕动过的痕迹,众目睽睽之下只能道:“封条没有任何问题。” 先打开的右边的箱子,仝旭走上前来翻看了一下考卷,“回大人,是学生的考卷。” 轮到湛非鱼时,她同样检查了,“回大人,是学生的考卷。” 等两人的卷子拿过去后,万云浩的试卷已经粘贴好了。 “读万兄的文章一直有酣畅淋漓之感,字字珠玑、才思敏捷,吾等自愧不如!”说话的读书人连连称赞。 “可惜万兄被歹人所害,否则金榜题名、打马游街指日可待!” “这是仝旭的考卷?”围观的人看到墙上粘贴的考卷后,忍不住嗤了一声,第一张帖经题的考卷就错了三题,这说明仝旭对四书五经掌控的不够牢固。 “我刚刚看了,五百道帖经题,除了没答完的,万兄一共才错了三题。”万云浩的才学是大家公认的,而仝旭身为仝府大公子,一张卷子就错了三题,对比之下,高低立现。 等仝旭的策论贴上墙之后,围观的人读了几句神色更加不屑,都要怀疑仝旭的秀才功名是不是靠仝同知得来的? “粘贴湛非鱼的考卷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刷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着墙壁看了过去。 字如其人!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进学不到一年,这一笔风骨初现的字就胜过不少人,他们八岁时的字有形而无神韵。 因为之前看了万云浩的考卷,众人对五百道帖经题已经很熟悉了,一张卷子一张卷子看了下来,现场一片诡异的静谧。 这让粘贴考卷的捕快都诧异的看了过去,刚刚他们还在对仝旭的考卷品头论足的,这会怎么集体失音了? “竟然全对!”有人忍不住的开口,整整五百题啊,万云浩错了三日已经让他们敬佩不已,而湛非鱼却是一题都不错。 “传言说湛非鱼过目不忘。”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不由点点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如果说答对五百道帖经题源于她超强的记忆力,那么看到湛非鱼的策问后,众人再度消音了! 万云浩的策问写的精彩,那是因为他文字功底深厚,旁征博引、笔翰如流。对比之下,湛非鱼的文章却显得朴实多了,但却是言之有物、精辟入里。 策问问的是治国治民的良方,是关乎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万云浩的文章写的再精彩绝伦,却也空泛没有实用的意义,湛非鱼的策问则能真正的解决盐价问题,遏制盐商敛财,让普通百姓吃得起盐! “这策问真的是八岁小姑娘所写?”有人忍不住的发出了疑问。 虽然说十二张卷子的字迹出于同一人之手,也可能是顾学士捉刀,湛非鱼誊抄的,让他们相信一个八岁小姑娘写出这样一篇策问来,寒窗苦读十来载的他们岂不是要自惭形秽? 有人看向最后一张考卷,“这五言八韵诗写的却平平,堪称通顺而已。” “是啊,若真有天赋写出如此策问来,诗又怎么会如此平常?”三分的怀疑陡然变成了七分。 “行了,你们别忘了这封条是刘大人亲自揭开的。”锦袍少年嗤笑的看向这群输不起的寒门子弟,不就是被湛非鱼压了一头吗? 站一旁的青年也附和道:“湛非鱼既然敢主动挑战,必定有必胜的把握。” 若没有真才实学,湛非鱼敢挑战万云浩吗?既然有,那么她写出这样精彩的策问又有什么可怀疑的。 见有些人还不甘心,锦袍少年再次开口道:“这策问题目是刘大人所出,顾学士并不知晓题目,之后考卷封存在考卷箱中,你们难道要怀疑顾学士弄虚作假不成?” 以顾轻舟在文人圈的声望,但凡有人敢怀疑顾大学士,绝对会被天下读书人给喷死!尤其是活字印书术让书本的价格降了下来,顾轻舟更受读书人的推崇。 原本还心存怀疑的众人都打消了念头,他们可以不相信湛非鱼,却相信顾大学士的人品! 仝同知和仝旭面色都有些难看,考卷被粘贴就好比把仝旭公开处刑了,尤其刚刚那些人的贬低,刚让仝旭羞愧的抬不起头。 刘謇也不相信湛非鱼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必定是顾轻舟捉刀的,这些人读书读的脑子都傻了,认定了顾轻舟高风亮节,却不曾想真正高洁的能在朝中立足吗?简直愚不可及! “刘大人是不相信小鱼?”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顾轻舟朗声问道,看向神色陡然变得谦卑和激动的一群读书人,笑着继续道:“小鱼若没有如此天赋,我又怎么会收她为徒?” 一群读书人恍然大悟的直点头,是啊,湛非鱼如果不是个神童,顾大学士怎么会收徒? 刘謇看着被忽悠的一群人,简直被气笑了,这是顾轻舟愿意收徒吗?那是圣上给湛非鱼的嘉奖而已!朝中谁不知道活字印书术是湛非鱼弄出来的,这功绩却归于朝廷和圣上了,总要给湛非鱼一个补偿。 唯恐刘謇不够气一般,火上浇油的裕亲王洪亮着嗓音命令道:“刘大人,本王是个粗人,也看不出这些文章的好坏,你且说说这三人的比试谁赢了?” 湛非鱼五言八韵诗最劣,可她五百道帖经题全对,而策问也胜过万云浩和仝旭。 刘謇恨不能撕了裕亲王那笑的满是褶子的老脸,压着火气道:“回王爷,三人中,湛非鱼胜出,万云浩次之,仝旭最末。” 所以取胜的湛非鱼没必要去毒杀万云浩,秦氏之前控诉的杀人动机完全站不住脚。 站在顾轻舟身边的湛非鱼笑了起来,总算是能堵住悠悠之口了。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时,重光却大步走了过来,他身着禁龙卫官府,众人刷一下让出一条路来,大家对禁龙卫是避之不及,谁也不敢去招惹。 重光行礼后开口道:“王爷,诸位大人,此次比试用的纸张是禁龙卫特制的,属下奉指挥使之命查验所有考卷。” 呃……不说在场的读书人,就是裕亲王、刘謇等人都是错愕一愣,谁也没想到禁龙卫指挥使没有出题,但却在考卷的纸张上做了标记。 有人怀疑湛非鱼的策问不是她写的,而是顾轻舟写好湛非鱼誊抄,之后放入考卷箱里的,那么重光一查验就能知道真相了。 第124章 回村琐事 ,我去古代考科举 在众人的注视下,重光手中的羊毛刷子蘸着碗里的特殊药液后,对着粘贴在墙上的考卷刷了几下。 “这?”众人震惊的看着第一张考卷的右下角,显现出一个半圆形的特殊花纹,而且还是紫色的,而第二张考卷的左下角同样显出紫色的花纹,一左一右契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圆形纹路。 同样的,第二张卷子右下角显现的半圆形花纹则和第三张卷子的左下角构成一个圆形。 以此类推,湛非鱼、万云浩、仝旭三人一共三十六章考卷都有此特殊标记,而且还是一环扣一环的,绝对不存在有哪一张卷子被调换。 “有些人也该心服口服了。”锦袍少年摇着扇子笑的无比得意。 拥护万云浩的十多个读书人此刻面露羞愧之色,即使他们相信顾学士的人品,可依旧不认为湛非鱼能写出这样精彩绝伦的策问。 怀疑这文章是他人所写,湛非鱼不过是誊抄了一遍,然后用手段放回了考卷箱中。 “看来小鱼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哈哈,后生可畏啊!”裕亲王朗声大笑起来,难怪圣上重用无衍这消息,办事果真有一套。 湛非鱼白嫩的包子手合在一起对着裕亲王行礼,“多谢王爷夸赞,学生一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考取功名。” 试卷已经粘贴了,禁龙卫也查验了所有的考卷纸张,原本对湛非鱼的质疑声彻底消失了。 当然,或许还有一小撮人依旧固执的认为湛非鱼作弊了,可他们也只能私底下议论,公开说那就是怀疑顾学士,怀疑禁龙卫的公平公正。 半个时辰后。 “他们就这么走了?”乐山居的二楼,湛非鱼透过窗户看向楼下的街道,不时有马车缓缓而过,想来是这些聚拢在上泗县的读书人纷纷打道回府了。 “寒门子弟囊中羞涩,已经在上泗县停留太长时间了。世家子弟门里清,毒杀万云浩的幕后凶手是谁和他们并无关系。”顾轻舟神色慵懒,轻慢的态度里透着丝丝冷漠,人情冷漠不过如此,万云浩已死,这茶也该凉了。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声音却失落下来。“老师,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身为圣上的心腹,内阁大学士的顾轻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顾轻舟笑睨着面露不舍的小姑娘,不由摸了摸她的头,“等你过了院试后,为师在京城等着你。” 院试就在明年二月,湛非鱼没必要来回折腾。 湛非鱼迟疑了一下,“会不会给老师添麻烦?” 顾轻舟是圣上心腹,在朝中必定也有政敌的存在,他们动不了顾轻舟,说不定会从湛非鱼这里下手。 自己还算聪明,可也只是比同龄人厉害一点,面对朝中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她只要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不怕死的撞上来正好给你练练手。”顾轻舟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听懂了话中的深意,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满脸控诉之色,“老师,你这是要拿我当诱饵?我才八岁,是需要呵护的小幼苗,经不起朝中那些大人们的摧残算计。” “放心吧,有无衍那小子在,为师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顾轻舟心情愉悦的大笑起来,忽然有些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有这么坑弟子的吗?湛非鱼气的直瞪眼,“老师,我今日要回村一趟,还有作坊的事情也要和老族长他们说一下。” “去吧,马车在外面。”顾轻舟摆摆手,示意湛非鱼可以走人了。 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南宣府的读书人至少有一半都来了上泗县,即使金林村的村民大部分时间都在田地里忙活,却也知道此事,不少人更是为湛非鱼担忧。 “小鱼的嫌疑终于洗清了。”村正大笑起来,这些天他都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尤其流言传的有鼻有眼的,都说湛非鱼怕输所以伙同陈县令、小旗陈飞毒杀了万云浩。 “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稳重。”老族长佯怒的斥了一句,摸着胡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浑然忘记这几日他太过于担忧,一不小心就把胡子给扯掉了,这胡须乍一看都少了一小缕了。 湛文诚把冰镇在井水里的西瓜搬了过来,拿着菜刀咔嚓咔嚓切开了,老族长、族老和村正这才有闲心吃西瓜解渴。 “文诚那,你每天都去泰福酒楼送菜,顺便去打探一下小鱼的住所,这事过去了,小鱼也能回来住了。”老族长交待着湛文诚。 之前老族长都不敢让小鱼回村,万云浩不单单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更是秦家的女婿,老族长也担心湛非鱼的安全。 “我之前和谢老爷说起过,小鱼住在她老师的庄子里,就在官道那边。”湛文诚脑子机灵又灵活,在酒楼后厨当了几年活计,也有几分见识了,再有谢老爷的告知,他已经知道顾学士的分量,那可是内阁大学士,能见到圣上的那种。 “村正……”柱子的粗蛮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整个人风一般冲了进来,“小鱼……小鱼她……” 老族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喜悦之色刷一下褪去,“小鱼怎么了?” 湛文诚赶忙扶住了老族长晃悠的身体,小鱼若是出事了,老族长这身子骨只怕就垮下了。 “小鱼坐马车回来了!”一口气缓过来了,柱子也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屋里几人愣了一下,随后就听到老族长几乎能掀翻屋顶的怒吼声,“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谁让你说话大喘气的!” 腿上挨了几拐杖的柱子被打傻了,刚刚他在地里干活,远远看到马车过来了,再一看就发现小鱼坐在马车车辕上,柱子把锄头一丢就跑回来报信了,这怎么就挨揍了? “你这个二愣子!”村正也吓的够呛。 不过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了,老族长拄着拐杖快步往门外走了去,村正和几个族老也笑呵呵的跟了过去,小鱼终于回村了。 “四哥?”柱子很是委屈的喊了一声。 “哈哈,谁让你不一口气把话说完。”湛文诚笑着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行了,我们也出去看看。” 马车一进入村口,听到声音的村民都纷纷出来了,这会看到湛非鱼后更是热情的打起招呼,毕竟这段时间村里卖菜买鸡鸭都赚了不少银子。 “婶子们好,我没事呢。”跳下马车,湛非鱼笑嘻嘻的回答着众人的询问,这一张张朴实的脸上透着关切,湛非鱼也感觉心里暖暖的。 “老族长来了。”村里人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湛非鱼看到顶着烈日而来的老族长几人,赶忙走过去搀扶住老族长,“太爷爷,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族长连声开口,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摸了摸湛非鱼的头,“今晚上就到太爷爷家来吃饭。” “老族长,我当家的早上钓了一条鱼,还养在水桶里,一会我给你送去。”胖婶子笑着开口,家里能赚银子了,一条鱼也不算什么。 “小鱼回来的巧,山娃子要吃饺子,我家里还有不少饺子。”山娃子娘也紧随着说了一句,饺子放了韭菜和猪肉,以往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吃白面饺子,现在手头宽裕了,自然要给家里人补补。 等湛非鱼到了老族长家后,村里人已经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鱼啊肉的都送到了灶房里去了,竹床上放着洗干净的桃子、李子,还有两个大西瓜,几个香瓜,还有好几份糕点零嘴。 湛非鱼捡着能说的事都给说了一下,“太爷爷,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有老师了,有靠山了!” “你这丫头!”老族长连声大笑着,眼中满是喜悦和激动。 之前,他也听湛文诚说小鱼的老师是朝中大官,可这段时间的流言传的乱七八糟的,不听到湛非鱼亲口说,老族长悬着的心都放不下来。 “这样就好,再也不用怕那些牛鬼蛇神了。”村正经常和衙门打交道,比村里人更清楚权势的重要,小鱼是个姑娘家,又出身农门,若没有人护着,日后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被劝着吃了几口西瓜,湛非鱼擦了擦嘴角,这才说起正事来:“太爷爷,老师打算在我们村里建个作坊,日后也会雇佣村里的叔叔婶子们去做工。” “什么?”激动的不仅仅是老族长,村正和几个族老同样是惊喜万分。 陪坐在下方的湛文诚看着侃侃而谈的湛非鱼,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可这通身的气度比起县里那些达官贵人都显得尊贵。 难道这就是读书人的不同吗?这一刻,湛文诚再次坚定了要让子女读书的念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有没有天赋,都得读书,至少要读个十年! 太阳落山后,白天的燥热就褪去了,在四周燃起了驱蚊的艾草,聚集在大榕树下的村民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等着老族长他们过来。 李氏太思念女儿,所以下午也去了老族长家吃饭,这会母女俩洗了澡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倒没有去大榕树下凑热闹。 “娘,让你担心了。”湛非鱼抬头看着清瘦了许多的李氏,握住了她的手,“娘,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娘知道。”李氏握紧了湛非鱼的手,村里人不知道小鱼的情况,可小鱼的老师却让人每日天黑后来家里报平安。 湛老大在院子外来回徘徊着,他下午就在老族长家的院子外来来回回的走动着,虽然听不到小鱼的声音,可老族长和村正他们的笑声偶然传出来,湛老大听着听着就安心了。 这会村里人都去了大榕树下,可湛老大更想看看湛非鱼,虽然被过继了,可湛老大打心底依旧认定李氏是他媳妇,小鱼是他女儿。 静谧的夜晚能墙角的蛐蛐声都能听清楚,更别提院门外那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湛非鱼迟疑了一下,看着李氏一瞬间有些僵硬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 “娘,你让爹进来吧。”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看着李氏震惊的模样,湛非鱼扬唇笑了起来,夜色下,白皙的胖脸上一片柔和,“娘,只要爹不向着老宅,只要爹不让你受委屈,我就原谅他。” 湛非鱼这辈子是没打算成亲的,她也不是以夫为天的女子,可娘不同,她和爹有感情,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爹陪着她。 自己终究有一日要离开,而娘也需要有人陪伴,湛非鱼也想过日后带着李氏一起走,可至少要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李氏确定湛非鱼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说的是真心话,忐忑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那好,我去喊你爹。” 院子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湛老大吓的一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李氏。 “小鱼让你进来。”李氏声音温和。 “我……小鱼……”湛老大喉咙一下子像是堵住了,眼角酸涩的厉害。 这半年多来,他没有一天不后悔,尤其是看到村里人带着孩子嬉戏玩闹的时候,湛老大总是想起湛非鱼给他送水送饭的场景,这么乖巧又孝顺的女儿被他给弄丢了。 李氏侧过身来,“进来吧,待在外面喂蚊子吗?” “好。”声音哽咽着,湛老大脚步好似千斤重。 进了院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这一瞬间,湛老大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只是瞬间就被他给擦去了。 站起身,湛非鱼看着情绪激动的湛老大,看着他比往日更黑更瘦,身体也佝偻了,一时之间也有些的难受,“爹。” “小鱼,是爹……对不起你……”湛老大一个快步上前,猛地抱住了怀里的小姑娘,这是他的女儿,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当初他怎么就那么浑呢! 等湛老大平复了情绪后,湛非鱼看向两人开口道:“爹,以后你不能欺负我娘,你要帮亲不帮理的护着娘,娘错了你也要站在娘这一边。” 不管湛非鱼说什么,湛老大都是直点头。 李氏鼻头一酸,擦了擦眼角,纵然她舍不得湛老大,可看着处处为自己考虑的湛非鱼,李氏明白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是女儿最重要! “爹答应你。”湛老大说完后又看向一旁的李氏,他不擅言辞,但这一刻湛老大可以用生命保证,这辈子他都会护着凤玉护着小鱼! “那我回房读书了。”解决了一桩大事,湛非鱼心情轻松的回屋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算计都是空谈,如今老宅那些人绝对不敢再来欺辱娘,也不敢用孝字压着爹。 湛家老宅这半年多在村里就好似没有了声音一般,小姚氏瘸了腿之后被湛老二休了,如今在村里独居着,靠着种菜养着鸡鸭,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湛老二彻底消停了,他纵然有再多的算计,却没有了施展的空间,说到底他那些算计根本摆不上台面。 口不能言的湛老太很少出家门,基本都是在家里洗衣做饭养着鸡鸭。 唯独三房的马氏整日在村里叽叽喳喳的,湛老三在码头干的不错,能赚银子,马氏的腰杆子也就硬了,好在她没什么脑子,也就是话多嘴碎,惹不出什么大事来。 而此刻,知道湛非鱼的老师要在村里开作坊后,马氏风风火火的就跑回了老宅,人还没进来大嗓门已经响起来了,“爹,出事了!小鱼要在村里开作坊了!” “行了,你小点声,耳朵都要聋了。”湛老三嫌弃的看着吆喝的马氏,她这嗓门简直能把屋顶给掀翻了。 堂屋里,湛老头放下了旱烟,湛老太头也不抬的补着衣裳,好似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唯独坐长凳上的湛老二双手攥成了拳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小鱼这得赚多少银子啊!”马氏两眼都冒着光,嘴巴咧成一朵花了,“老三是小鱼的亲小叔,这作坊总要人管着,外人哪有自家小叔用着放心,我这个婶子也能去作坊帮忙。” 虽然卖蔬菜也能赚银子,可毕竟赚的是小钱,至多每个月多是两顿肉而已,这要是当个管事的,一个月还不得五两,不,至少十两银子,一年就一百二十两银子,马氏越想越激动,恨不能把明天作坊就能建成。 第125章 毁尸灭迹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老三就是个混不吝的,翘着二郎腿给兴奋的马氏泼凉水,“你闭嘴吧,小鱼的作坊和你有屁关系?” “我是小鱼的三婶!”脖子一梗,马氏气恼的瞪着湛老三,这要不是她男人,她早就上爪子挠花她的脸了! 现如今在金林村,大嫂李氏最受人追捧,她马氏也能排第二位! “得了吧,你以前可没少骂小鱼。”湛老三回敬了一个白眼,看向抽着旱烟的湛老头道:“爹,老族长私底下和我说了,等作坊建成以后,若是可能的话就让你去作坊当厨子。” 湛老头猛地坐直了身体,旱烟也不抽了,烟雾缭绕里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各种情绪交错的变化着,有庆幸、有后悔……最终归于平静。 “也好,你还在码头干?”湛老头点点头,忍不住的看向低着头的二儿子,原本他最看重老二,可如今…… 湛老三可不想进作坊被人管着,懒洋洋的开口:“我现在大小也是个管事的,码头那些船老大和铺子的活计对我恭恭敬敬的,我不回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码头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但湛非鱼得陈县令看重,湛老三这个小叔也跟着沾光。 巡街的捕快和湛老三称兄道弟,那些跑船更不敢得罪,而来码头接货、送货的各个铺子的伙计们自然也是客气。 湛老三虽是个惫懒的,可他本性不坏,为人也仗义,现如今当个安排牛车送货、接货的小管事,只要吆喝吆喝、指挥指挥,中午还能和人出去喝个小酒,这日子美的跟神仙一般。 “那行,老二啊,以后这田地你打理,到农忙的时候就雇人来帮忙。”湛老头已经不敢折腾了,小鱼这个孙女已经被过继了,和老湛家没关系了,可如今这日子比起往年也强多了。 离开了堂屋,马氏还想说服湛老三去作坊,“我听说铺子那些管事的,月银都有五六两!” 被念叨的湛老三狗脾气上来了,回到卧房后往床上一趟,“你再啰嗦,我明儿连码头都不去了!” “我……”马氏气恼的瞪着耍无赖的湛老三,可也怕他真的撂担子不干,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也躺回了床上。 堂屋里,看着湛老二离开了,湛老头叹息一声,“老婆子,要不你再问问老二,我看荷花现在改了不少,那菜地也打理的很好。” 小姚氏虽然跛了腿,可也不需要她干什么重活,把菜地打来好,一个月也能赚几百文了,再者这是大郎和三郎的亲娘。 湛老头倒是能拿出银子给湛老二再娶个媳妇,“老二把小鱼得罪的死死的,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嫁给老二,若是娶个寡妇或者和离、被休的,还不如荷花。” 湛老太低头把补衣服的绵线咬断了,看着抽着旱烟的湛老头摇摇头,湛老二这事,湛老太这个当娘的不管,她也管不了。 湛老头又是一声长叹,谁能想到老二如今却成了全家最落魄的一个,这就是命那! …… 依旧是天不亮起床,湛非鱼通读了五篇制艺文范文后,又将自己短板的诗集背了二十首,以求不会吟诗也会吟。 “等我回来再给你提洗澡水。”看着院子里等打拳的湛非鱼,李氏温声叮嘱了一句,这才拎着篮子去菜地割点韭菜回来,打算摊个韭菜鸡蛋饼子给湛非鱼当早饭。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可出拳时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配上她清冷的小眼神,却是架势十足。 到了辰时,吃完早饭湛非鱼已经收拾妥当了,“娘,老师很快就要回京了,这几天我可能回来的会晚一点。” 虽然有些不舍,可李氏绝不会耽搁湛非鱼读书,“娘知道,你要听老师的话,读书也不要太累了。” 母女俩刚出了院门,却见村正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董叔?”湛非鱼一愣。 四十多岁的董方穿着棉布长衫,可他这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小姐。”毕恭毕敬的的行礼后,董方继续道:“大人让属下来处理作坊事宜,马车就停在村口。” 湛非鱼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作坊的事告知村正和老族长后,她就不会再插手,此刻便接过话道:“那董叔你和村正忙吧,我去老师那,娘,你回去吧。” 马车停在农庄门口,湛非鱼跳下马车,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重光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手中马鞭指向湛非鱼的腿,“胖丫头,你这腿好利索了?” 一横眉一瞪眼,湛非鱼不搭理重光,对着下马的殷无衍露出笑来,“大哥哥,你来找老师?” “嗯。”冷淡的应了一声,殷无衍将马车上的书箱拿了下来,“走吧。” 湛非鱼乖巧的跟在殷无衍身侧,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一起进了院子。 落在后面的重光啧啧两声,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七爷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穿过庭院便有两条路,右边是正院,左侧长廊连着后院,也是湛非鱼暂住的小院子。 “大哥哥,我去书房。”湛非鱼伸出手打算把书箱接过来。 老师虽然出身南陵顾氏,却并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大早上的也不需要湛非鱼先去请按问候,有这个时间干脆去书房多写一张大字。 “我送你过去。”殷无衍脚步未停的左转,一直到进了书房,放下书箱后,这才离开了。 看着书桌上那一整页密密麻麻的今日功课,湛非鱼赶忙打开书箱开始学习,就老师这作业量,绝对是把人逼到厌学,也就自己能扛得住! 前院客厅,裕亲王往门外看了一眼,“不是说无衍来了?” 一大早被裕亲王给吵醒的顾轻舟懒洋洋的倚靠在木榻上小憩,临着窗有风吹进来,夹带着阵阵花香,他背后是一个方形软枕,宝蓝色的缎面,里面塞了棉花,软硬适中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没等到回答。裕亲王鄙夷的看向软骨头的顾轻舟,“真该让翰林院那些酸儒看看你这模样!” 看着挺直腰杆子,坐的端正又笔直的裕亲王,顾轻舟笑问道:“王爷,听说你早年腰间挨过一箭,这样坐着不累吗?” “等你到了本王这年岁,估计没拐杖都走不了路。”裕亲王鄙视了两句,突然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在顾轻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把将他背后的靠枕给抢走了。 殷无衍进门时就看到裕亲王一脸享受的坐在椅子上,身体还不时往后靠了靠,分明很喜欢靠枕带来的舒适感。 顾轻舟也没和裕亲王计较,向着殷无衍道:“刘謇那可有异动?” “本王把裕王府的侍卫都派过去了,刘謇他敢灭口,那就多了一个杀人罪!”裕亲王冷嗤一声,刘謇现在就是进退两难。 幕僚周文泉肯定不能留下,这就是个大隐患,最好的办法是杀掉灭口,可麻烦就在于裕王府的侍卫把刘謇暂住的别院围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就麻烦了,埋在别院里肯定会被发现;可如果带出别院,这么大一具尸体只能装箱子里,可刘謇怕裕亲王一个发疯,到时候尸体被发现了,那就是铁证如山! 当然,刘謇也想过让周文泉伪装一下,跟着他一起离开别院,等离开上泗县了再灭口。 但若是被裕王府或者禁龙卫发现了周文泉并且活捉了他,不单单是万云浩被毒杀的这个案子,刘謇这些年做了不少见不到光的事,周文泉都知道,一旦他被生擒,刘謇距离被满门抄斩也不远了。 “刘謇应该会在别院里灭口。”禁龙卫对朝中的官员都有过调查,殷无衍按照刘謇的性格来推断,他是不会冒险让周文泉被活捉。 裕亲王一想到很快就能报仇了,红光满面的老脸上连皱纹都少了不少,洪亮着嗓音道:“只杀人怎么够,刘謇那老匹夫肯定要砍掉周文泉的双手,来个毁尸灭迹!” 没了双手就无法提取指印,至少能洗清毒杀万云浩的罪名。 当然,这一步也是臭棋,毕竟尸体没了双手,任谁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南宣府的读书人不傻,朝中官员更不傻,至于圣上就不用说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知道。 “来一场大火就足够了。”顾轻舟打断裕亲王的话,“剁掉双手血腥又残忍,刘謇也是进士出身,来一场大火就足够了。” 人死了,尸体被烧毁了,双手自然也没了。 裕亲王无语的看着风度翩翩、君子端方的顾学士,很想问一句,放火烧尸难道就文雅了? 殷无衍其实也认同顾轻舟的推断,不需要毁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毁掉周文泉的指印便可。 裕亲王想了想,一拍大腿大笑道:“本王马上让人潜入到别院里,把灶房里的猪油香油都给偷走,我倒要看看这把火怎么烧起来!” 放火肯定能毁尸灭迹,可浓烟一起,就等于给了王府侍卫和禁龙卫冲进别院的理由,所以刘謇必须确保这火能迅速烧起来,而且还要在禁龙卫闯进来之前烧掉周文泉的尸体。 …… 等到中午吃饭时,在书桌前坐了两个时辰的湛非鱼听到裕亲王那一句油炸人手,刚夹起的鸡块啪嗒一下掉碗里了。 “哈哈,小丫头胆子还是太小了啊,等你日后到了京城,本王亲自训练你。”恶作剧成功的裕亲王被湛非鱼这目瞪口呆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可惜王府两个小姑娘被她们娘给教的懂礼又端庄,七八岁的年纪只知道守规矩,一点灵气都没了。 “王爷,你真的让人把油都偷走了?”湛非鱼再次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裕亲王,湛非鱼眼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可只要用火把右手的指纹给烧掉,然后再放一把火,根本没不需要烧毁尸体啊。” 至少制造一个失火的假象就可以了,比如周文泉起夜时摔了一跤,摔晕自己的同时还不小心打翻了油灯,而右手刚好沾上了洒出来的灯油,所以指纹被烧毁了也算符合情理。 “有无衍在,刘謇敢布置一个杀人现场,无衍就能找出破绽来。”裕亲王浑然不在意,只要是谋杀,绝对逃不过无衍的双眼,“就算天衣无缝,让无衍弄点假证据也可以,左右圣上相信无衍!” 湛非鱼愣了一下,还能这样? “小丫头,你这是不相信无衍的能力?”裕亲王打趣的笑了起来。 不是!湛非鱼快速的看向殷无衍,努力睁圆一双眼,就差在双眼里写上信任两个字! “食不言。”殷无衍沉声开口,用公筷给湛非鱼夹了菜。 …… 湛非鱼虽然很想留在农庄等待晚上的结果,可她也知道李氏还在家等着,只能带着顾轻舟布置的功课坐上马车回村了。 而月上中天后,距离金林村不远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的顶部悬挂着一颗夜明珠,莹白的光芒照亮了马车内部,但从远处看,这漆黑一片里是一点光亮都没有,更没人知道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黑暗里,湛老二偷偷的看了一眼身着黑色衣裳的女子,看着很是年轻,面容姣好,端坐在马车里,就好似一幅美人画卷。 可湛老二却不敢生出任何猥琐的心思,不说这马车顶部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说眼前女子这通身的尊贵气息,他也不敢有任何亵渎。 “你是湛非鱼的二叔?”秦氏声音柔和,可姿态却透着世家千金的高傲,似乎和湛老二这样的泥腿子说话已经贬低了她的身份。 “是小人,不知道贵人是?”湛老二低下头,快速的思考着。 白天他在田里干农活,突然有个男人走了过来,湛老二只当对方是来问路的,谁知道对方却塞给他一个五两银锭子,丢下一句话,让他今夜子时到这里来见。 财帛动人心!湛老二根本不想一辈子当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被人嘲笑奚落,所以他避开了老宅的人偷偷出门了。 “我是谁你不用管,你且说说湛非鱼的事,她从小到大的事都可以。”秦氏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而她身边的丫鬟则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放到了湛老二面前。 “我家小姐的话你听到了,只要你说的好,别说二十两,二百两也不过是我家小姐头上的一支簪子。”小丫鬟十七八岁,高昂着下巴,这盛气凌人的模样分明是瞧不起湛老二,所以话也说的直白。 二十两银子对湛老二而言不算很多,可他却拒绝不了二百两。 更不用说湛老二猜测这位贵人和湛非鱼那贱丫头有仇,一想到湛非鱼会倒大霉,湛老二眼中有兴奋又疯狂的光芒快速闪过。 湛老二对湛非鱼的了解并不多,在她进林家私塾读书之前,湛老二只知道这个侄女懂事也孝顺,从不和家里的孩子吵嘴打架,小大人一般,因此不管是老宅的人还是村里人都很喜欢湛非鱼。 “也就是说湛非鱼的名声很好?”秦氏眯起眼,想不到一个乡野丫头还有这样的心机,竟然知道经营自己的名声。 “是,她打小就聪明,嘴巴也甜。”湛老二点点头,若是知道自己会有今日,他当初就该弄死那死丫头,一个几岁的毛孩子,掉水里就淹死了! 而进学后的事情,湛老二说的和秦氏调查的几乎是相同,读书有天赋,行事张弛有度,关键年纪小可心机、城府、手段却都不缺,否则顾大学士即便收徒也不会如此维护湛非鱼。 第126章 寻找尸体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老二揣着二十两银锭子下了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大半夜的,贵人就为了打探死丫头的情况? 马车缓缓行驶着,丫鬟拿着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湛老二刚刚坐过的地方,眼中有嫌弃之色快速闪过。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秦氏,丫鬟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憩的秦氏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不解的丫鬟,白皙精致的脸上露出笑来,“夫君尸骨未寒,我这个未亡人怎可大张旗鼓的外出。” 丫鬟一想也对,秦家乃是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小姐现如今的身份的确不合适外出,尤其见的还是湛非鱼的二叔,虽然是个粗鄙的泥腿子,毕竟也是外男! 可如果要打探情况,派个小厮出来不行就了,小姐何必亲自出马?这疑惑在心头一闪而过,不过这大半夜的,丫鬟也累了,见秦氏闭着眼休息了,自己也不敢再开口。 等马车回到别院后,下马车的丫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行了,你去睡吧,我来扶着小姐。”穿着紫色短褙子的中年嬷嬷笑着说了一句,伸手把马车上的秦氏扶了下来。 进了内院卧房,郝嬷嬷服侍秦氏解了头发、卸了妆,等梳洗之后都快小半个时辰了。 “小姐,听嬷嬷一句,湛非鱼的事让老爷他们处理,这事我们内宅妇人不好插手。”郝嬷嬷坐在床边给躺下的秦氏打着扇,看着她明显清瘦下来的身形,郝嬷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嬷嬷,我不甘心那,秦家那么多外嫁的姑娘,但凡守寡的,只能守着一个贞节牌坊过完下半辈子!”秦氏看似温柔的脸上却露出疯狂的恨意。 没有人知道得知万云浩死讯的时候,她是多么痛恨湛非鱼,那个贱丫头毁了她的下半辈子。 郝嬷嬷怔了一下,抹去眼角的泪水,这就是命那! 虽然守活寡,可小姐还有小少爷和小小姐,有娘家照看着也是衣食无忧,比起外面那些丧夫的妇人却是好太多了。 “嬷嬷,你去联络黄滨。”交待一句后,秦氏闭上眼睡了。 当年她一眼就相中了万云浩,寒门子弟又如何?只要有读书天赋,等他金榜题名后,再有秦家帮扶,自己这个诰命夫人指日可待。 至于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放眼南宣府也就仝旭最出色,可他十四岁房中就有了通房丫头,万云浩却不会纳妾,因为他需要讨好秦家。 等日后,万云浩位列朝堂,即便有小妾又如何?那时自己一双儿女已经长大了,身为正房夫人,她可不会在意几个玩意。 秦氏交错搭在腹部的双手猛地攥紧了几分,太用力之下指节都发白了。 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该走哪一条路,她精心挑选了万云浩这个相公,只等着日后诰命加身,可惜一切都被湛非鱼那个贱丫头给毁了,她怎么甘心! 郝嬷嬷一直打扇打了半个时辰,这才动作轻缓的起身睡到外间的木榻上。 暗夜,有风吹过,云层遮住了月亮,一道喊声打破了深夜的静谧,随之而来的兵器撞击声,让浅眠的刘謇曾一下从床上坐起,一下子慌乱起来。 “抓刺客!”别院的侍卫厉声喊了起来,数十道身影快速从不远处飞掠而来。 而几乎在同时,又有数道身影越过围墙进入了别院,重光手中的雁翎刀一挑就把刺过来的长剑给挑飞了出去。 “禁龙卫缉拿要犯,闲杂人等迅速退开!”重光亮出禁龙卫的令牌,根本不理会面前几个侍卫、护院,对着身后的下属手一挥,“搜!” “是!”身着禁龙卫黑鳞服的几个手下随之呈扇形模式散开搜捕逃犯。 披着衣裳的刘謇快步出了卧房,听着嘈杂声面色异常的难看。 “大人,有逃犯闯了进来,禁龙卫正在抓捕。”快步而来的护院头领谄媚的开口,手握长剑一副要保护刘謇的忠心姿态。 “逃犯?”刘謇干瘦的脸皮子抽搐着,还有逃犯能从禁龙卫手底下逃出来,还这么巧的逃到他住的别院! “大人。”刘管家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对着刘謇点点头。 今夜若不是禁龙卫,刘謇或许就放心了,此刻看着夜色,悬着的心却依旧无法放下来。 黑暗里,带着银色面具的殷无衍进了正院。 重光走在他身后,雁翎刀上有鲜血滴落,今夜已有人魂归地府了。 “殷大人,不知道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逃犯,竟然能从禁龙卫手底下逃走?”刘謇压着怒火讥讽的开口。 面具之下的凤眸冰冷而无情,殷无衍却是看都没看刘謇一眼,更别说答话了。 欺人太甚!刘謇气的身体哆嗦了两下,自己堂堂二品大员,禁龙卫指挥使不过是四品,若不是仗着圣上信任,他岂敢如此目中无人! 朝中官员只知道禁龙卫指挥使是圣上养大的,据说是个孤儿,赐皇姓,掌管禁龙卫数年,却已经是杀人如麻。 可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却都极其厌恶禁龙卫的存在,毕竟禁龙卫办案一贯不择手段,因为深受圣上信任,权利太大导致朝中人人自危。 “刘大人,犯人蔡天是横州府三凹山的山贼头目,押解回京途中被同伙救走,禁龙卫收到消息这才帮助衡州府衙抓捕逃犯。”重光朗声开口。 其实报出蔡天的名字后,刘謇就已经知晓了。此人的确是罪大恶极,曾经也是武将之后,可天生反骨,家道败落之后竟然落草为寇。 衡州府山脉连绵起伏,蔡天手底下不多不少三十六人,被他训练之后,如同隐藏在深山中的野狼,多次截杀官道上的商旅。 府衙和卫所联手抓捕,却都是无功而返,三十六人训练有素,对地势地形又熟悉,一入深山就逃的不见踪影。 “既然如此,想来有禁龙卫出手,这蔡天也只能束手就擒,本官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刘謇阴冷冷的丢出一句话来,却是打算就站在廊庑下等着。 “闲杂人等立刻退出别院!”冰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看着愤怒的刘謇,冷声继续道:“违令者格杀勿论!” “殷大人,你这是何意?”刘謇若不是因为格杀勿论这四个字,只怕已经压不住怒火吼起来了,不过是一群杀人如麻、祸乱朝政的奸吝小人,竟敢如此猖狂! 殷无衍目光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隔着庭院看着刘謇,“一炷香时间退出别院,否则杀无赦!” 刘謇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大人!”刘管家赶忙扶住了刘謇的胳膊,微微摇着头,周文泉的尸体他已经处理好了,必定万无一失! 若是和禁龙卫正面冲突,大人乃是二品大员,可自己和院子里的侍卫加一起也不够禁龙卫杀的! “禁龙卫如此行事,本官回京后必要参你一本!”怒不可遏的丢下狠话,刘搴只能先离开。 估计是禁龙卫的名头太过于可怕,片刻的时间,别院里的人就都退到了外面,下人们哆哆嗦嗦的站一起。 刘謇从京城带来的几个侍卫还有仝同知送过来的护院们则站在另一边,即便只有一个禁龙卫看守着,这三十多人也没有敢擅自离开的。 “七爷,院子空的,没找到人。”重光将被打晕的蔡天丢到地上,刚刚他带人在别院搜了一圈,没找到周文泉的尸体。 别院不算大,前后两个花园加上一个竹园都搜过了,泥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至于小池塘,重光让人拿着竹篙和网子从前面划拉到后面,也没发现尸体。 院子里还有一口老井,重光派人下去看了,井中也无尸体。 看了一眼高耸的围墙,重光开口道:“会不会周文泉没有被杀,这会混在人群站在外面?” “刘謇不会冒险,找找看有没有密室。”殷无衍冷声命令,自己则向着刘謇住的卧房走了进去。 这别院是仝同知得知刘謇要来上泗县之后,从一个富商手中买过来的,可能有密室,但并不会太难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色褪去,晨曦来临。 从禁龙卫出现到此刻,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刘謇神色松缓下来,没有了之前被冒犯的愤怒。 农庄,前院花厅。 “没找到周文泉的尸体?”一大早来交作业的湛非鱼诧异了,忍不住问道:“老师,难道刘大人反其道而行,没有杀人灭口?” 裕亲王是一夜没睡,挥手让汇报的侍卫退了下去,这会脸色有点凝重。 顾轻舟气色倒是不错,接过湛非鱼交上来的两篇制艺文和四首诗,“刘謇行事一贯谨慎小心,他不可能冒险留在周文泉的性命,只能说尸体藏的隐秘。” 能避开禁龙卫的搜索,这尸体的确藏的够隐蔽。 湛非鱼凝眉思索起来,昨天来农庄之前她特意让车夫绕了路,那是个二进的院子,要藏一具尸体很容易,但禁龙卫这些年查了那么多大案要案,按理说不可能找不到尸体。 “衡州府的人也快到了,王爷,不如我们过去看看。”顾轻舟站起身来,即使他不说,性情急躁的裕亲王也要过去看看。 湛非鱼可怜巴巴的看向顾轻舟,“老师。” “行了,跟着吧。”抬手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顾轻舟笑了起来,人不大,好奇心倒不小。 夏日阳光灼热,三十多人站在外面晒出了一身汗,这会更是饥肠辘辘的,可面对杀人不眨眼的禁龙卫,谁也不敢有一句抱怨。 “殷大人好大的官威!”唯一例外的刘謇怒视着殷无衍,嘶哑着声音质问道:“蔡天已经被抓,三个共犯也悉数被擒,殷大人这是把本官当犯人看押了吗?别忘了本官乃是二品大员,禁龙卫也无权扣押!” 三品之下的官员,禁龙卫才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殷无衍站在别院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怒不可遏的刘謇,“刘大人可以进来。” 而其他人不管是下人还是侍卫,都只能继续站在外面,禁龙卫行事就是如此霸道不讲理。不服也只能憋着,除非不怕死在雁翎刀下! 刘謇还想说什么,看到飞驰而来的几道身影后,立刻迎了过去,“王爷,下官肯请王爷主持公道!” 裕亲王翻身下了马,直接越过行礼的刘謇向着殷无衍走了过去,差点没把人给活活气死。 马车慢了一些,等裕亲王和殷无衍说完话之后,顾轻舟这才下了马车,回头对着坐在车厢里的湛非鱼开口道:“你若闲着无聊就看书,不许下来。” “是,老师。”湛非鱼点点头,白嫩嫩的小脸上表情极其乖巧。 顾轻舟莫名的有几分怀疑,小姑娘会这么听话吗?却也没说什么,吩咐顾缘把马车赶到树下去。 禁龙卫大晚上来了这一出,章知府等人也收到了消息,直到裕亲王和顾轻舟来了,几人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好似才知道别院出了事。 “刘大人年岁已高,别中暑了。”顾轻舟笑着说了一句,径自往别院走了进去,早上的太阳也够晒人的。 刘謇也是热的够呛,刚好有台阶下了,衣袖一甩就跟在顾轻舟身后,再待在外面,他也吃不消。 把马车帘子稍微掀开了一角,湛非鱼透过车窗看向站外面的三十多人,上泗县的捕快已经过来了,前后左右各自站了三个人,把这三十多人看牢了。 湛非鱼自认为还有点看人的能力,这会一一看了过去,真的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周文泉估计是被杀了,那尸体到底藏哪里了? “小缘哥。”湛非鱼喊了一声,看向坐马车车辕上的顾缘,压低声音问道:“你跟着老师在京城,有没有听过化尸水这一类的东西,就是能融化尸体,毁尸灭迹!” 顾缘愣了一下,无语的看着睁大眼很是兴奋的湛非鱼,“小姐你话本子看多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也是,如果真的有,禁龙卫就不会来找尸体了。”湛非鱼叹息一声,看向面前的别院,“那你说这尸体能藏什么地方?” 裕王府的侍卫这些天一直守在别院外,所以尸体不可能被运送出来,肯定还在别院里。 “禁龙卫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知道。”顾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姐读书有天赋,可有时候问的话挺蠢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湛非鱼绷着包子脸回了一句,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把上辈子所知道的杀人藏尸的电影、电视剧、小说情节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难道把尸体给煮了?也不对,别院的下人都是仝同知送过来伺候刘謇的,煮尸体要用到灶房,大哥哥一审问就能知道,刘謇不会如此行事。 如果有密室,肯定也逃不过禁龙卫的搜查,湛非鱼目光再次看向阳光下的三十多人,刘謇不会亲自做藏尸体的事,他都一把年纪快致仕了,这体力活也干不动了。 湛非鱼想了想,除了周文泉这个幕僚外,刘謇从京城一共就带了八个侍卫,可以说是轻装简阵的出行,但暗中肯定还有人跟着,那肯定也是刘謇的心腹。 这心腹必定在这三十多人里,湛非鱼突然跳下马车,顾缘还没来得及阻拦,湛非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去更衣!” 顾缘尴尬的脸一红,却还是快步跟了过来,只不过落后了湛非鱼一小段路。 敲响了别院不远处的一幢房子的侧门,湛非鱼对着开门的小厮道:“小哥行个方便……” 把手中的碎银子塞了过去,成功借到厕所的湛非鱼看了看四周,见顾缘和开门小厮都在不远处守着,这才仰头看了看四周,“出来一个人呗。” 殷无衍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湛非鱼,这会一道身影从树上掠了下来,灰色的短打,乍一看和街上的行人没什么区别。 咧嘴一笑,湛非鱼站到阴凉处,低声问道:“之前那三十多人里,刘大人的心腹是哪一个?” 正因为知道殷无衍对湛非鱼无条件的纵容,男人迟疑了瞬间,这才回道:“身着深蓝色长衫……” 第127章 金手指 ,我去古代考科举 片刻后,湛非鱼回到马车上,透过车窗锁定站在人群里的刘管家。 比起其他人的焦躁不安,刘管家虽然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但明显要冷静多了,偶尔看一眼别院大门,没有杀人凶手的负罪感,同样也没有赢过禁龙卫的得意和张狂。 过犹不及!湛非鱼包子脸上露出笑来,太过于冷静反而就是最大的破绽,别说一个小管家,就是二品大员刘大人对上禁龙卫也有些惧怕,刘管家却是镇定自若! 而此刻别院里,甭管刘謇多么恼火,可禁龙卫行事就是如此霸道张狂不讲理,不服他也只能憋着! 好几次,刘謇想质问殷无衍,难道就让他枯等着?可惜殷无衍周身气息太过于冰冷,刘謇犹豫再三还是没开口。 重光几乎是掘地三尺的把别院又找了一遍,此时走到正厅门外,“大人,属下有事禀告。” 裕亲王、章知府、仝同知等人也等的着急了,这会刷一下向着门外的重光看了过去,难道找到周文泉的尸体了? 刘謇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晃,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低头喝着茶,隐匿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 唯独顾轻舟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窗口欣赏窗户外的景色。 “七爷。”重光看了一眼屋内神色各异的几人,压低声音对殷无衍回禀道:“胖丫头打算试探一下刘府几人……” “按小鱼说的去做。”殷无衍冷沉的声音没半点迟疑。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可重光还是忍不住的嘀咕道:“七爷,你就这么相信胖丫头?能得刘謇信任处理尸体的人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来。” 难道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昨夜禁龙卫强行闯入别院后,七爷就派人守在暗中了,外面站着的三十多人,谁表情有异常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这会都过去两个时辰了,昨夜那么好的时机对方都没露出马脚,此刻就更不会了! 听出重光话语里的怀疑和揶揄,银色面具下,殷无衍一记冷眼看了过去。 “是,属下遵命!”秒怂的重光赶忙回了一句,身影一掠就到了院子里,直奔大门方向而去。 烈日炎炎之下站在外面的确是一种煎熬,尤其旁边还有挎着佩刀的捕快,不远处还有王府侍卫。 重光大步走了过来,扫视了一眼全场,清朗的声音透着一股危险和冷血,“我点到名字的人站出来!赵甲……”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重光一口气报了九个名字,而没被点到名字的二十多人好似逃过一劫,神色一下舒缓下来。 “这九个人出列,其余人该干嘛就干嘛去。”重光一挥手,示意剩下的人可以离开了。 “这……”虽然很想走,可这种紧绷又危险的气氛下,谁也不敢第一个离开,胆子脚步一迈,人头就落地了。 这胆子还真是够小的!重光撇撇嘴,忽然想起去年湛非鱼一刀抹了玉面郎君的脖子,果真还是胖丫头有意思啊。 声音陡然一冷,重光目光危险的让人后背发毛,“怎么?不走还想去衙门大牢待几天?” 哗啦一下,二十多人瞬间就跑的没了踪影,有几个跑的太急,摔了个四脚朝天,可又在瞬间爬了起来,咻一下跑没了身影。 这一刻,被叫到名字留下来的九人不由紧张起来,好在他们都是刘謇的侍卫,即使面对来自禁龙卫的重光,八个侍卫连同刘管家都还算冷静,只是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一个个都处于防备状态。 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重光锐利的目光从九人身上一一扫过,“行了,我也不废话,禁龙卫要找的人就在你们九人之中,喊到名字的站出来,间隔三尺排成一个纵队,每走五步则停留二十息,从大门口开始把整个别院走一圈再出来。” “但凡路过房屋时,一个一个的进去,关门后,停留五十息再出来。” 重光这要求要说古怪也不古怪,却也让人捉摸不透,他一声令下后,九人依次排成了一个纵队,而刘管家则站到了正中间。 刘管家走了五步还没走到大门口,他低着头,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四周。 衙门的捕快、王府的侍卫和重光本人都没有跟着一起走,但刘管家知道暗中必定有人在监视。 一步、二步……五步之后,打头的侍卫停了下来,等二十息之后又继续迈开步子,从大门到前庭院,即使没有人看着,也不敢违背禁龙卫的命令。 这是想要让自己“不打自招”吗?停下步子的刘管家无声的勾了一下嘴角,看来禁龙卫也不过如此,这是黔驴技穷了吧。 嗬!突然的,右手背有冰凉刺骨的感觉传来,刘管家一惊,右胳膊猛地往上一抬。 前面的四人没注意到刘管家这突兀的动作,但他后面的四个侍卫都被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平日里最是沉稳的刘管家。 摸了摸右手背,刘管家感觉这手背还是冰凉凉的,可侍卫却距离他三尺远,难道是自己中暑了产生了幻觉? 又是五步之后,这一次却是一切如常,刘管家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或许是真的被晒狠了,脑子有点不做主了。 可片刻之后,右手背再次传来冰冷的感觉,刘管家身体猛地往后一转,好似背后有鬼一般。 站刘管家身后四个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刘管家攥紧手,回廊下,除了他们九人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不可能!压下心头的惶恐不安,刘管家重新站好了,这若是在昨夜,他或许会猜测是禁龙卫借着夜色的掩盖装神弄鬼。 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身前身后都是刘府侍卫……刘管家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冷静下来了。 又是五步,这一次却是进了客房,关上门,刘管家右手攥成了拳头,他抬眼往屋子里看了看,一间客房而已,除了关上的衣柜能藏人外,屋子能一眼看到头。 “啊!”突然的,刘管家感觉左手背有什么东西划过,滑腻腻的感觉让他惊吓的喊出声来。 抬手,定睛一看,左手背上却多了一道血迹,刺目的红色让刘管家身体不停的发抖。 有鬼!刘管家快速的转身,往后看了看,视线又往左右两侧看了看,可这屋子除了他一个外,再无第二个人! 看着手背上的血迹,刘管家猛地拿衣袖擦拭着,直到手背擦的发红了,血迹也消失了。 其余八人都依次进了客房又出来了,说实话,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刘管家情绪的不对,可他们却是一头雾水,虽然进去一人都要关上门,可客房里屁都没有啊。 半个时辰后,看着面前的屋子,刘管家双腿发颤,最终还是迈开腿进了屋,确定没人后这才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背靠墙壁站着,刘管家把双手平伸到面前,一息、两息……一直到五十息之后,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刘管家狠狠抹了一把脸,若不是衣袖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他真的会以为之前的怪异都是自己的臆想。 右脚一动,感觉踢到了什么,刘管家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根手指头,被切断的指根处还有干涸的血迹,白森森的一小节骨头清晰可见。 吓狠了,刘管家嘴唇哆嗦的张启着,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子不语怪力乱神!刘管家闭着眼,平复了呼吸后再次睁开,手指头依旧在自己脚前面。 因为没有人在旁边监督,这一次刘管家出来明显超过时长了,他跨出门的一瞬间,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中了,那手指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等到进了下一间屋子,看到悬挂在门栓上的白色招魂幡后,刘管家眼神已经有几分呆滞了,只有出殡或者祭拜死人时,才会把招魂幡固定在竹竿上插在坟前。 正厅。 刘謇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不清楚重光之前过来找殷无衍是真的有什么发现,还是在故弄玄机,可这会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刘大人这是饿了?”裕亲王幸灾乐祸的看着面色阴沉的刘謇。 其实枯坐了这么长时间,裕亲王也坐不住了,可看到刘謇备受折腾,裕亲王突然感觉遍体舒畅,再坐个十天半个月的都行! “殷大人天不亮带人闯进来,本官没有被晒死没有被饿死,已经是老天厚爱了!”刘謇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愤,若不是禁龙卫行事太过于霸道狠辣,刘謇早就翻脸了。 “禁龙卫查案,朝中上下只能配合,刘大人多体谅。”顾轻舟来了个四两拨千斤。 尸体就藏在这别院里,别说等上几个时辰,就是等上三五天,天高皇帝远的,刘謇也只能受着。 “不错,刘大人稍安勿躁啊,这尸体藏的再好,可天气炎热,估计过个几天就有臭味散发出来了。”裕亲王也不在乎说起尸体了,大家都心里有数。 …… 湛非鱼从没想到自己这鸡肋的金手指还能帮忙查找尸体,当看到刘管家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面色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甚至不敢抬头看向这间屋子时,湛非鱼估计尸体十有八九就藏在这里。 这是别院北面的荒废的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外加左右两间偏房,破损的有点严重,从屋顶都能看到外面的阳光。 “胖丫头,你老实说你在玩什么花招?”重光收回目光看向站身旁的湛非鱼,他是按照胖丫头的交待,暗中监视的人都被撤下去了。 当然这命令是殷无衍下的,否则重光也不会认为自家七爷色令智昏!胖丫头这番安排分明是让刘管家自露马脚,可又把监视的人撤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难道刘管家到了藏尸的地方会良心发现的哇哇大叫?他要是这样沉不住气,刘謇也不会让他处理尸体了,虽然胖丫头让捕快从义庄弄了个手指头。 可偏偏刘管家真的露出破绽了,前面四个人都进去了,刘管家砰一声被门槛绊倒了不说,还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重光虽然听令撤走了暗中的监视的人,可也不是完全离开,只是隔得远,听不到也看不到,但刘管家都吓的大喊有鬼了,重光第一时间就带人冲过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湛非鱼笑的无比神秘,余光瞄到往这边走过来的一群人后,快速的避让到一旁。 裕亲王动作那叫一个快,虎虎生威的,三两步就到了别院门口,“就这里?尸体找到了?” “回王爷,藏尸的地方就在这个小院,不过具体位置还没找到。”重光回答后看向刘謇,却见他面色依旧阴沉难看,却没有半点慌乱之色,不是隐藏的极好,就是尸体没有藏这里,所以刘謇才如此镇定。 “禁龙卫都搜了好几遍了,一具尸体都发现不了?殷大人之前说追捕逃犯,这会又找无名尸体,禁龙卫如此查案让本官佩服啊。”话音里是浓浓的讥讽之色,刘謇顺着月亮门看向破漏的小院落,“尸体可不是什么小东西,随便找个洞就能藏起来。” 周文泉身材瘦削,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要把他的尸体藏起来可不容易,毕竟别院一直被裕王府的侍卫监视着,要藏尸体更不容易了。 刘謇之前想过把尸体分割后煮烂然后再处理,可即便如此,还有许多骨头,这些骨头又要怎么藏? 再者要蒸煮肯定得用到灶房,别院的仆人都是仝同知送来的,并不是刘謇的心腹,让他们处理尸体刘謇不放心。 但把灶房的人调走,让刘府的侍卫来灶房,禁龙卫只要抓个仆人审问一番就能知道异常。 所以尸体最后是如何处理的,刘謇自己都不清楚,他刻意不去问,这也是为了和裕亲王、禁龙卫正面交锋时露出破绽来,否则刘謇此刻绝不会如此镇定。 顾轻舟佯怒的看向站一旁的湛非鱼,“不是让你留在马车上看书,怎么过来了?” 小弟子胆子挺大,可毕竟只有八岁,这要是找到尸体了,顾轻舟担心湛非鱼会被吓到。 “老师,我等的有点无聊了。”湛非鱼讨好的笑了起来,乖巧的站在顾轻舟身旁,“我就站在外面,保证不进去。” 胖丫头还挺会装的!重光听到身后师徒俩的对话,刚打算回头揭穿湛非鱼,可惜殷无衍警告的视线一扫,重光立刻如同鹌鹑一般老实。 第128章 坦白真相 ,我去古代考科举 裕亲王是个急性子,他也懒得等了,大步走了进去。 因为院子已经荒废了,屋顶漏着阳光,门和窗户都摇摇欲坠,屋子里除了陈旧不堪的柜子、床之外,还有一些堆放的杂物。 章知府、仝同知等人落在最后面,几人都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真没发现能藏尸体的地方,难道有密室? 刘謇把三间正屋和左右两间偏房都查看了一遍,此刻站在树荫下看着这院子,尸体肯定不会埋在地下,否则早就被禁龙卫给找出来了。 “殷大人,恕本官眼拙,你口口声声说本官暂住的别院有人被杀了,可这里里外外都搜查好几遍了,不知尸体藏在何处?”质问声响起,刘謇挑衅的看向殷无衍,这位禁龙卫指挥使年纪不大,却喜好装神弄鬼! 重光和几个禁龙卫下属瞄了一眼神色高傲的刘謇,心中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刘大人乃是真勇士! 殷无衍看着面前的几间屋子,声音冰冷的响起:“把屋子拆了。” “是。”重光高声应下,既然尸体找不到,那就来一个釜底抽薪,当然前提是胖丫头没有说错,尸体一定要藏在这里。 伴随着阵阵尘土飞扬,年久失修的房屋拆起来格外容易,轰隆一声,就是一面墙倒塌了。 “站远一点,别担心。”顾轻舟握着湛非鱼的手往后面退了好几步,无衍既然确定尸体藏在这个院子里,那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看着倒塌的墙壁,湛非鱼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冒险了,刘管家之前的惊恐害怕如果是装来的呢? 第一次湛非鱼后悔自己行事如此莽撞,若是私底下倒无所谓,即使找不到尸体也没影响,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自己的推断错误,大哥哥就被自己给连累了。 顾轻舟诧异的看着面色难看的小弟子,“怎么了?” 仰起头,湛非鱼声音里满是懊悔和不安,“老师,是我告诉大哥哥尸体藏这里的。” “什么?”顾轻舟错愕一怔,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殷无衍,他竟然如此相信小鱼的话? 一想到在此之前禁龙卫已经把整个别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尸体,可殷无衍却因为湛非鱼一句话就兴师动众的拆院子,顾轻舟忽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即使找不到尸体至多被刘謇参一本,被圣上训斥几句。”看着蹙着眉头满脸懊悔的小弟子,顾轻舟摸了摸她的头,“平日里挺聪明,怎么这会犯傻了,端看圣上对无衍的重视就知道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 “找到了!” 听到重光这一嗓子,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若不是被顾轻舟拉住,她估计都要冲进院子看尸体了。 砰一声响!一根粗壮的横梁被重光丢到了空地上,院子里众人还没看明白,只见重光手中的雁翎刀倏地向着横梁劈了下来。 “这?”看到破开的横梁里露出的一截尸体,众人表情便是变得诡异又难看,谁能想到把木头横梁掏空了,然后把一条人腿塞进去。 五间屋子的几根横梁都被搬到了院子里,很快的,一具被分割的尸体又慢慢拼凑出来了。 “呕……”刘謇毕竟是个文官,他知道周文泉被杀了,可这会亲眼目睹了尸体的惨状,忍不住干呕起来,实在是这画面太过于惊悚。 重光蹲下身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大人,尸体先是被放干了全身的血液,之后被利刃分割成了七部分,然后分别塞进了被掏空的横梁里。” 双腿和双臂被割断,躯干太大所以从中间被一分为二,最后就是被砍断的头颅。 “大人,尸体好像被盐腌制过。”饶是重光胆子大,此刻也感觉内心翻滚的想吐。 先是放光了全身的血液,如此分割尸体就不担心血液四溅,而用大量的盐腌制过,估计这几日阳光大,这分割的尸体还被太阳暴晒过,这样就能防止尸体腐烂散发出臭味。 这院子已经荒废败落了,横梁也有些腐烂,所以要掏空内部并不困难,把分割的尸体塞进去之后,防止横梁很断裂,还用细铜丝捆绑固定了一下。 可因为禁龙卫要查的是尸体,所以之前重光他们即使进来了,也只是往房顶看了一眼,并没有人会留意横梁上多了一截铜丝,即使看到了,第一反应也只是房屋修葺时留下来的。 “刘大人,贵府的管家以前是个木匠?”重光笑嘻嘻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刘謇,这要不是个手艺高超的木匠,估计不会把横梁伪装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尸体找到了,只不过右手的指腹却被利刃给削掉了皮肉,确保即使找到尸体也无法提取指印。 “文泉难道是刘管家杀的?”刘謇满脸震惊之色,身体还承受不住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满是痛心之色,“刘管家怎么会杀人?本官真没想到,一切就交由禁龙卫来调查!” 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表情多变的刘謇,发现尸体时,他面色煞白的好似穷途末路了,可片刻时间就撇的一干二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位刘大人是无辜的。 “刘大人为官三十多年,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能坐稳二品大员的位置?”顾轻舟笑睨着呆傻的小弟子,果真还是太小了啊。 湛非鱼发现自己犯了许多穿越人士都会犯的错,她自以为聪明,看轻了古人,可除了不懂现代的那些知识外,谁也不比谁更聪明。 “老师,我知道错了。”湛非鱼苦涩一笑,就说自己拿出的活字印刷术和制盐的方子,若不是圣上是个明君,若不是有老师和大哥哥给自己遮掩,自己这会说不定已经被秘密关押起来了。 看着失落落的小弟子,乌黑的双瞳都失去了光彩,顾轻舟笑了起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有老师在,天大的错也能给你顶着。” 坐上马车,湛非鱼依旧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灰暗的气息。 马车突然停了一下,看到掀开帘子进来的殷无衍,湛非鱼愣了一下,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大哥哥。” 殷无衍应了一声,径自在一旁坐了下来。 一直到离开官道拐上了回金林村的土路上,殷无衍这才开口让马车停到了树荫下。 沉默了一路的湛非鱼抬起头,像是被霜打蔫的老茄子,“大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殷无衍掀开了马车帘子,吹进来的风带走了马车内的燥热,“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 瞄了一眼殷无衍俊美如同白玉一般的清冷面容,湛非鱼抬起的头再次低了下来,“我开智早,三岁的时候在村后面的山上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老爷爷,他就住山里,不过村里人都没见过,他一股脑教了我很多东西,年纪小的时候听不明白,不过我记性好,所以一直都记得。” 湛非鱼是蹒跚学走路的时候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为了自圆其说,她还问过湛老头,也问过村里的叔叔婶子们,大家都没见过什么怪老头,听湛非鱼问了只道可能是其他村的人去山里被她给遇到了。 年幼时,湛非鱼偶尔会语出惊人,背个一句诗或者唱一首没听过的民谣,村里人询问,湛非鱼就奶声奶气的回答,“去山上割猪草的时候老爷爷教的。” “所以你给自己找了一个莫须有的老师?”殷无衍看着点头的小姑娘,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闪过,大庆朝能人异士很多,小姑娘这理由还算符合情理。 即便有人去金林村调查,有记性好的人肯定会记得,湛非鱼年幼时的确在山里遇到个怪老头,至于教了什么,地里刨食的村里人哪知道这么详细。 不过的确是教过的,金林村家家户户孵出小鸡后,都会让家里的孩子挖蚯蚓剁碎了混着菜叶喂小鸡吃,这样小鸡的成活率会更高,甚至有村民特意弄个木箱堆上烂菜叶什么的,以此来养蚯蚓喂鸡,这法子就是湛非鱼说的,当然真正教的是山里那个怪老头。 殷无衍清楚小姑娘身上有秘密,她不说,他也不会询问,相反,殷无衍还会给她善后,抹除所有的痕迹。 就好比今日,即便是圣上亲自调查,也只当是禁龙卫查到了蛛丝马迹从而发现了周文泉的尸体。 只不过小姑娘打算坦白了,殷无衍也没阻止,看着她耷拉着脑袋的小模样,心情反而变得很好,“今日是怎么回事?刘管家一直嚷着有鬼。” 湛非鱼抬起头,视线落在他俊美却年轻的脸庞上,一想到自己对殷无衍的称呼,还有偶尔时的撒娇、耍无赖,羞耻感瞬间暴涨,打死她也说不出自己上辈子是个老阿姨了…… “大哥哥,你一会儿别害怕。”打定了主意要“坦白”,湛非鱼咧嘴一笑,乌黑的双眼里闪烁着顽劣的光芒,“大哥哥,你看好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湛非鱼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饶是殷无衍一贯是面无表情的冷漠,这会也是面露惊色,右手向着湛非鱼刚刚的位置伸了过去,却是摸了个空。 半晌后,湛非鱼身影再次出现在殷无衍面前,笑靥如花的胖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大哥哥,我可以隐身的,而且拿的东西也可以跟着一起隐身。” 刘管家都敢杀人分尸了,最后却被吓的大喊有鬼,的确归功于湛非鱼这金手指。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殷无衍握住了湛非鱼的手,消化着她刚刚这番话的意思,小姑娘竟然能隐身消失不见? 乖巧的坐在殷无衍身旁,湛非鱼咧嘴笑着解释道:“去年只能隐身半个时辰,今年大一岁了,竟然能隐身一个时辰。” 而且湛非鱼隐身后,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空间,她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但外面的人摸不到她的存在,而且也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殷无衍握着湛非鱼的手没有松开,以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都明了了,“你就是用这个办法偷袭了玉面郎君。” 当初,殷无衍是真的不明白小姑娘怎么杀气的玉面郎君,能从禁龙卫的追捕下逃走,玉面郎君的能力可想而知,即使他轻敌了,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给杀了。 还有在宝丰布庄曾家的那一次,她竟然能把有毒的茶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出来,包括这一次装神弄鬼的把刘管家给吓狠了,这才露出了破绽。 头点的跟小鸡逐米一般,把金手指说了出来,湛非鱼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哥哥三个字实在太羞耻了!湛非鱼脸皮再厚,这会也喊不出口。 “此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包括顾学士!”殷无衍一看湛非鱼这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即便信任顾大学士,可殷无衍却不敢拿湛非鱼冒险。 顾轻舟这些年虽然和南陵顾氏断绝老大来往,但那毕竟是顾轻舟血脉相连的家人,是他的至亲,人心易变,殷无衍不想去试探。 湛非鱼是没打算主动说,可如果老师问起来,毕竟她自以为伪装的好,却是一身的漏洞,只不过老师没有追问而已。 “听话,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往我身上推。”殷无衍绷着脸,黑沉的凤眸严肃的看着湛非鱼,必须等到她肯定的回答。 迟疑了半晌,湛非鱼点点头,“我记住了。” “日后也不可轻易隐身,除非是遇到危险。”殷无衍再次交待,小姑娘胆子挺大,可她聪明,天底下的人也不傻,一旦她出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嗯。”湛非鱼再次点头保证,“我一定谨言慎行。” 数日后,一具死了有四年是骸骨被人秘密的放到了金林村深山石壁中的一个山洞里。 山洞位置隐秘,位于悬崖侧壁上,有藤蔓自崖顶的树枝上垂落下来,从山顶是完全看不到山洞的存在,即便有人在山下,因为藤蔓的遮掩也不易发现这个山洞。 除了森森骸骨之外,山洞里有多了一些破烂的衣物,一些简易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发霉的,但外面很难找到的古籍,甚至还有几幅价值连城的真迹字画。 当然,除此之外,山洞里还放了一个小箱子,里面存了一些碎银子和珠宝,因为保管不当,都受潮了。 第129章 即将县试 ,我去古代考科举 幕僚周文泉的尸体被发现后,虽然他的指腹被利刃给削掉了,但刘管家已经被禁龙卫带走了,想必招供只是时间问题。 刘謇急匆匆的回了京城,可被禁龙卫盯上了,这一次不是他参殷无衍了,而是禁龙卫要把刘謇的老底子都给掀了。 裕亲王一行也离开了上泗县,而顾轻舟给湛非鱼留了一封信和农庄的地契也跟着回了京城,上泗县再次归于平静,但只有南宣府的这些大家族知道,南宣府的格局要改变了。 湛非鱼每天坐着马车去县学读书,而她身边多了一男一女兄妹俩,何生负责赶马车接送湛非鱼,何暖则是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而一转眼时间便从盛夏到了严冬,二月十六便是县试的日子,虽然北风凛冽,不过街市因为县试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各个客栈、茶楼、酒肆,经常能看到读书人聚集。 县学三省堂里,赵教谕放下手中的文章,看向长了一岁却依旧显得一团孩子气的湛非鱼。 估计是过年养得好,小姑娘个头长了一点,可脸颊还是圆嘟嘟肉乎乎的,镶着一圈兔毛的圆领把人衬的唇红齿白,通身的书卷气半点不像乡野孩童,更像是书香世家精心教养的千金。 “以你如今的文章火候,参加县试的问题不大。”赵教谕是真的看好湛非鱼,他这一生教导了许多学生,天资聪颖的也有,但像湛非鱼这般勤奋自律的却是少之又少。 “学生尽力而为。”湛非鱼话虽说的谦虚,可包子脸上却露出笑来。 赵教谕也被她这偷着乐的小模样给逗乐了,又详细的说了一下考试时需要注意的点点滴滴,虽然湛非鱼得陈县令看重,可陈县令为人古板严肃,他是绝对不会放水的,这县试还是得看湛非鱼的本事。 “小鱼,虽然县试就在本县考,主考官正是陈县令,可……”一想到去年夏日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赵教谕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刘謇已被发配边疆,仝同知也被革职了,连同秦家都被牵连,可江南道毕竟是是以陈家为首的四大家族的地盘,你要多加小心。”赵教谕并不是杞人忧天,这半年多越是平静,越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江南道原本是铁板一块,被四大家族把持着,可如今却从南宣府撬开了一道口子,再加上盐税的变革,江南道如今的局面诡谲莫测。 湛非鱼虽然只是一条无足轻重的小鱼,却很有可能被惊涛骇浪给吞没,谁让她曾是这一切发生的导火索。 “我明白。”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可清澈见底的双眸里却不见害怕,反而燃烧起蒸腾的战意,若是光明正大的出手也就罢了,如果是行一些鬼魅手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有了顾学士当老师,小姑娘的底气便足了!赵教谕忍不住的感慨,自己当年若是有靠山后台,或许也可以拼一拼会试。 陈县令被压在上泗县八年了,等此次科举后估计可以调任了,想到这里,赵教谕不得比感慨湛非鱼的好运气,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万,勤奋刻苦的不在少数,只有小姑娘能拜师顾大学士,命也! 出了县学,外面飘起了雪花,白茫茫的天地里,湛非鱼拢了拢厚重的披风,快步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了过去。 “小姐。”何生跳下马车,撑着伞快步迎了过来,一手拿过湛非鱼背后的书箱,“地上滑,小姐走慢一点。” “无妨,先去文兴书斋一趟。”湛非鱼上了马车,把暖炉抱在了怀里。 虽然每日都坚持锻炼,可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她这身手也就能自保而已,好在身体不错,即使下雪天也不会感觉太冷,否则这严寒的天气里去考试绝对会吃不消。 胖掌柜天一冷就裹成了球,看到冒着风雪进门的湛非鱼不由诧异的迎了过来,“这下雪天怎么还过来了?别冻着了。” “买点笔墨。”湛非鱼在门口抖掉身上的雪花,毫不意外看到不少读书人在书斋看书。 看着气质恬静而端庄的小姑娘,胖掌柜不由想起起两年前,小姑娘家贫,临帖都是买最便宜的黄麻纸,那个时候胖掌柜还在想这小姑娘能坚持多久。 农家清贫,供一个男娃子读书都要全家十多口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读了三五年之后就放弃了,科举太难,屡试不第后已经耗尽了家财。 胖掌柜没想到湛非鱼不但去了县学读书,还被顾大学士收为弟子。 虽然顾学士回京城后,小鱼一直留在上泗县,有传言说她这个弟子不过是个虚名而已,顾学士若真心收徒,为何不将人带去京城? 但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湛非鱼已经在上个月去县衙礼房报名了,只等着十日后参加县试。 “湛小蒙童?”忽然,一个看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比起穿着袄裙外着兔毛披风的湛非鱼,此人只不过是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衣,面容清瘦,看得出家境普通。 双方见礼后,钱平潮这才问道:“秉纲而目自张,执本而末自从。不知此句何解,还请湛小蒙童赐教。” 话音落下,钱平潮又行了个揖礼,端的是不耻下问。 书斋里余下的七八个人在湛非鱼进门后就不由自主的看了过来,去年万举人被毒杀一案闹的沸沸扬扬,不仅仅是上泗县的读书人,整个南宣府甚至邻近几个州府的读书人都纷纷赶来了上泗县。 湛非鱼也算是一战成名,以蒙童的身份赢了万云浩和仝旭,这两人一个举人一个是秀才,自此之后,整个南宣府的读书人对湛非鱼神童这个名号是绝对认可。 即便之后有传言顾学士并未收她为徒,也半点没动摇湛非鱼在读书人中的地位。 “此句你可看过?”不远处的男子低声问着同窗,自己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可依旧不知。 同窗思虑一番后摇摇头,“不知。” 不管对方是真心请教还是别有目的,湛非鱼沉思半晌后开口道:“此句出自《傅子》,先贤曾赞此书:言富理济,经纶政体,存重儒教,足以塞杨墨之流遁,齐孙孟于往。”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抓住了提网的总绳,渔网的网眼就会自然张开;抓住了根本,其余的细节就会自然跟从。 还真知道?钱平潮一笑,满脸真诚的道谢,“多谢湛小蒙童解惑,月前看到此句,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仁兄不必拘礼。”湛非鱼面容清和而平淡,没有沾沾自喜的得意,也没有身为神童的倨傲高冷。 接过胖掌柜递过来的两刀纸,打算离开的湛非鱼脚步一顿,笑着道:“《傅子》一书皆关切治道,阐启儒风,精意名言,往往而在,仁兄可以多读,告辞。” 书斋里的读书人敬佩万分的看着踏入风雪而去的小姑娘,当一个人的高度远远超越他们,便生不出嫉妒之心,只能仰望。 钱平潮又回到原位继续看起书来,目光里有冷意快速闪过。 湛非鱼太过于自律,每日从家中到县学,偶尔迟了便回到官道旁的农庄小住,别说想给湛非鱼泼脏水,连见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好在湛非鱼每十日便会来文兴书斋买笔墨纸砚,钱平潮这几个月隔三差五的都来文兴书斋看书,偶尔也买点东西,之前也偶遇了湛非鱼五六次,但他一直没有行动,能被县学一众生员认可、称赞,湛非鱼必定有真才实学。 直到今日,钱平潮才从生僻的古籍里找了一句话出来,他原本想在县试之前再放出一波流言,以此败坏湛非鱼的名声,哪想到湛非鱼竟然能一口答出来。 “小姐,有什么不妥吗?”何生二十来岁,五官普通,看着憨厚老实,放人群里绝不会引人注意,可他却是殷无衍送来保护湛非鱼的侍卫。 “《傅子》一书虽没有失传,但上泗县却没有。”坐上了马车,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他一身寒门子弟的打扮,从哪里能看到这古籍?再者身为勤学好问的读书人,若是有疑惑不解,当时便会询问,何必等到我来书斋。” 湛非鱼也好,县学的生员们也罢,但凡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不是问同窗便是问夫子,或者询问其他饱学之士,难道还要把问题留着过年不成。 何生赶着马车,出了县城后这才开口道:“这几日阿暖也发现有人在庄子外徘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仝府败落,秦家被牵连,但湛非鱼却是顾轻舟的弟子,两家沉寂半年多了,估计是打算在县试时动手脚,如此才能将湛非鱼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大皇子的外家陈家,湛非鱼这样的小人物还入不了陈家的眼,若是他日湛非鱼去乡试,陈家或许会动手,但如今她个小蒙童,还不够资格让陈家人花心思。 等马车停到了农庄的院子里,湛非鱼刚下马车,身着深蓝色袄裙的丫鬟快步走了过来,大雪天路滑,可她脚步极快却格外沉稳。 “小姐,赶快进屋去暖暖。”何暖接过何生递过来的伞,快速的挡在了湛非鱼的上方,而自己却是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 进了屋,炭火的暖意让人遍体舒适,看着神色舒缓的湛非鱼,何暖不由道:“县学都停课好几日了,偏偏小姐天不亮就出发,这一路上可遭罪了。” 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热水,湛非鱼笑了起来,语调飞扬透着顽劣,“别说是下雪,天上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去读书,要是院试不过,我估计老师得把我给弄死,省的败坏了他的名声。” 何暖把解开的兔毛披风挂在一旁,看了一眼这屋子,墙角的花瓶里插了一支盛开的梅花,清淡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 山水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满屋子的摆设无一不精致,这些名义上是顾大人给布置的,可实际上却都源于殷无衍的命令。 唯独每隔半个月从京城送来的一箱一箱的书籍还有文房四宝真正来自学士府,而湛非鱼同样是每隔半个月就把自己的文章和诗词打包送回京城给顾轻舟批阅。 “都说严师出高徒,顾大人是严厉了些。”何暖是个武婢,她以前在禁龙卫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大家族的千金小姐,虽然也要读书识字,还得学习琴棋书画,甚至是内宅手段,可比起读书科举的男子而言终究是轻松一些的。 这半年多的时间,何暖照顾湛非鱼的起居,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寒窗苦读! 手就是冻僵了,搓搓之后还是得提笔写字,一篇文章能修改五六遍、七八遍,临帖练字是真的能将一池子的水都染黑。 对于顾轻舟的严厉湛非鱼是安全认同的,垮着脸叹息一声,“老师说等我会试之后就不用读书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当个名扬大庆朝的算学大师。” 何暖估算了一下,这还得十年时间吧? …… 而此刻,从文兴书斋离开的钱平潮在小摊子上买了几个馒头这才回家了,他这段时间在县里租了个房子。 等老仆提了热水进来后,钱平潮喝了两杯茶暖着身体,大门敞开着,说是看雪景,何尝不是防止有人偷听。 “黄伯,我们之前的计划只怕是行不通。”钱平潮啃了两口馒头,眉宇里满是嫌弃之色。 可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也只能装作囊中羞涩的寒门子弟,穿的是打补丁的棉衣,吃的是馒头咸菜和白粥。 背微微有点驼,黄老伯正拿着抹布擦拭着桌椅,往窗户外看了两眼,压低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去六十岁的老者,“她真的如此聪慧?” “去年比试的试卷可是粘贴在县衙外,南宣府的读书人都亲眼目睹,更何况有禁龙卫的查验,谁敢怀疑湛非鱼的策问是他人代笔?”钱平潮面容嫉妒的扭曲着,这样的天赋若是放到自己身上,他何愁不金榜题名? 钱平潮的确是寒门子弟,也有几分读书天赋,他八岁启蒙,十岁那年就遇到了黄老伯,之后得到他的资助,只不过钱平潮是典型的小时了了,到如今他都二十岁了,竟然还没有考上功名。 黄老伯思虑一番后,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县试吧,这一次,你若再落第,日后……” 余下的话黄老伯并没有说完,可钱平潮却听明白话中威胁之意,自己如果再考不上秀才,那么黄老伯便不会再拿银子供他读书了,而且之前他翻阅的那些珍贵书籍也没有了,他写的文章也不会有人再给他批阅指点。 入夜之后,黄老伯佝偻着身体,拎着木桶出了门,路上行人稀少,即使有左右隔壁的邻居看见了,也只当他去巷子尽头的老井去提水。 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黄老伯手一松,一只鸽子咻一下飞入了夜空里,瞬间和夜色融为一体,之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第130章 乞丐围攻 ,我去古代考科举 二月十三,连绵几日的风雪终于停了,可背阴的地方积雪并没有融化,早晚都让人冷的直哆嗦。 村正裹紧了棉袄,进屋后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还有三日就是县试了,这老天怎么还不放晴。” “村正,你喝点热水暖暖。”李氏倒了一杯热茶水递了过来,从下雪之日起她这心就一直揪着,好不容易雪停了,偏偏还是这般冷。 “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不怕冷,再说我衣服也厚实。”湛非鱼笑着安慰,比起真正的农家子弟,自己已经好太多了。 今年有点倒春寒的势头,而参加县试的蒙童年纪都偏小,在考棚里一坐就是一天,的确很遭罪。 尤其是清贫的农家子弟,只能多穿几层单衣保暖,毕竟有夹层的衣裳是进不了考场的。 村正也好,李氏和沉默坐在一旁的湛老大也罢,再心疼也不能让湛非鱼不去考试。 “不过小鱼读书好,这一次一定能考中!”村正浑厚的嗓音里总算多了点轻松和笑意。 抛开天赋不说,小鱼读书那真的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勤奋,再加上陈县令有看重小鱼,这通过县试是肯定的。 湛非鱼抿着嘴角笑了笑,“娘,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吃过饭我就回庄子,十六直接去考场,太冷了,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这一次的县试陈县令决定考五场,再加上进考场之前要核查身份,还要搜身等等,折腾下来要耽搁不少时间,所以都是天不亮就要出发,比起住客栈肯定是住农庄更方便。 湛老大想开口,可李氏一记目光看了过来,湛老大又低下头,却是打定主意十六号一定要去县里,让小鱼一个人去考试,湛老大怎么都不放心。 等到中午时分,何生赶着马车来村里接湛非鱼,而此刻,马车两旁黑压压一片站满了村里人。 “小鱼,你好好考,不要怕啊,你年纪还小,今年不行明年接着考。” “你这婆娘会不会说话,小鱼肯定能考上。” “哈哈,就是,小鱼是我们上泗县的小神童,她考不上谁能考上?” 村民们朗声笑了起来,这会也顾不得天气寒冷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里都是最真诚的祝福。 “不用下来,别冻着。”老族长抬手把要下马车的湛非鱼拦了下来,满是皱纹的慈祥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来,“第一次考,别慌,你平日里读书用功,一定能考上的。” “太爷爷,我知道,您老快回去,这天太冷了。”湛非鱼赶忙开口,下午起了风,吹到脸上就跟刀子刮了一般,太爷爷这把年纪可经不住冻。 “好,太爷爷一定保重身体,等着你的好消息。”老族长笑呵呵的直点头。 “小鱼,风太大,你进马车坐好。”村正说了一句。 看向四周来送行的村民,村正吆喝着开口:“大家把路让出来,等小鱼考上后,村里摆个流水席,大家再好好乐呵。” 半晌后,马车慢慢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谁能想到两年前的小姑娘会走到这一步。当初村里族里要供小鱼读书,不少人心里都有意见。 可如今家家户户都能卖蔬菜,而且作坊也在后山脚建好了,去作坊做工每个月也能赚一两银子,银子越来越多,金林村的人对湛非鱼那叫一个感激。 “等小鱼有了功名,日后我们金林村会更加兴旺。”有感而发的老族长声音哽咽。 “老族长,我扶着您。”村正搀扶着老族长的胳膊,笑着接过话:“等天回暖后我们把私塾盖起来,到时候村里会出更多的读书人!” 湛氏一族的兴旺不能只靠小鱼一个人,但小鱼带了个好头,以后会越来越好! “哈哈,都说县里那些小娃娃三四岁就读书,到时候我家俩兔崽子也三岁就送私塾,多读几年总比别人强一些。” “三哥,你这是显摆自己有双胞胎儿子吧!” “老五啊,你家小丫头也机灵着,私塾建好了,你可别舍不得银子!” “老子是抠搜的人吗?村正之前说了村里孩子读书不要束脩,读的好还有奖励,我家二丫肯定要读书的!” 聚拢的村民慢慢的往家走,读了书,明事理!即使不能像小鱼这样考科举,也能去作坊做工,说不定还能当个管事的,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 一转眼,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天还不曾亮,何暖提着热水进了卧房,并不意外湛非鱼已经穿好衣服了。 “阿暖,你先给我梳头。”湛非鱼快速把衣裳带子系上了,为了适应这天气,这两天屋子里都没有烧炭,大早上冷的人直哆嗦。 看着乖巧的坐在梳妆台前的湛非鱼,何暖眼中有笑意闪过,小姐这双手能写出一笔好字,偏偏不会梳头。 何暖一边梳头一边开口道:“时间还早,我让厨房下了小馄饨,煮了鸡蛋,小姐早上多吃一点没事,少喝水就行。” “行。”湛非鱼摸了摸已经固定好的发髻,佩服的不要不要的,不但漂亮还稳当,不像自己梳的头发,大幅度动作后肯定就散开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马车两侧挂了灯笼照亮,何生赶着马车向着县城方向而去。 两刻钟后。 “吁!”何生一勒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官道上突然涌出一群衣裳破烂的乞丐来,乍一看足足有三四十人,把官道都给堵上了。 “大爷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吧。”披散着头发的老乞丐扯着嗓子嗷嗷叫着,可听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绝对是吃的饱饱的,否则哪有力气喊叫。 “我们已经饿了三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乞丐往地上一坐,似乎真的累瘫了。 “马车上有吃的!” 乞丐群里,不时有声音传了出来,突然的,有人向着马车方向扔了一把铜钱,这一下现场彻底混乱了。 “这是老子的,滚开!” “不许抢,谁敢抢老子的钱!” “还有碎银子!马车里有银子!”几把铜钱足可以让一群衣裳破烂的乞丐疯狂,更不要说是碎银子了。 何生眼神一冷,手中的鞭子抽退了挤过来的乞丐,随后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的高昂一声,扬起马蹄往前奔驰而去。 “啊!”正捡钱的乞丐惊恐的叫出声来,谁也没想到何生竟然敢用马车撞人,一个个吓的往官道两旁滚了过去。 “马车撞死人了!别让他跑了!”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嗓子。 捡铜钱的老乞丐突然被推了出去,砰一声摔在了路中间,整个人都摔蒙了。 这一瞬,马车若不停下,老乞丐必定要丧命在马蹄之下;可一旦停了下来,这二三十个乞丐一拥而上,马车再想走肯定是不行了。 不远处的马背上,湛非鱼被厚实的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剩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大哥哥,难道是仝家或者秦家的人指使的?” 这几天上泗县管的格外严,捕快不时在街上巡查,地痞流氓都被警告了不准闹事,乞丐责备统一安排到破庙住着。 几个家有考生的商贾还在破庙施粥半个月,给家中孩子积善,以求能通过县试,所以这么多乞丐肯定不是上泗县本地的。 “和秦家有关,坐稳了。”殷无衍沉声开口,一手揽住湛非鱼的腰,一手握着缰绳,骏马瞬间奔驰起来。 乞丐们把马车团团围住了,都没注意到有骏马飞驰而过,即使注意到了他们也拦不住。 “空的?”随着马车帘子被掀开,混在乞丐中的一个人眉头一皱,快速的回头看向已经远去的骏马,脏污的脸上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啊!”突然的,正把地上铜钱捡起来的乞丐惊呼一声,“有官兵来了……” 一群乞丐猛地抬起头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南宣卫所的官兵包围了,晨曦的光亮里,闪烁着银光的大刀让所有乞丐吓的直哆嗦。 “都带走!”为首的小旗一声令下,官兵一拥而上,片刻的时间就把这群故意闹事的乞丐都绑了起来。 而同一时间,通往考场的东大街上,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拥堵着,悬挂在车上的灯笼把黑夜都照亮了。 “我知道人多,却不知道这么多。”湛非鱼伸长脖子往前看了看,一眼都看不到头,似乎整个上泗县的马车都聚集在这里了。 “上泗县是中等县,每一次县试至少有三四百考生。”殷无衍回了一句,放慢了马速从街道最左边缓缓通过。 三四百的考生可最后通过县试的不足五十人,关键这只是第一场,后面还有府试、院试,最后能考取秀才功名的也就百人而已,湛非鱼不得不感慨科举的艰难。 考棚面人流聚集,考生足足有三百多人,再加上送考的大人,嘈杂声汇集在一起,看着倒也热闹。 “大哥哥,我自己去排队就可以了。”湛非鱼抬头看向身侧的殷无衍。 刚刚有人过来把马牵走了,把考篮和暖炉留了下来。 湛非鱼这会裹着厚披风,手里抱着暖炉倒是不怎么冷,可她担心提着考篮的殷无衍会感觉太吵,而且人太多,不是有人从身旁擦过,他必定不习惯。 “无妨。”低沉冷漠的两个字,殷无衍左手拎着考篮,右手落在湛非鱼的肩上,把人护在身侧往前面去排队。 考棚坐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而此刻每五十人排成一队,湛非鱼来得早倒也不急着往前面站,反而是在队伍的最末尾,而殷无衍依旧站在她右侧。 “小兄弟,这是你家闺女?也来考试?”裹着狼皮袄子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第一次看到小姑娘来考试,足足盯着湛非鱼看了好几眼,又看稀奇一般看着殷无衍,这一定是有钱人! 湛非鱼压着笑,肩头一抖一动着。 殷无衍今日穿着黑色长袍,面容做了伪装,肤色显得黑了一点,看着也有二十五六岁,再加上那冷漠的气息,有个八九岁的女儿也不奇怪。 “小兄弟,前面那高个就是我小儿子,我前些年打了一头老虎,这不才有银子送我家幺儿读书。”中年人是山民,消息蔽塞,并不知道湛非鱼的名头。 但看着她胖乎乎的小脸,男人热情至极的开口:“俗话说相逢就是缘分,要不我们订个儿女亲家?我家幺儿可聪明了。” 呃……湛非鱼笑容一僵,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 依旧没理会身旁的人,殷无衍接过铜制的暖炉把考篮递给了湛非鱼,顺手把她的披风也给解了下来,“过去吧。” “嗯。”乖巧的点点头,湛非鱼提着考篮快步往前走。 费捕头笑了笑,示意湛非鱼把考篮放桌上,负责给湛非鱼搜身的是个胖婶子,之前在县衙是负责看守女犯人的。 考篮里除了食物和水之外,也就是考试用的笔墨,费捕头一一检查了。 搜身的胖婶子对湛非鱼很是客气,检查了没有夹带,她里面的衣服是单衣,最外面则是一件保暖的银色狐裘,没有镶里子,“好了,湛姑娘请。” 湛非鱼走向考棚的正门,也就是龙门,倒真的应了鱼跃龙门这好兆头,脚步一顿,湛非鱼回头向后看了过去。 灯火阑珊,殷无衍的身影赫然立在灯光之下,隔着远,湛非鱼却还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大步跨进龙门。 站在院子里,湛非鱼向四周看了看,收到不少善意的目光,她虽在县学读书,可经过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她的名头早已经传遍上泗县。 看到不远处的湛大郎时,湛非鱼微微一怔,随即就想明白了,谢老爷打算把自家小女儿嫁给大郎,不管二房现在状况如何,谢老爷必定会供大郎读书。 猛地别过头,湛大郎攥紧了手,脸上有忿恨又仇恨,可最终又化为不甘心的冷漠,以前在湛家他是长孙,是能考科举的读书人,可湛非鱼进学后一切都变了。 之前,湛大郎也恨过,甚至还想报复,可随着湛非鱼的名头越来越响,湛大郎就怂了,也只敢在心里暗暗的咒骂几句。 钱平潮收回目光,对湛非鱼能准时进入考棚并不奇怪,只不过黄老伯不想让她县试,想必还有后招。 第131章 考生疯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等排队的三百多考生都过了龙门等候在大院后,此刻天色已经微微亮,有衙役走过来唱名,湛非鱼领了试卷纸。 站一旁的小吏自然认识湛非鱼,低声提醒道:“卷子上有座号,湛小蒙童按照座号去入座,号舍在东边第三间。” “多谢。”道谢后,湛非鱼看了一眼座号,想来有陈县令照顾,至少不会分到臭号或者漏风的号舍。 其他人同样开始找对应自己座号的号舍,有年纪小第一次参加县试的小蒙童哀怨的看着这狭窄逼仄好似茅房的号舍。 入眼的是长四尺的两块木板,号舍两边墙体有砖托槽,上下两道。考试时,两块木板分置上下托槽上,搭出一副简易桌、凳。 “不得喧哗!”不远处的衙役高声呵斥着,刚有抱怨的几个考生再也不敢开口。 湛非鱼把考篮里的抹布拿了出来,动作麻利的把木板桌和凳擦拭干净了,把考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考卷则放在最右侧,远离了食物和水。 “肃静!”衙役高声喊了三声,随着所有考生都进入了号舍,考棚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全场一片肃静,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感。 县试有五场,第一场为正场,录取的人数也是最多的,文子通顺者即可录取,而第一场没通过的也不能考下一场。 湛非鱼看着平摊在桌上的考卷,卷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发了两张素纸当做草稿纸来用。 答题时,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 半晌后,铁质云板被敲响三声,县试正式开始了,有衙役高举着牌灯巡行场内,考题贴板巡回展示。 这一场除了一共五张卷子,前两张卷子考的是帖经和墨义,只要是读书进学的小蒙童,基本上都能写出来。 后三题的题目都在考题贴板上,需要考生自己誊抄题目。 拿起笔,湛非鱼快速的把考题誊抄到稿纸上,第一道是四书题:止于仁为人臣。 不说其他考生嘴角直抽,湛非鱼也意识到县试题目之难,这第一题就是一道短搭题。 容不得一众考生抱怨,小吏已经举着考体贴板走过来了,第二道题选自五经,《易经》《春秋》《诗经》《礼记》《尚书》各一道,考生可以选其中一道题来答。 第三题就是五言六韵试帖诗:明月于水。 确定名字、座位号都没有错误后,湛非鱼先开始写的便是前两张卷子的帖经题和墨义题。 这两张卷子的题量不大,帖经三十道,墨义题十道,基本上所有考生在半个时辰之内都写完了。 半个时辰后,活动了一下手腕,湛非鱼准备答最难也是最重要的第一道四书题。 此句出自《大学》,“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大意是说:作为君主,就要达到仁爱;作为臣下,就要达到恭敬;作为儿子,就要达到孝顺;作为父亲,就要达到慈爱;与国民交往,就要达到诚信。 这一题上句截前半句,下句截后半句,题中“仁”乃指“君”所言,可题目却把“仁”和“臣”联系在一起,答题时就不得不粘结“仁”和“臣”来写文章,关键点在于此“仁”乃“为人臣”。 不单单湛非鱼在思考,其他考生同样如此,剩下的时间来答三大题,时间是充裕的,要考虑的是如何把文章写好。 这一道四书题若是答得好,说不定会被提坐“堂号”,等到第二场考试时就可以在陈县令、赵教谕这些主试官面前答卷。 虽然监视更严,甚至可能有当场提问,但表现优异者,发案时的名次必定在前面。 而县试的前几名,只要真才实学,等到府试时,知府大人一般会照顾各县县令的面子,前几名的考生基本都能通过府试,如此一来童生的名头就是稳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二月的天依旧冷的刺骨,从天不亮到此刻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手脚早已经冻的冰凉。 “咳咳……”斜对面号舍的考生冻的一个哆嗦,不时咳嗽两声。 正在稿纸上写字的湛非鱼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有厉色快速闪过,竟然是钱平潮! 想到早上在官道上涌出来的那些乞丐,湛非鱼不由冷笑起来,还真是巧啊! 钱平潮被寒风吹的直发抖,他倒是不差银子,可迄今还是白身,人前他必须维系寒门子弟的清贫,所以只穿了几件单衣,冷风灌进来号舍,钱平潮冻的手背都青紫了。 此刻看着裹在狐裘下的湛非鱼,钱平潮压下心底的嫉恨,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研磨的钱平潮笑的格外阴狠。 半晌后,平复了情绪的钱平潮抬头一看,却见湛非鱼已经提笔开始写了,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行笔如流水的畅快速度,即使看不到内容也知道湛非鱼必定是文思如泉涌。 还不知如何破题的钱平潮再一次嫉恨的扭曲了脸,凭什么都是出身农家,自己要苦熬着,挨饿受冻! 可湛非鱼这个死丫头却拜师顾大学士,陈县令对她也照顾,写的这么顺,说不定陈县令之前透题了!可内心再恨,钱平潮也只能平复心绪开始答题。 …… 中午时分,天公不作美,没有下雪,却起风了。 寒风夹带着没有融化的雪粒子,肆虐的吹进了号舍里,尤其是运气差分到墙壁、屋顶都漏风的号舍,考生只能停下笔不停的搓着冻僵的双手。 湛非鱼用镇纸压住了考卷,又把考篮横放了桌子前,以此来挡住风中夹杂的雪粒子,这雪花若是在卷子上融化了污了卷子。 虽然不怎么饿,可下午还需要写一道五经题,还有一首试帖诗,湛非鱼拿出肉干垫肚子。 新制的肉干并不会太硬,切成了切长条,裹着白芝麻,为了考试而制作的,所以吃起来微微咸。 对面号舍里啃着硬饼子的考生羡慕的看着吃肉干的湛非鱼,啃一口饼子,看一眼湛非鱼手中的肉干,大有望梅止渴之意。 食物的味道随风飘散开来,钱平潮用力的咀嚼着土疙瘩一般硬的饼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在啃食湛非鱼的血肉一般。 湛非鱼咧嘴一笑,眼中透着几分挑衅,吃了几条肉干后,又从考篮里拿出了米糕,米糕切的就跟云片糕一般薄,透着丝丝的甜味,刚好解了肉干的油腻。 等肚子吃的饱饱的,湛非鱼擦了擦手,却是从考篮里拿出一个小碗,里面放着剥好橘子。 这滴水成冰的气温下,若是喝一口凉水,估计人肠胃都能被冻住,一瓣一瓣的橘子刚好解渴。一群考生看的眼睛都直了,同样是考生,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南宣府以及周边几个州府因为气候都不能种橘子,即使结果了味道也酸涩,不用想也知道湛非鱼吃的橘子是其他地方运送来的,存放在冰窖里的。 吃饱喝足的湛非鱼在考舍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顺带着思考这试帖诗该如何写。 陈县令擅长诗词,明月于水这题目并不难,不过要写的出彩却不容易,除了文采之外更重要的是立意。 这水可以是池塘、可以是湖是江,也可以是海,是写春月还是秋月…… 湛非鱼不求试帖诗写的多出彩,只要通顺便可,即便是县试,最看重的还是制艺文,试帖诗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用。 突然。 “我没有作弊……”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考棚的宁静,一众考生都被惊了一下。 有两个正在誊抄文章的考生手一抖,笔尖一偏字便错了,顿时面无血色。 两个衙役直接堵住了考生的嘴巴,粗暴的将人抓起来往外面拖了去,不久才如厕,回来就弄了个小抄,敢在县试上作弊,活腻味了! 湛非鱼不受影响,确定试帖诗格式都正确,押韵也没有错之后,这才开始在考卷上一笔一划的誊写。 如此一来,她就剩下第二道五经题没有写了。 不远处又有嘈杂声传来,却是一个考生冻狠了,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水污了卷子。 “大人,还请大人开恩,再给我一张卷子……”考生看着已经有三十多岁,嚎啕大哭的跟个孩子一般,“大人……” 钱平潮目光阴沉的看向不动如山的湛非鱼,死丫头过了年也才九岁,竟如此沉稳! 如丧考妣的中年考生哭嚎的看着被衙役没收的卷子,突然疯一般往前冲了去,衙役没有抓住,却是被他挣脱逃走了。 “你干什么?”怒喝声响起,中年考生却是打翻了另两个号舍考生的砚台。 糊满泪水的脸上露出狰狞又疯狂的笑来,中年考生右手猛的在砚台里抹了一把,随后一巴掌拍在隔壁考生的卷子上。 正答题的小考生是今年最小的一个,才七岁,这会呆呆的看着卷子上墨黑的手掌印,呆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靠!”湛非鱼一愣,眼瞅这中年考生疯子一般往自己这里跑过来了,顿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卷子往身后的凳子上一放,手中的考篮如同铁饼一般抡了过去。 砰一声响!别人的考篮里没多少东西,可湛非鱼的考篮是殷无衍让人准备的,还剩下不少吃食放在小碗里,再加上湛非鱼用了十成的力量。 中年男子被砸的嗷了一声,而两个衙役也赶到了,一把扭住他胳膊把人摁压在地上,“不许动!” 陈县令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院试三年考两次,每一次县试都会出些状况,可今年却是最严重的,自己的卷子污了,竟然丧心病狂的连毁了三人的考卷。 “大人。”两个衙役同样是面色难看,他们没有止住中年考生,这是他们失。 被污了卷子的前两个考生压着怒火坐在号舍里,若不是知道规矩,这会恨不能冲过来把罪魁祸首给打死。 而最小的考生终于反应过来了,哇一声大哭起来,“我的卷子……我的卷子毁了……” 湛非鱼回头看了一眼放凳子上的考卷,行礼之后不由问道:“禀大人,学生刚刚也是无奈之举,违规之处还请大人宽容。” “无妨,非你之过。”陈县令自然不会责备湛非鱼,若不是她反应快用考篮砸了这考生,只怕她的考卷也保不住了。 若是一般的问题,至多被赶出考场,可中年考生太行径太过于恶劣,面容威严的陈县令冷声道:“把人押进大牢!,等到县试结束之后再定夺。” 至于无辜被污了卷子的三人,赵教谕有心求情,“大人,此三人的卷子被毁了,还有多余的考卷,可否给三人换上?” 三个考生期翼的目光看向陈县令,他们也是被这疯子考生给害了。 “不可。”陈县令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希望一下子破灭了,三人表情呆滞的愣在号舍里。 湛非鱼虽然也同情三人的遭遇,却也能理解陈县令的做法,三人虽然无辜,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日后其他考生能否因为其他原因也要求换上新的考卷。 “大人,我要上告……”被衙役扣押的中年考生猛地一个挣扎,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赤红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她作弊!她号舍里有小抄!我刚刚看到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不说陈县令、主簿、赵教谕几个主试官一愣,就是考棚里的其他考生也都愣了一下。 作弊?今日有三百多人参加县试,但说湛非鱼作弊还真没几个人相信!读书人的圈子就这么大,湛非鱼也算是声名远播。 在林家私塾启蒙的时候,她虽被称为神童,可上泗县的读书人并不认可,七八岁的小姑娘,进学不到一年,这神童之名只怕是夸大其词。 可经过冬至文会后,湛非鱼的天赋已经得到了认可,之后她去县学读书,不单单是县学的夫子,包括一众生员都对湛非鱼赞不绝口。 而万举人被毒杀的案子,则把湛非鱼的名声推到了顶峰,粘贴在县衙外的考卷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是她的字,还是她的策问,都让人叹服。 而今日不过是县试的第一场,以湛非鱼的才学她真没必要作弊。 第132章 放榜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陈大人不敢搜号舍,难道是要包庇湛非鱼?”中年考生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似乎要让每个号舍的考生都听到他的话。 陈县令面如沉水,锐利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大吼大叫的中年考生,“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参加县试的考生都没有功名,一个白身在县试的考棚里当着三百多考生的面控诉县令作弊,往小里说是诬陷朝廷命官,往大里说则是科举舞弊。 中年考生低着头,身体瑟缩了两下,却依旧死咬着不松口,“传言湛非鱼拜师顾学士,陈大人你为了巴结顾学士所以才包庇湛非鱼!” “一派胡言!”赵教谕怒声一斥,对着陈县令拱手道:“大人,既然毛正峰言辞灼灼,大人不如让衙役搜查号舍。” 不搜那就是做贼心虚,难堵悠悠之口。 赵教谕越俎代庖的提议,只等着搜不出小抄,看毛正峰还怎么诬陷陈大人和小鱼! 陈县令板着脸,眉头微蹙,这事有点蹊跷。 毛正峰如此肯定号舍里有小抄,只怕早就布置好了,这就是一个陷阱,不知针对的是自己还是湛非鱼,陈县令微沉,亦或将自己和小鱼一网打尽? “大人,学生行的端坐的正,既然此人口出狂言的诬蔑学生考场作弊,恳请大人搜查号舍,让学生以证清白!”湛非鱼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目光澄清而坦然。 余光扫了一眼斜对面号舍里的钱平潮,湛非鱼接着道:“为了防止毛正峰再诬陷衙役包庇学生,还请大人派人先给毛正峰搜身,就让他亲自搜查号舍!” 沉思的陈县令并没有立刻开口,湛非鱼是没察觉到毛正峰的阴谋?还是打算瓮中捉鳖? 此时此景,也容不得陈县令多想,沉声命令道:“费捕头,你去把湛非鱼的考卷暂时收起来,你们两个给毛正峰搜身。” 半晌后,毛正峰装模作样的在桌上和凳子下摩挲了几下,似乎在检查小抄是不是藏在下面,之后又看向号舍的墙壁,四处看看后,直接对着右侧最下面的一块青砖抠了过去。 此时,只要有眼睛、有脑子的都看的出毛正峰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否则他怎么知道湛非鱼号舍的这块砖有松动。 “找到了!”毛正峰把青砖抠下来之后,大声嚷了一嗓子,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站在号舍外的湛非鱼,随后就把右手伸了进去,只等着掏出小抄这个铁证!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毛正峰惊恐万分的喊叫起来,右手不停的甩动着。 不是吧!湛非鱼瞪圆了双眼,小身板咻一下往旁边跳了去,大冬天的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惊恐万分的毛正峰试图让一旁的衙役帮忙,“救命……” 陈县令和赵教谕几人也被吓到了,谁能想到大冬天这砖头缝了藏了一条蛇,按理说天气冷的刺骨,蛇也该是冬眠了。 可或许是毛万峰抠砖头的动作给惊到了,一尺长的小蛇一口咬在了他手背上,蛇身体则缠在他手腕上缠了两圈,也难怪把毛万峰吓的脸都白了。 “禀大人,没有毒。”费捕头掐住蛇头一个用力扯了下来,之后猛地抖了几下,小蛇似乎被甩晕过去了。 湛非鱼别过头,打死也不敢瞄一眼。 她狠起来连玉面郎君都给杀了,可却怕极了蛇,一想到刚刚那场景,湛非鱼只感觉浑身都发毛。 搜小抄搜出一条蛇来,陈县令可以肯定湛非鱼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可看她扭过头,身体绷的笔直的模样,陈县令怔了一下,这是怕蛇? 可……转念一想陈县令就明白了,只怕是顾大学士派人暗中部署的,湛非鱼并不知晓。 冷眼看向毛正峰,陈县令厉声道:“毛正峰,你还需要继续搜查号舍吗?” 事先布置好的地方并没有小抄,毛正峰再蠢也知道出了变故,双腿一软的跌跪在地上,自己完了。 “带走!”懒得看他这悔不当初的模样,陈县令一声令下,两个捕快立刻上前抓住毛正峰把人拖出了号舍。 虽然耽搁了一炷香的时间,好在事实摆在眼前,毛正峰不过是信口开河的诬蔑而已,湛非鱼战战兢兢的坐回了号舍,总感觉后背有蛇。 湛非鱼的五经题打好了草稿,还没开始誊抄,便见到好几个考生提前把考卷交到了公案上。 每一场考试都是隔一日发案,也就意味着主试官要在一天两夜的时间里批阅完三百多份卷子。 提前交卷的考生都是奔着提坐堂号去的,说白了就是想让陈县令注意到自己的卷子,甚至能当堂批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有真才实学,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等到申时,云板声再次响起,所有考生停下笔,此刻再答题便当作弊处理,湛非鱼等到小吏收走了卷子后,这才把笔墨收拾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号舍。 如同进考棚一般,等候的一众考生待到龙门打开后,这才鱼贯而出。 走在最后面出来的湛非鱼一脸哀怨的看向殷无衍。 “我不知你怕。”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理亏,殷无衍避开那写满幽怨的双眼,快速用披风把湛非鱼裹了个严实,小暖炉也顺势塞到了她手中。 湛非鱼昂着下巴,傲娇的哼哼两声,人却乖巧的跟在殷无衍身边往外面走。 …… 太阳出来后,气温终于回升了,发案日便有好兆头,这让不少考生一大早就在茶楼、客栈的里等候着。 “坐好了。”看着湛非鱼半个身体都要趴到窗户外了,殷无衍伸手把人摁回椅子上。 湛非鱼虽然坐好了,却跟小猪仔一般哼哼两声,胖爪子指着自己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从考场回来,接连两个晚上都梦到考试时,一条蛇缠在自己脖子上,吓的湛非鱼嗷嗷直叫,即便有何暖陪着,湛非鱼也不敢睡了,只好点了蜡烛起来看书到天明。 “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殷无衍无奈的开口,冰冷的目光向身后一桌的重光看了过去。 “罪魁祸首”的重光苦着脸,恨不能让自己原地消失。 湛非鱼一声长叹,眨巴着双眼,清脆的小嗓音拖的悠长悠长,“不是我不想睡,我是不敢睡!睡了会做梦!” 小祖宗拜托你别火上浇油了!重光可怜巴巴的瞅着湛非鱼,七爷那眼刀子都要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 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我守着你。” 一瞬间,笑的如同偷腥得逞的小野猫,湛非鱼忙不迭的答应,“好,等发案了我就回去补觉!大哥哥,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看着殷无衍带着湛非鱼去外面看榜了,逃过一劫的重光踢了踢季朝策的小腿,“你倒给想个办法!我全身骨头都快被七爷给拆了。” “活该!”高冷的丢出两个字来,季大夫满脸嫌弃的开口:“你要是不手贱,七爷会揍你?” 原本只需要把青砖后的小抄拿走就可以了,重光偏要作怪,弄了条蛇放里面,防止蛇冬眠了起不到作用,还从季大夫这里弄了点药抹在砖块上。 所以毛正峰抠了砖块后,手一伸进去,这药味就刺激的小蛇苏醒过来。 “我哪知道胖丫头连人都敢杀,会怕一条没毒的蛇!”重光简直要冤枉死了,胖丫头胆子多肥啊,玉面郎君就是被她给抹脖子了。 为力证自己的冤枉,重光振振有词道:“你忘记之前在别院搜查周文泉的尸体,胖丫头还让我从义庄砍了一截手指头,我就没见她怕一下!你说胖丫头是不是故意陷害我,她根本不怕?” “你想多了!”季大夫将重光凑过来的老脸给推了回去,“观小鱼面色,心脾两虚,是典型的夜不能寐,多梦易醒,她是真被你吓到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一想到七爷还会用切磋武艺的名头把自己狠揍好几顿,重光只感觉前路一片黑暗,简直是生不如死。 “发案后小鱼必定在前十,下一场考试会提坐堂号,不用担心有蛇。”季大夫良心发现的安抚了两句。 瞬间满血复活了,重光蹭一下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嘚瑟的笑了起来,“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哈哈,我这张脸总算是保住了!” 虽然全身都痛,好在七爷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重光真没脸出去见人了。 鄙夷的看着得意的重光,季大夫毫不留情的拆穿,“不打你脸是因为七爷不想让小鱼知道,你不用自作多情。” 呃……重光脸上笑容一僵,有了胖丫头之后,自己这个忠心手下已经被七爷抛之脑后了。 街市上,虽然没有到放榜的时间,可不少读书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早早的挤在了最前面,也幸好今天出太阳了,站在外面也不会太冷。 “也不用这么挤吧?”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不停往面前挤的人群,疯狂的好似谁挤到最前面,谁的名次就在前面。 殷无衍护着湛非鱼退到不远处的台阶上站好。 “大哥哥听说京城会试的时候,会有榜下捉婿?”湛非鱼圆溜溜的双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还有抛绣球的,难道被乞丐捡到了也会嫁?” 殷无衍看向仰着头等自己回答的小姑娘,难道是过年长了一岁,对这些竟然感兴趣了,“都是事先约定好了,榜下捉婿不过是图个好兆头而已。” 人生四喜同一天也算是占了两样,确实是喜上加喜的好兆头,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那抛绣球呢?” 殷无衍目光微变,清冷的声音响起,“那是岭南道僮族的风俗。” 果真抛绣球是骗人的桥段!湛非鱼一抬头对上殷无衍幽深的凤眸,不由怔了一下,大哥哥这是…… 呃,反应过来的湛非鱼心虚摸了摸鼻子,果真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既然是岭南道那边的风俗,自己又怎么知道? 话本子这个借口也就骗骗不了解自己的外人,湛非鱼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拿来读书,怎么可能有时间看闲书。 而且文人对蛮夷基本是轻视的态度,又怎么会把蛮夷的习俗写到话本子里,再者一般写话本子的读书人都是为了赚银子,学问一般,对蛮夷更不会有多了解。 殷无衍舍不得小姑娘为难,屈指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谨言慎行。” 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我记住了。” 有人见衙役出现了,激动的喊了起来,“发案了……” 果真,随着三声礼炮声响起,快步而来的衙役们让围堵的人群让开一条路来,在墙上刷上了浆糊,开始粘贴榜单。 县试红榜用的是圆式,俗称团案,中间一个大大的“中”字,上长下短,为“贵”字头,围绕着“中”字的是第一圈,取二十人,外圈取三十人,整个团案一共五十人。 在团案外还有一张副榜,亦是候补榜单,榜上有名的考生依旧可以参加第二场考试,主试官会根据第一场的情况录取百人左右。 所以县试第一场有三百多人参加,淘汰一半的考生后,剩下的一百多人参加第二场招覆。 湛非鱼垫着脚看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幸好自己没去凑热闹,看榜的人这么疯狂,自己这小矮个绝对会被人潮淹没。 “陈大人取了你为正场第一名。”殷无衍沉声道,看着小姑娘瞬时笑开花的包子脸,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那明日的考试我就不用去号舍了?”湛非鱼脆声笑了起来,一想到号舍里有蛇,湛非鱼就感觉后背直发毛。 这会倒像是普通小姑娘了,殷无衍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等回去后让季朝策配驱蛇驱虫的药丸给小姑娘随身带着。 榜单前有人欢喜有人愁,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拥堵的人群终于散去了。 “大哥哥,我们也过去看看。”湛非鱼蹦蹦跶的跳下台阶,即使知道自己是第一名,可依旧想要亲眼看看榜单。 殷无衍迈开步子不急不缓的跟在湛非鱼身后。 第133章 作弊被抓 ,我去古代考科举 “咦?”仰着头看榜单的湛非鱼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里透露出几分狡黠和顽劣,“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哥哥,到时候你帮我个忙。” 殷无衍看向团案上排在湛非鱼名字后的三个字,视线冰冷的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回到农庄后,湛非鱼翻开顾轻舟从京城送过来的一大沓文章,是国子监还有京城最大的两个书院月考、季考的卷子,前五十名的制艺文、策问还有诗词都在。 湛非鱼要做的是一篇一篇文章的分析,哪一句好,好在什么地方;哪一句写的不好,该如何修改,套用顾轻舟的话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胖丫头。”书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重光拿着巴掌大的礼盒快速窜进了书房,献宝一般放到书桌上,“打开看看。” 湛非鱼搁下笔,不领情的哼哼两声,“重光叔,你这是无事献殷勤!” “叔错了还不成,你看赔礼都送来了,胖丫头,你只是做了两天噩梦,你叔的小命都快不保了。”重光哭丧着脸,七爷再指点自己几晚上,他这全身骨头都要断了。 湛非鱼抿嘴笑了起来,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块水头极好的双色翡翠,绿部分雕刻成鲤鱼状,紫色则被雕刻成翻滚的云雾。 “一年的俸禄都在这里了。”重光显摆的开口,原本是打算等湛非鱼过了院试后送给她的贺礼,这会提前拿出来当赔礼了,他还得重新寻摸一个贺礼。 湛非鱼的确很喜欢,笑弯了双眼,“行,我们的事一笔勾销。” “记得和七爷说啊。”重光不放心的叮嘱一声,见湛非鱼乖巧的直点头,活动了一下酸痛僵硬的身体,“你继续看书,我去补个觉。” 书房再一次归于安静,湛非鱼接着看手中的策问,这一次县试要考五场,她打算一直住在农庄,等最后发案了再回村。 离家之前湛非鱼也让李氏和湛老大不用来县里陪考,即使出了太阳这天依旧有些冷,从村里到上泗县城只能坐牛车,没个遮挡,半个时辰能把人冻僵了。 可湛非鱼哪想到第一天李氏和湛老大就在湛文诚的陪同之下过来了,只是当时天太黑,参加县试的人有多,浩浩荡荡好几百人,夫妇俩并没有看到湛非鱼。 而今日正场放榜,湛文诚先把整整一牛车的蔬菜、鸡鸭、两只兔子、三只野鸡送去了泰福酒楼,这一忙碌就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 “叔,你洗洗手,我这就带你和婶子去看榜。”湛文诚赶忙打了水给帮忙搬菜的湛老大洗手,笑着开口道:“才放榜的时候人太多,挤都挤不进去。” “嗯,不着急。”湛老大还是沉闷寡言的性子。 他就认识几个字,也看不懂榜单,总不能让文诚放着差事不管去看榜,这会虽然迟了一点,可榜单也不会跑,早去晚去其实都一样。 片刻后,收拾妥当的湛文诚带着李氏和湛老大离开了酒楼,一路上却也听到不少路人在谈论榜单的事。 当听到湛非鱼正场第一名时,李氏和湛老大不由笑了起来,夫妇俩步伐更加急切。 “叔、婶子,这就是小鱼的名字,第一名。”湛文诚指着团案上的名字,满脸的喜悦和自豪,小鱼越好,他们湛氏一族就越兴旺。 “小鱼读书太辛苦了。”李氏哽咽的抹了抹眼角,每一次看到湛非鱼天不亮就起床,即使是滴水成冰的冬日也是如此,李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农家小姑娘过的都苦,四五岁就喂鸡喂鸭的,七八岁就能下田下地干活了,吃不饱穿不暖,之前李氏宁可和湛老大和离,和老宅撕破脸也要供湛非鱼读书,不就是想让唯一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 可自从湛非鱼读书之后,李氏才知道读书比干农活更苦更累,整个金林村谁家孩子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月上中天了还熬灯点蜡的写字。 好在老天不负有心人,小鱼终于考上了。 “你别哭,小鱼争气着呢。”湛老大安慰的拍了拍李氏的胳膊,黝黑的脸庞上满是自豪,他的女儿是第一名,几百个人里的头名! 李氏也是一时情绪激动,这会笑着开口道:“文诚,你要忙就去忙,我和你叔回村就行了。” 虽然把泰福酒楼的菜都送过去了,湛文诚还打算去其他酒楼客栈问问,他也不和李氏、湛老大客套,“那行,叔、婶子,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去小心一点。” 县试有五场,但小鱼第一场就考了第一名,后面四场肯定也没问题,一想到金林村要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湛文诚对今日之行更有信心了,之前他一直没去谈生意就是等着正场放榜。“不是说要给小鱼做两双鞋吗?我们这就去买布?”湛老大回头又看了看大红的榜单,这才和李氏并肩离开了。 半晌后,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瞄了一眼李氏,慢吞吞的跟着两人身后。 有经过的路人看了一眼就猜到这男人只怕是个贼,被盯上的正是前面那对夫妇,虽然只是普通的棉布袄子,但上面没有打补丁,想来家境还不错。 “我的荷包!”李氏急的喊了一嗓子。 可她的速度哪有毛贼快,眨眼的功夫男人就攥着李氏的装着铜板和碎银子的钱袋子向着不远处跑了去。 “我去追!”湛老大终于反应过来了,丢下话拔腿就追了上去。 李氏也赶忙追了过去,小偷跑的快,但干惯农活的湛老大体力也好,片刻后,终于在巷子里把人追上了。 把钱袋子一把塞进衣襟里,没想到跑进死胡同,男人恶狠狠的瞪着堵在巷子口的湛老大,喘着粗气威胁道:“快让开!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把钱袋子还回来!”湛老大粗声粗气的回了一句。 对比身材干瘦,气喘吁吁的小偷,湛老大也不高大,但他有一把子力气,而对方只有一人,湛老大就更不怕了,板着脸怒道:“快点!” “什么钱袋子?你他妈的是穷疯了,敢讹诈老子?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你冯爷是差钱的主吗?”梗着脖子骂了两句,冯二气势汹汹的往巷子口走了过来,“给老子让开!” 湛老大快速的抓住了冯二的胳膊,左手就往他的衣襟处伸了过去,想把李氏的钱袋子给抢回来。 “抢银子了!杀人了!”冯二扯着嗓子叫唤起来,立刻就和湛老大厮打起来,虽然没什么力气,可常年混迹在街头巷尾的冯二打起架来还是几分章法。 砰一声!后一步跑过来的李氏还有几个路人就看到湛老大一个推搡把冯二推了个四脚朝天。 “杀人了……没天理啊……”一屁股墩摔在地上,冯二干脆耍无赖的大喊大叫着,一手捂着胸口,还满脸痛苦的抽搐了几下,好似真的被湛老大给打伤了。 “你这个泼皮无赖!”湛老大气的骂了一句,快步上前摁住冯二,把他塞进衣襟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 李氏赶忙接了过来,打开钱袋子一看,二两碎银子还在,至于里面的铜板她就没数了,“当家的,没事,银子都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巷子口的路人看了看李氏和湛老大夫妇俩,再看着还坐地上要死要活的冯二,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出冯二是个小偷,只不过被失主发现了,又把钱袋子抢了回去。 当然,大家看归看,也没人去喊巡街的衙役过来,平头老百姓没人愿意招惹这些地痞无赖。 半晌后,李氏和湛老大离开了,看热闹的路人也都走了,坐地上的冯二阴着脸呸了一声,扶着墙站起身来。 “呦,小郎君你没事吧?”一道关切的声音响起,却见一个灰色衣裳的老头从巷子口走了进来,快速的扶住了冯二,“我扶你去医馆。” “多谢老丈帮忙,我没事,不用看大夫。”冯二贼兮兮的道谢着,借着被老头搀扶的机会,身体踉跄了一下,像是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了老头身上,右手快速的把老头的钱袋子给顺走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冯二一开始盯上的就是他,老头大早上的就在面摊上吃了一碗肉丝面,还加了一个卤蛋,他付账的时候就被冯二给盯上了。 可谁知道盯了半条街,老头子一转身就不见了,冯二当时还感觉倒霉,白忙活了一场,谁曾想就看到了李氏和湛老大夫妇。 当小偷的除了手快之外,还得有一双利眼。 冯二看李氏和湛老大的肤色就知道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尤其是湛老大那一双手,绝对是种田种地的好手,夫妇俩穿着厚棉衣,说明日子过的不错,冯二自然就换了目标。 却没想到湛老大虽是个庄稼汉,可胆子不小,竟然敢追他!冯二熟悉路况原本能避开的,可要逃走的那条路上却看到了巡街的衙役,冯二不得已只能换了一条路跑。 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另一条路上有马车堵路,这一折腾冯二就跑到了这条死胡同,也就湛老大给堵住了,还把钱袋子抢走了。 “老丈,我没事了,我先走了,否则我老娘我儿子要担心了。”塞到袖子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冯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数银子,脚步极快的离开了。 老者目光阴森森的看着离开的冯二,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却是往巷子尽头走了去。 足尖一个点地,老头却是越过了墙壁消失在巷子里,除了刚刚离开的冯二,没人看到老头曾来过巷子里。 …… 县试第二场又称为招覆,考试内容和第一场正场几乎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四书五经和试帖诗的题目不同罢了。 提坐堂号的十个考生坐在主试官的眼皮子底下答卷,公堂下方左右两侧各摆了五张桌子,湛非鱼左侧第一张桌子,第二名的钱平潮则是右侧第一的位置,十人依次坐下。 云板声三击后,考试便开始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钱平潮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端坐在公堂正前方的陈县令,目光复杂的变化着,陈大人擅长诗词,可评卷时他更看重的却是制艺文。 第一场考试时,自己不该把精力放在了试帖诗上,否则湛非鱼凭什么抢走自己的第一名?而这一场招覆,钱平潮打算先把试帖诗写了,花更多的时间放在四书五经题上。 提坐堂号的十人能在三百多考生里脱颖而出,都是有真才实学,因此即使在主试官的注视下考试,十人也就一开始有点紧张,此刻十人都在认真的答卷。 等到中午时分,湛非鱼举手示意要去如厕,衙役和之前搜身的胖婶子得令后走了过来,陪同湛非鱼一起出去。 “我肚子有点难受,请多等一下。”湛非鱼尴尬的说了一句,随后动作迅速的进了茅厕。 因为还在考试,一般人吃喝也好,如厕也罢,速度都很快,湛非鱼这一次如厕的时间的确长了一点。 陈县令从考棚巡视了一圈回到公堂上,看了一眼湛非鱼的桌子,试卷还是空白一片,不过稿纸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 只看了几眼,陈县令威严冷肃的脸庞上却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写的一手好文章,破题尤其精妙,不愧是顾学士的弟子。 赵教谕往外面看了一眼,小鱼怎么还还没回来,难道吃坏肚子了? 好在不需要赵教谕多担心,湛非鱼快步回来了,坐下后认真又专注的开始答卷。 一个时辰后,钱平潮却是举手示意交卷。 站起身来,钱平潮轻蔑的看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湛非鱼,提前交卷足以说明自己的文章功底强过湛非鱼许多。 钱平潮双手合拢的行了个礼,态度谦逊,“恳请大人当堂批阅,学生……” 坐在下面的九个提坐堂号的考生傻眼了,端坐在公堂上方的赵教谕几个主试官也愣住了。 就在钱平潮行礼时,一个纸团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好巧不巧的刚好砸到了陈县令的脸上。 第134章 冯二之死 ,我去古代考科举 看到陈县令面色铁青的捡起纸团,呆愣的钱平潮反应过来,惊恐万分的开口:“大人,这不是学生的,一定有人陷害学生!” “噤声!”一声怒斥,陈县令手上动作不停的把纸团展开了。 这一次不需要陈县令开口,之前中年考生发疯一连毁了三人的考卷,这会钱平潮袖中有纸团飞出,费捕头和另一个捕快快步上前把人给摁压在地上。 若是再来一个疯子毁了他人考卷,上泗县这一次的县试真的是名声扫地了。 “这是?”赵教谕接过皱巴巴的纸张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至少二十首诗,题目也很广,看起来是在押题,只不过这一场考试的试帖诗题目并不在其中。 或许是为了不留下证据,这字迹是中规中矩,看不出个人的风格,可众目睽睽之下有纸团从袖中飞出,这就是作弊。 “大人,冤枉那!这不是我的!”跪在地上的钱平潮惊慌的喊叫着,脑子一阵一阵的发蒙,他根本不知道这纸团从何而来。 “住口,本官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陈县令厉声怒斥,这纸团是从钱平潮袖中飞出来的,这就是铁证。 陈县令不想耽搁其他人考试,沉声道:“其他人继续答卷,费捕头把钱平潮押进大牢!” “不!”跪地上的钱平潮猛地挣扎起来,身为读书人,他比谁都清楚科举作弊的后果。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看着湛非鱼“奸计得逞”的笑容时,钱平潮这才反应过来。 “大人,是湛非鱼陷害我!这小抄是她嫁祸给我的!”钱平潮怒声喊了起来,在考场作弊,轻则会被驱逐出场,取消考试资格,甚至还可能戴枷锁游街示众,重则被判监禁被流放都有可能。 而陈县令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第一场考试发疯的毛正峰后来被拖到县衙外打了三十大板,这会还被关押在大牢里,钱平潮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场,说不定十年之内都不能再科举。 “大人,学生冤枉!”钱平潮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又惊又怒,恨不能把湛非鱼碎尸万段! 科举作弊的罪名一旦被定下,黄老伯肯定不会再拿银子供自己读书了,一想到要和村里那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田干活,钱平潮只能把嫁祸的罪名牢牢的摁在湛非鱼头上,如此自己才能脱身。 陈县令还没开口,赵教谕气狠了,站起身来怒斥,“简直一派胡言!” 湛非鱼是县学的学生,也就是赵教谕的学生,他哪能容钱平潮这般诬蔑,赵教谕压着怒火质问道:“你们十人提坐堂号,众目睽睽之下,你说小鱼如何栽赃嫁祸于你?” 公堂上除了陈县令几位主试官之外,两旁还有两个捕快和两个小吏,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湛非鱼怎么把纸团塞到钱平潮袖子里? 毕竟他们一人坐在左边,一人坐在右边,中间隔着两米多宽,难道还能凭空塞物不成? 利用如厕的机会隐身,然后把殷无衍准备好的纸团偷偷塞进钱平潮的袖子里,再跑回茅厕的湛非鱼绷着包子脸,站起身来气愤道:“大人,学生才是冤枉,钱平潮不过是想把学生拖下水,此人心胸狭窄、歹毒又阴险,还请大人重判!” 一番控诉后,深藏功与名的湛非鱼坐了下来,拿起笔咻咻开始誊抄,这气呼呼的小模样看着孩子气十足。 其余八个考生看了看湛非鱼,再看了看面容狰狞的钱平潮,这事虽然有点蹊跷,可说是湛非鱼栽赃陷害就太牵强了。 进考棚之前,有衙役搜查,而他们十人提坐堂号,进公堂之前又被查了一遍。 湛非鱼是个小姑娘,正场又是第一名,她是第一个接受检查然后进来的,中间如厕了一次,湛非鱼就没离开座位,更没有接近钱平潮。 “拖下去!”不管钱平潮如何不甘,事实摆在面前,陈县令一声令下,费捕头把他嘴巴直接堵了起来,然后拖了出去。 公堂再次恢复了平静,陈县令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认真答卷的湛非鱼,眼底有笑意快速闪过,小姑娘装的倒挺像! 等到申时考试结束后,一百多考生排队出了龙门,出去后,众人就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说起钱平潮的事来。 “不会真的作弊吧?”考生甲震惊的开口,那可是正场第二名,转念一想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脸上又多了点喜悦。 “你傻啊,一共两次搜检,钱平潮怎么可能夹带?”考生乙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又看了看四周,考生乙拽着同窗走到角落里,“我和钱平潮也算认识几年了,他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尤其擅长诗词,县试的考题又没有泄露,夹带小抄有什么用?” “难道真有人陷害钱平潮?”考生甲震惊的瞪大眼,敢在县试里动手脚,这胆子得有多大啊! “我听说钱平潮被拖出去时高喊着是湛非鱼陷害他……”这话没说完,就被同窗给捂住了嘴巴。 “谨言慎行。”其他的考生还想议论,自家长辈或者夫子立刻警告出声,真要说也该回家再谈论,担心隔墙有耳。 虽然也有人怀疑到湛非鱼身上,毕竟一个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干掉了钱平潮,湛非鱼这个县案首的位置是坐稳了。 可听提坐堂号的其余八个考生所说,湛非鱼从进场开始就没接触过钱平潮,绝对没机会陷害他,这事变成了未解之谜。 待三日招覆放榜,依旧是好几百人拥挤榜前,即使之前落榜的考生,也想知道有哪些人榜上有名。 团案上只有取了二十人,副榜也从之前的百人减到四十人,经过两场考试,三百多考生就剩下了六十人。 而这六十人中前十名并不需要再参加第三场的再覆,和第四场第五场的连覆,他们可以回家备考,等四月直接去南宣府参加府试。 同一时间,县衙后院的书房。 白廉清把提神的浓茶递给了陈县令,“大人不必如此忧心,湛非鱼既然是顾大学士的弟子,这些阴险小人算计不到她身上。” 自古寒门难出贵子,除了是因为寒门弟子启蒙迟,没有足够的银子供他们读书科举外,也是因为求学途中但凡有点意外,科举之路轻易就被断送了。 湛非鱼拜师顾大学士,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但朝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动湛非鱼之前就要掂量一下,是否能扛得住顾学士这个老师的打击报复。 “县试不过考了两场就接连出了状况,这手段看着高明实则粗糙,不像是仝家或者秦家的风格。”陈县令凝眉思索着。 第一场考试时,毛正峰疯一般的连毁三人的考卷,没有毁掉湛非鱼的试卷后就诬蔑她号舍藏有小抄。 可陈县令身为父母官,当时只要他偏向湛非鱼,试卷被毁了,他完全能做主给湛非鱼换上新的考卷。 至于搜查小抄,无凭无据的,陈县令不需要理睬毛正峰的指控,难道来一个人举报作弊,就要搜查号舍?那县试也不用正常进行了。 至于钱平潮袖中飞出的纸团,陈县令当时就知道他被人算计了,钱平潮正场时的试帖诗堪称佳作。 再者他即便要作弊,事先多背一些诗词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的把小抄带到考场来,来一个人赃并获。 “大人,正场时毛正峰诬蔑湛非鱼号舍藏有小抄,招覆时,钱平潮袖中有纸团飞出,难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廉清倒不认为湛非鱼有这个手段,只怕是顾大学士暗中安排的。 白廉清不解的时这毛正峰和钱平潮受何人指使?在上泗县湛非鱼还有仇人不成? “技不如人罢了。”陈县令声音冷了几分,在县试上动手脚就是不把他这个主试官放在眼里,从这一点上来看,陈县令不认为幕后指使人在上泗县。 “此人只怕来自南宣府或者其他州府,湛非鱼拜师顾学士,这就是原罪。”陈县令对此深有感触,当年刘謇打压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触犯国法的是刘氏族人,自己按照刑律宣判,却被刘謇赶出京城在上泗县当了七年县令。 普通人在豪门世族眼中就是蝼蚁一般,但凡碍了他们的眼,便要喊打喊杀,没有任何理由。 身为陈县令的幕僚,白廉清自然懂得陈县令的意难平,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县试,在大人即将升迁的时间点上,绝不能闹出科举作弊的风波。 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白廉清开口道:“大人所言甚是,在上泗县有大人您看顾着,一般人绝不敢算计湛非鱼,张秀才这半年多一直龟缩在张家私塾里,连文会都很少参加。” 以前张秀才因为和林夫子旧怨针对湛非鱼,那个时候湛非鱼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蒙童,谁都能踩一脚。 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之后,张秀才就是找老天爷借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出手了,若不是家业根基都在上泗县,白廉清感觉张秀才都打算举家搬迁了。 “大人,若是南宣府那边动的手,如果不是仝家和秦家,极有可能是大人挡了谁的路。”白廉清想到陈县令即将调任南宣府同知,这个位置多少人觊觎着,大人若因为县试被牵连,那其他人就有上位的机会了。 “可能性不大,若是南宣府的官员,不会拿湛非鱼做筏子。”陈县令摸着短胡须沉思着,湛非鱼拜师顾学士这个传闻并不是假的,即使有人不相信,但也不会冒险去得罪湛非鱼。 陈县令的确担心这事冲着自己来的,虽说曾经的座师刘謇刘大人被流放边疆了,但刘家朝中还有些姻亲故交,最重要的是刘謇是大皇子一脉的人,自己之前是个七品县令,朝中那些人懒得理会。 但如今自己升任南宣府同知,大皇子一脉的人稍微使个绊子,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当然。也有可能是冲着湛非鱼的,只不过现在线索太少,陈县令也无从判断。 书房外,脚步声急匆匆而来,陈县令和白廉清同时向门口看了去。 “大人,白先生。”费捕头行礼之后,正色的回禀道:“大人,西街葫芦巷发生了命案,死者冯二是个惯偷,患有心疾,卑职原以为冯二是因为心疾而死,可仵作验尸后,冯二身上有多处淤青痕迹,死前曾和人发生过打斗。” 一般发生了命案,费捕头肯定要禀告陈县令这个父母官,但这几日陈县令在忙着县试,再加上左右邻居都道冯二有心疾,年纪越大后心疾越严重。 回春堂的老大夫和济世堂的徐大夫都给他诊断过,都断定冯二活不过三十岁。 当然,如果冯二平日里不注意,心疾随时都可能发作,一旦发作那就没救了,所以费捕头早上去了冯二的家中后,只当是普通的命案来处理。 “冯二的死因是因为和人打斗导致的?”陈县令问出了关键,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些地痞无赖一贯是欺软怕硬,碰到硬茬被打一顿太正常不过。 费捕头点点头,沉声道:“卑职派了人在街上询问过,有人道三日前湛非鱼的父亲和冯二在巷子里发生过打斗。” 书房瞬间陷入了安静,陈县令和白廉清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刚刚他们还在推断幕后人是冲着谁来的,现在倒是明了了。 “派人去农庄通知湛非鱼,你随本官去现场。”陈县令站起身来,这一刻突然庆幸湛非鱼当初被过继了。 湛老大即使“误杀”了冯二,从律法上而言,此案和湛非鱼并无太大干系,不会阻碍她科举。 “大人。”白廉清走到陈县令身旁,低声道:“我去金林村见一见湛老大。” 冯二之死很是蹊跷,但幕后人既然以此来算计湛非鱼,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白廉清打算先询问一下湛老大事情的经过。 若真对他不利,白廉清也可以稍微“指点”一下,如此一来即便上了公堂,湛老大的供词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陈县令明白的点点头,“如此也好,你也需注意安全。” 第135章 幕后之人 ,我去古代考科举 书房里,正在温习功课的湛非鱼半点不知道湛老大在第一天放榜的时候就遇到事了。 前院正厅,何暖把茶水放到桌上,“赵捕快请稍等,小姐马上就到。” “多谢姑娘。”赵捕快赶忙道谢,视线有些急切的向着门外张望着。 不过一想到湛非鱼如今能有这样一座精致的小农庄,想必她是真的拜师顾大学士了,这么一想赵捕快的担心又放了下来。 湛非鱼放下书匆匆而来,她打算等到县试放榜后再回金林村一趟,所以这几日还留在庄子里,却没想到会出事。 “小鱼。”看到湛非鱼,赵捕快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两人也算熟悉,赵捕快快速的把冯二的事情说了一遍,“费捕头之前只当冯二是心疾发作而死,不曾想他身上有打斗留下的淤青痕迹。” “抢了我娘的钱袋子,我爹和冯二打起来了,今天早上冯二被邻居发现死在屋内?”湛非鱼眼神冰冷下来,周身弥漫着杀气。 这事若是冲着自己来的,湛非鱼并不会多生气,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幕后人却把湛老大和李氏牵扯进来了,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小嗓音微微上扬,“这么说我爹要背上误杀的罪名了?” 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赵捕快莫名的感觉到后背一凉,为什么感觉笑容这么瘆人呢? “陈大人说小鱼你已经过继了,这事于你没多大妨碍。”赵捕快赶忙说了一句,也幸好是被过继了,否则还真是个大麻烦。 湛非鱼凝眉思索着,这事必定是冲着自己来,“我和你去一趟县衙。” “大人和费捕头去了冯二家,发生命案后大人就让我过来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赵捕快来的匆忙,也就知道大致的情况。 西街葫芦巷一直走到头就是冯二的家,其实也就是两间快倒塌的破屋子,之前是隔壁这户人家的柴房,也不知冯二用了什么手段,半抢半买的给弄到手了。 “赵捕快,你先进去,我避开人从屋子后面进去。”湛非鱼一说,赵捕快就明白的点点头。 何生赶着马车饶了一圈就停在冯二两间破屋的侧面。 下了马车后,何生刚打算带着湛非鱼翻墙进入冯二家,却见湛非鱼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 目测了一下这围墙的高度,湛非鱼借着助跑的速度,右脚往墙上一蹬,身体往上跃的同时双手随即撑在围墙顶部,一个漂亮的腾跃就翻过了围墙。 “什么人!”怒喝声同时响起,费捕头第一时间挡在了陈县令面前,咻一下抽出了佩刀。 翻过围墙落在地上的湛非鱼对上陈县令错愕的表情,不由尴尬的笑了起来,“大人,学生冒犯了。” “你?”陈县令看了看围墙,不算多高,可湛非鱼是个小矮个,她这身手利落的很。 费捕头把刀收进了刀鞘,陈县令是文人只看出湛非鱼动作迅速敏捷,可身为武者的费捕头却看出点门道来了,湛非鱼落地的瞬间下盘很稳,分明是练过的,而且至少是练过好几年。 “下次不可胡闹!”陈县令说了一句,却也没责备什么,“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 “是。”湛非鱼打量了一下破烂的小院子。 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左边是一间厨房,门都摇摇欲坠了,看得出冯二是很少进厨房。 紧邻的屋子就是冯二的房间,即使天气还挺冷,可屋子里却散发出一股子霉味,一张桌两把椅子上都是污垢,桌上是还有没洗的碗筷和空酒壶。 床上的被子看着还挺厚,但明显是很少拿出去晾晒,被面上到处都是黑黑的污渍。 散发着脚臭味的鞋子随意的丢在床前,床尾摆了两张长凳,上面放了个大木箱子,估计就是冯二的衣柜,家徒四壁不过如此。 陈县令和费捕头见湛非鱼神色如常的打量着屋子,这哪像是九岁的小姑娘,县衙的捕快进了这散发着霉味、臭味、腐烂味的屋子都会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大人,我听赵捕快说冯二是个惯偷,有严重的心疾。”湛非鱼估计尸体已经被送回衙门了,毕竟死了三天,即使是现在的天气,估计也有些腐烂了。 费捕头见陈县令点头后,这才给湛非鱼详细的说了起来,“冯二大概是四岁的时候被丢弃在上泗县街头,后来被个乞丐收养了,他十岁那年乞丐病死了,冯二就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养活自己,后来学会偷东西了就以此为生,因为他有心疾,即使被失主抓住了也不敢动手。” 心疾就好似一张保命符,冯二仗着这个在上泗县站住了脚,即使是地痞无赖也不怎么招惹他,打架斗殴没什么,可若是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我娘比较警觉,发现钱袋子被冯二偷走并不奇怪,可我爹他竟然能抓到冯二?”湛非鱼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湛老大虽然有一把力气,可反应没那么快,冯二却是惯偷,对路况肯定熟悉,要避开湛老大的追捕太容易不过。 陈县令认同的点点头,冯二既然能靠偷窃为生,最擅长的肯定就是逃跑。 陈县令也见过湛老大,那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等他反应过来,冯二早就跑远了,随便绕几个路口就能把湛老大甩掉。 “冯二跑到了死胡同这才被你爹给堵住了。”费捕头回了一句。 冯二的屋里没什么可疑之处,费捕头换上了便装,随后带着陈县令和湛非鱼去了事发的地点。 “卑职问过湛文诚,湛老大和李氏看过榜单后打算去西街的布庄买布。”费捕头此时站的地方是个路口,再往前面右拐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去西街。 “劳烦费捕头带路,我想看看那个死胡同。”湛非鱼看了看四周,不时有路人走过,不远处也有几家铺子,要找目击证人并不困难。 片刻后,费捕头把湛非鱼、陈县令带去了巷子。 湛非鱼计算了一下时间,从路口跑到巷子这里半盏茶的时间都要不到,冯二有心疾跑不快,那至多也就三四分钟。 “小鱼,你可看出什么了?”陈县令询问的看向湛非鱼,却是有几分考校的意思。 比起读书的天资,陈县令更看重湛非鱼遇人遇事时的思考和判断,看问题时能切中要害,而不是一味的读死书,最后成了一个书呆子。 “刚刚过来时,我看左侧那巷子拐过去好像是片民居。”湛非鱼转身眺望着左前方,西街这边有不少铺子,但比起东大街物品高昂的价格,西街的东西绝对是物美价廉。 而西街也住了不少人,因为家境并不富裕,房子也不是很大,一幢一幢的房屋连成一片,一条一条的小巷子错综复杂的,若不是住在这儿的人十有八九会迷路。 “冯二偷了钱袋后要逃走,那边是最佳的地点。”湛非鱼说出了第一个疑惑。 拐进左侧那片民居的巷子,就好似鱼入大海,冯二跑的再慢都能甩开身后追赶的湛老大。 湛非鱼再次道:“如果继续往前跑就进入了西街,那儿铺子多,推小车的小摊子也多,路人更多,若要藏身也容易。” 上泗县最繁华的是东大街,可最热闹的却是西街,湛非鱼都知道这情况,冯二这个惯偷不可能不知晓,而他偏偏跑到这个死胡同里,被湛老大给堵住了。 “陈大人,如果冯二的死是被人设计好的,那这两条路当时必定出了状况,冯二只能慌不择路的往这里跑。”湛非鱼目前还不清楚幕后人是谁,尤其冯二已经死了,线索就断了。 但如果有人故意把冯二逼到死胡同里来,那么不管是通往民居的那条巷子,可是往西街去的那路口肯定出了问题,这反而是查清案子的突破口。 “大人,我立刻派人秘密去调查。”费捕头不得不惊叹湛非鱼的聪慧,即便是自己也没想的这么深。 “去吧,不要打草惊蛇。”陈县令示意费捕头先离开,毕竟案发已经有三日了,若再不抓紧,可能线索又断了。 县试还有三场考试,湛非鱼虽然可以直接参加府试,但她并不适合和陈县令这个主试官一起出现在人前。 该看的都看了,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湛非鱼和陈县令告辞后,就打算回金林村一趟,结果一掀开马车帘子,一只修长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 湛非鱼咧嘴一笑,把胖爪子塞到殷无衍手中,借着他的力度上了马车,“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殷无衍把暖炉塞到湛非鱼手中,“可有什么线索?” “冯二的死处处透着蹊跷,但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陈县令已经让费捕头秘密调查了。”湛非鱼双眼圆溜溜的看向殷无衍,浓黑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眨动着,说不出的狡黠和灵慧,“大哥哥,其实有没有线索都无妨。” 看着昂着下巴,面带得意的小姑娘,殷无衍眼底有笑意闪过,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釜底抽薪!”湛非鱼说的斩钉截铁,嘚瑟像是偷腥得逞的小野猫。 “冯二有严重心疾,他又无亲无故的,就算死了也激不起任何波浪,只要陈大人把冯二的死当成正常死亡处理,我倒要看看幕后人能怎么样?”湛非鱼就是打算耍无赖! 冯二的死即使和湛老大有关,可没有亲人上告,只要县衙这边直接判了是心疾发作而死,幕后人事先部署的太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幕后人既然布下这个局,自然还有后招。”殷无衍沉声道。 “多做多错!冯二死了,若是有人冒充他的家人往衙门递状子,陈大人那就是一抓一个准!若是幕后人不出手,只是把冯二的死散播出去。” 湛非鱼咯咯笑了起来,飞扬的眉宇里满是自信,“冯二是个惯偷,上泗县的人对他是深恶痛绝,别说幕后人没有确切证据指控,就算有,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再者世人趋吉避凶,我若成了县案首,之后府试院试都能独占鳌头,即使幕后人使银子,也没几个人敢给我泼脏水!” 如果湛非鱼只是个乡野小丫头,那局面就不同了?可她若考取了秀才功名,谁敢为了几两银子和她过不去。 殷无衍毫不客气的戳了戳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冷声道:“这是下下策,再想。” 刚刚还得意的湛非鱼瞬间蔫了下来,歪着头可怜兮兮的瞅着殷无衍,“想不出来,我这脑子只适合读书。” 从本质上而言,湛非鱼的确不是个善茬,谁敢伸手害她,她绝对会毫不客气的剁掉对方的爪子! 可让她主动去下套去害人,湛非鱼感觉脑子不够用啊,她属于被动防御型,不擅长主动进攻。 “大哥哥,你稍微给点暗示?”湛非鱼伸出手讨好的拉了拉殷无衍的袖子。 顺势握住作怪的胖爪子,柔软的好像是一团小棉花,殷无衍心跟着软了下来,“不管是毛正峰陷害你号舍里藏小抄,还是冯二之死,看似能让你万劫不复,实则只需陈渭彬偏向你便可化解。” “嗯,要说歹毒的确歹毒,可计划却不够周全,而且对官场并不多了解。”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道:“不,对方或许认为陈县令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徇私,那么这两个计划的确能成功。” 若是一个不知变通、古板又认死理的县令,毛正峰既然指控了,那必定会搜查号舍;冯二身上有打斗的淤伤,而有人目睹了湛老大和冯二动手了,那么湛老大就有杀人嫌疑。 双眼倏地瞪圆了,湛非鱼询问的看向殷无衍,“大哥哥,难道这是内宅女子所为?是秦氏?” 普通老百姓消息闭塞,他们对陈县令的了解源于传闻,可普通人没这么大本事买通毛正峰,也没这么银子环环相扣的部署冯二之死。 而有钱的人一般是商贾,商贾大多精明狡猾,湛非鱼之前干掉了仝同知的小舅子孙福,那可是南宣府最大的商贾,有这个例子在,绝对没哪个商贾敢暗算湛非鱼。 再者湛非鱼也没得罪什么大富商,传言如今日进斗金的香胰子铺子和湛非鱼老师有点关系,多少商人想和湛非鱼搭上关系,若不是因为湛非鱼要参加县试,估计她家门槛都要被踩平了。 这么一排除就剩下秦氏一人了,深感冤枉的湛非鱼不解道:“她难道是要给万云浩报仇?可万云浩是被刘謇毒杀的!” 第136章 耍赖到底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36章 之前幕僚周文泉的尸体在别院被找到之后,刘管家禁不住禁龙卫的刑罚全都招供了,而且周文泉在京城的一处私宅里还藏有一本账簿和三封密信,在其中记录了刘謇贪赃枉法的证据。 刘謇被革职再被流放,为了保全刘氏子弟,他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其中就包括毒杀万云浩,湛非鱼怎么都想不通秦氏为什么要报复自己。 “自己去查。”殷无衍打算拿秦氏来当磨刀石,小姑娘日后去了京城,即便有顾学士护着,但依旧会遇到许多麻烦。 而且南陵顾氏很不满顾学士收徒,甚至打算从族中挑选优秀的子弟送去京城,殷无衍自信能护住湛非鱼,可他一年到头留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不怕一万就万一,所以只能让小姑娘变得强大起来。 湛非鱼也不是怕事的人,尤其秦氏把湛老大牵扯进来了,“好,我自己去查!” “我把重光留给你。”殷无衍虽然送了何生和何暖过来,但两人如今只是奴仆,要查秦氏的话并不方便。 …… 殷无衍把湛非鱼送回金林村后就先离开了,而此时白廉清早已从湛老大暂住的木屋走了。 “小鱼,你怎么回来了?”李氏错愕的看着从院门外走进来的湛非鱼,随即就笑着迎了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走了?” 李氏一直以为湛非鱼要等县试放榜之后再回来。 “娘,我有点事问你。”进了屋,湛非鱼将要忙活的李氏拉坐下来,这才问道:“我听费捕头说放榜那一天你被小偷偷了钱袋子?” 看着并没有因为考试而瘦下来的女儿,李氏也放心了,笑着点点头,“是有这事,我和你爹都没事,你不要特意跑一趟。” 因为陈县令看重湛非鱼,所以衙门的人对金林村的人都很客气,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在码头干活的湛老三,所以李氏也不意外湛非鱼知道这事,便把当日的情况详大致的说了一下。 “幸亏你爹跑的快,这才把小偷给抓住了。”李氏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站起身对湛非鱼道:“我在灶台里烤了红薯,差不多可以吃了,娘这就去拿。” 湛非鱼沉思着,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断并没有错,不知道冯二是被算计的还是被收买了。 浓郁的烤红薯的香味弥漫开来,李氏把红薯上的草木灰都擦干净了,这才递给湛非鱼,“趁热吃。” 看湛非鱼吃的跟小猫儿一般,李氏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慢点吃,家里地窖还有许多红薯,你回农庄的时候带一篓子。” “凤玉……”湛老大急匆匆的过来,一进屋看到啃着红薯的湛非鱼不由的一愣,随即想到白廉清临走之前说的话,湛老大几乎要被自责和内疚淹没了。 擦了擦手上的黑灰,李氏不解的看着低着头的湛老大,温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凤玉,我对不起你和小鱼。”湛老大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抱着头蹲在一旁。 李氏第一反应就是老宅的人又找上湛老大了,而一贯愚孝的湛老大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和小鱼的事。 看着李氏面色苍白,脸上满是失望和难受,湛非鱼赶忙握住了她的手,“娘,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我去洗手回来再和你说。” 从湛非鱼口中知道冯二的死讯,李氏神情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半晌后才开口:“他爹你没有打人,就推搡了他一把,是他没站稳摔地上了,这怎么就死了。” “白先生说他有心疾,晚上回家就死了,今天才被邻居发现报官了。”湛老大狠狠的抹了一把脸。 他若是知道那冯二有病,他怎么会推他,不就是几两银子,偷也就偷了,可如今自己要是成了杀人犯,小鱼该怎么办? 李氏也是面色苍白,见到女儿的喜悦都消失了。 湛非鱼要读书科举,李氏从村正、老族长他们那儿知道了不少关于科举的事,如果有一个杀人犯的爹,小鱼别说科举了,只怕日后连一门好亲事都说不上。 沉默蔓延开来,这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起来,原本以为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可老天爷猝不及防就给了你一耳光,只余下沉痛和无奈。 湛非鱼洗了手回屋,立刻感觉到李氏和湛老大不对劲的神色,还不等她开口,不擅言辞的湛老大突然抬起头。 慈爱的目光定定的看向湛非鱼,许久之后,湛老大粗糙黝黑的脸上露出有点别扭的笑,“小鱼你放心,白先生交待的爹都记住了,就算真上了公堂,你也别怕,你早就被老族长过继出去了,族谱上不是我的女儿了,爹不会让那些人害了你。” 湛老大不清楚冯二的死是因为他自身有病还是被自己推了那一把,可白先生说得对,不管如何都不能连累了小鱼。 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以前就护不了孩子,不连累小鱼是他唯一能做的。 “可……”李氏嘴唇哆嗦了两下,红着眼眶看向湛老大,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在她心里终究是小鱼这个女儿最重要。 “凤玉你别担心,白先生说即便是因为我推了一把,可冯二有心疾才是主因,或许要赔些银子。”湛老大想通了反而没那么难受纠结了,只是有些舍不得红着眼角担忧自己的媳妇,舍不得乖巧懂事的女儿。 李氏不傻,反而比一般妇人更聪明,她知道湛老大没说实话,这都人出人命了,又怎么可能是赔银子的事,只怕还要被杖则、被流放,若冯二没心疾,杀了人是要被砍头的。 沉默半晌后,李氏握住了湛老大的手,笑着道:“就算要流放,我也陪着你!” 小鱼聪慧,整日都要读书,除了村里族里,还有何生何暖兄妹俩照顾她,李氏很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小鱼都不需要回村了,白日在县学读书,晚上就住在庄子里,还不需要来回跑的颠簸。 “可……”湛老大舍不得李氏陪着自己受苦,刚要拒绝却被她打断了。 “没我看着你,小鱼都不放心。”李氏佯装嫌弃的瞪了一眼湛老大,却握紧了他的手,他就是一根筋的脑子,只知道埋头苦干,自己不守着他,日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湛非鱼看着不离不弃的爹娘,不由笑了起来,“娘,事情没这么严重,爹,你记住从今天起,甭管是谁问你冯二的死,就算是上了公堂,你一口咬定就推了他一把,他摔倒在地上了,你没有和他打斗。” 其实湛老大和冯二在巷子里的确动手了,但湛老大并不是逞凶斗狠的性格,说是打架不如说是被迫还手。 相反冯二才是狠辣暴力的那一个,可惜他有心疾,之前又跑了半盏茶的时间,打人的拳头都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所以两人虽然在巷子里打了,但冯二脸上没受伤,也就身上挨了几下,跌地上后擦破了手掌,湛老大穿着厚棉衣,身上都找不到一块淤青,所以只要他不承认打过冯二就可以了。 看着笑容轻松的湛非鱼,湛老大怔愣的张大嘴,小鱼这是让自己说谎? 可平日里湛老大都不会说谎,更别提上公堂了,估计堂威声一响起,湛老大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了。 湛非鱼瞅着一脸为难又纠结的湛老大,也想到这一点,“娘,一会我把该问的话都说一下,该怎么答也教你,你就当一回戏文里的县老爷多问爹几遍,翻来覆去的问。” 看表情木讷呆愣的湛老大,湛非鱼笑着道:“至于爹,你回话的时候要不就低着头,要不就板着脸。” 村里人知道湛老大“误伤”了冯二,而冯二又死了,到时候邻居们会怎么问,湛老大和李氏该怎么答;等到了公堂之上,陈县令又会如何发问,还有如果秦氏弄了个讼师,会提哪些问题…… 半个时辰后,该怎么问怎么答李氏都记下了。 湛非鱼教的话有些回避事实,可冯二之死和湛老大的打斗推搡其实没多大关系,避重就轻的回答更像是文字游戏,这让湛老大感觉没撒谎,回答起来也顺溜多了,表情也正常了。 “娘,即便要审案也得等到县试之后,这几天你和爹每天都要提问回答。”湛非鱼交待清楚后,打算先回农庄,她还得好好查一查秦氏。 “好,娘知道,你放心吧,回去好好读书。”李氏笑着点点头,有些不舍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 当初还是个白白嫩嫩只会嗷嗷哭的小团子,一眨眼就九岁了,都这么大了,甚至还能撑起这个家。 等湛非鱼坐上马车往回农庄的路上,一个小孩突然从路口蹿了出来,幸好何生马车赶的稳当,这才没把人给撞到。 “我……”小孩子一屁股墩跌在地上,看着粗壮高大的骏马,吓的脸都变色了。 掀开马车帘子,湛非鱼探出身看向地上的孩子,估计是官道旁哪个村的孩子,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破旧的棉袄,脸上还都是没洗干净的污渍。 “我……你……”铁牛愣愣的不知道说话了,他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明明是一样的鼻子嘴巴,可看着马车上的湛非鱼,铁牛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卑,满是污垢的双手揪紧了棉袄下摆。 “能站起来吗?”湛非鱼看着被吓狠了的铁牛,刚要下来,何生却先一步跳下马车。 将铁牛从地上拽了起来,何生虽然确定没将人撞伤,不过还是快速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和双腿,“小姐不用担心,没事。” 何生看着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的铁牛,手腕子细的好似一折就能断,何生将五两碎银子塞到了铁牛手里,“快回家去吧,天黑了不要砍柴了。” 听到何生这话,湛非鱼这才注意到官道下边的田埂上还放着一小捆柴火,小孩子力气小,砍不了树,捡拾的都是些细细的树枝,虽然也是一捆,可一天就烧没了。 铁牛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从破烂的棉袄里掏出一个信笺塞到了何生手里,“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说完之后,铁牛很想把手里的银子还回去,可想到瘫在床上的爹,想到饿的大哭的弟弟和妹妹,铁牛猛的攥紧手。 又抬头看了一眼包裹在狐裘下的湛非鱼,那白的瓷盘一样的脸庞,那乌黑澄清的双眼比夜晚的星星还要好看,铁牛转身飞一般的跑走了,甚至连一捆柴火都丢下了。 何生没理会跑远的铁牛,检查了一下信笺,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递给了湛非鱼,“小姐。” 不用问也知道铁牛是收了人好处,所以才突然冲出来拦住马车,至于送信的人是谁,对方既然藏头露尾让一个孩子来,即便询问铁牛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况。 湛非鱼接过信笺并没有立刻打开来看,乌双眼闪烁着笑意,“先回农庄再说。” 马车再次奔驰在官道上,等回到庄子后,湛非鱼进了书房才打开信笺看了起来,信写的很简单,短短两行字把意思说的清楚明白。 湛非鱼若是不想湛老大背上杀人罪,就放弃之后的府试,否则的话,即便她去参加府试,有一个杀人犯的爹,陈县令可管不了南宣府的读书人,到时候湛非鱼必定会章知府剥夺考试资格。 “小姐,喝点水暖暖身体。”何暖把茶杯递了过来,看了一眼放桌上的信笺,总是好脾气的何暖也忍不住冷笑道:“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险小人,小姐不必理会。” 说到底湛非鱼已经被过继了,幕后人想要湛老大来牵制她不过是下下之策。 章知府如今能在南宣府大权在握,湛非鱼的功劳可不小,更何况她还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章知府势必会维护湛非鱼。 所以何暖才如此看不上幕后之人,一个如此粗陋的计策却搭上冯二一条命,幕后之人如此草菅人命,真该被千刀万剐。 第137章 调查结果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入夜,书房灯火如昼,湛非鱼正看着从县衙抄录过来的公文,从格式到称谓一一记了下来,确保考试时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府试在四月举行,连考三场,第一场,试《四书》题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 比起县试,府试的考的范围广了一些,年纪小和寒门出生的考生都不占优势,就好比第二场的判语,指的考生是对“疑事”所下的断语。 科举的最终目的是出仕为官,即便是七品的县令,除了治理一县确保百姓安居乐业外,还要审理管辖之地所有的案件。 到时候原告被告齐跪公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需要县令做出判决。 也是陈县令有意交好湛非鱼,所以才把不涉及到机密的公文让书吏誊抄了送过来,比起在县学照本宣科的所学的,这些公文更有用。 而另一边,厨房里也亮着灯火。 “胖丫头还在读书?”重光是踏着夜色回到农庄的,即便天气回暖了,可深更半夜的依旧让人冷的直哆嗦。 何暖熟练的煮了一大碗面条,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起锅后撒了一把葱花端给了重光,“还没到子时小姐不会休息。” 重光快速的吃了两口面条,又喝了一大口面汤,这才感觉人活过来了,笑着调侃,“胖丫头这就是劳碌命,就冲着七爷对她的照顾,哪需要这么用功的读书,她这小矮个肯定是熬夜导致的。” 把一小碟咸菜放到了桌上,何暖看了一眼没个正经模样的重光,“七爷已经弱冠之年,即便七爷不打算成亲,圣上也不会允许,日后七爷娶了夫人再对小姐这么照顾就不合适了。” 从这一点上何暖就看出男人和女人想的完全不一样,七爷能照顾小姐一时,不可能照顾一世。 “七爷把胖丫头当成女儿,即便日后成亲了,到时候有夫人照顾只会更妥帖。”重光笑嘻嘻的反驳了回去,没想到何暖成了胖丫头的贴身丫头后,就变的婆婆妈妈了。 何暖几乎不想和蠢的不自知的重光说话,可她也知道重光和自家小姐亲近,日后若是在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最后遭殃的还是小姐。 “小姐今年九岁,长相不是顶好的,但学识气度绝对不比世家千金差,多少姑娘家都是自幼订下的亲事,就说过几年小姐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你以为夫人不会有芥蒂?”何暖把话掰开来,说的明白又透彻。 看着夹着面条一愣的重光,何暖继续道:“禁龙卫处理过那么多案子,但凡牵扯到后宅,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命案。” 何暖、何生和重光的身份不同,他们兄妹俩自幼接受训练,若不是送到湛非鱼这里,也会送去京城或者其他大家族里,一般都负责打探消息。 因此何暖对后宅女子之间的争斗算计最为清楚,别看那些夫人小姐人前光鲜亮丽,私底下打死过多少丫鬟小厮? 大家族的女子,出嫁前和兄弟姐妹,出嫁后和妯娌、婆婆、小姑子,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你想独善其身,说不定最后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所以何暖理解也赞同湛非鱼的努力,没有家族当靠山,小姐只能依靠自己,七爷对小姐再好,日后娶妻生子了,这份亲近就会慢慢变的疏离。 即便七爷不变,可夫人呢?七爷的子女们呢?但凡有一个人起了歹意,最后倒霉的必定是小姐。 也因为重光是殷无衍的贴身侍卫,何暖才不得不叮嘱他,否则他这样口无遮拦,早晚有一日会害了小姐。 “你这太也太危言耸听了吧?”重光尴尬的回了一句,几乎维系不住脸上的表情。 何暖说的重光自然懂,可一想到自家七爷对胖丫头的维护,重光总感觉何暖这是在杞人忧天,七爷要护着的人,谁敢动一下? 可突然的重光想起殷无衍幼时在宫里的生活,当时圣上多宠七爷,可那些皇子还不是在暗动手脚,即便知道圣上会动怒,可他们仗着皇子的身份,那叫一个有恃无恐,外人再亲能亲过自己的儿女? 想到这一点,重光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郑重了几分,“行,你说的我记下了。” …… 一刻钟之后,湛非鱼刚放下公文休息时,就看到吃饱喝足的重光踏着夜色进来了。 “胖丫头,听说你下午收到一份密信。”重光接过湛非鱼递过来的信扫了一眼,眉梢一挑,“果真是内宅手段。” 若是朝中之人,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杀!不管是京城还是各地州府,这些大家族私底下都秘密培养了一些死士,就是为了干杀人灭口的事。 拉过椅子在湛非鱼身旁坐了下来,重光把信放回桌上,用湛老大来威胁胖丫头,根本起不到实质作用,至多在私底下坏了胖丫头的名声。 可有朝一日胖丫头金榜题名,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所以重光一眼就看出这信出自内宅女子之手,名声这东西有时候不值一文,七爷在朝中的名声堪比夜叉恶鬼,可朝中上上下下谁敢对七爷不敬。 “重光叔,你查到秦氏为何多此一举的对付我吗?”湛非鱼真有几分好奇,她下午看过信之后就没多管了,收敛心思开始读书,毕竟比起这些鬼魅伎俩,四月的府试才是最重要的。 重光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公文,看来胖丫头和何暖想的一样,比起依靠七爷,她更打断依靠自己。 “查了,但没查出有用的东西。”禁龙卫之所以让朝中上下闻之色变,就是因为无孔不入的探查手段。 禁龙卫一出手,能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查清楚,尔后再传回京城,有专门的人会分析、判断,把一个人分析透彻了,自然就能推断出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的含义,让人无处遁形。 这一次时间短,不过重光还是派人调查了秦氏从小到大的事。 没出嫁之前,秦氏的名声极好,面容妍丽不说,性情也柔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当初南宣府不少当家夫人都挑中了秦氏,想要她当自己的儿媳妇。 出嫁后,秦氏相夫教子,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可以说万云浩在南宣府读书人中的好名声,有一半源于秦氏这个妻子。 “当时这婚事原本是秦氏堂姐的,只是对方嫌弃万云浩是个泥腿子不愿意下嫁,甚至还想算计秦氏落水,让万云浩救人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秦氏虽然性子柔和,但为人聪慧,她识破了自家堂姐的计谋后,没把事情闹大,反而顺从家族的意思嫁给了万云浩。” 重光若不是查的深,只怕也以为秦氏是个贤良淑德的世家千金,她当初主动嫁给万云浩,博得秦家上上下下的好感,而算计她的堂姐则被家规给狠狠罚了一顿。 “秦氏出嫁时的嫁妆比秦家的惯例厚了三成,而闹出这事的堂姐因为年长却迟了一年出嫁,当时南宣府有有些风言风语。”若是品行上佳,为何堂妹都出嫁了,自己还待字闺中? 这些都比较好调查,重光一查一个准。当年有意结亲的人家再一打探,得,都查出这堂姐算计秦氏的事来,这一下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最后只能下嫁,而且还是远嫁。 听到这里,湛非鱼笑着问道:“这些消息只怕都是秦氏放出来的吧。” 再者因为之前闹的这一出,堂姐在秦家也不受长辈待见,婚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秦氏这一手玩的那叫一个漂亮,里子面子都有了。 重光满脸嫌弃之色,“还有更恶心的,秦氏还隔三差五的送东西给远嫁的堂姐,踩着对方来给自己扬名。” 而收到礼物的堂姐是何种心情可想而知? 关键是那些礼物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已,但秦家长辈不清楚内情,只看到秦氏不计前嫌的照顾堂姐,对秦氏那是赞誉有加,她能获得的好处也就更多。 而堂姐被秦氏这惺惺作态的手段气的差一点吐血,写信到家中抱怨,甚至咒骂秦氏,这一对比,高低立现。 “后宅堪比朝堂,只不过女子格局小,谋划的是后宅一亩三分地。”湛非鱼心有戚戚焉,目光扫了一眼书桌,顿时又有了寒窗苦读的动力了。 重光鼓励的拍了拍她肩膀,“胖丫头,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我努力!”湛非鱼用力点点头,比起后宅的血雨腥风,她更想金榜题名后当个大儒,找个书院教教算学就好了,名声有了,银子也有了,日子还清净又舒坦。 …… 秦氏之所以愿意嫁给万云浩,其实是因为她早就猜到了秦家的打算,秦家后继无人,最有读书天赋的秦邺当年年纪太小,所以就挑上了万云浩,毕竟他出身贫寒,日后即便入朝为官,也需要依附秦家。 一旦秦邺能独当一面了,秦家就能把万云浩身上的资源、人脉都收回来,说白了万云浩不过是秦家选中的工具而已,完成家族权利的交接过渡。 他若识趣,愿意辅佐秦邺,秦家也不会亏待他,可万云浩日后若不知好歹,秦家要收拾他易如反掌。 “秦氏是个聪明人,她会选万云浩而不去挑门当户对的夫婿,只怕存了夺权的野心。”湛非鱼回想起当日在衙门前见到秦氏的情景,一身白色的孝服,柔弱里又透着坚韧,让不少读书人心生怜惜。 重光大笑着,瞅着湛非鱼揶揄,“万云浩不是被你毒杀的,却也是因为你而死,秦氏如今是个寡妇,按照秦家的家规,她这辈子只能当个贞洁烈妇了,你说她恨不恨你?” 秦家想利用万云浩,而秦氏和万云浩何尝不是存了夺权的心思,夫妇俩野心都不小,若是万云浩不死,日后必定是一场龙虎斗,就看谁技高一筹。 “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我理解。”湛非鱼无奈的一耸肩膀,得,所以秦氏要断了自己的科举路,一报还一报。 重光挑挑眉梢接了一句,“你真杀了她爹娘,秦氏都没这么恨你。” 这些年,万云浩和秦氏利用秦家的关系,秘密的资助了不少农家子弟,还暗中结识了一些商贾,若不是担心秦家察觉,夫妇俩估计更想结识朝中官员。 这些农家子弟现在身份不显,可日后若是有人金榜题名,那便是夫妇俩的强大助力,即便有些人止步于秀才或者举人,但举人亦可以为官,有秦家的关系在,夫妇俩有很大的运作空间。 等个十年二十年,这些人为他们所有,凝聚起来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最关键是秦家对他们夫妇没有防备,有心算无心,说不定秦家真的要易主。 “毛正峰和钱平潮也在其中?”湛非鱼追问了一句,她对秦家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只怕不单单是帮助,还掌握了这些读书人的把柄,即便是没有,他们夫妇俩也会弄个把柄出来。”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为了防止被培养出来的读书人脱离他们的掌控,秦氏和万云浩肯定要牢牢的攥住他们的把柄,没有把柄就制造把柄。 “毛正峰不是,他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疯子,平日里嫉妒有天赋的学子,而你更是戳了毛正峰的肺管子,所以被人暗示一番后,毛正峰就发疯了。”重光之前就暗中审问了毛正峰,他纯粹是屡试不中后发疯了,所以嫉妒胖丫头的天赋。 钱平潮的确是夫妇俩暗中培养的人,要说天赋没多少,但脑子还算灵活,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湛非鱼挡路,钱平潮绝对是县案首。 而府试、院试也不会有多大问题,秀才功名是妥妥的,再磨炼个几年,或许能考上举人,进士是甭指望了,但举人可以为官,即便是当个主簿,再有秦家的扶持,当个七品县令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138章 掘人坟墓 ,我去古代考科举 重光看向湛非鱼继续道:“秦氏这些年一直隐藏在幕后,这些事都是万云浩经手的,这一次冯二的死则是她奶嬷嬷和黄滨策划的。” 也许后宅女子不如男人有格局,但行事却更为谨慎小心,若不是万云浩已死,秦氏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奶嬷嬷和心腹黄滨。 重光倒是可以抓了这两人,但禁龙卫不方便出手,只能让官府来。 只是章知府那边不够熟悉,陈县令倒可以用的上,但秦氏出自南宣府秦家,陈县令帮不上忙。 而且根据重光的调查,黄滨爱慕秦氏,一旦被抓捕,他即便自杀也不会供出秦氏,再者即便有口供,也没有能给秦氏定罪的证据,重光都不得不佩服秦氏的谨慎。 “胖丫头,需要我把查的东西透露给秦家,来一个借刀杀人?”重光笑眯眯的问道,并不担心湛非鱼认为自己心狠手辣。 只要想到湛非鱼当初一刀子抹了玉面郎君侯飞的脖子,重光就把人归到自己这一边了,他一致认为自家七爷喜欢小姑娘,很可能在杀人这个问题上他们是一致的。 秦氏手里也沾过人命,虽然都不是她动手的,但却都是她示意的,可比起秦氏这种为了利益为了野心而草菅人命的阴险女人,重光是真的喜欢湛非鱼的性子,人够狠,却是君子坦荡荡。 “秦家即便不上当,但只要把秦氏手中的人脉都收走了,也能将她活活气死。”重光越想越感觉自己这办法不错。 对秦氏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而言,断了她的青云路绝对比杀了她更狠。 湛非鱼摇摇头,“秦家很可能会培养秦氏,万云浩已经死了,秦家后继无人,但之前因为刘謇的事秦家被牵连,如今秦家处于韬光养晦的阶段,不可能再培养第二个万云浩,但秦氏这样暗中网罗读书人的计划更适合秦家的发展。” 思考了一下,重光啧啧两声,“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啊,天生就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身为活了两辈子的穿越人士,上辈子还是老师的湛非鱼心虚的笑了起来,“最近在读老师送来的史书,看得多就想得远。” 见湛非鱼这表情不对劲,重光诧异的多瞅了两眼,却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当她还在想该怎么处理秦氏,不由笑着调侃道:“胖丫头,需要你重光叔帮忙不?一刀就把人咔嚓了,保管章知府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小白眼一翻,湛非鱼没好气的瞪着口无遮拦的重光,“你当那些是摆设吗?” 湛非鱼伸出白嫩的手指头指了指头顶,实则是说圣上身边的暗龙卫。 禁龙卫虽然让人闻之色变,但并不会草菅人命,只不过禁龙卫一旦查案,必定会血流成河,这些年下来,被禁龙卫抄家、诛杀的家族太多,再加上禁龙卫深受圣上信任,所以才成了公敌。 可圣上擅长制衡之术,禁龙卫处于明面,暗龙卫则隐匿于黑暗之中,知道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暗龙卫人数少,手中也无权利,但却是圣上的眼睛。 不管是禁龙卫滥用职权,亦或者以权谋私来排除异己,圣上可能短时间之内不知道,可日后一旦知道,这就是大忌,整个禁龙卫都可能被除掉。圣上给了殷无衍这么大的权利,何尝不是因为他无欲无求。 “那你就能咽下这口气?”重光刚刚也只是玩笑话,他若是敢草菅人命,即便圣上不知道,但是自家七爷绝对秉公执法。 眸光诡谲的流转着,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凑到重光身边道:“重光叔,你再替我查一桩陈年旧事。” 莫名的感觉后背直发毛,重光一手抵着湛非鱼的额头,毫不客气的将人给推开了,半眯着眼怀疑的问道:“胖丫头,你是不是想算计我?” “怎么可能?”反驳声斩钉截铁的响起,湛非鱼严肃的绷着包子脸,乌黑的双眼圆溜溜的瞪大,“主要是我要参加府试,没时间去折腾,重光叔你就能者多劳。” “你先说说看是什么忙。”半点不上当,重光越看湛非鱼这张白嫩嫩软乎乎的小胖脸越感觉到危险,胖丫头一定包藏祸心! 半晌后,听完湛非鱼的话,重光蹭一下站起身来,怒指着湛非鱼气的嗷嗷直叫唤,“你就不怕我被赵教谕给打死?” 笑的无比心虚,湛非鱼目光左右躲闪着,“赵教谕是县试的主试官之一,我身为考生,肯定要避嫌,若是私底下接触太多,必定会引来流言蜚语。” “编,你接着编!你当我是傻子好糊弄是不是?”重光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掘人家外孙女的坟墓,重光都能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关键这一切还是源于胖丫头的推断。 身为禁龙卫重光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知道朝中那些酸儒,别看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可真的惹怒了他们,那些糟老头子真的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论起血性来半点不必武者差。 赵教谕虽然只是县学的芝麻小官,可他也是文人,一身傲骨,重光可不想去触霉头。 “开棺验尸是最快的办法,若是直接去追查,毕竟是陈年旧事,如果我推断错误,重光叔你去调查太浪费时间了。”湛非鱼也是基于对秦氏的判断才有这样的推断。 秦氏既然早就看上了万云浩,又怎么能让对方的青梅竹马活着,只要死了,才能确保亲事顺顺利利的。 …… 南宣府距离上泗县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一夜的时间就能跑个来回。 因为要服丧,二进的宅子看起来素白又萧条,丫鬟和小厮也都穿的素净,即便是私底下也不敢露出笑脸来。 秦氏治家严格,平日里极其重规矩,即便外面都道她温柔和善,但宅子里的下人却丝毫不敢犯了规矩。 佛堂的门紧闭着,外人只当秦氏在里面跪着诵经,却不知道跪着的是打扫佛堂的小丫头,又聋又哑,还不识字,完全不必担心她会泄露什么。 “小姐,你又清减了。”郝嬷嬷心疼的看着坐在内室神色阴冷的秦氏,短短数月的时间,秦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秦氏掀起眼皮子,眼神阴冷的骇人,“这么说湛非鱼收到信笺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湛非鱼毕竟已经改了族谱过继了,还在衙门备了案,即便湛老大因为杀人罪闹上了公堂,湛非鱼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郝嬷嬷低声回禀着,她无儿无女,把从小奶大的秦氏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即便她嫁人了,郝嬷嬷依旧称呼她为小姐。 “嬷嬷,看到湛非鱼我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可是她比我命好!”秦氏笑了起来,一瞬间,清瘦却白皙的面容温婉又和善,乍一看还以为她是关心湛非鱼的长辈,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秦氏的眼睛依旧冰冷的像是淬了毒一般。 不等郝嬷嬷开口,秦氏声音里压抑着可以感知的怒火,那是她的忿恨和不甘,“秦家是书香门第,可骨子里早已经腐烂生蛆了,若是秦家愿意栽培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年幼时,秦氏听到秦家主说起秦家后继无人,族中小辈没有读书天资,日后撑不起秦家,秦氏当时就脆声开口:“父亲不必忧心,有女儿在,女儿日后一定努力读书,将秦家发扬光大。” 秦家主当时朗声大笑起来,抱起了粉妆玉琢的秦氏,“好,父亲等着这一日。” 秦氏自此之后读书格外的用功,在族学的时候更是压的所有同辈堂兄弟们抬不起头,她已经问过夫子了,女子也可以读书科举,即便少,却不是没有。 可一年之后,把秦家男丁压得面上无光的秦氏得到的却不是父亲的夸赞,不是家中长辈们的表扬,而是冷酷无情的戒尺抽打,她的右手被打肿了,无法再提笔练字,大年三十的晚上被罚跪在祠堂。 母亲抱着快跪晕的她痛哭,那一声声泣血般的控诉里,秦氏才知道原来父亲和秦家都不需要她来继承,她是女子,只需要贤良淑德,日后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结两姓之好就够了。 那一刻,秦氏才懂得原来秦家的女儿并不多高贵,不过是可以交易的物品罢了,是家族用来联姻的工具,她们精通琴棋书画,她们会吟诗作对,只是为了联姻的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从此之后年幼的秦氏没有了凌云壮志,她和族里的姐妹变得一样贤惠又温顺,直到她嫁给了万云浩。 秦家的长辈也好,同辈的兄弟姐妹也罢,早已经忘记多年前的秦氏曾打算读书科举振兴秦家,但只有秦氏没有忘记。 所以当万云浩因为湛非鱼而死,秦氏的恨简直能化为滔天怒火,要把湛非鱼烧的是尸骨无存!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一步一步就要成功了,可突然之间一切化为乌有,甚至要守着贞洁烈妇的牌坊过完下半辈子。 秦氏若不是习惯了隐忍,她在上泗县见到湛非鱼的那一刻,就已经拿刀把她给活剐了泄恨。 咔嚓一声,佛珠的串绳断了,一颗颗珠子掉在地上,而秦氏刚刚握着佛珠的手因为用力还在颤抖着,指甲更是深深的摁到掌心里。 “小姐,你又何苦呢?”郝嬷嬷不得不用力的掰开秦氏的手,看着她掌心被指甲摁出的血印子,更是心疼不已,“老爷说湛非鱼已经拜师顾大学士,别说我们秦家,放眼大庆朝,也没有人敢对湛非鱼不利。” 郝嬷嬷更担心秦氏会因为冲动而把自己搭进去了,苦口婆心的规劝,“小姐,你想想小少爷和小小姐,你一旦放出流言,顾学士就能顺着线索查到我们。” 若是对付普通人,郝嬷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湛非鱼不同,那是顾学士的弟子,身份贵重,秦家都不敢擅自行动,小姐一旦出手必定会万劫不复。 “在上泗县不好动手,可等她到了南宣府就不一定了,距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提前布置好了,即便是顾学士也未必能查到我头上。”秦氏再恨也没有失去理智,郝嬷嬷猛想到的,她自然早就想到了,此事急不得,她能忍这么多年,为了报仇再隐忍三五个月,三五年又如何。 …… 湛非鱼依旧每日用功读书,冯二的死好似一场心疾导致的意外,除了街坊四邻偶尔会说起,这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陈县令这几日忙着县试的后三场考试,但也分了精力在冯二的案子上,见如此平静,倒也松了一口气。 “放榜了……” 今日正是县试放榜的日子,整个上泗县再次热闹起来,每一次三百多考生参加县试,可最后能通过去参加府试的不过三十人左右。 更残酷的是这三十人去府试,能榜上有名考取童生名头的甚至不足十人,更别说之后的院试。 从开蒙到院试,寒窗苦读数十年,能考取秀才的也许就那两三人,若是碰到运气差的那一年,整个上泗县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你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看得下去书?”乐山居的二楼,重光无比佩服的看向湛非鱼,街市上人头攒动,榜单前更是挤满了人,胖丫头有时候老沉的不像是个孩子。 目光依旧停留在书卷上,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开口:“干掉了钱平潮这个第二名,我就是稳稳的第一名,看不看结果都一样。” 噗嗤一声,刚喝进嘴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重光目瞪口呆的瞅淡定自若的小姑娘,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从反驳! 有些嫌弃的把书上沾到的茶水给甩开,湛非鱼小嗓音幽幽的响起,“重光叔,县试已经放榜了,你该去县学见赵教谕了。” “有本事你去啊!”重光恨恨的从牙缝挤出话来,平白无故要去掘人外孙女的坟,饶是重光脸皮再厚也吃不消啊。 咧嘴一笑,湛非鱼很不厚道的搬出靠山,“大哥哥让你听我指挥。” 自家七爷一定是被胖丫头乖巧可爱的外表给欺骗了……咬牙切齿的重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湛非鱼,直接起身往楼下走。 第139章 县试案首 乐山居后院,正在配药的季朝策冷声拒绝:“不去。” “一根百年野山参!”重光不得不利诱,他已经找到了当年给谭敏看诊的大夫,乃是南宣府济民堂的大夫。 谭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没喝奶就开始喝药了,但如果养得好,即便不是长寿,至少也能活到四五十岁,而不会在桃李年华就早早病逝了,让赵教谕白发人送黑发人。 按照陶大夫的说法,谭敏最后是因为一场风寒病逝的,高热不退,再加上她病中多思,喝一碗药会吐掉大半碗,而且吃不下东西,别说是个病秧子的姑娘家,就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扛不住。 唯一的外孙女病逝后,赵教谕也不愿意留在南宣府这伤心地,把外孙女安葬在赵家祖坟旁的一个小山头上,自己也留在了上泗县。 重光此刻想想,甭管谭敏是真病死还是被秦氏毒害了,青梅竹马的万云浩抛弃她另娶他人,谭敏的死这两人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教谕是胖丫头的夫子,他的外孙女也不是外人,你难道能置之不理?”重光强词夺理的车上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把推开碍事的重光,季朝策从药柜里称了一两白芷,“不去!” 他是大夫,但轻易也不给人看诊,更别提验尸了,那是衙门仵作的事,季朝策要不是身手不及重光,估计早就把人打出去了。 一咬牙,重光不得不大出血,“两根百年野山参!季朝策,你就好就收,担心胖丫头找七爷告状。” “滚!”态度高冷的丢出一个字来,季朝策半点不上当,湛非鱼的脸皮可没重光这么厚脸皮,还告状?又不是三岁小娃娃。 空有一身武艺,却被胖丫头和姓季的欺压,重光气的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威胁,“你若不答应,从今日起,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同吃同睡,你沐浴如厕,我也形影相随。” 切药的手一抖,季朝策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论无耻,重光若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怎么样?”哥俩好的凑到季朝策身边,重光笑的无比嘚瑟,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当他不知道姓季的喜洁,大冷的天也是每日都要沐浴,不洗干净了都不会上床睡觉。 曾经有一次出任务,重光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累的快瘫的重光倒在季朝策的床上就要呼呼大睡,差一点被他给劈了。 最后,季朝策倒是没打扰重光睡觉,但等他睡醒起来后,床上垫的褥子、盖的被子,连同枕头都被季朝策给扔了,更过分的他竟然连帐子都让丫鬟拆下来丢掉了。 “不怎么样!”季朝策目光森冷的看着得意洋洋的重光,指了指桌上正在处理的药材,笑容瘆人而危险,“那你信不信我给你下几味药,让你从此之后当个太监!” 莫名的感觉胯下一痛,重光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腿间,见过狠的,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 “湛非鱼是案首!”榜单前,看着高居第一位的名字,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依旧让人嫉妒的发狂。 “陈县令夸赞过的小神童,成为县案首有什么奇怪的。”接话的人看着也不过是弱冠之年,一想到湛非鱼读书进学不过两年时间,声音里泛着酸味,“这位可是顾学士的弟子,别说县案首了,连中小三元也不奇怪。” 一般而言,县案首是默认能通过府试,而府试第一名则稳稳的能通过院试成为秀才,这是考场公认的规则,除非是出现重大变故。 “湛非鱼能写出那样精彩绝伦的策问,成为案首又有何奇怪?”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看着羡慕嫉妒恨的一群读书人,又有人不屑的嗤道:“我堂兄在县学读书,湛非鱼现如今已经追上他们的读书进度,她文章的破题尤为出色,县学夫子多有夸赞!” 在县学读书的学生都已经有秀才功名,只等着日后参加乡试考取举人,湛非鱼已经能和一群秀才同堂听课,足可以证明她的县案首是凭真才实学,而不是有些人猜测的那般依靠顾学士或者陈县令照顾。 围拢在榜单前的众人此刻有些的汗颜,说到底还是嫉妒而已,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一个进学两年的小姑娘。 “县试三年两试,今年不中,下一场再努力。”有人笑着打了个圆场,榜单上有二十八人通过县试,不服输也改变不了。 而已经参加过五次依旧没有通过的一青年嫉妒的扭曲了脸,阴阳怪气的讥讽,“说到底不过是仗着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已,我们如果也能过目不忘,说不定早就考取功名了!” 湛非鱼读书再勤奋刻苦,但毕竟进学只有两年,凭什么压了他们一头?还不是老爷天照顾,让她过目不忘。 此话一出,嘈杂的现场顿时一静,一群读书人看傻子一般看着忿忿不平的青年,难怪考了五次都没通过,就这脑子,估计再考五次也过不了! 被众人诡异的目光看的涨红了脸,青年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嚷嚷:“难道我说错了吗?” “行了,这天赋大家也羡慕不来,再者湛非鱼若是府试依旧能独占鳌头,那也是我们上泗县的荣耀。” “要说天赋,兰兄你的诗才让小弟羡慕啊。” “哈哈,仁兄谬赞了,科举重文章,诗词只是小道,我才要和仁兄学一学书法,我这一笔字差一点没被夫子给打死。” “论起书法,当属刘兄,他日我们一起去讨教讨教。” 榜单下,虽然还有不少酸言酸语,但更多的人是想交好湛非鱼,嫉妒湛非鱼过目不忘的天赋,那是愚不可及的蠢! 真嫉妒这个,干脆抹脖子重新投胎去,说不定下辈子也是个小神童呢。 而在场年纪相差不大的读书人,或者家中有年龄相仿的小辈,他们甚至想着能不能和湛非鱼订下亲事,日后再生个神童的儿子,何愁不能光宗耀祖,荫庇后代子孙! …… 即便知道自己会成为县案首,可真的看到榜单的时候,马车里,放下帘子的湛非鱼依旧笑的眉眼弯弯。 “你就这一点出息?”重光毫不客气的嘲笑,他还以为胖丫头真不在乎呢。 “学渣是不明白考第一的乐趣。”湛非鱼回了一句,也不怕重光不明白“学渣”二字的含义。 看着湛非鱼一副心情好,不和你计较的大度模样,重光气的牙痒痒,“你这么伶牙俐齿,刚好去说服季朝策去验尸!要不我们不告知赵教谕,偷偷去如何?” “不行!”湛非鱼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即便是在现代挖人验尸都被很多人忌讳,更别提讲究入土为安的大庆朝。 私自挖坟检验尸骨,那是对死者的不敬,是对赵教谕的轻视和侮辱。 重光也就说说而已,靠在马车内壁上懒洋洋的开口道:“按照我们对秦氏的调查,她是可能毒死了谭敏,但陶大夫说谭敏自幼多病,也可能是郁郁而终,那验尸就没什么用了。” “秦氏野心勃勃,她既然选中了万云浩,就必须确保这桩亲事不会有任何意外,所以谭敏必须得死!”湛非鱼认为以秦氏掌控行的性格,她必定会下手,确保万无一失。 自幼多病又如何?也不一定会死,若是谭敏一怒之下爆出自己和万云浩的私情,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必定会有一些来往的信笺或者信物。 以秦家的家风,那时万云浩还没有考取举人,只是个秀才,秦家为了避嫌也不会让秦家姑娘和万云浩有牵扯。 “我先回家一趟,明日去县学见赵教谕。”湛非鱼一开始就打算等县试放榜后再去说,她相信以赵教谕的性格,他必定会答应开棺验尸,还外孙女一个公道。 …… 衙门报喜的官差来的挺快,而早就等候在村口的老族长、族老和村正们一听到这锣鼓声,顿时笑上眉梢。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等今日来报喜了……”为首的小吏客气的搀扶要行礼的老族长,看了一眼围拢在四周的村民,高声说起湛非鱼县案首的消息。 “快放鞭炮!”村正赶忙喊了起来。 柱子立刻把竹竿上的炮竹给点燃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里,村民们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比过年还要高兴。 众人拥簇着官差进了李氏的院子,村正快速的把喜银塞给了几个官差,“几位官爷同喜同喜。” 竟然是一两银子?为首的小吏诧异了一下,随即笑着收起银子来,这可是喜银,回去让家中两个小子也沾沾喜气。 “我等还有公务在身,等日后湛小蒙童高中秀才,我等再来道喜,告辞。”小吏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离开了。 “老族长外面有风,你里面坐。”李氏也是高兴,被冯二的死给吓到了,李氏也不敢去看榜了。 “哈哈,都进去坐,小鱼估计很快也要回来了。”老族长红光满面,都不需要人搀扶着,招呼着几个族老也进屋。 从屋子里到院子里都是高声谈笑的村民,都知道湛非鱼聪慧,读书有天赋,可直到此刻,大家才有了最直观的感觉,县案首啊,三百多考生里,小鱼考了第一。 还有那些差爷,今儿是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站堂屋门口的湛文诚笑着插了一句,“老族长,小鱼这个童生名头已经妥了。” “不是说四月要去南宣府府试,通过了才能当童生。”人群里,有人不阴不阳的嘀咕了一句,正因为村里出了一个湛非鱼,所以大字不识的村民们如今说起科举来都头头是道,在四里八乡赚足了名头,连家中小辈说亲都格外容易。 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哪个村的姑娘不想嫁到金林村来,而村里的姑娘宁可在放低要求在村里结亲,也不愿意嫁出去。 “郝老二,你家娃都没去读书,你还知道府试啊?”山娃子娘半点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那不是因为郝老二舍不得银子,只等着村里把私塾建好。”纳鞋底的大婶高声笑道,引得身边的几个妇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湛非鱼读书好给村里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山娃子、二牛这些小伙伴,更是被爹娘拿棍棒教育着,想偷懒?呵呵,那就看看是棍子会疼还是你屁股疼。 敢早睡?呸,家家户户比起往年至少能多赚二十两银子,蜡烛钱不必省,笔墨纸砚足足的,不到月上中天别想上床睡觉。 哭闹?打滚耍无赖?以前村里老一辈教育小孩子最爱说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现在则是棍棒底下出读书人! 也正因为看管的严了,山娃子这群小蒙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 湛文诚眸光微闪,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也就郝老二这个蠢货敢说这话,一个村好几百人,自然有和湛氏一族不对付的,以前多有口角,但如今不服也只能憋着! “文诚,不必理郝老二,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老族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可是童生那,也算是有了功名了。 “老族长。”湛文诚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见,“我今日去泰福酒楼送菜,谢老爷给小鱼道喜,我这才知道县案首基本上都能通过府试,之后我看榜时又问了一旁的读书人,大家都如此说。” 如果是以前,湛文诚再客气,有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也不会搭理他。 可知道他是湛非鱼的族人,是替村里、族里看榜的,被问话的几个读书人立刻变得客气起来,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真?”老族长大喜,笑的脸上褶子都叠加在了一起,“这过了府试那就是童生了!” “以小鱼的天赋,我看这秀才功名也是妥妥的!”村正一贯稳重,此时却也敢放出大话。 一时之间,即便是和湛氏有有些陈年旧怨的村民,也不敢嘀嘀咕咕了,至多在心里抱怨老爷子如此不公,让湛氏出了一个湛非鱼。 第140章 开棺验尸 “我听说湛大郎也去考了。”院子里,年轻的小媳妇低声问道。 山娃子娘点点头,自从小鱼有了出息,老宅的湛家人如今和李氏这边是井水不犯河水,比一般亲戚都不如了,也就湛老大还给养老银子。 “我听文诚说第一场考试在副榜上,第二场没通过。”山娃子娘和李氏关系好,如今在村里也有几分地位了。 “所以说读书除了天赋,还要勤奋刻苦,大郎读了这么多年,可这时间加起来也没小鱼多。” “是啊,我问了李嫂子,小鱼那真的天不亮就起来,天黑透了都不睡觉,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说话的小媳妇想到家中还在吃奶的儿子,即便再心疼,日后也要狠下心来让儿子读书。 胖婶子不由的感慨:“老话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后都别惯着孩子,读书这几年再苦再累,总比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强。” 这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读书苦,可也就苦个十几年,当个泥腿子,这是要苦一辈子啊!即便孩子没天赋,可读了书,日后去作坊当个小管事的,或者去县里当个账房先生,也好过地里刨食。 “小鱼回来了。”门外正在吃喜糖的孩子高兴的喊了起来。 他们也许不明白考取功名有什么用,但家里每隔几天就能吃上肉了,可以穿新衣裳了,卖货郎来村的时候他们也有铜板买糖吃了,而这些都源于湛非鱼,孩子们再小听得多了也记住了。 “小鱼姐,你回来了。” “小鱼小鱼,你这衣裳真漂亮。” “啊,小鱼姐发糖了……” 孩子们兴奋的叫声响成一片,湛非鱼摸了摸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的头,何生拿了两大包糖发了起来。 湛非鱼并不意外屋里屋外都是道喜的村民,而灶房里更是堆满了村里人送来的吃食,鸡蛋最多,还有好几只鸡,桶里还养着几条鱼,这还是老族长和村正之前发话了,不让村里人送贺礼,否则肯定是更贵重一些的糕点布料什么的。 “多谢各位叔伯婶子,我在家吃过饭还要回农庄读书,四月要参加府试……”湛非鱼笑的脸都僵了,村里人淳朴又热情,可她的确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好,都回家烧饭去吧,一大家子都还饿着肚子呢。”村正不得不提高嗓音帮忙劝着,即便要庆贺也得等院试之后,到时候村里必定要摆流水席。 村民们也不敢耽搁湛非鱼的时间,带着吃糖的孩子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但说的还是湛非鱼,顺带的说起该如何教导自家的熊孩子,毕竟湛非鱼再出色,那也是别人的娃。 人群散去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好孩子,读书重要,你也要保重身体。”老族长目光慈爱的看向眉目如画的湛非鱼,这通身的气度,谁能想到小鱼出身乡野农家。 老族长不由想起两年之前,那个时候小鱼也就比村里的小姑娘白一点,长的更可爱一点。 可读书进学之后,这份气度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这一双眼,澄清透亮,可偏偏透出几分读书人的尊贵威仪,让人半点不敢冒犯。 “太爷爷,我记住了。”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亲自送老族长几人出了院门,毕竟只是县试而已,道个喜就足够了,若是大张旗鼓的庆祝反而显得不稳重。 外人都离开了,李氏和湛老大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冯二的死至今没有人问起过,但就好比一把大刀悬在头顶上,夫妇俩都担忧着。 “娘,你们放心吧,冯二的死不会有什么波折了,陈大人已经查明了,他的死和爹无关。”湛非鱼给夫妇两人吃了颗定心丸。 秦氏那边按兵不动,湛非鱼估计她是打算等自己去府试的时候再动手,距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湛非鱼不打算被动防守了。 以秦氏阴狠毒辣的行事作风,不把她解决了,日后只会后患无穷,秦家和仝家如果报复,只会针对湛非鱼,不会牵扯到李氏和湛老大。 这倒不是两家良善,而是因为他们清楚李氏和湛老大即便死了,只会激怒湛非鱼,没什么实质的作用,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夫妇俩,湛非鱼日后还少了拖累。 可秦氏是后宅女子,她想的却不同,李氏夫妇出事了,湛非鱼肯定会伤心、自责、痛苦,日后不管过的多么如意,这永远都是她心底无法愈合的伤口,秦氏报仇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真的无事了?”湛老大见湛非鱼点点头,黝黑的脸庞上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这就好,这就好。”李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都是普通人,一想到身上背了一条人命,夜里都睡不安稳。 第二日一大早,湛非鱼离开金林村前往县学,一来是报喜,二来则是为了谭敏之死。 县试从开考到放榜历时半个多月,但对县学的生员而言并没多大的影响,他们的要准备的是今年八月的秋闱,而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了。 三省堂里,不单单赵教谕在等着,窦夫子和牛夫子也是布置了功课后过来了。 湛非鱼如今是县学的学生,她夺得县案首也许不算什么,但之后的府试、院试如果还能独占鳌头,那可是小三元,是整个上泗县的荣光。 “教谕,夫子。”湛非鱼先行礼问好,这才顽劣的笑起来,“学生没有给夫子们丢脸吧?” “顾学士乃是六元及第。”窦夫子本就严肃,即便心里高兴,可说出来的依旧是训诫的话,“府试、院试人才济济,你聪慧勤奋,可进学时间不过两年,世家子弟都是四五岁启蒙,如今至少读书十年,切勿骄傲自满!” “是,谨遵夫子教诲。”湛非鱼态度诚恳。 牛夫子看了一眼严肃的板着脸的窦夫子,不认同的道:“其他学生不敢说,小鱼比我们还沉稳。” “夫子谬赞,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我有天赋,其他人亦如此。”湛非鱼鱼回了一句,毕竟活了两辈子,真和七八岁顽童一般,那她就要找块豆腐撞死自己了。 赵教谕摸着胡须笑了起来,“此话不错,读书之道,贵在坚持。” 湛非鱼的确有天赋,可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又有谁是愚钝的?大浪淘沙,最后留下来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一个县案首的确不算什么。 毕竟县学还要正常授课,窦夫子和牛夫子离开之后,赵教谕招呼着湛非鱼坐了下来,“府试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之后还有院试,窦夫子他们忙着八月的秋闱,你从明日起直接来三省堂读书。” 毕竟教学的进度不一样,之前同堂上课倒没什么,湛非鱼也能跟得上进度,甚至还超过一些学生。 可马上就秋闱了,窦夫子他们所教的内容会有些改变,针对性更强,湛非鱼也要准备府试院试,再一起上课就有些不妥,赵教谕之前已经和窦夫子他们商量好了,打算单独教导湛非鱼。 “是,让教谕和夫子们费心了。”湛非鱼连忙道谢,想到要说的话,又有些的迟疑。 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赵教谕都活了这把年纪了,自然一眼看出湛非鱼的纠结,不由笑了起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站起身来,肃然面容的湛非鱼把冯二的事大致的说了一下。 “此事我已也听陈大人说起来,民不告,官不究。冯二的尸体是衙门负责安葬的,按理说此案已经了结。”赵教谕之前特意询问过陈县令,就是担心有人以此来攻讦湛非鱼。 好在衙门的仵作秘密验尸了,也记录在案,当然,对外而言冯二就是死于心疾,是个意外,即便日后有人开棺验尸,尸体上的淤青痕迹早就消失了,倒也翻不出什么波澜来。 “教谕,冯二死后,老师让禁龙卫也查验了尸体,冯二虽死于心疾,但根本原因却是有人给下了心疾复发的药物。”湛非鱼不能直接说殷无衍,好在有顾轻舟这个老师当借口。 读书人爱惜名声,顾轻舟如此谨慎,反而说明他对湛非鱼这个弟子的看重和维护,赵教谕不由问道:“凶手是谁?” “万云浩的妻子秦氏。”湛非鱼此话一出,毫不意外的看到赵教谕眼中的错愕和不解。 当年万云浩拜师秦家主,甚至娶妻秦氏间接的导致赵教谕外孙女谭敏的病逝,要说恨的确有,可赵教谕却没想过去报复,只是自此之后和万云浩这个悉心教导的学生恩断义绝。 至于秦氏,赵教谕不曾迁怒过,所以乍一听到湛非鱼说起她,赵教谕是真的震惊。 半晌后,赵教谕面色凝重道:“难道是因为万云浩之死?” 虽然说直接毒杀万云浩的凶手是刘謇,可导火索却是湛非鱼,秦氏如果迁怒到湛非鱼身上,以此来报复也算说得通。 “是也不是。”湛非鱼并没有隐瞒,把重光调查的关于秦氏的资料给说了一遍,“秦氏虽然隐藏于幕后,可她野心勃勃,万云浩一死,她想要掌控秦家却是再无半点可能。” 甚至可以说秦氏已经被秦家放弃了,一个只能守着贞节牌坊的寡妇,会被秦家抛弃再正常不过,若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有两个孩子在,秦家也许还会维系一下。 但万云浩出身寒门,他一死,秦氏和两个孩子再没有一点价值,她报复不仅仅是因为万云浩的死,更多的还是源于她的愤怒和不甘。 赵教谕虽然活了一把年纪,也经历过万云浩背叛之事,可听完湛非鱼这番话,赵教谕震惊的差一点把胡须都给拔掉了几根,他真没想到秦氏一个内宅女子竟然打算夺权,还想要掌控秦家。 可如果万云浩没有死,再想到秦邺对万云浩的敬重,以万云浩和秦氏的心机,他们夫妇俩完全可以避开秦氏的耳目把秦邺给毁掉。 一旦万云浩金榜题名,一步一步部署,环环相扣的算计,日后掌控秦家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是有心算无心。 “教谕,以秦氏的心机城府和手段,你可曾想过……”湛非鱼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容苍老的赵教谕,谭敏之死若是说出来,不亚于揭开教谕心底的伤疤。 这么一想,湛非鱼话锋一转道:“因果报应本就如此,万云浩当年背叛教谕,秦家必定从中推波助澜,如今看来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以南宣府秦家的势力,又怎么查不出赵教谕和万云浩之间只差一个拜师仪式,可秦家主却收了万云浩这个弟子,说到底不过是看重万云浩的潜力和将来,甚至还制造舆论给万云浩洗白,赵教谕反而背上了恶名。 赵教谕是个读书人,他也许不擅长尔虞我诈的算计,但他能考中举人,自然不是个蠢人,湛非鱼刚刚的为难和纠结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小鱼,你刚刚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赵教谕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像是不知道一般,目光灼灼的看向湛非鱼,却是不容她用任何借口遮掩。 半晌后,等湛非鱼说完了,三省堂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湛非鱼担心的看着沉默的赵教谕,想要开口,却又无从说起,懊恼的想要给自己两拳头,之前想着让谭敏沉冤得雪,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自己也能借此抓住秦氏这个凶手。 可此刻,湛非鱼才发现自己太过于自私冷血,凶手即便抓住了,可死者已死,只会让生者痛更加痛苦。 外孙女病逝,赵教谕只有心痛,可如果她是被毒杀的,这心痛就会变成自责愧疚,这么一想,湛非鱼满腔的苦涩,之前自己并不是一点没想到,只不过被她刻意忽略了。 “小鱼,你不用自责,敏儿病逝多年,你若不提,我却从没想过她是被人害死的。”赵教谕声音沉重而悲恸,却没有半点对湛非鱼的怨怪,反而安慰道:“你是顾学士的弟子,日后去了京城,只怕会遇到更多凶险之事,你这样就很好。” 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补路无骸骨,湛非鱼若只会读书,读死书,日后绝对会被人算计的尸骨无存。 …… 季朝策是个大夫,他也知晓验尸,但禁龙卫的仵作却更精通此道,只不过把仵作调过来太过于显眼,否则重光也不会拿出两根百年野山参贿赂季朝策。 三日后,按照庙里大和尚的推演,三月初五之日可开馆。 “你们俩就这么想当然的让赵教谕开棺验尸?”季朝策冷眼瞅着湛非鱼和重光,这若是查出什么还好,若是一切正常,这不是害人不浅。 “别说我,我是听命行事。”重光不背黑锅,无耻的把湛非鱼给推了出来,“要骂也该骂胖丫头。” 若不是场合不对,湛非鱼绝对一脚踹过去,此刻只能低声道:“之前重光叔派人试探过郝嬷嬷,谭敏被毒杀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内宅女子的战场也就后院那一亩三分地,秦氏再有野心,却也被身份性别所限制,她最信任的两人便是郝嬷嬷和黄滨。 但为了维系她在黄滨心目里善良端庄的形象,毒杀谭敏这样的事只可能交给郝嬷嬷去做。 陈县令站在墓碑不远处,身后站着费捕头和赵捕快两个信任的手下,之前赵教谕来县衙拜访说起开棺验尸的事,陈县令也被吓了一跳。 可毕竟为官多年,断案经验丰富的陈县令知晓了秦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后,他的看法和湛非鱼一样,秦氏为了确保亲事顺利进行,必定会毒杀谭敏。 等赵教谕祭拜了外孙女之后,拿着锄头的赵捕快忍不住的问道:“赵教谕,真的要开棺?” “挖吧。”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这三日赵教谕都没有睡好,浑身透着疲惫。 一想到谭敏是被毒杀的,赵教谕是心如刀割,当年自己若是更谨慎更小心,敏敏又怎么会? “教谕,人死不能复生。”湛非鱼走过来搀扶住赵教谕,看着被移开的墓碑缓缓道:“以秦氏的行事,教谕你若发现了,她只会用另外一种办法来害死谭姑娘。” 毒杀不成,还可以有其他意外,落水?失火?马车翻了? 谭敏一日不死,秦氏即便嫁给了万云浩她也不会安心,肯定会担心有朝一日谭敏后悔了,会爆出和万云浩的私情。 即便杀不了谭敏,那只能毁了她,让谭敏即使说出私情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要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太容易不过了。 秦氏身为秦家嫡出的小姐,又备受长辈的喜爱,手中权力不小。到时候随便找个地痞无赖,或者寻个采花贼,甚至在谭敏外出时制造一个捉奸在床的意外,不管是谭敏,还是赵教谕,他们对上秦氏只有被算计到底的份。 “我明白。”赵教谕认同的点点头,秦氏不单单心狠手辣,她同样精明狡猾,算准了赵教谕的心思。 万云浩和秦氏传出要定亲的消息后,谭敏身体越来越差,负责诊治的陶大夫私下里和赵教谕说过,只怕就几个月的时间,甚至都撑不到过年。 果真,一个多月后,第一场冬雪落下,谭敏病逝,赵教谕这个外公悲恸万分。 丧事之后,赵教谕把谭敏和万云浩之间所有来往的信笺,包括万云浩这些年送个谭敏的小玩意,足足装了一箱子,最后付诸一炬。 秦氏得到消息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即便以后赵教谕不顾外孙女的清誉提起此事,可谭敏已死,那些东西也都被烧成灰烬了,秦氏根本不需要再担心什么。 说到底还是秦氏算准了赵教谕的性格,读书人有些清高,但为人正直,甚至不想万云浩这样的人玷污了外孙女的名节,所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两人口头的婚约,之后甚至离开了南宣府这个伤心地回到上泗县。 …… 棺木是上好的檀香木,即便深埋地下十年的时间却依旧完好,只是颜色有些败落。 除了费捕头和赵捕快之外,重光也在一旁帮忙,三人都是练家子,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棺材给抬了出来。 “小孩子别看!”重光一把捂住了湛非鱼的眼睛,然后一个巧劲把人转了个圈,背对着身后的棺木。 湛非鱼点点头,背后有棺木被撬开的嘎吱声。 季朝策把草席铺在地上,又在上面铺了一层白布,这才让重光他们把谭敏的尸骨放了上去。 谭敏之死若是类似冯二这般,时隔多年再查验尸骨是查不出什么的,可如果是中毒而死,肉身腐烂了,可尸骨中却会留下蛛丝马迹。 一个时辰之后,棺木被重新放回了墓穴中。 湛非鱼将装水的竹筒递给了赵教谕,“教谕,逝者已逝,生者节哀,你还要给谭姑娘报仇雪恨呢。” “我知道,我知道。”赵教谕哽咽的直点头,可心中的悲恸却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谭敏是被毒死的,若是让她慢慢病死,秦氏担心夜长梦多,所以选择下毒,尽快完结此事,至少不耽搁自己的婚事。 “我之前看了几张药方,谭姑娘的药物里有补气血的人参……”季朝策虽然无法查验出谭敏是中了何种毒,却可以根据陶大夫口述的药方进行推断。 人参大补气血,可谭敏体弱多病,若是直接服用参片会导致虚不受补,所以陶大夫的药方大多数固本培元之用。 而人参则是和三十多味药材揉制成人参荣养丸,这药丸的并不是出自陶大夫之手,是南宣府传承百年最擅长制药的黄家药铺做制。 药铺制药有十八反和十九畏之说,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这其中黎芦反人参,在药丸里加入了藜芦,不但会破坏人参的大补元气的药性,若是用药制药的高手,甚至可能产生毒性,最后致人死亡。 “草石相反,使人迷乱,力甚刀剑。谭姑娘病逝前失眠多梦,偶有胸闷绞痛,最后咳血而亡,看似是因为病症,实则乃是下毒所致。”季朝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身为医者他见过太多的死亡。 黄家又是杏林世家,在药丸上动了手脚,别说赵教谕,就连陶大夫都无法察觉。 谭敏死前的种种症状和她的病症完全吻合,就好似冯二死于心疾一般,在常人看来并没有任何异常,谁能想到是药物所致。 陈县令看着眼眶发红的赵教谕,两人认识多年,此时也心有悲戚。 “教谕,你且看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谭姑娘尸骨上留有证据,日后秦氏必定要为此偿命!”湛非鱼低声安抚着,这也是因为秦氏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毒杀谭敏,所以才留下了铁证。 半个时辰后,回到县学的住所,赵教谕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昏睡了。 “这是药方。”季朝策把刚写的药方递给了湛非鱼,见她眉头紧锁不由道:“赵教谕身体无碍,不过是一时悲恸所致。” “我明白。”湛非鱼点点头,吹干了墨迹后交待门外的小厮去药铺买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等教谕醒后,先服药,两刻钟之后再把青菜粥送来。” “是,小的都记下了。”小厮点点头,把药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又接过湛非鱼给的银子,动作麻利的离开去买药了。 院子里,重光估计湛非鱼要等赵教谕苏醒后再离开,见她关上门走过来了,压低声音道:“当年服侍谭敏的两个丫鬟都已经查到行踪了,黄家二房的夫人是秦家女,算起来是秦氏的姑姑。” 重光查的细致,确定了谭敏的死因之后,即便时隔十年,但有些人有些事却慢慢串联的浮出水面了。 “以秦氏的谨慎小心,她不会直接让她的姑姑帮忙。”湛非鱼不认为黄二夫人知晓此事,但这药丸必定是黄家人动的手脚。 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湛非鱼思虑一番后开口道:“谭敏之死可能万云浩都不知晓,那么唯一知道的只有当年制药的大夫,大夫或许也不知道要害的人是谁,可能是被重金收买,也可能是秦氏知道了他的把柄。” “我亲自去南宣府走一趟。”重光之前只查了秦氏,这个制药的大夫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可想到郝嬷嬷对秦氏的维护,重光看着绷着脸的湛非鱼道:“即使查出来了,郝嬷嬷可能一人抗下所有的罪名,不会牵连到秦氏。” 阳光斜斜的洒落到亭子里,湛非鱼沐浴在阳光之下,可周身的气息却显得如此冰冷而无情,“砍头不过碗口大的一个疤,我们不需要秦氏杀人偿命,只需要让她一无所有就可以了,活着有时候比死更痛苦。” 真的要杀人偿命的话,湛非鱼都不需要拜托重光动手,她自己就可以杀了秦氏,可一刀解决了秦氏太便宜她了,所以湛非鱼不在乎什么证据,她只需要最终的结果。 胖丫头这声音让人直发毛啊!七爷还担心有人欺负她,重光瞄了一眼眼神冷的刺骨的湛非鱼,她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 湛非鱼等了两日,确定赵教谕只是有些精神恹恹的,但身体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向赵教谕请假。 刚放下药碗的赵教谕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你去南宣府?不行!府试在即,切不可分心!” “教谕我保证即便外出也带着书,不会耽搁功课的。”湛非鱼连忙开口保证。 看着不为所动的赵教谕,湛非鱼不得不再次哀求,“要不教谕你给我布置功课,我一回来就交给你批改,短则五日,多则十日我一定会回来。” “不行!”赵教谕不用想也知道湛非鱼去南宣府是为了什么,压下心底的动容,声音严厉道:“敏敏的事你不用内疚,即便是你因为秦氏,却也是为了为了我,你当老夫如此是非不分吗?” 湛非鱼提议开棺验尸,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对付秦氏,余下一半则是不想谭敏死不瞑目。 “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小鱼,你非小人,又何必拘泥于此?”赵教谕是半点没有责怪湛非鱼,看着她态度坚定的要去南宣府,不由叹息一声。 “老夫一生坦荡,即便万云浩背叛,即便敏敏被毒害,可老夫却无愧于天地。小鱼,你的路还长,你此举并无任何不妥,不必放在心上。”赵教谕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小姑娘这两日眉头都是皱的,看向自己时眼里都是自责和内疚,真是个心善的傻孩子。 赵教谕突然问道:“横渠四句可记得?” 湛非鱼面容肃然的回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小鱼,你且记得此言,日后行事以此为准则便可。”赵教谕神色舒缓了几分,只要小姑娘不是作奸犯科,自私一点,狠毒一点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 赵教谕终究拗不过湛非鱼,最终答应她去南宣府。 东湖客栈是南宣府最大的客栈,而客栈的临湖小轩更是雅致,院子并不大,正房五间,还有两间偏房,但因为临湖修建的,风景极好,但凡不差钱的客人都会选择临湖小轩来住。 “小姐这边请。”客栈掌柜的殷切的招呼着湛非鱼三人。 别看穿的并不华丽,甚至都没佩戴首饰,可舍得一天五两银子的房钱,而且一下子就包了十日,这小姑娘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劳烦掌柜的。”何暖接了一句,不但她和何生都过来了,重光也来了,只不过进了城门之后先行离开了。 掌柜的热情的把三人带去了后院的临湖小轩,“院子里有厨房,若是需要什么可以吩咐一声,也可以点菜让我们送过来。” 何暖身为贴身丫头,差不多是十八般武艺都会,厨艺也不差,再者要住十来天,何暖更愿意亲自下厨,“一会我写了菜单子,掌柜的让人把蔬菜瓜果送来即可,我们自己开火。” 这丫鬟竟然识字?掌柜的对湛非鱼三人的态度更为恭敬了几分,这年头也就大户人家的丫鬟才识字,有些小户人家连娇养的女儿都不认识几个字。 一路车马劳顿,湛非鱼这会已经有些累。 不过湖边空气清新,院子里不知种了什么花,淡淡的花香味顺着清风吹了过来,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送些热水过来。”湛非鱼打算洗个澡再睡一下,至于秦氏的事,等休息好了再做打算。 掌柜的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是客栈的伙计,这急匆匆的模样好似背后有小鬼在追一般。 “胡三,你瞎跑什么,担心惊扰了贵客!”掌柜沉着脸斥了几句,随后又向湛非鱼道歉,“这小子不经事,打扰贵客了。” “掌柜的,不是我要跑,实在是……”胡三这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却有三人跟了过来。 人走的近了,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脂粉味太重,随风吹了过来,鼻头痒痒,湛非鱼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哪里的臭丫头,口水都喷到我家小姐身上了,还不快滚开!”身着绿色襦裙的丫鬟厉声骂了起来,嫌恶的瞪着湛非鱼,若不是看一旁站着的何生和何暖,估计都要动手了。 何暖脸一沉,湛非鱼却阻止了,“阿暖,我们进去吧。” “是,小姐。”何暖刚要从掌柜的手里接过院子的钥匙,却见这丫鬟却一下子冲过来,明显是要抢钥匙。 何暖的身手是比不上何生,可对付一个泼辣的丫鬟却是绰绰有余,众人只见何暖手一动,钥匙已经被她抓在手中了。 “啊!”冲的太猛,却没抢到钥匙,丫鬟控制不住的往前栽了过去,发出尖利的喊叫声。 唯恐自己摔倒地上,让原本就不漂亮的脸受伤了,丫鬟愣是扭了一下腰,身体往右侧倒了去,双手往前一扑,这样即便摔倒了,也有湛非鱼这个肉垫子。 俏生生的站在原地,湛非鱼动都没动一下,好似被吓到了。 可何暖却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过来,丫鬟刚庆幸自己抓了这胖姑娘当肉垫,可屁股突然一痛,巨大的力度直接把她踢飞了出去。 砰一声!小丫鬟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花丛里。 呃……湛非鱼乌黑的双眼倏地瞪圆了,一脸同情的看着花丛里的绿裙丫鬟,清脆的小嗓音慢悠悠的响起,“回廊四合掩寂寞,碧丫鬟对红蔷薇。” “还有这诗?”总是温和沉稳的何暖难得露出惊诧的表情,她虽然也识文断字,可诗词歌赋却是不精通。 看着屁股朝上倒在蔷薇丛里的丫鬟,何暖怀疑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小姐该不会是胡诌的吧?毕竟不久前小姐才写了一首打油诗,顾大人的回信足足有三页纸,简直把小姐骂的狗血喷头。 “原句是碧鹦鹉对红蔷薇,这不是为了应景改了一下。”湛非鱼笑着解释,看了一眼鲜花盛开的庭院,“阿暖,作诗需要有感而发,这几日我一定要多写几首让老师刮目相看。” 何暖和何生同时沉默着,吟诗作对什么的,小姐高兴就好,左右他们兄妹也听不懂,也不会像顾大人那般被气到。 “我的脸!”摔懵的丫鬟终于从蔷薇丛里钻了出来,一抬头,着实把人给吓到了。 原本这丫鬟长相就显得刻薄,瘦长的脸上没几两肉,三角眼略微下垂,塌鼻子不说,鼻孔还大,偏偏喜欢高昂着下巴看人,露出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可之前丑归丑,至少不吓人,但此刻,她一张脸被蔷薇刺给划破了,七八道血痕交错在脸颊上,破了皮不说,还渗着血珠子,这幸好是在下午,这要是大晚上的绝对能把人吓死。 湛非鱼蹭一下躲到了何暖身后,探出头来,笑意嫣然的道:“阿暖,我又想吟诗了,《三月东湖遇鬼》人丑似恶鬼,抬头惊四邻。辣手摧蔷薇,血口吞万灵。” 噗嗤一声,掌柜的忍住了,可站一旁的小伙计胡三笑出声来,若是那些高深的诗词他也听不懂,可湛非鱼这诗通俗易懂,关键还贴切又应景。 “我要杀了你!”一摸脸,疼痛不说,关键指尖还残留着血迹,丫鬟尖利的叫了起来,面容狰狞,眼神恶毒而凶残,倒真的应了湛非鱼这首打油诗。 “翠竹姑娘,你冷静一点。”掌柜的赶忙上前阻拦,他虽不知湛非鱼的身份,可小姑娘出口成章,这身份绝对不普通。 而面前三人,掌柜的却是认识的,这尖叫着,在他老脸上抓了几把的丫鬟叫翠竹,虽然是个丫头,可她主子身份却也贵重,青涯书院明家三公子的夫人,而一旁沉着脸没说话的婆子是三夫人的奶嬷嬷。 “翠竹退下!”一声怒喝,鲁嬷嬷脚步上前,粗壮的胳膊一把抓住了翠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把人扯到了一旁。 啪一声!鲁嬷嬷抬手就给了翠竹一巴掌,板着脸厉声责骂,“没用的东西,丢尽了三夫人的脸!大街上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你是明家的丫鬟,被人伤了自然有明家、有黄家、有官府给你做主,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 骂声停下后,鲁嬷嬷阴森森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抬手又往翠竹脸上狠狠的扇了几巴掌,“你行事张狂在前,这几巴掌是给你的惩罚!至于你这张脸被毁了,三夫人自然会给你讨回公道!” 翠竹被打的说不出话来,脸颊已经高高的红肿起来,脸上布满指印不说,嘴角也裂开了流着血,之前被蔷薇刺划拉出来的血痕看着更严重了,这脸乍一看就跟毁了容一般。 湛非鱼看着指桑骂槐的鲁嬷嬷,这一口一声明家,一口一声官府的,不是在责骂自家丫鬟,而是在威胁湛非鱼。 不是被吓大的湛非鱼小白眼一番,脆声催促:“阿暖,别人家在打狗,太吵了,走吧,进院子休息。” “是,小姐。”何暖立刻应声,至于鲁嬷嬷,就算她把翠竹给打死了,何暖都不会多看一眼。 “慢着!”明三夫人终于开口了,要说漂亮的确是漂亮,艳光四射的那种。 柳叶眉、丹凤眼,高挑的身材,云锦石榴裙配上整套的银点翠头饰,手腕上是品相上好的红珊瑚手串,大红的颜色衬的她肤色娇嫩白皙。 明三夫人艳丽而高傲,好似盛开的牡丹花,有力压群芳的风姿。 湛非鱼闹腾归闹腾,可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能镇住场子,此刻她从何暖身侧走了过来,身姿挺拔如同青竹,收敛了笑意后,气质沉静宛若这东湖之水,“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你们打伤我丫鬟,我也不和你计较,就让出这院子再寻其他住处。”明三夫人绝对是跋扈的性子,一开口便是高傲的施恩姿态。 湛非鱼回头看向一旁的何生,“阿生,你去赶马车,既然这院子不能住了,我们就去章大人府中暂住,既然来了南宣府,总该拜会章大人,否则就太失礼了。” 章大人?不说掌柜的一愣,就是姿态高傲的明三夫人也是面色微变,却不知湛非鱼这话是忽悠人的,还是确有其事。 湛非鱼只是简单的梳了个丫髻,头上都没有昂贵的首饰,只簪了一朵绢制的绒花,衣裳也是最普通的棉质,但看她这如圭如璋的气度就知道是个读书识字的,而且能出口吟诗,更说明她来自书香之家。 所以她一说章大人,在场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南宣知府章程礼。 “小姐可是指章知府?”掌柜的小心翼翼的询问,这若是章大人的客人,别说掌柜的,盛气凌人的明三夫人也绝对不敢得罪。 青涯书院是南宣府最大的书院,而山长明老先生更是桃李满天下。 明山长育有三子,长子在朝为官,次子在书院教书,而三子却是个放荡不羁的性格,迄今也只是秀才功名,娶妻黄氏,出自杏林黄家二房。 所以真的论起身份来,明三夫人的确身份显赫,但和章知府这边比起来却是不够的,章知府可是四品大员,而明家大公子也只是翰林院侍读,正六品而已。 湛非鱼没回答掌柜的话,而是看向面色难看的明三夫人,“黄家?可是杏林黄家?我记得黄家只有二房有女,你母亲是秦家女?” 谭敏之死的直接原因是人参荣养丸被动了手脚,而这药丸出自黄家,二房夫人乃是秦家女,秦氏也要喊一声姑姑,如果这位明三夫人是黄家的女儿,那和秦氏就是表姐妹了。 “你是谁?”黄俪忌惮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若是在平日,一个八九岁的胖姑娘,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湛非鱼先是搬出了章知府的名头,现在又对黄家、秦家如此了解,这至少说明她也是出身大家族,只是她来东湖客栈住,想必不是南宣府的人,或许是临近州府的某个世家千金。 “我的身份不必提,你表姐万夫人知晓。”湛非鱼丢下一句话,却是懒得再浪费口舌了,和何暖何生直接进了院子。 黄俪此生最恨两人:一个是她丈夫明家三公子,另一个则是万夫人秦氏。 “三夫人,楼上还有房间空着。”掌柜的态度恭敬的提了一句,眼前这小院是肯定不行了,但东湖客栈还有不少房间空着,虽然比不上这风景怡人的单独院落,可比起其他客栈却是好太多。 “要一间清净一点的。”黄俪冷声丢下话来,却是迈步往来时的路走了去,如果是以前即便再好奇湛非鱼的身份,黄俪也不会去见秦氏。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秦氏如今成了寡妇,黄俪脸上顿时露出畅快的笑来,“嬷嬷,这人就该认命,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曾经的万宅车马喧闹,正应了那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如今的万宅却是极其萧索,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整座宅子静谧的听不到什么声音,入夜之后更像是鬼宅。 “她来做什么?”佛堂里,秦氏看似娇柔的面容却多了一抹厉色,明显是厌恶黄俪的到来,可如今她却没有拒人门外的权利,“嬷嬷,你去待客,我马上过来。” 待客的正厅,黄俪嗤笑一声,冷眼看着态度恭敬的郝嬷嬷,“我姐夫都入土为安了,堂姐这架子倒和从前一样,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哐当一声响,黄俪直接把茶杯砸向了郝嬷嬷,看着这老奴忍气吞声的模样,顿时感觉通体舒畅,憋屈了二十多年,这口恶气总算是出出来了。 额头被砸了一道小口子,茶水泼了一头一脸的,郝嬷嬷再好的性子此时也动怒了,可却只能低着头,不敢给秦氏招惹麻烦。 “我记得郝嬷嬷你以前可是很能说的,现在就成哑巴了?还是说郝嬷嬷你不把我这个明三夫人放在眼里?”黄俪厉声质问,丹凤眼里怒火蒸腾,明显是来算旧账的。 “三夫人息怒,老奴绝无此意。”低着头,郝嬷嬷只能再次伏低做小的认错。 冷声一哼,黄俪瞄了一眼身侧的鲁嬷嬷,“嬷嬷,既然这老奴不懂规矩,你替我好好教导教导她。” “是,夫人。”鲁嬷嬷立刻应下。 主子有主子的矛盾,而奴才自然也有奴才之间的仇恨,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可如今西风压倒东风了,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脚步上前,鲁嬷嬷身材粗壮魁梧,有一把子的力气,而她对面的郝嬷嬷却是个清瘦身材,因为一辈子没成亲,郝嬷嬷看起来更为年轻一点,虽然脸上也有皱纹,可从五官来看,年轻的时候明显漂亮多了。 “郝妹妹,你一贯重规矩,没想到临老了却没了规矩,那就让姐姐我好好教导教导你。”鲁嬷嬷笑的狰狞,猛地抬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郝嬷嬷的脸上。 站在角落里的两个丫鬟一惊,可看着气势汹汹的鲁嬷嬷,却是不敢上前,毕竟连郝嬷嬷都不敢反抗,更别提她们这些小丫鬟,哪个敢放肆。 等穿着孝服的秦氏过来时,郝嬷嬷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再加上衣襟湿透还沾着茶叶,这一瞬,秦氏的面容狠厉了几分,可进门之后,神色却又恢复如常。 “嬷嬷,你下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秦氏端坐在主位上,看向嚣张跋扈的黄俪,“表妹是来万宅耀武扬威的,欺辱我这个未亡人吗?黄家什么规矩我不清楚,可明家也是书香门第,这规矩想必和秦家相似,表妹需要我去问问明山长吗?” “表姐,你如今也就剩下这点本事了?”黄俪咯咯笑了起来,拨弄着手上的大红护甲,“表姐你如今是个寡妇,儿子也才四岁,你怎么还不懂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呢?” 黄俪是没什么脑子,可她还是明三公子的妻子,而秦氏如今除了一块万云浩的牌位,她什么都没有了。 秦氏眼底有怒火一闪而过,可出口的嗓音依旧轻轻柔柔,“表妹,我夫君惨死,可他还有同窗好友在,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你必定会被妹夫押着来我这里请罪。我若是不堪其辱的寻死,你这个罪魁祸首绝对会被千夫所指,以明家的家风,这个下堂妇你是当定了!” 秦氏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她如今再落魄,可对付一个黄俪却是手到擒来,毕竟黄俪恶名在外。 秦氏如果再狠一点,带着一双儿女“寻死”,或者让女儿去青涯书院一头“碰死”在大门口,黄俪的下场只会更惨。 “你这个贱人!”黄俪气的攥紧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明明自己才是受欺辱的那一个,偏偏所有人都跟瞎了眼一般,都偏向秦琼这个贱人! 秦氏倒也不打算激怒黄俪,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蠢货消耗自己的名声,将人震慑住了即可。 “表妹,我如今成了寡妇,再也无法和你争锋。”秦氏神色黯淡下来,示弱一番后再次道:“但你若一而再的欺辱于我,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行了,秦琼,你这不要脸的姿态留着去骗外面的男人吧!”话说的歹毒又难听,黄俪压着怒火直接问道:“我问你可认识一个胖丫头,看着不过七八岁,身边的两个下人应该是兄妹,她认识章知府,你可知是哪家的?” 几乎是黄俪一描述秦氏就想到了湛非鱼,她居于内宅,以前也会举办宴会,也会出去做客,但结识的也都是内宅夫人,当然也见过不少孩子。 可秦氏认识的,黄俪一般也知道,毕竟真的论起身份来,黄俪是明家三夫人,即便她名声再差,可冲着明山长和青涯书院的名头,这些帖子也都会送给黄俪。 “你说的小姑娘是不是肤色很白,眼睛尤其大……”秦氏详细的说了一下湛非鱼的外貌。 见黄俪点头后,秦氏眼神微沉,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都三月份了,湛非鱼来南宣府做什么?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黄俪不满的追问了一句,最见不惯秦氏这不干脆的模样,这贱人自小就会装模作样,话说一半留一半,似是而非的让人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压下心地不安,秦氏开口道:“她叫湛非鱼,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出身农家,是这一次上泗县县试的案首,想必明山长应该提起过。” “就是那个把孙福下大狱的贱丫头?”声音猛地拔高,黄俪胸口瞬间燃起了怒火。 县案首什么的,黄俪还真不知道,明山长是公公,又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而黄俪也懒得听明山长那些叽叽歪歪的大道理。 可去年孙福被下了大狱,孙家的生意渐渐败落,除了仝府损失惨重之外,黄俪也是亏了不少银子,她在孙福这里投了银子开铺子,若不是还有嫁妆,她现在估计连一套上百两的首饰都买不起了。 “就是她,表妹,我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劝你不要去招惹湛非鱼,她虽是个乡野丫头,可却也是章知府的座上宾,而且传闻她拜师顾大学士,湛非鱼是你惹不起的。”秦氏规劝了几句,将湛非鱼抬的高高的,无形之中也就贬低了黄俪的身份。 “拜师顾学士?这话也就是那些蠢货会相信!”黄俪不屑的嗤笑起来,自己虽然不像秦琼这贱人一般对读书的人懂得多,可顾学士的名声她还是知道的。 要说明家三公子,那真的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要说有才的确有,读书的天赋甚至超过前面两个哥哥。 但明三公子这性子却能把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气死,说不科举他就真的撂担子不干了;说要采菊东篱下,他就真的能把草庐当成家。 嫌弃黄俪这个妻子粗鄙不堪,得,他是没休妻,可他不和黄俪同房了,也不生儿育女,说是怕生出一个和黄俪一样的孩子,到时候败坏了他的名号。 狂生明三的名头响彻大江南北,他过的潇洒肆意,明山长这个老父亲也懒得管了,当然是管不了,可黄俪却是气的差一点吐血,她官夫人的梦彻底碎了,她能不恨吗? 明三公子生平只有一桩憾事:一开始黄俪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明三说的是自己,毕竟她的确不符合明三公子的娶妻标准,她的才女名头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和秦氏争锋而造出来的。 当秦氏嫁给万云浩之后,一贯不服输的黄俪也在给自己物色夫君的人选,万云浩是有才,十二岁就考取了秀才,可他出身农家,家境贫寒,这是万云浩最大的缺点。 黄俪可不想嫁给一个穷酸,到时候还要拿嫁妆出来供夫君读书,即便是考上举人又如何?当个七品县令有几两银子的俸禄。 黄俪一直想压过秦氏,所以她挑中了明三,明山长的小儿子,自幼就有神童的称号,而且八岁就考取了秀才,比起万云浩足足早了四年。 更重要的是明三公子有身价啊,青涯书院山长的小儿子,家境富裕,母亲同样出身官宦之家,黄俪也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她借着中秋宴会的机会,直接把明三公子撞下了水,手段拙劣,可两人亲事却是订下了。 而明三公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拜师顾学士,他当年去了京城,办法用尽了,诚意十足,就差没把心剖出来了,可惜顾学士却根本不收徒,明三只能抱憾而归,之后行事更为放荡不羁。 所以此时听秦氏说湛非鱼拜师顾学士,黄俪直接嗤之以鼻,明三那等的天赋才学都不行,一个出身卑贱的黄毛丫头还能拜师顾学士,她白日做梦来的更快一点。 黄俪来的快,走的也快,看她离开时那表情,想必是找湛非鱼算账去了。 “嬷嬷,你的脸可要看大夫?”秦氏柔声问道,目光里透着关切和自责,说到底如果不是和黄俪这个表妹积怨已久,黄俪就不会掌掴郝嬷嬷。 “小姐,老奴皮糙肉厚的,涂了药已经没什么事了。”郝嬷嬷笑着开口,却牵扯到脸颊的伤,痛的嘶了一声。 即便涂抹了最好的消肿药,可这脸都被打肿打紫了,没有半个月的时间都好不了。 让郝嬷嬷坐了下来,秦氏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嬷嬷,湛非鱼来了南宣府。” “什么?”郝嬷嬷一愣,刚刚她出去了,所以没听到黄俪和秦氏之间的谈话,不由诧异的道:“难道是为了四月的府试?可如今还有一个多月,现在来南宣府也太早了。” 秦氏也猜不透湛非鱼此行的目的,可她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湛非鱼或许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是因为冯二的死? 可根据黄滨从上泗县传回来的消息,冯二的尸体已经埋在上泗县外一处荒山上,负责安葬的官差并没有焚烧尸体来消除证据,还给冯二立了墓碑。 秦氏当初的想法是陈渭彬肯定会包庇湛非鱼,那势必要毁掉冯二的尸体,如此一来就能给湛老大脱罪,而陈县令一旦这样做了,那就入了秦氏的陷阱。 日后冯二之死被曝出来,陈县令也好,湛非鱼也罢,他们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冯二如果只是死于心疾,那为什么衙役要毁掉尸体?这不就是毁尸灭迹! “小姐,衙门并不知道冯二的死是黄滨下了药,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是湛非鱼来南宣府。”郝嬷嬷更倾向于湛非鱼是为了府试的事来南宣府。 即便是黄滨暴露了,可这也查不到小姐身上,再者这是衙门的事,府试在即,湛非鱼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偷贼子的死耽搁自己读书时间。 “嬷嬷,你派人去盯着黄俪,算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秦氏又改了主意,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好比黄俪如今敢上门欺辱秦氏,她如今是个寡妇,对秦家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了,所以什么人都敢踩一脚。 秦氏如今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因为她已经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 临湖小轩不但风景好,还很安静,的确是休息的首选之地,当然这房费也不便宜,十日就要五十两银子,普通农家一年也就存个二三十两。 湛非鱼沐浴之后,还没睡重光就回来了,只不过两人话还没说上三句,院子外就有嘈杂声响起。 “耿捕头,这里面住的小姑娘认识章大人。”掌柜赶忙开口,唯恐动作慢了一点,耿捕头就带着人冲进院子,冲撞了贵人,耿捕头难逃其咎,他这个掌柜的估计也要被东家给辞退了。 “闭嘴!”耿捕头是个黑脸壮汉,脾气异常暴躁,此时怒目圆瞪,直接把掌柜的给吓住了,尤其是他还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掌柜的都想要跪下了,这都什么事啊!可偏偏他交好的钟捕头和耿捕头是死敌,两人同在府衙当差,平日里就貌合神离,但凡逮着机会就会对对方下死手,这也是耿捕头不给掌柜面子的原因。 重光精准的把梨子核丢到了果盘里,笑睨着打着哈欠的湛非鱼,“你这闯祸的本事是一流啊,我才离开半个时辰,府衙的官差都找上门来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官差不是离开的黄俪叫来的,就是秦氏弄来的,章知府治下如此森严,竟然还有仗势欺人的官差,看来还是要考取功名啊。 砰一声,院门被踹开了,长驱直入的耿捕头倒也不敢太过分,毕竟真损毁了客栈的东西,他也是要赔银子的。 东湖客栈来头可不小,他可以不给掌柜的面子,却不能知法犯法。 “大白天的就有匪徒破门而入,这是披着衙役的官服,所以有恃无恐了吗?”湛非鱼笑眯眯的开口,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气势凶狠的三个衙役,面容沉静却无半点惧怕之色。 耿捕头怒容满面,厉声喝问:“刚刚是谁恶意伤人?青天白日,你竟然纵仆行凶,还不立刻将犯人交出来!” 坐在下首的重光对着湛非鱼眨眨眼,“这就是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便是把你抓了又如何?这罪名都安排妥当了。” “我听闻前朝时曾有一昏官,为非作歹、祸害四方,百姓不堪其苦。”湛非鱼笑着继续说道,“有诗云:前得尹佛子,后得王癞獭。判事驴咬瓜,唤人牛嚼沫。见钱满面喜,无镪从头喝。常逢饿夜叉,百姓不可活。” “胖丫头我读书少,你别忽悠我,你念叨的这也是诗?”重光满脸怀疑之色。 自从湛非鱼一首打油诗把顾学士气的连写了三张纸,把她骂的狗血喷头,重光对湛非鱼的作诗水平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这怎么就不是诗了?再说这也不是我写的!”湛非鱼鄙视的看向重光,见他还不相信,“那行,等明日你随我去拜见章知府,你当面求证。” 耿捕头刚打算抓人,可听到湛非鱼提起章知府,又迟疑了几分,湛非鱼这从容淡定的态度,让人难辨真假。 重光嗤了一声,看似吊儿郎当的姿态,可周身气势却陡然一变,武者的戾气让人畏惧三分,“还不走?这是要留下来吃晚饭?” 虽然想要讨好明三夫人,可耿捕头更不敢得罪章知府,迟疑了半晌,只能抱拳道歉,“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小姐多多谅解!” 就这么走了?急的满头大汗的掌柜的无比佩服的看向湛非鱼,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果真非同一般,即便连身份都不曾表露,却就把耿捕头给吓走了。 房间里,听到鲁嬷嬷的回禀,黄俪气的直接砸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怒道:“姓耿的就这么走了?他是猪脑子吗?一个小姑将都对付不了!” “夫人息怒。”鲁嬷嬷赶忙安抚着暴怒的黄俪,耿捕头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那也是对平头百姓,真遇到达官显贵,他哪敢逞凶。 “没用的东西!”气的直跺脚,黄俪透过窗户远远的看向临湖的小院子,恨不能一把火把屋子连同湛非鱼给烧了,“嬷嬷,现如今一个贱丫头都敢不给我脸了!说到底还不是明三不愿意科举,他若在朝为官,南宣府谁敢如此对我!” 尖利的嗓音里是满满的怒气和怨气,黄俪自小就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偏偏她自以为嫁得好,可明三却成了浪荡子,整日疯疯癫癫的,若不是和离了嫁不到好男人,她早就离开明家了!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黄俪坐的椅子上,等狰狞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正常,黄俪忍不住道:“章家那老婆子还没有露口风吗?一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她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夫人,即便端出婆婆的身份,可章夫人出身孔氏,章知府又不同意,章老夫人也不能替儿子休妻。”鲁嬷嬷苦着脸,即便黄俪再无理取闹,她也得好言好语的安抚。 而且以鲁嬷嬷对章老夫人的了解,她是想要让章大人休妻再娶,可章府如今还有一个表姑娘住着,这都住了一年多了。 只怕比起自家夫人,章老夫人更想让外甥女嫁给章知府,毕竟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只是因为守了望门寡,所以年岁大了一点。 黄俪在明三公子身上看不到希望了,可她还想当官夫人,否则等明山长死了,明家势必要分家,明三公子那放荡的性子,分了家估计连家产都守不住。 一想到日后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黄俪恨不能明日就和离再嫁!而章知府则是黄俪挑中的最好的再嫁人选。 四品的知府,再往上走一走,那可是三品大员了!一想到自己日后诰命加身,不管是黄家还是秦家,堂姐妹表姐妹,又或者是出阁前的那些玩伴都要对自己行礼,一个一个巴结自己奉承自己,黄俪做梦都能笑醒。 走廊外有脚步声传来,鲁嬷嬷立刻起身往门口走了去,见到来人后,鲁嬷嬷眼底有鄙夷之色快速闪过,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柴公子里面请。” 屋子里,听到鲁嬷嬷的话,原本焦躁暴怒的黄俪一扫怒容,脸上反而露出小女子般娇羞的笑来。 嘎吱一声,门被鲁嬷嬷从外面给关上了,而她也没有走多远,这间房在走廊尽头,因此鲁嬷嬷就守在了楼梯口这边,确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屋内幽会的一男一女。 “柴郎,你来了。”黄俪笑盈盈的开口,只是姿态依旧高傲,微微昂着下巴,好似娇宠的小公主一般。 柴公子端的是文质彬彬、俊朗非凡,即便是最普通的蓝色长衫,可穿在他身上却也显得儒雅,尤其柴公子肤色白,笑起来更显温柔多情。 “收到你送来的信,我立刻就过来了。”柴颐朗声开口,站在黄俪身边,抬手将她散落的发丝顺到了她耳后,指尖不经意的擦过白嫩的耳垂,惹的黄俪微微颤抖战栗了两下。 黄俪原本是等柴颐过来商讨赚银子的事,不过刚刚被湛非鱼气狠了,她便没有任何隐瞒,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枉费你平日给了姓耿的不少好处,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俪儿,你说那小姑娘叫湛非鱼?”柴颐怔了一下,看黄俪眼神阴狠,似乎还想要派人去动手,赶忙道:“俪儿,不可轻举妄动,不提她是不是拜师顾学士,可她却是上泗县县试的案首,幸好耿捕头没有抓人,否则就麻烦了。” 耿捕头手中那点权利算什么,若是得罪了湛非鱼,章知府必定会追究,耿捕头这身官服只怕就要脱下来了。 “一个县案首算什么?我难道还要让着她?”嗓音尖利的刺耳,黄俪气的瞪着柴颐,一巴掌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尖锐的指甲从柴颐手背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来,可在气头上的黄俪根本没看见,即便是看见了,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柴颐此刻惹她生气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柴颐几乎被气的吐血,可为了银子,不得不好声好气的安慰着黄俪,直到她消了气,这才解释道:“一个黄毛丫头不算什么,可俪儿你不知道,章知府很是看重湛非鱼,无缘无故的得罪她,章知府那边不好交代。” “怕什么?这里是南宣府,你随便找个地痞无赖过来,只要不露面,还怕章知府追查吗?”黄俪任性惯了,根本不懂官场的凶险,柴颐越是不给她报仇出气,她越是不甘心。 没有证据又如何?章程礼是南宣知府,他要动一个人,又何必需要证据!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章知府动手,他只要暗示一下,势必有人替他出手。 可这些话柴颐没办法和没脑子的黄俪说,除了攀比除了耍横之外,黄俪根本听不懂,即使听懂了她也会任性的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只想报仇。 黄俪冷哼两声,看着不为所动的柴颐,气恼的推了他一把,“章知府又算什么?你可是陈家的幕僚,那可是大皇子的外家,章知府敢动你,那就是不给陈家,不给大皇子面子!” 黄俪一直想和离,她再嫁的人选有两个:其一就是章知府,其二就是柴颐这个青梅竹马。 可从前的时候,柴颐家境贫寒,而且运气不好,乡试屡屡不中,黄俪自然不会嫁给他吃苦,而如今,柴颐成了陈老爷的幕僚,倒是不差钱了,可身份地位太低,黄俪还是不愿意下嫁。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柴颐揽着黄俪的肩膀柔声安抚了几句,又转移了话题,“美人妆那儿你查的如何?真的和裕王府有关?” 孙福因为在县学门口殴打教谕和一众生员,被陈渭彬抓捕后下了大狱,当时孙家在南宣府的生意就受了影响,但那时仝府还在,孙福也算是仝同知的小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还不敢太过分。 可之后,随着仝同知被抓,孙家的生意彻底垮了,这其中损失了银子的除了黄俪之外,也有柴颐,两人如今盯上了日进斗金的的美人妆。 “姓柳的那个贱人简直不知好歹!”黄俪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亏了银子,可看着美人妆生意火爆的赚银子,这嫉恨的怒火可想而知。 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美人妆的主意,毕竟这只是一家脂粉铺子,而且是新开的,掌柜的还是个立了女户的女人,谁都要轻视几分。 甚至还有恶意的人,想要人财两得,毕竟柳掌柜长的也够漂亮,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温婉贤淑,但飒爽英姿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可惜,所有打美人妆主意的人都铩羽而归,轻则被教训了一顿,重则被送进衙门罚了银子、挨了板子,最倒霉的两家因为行事太过于出格,最后进了大牢。 南宣府的商贾们一打听,这才知道了一点风声,这美人妆背后的东家可是裕王府! 但也有人不相信,裕王府低调多年,也没听过王府有脂粉生意,说不定是柳掌柜自己放出的风声,毕竟也没人敢去裕王府求证。 “你别想了,我写信问过大嫂了,的确和裕王府有关,但具体有什么关系大嫂也不清楚,毕竟大哥也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六品小官,大嫂表面上风光,实际上也就那样。”黄俪不屑的嗤了两声,明显是看不上总爱端着架子的大嫂,连带的也罢明家大公子给鄙视了。 说什么在朝为官,不过是个六品而已,有什么可嘚瑟的,她若再嫁给了章知府,那可是正四品! 翰林院的六品官能是普通的六品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柴颐也懒得和黄俪说这些,只是面色凝重了许多,和裕王府有关,那他之前的种种谋算都要落空了。 黄俪终究也舍不得银子,毕竟她只能靠嫁妆了,可自己又不善经营,几个陪嫁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差,赚的银子都快不够她花销了。 “和裕王府有关又如何?我们不能动,不还是有陈家,你只要煽风点火一把,还怕陈家不上钩,到时候你想办法把香胰子的方子弄到手,我手里还几个铺子,不如到时候我也做这生意。” 黄俪倒是聪明了一把,想要借刀杀人!“陈胖子不是最喜欢年长又漂亮的女人,姓柳的贱人不是正合适!” 柴颐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毕竟他也看上了柳掌柜,或许说是看上柳掌柜这家美人妆的铺子,而且她在邻近几个州府都开了美人妆的分号,只要娶了柳掌柜,这不亚于娶了一个金娃娃。 “还是俪儿你聪慧,我这就回去安排。”柴颐笑着称赞,看到黄俪得意的昂着下巴,简直都要翻白眼了,蠢成这样也不知道黄家是怎么养女儿的。 难怪明三不愿意生孩子,当母亲的这么蠢,这生下来的孩子估计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 在南宣府的街市上逛了一圈后,湛非鱼低声问道:“没有人盯梢?” “是的,除了一开始有两个地痞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跟着。”何暖回了一句,那两个地痞估计也是看自己和小姐是两个弱女子,所以才想着跟上来占点便宜。 不过在何暖一脚踹飞了一个想要偷钱袋子的小毛贼之后,两个地痞在震惊后就迅速溜了,估计是担心便宜没占到反而被狠揍一顿。 “看来秦氏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湛非鱼点点头,倒也没什么失望,毕竟重光已经去调查杏林黄家了,尤其是查黄家二房,想要看看十年前是谁给谭敏揉制的人参荣养丸。 环顾了一眼热闹的街市,湛非鱼笑道:“我们去美人妆看看,阿暖,你看上什么了就直接说,你家小姐我如今不差银子。” 独家秘方就等于是垄断了市场,香胰子如今卖的火爆,这利润是滚滚而来,湛非鱼现如今是真的不差钱。 “多谢小姐。”何暖被湛非鱼这财大气粗的模样给逗笑了,平日里看小姐读书写字,那叫一个沉稳懂事,此刻看来却有几分孩子气。 南宣府最繁华的十字街路口,美人妆的铺子就开在这里。 除了脂粉之外,卖的最火爆的自然是各种价位的香胰子,尤其是礼盒包装的,十两银子一盒,每一日都能卖出十几二十盒。 “小姐,你怎么来南宣府了?”柳叶曾经见过湛非鱼一面。 美人妆铺子的装修还是源于湛非鱼的设计,要说佩服,柳叶是真的佩服湛非鱼,年纪小,可这脑子太聪明了。 第141章 去南宣府 “有点事需要来南宣府处理一下。”湛非鱼笑着回了一句,跟在柳叶身后往楼上走,进进出出的客人太多,说话并不方便。 二楼的花厅里,柳叶快速明了的说了一下铺子的情况,“小姐,可否把作坊扩大一下,再多招收一些人,这香胰子根本不够卖。” 尤其是最普通的香胰子,可以用来洗手和洗衣裳,因为是日常消耗品,所以用的也快,一块香胰子一个月就用完了,可想而知需要的数量有多大。 而精品一档,虽然价格昂贵,但不少人家买来当礼品,毕竟也就在京城和江南道这边有美人妆铺子,导致很多人把礼盒装的香胰子放到节礼里送给外地的亲朋好友。 “银子是赚不完的,再者物以稀为贵,卖光了就不卖了,什么时候有货什么时候再卖。”湛非鱼并不在意,银子这东西不能缺,可真的多的用不完了,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见柳叶还不死心,湛非鱼笑着道:“香胰子的配方并不多复杂,只是外人不知晓而已,一旦扩大了产量,若是用人有误,难免会泄露配方,还是谨慎为好。” 这个配方的关键几处是顾轻舟挑选的可以信任的人负责的,湛非鱼不缺银子了,也用不着冒险,配方真泄露出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听到这里柳叶也明白了,虽然有点失望,毕竟她还想多开几家美人妆的分号。 “什么香胰子,我呸,这东西有毒,你看我媳妇我老娘的手,这都快烂了!”愤怒的叫骂声在楼下响了起来,而原本嘈杂热闹的铺子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了。 半个身体探出窗户外,湛非鱼诧异的看着围了一圈人的楼下,“这都打着裕王府的名头了,还有人敢来闹事?” 柳叶站起身来,姣好的脸上带着笑,可那眼神怎么看都是杀气腾腾,“财帛动人心,即使砍了几个人的头,也挡不住他们的贪婪之心!小姐,我下去处理。” “阿暖,我们也下去看热闹。”湛非鱼来了兴趣。 美人妆的大门口此刻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坐地上哭嚎的是婆媳俩,衣裳都打着补丁,皮肤粗糙,一看就是最底层讨生活的老百姓。 而站一旁叫嚣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要不是美人妆雇的两个守门的壮汉都是练家子,估计他都要冲到铺子里打砸一番了。 “大家看看啊,我媳妇和我娘的手,这都烂到看见骨头了!”男人刚刚还凶狠的叫骂着,这会却哽咽起来,还在眼睛上抹了两把。 众人定睛一看,嗬,这是真的烂到骨头了,手指上的裂开的伤口都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那一道一道的伤口看着就感觉到痛。 这让之前买了香胰子的人都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如果真有毒,那自己的手岂不是也会烂掉? “难怪前几天我媳妇说手痒,我还以为她在菜地里拔草,被毒草给弄的起水泡了,难道是香胰子有毒?”人群里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又引来一片惊呼声。 有几个准备来买香胰子的妇人突然感觉手也有点痒了,还忍不住的抓了又抓。 柳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先吩咐店里的活计去喊大夫过来,还特意交待了一下,把临近的几个药铺的大夫都喊过来,左右美人妆不差钱,这点诊费给得起。 “这手看起来挺可怕。”湛非鱼凑过来瞅了两眼,的确被吓到了。 围拢的众人没想到会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倒是男人眼睛一亮,对着湛非鱼劝道:“小姑娘你也是来买香胰子的?这香胰子里面有毒,你千万别买,你看你的手又白又嫩,这要是被毁了,该多痛那!” 还真别说不少人买回去的香胰子都拿出来给小孩子洗手,谁让孩子调皮,整日爬高上低的,双手脏的跟乌龟爪子一般,这不得好好洗洗。 湛非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举起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小爪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奇怪啊,我从美人妆第一天卖香胰子就买了,每天吃饭前都要用香胰子洗洗手,我娘都说我败家,一天要洗五六遍手,又浪费水有浪费香胰子,可我的手为什么没有烂?不是说小孩子的皮肉最娇嫩吗?” 男人表情一僵,刚刚只想着把这个小姑娘给吓哭了,哪想到这是个呆的,不但不怕还敢乱说话。 “而且那么多人都来买香胰子,就大叔你娘和你媳妇烂了手,是不是你们家坏事做的太多了,所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要惩罚你们?”湛非鱼歪着头好奇的问道,还眨巴着双眼把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毫不客气补了一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谴?” 呃……原本害怕烂手的一群人这会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三人。 是啊,大家都没事,也没听说谁家用香胰子烂了手,难道真如这小姑娘所说,是这三人被老爷天惩罚了? 男人气的面色铁青,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一巴掌扇过去,让你胡说八道! “大叔啊,你这一身的鱼腥味,你家真的用香胰子洗衣服了?这味道不对啊!”湛非鱼再次开口,伸出一根白胖的手指头指着男人,“你裤脚上还沾着鱼鳞片,你娘和你媳妇也一身的鱼腥味,大叔你是街市卖鱼的摊贩吧?” 被说破了身份,男人只能点点头,“我是卖鱼的,就是听说香胰子好用,所以才买了几块回家给我老娘和媳妇用,谁知道衣服没洗干净,手上的鱼腥味没洗掉,却把手给洗烂了!” “老大啊,我这临老还要受罪,现在天不冷了,这要是寒冬腊月的,这一手的口子,这把老骨头估计要被活活痛死了。”老妇人悲痛的哭嚎起来,似乎这手烂了,自己的命也要不保了。 “娘,你别怕,我和当家的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找大夫给你医治好。”年轻的媳妇抹着泪,可话却说的坚定,一看就是个有孝心的好儿媳妇。 男人扑通一声在老妇人面前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娘啊,是儿子不孝,让你一把年纪还要操劳,儿子买块香胰子给你使使,最后却害你烂了双手。” “儿啊,娘怎么会怪你,这分明是奸商为了赚银子害了为娘,娘就算双手烂成白骨了也不会怪我儿,你是一片孝心。”老妇人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的头,可因为双手都是伤口,每抚摸一下,老妇人就痛的一个哆嗦。 “老太太,你可信佛?”就在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时,湛非鱼清脆的嗓音突兀的响起,直接打断了三人悲情的哭嚎。 “佛家有云:杀生太多终成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一家卖鱼杀鱼,这一天到晚,一年到头也不知道要杀多少条鱼,佛说众生平等,一条鱼也就是一条命,你一天杀十条鱼,那就等于杀了十条生命,就好比杀了十个人!” 围观的人听的嘴角直抽,虽然湛非鱼这话也不算错,可杀鱼和杀人还是不一样的,但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大家也没有打断。 “而且有的鱼肚子里还有鱼籽,若是不死就能孵化出成百上千条小鱼来,可都被你们一家三口一刀给杀了,所以报应就来了。”湛非鱼人小鬼大的叹息着。 目光一扫,见大家都不相信,湛非鱼继续道:“曾经有一户人家也是卖鱼的,起早贪黑的去捕鱼卖鱼,生意做的好,赚了不少银子,因此家中孙子娶媳妇时,老太太就请了得道高僧来家中念经。” 一般人家都是办白事的时候会请出家人来念经,超度亡魂,但也有办喜事时请和尚来家中,那就是为了祈福、种福,给生者积福。 “小姑娘,你接着说。”有个信佛的老太太忍不住的开口,让湛非鱼继续说下去,这故事说了开头,不继续往下说不是吊人胃口。 湛非鱼点点头,清脆的小嗓音继续道:“这位大和尚乃是得道高僧,他有五眼六通,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大喜当日清晨,他一踏进门口,便长长叹息了一声,说了几句话便掉头离开了。” 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旁边的人也眉头直皱的看向湛非鱼,态度有些不善,甚至带着厌恶,“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孙子娶祖母,看你长的白白净净,怎么竟说胡话!” 世间人伦岂可乱!湛非鱼这话说出来几乎是犯了众怒,但一看湛非鱼这气度,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围观的众人即便面色难看,却也不敢随意责骂。 湛非鱼不急不缓的给众人解释,“此家祖母去世多年,在临终前,她握着孙儿的手,心里很舍不得。” 祖母声音虚弱,看着一群儿孙道:“你们都成家立业,惟独我这个小孙儿,没有人照顾。这可怎么办?我死不瞑目啊……” 说完便去世,她到了地府,阎罗王便判她:“你既然这样宠爱孙儿,还是回去做他的妻子,好照顾他。” 于是,祖母便托生来做孙子的媳妇,世间的前因后果,便是如此。 众人听完这解释,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却也有点理解了,湛非鱼这话说的便是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杀孽太多,日后必有恶报! 想到此,众人不由看向双手烂的快见骨头的婆媳俩,难道真的是因为杀了太多鱼,所以报应来了? “小姑娘,后面几乎话怎么说?”老太太追问道,她信佛,平日里也行善,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积福。 湛非鱼也拖延,快速的给老太太解说起来,“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这是说从前被人宰的猪呀羊呀,现在都回来吃人了,抵偿宿报!以前专吃猪羊的六亲眷属,现在反而回来受人烹割,在锅子里还债。” “女吃母之肉:是指吃的这只猪原来是她前世的母亲;子打父皮鼓:是这驴竟然是他前世的父亲。”湛非鱼说的认真又细致。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恶事,日后会不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来。 “所以你们两人这手烂了,就是因为杀孽太多导致的!”湛非鱼做最后总结,看着面色惨白的婆媳俩摇摇头,“而且你们还为了银子诬陷美人妆,说香胰子有毒,你们就不怕全身的皮肉都烂掉?” “我……”老妇人张了张嘴,却是害怕了,她一把年纪了倒是不怕死,可她怕报应到自己儿子孙子身上。 湛非鱼冷声道:“你看你儿子吧,满口胡言,我估计他这一口牙都要掉了。” “你胡说八道……”跪地上的男人刚抬起头要怒斥湛非鱼在妖言惑众,可只感觉嘴巴一痛,啊一声叫了起来。 “血啊!” “牙齿掉了!” “报应来了……” 众人连声惊呼,就看到男人满口的鲜血,而他一口血唾沫吐了出来,里面赫然有一颗白色的牙齿,这不就是报应! 美人妆门口足足围了三四十人,这会儿却没一个人开口了,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鲜血淋漓的嘴巴,一个一个心里直打鼓,他该不会真的是诬陷美人妆吧? “大夫来了……”有人喊了一句,围拢的众人一下子让开一条路来。 呃……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错愕的愣住了,不是说来看烂手的,怎么成了嘴巴流血了? 半晌后,男人的嘴巴止住了血,柳叶也让四个大夫来检查婆媳俩的烂手,倒也没忘记湛非鱼离开前的叮嘱,“大夫,你们可看到了,刚刚这人就是满口谎言,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牙齿就掉了,大夫啊,这谎话可说不得,否则会遭报应的。” “一派胡言!”中年大夫眉头一皱的斥了一句,看着姿态高傲的柳叶冷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柳叶不在意的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那大夫你请吧,若是遭了天谴可别说我没事先告知。” 中年大夫没理会柳叶,而是给婆媳俩检查着烂掉的双手,半晌后一脸凝重的开口:“你们二人这是中毒了,双手染了毒所以才会开裂。” 中年大夫说完后,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的柳叶,刚要打开药箱拿出药膏来,可拎着药箱的右手突然剧烈一痛,啪一声手中的药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看吧,大夫,报应这不就来了?”柳叶一手指着地上的药箱,笑的无比高傲。 只当是个意外的中年大夫简直气笑了,“好,你不相信就让其他人再看诊,我今日倒要看看有什么报应!” 第二个大夫眉头皱了皱,却也没说话,沉默的给婆媳俩也检查了,还把了脉,最后得出的结论和中年大夫一样:中毒了! 柳叶也不生气,妍丽的脸庞上眉梢高挑,“那大夫你开药吧?” 刷一下,围观的众人目光都看向大夫放一旁的药箱,这第一次是巧合,总不会来第二次吧? 大夫迟疑了一下,右手刚拿起药箱,手背剧烈一痛,哐当一声响,这药箱再一次掉落在地上,还砸到大夫的脚。 嗬,大白天见鬼了! 这一下不说围观的众人,就连摔了药箱的两个大夫也傻眼了,手背上还残留着痛意,可这好好的,手背怎么像是被刀尖给戳了。 第三个年轻的小大夫被众人看的后背直发毛,把脉的时候双手都有点抖,怎么看都像是心虚。 “是中毒了。”小大夫声音哆嗦的说出了诊断结果。 大家并不理会,目光刷一下落在他放一旁的药箱上。 柳叶瞄了一眼四周,这里里外外都是人,小姐到底是怎么使的手段,不过柳叶可不容小大夫逃避,笑着道:“大夫你既然说是中毒了,那不如拎起药箱,让我们看看有没有天谴!”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巧合,可事不过三,总不能三次都是巧合吧!众人没开口,可眼中的意思很明确,今儿不把药箱拎起来,他就甭想走了。 “我……”小大夫身体又哆嗦了几下,可形势比人强,只能伸出右手把药箱拎了起来,“啊!” 一声尖叫响起,小大夫发出惊恐的惨叫声,手一松,药箱哐当一声掉地上了。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真的是活见鬼了,还是说三个大夫都在胡说八道的陷害美人妆,所以才遭报应了! 最后一个老大夫哪里敢把脉,白眼一翻,得,自己把自己给吓晕过去了。 这么诡异又离奇的事就发生在眼前,让人不得不相信,而男人和他烂了手的老娘、媳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估计是被吓狠了。 一刻钟之后,三人回到家中,老妇人和小媳妇回房间躺着了。 男人狠狠抹了一把脸,想到美人妆前发生的一幕,不由骂了一句,“真是活见鬼……鬼……有鬼啊……” 惊恐的叫声响起,男人疯了一般往门外跑了去,而他身后,一把菜刀凭空出现了不说,而且还跟在男人身后追了过来。 快跑到院门口了,男人回头一看,这染血的菜刀竟然追来了,男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又惊恐万分的叫了一嗓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跑太快,步子不稳的男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身后也传来哐当一声响,左右邻居听到这喊叫声,不由纷纷出来一看,只看到男人摔在地上,身后还有一把染血的菜刀,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遇到歹人了?”胆小的人躲在门口,唯恐歹人没跑走,又会拿着菜刀来杀人。 “有鬼!有鬼啊!”男人趴在地上惊恐万分的嚎叫着,被吓狠了,刚要拉他起来的邻居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定睛一看,得,男人竟然被吓尿了。 短短半日的时间,南宣府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开始传的只是美人妆铺子前的事,之后传的就是男人被鬼吓尿的事了。 …… 陈家米铺是南宣府最大的卖米的铺子,和经营普通的铺子不同,米铺背后若没有靠山,这生意是铁定做不起来的。 就说运送米面这一块,在漕运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这一整船的米能不能安全运到码头就不知道了。 而且江南道盛产稻米,所以要想卖上价格,米还是得往其他地方送,这价格才能卖上来,所以每年新米上市,米铺就要拿出大量的银子收购稻米。 一般的商贾可拿不出这笔银子,陈家米铺遍布江南道几个州府,每一次收新米动辄几万辆银子,多则十万两之上。 正在大快朵颐的陈胖子把筷子往桌上一丢,食欲全无,“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是,少爷。”站在一旁的柴颐又把原话复述了一遍,“那三人去衙门自首了,说是收了银子所以诬陷美人妆,五十两银子被衙门没收了,人也被打了三十大板。” “他脑子是浆糊做的吧?”陈胖子气的嗷嗷直叫唤,蹭一下站起身来,至少两百斤的肥肉晃荡起来,“就算是裕王府的铺子又如何?这里是江南道,是我陈家的地盘,是龙也得蜷着,是虎也得盘着!” 陈老爷并不是陈家嫡系,而是没出五服的旁系,可即便如此,只要姓陈,他们就能在江南道横行,谁让他们是大皇子的外家! 柴颐等陈胖子的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低声把街上的传闻说了出来,“他们三人都被吓破胆了,担心遭了报应,所以才去衙门自首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不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怕了,比起银子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因为太胖而挤在一起的绿豆眼努力睁大了几分,陈胖子看着柴颐喃喃的问道:“这种鬼话竟然也有人相信?” 柴颐之前听完后也感觉无比荒唐,可事实却是南宣府的人都相信了。 大家传的神乎其乎的,不单单美人妆的生意没有受影响,连街市其他铺子的生意都好了,尤其是那些小摊子,价格那叫一个公道,童叟无欺啊! “所以即便本少爷拿银子,也没有人敢去美人妆闹事了?”陈胖子虽然贪吃,可脑子还在,他这一琢磨就知道有麻烦了,美人妆好好的,他还怎么英雄救美?还怎么让柳掌柜的投怀送抱? “是的,少爷,这些手段只怕都用不了。”柴颐也很是恼火,原本还想借着少爷的手整治柳掌柜,到时候少爷抱得美人归,而香胰子的配方则落在自己手里,谁能想到这么离奇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 胖的好似猪蹄子一般的手往桌上一拍,陈胖子怒道:“你去找个药来,本少爷亲自出马!他们怕鬼,本少爷可不怕!” 大皇子日后一旦登基,那就是真龙天子,他身上有一半是陈家的血液,如此一来陈家也等于有龙气庇护,还需要怕什么鬼怪吗? 柴颐没想到陈胖子竟然要亲自出手,不过这药可不好找,至少不能伤害少爷的手,如此一来,柴颐还是决定去黄俪,让她回黄家一趟,秘密把药给弄出来。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湛非鱼一劳永逸的解决了美人妆的事之后,就让人递了拜帖到章府,既然来了南宣府那肯定是要拜会章知府的。 “小姐这边请。”负责引路的却是章府大管家,足可以看出章知府对湛非鱼的重视程度。 “有劳了。”湛非鱼微微点头,也顺势打量了一下章府。 章知府为官清廉,但府邸却处处透着精致,想来都是章夫人的功劳,毕竟章大人只是耕读之家出身,所有俸禄都拿出来也打造不出这样一座精致华美的府邸。 “染墨,那是个小姑娘?怎么去了前院?”远远的,站在二层的观景楼上,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惊诧的开口,太过于震惊之下都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被叫做染墨的丫鬟也不过十四五岁,这会也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同样也是一脸见鬼般的震惊,“难道是大小姐的好友?可即便如此也该去后院的啊,而且怎么是大管家引路!小姐,难道传言是真的?大人真的要给大小姐招赘,所以连她的朋友都能去前院!” 高门大户的规矩森严,尤其是孔氏管家,这规矩就更严了,前院和后院那叫一个泾渭分明,过道两头的月亮门还都设有奴仆看守,等入夜之后,两道门都会上锁,确保前后院的人不可能乱闯。 “我要去告诉老夫人。”包莲儿双手拎着裙摆就咚咚往楼下走了去,说是告诉章老夫人,何尝不是在告状。 这管家的是章夫人,而如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却被带去了前院,这难道不是当家夫人的失责吗? 待客的正厅,章知府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复杂又诡谲的看向湛非鱼,一想到这两日的传闻,章知府实在想象不出以湛非鱼的沉稳聪慧,怎么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来。 “大人,学生不妥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湛非鱼不得不站起身行礼尔后请罪,毕竟这装神弄鬼的事是自己干的。 “无妨,想必短时间之内南宣府不会有坑蒙拐骗之事发生。”章知府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湛非坐下来说话。 曾经多少人想要拜师顾学士,却都被拒绝了,甚至连狂生明三亦是如此。 虽然只接触过几次,可明三公子的天赋那是有目共睹的,章知府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这些人行事太过于规矩,反而让顾学士不喜? 毕竟没哪个读书人能干出装神弄鬼的事来,关键还装的这么像,一点破绽都找不到!那收了银子的卖鱼贩差一点就被吓傻了,听说现在都不能看到菜刀,一看到菜刀就直呼有鬼。 “四月的府试你准备的如何?”章知府说起正事来,上泗县这一次的县试可谓是状况不断,这让章知府忍不住怀疑到了四月府试,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明显发现章知府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诡异,湛非鱼只能压下尴尬,一本正经的回答:“学生必定竭尽全力。” “不患人之不己知,知其不可而为之。此句出自何处?如何破题?”章知府一番寒暄后还是和天底下的读书人一般,看到有读书天赋的小辈,总要考校一番。 这一上来就是截搭题,好在湛非鱼每日都要写文章,这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不患人之不己知,此句出自《论语·学而》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意思是孔子说:“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只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 湛非鱼余光瞄了一眼门外,却是接着回答:“第二句出自《论语·宪问》” 子路宿于石门。 晨门曰:“奚自?” 子路曰:“自孔氏。” 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此两句合在一起,题目大致的意思便是: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自己只需要做那个明知道做不到却还要去做的人,这题本意说孔圣人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执着精神。 湛非鱼的破题便要基于此,别人不了解你,或许会误会你,更严重还会批评指责,但你却需要信念坚定,目标明确,不被外人外物所影响,坚定而执着。 而此刻,正厅门外的几人却是听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湛非鱼在说什么,也听不懂章知府在指点她什么。 “翼儿,你可听明白了?”包莲儿低声问了一句,目光期待的看向身旁拿着文章的弟弟包翼。 常言道穿了龙袍不像太子,而此刻的包翼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句话的意思,即便是身着锦袍长衫,头戴玉冠,可他这畏畏缩缩的模样,怎么看都显得小家子气十足。 “我擅长诗词,这文章才开始入门。”包翼苦着脸给自己辩解了一句,似乎感觉这话挺有道理的,原本佝偻的身体倏地一下站直了,对啊,自己读书迟,听不明白不也正常。 “翼儿言之有理,莲儿你也别整日盯着翼儿读书,我们这样的人家并非科举一条路,当个酸秀才有什么好的,日后让你表哥在衙门给你谋个差事,早日娶妻生子,给包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拄着拐杖的老夫人趾高气昂的开口,眼刀子往身后看了去,生子这两个字明显是说给章夫人孔氏听的。 “姨母你放心,我记着呢,一定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让姨母你高兴高兴。”包翼声音都响亮了几分,读书他不行,可生孩子绝对没问题!即便是这女人不漂亮都没关系,蜡烛一吹都一样! 章老夫人顿时高兴起来,激动的拍着包翼的胳膊,“是,不愧我是包家的好儿郎,翼儿你放心,姨母一定给你多挑几个姑娘,腰细屁股大,一定都好生养的。” 正厅里,正在答题的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章知府,耳边回响着腰细屁股大五个字…… 章知府差一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正因为知道自己母亲不靠谱,所以他才没把湛非鱼带去后院,毕竟去见了自己的夫人,总不能不拜见章老夫人这个长辈。 可章知府千防万防的还是没防住,章老夫人不但来了前院,还在正厅门口说起这生养的话来。 再看着呆愣愣张着嘴巴的湛非鱼,章知府感觉自己的老脸已经丢尽了,日后他再也没有颜面考校湛非鱼了。 门外,孔氏还没来得及阻止,章老夫人嘴巴一秃噜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孔氏压着暴躁的情绪,面容温婉又得体的劝了一句,“母亲,还有客人在,这些话还是私下里说。” 章老夫人不高兴了,脖子一梗,一大串话又脱口而出,“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客人我家翼儿娶妻生子难道不是大事?非得像你这样,十多年了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让我们章家都断子绝孙了!你要是真贤惠,就给我儿多纳几个妾室,多生几个儿子出来!” 这话题比腰细屁股大更劲爆了!湛非鱼立刻低下头装作不听不看不说的聋哑人,她日后再也无法正视章大人了…… “母亲,慎言!”章知府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自己思虑不周,他应该在外面寻个清净的茶楼见湛非鱼。 章老夫人看不惯孔氏这个儿媳妇,但是对身为知府的儿子却是极其看重和喜爱,让包莲儿搀扶着自己,端出老夫人的架子进了正厅。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身为女眷怎可来前院!而且既然登门做客,怎么没有长辈陪同,而且还两手空空,说是来做客的,我看更像是来打秋风的!”端坐在主位上,章老夫人估计是极其不喜小姑娘,所以这一开口就是一顿指责。 这是章大人的娘,即便说话不得体,那也是个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湛非鱼依旧低着头,倒也乖巧,“老夫人说的是,我记住了。” 章知府感觉自己的脸面已经碎成渣,捡都捡不起来了,偏偏这是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寡母,性子还执拗,章知府此刻但凡敢反驳一句,章老夫人就能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湛非鱼如果反驳了,章老夫人必定会火冒三丈,可她这样乖顺,又让老夫人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憋屈感,老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母亲。”孔氏见状就知道不妙,抢先一步开口:“母亲,湛小姑娘的老师在京城为官,日后夫君能不能调回京城就得看顾大人愿不愿意帮忙了。” 比起南宣府,章老夫人自然喜欢京城,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说出去都有面子,所以这会看着湛非鱼,章老夫人顿时眼睛一亮。 “小姑娘你几岁了,虽然胖了一点,不过身子骨看着强壮,我家翼儿还没有定亲,既然今日碰到了,这就是缘分……” 章老夫人看湛非鱼就跟看到了金娃娃一般,即便章知府和孔氏接连的开口,也没办法打断章老夫人的话。 我是谁?我在哪里?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当腰细屁股大五个字从章老夫人口中落到了自己头上,湛非鱼再一次石化了。 “程礼,你赶快写信把婚事定下来,日后你可以升迁了,翼儿也不需要读什么书了,直接让他老师给谋个好差事!”章老夫人越想越是激动,这亲事定的好啊,翼儿也有了大靠山,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孔氏还怎么显摆嘚瑟! “章大人,我先告辞了。”湛非鱼表情木然的开口,再不走她怕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章知府摆摆手,他已经无力开口了。 孔氏左右不是第一次丢脸了,所以她都习惯了,站起身来,气质温婉而柔和,“我送你出去。” 章夫人/夫人好厉害,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湛非鱼和章知府敬佩的目光同时看向孔氏,也意识到自己的定力还不足。 “我……”章老夫人话还没说完,还想拿个定亲信物给湛非鱼,可看她走的这么快,章老夫人也不强求了,还省下了好东西。 “表哥。”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包莲儿抬起头来,仰慕的看向章知府,扭着细腰走过来,“茶水喝完了,我给表哥斟茶。” 包莲儿脚下一个踉跄,啊一声叫了起来,连人带手中的茶壶一下子向着章知府扑了过去。 正感觉丢了面子的章知府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前已经被茶水泼湿了,好在他已经回过神,在包莲儿倒向自己怀里时,双手一推把较弱无骨的宝莲儿给推了出去。 “母亲,我衣裳湿了,我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再去府衙。”丢下话来,章知府大步往门外走了去,对着一旁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 年过五十,却依旧要和二三十年前一般保护大人的清白之身,老管家雄赳赳、气昂昂的守在房门外,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力保不让任何人闯进卧房里,让大人能顺顺利利的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第142章歹毒狠辣 东湖客栈二楼推开轩窗便可以看到东湖,一边品尝最鲜美的东湖鱼,一边观赏湖光山色,这绝对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两位这边请。”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湛非鱼和重光落座,把茶壶放到了桌上,熟练的报起菜单来:“我们东湖的鱼肉质鲜美,足足有三十六种吃法,松鼠鱼、荷花鲤鱼、白鱼三献……” 在重光要点第五个菜的时候,湛非鱼摆摆手让店小二下去了,“三菜一鱼汤就够了。” “胖丫头,我给你跑腿你竟然都不让我吃饱?”重光表情夸张的抱怨着,捻起一块糕点丢嘴巴里,“没想到黄家还真配得上悬壶济世这四个字。” “具体说说。”湛非鱼压低了声音,二楼的包厢都是木制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一口一块糕点的重光努努嘴,大老爷一般靠坐在椅子上等着湛非鱼伺候。 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湛非鱼无语的看着享受的重光,“行了,赶快说。” “黄家家风甚严,现如今的当家人是黄俪的大伯,黄老爷在制药上没什么天赋,他负责打理黄家的药材生意,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面跑,黄俪的父亲一心扑在制药上……” 重光没调查的时候还以为黄家和秦家一样,都是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污秽不堪。 可调查后才知道黄家人都没什么野心,有能力的就学习制药,没天赋的则跟着黄家主打理药田药山,脑子灵活的则负责收购药材,经营黄家的生意,各司其职都没什么矛盾。 听完重光的话后,湛非鱼凝眉思索着,“那短时间之内无法查出是谁在人参荣养丸里动了手脚?” “隔了十年时间,而且黄家能制人参荣养丸的有八人,但这八人目前来看都没什么问题。”重光大致查了一下这八人,即便都有些小问题,但在制药这一块却都秉承黄家的家风,弄虚作假都不存在,更不会做草菅人命的事。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那只能釜底抽薪了,“如果查不到那就将郝嬷嬷抓起来审问。 “行。”听到包厢外传来的脚步声,重光不再开口了,只等着小二把菜送上来。 黄俪从昨晚就没吃,早上看到明三公子派人送来的信笺,更是气的把早膳都砸了,发了一通火之后在床上躺了一早上。 若不是约她见面的是章老夫人,黄俪绝对不会出门,毕竟她还想着讨好章老夫人从而嫁给章知府。 上楼的脚步一顿,黄俪看了一眼退让到楼梯旁的店小二,浓郁的香味从砂锅里溢出来,让饥肠辘辘的黄俪感觉五脏六腑都抗议起来了,“嬷嬷,把鱼片粥送过来。” “是。”鲁嬷嬷连忙点头,趾高气昂的对着店小二斥道:“没听见我家三夫人的话吗?还不赶快把鱼片粥送过来,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哎,不是……这粥……”店小二错愕的看着离开的两道身影,呆愣愣的开口:“这粥是雅间里的客人点的。” 可惜黄俪已经进了旁边的雅间,鲁嬷嬷赶忙拿出帕子把桌子椅子擦干净了,又给黄俪倒了一杯茶,往门口一看。 鲁嬷嬷对着磨磨蹭蹭的店小二再次破口大骂:“磨蹭什么,动作快一点,没看到我家夫人已经在等着了吗?” “嬷嬷,这粥要送去旁边的雅间。”店小二赶快把话利索的说完,陪着笑脸道:“我送完粥之后立刻让厨房给夫人重新做一锅。” 原本就气不顺,现在一个店小二还敢忤逆自己,黄俪气的俏脸一沉,尖利的声音响起,“嬷嬷,给我掌嘴!” “是,夫人!”鲁嬷嬷哪有不答应的,夫人被三少爷给气到了,这火气如果撒不出来,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 端着滚热砂锅的店小二还没反应过来,鲁嬷嬷一巴掌就狠狠的扇了过来。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上伴随着砂锅落地的哗啦声同时响起,店小二被烫的啊一声惨叫,滚烫的米粥泼到了双手上,瞬间就烫出几个大水泡。 “下贱的东西,你竟然敢泼了我家夫人要喝的粥!”鲁嬷嬷刻薄的板着老脸怒骂着,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店小二的脸上,“让你把粥洒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家夫人不敬,打不死你!” 黄俪还等着吃粥,这会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砂锅瓷片和白花花点缀着香葱的鱼片粥,再也压不住满腔的怒火。 店小二也知道自己得罪贵人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哀求,“三夫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若不是鲁嬷嬷突然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不会把砂锅给摔了,可这会小二哪里敢辩解,也顾不得双手的烫伤,只求黄俪放过他。 起身走到门口,黄俪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求饶的店小二,艳丽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来,“既然知道错就给本夫人好好跪着!” 店小二还没听明白,一旁鲁嬷嬷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瓷片,干瘪的老脸满是恶毒之色,“没听到我家夫人的话吗?还不赶快跪好了!” “我……”店小二呆愣愣的看着这锋利的瓷片,这要是跪下去了,他这腿肯定要伤了,可如果不跪? 一想到黄俪的身份,店小二哆哆嗦嗦的跪了上去,即便三月裤子穿的还算厚,可瓷片锋利如同刀口,鲜血慢慢的渗透出来。 鲁嬷嬷看黄俪还板着脸不高兴,一手按住店小二的肩膀猛地往下一压。 雅间里,湛非鱼和重光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只当是黄俪仗势欺人的要把鱼片粥抢走,两人也没多在意。 可之前有巴掌声不说,这会听到小二吃痛的闷哼声,湛非鱼和重光对望一眼,随即起身走了出来。 “是你?”黄俪抬眼看着从雅间里走出来的湛非鱼,一想到她之前抢了临湖小轩,不由挑衅的开口:“可惜了这粥啊。” 湛非鱼看向下跪的店小二开口,“起来,给我重新送一份粥上来。” “谁准你起来的,给我跪好了!”黄俪厉声一喝,高昂着下巴怒视着湛非鱼,“一个小贱人也敢管我的闲事?别说你没这本事,就算有,你能在南宣府待多久?嬷嬷,给我继续掌嘴!” 鲁嬷嬷故意提高嗓音应了一声,“是,夫人!” 可惜还不等鲁嬷嬷耍威风,重光直接一脚就踹过去,鲁嬷嬷身材也算粗壮,却被重光一脚踢到雅间里,砰砰两声响,却是撞翻桌椅后摔在地上。 “起来。”湛非鱼对着跪在碎瓷片上的店小二说了一句,看着怒不可遏的黄俪,勾着嘴角薄凉一笑,“你也就对下人耍耍威风而已。” “小贱人你敢嘲笑我!”黄俪彻底爆发了,张牙舞爪的向着湛非鱼扑了过来。 她没出阁之前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黄家的女子都懂些医术,也会制药,偏偏黄俪耐不下性子学。 她衣裙再漂亮,首饰再华贵,黄家同辈的几个姑娘也就冷淡的看一眼,点点头,然后继续翻看医书,黄俪要是闹腾,长辈们反而会斥责她。 所以黄俪只能去秦家显摆,可秦家是书香世家,秦家的姑娘都是出口成章的才女,平日里即便有矛盾,可黄俪来了,秦家姑娘也是团结一致。 各种不带脏字的讥笑嘲讽,能把黄俪气的吐血,偏偏她都没办法告状。 等嫁给明三公子后,黄俪自然要和两个妯娌争个高下,但大嫂是长嫂,素来重规矩,黄俪但凡敢闹腾,自然有家规惩戒她。 二嫂出生将门,黄俪只要敢挑事,对方一巴掌就能甩过来。 更重要的是明三公子不维护她这个妻子,所以黄俪在明家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的再厉害也无人理睬。 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意过,现在连一个黄毛丫头也敢给自己甩脸子,黄俪气的扭曲了脸,再加上她已经从秦氏那里知道了湛非鱼不过是乡野丫头,至于拜师顾学士,黄俪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湛非鱼正愁着没办法和黄家人接触,这不现成的机会送上来了。 看着扑过来的黄俪,湛非鱼身体倏地腾跃而起,右脚毫不客气的对着黄俪的腿踹了过去,别看她个头不高,可锻炼了好几年,力气却是不小。 呃……看着被踢倒的黄俪,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把高高抬起的右腿收了回来。 靠在门框上的重光敬佩的竖起大拇指,“胖丫头,你这一脚够狠啊。” 众人视线里,被踹倒的黄俪摔在地上,可关键是她脸朝下的磕在鱼片粥里,也许不会多烫,可地上还残留着砂锅的碎片。 “这……”掌柜呆愣愣的看了看湛非鱼,又看了看趴粥里没反应的黄俪,苦着脸低喃,“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掌柜的就已经过来了,他不是不想给店小二开口求情,可关键是得罪了性格暴虐的明三夫人,日后倒霉的还是店小二。 湛非鱼出面阻止时,掌柜暗中松了一口气,可哪想到最后变成这样的局面。 看着趴地上一动不动的黄俪,湛非鱼歪着头,试探的开口:“三夫人,你没事吧?” “放心。”憋着笑,重光哥俩好的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我刚刚看到了,最多脸被瓷片给划了,不会抹脖子的,出不了人命。” 湛非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谨言慎行,我一定要把这四个字抄写一百遍!” 掌柜的也顾不得其他了,蹲下身要把地上的黄俪搀扶起来,可对上她抬起的这张脸:脸上糊满了白粥,额头血糊糊的,关键是一双眼阴冷的好似要恶鬼一般…… 掌柜的吓的一个哆嗦,手一松,吧唧一下,黄俪的脸再次磕到白粥里,额头估计又撞到瓷片了,黄俪啊一声惨叫起来。 湛非鱼和重光无比敬佩的看着脸都吓白的掌柜,这才是狠人那,直接来一个二次伤害! 我不是……我没有……欲哭无泪的掌柜的悲愤的看向幸灾乐祸的湛非鱼和重光,自己才是最冤枉的那一个。 两刻钟之后,黄家。 实在是担心黄俪太闹腾,最后伤上加伤,重光只好把人给劈晕了,直接被抬进了黄家的后院。 “大老爷,老爷,你们要给三夫人做主啊……”鲁嬷嬷跪在花厅里扯着嗓子哭嚎着,头发披散着,颧骨淤青,还流着鼻血,乍一看比送去后院的黄俪好不了多少。 掌柜的沉默的站在一旁,店小二也是如此。 湛非鱼和重光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要不是湛非鱼瞪了几眼,重光估计还要端起茶杯品着茶,顺便看鲁嬷嬷表演。 “行了,有事说事!”端坐在主位的黄老爷一巴掌拍桌子上,对黄俪这个侄女还有她身边这个老嬷嬷,黄老爷很了解,都不是什么善茬,只不过这一次踢到铁板了。 刚刚黄老爷去后院看了一眼,也就额头上有两道伤口,磕的不算太重,而黄家最不缺的就是药,祛伤疤的药膏就有五六种。 鲁嬷嬷被吓的抖了抖,对上黄老爷锐利的目光,鲁嬷嬷不敢哭嚎了,但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湛非鱼身上,“大老爷,是她踢伤了三夫人,害的三夫人额头撞到瓷片上,三夫人差一点就没命了啊。” “是不是我女儿欺辱于你?”黄二老爷这一开口,别说鲁嬷嬷傻眼了,湛非鱼也愣了一下。 看着面色纠结又无奈的黄老二老爷,湛非鱼赶忙开口道:“倒也不算是,三夫人……” 湛非鱼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下,黄老爷和二老爷看了一眼膝盖上满是血迹,双手烫的都要掉层皮的店小二,这事要是他们遇到,他们也会出手。 哪家的女子会这般歹毒狠辣?别说这鱼片粥是别人的,黄俪要抢走也就罢了,店小二不过说了句实话就被掌掴。 粥被打翻了按理说这事也过去了,可偏偏她让人跪瓷片上,这简直是没人性。 “大哥,俪儿被我惯坏了,这事你来处理,我去配药了。”黄二老爷起身对着湛非鱼抱歉的拱拱手,然后就这么走了。 “二弟……”黄大老爷子无语的看着撂担子的弟弟,老二素来仁善,却生出这么狠毒的女儿,他不想面对也正常。 黄俪毕竟是明家三夫人,所以黄老大爷让下人先带店小二去处理伤口,又派人送信去了明家,不是怕明家事后不高兴,而是不想黄俪回到明家又大闹一场。 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明山长曾经用复杂难辨的语气问黄老爷,“我们两家是否有仇?” 第143章 娘家婆家 黄家后院和普通人家的庭院完全不同,种植的都是些药材,唯独黄俪出嫁前居住的沉月轩栽种的却是牡丹,才三月初,廊庑下的几盆牡丹竟然都盛开了。 “俪儿花中最喜牡丹,这几盆是从暖房里搬出来的。”黄二夫人面容秀美,声音也柔和,并没有因为湛非鱼伤了黄俪而对她怒目相待。 “很漂亮。”湛非鱼赞了一句,黄俪性格张扬,喜欢花中之王的牡丹并不奇怪。 黄二夫人见湛非鱼并不是跋扈的性格,也微微放下心来,试探的解释:“俪儿被我惯坏了,有些的任性。” “二夫人言重了,是我性子急躁,出手失了分寸。”湛非鱼给二夫人道歉,黄家敬她一尺,她回敬黄家一丈。 身为当家主母,黄大夫人对黄俪这个任性妄为的侄女有些的不喜,即便她出阁好几年了,却总是风波不断,给娘家添了不少麻烦。 只是以前别人看在明家、黄家和秦家的面子上,都是处处避让,只不过这一次踢到铁板了,这要不是黄家的女儿,大夫人都要说一声打得好。 “湛姑娘请坐。”大夫人招呼着湛非鱼坐了下来,“此事不全是你的错,俪儿行事霸道,是我们这些长辈没有教导好她,可俪儿也是明家妇,此事还得看明家……” “大夫人多虑了,我们明家绝不会追究此事,弟妹完全是咎由自取,当时我若在,必定拿马鞭子狠狠的抽她一顿!没她这么作践人的!”清脆的嗓音噼里啪啦从门外传来,可这话却让大夫人和二夫人嘴角狠狠扭曲了一下。 黄俪是自作自受,可她毕竟是黄家的女儿,该维护的时候还是要维护,可她们俩也知道来人的性格,只能报以苦笑。 说起来她们黄家只需要照顾黄俪十来年,明家却要给这个三儿媳妇收拾五六十年烂摊子,这么一想莫名的有点庆幸。 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风风火火进门的女子,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右手拿的竟然是马鞭。 “就是这小姑娘打了黄俪?”殷元惠火热的目光刷一下锁定了湛非鱼,马鞭子往身后的丫鬟身上一丢。 三两步走了过来,眼中冒着灼热的光芒,殷元惠忍不住道:“大夫人,是不是弄错了?这小姑娘能踢伤黄俪那泼妇?” 呃……当着人家娘和大伯母的面骂黄俪泼妇?湛非鱼易冷生,人就被殷元惠给抱了起来。 脸颊对着湛非鱼软乎的胖脸就是一阵乱蹭,殷元惠笑的如同怪阿姨一般,“面团似的,哎呀,我都求了好些年了,就想生一个小姑娘,可惜明二不争气,除了儿子还是儿子,我今晚……” “咳咳!”大夫人一阵猛咳,恨不能把口无遮拦的殷元惠给堵住嘴,她难道还要把和明二公子的床笫之事当着小姑娘的面说出来。 二夫人更是尴尬的红了脸,只能低着头,端着茶杯喝茶来掩饰,即便和殷元惠认识过好几年了,可二夫人还是吃不消她这直白性子。 差一点听到黄色猛料的湛非鱼呆愣愣的眨巴着眼,说好的女子含蓄、内敛、害羞呢…… “大夫人,这姑娘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殷元惠明亮而热烈的笑容中都是喜爱之色,虽然两人刚碰面,“你看这眼睛、这鼻子,我一定要和明二生一个闺女出来!” 说完之后,殷元惠抱着怀里的湛非鱼又是一通乱揉乱蹭。 “元惠,还不把湛姑娘放下来!”大夫人语气严肃了几分,唯恐殷元惠把人给冒犯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顾学士的弟子啊! 仝府是怎么败落的,秦家是怎么龟缩的,黄老爷子没有明说,可大夫人却知道这其中和湛非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说到底还是顾大学士的原因。 明家大公子在翰林院,顾大学士可是他的上峰,真得罪了这小姑娘,最后倒霉的必定是明家。 终于得到自由了,湛非鱼蹭一下后退了好几步,行了个书生礼,“明二夫人安好。” “哎,你这模样怎么和明二那酸儒这么像?”殷元惠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又是诧异又是失望,看着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湛非鱼,满脸的惋惜之色。 实在吃不消明二夫人的热情似火,湛非鱼小身板挺的笔直,绷着包子脸,不苟言笑的模样端的是个小酸儒,“明夫子诲人不倦,桃李满天下,乃是学生的楷模。” “这?”殷元惠懊恼的看着“古板又严肃”的小姑娘,明明是唇红齿白的模样,怎么就学会吊书袋了。 出身将门的殷元惠自成亲后一连生了三个臭小子,别看她整日舞刀弄枪的,可骨子里喜欢的却是香香软软的娇娇儿。 偏偏她三个儿子被明二教导的跟个小老头一样,一想到三岁的小儿子竟然奶声奶气的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殷元惠气的恨不能拿鞭子把明二给狠抽一顿。 至于明家姻亲和故旧家的小姑娘,漂亮归漂亮,可小姑娘们幼承庭训,一个个规规矩矩的,而且还都瘦瘦的,殷元惠都担心自己一个用力把人给弄痛了。 好不容易看到脸颊胖嘟嘟的湛非鱼,雪白的皮肤,乌黑圆溜的双眼,再配上樱桃小嘴,这简直是殷元惠一直想要的小闺女,可惜梦碎的太快,这竟然是个小学究、小酸儒。 重新坐回椅子上,湛非鱼绷着包子脸,看着严肃又古板,“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行善积德乃人之本性。” 殷元惠听到子曰二字,顿时头皮一麻,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莫名的有种她家明二附体的感觉。 湛非鱼却是摇头晃脑的接着道:“有诗云: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草木飞鸟皆有情,明三夫人行事却如此歹毒,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 呃……殷元惠被这番之乎者也弄的脑子发蒙,黄二夫人出身秦家,自然听得懂湛非鱼这番话的意思,因此更加羞愧的低下头,谁让如此狠毒的人是她的女儿。 黄大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能被顾大学士收为弟子,湛小姑娘果真非同一般,一开口就治住了元惠这个人来疯。 “停!”唯恐湛非鱼继续说下去,殷元惠赶忙打断,笑容僵硬道:“此事是弟妹之错,我们明家不会追究,而且受伤的店小二,我已经让人送去十两银子,这事就这么算了!” 门外,尖利刺耳的声音愤怒的响起,“我不答应!” 湛非鱼扭头一看,得,正主来了。 黄俪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依旧是大红色的六幅罗裙,头发梳成了双刀髻,高高的发髻配上整套鎏金首饰,端的是贵气逼人。 甩开鲁嬷嬷的搀扶,黄俪大步走了进来,杀人般的凶狠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一想到这小贱人伤了自己,却被大伯母奉为座上宾,再想到殷元惠刚刚不追究的话,滔天的怒火让黄俪彻底失去了理智。 “弟妹,你干什么?”怒斥声响起,殷元惠快步上前抓住了黄俪的手,一个巧劲把她手中拿起的茶杯也给夺了下来。 “俪儿,不可无礼!”黄大夫人冷着脸开口,她这茶杯砸下去,湛小姑娘但凡伤到了,黄家估计也要步仝家后尘了。 湛非鱼挑起眉头,对着怒不可遏的黄俪咧嘴一笑,把人激怒了,她才会对自己下毒手,而黄家、明家绝对不可能帮忙。 湛非鱼想到了秦氏,以她的性格,会错过“借刀杀人”的机会吗? 而杀人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真刀真枪的下杀手,不说秦氏和黄俪都没这个本事,就说在南宣府,在章知府的治理之下,她们俩也不敢买凶杀人。 第二种就是暗中下手,下毒自然是首选,秦氏当初能挟黄家的某个大夫害死了谭敏,她此番说不定会故技重施,到时候就可以人赃并获。 对比张牙舞爪的黄俪,再看着似乎被吓懵的湛非鱼,别说殷元惠的心偏了,就是黄二夫人这个亲娘也急着劝阻,“俪儿,你冷静一点,你额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养上一个月就能痊愈。” 黄俪原本就是不能吃亏的要强性子,这会看着娘家、夫家都帮着湛非鱼,直接被气疯了。 再看着笑容嫣然的湛非鱼,黄俪指着自己额头歇斯底里的吼起来,“受伤的是我!你们凭什么让我放过这个小贱人!我一定要拿刀把这个小贱人的脸给划成丑八怪!” “之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三夫人多多包涵。”装成小白莲的湛非鱼一揖到底的道歉,话锋一转却是道:“可事出有因,明三夫人,正所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之乎者也又出现了…… 殷元惠抓着黄俪的手倏地用力,皮笑肉不笑的威胁,“弟妹,你多大年纪了,怎么好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你看嫂子我是不是经常包容你?” 手腕好似要被折断了,黄俪痛的扭曲了脸,却不得不退让,“行了,我知道了,你放手。” 这边殷元惠刚一松手,黄俪眼神狰狞了三分,抬手就往殷元惠脸上打了过去。 虽然没防备,可殷元惠也算半个练家子,脚步往旁边一退就避开了这一巴掌,只是笑盈盈的脸庞染上了些许的怒火。 殷元惠这怒火倒不是因为黄俪要打自己,而是因为她的纠缠不休,不就是额头上有两道小伤口,再说这还是她自己造的孽,有什么脸大吼大叫的。 “二嫂,这是我们三房的事,你没权利过问!”黄俪迁怒的瞪了一眼殷元惠,随后不知好歹的对着大夫人开口道:“大伯母,我是出嫁女,我被人伤了,这是我和我夫君的事,大伯母还是别多管闲事!” 即便知道黄俪这侄女是什么性格,大夫人还是被气的一个仰倒,黄二夫人赶忙扶着人坐了下来,“大嫂,你别气,俪儿不懂事。” “三夫人,伤你的人是我,你要如何?”湛非鱼见状就开口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黄俪狰狞冷笑着,阴狠毒辣的目光看死人一般打量的湛非鱼,“你还想参加府试?敢伤了我,你就等着在府衙大牢里科举吧!” 章知府自然不会徇私,可黄俪依仗的是章老夫人,那可是章知府的母亲,一个孝字压下来,章知府敢不从? 湛非鱼微微诧异的看着耀武扬威的黄俪,她这个性子绝不可能和章知府和章夫人有什么私交。 难道?湛非鱼眼睛倏地一下瞪圆了,“三夫人和章府老夫人熟识?” 一想到章老夫人,湛非鱼简直是一言难尽。 “你现在认错已经迟了!”得意洋洋的冷笑起来,黄俪恨不能立刻把湛非鱼下大狱,错过了科举算什么,一个蹲过大狱的女子,就等于失了贞洁名声,她倒要看看日后谁家会娶这贱丫头过门! 可惜黄俪以为的惶恐害怕都没有出现,湛非鱼并没有求饶,反而笑了起来,“大庆朝重孝道,可国法刑律却在孝字之上,三夫人你读书少,却也该知道这个道理,省的丢了明三公子的脸面。” 章老夫人再厉害,至多在内宅钳制章夫人孔氏,谁让她是儿媳妇。 可在南宣府的政事上,章老夫人想插手,除非章知府是个昏官,不对,即便是昏官也不会让内宅妇人干涉政务。 “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清朗的男音响起,进屋的明三公子一甩广袖,玩世不恭的目光却透着几分锐利,“你既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为何科举?岂不是口是心非,背向异辞。” 万云浩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可真论起来万云浩十二岁考取秀才,而明三公子八岁便是小三元,只不过万云浩之后寒窗苦读考取了举人,而明三公子却撂担子不考了。 湛非鱼被称为神童,那也只是上泗县的读书人认同的,放到南宣府,甚至整个江南道,并没多少人会承认。 一来是她是女子;二来是她启蒙太晚,读书进学不过两年;三则是因为湛非鱼并没有诗才,但凡被誉为神童的,不说七步成诗,但每每作诗都有佳句传出,湛非鱼这样至多算是勤奋刻苦的好学生。 第144章 口诛笔伐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三郎,你来了。”黄俪之前见黄家大夫人和殷元惠这个二嫂都偏向湛非鱼,便生了一肚子的怨气。 这会看明三公子冷言冷语的质问湛非鱼,黄俪顿时得意的挺直了腰杆,气焰嚣张的放话,“大伯母、二嫂,三郎来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 大夫人笑了笑便不再开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黄俪终究是明家妇。 殷元惠可不会惯着黄俪,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三郎来了又如何?你抢人东西在前,打人在后,还丧心病狂的让人店小二跪瓷片上,你不怕毁了明家的清名,你就使劲作,闹上公堂让天下人评评理!” “二嫂,别忘了你也是明家妇!”被指责的黄俪尖利的声音反驳了回去,恶狠狠的瞪着殷元惠,“还是说二嫂你和二哥早就看不惯我和三郎,想要把我们赶出去明家,所以才一而再的帮着这个小贱人欺辱我!” 看黄俪这怨气十足的模样,话也说的没了分寸,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面色难看,俪儿这话一传出去,外人只当明家兄弟阋墙,日后要同室操戈。 可不等二夫人要替女儿赔罪,殷元惠脆声笑了起来,一巴掌拍桌子上放话,“我要是能当家做主,我就把你和三弟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俩会不会饿死!” 即便殷元惠嘴上嫌弃明二是个酸儒,可身为男人,明二在书院兢兢业业的教书,回家后也会教导三个儿子,担得起身为男人的责任。 将门出身的殷元惠第一看不惯的就是整天掐尖好强的黄俪,吃明家的、喝明家的,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整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搅和的家宅不宁,这也幸亏是殷元惠是半个练家子能治住黄俪,换个妯娌都能被她给欺负死。 第二看不惯的就是明三公子,一个男人,还是已经成亲的男人,说是狷狂不羁的雅士,可在殷元惠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着,拿着明家的银子瞎折腾。 喝酒也好,吟诗作对也罢,你倒是花自己的银子啊?再说都成亲了,你身为男人至少要管住自家媳妇,黄俪不着家也就罢了,还隔三差五的把爹娘给气一顿。 要不是被明二拦着,殷元惠早就把老三夫妇俩都给狠狠打一顿了,整天叽叽歪歪的,说到底就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这要是放到边关过几天食不果腹的日子,保管就乖顺了。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大杀四方的殷元惠,明二夫人威武!想来在明家没少干一力降十会的事。 至于被气的五官狰狞的黄俪,湛非鱼没理会,而是幸灾乐祸的看向涨红了脸的明三公子,该,活该! “二嫂。”明三公子再狷狂,可对殷元惠还是很敬重。至于一旁的黄俪,明三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笑眯眯的湛非鱼身上,视线狠厉。 “明三公子,闻名不如见面。”湛非鱼小身板挺的笔直,打量的目光看向颇有魏晋之风的明三,悠哉悠哉的问道:“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知道三公子做到了哪一点?” “读了几天书而已,你倒是张狂起来了。”明三公子冷声一笑,明显是迁怒到湛非鱼身上了,言辞也变得锐利刻薄,“天下读书人便如你这般沽名钓誉,即便金榜题名,日后也不过是国贼禄蠹之流!顾学士也不过如此!” 这话里却多了几分陈年怨气!不过想想也对,当年明三公子远赴京城,自信满满的以为能拜师顾学士,可以说是诚意十足,可最终还是被拒之门外。 自小被夸赞的明三公子人生第一次受挫,甚至还被不少读书人明着暗着讥讽嗤笑过,有怨气太正常不过。 湛非鱼原本对明三公子没什么喜恶,他虽狷狂放荡,可也没吃你家米、喝你家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可他最后这话明显是冲着顾学士来的,湛非鱼眼神陡然一沉,目光锐利的直透人心,让明三那隐藏的不甘、怨恨、阴暗都无处遁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所谓拜师求学,不过是为了日后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明三公子讥讽冷笑起来,高高在上的似乎在指点湛非鱼迷津,“若真是的无欲无求、高风亮节,又怎么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已经不是怨气,而是怨恨上老师当年没有收徒了? 想到明三公子在南宣府读书人中的名声和地位,湛非鱼眼神冷漠而嘲讽,“三公子这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你身为七尺男儿,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我倒不知道你有什么脸面来指责别人?” 不等明三公子开口,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噼里啪啦接着响起,“天下人千千万,文臣武将不过是凤毛麟角,但你既为人,整日除了饮酒作对、风流潇洒,你且说说你做过什么值得夸赞之事?你和街头那些地痞无赖有何不同?不过是披着君子的外皮罢了!对了,还多读了几天书,自以为高人一等!” 被激怒的明三一扫刚刚的真君子子风流的潇洒姿态,怒视着口无遮拦的湛非鱼,“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我说错了吗?”湛非鱼眉梢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不过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投胎投的好罢了,你若是和我一般出生农家,只怕连肚子都吃不饱,还整日吟诗作对自风流。” “三公子,你但凡有几分文人风骨,就别从明家拿一分钱,到时候你能养活自己,我倒佩服你三分!于国于家于民没有半点用处,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 小姑娘人不大,可掷地有声的声音却充满的威严,大夫人、二夫人和殷元惠看着节节败退的明三公子,若不是顾虑到他的身份,真想拍手称好。 黄俪毕竟嫁给明三快十年了,即便两人没任何感情,相处的时间也短,可黄俪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 看明三被湛非鱼气的眼角都发红了,黄俪尖声骂了回去,“湛非鱼,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明家的事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黄俪是真的怕明三脑子一热上当了,到时候净身出户,她即便谋划着想要嫁给章知府,可也舍不得明家的家产。 想到此,黄俪恨不能活撕了湛非鱼,“你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小贱人!你给我滚,滚出南宣府!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脚步后退,避开了黄俪怒骂时飞溅的口水,她这一点小心思湛非鱼看的清楚,所以此时不由嘲讽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明三,毫不客气的火上浇油,“三公子,你若不靠家族荫庇,即便饿不死自己,也别指望娶妻生子了。” 话锋一转,湛非鱼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好似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抛开其他不说,三公子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生孩子是对的,你看街头那些小乞丐,谁不是爹娘生的,只可惜只管生不管养。” “你……你简直……”明三公子这辈子都没遭受过如此大的侮辱。 明家是书香之家,从明山长到他两个兄长,即便对明三失望,至多也只是文绉绉的责骂而已,体罚都甚少。 高傲狷狂的明三这辈子只被两个人这般下了脸面,一个是湛非鱼,一个便是她老师顾学士。 说的嘴巴都干了,湛非鱼转身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润嗓子,浑身的尖锐退了下去,“三公子,我虽不知道当年你拜师的经过,可我知道老师不收你为弟子的原因。” 即便是被气的要吐血,可涵养和礼教让明三公子做不出打人的事,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不由一愣,神色复杂难辨着。 半晌后,看着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湛非鱼,回想起当年信心满满的自己,明三压下情绪问道:“为什么?” “读书天赋抛开不说,就三公子你这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你若进了朝堂,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你若连累了老师,那才叫一个冤!”湛非鱼这话说的直白,却不是危言耸听。 朝堂之上,同一师门的子弟便是同气连枝的派系,明三公子出生书香之家,又有读书天赋,被保护的太好,一旦被小人盯上,那绝对是一算计一个准,最后是害人害己。 看明三绷着脸没说话,湛非鱼也不惯他,笑眯眯的又补了一刀,“早年明山长还大公子、二公子应该还劝过你,可之后却放任不理,不是因为拿你没办法,而是宁愿你当个放荡不羁的明家三公子,也好过给家族招祸。” 一瞬间,好似被万钧雷电劈中了一般,明三面色刷的一下苍白,原本的意气风发、肆意潇洒,都消失殆尽,只余下颤巍巍的几乎站不稳的身形,“你在胡说八道!” “三公子既知我拜师顾学士,还敢把当年拜师失败的怨气撒到我身上。”湛非鱼乌黑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面无血色的明三,“你就没想过我若因此怨恨上明家,再加上明三夫人的出言不逊,你认为明家扛得住我老师的打击报复吗?” 青涯书院传承百年,明家称得上桃李满天下,可说到底明家也只是在读书人中享有盛誉,在朝中却是没多少根基,明大公子迄今也只是翰林院的六品官。 顾学士即便不对明家出手,但要打压在手底下的明大公子却是易如反掌,轻则是丢官,重则是牢狱之灾。 若是顾学士手段再狠辣一点,整个明家都会被牵扯进来,圣上即便是个仁君,可这些年被禁龙卫抄家灭族的家族也不少。 呃…… 看着失魂落魄不发一言就走的明三公子,湛非鱼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是不是把人给打击狠了? 可一想到明三刚刚对顾学士的怨气,湛非鱼不得不担心他日后几杯酒下肚,到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南宣府隶属江南道,是大皇子陈家的地盘,顾轻舟贵为翰林院大学士,可大皇子却因为刘謇之事结了仇。 现如今府试在即,若是闹出什么科举舞弊的事来,而导火索则是明三公子,到时候就麻烦了,湛非鱼不得不防患未然。 “明二夫人,刚刚失礼了,待明日我亲自去青涯书院给明山长赔罪。”湛非鱼对着殷元惠抱歉的开口,自己日后说不定还要去青涯书院读书,总不能现在就结了仇。 殷元惠之前还敢把湛非鱼抱起来一通乱揉,但此刻,看着彬彬有礼的湛非鱼,殷元惠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自家公公的影子,言语便拘谨起来,“湛姑娘不必多礼,我回去之后一定告知父亲,明日扫榻相迎。” 黄俪倒是还想折腾,可殷元惠却简单粗暴的把人打晕了,然后扛上马车带走了。 “今日失礼了,还请湛姑娘多多见谅。”亲自送湛非鱼出门,大夫人神色也变得郑重多了,即便之前听过湛非鱼的名声,却还是把她当成了九岁的小孩子。 可刚刚看到湛非鱼把明三公子打击的颜面扫地,最后败走,大夫人有些明白顾学士为什么收她为弟子了,比起读书天赋,这份机敏善辩更是难得,至少比起明三那愣头青强多了,她若是男子,日后朝中必有一席之地。 …… 马车里,重光表情夸张的打量着湛非鱼,“胖丫头我倒不知道你嘴巴这么厉害,那明三公子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和进门的意气风发相比,出门时那真的是丧家之犬了。” “重光叔,你留点口德吧。”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明三公子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不过是湛非鱼想的多想得远。 一方面是防止明三公子日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氏。 万云浩在南宣府读书人中的名声极好,湛非鱼一旦动秦氏,以秦氏的心机城府必定会拿已死的万云浩出来说事,孤儿寡母的身份让秦氏有先天性的优势,世人必定会同情弱者。 放眼南宣府,唯独青涯书院明家的名声能压过万云浩,所以湛非鱼不得不事先做个铺垫,毕竟秦氏和黄俪是表姐妹,和明家也算是姻亲,不出意外的话,明家肯定要是维护秦氏的。 第145章 明山长 ,我去古代考科举 殷元惠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青涯书院,一来是担心被打晕的黄俪醒后会大吼大叫的闹腾,二来也是担心失魂落魄的的明三。 毕竟除了不事生产当个狂生外,三弟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对自己这个二嫂也很敬重,至少每一次在她和黄俪闹起来的时候,三弟都是帮理不帮亲。 “娘,三弟回来了吗?”过了垂花门就看到明家老夫人,殷元惠赶忙迎了过去,又对身后的丫鬟道:“让鲁嬷嬷把三弟妹背回院子里去。” 明老夫人都年过五旬了,可头发依旧乌黑,若不是身上穿的长褙子是老气的深紫色,乍一看就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 “一回来就去书房了,你二哥也过去了。”明老夫人是个温和的性子,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柔和,半点没有当婆婆的架子。 “娘,那我也过去看看。”殷元惠是个急性子的,话音落下拎着裙摆就大步往藏书阁方向走了去。 藏书阁的东边就是明家的大书房,之前三兄弟都是在这里启蒙的,只是如今明家大公子带着一家子定居在京城,明三和黄俪迄今没生孩子,现在这书房是二房两个孩子在用,至于殷元惠小儿子才三岁,还不到启蒙的年纪。 一听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明二忍不住眉头直皱,刚要开口书房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爹,我回来了,三弟还好吧?”殷元惠担忧的问道。 明三佝偻着身体坐在椅子上,精气神好似被抽走了,双眼麻木而呆滞,再配上血色全无的脸庞,乍一看像是没了半条命的病秧子。 “三弟回来后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三弟妹……”明二担忧的话一顿,身为兄长,他不方便谈论弟媳,这也是太担心三弟,否则性子古板又迂腐的明二绝不会如此冒失。 端坐在主位之上,明山长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起来是半点不担心失魂落魄的小儿子,反而看向殷元惠问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黄家大夫人把信送来之后,按理说该明老夫人去处理的,只是她身体不好,明山长也不想泼辣跋扈的小儿媳把老妻给气着,所以就让殷元惠去了黄家。 明山长又让小厮去告知了明三,他妻子闹出来的荒唐事,二房若是插手太多,说不定会让黄家以为二房欺压三房,明三去处理才是名正言顺。 “爹,三弟妹的事算是了结了。”殷元惠快速的把湛非鱼还有黄家的态度说了一下,说到底还是黄俪仗势欺人引起的。 至于她额头那两个小伤口,黄家大夫人都说了涂了药就行,这事也就翻篇了,至于无理取闹的黄俪,婆家和娘家都点头了,她也闹不出什么浪花来。 青涯书院明家的名声若是毁了,绝对是因为黄俪这个三儿媳妇。 殷元惠担忧的看了一眼明三,斟酌的开口道:“三弟到了黄家之后和湛姑娘起了冲突。” 至于两人说的那些“之乎者也”,殷元惠也记不住,她复述的话简单粗暴,“湛姑娘嘲笑三弟和地痞无赖没两样,没了明家估计就饿死了。” 看明山长还认同的点点头,殷元惠放下心来了,爽快的继续道:“小姑娘说顾学士不收徒是因为三弟太蠢,爹你们后来不再强求三弟科举,也是担心三弟太蠢,日后祸害了家族,干脆把三弟当个纨绔养着。” 明山长手一抖,茶水晃了出来。 明二古板的老脸瞬间皲裂,目光从明山长看向浑身散发着怨气的明三,脱口问道:“爹,这就是你不让三弟科举的原因?” 身为书院的夫子,明二坚定的认为有教无类! 明三是他弟弟,八岁就考取了秀才,明二曾经连续一个月和明三秉烛夜谈,就是要说服他继续读书尔后科举。 可明山长却突然放弃了小儿子,也不让明二插手,自己父亲这里说不通,明二只能去信给京城的大哥,想让大哥劝说父亲不要因为三弟一时的叛逆而放弃。 可明二没想到大哥竟然和父亲的态度是一致的,只要三弟不作奸犯科,他不读书就不读了,要当个狂生就去吧。 “可三弟蠢吗?”明二打量明三的目光格外专注,这可是八岁就考取了秀才的三弟,他如果蠢…… 明二表情一变,骤然出声道:“难道三弟的秀才功名是舞弊得来的?” “二哥!”本就被湛非鱼打击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再听到自家二哥这蠢话,脸红脖子粗的明三气炸了,“二哥你别忘记当年爹同时出题,每一次我的文章都强过你!” “可你二哥是个举人!”殷元惠护短的怼了一句。 又变成霜打的茄子,明三再次蔫了。 “元惠!”明二责备的看了一眼自家娘子,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怎么可以说出来,三弟今儿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得,你们兄弟情深,自己白当了恶人!殷元惠也不生气,笑着站起身来,“爹,我去看看三弟妹。” 等书房里就剩下明家父子三人,明山长优哉游哉的开口道:“三儿,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蠢,那你说湛非鱼为何针对你?” 这不是明摆着?明二和明三同时看向气定神闲的老父亲。 蔫了吧唧的明三有气无力的回道:“我不该因为拜师失败心存怨念,湛非鱼身为弟子自然会维护恩师。” “所以说你蠢!”明山长这话一出,明三顿时气的涨红了脸。 明二也是一脸诧异,“难道是因为三弟妹刁难湛非鱼,她迁怒到三弟身上了?” “老夫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你们这对蠢蛋!”明山长一声长叹。 被牵连也冠上蠢蛋头衔的明二绷着脸沉默着,若不是怕多说多错,他一定要问一句,自己蠢在何处? 明山长喝了两口茶,再蠢也是自己儿子,“湛小姑娘是顾学士的弟子,你看看刘謇的下场,再看看仝家和如今的秦家,她为什么要和三儿做口舌之争?吃饱了撑着吗?” 明山长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和刘謇这个曾经的二品大员比起来,青涯书院明家如同蝼蚁。 明二、明三兄弟俩低下头沉思着,他们一个迂腐,一个狂傲,但又不是真的蠢,身为顾大学士的弟子,湛非鱼根本不需要去黄家探视受伤的黄俪,也不需要明日来青涯书院赔罪。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她想拉拢我们?”明三眉头直皱,他性子清高又狂妄,带着几分愤世嫉俗的偏执,湛非鱼有才无才先不说,一个小姑娘如此钻营功名利禄,就足以让明三不喜。 明二板着脸申明立场,“青涯书院是教书育人之所,从不干涉南宣府的事务,更不可能参与朝中之事。” 在南宣府青涯书院或许还有几分话语权,但放到大庆朝,青涯书院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明家大公子也仅仅是翰林院的六品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与其说拉拢,不如说是试探,小姑娘和秦家之间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仇怨。”明山长从殷元惠的话里能感知到湛非鱼的善意,她骂三儿的那些话何尝不是忠言逆耳。 有了顾大学士这个老师,青涯书院于湛非鱼而言不过是鸡肋,拉拢了也没多大用处,明山长唯一能想到的是同为书香门第的秦家,小姑娘或许是想用青涯书院来制衡秦家。 万云浩曾经打着姻亲的名头多次来青涯书院拜访,但不管是明二还是明三和万云浩的关系都一般。 明三无意科举,懒得应酬一心要科举出仕的万云浩。 明二为人古板又迂腐,虽有几分才学,但万云浩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他的学识不亚于明二,两人为人处世的风格完全不同,即便万云浩有意交好,却还是话不投机。 “万云浩已死,秦家如今行事收敛了许多,湛非鱼为何要针对秦家?”明三虽然放荡不羁,但也结识了不少好友,对南宣府的消息也比较了解。 明山长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仝家败落后,章知府已经牢牢的掌控了南宣府,可这里是江南道,陈家岂会善罢甘休?而秦家曾今投靠了刘謇。” 陈家代表的是大皇子,大皇子要拿下南宣府,如今只可能扶持秦家和章知府抗衡,而能牵制秦家的则是青涯书院明家。 “南宣府如今是个棋盘,那么我们这些人只是他们博弈的棋子而已,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可执棋者还能重新下一盘,而我们这些棋子早已尸骨无存。”明山长不希望青涯书院牵扯到权力倾轧之中,但明家或许早已经身处旋涡无法抽身了。 听到这话,明二和明三神色都凝重起来,突然之前,他们发现引以为傲的家族竟然孱弱的不堪一击! 兄弟俩不由想到败落的仝家,当初仝同知在南宣府可谓只手遮天,连章知府都要避其锋芒,仝旭这个仝家大公子更是意气风发,可顷刻间,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傍晚时分。 尖叫怒骂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好在明三的院子在明家最偏僻的北角,黄俪就算喊破天了,外人也听不到一个字。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看着那小贱人如此欺辱我?”披头散发的黄俪愤怒的嘶吼着,拿起桌上的花瓶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不解恨之下,黄俪再次掀翻了桌子,茶壶茶杯哐当哐当碎了一地,而博古架上的摆设也跟着遭殃了,片刻的时间,卧房里一片狼藉。 明三负手而立的站在窗户边,看着花团锦簇的庭院,想到风雨之中的青涯书院,明三突然明白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一无是处,湛非鱼骂的一点都没错。 一旦失去了明家的庇护,他这个秀才也许可以去私塾当个夫子,可他没有二哥的好耐性,根本不可能教导好学生。 所以他只能去当个账房先生,或者去衙门当个书吏,一个月二三两银子的俸禄,连一坛子好酒都卖不起,的确可能饿死自己,更别说还要奉养双亲。 “明三!”打砸后,黄俪疯子一般冲到窗户前,一把抓住明三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让你写状子去衙门告湛非鱼,你耳朵聋了吗?” 转过身,明三冷漠的看着疯婆子一般的黄俪。 黄俪胡作非为,败坏的是自己和明家的名声,那么同样的,顾学士若是收了自己为弟子,日后自己行差踏错,同样会连累顾学士。 “你若忘不掉柴颐,我们可以和离。”明三厌恶的丢出话来,看着黄俪陡然之间惊慌的模样,只感觉恶心。 黄俪每一次和明三争吵之后,都会借机跑去外面小住,住的最多的就是东湖客栈里的临湖小轩,外人只当是黄俪任性娇蛮。 可明三八岁考取秀才,他又不是真蠢,黄俪那些心思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管而已,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好夫君,若是和离了,日后再娶却会害了其他女子,还不如和黄里互相伤害,谁也不欠谁。 “你胡说什么!”声音陡然尖利,黄俪压下慌乱,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叫嚷起来,“你不过是怕了湛非鱼那小贱人,拿和离来吓唬我,明三,你就是个孬种!” 柴颐倒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对黄俪也是小意温柔,可自小是锦衣玉食的黄俪怎么可能嫁给柴颐这个穷酸,不过是无聊时打趣解闷而已。 明三懒得多说什么,快步走了出去,看都没看守在门外的鲁嬷嬷,一直出了院子后,却是对一旁小厮道,“从今夜起,三夫人和她的陪嫁都不准离开院子。” “是。”小厮错愕一愣,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明三公子踏着暮色而去的身影,这明家是要变天了吗? 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明家的变化,回到东湖小轩之后就开始每日读书。 至于重光则派人去盯着秦氏,想必黄俪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秦氏如果要借刀杀人的话,必定会去青涯书院探视受伤的黄俪。 第146章 夜探万宅 ,我去古代考科举 府试在即可湛非鱼却突然来到南宣府,这让秦氏不能不多想,可饶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依旧猜不透湛非鱼此举的目的。 “小姐,这是厨房刚做的人参蒸蛋,你多少吃一点,有益气安神的作用。”郝嬷嬷把托盘了的白瓷碗盅端了出来,鸡蛋的香味混合着人参、百合的药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因为要守夫孝,秦氏不但穿的素净,吃食上也戒了荤腥,再加上这几日多思少眠,清瘦了许多,白色的孝服衬托下好似风雨中飘摇的白莲花,娇弱又可怜。 秦氏纤细的手指拿起汤勺吃了起来,可三五口之后又没了食欲,皱着眉头问道:“黄滨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除了一开始去章知府府上拜访,之后因为和表小姐起了冲突去了黄家。”郝嬷嬷快速的回答,担忧的看着日渐消瘦的秦氏。 “听黄家下人所言,湛非鱼明日会去青涯书院,其他时间她都在东湖客栈,不曾外出过,客栈伙计送菜的时候听到屋内有读书声传来,想必湛非鱼是在准备府试。” 郝嬷嬷说完后不由劝道:“小姐,你多吃几口。” 哐当一声响,白瓷勺子被丢到了碗盅里,秦氏没有了往日的温婉从容,焦躁的开口:“让黄滨继续盯着,湛非鱼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南宣府!” 在客栈住着都孜孜不倦的读书,秦氏越想越是不安,姣好的面容顿时狰狞了几分。 “小姐,湛非鱼或许只是为了巴结章知府,所以才提前来南宣府,不一定和我们有关。”郝嬷嬷赶忙把桌上飞溅的鸡蛋羹给收拾干净了。 郝嬷嬷提起湛非鱼也是无比怨恨,若不是因为她,姑爷不会被毒杀,小姐也不用如此焦躁不安。 “不,嬷嬷,她既然来了,必定是冲着我来的。”秦氏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惜自己身为内宅妇人,还是要死了相公的寡妇,只能龟缩在这大宅院里。 一想到湛非鱼能光明正大的去拜见章知府,能去黄家,去青涯书院,秦氏嫉恨的扭曲了脸,都是女人,凭什么湛非鱼前路光明,而自己却要守着贞节牌坊苦熬到死! 秦氏如此精于算计都猜不透,郝嬷嬷就更不行了,“我一会就给黄滨传信,只是他说湛非鱼身边的那个马夫是个练家子,身手很强,没办法近距离盯梢。” 屋子里是诡异的安静,许久后,笑声突兀的响起,伺候在一旁的郝嬷嬷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笑容璀璨到诡异的程度,秦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一个乡野贱丫头,身份卑贱如斯,她何德何能让那兄妹俩追随?苍天不公!” 秦氏既然调查了湛非鱼,自然就知道她身边多了何暖、何生兄妹俩。 何暖是贴身丫头,可东湖客栈的伙计透露何暖厨艺极好,东湖小轩厨房里的香味传出来,让客栈里的客人都以为客栈在烧新菜式。 而且湛非鱼从头发到服饰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符合她读书人的身份,但又不会显得过于奢华,这些都源于何暖之手。 正因为居于内宅,所以秦氏知道这样的大丫头都是大家族百里挑一后精心培养的,不但全能,而且忠心耿耿。 何生这个小厮兼任了马夫一职,而且身手了得,想必是顾学士派来保护湛非鱼的护卫,即便是秦家也培养不出这样优秀的奴仆,即使培养出来了也是给秦邺这个继承人服务的。 “嬷嬷,你让黄滨晚上来见我。”秦氏说完之后便拿起书看了起来。 郝嬷嬷愣了一下,可看着清瘦许多的秦氏,即便知道于理不合,却也点头答应下来。 入夜,东湖客栈。 湛非鱼把写好的文章放到一旁晾干墨迹,何暖已经拿着药膏走过来了。 “小姐,这是季大夫新配的药膏,你先试用看看。”何暖取了药膏涂抹在湛非鱼酸胀的手腕上,尔后熟练的按揉起来,让药膏尽快渗透到肌肤里,以便缓解长时间握笔写字给手腕带来的伤害。 “秦氏今晚要见黄滨?”湛非鱼笑眯眯的开口,看了一眼窗户外,这会才戌时,即便要见面也必定是夜深人静时,孤男寡女啊…… 完全不知道湛非鱼心中所想,何暖低着头回答:“是,郝嬷嬷传了信给黄滨,秦氏查不出什么来,应该有些焦躁了。” 对秦氏这样有心计和城府的女人而言,她习惯了掌控全局,可如今黄滨盯梢了几日,却是毫无头绪,秦氏必定不安。 “胖丫头,你笑的这么奸诈,你想干什么?”戏谑的声音从轩窗外响起,重光也懒得进屋,就这么靠在墙壁上透过窗户和湛非鱼说话,“你是不是想去偷听?” 湛非鱼左手食指在眼前晃了晃,笑的意味深长,“不,偷听有什么意思?重光叔,你说我若是带着人去抓奸。” 何暖按揉的动作一顿,重光靠墙上的身体一晃,差点一头栽到花丛里,两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 “万云浩尸骨未寒,万夫人深更半夜和人幽会,啧啧,这消息一传出去,我估计秦氏就要去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湛非鱼多少有点忌惮万云浩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而且秦氏又擅长玩弄人心。 若真被捉奸了,秦氏就成了拔了牙齿的老虎,再没有任何威胁性,而且还能顺势打压一下秦家的声誉,简直是一举两得! 重光听的眼睛直冒光,可不等他点头答应,何暖的反对声立刻响起,“小姐,七爷是不会同意的!” 呃……湛非鱼失望了,重光更是后怕的瑟缩了一下肩膀,若是七爷知道自己带胖丫头去捉奸,七爷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阿暖,我绝对不露面。”湛非鱼咧嘴笑着,还顺势晃了晃何暖的手,可以放软的声音糯糯的,让人舍不得拒绝,“就当我给章知府和明家一个见面礼,再说不逼一逼秦氏,她怎么会对我下毒手呢?” 黄家在杏林的声誉极好,湛非鱼不想动黄家,那要查出当初在人生荣养丸里动手脚的人,只能通过秦氏去顺藤摸瓜。 当然,真把秦氏抓起来了审问了,重光也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可明面上湛非鱼不能和禁龙卫牵扯太深,而且禁龙卫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抓人,对圣上而言,若是失去了原则和底线,禁龙卫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小姐,你每日睡觉时间就少,再熬夜就更没时间休息了。”何暖别开头不去看湛非鱼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硬邦邦的补了一句,“季大夫说小姐不多休息,日后长不高!” 比同龄人矮了大半个头的湛非鱼笑容石化然后皲裂……身高是她不能言说的痛! 天黑之后整个万宅就一片死寂,也就回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亮,微风摇曳着树影,给寂静的庭院更平添了几分诡异和幽冷。 此刻,围墙外,被抓包二人组背靠围墙站着,怎么看怎么的怂。 “七爷,我带胖丫头出来放放风……”声音越说越小,重光苦着脸,自己一定和胖丫头八字犯冲! 双脚并拢,双手贴合在身体两侧,湛非鱼矮胖的小身板挺的笔直,这军姿站的百分百标准。 殷无衍冷漠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眼神示意之下,逃过一劫的重光立刻足尖点地,咻一下就逃的无影无踪,死道友不死贫道! 重光叔真没义气!湛非鱼几乎想要把逃走的重光给抓回来,可此刻却仰着头,笑的无比谄媚,“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胡闹!”声音冷沉却没有什么怒气,殷无衍无奈的看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的湛非鱼,“你只要好好准备府试、院试,剩下的事有我和顾学士。” 湛非鱼绝对是蹬鼻子上脸,一见殷无衍态度软化了,立刻笑道:“有些事你们不方便出面。”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殷无衍和顾轻舟都是孤臣,所以他们才能深得圣上的信任。 南宣府也好,江南道也罢,涉及到陈家和大皇子,两人若是出动出手,未免会让人怀疑他们在针对大皇子,往深处想就是在干涉立储。 可湛非鱼却不同,她一个九岁小姑娘,即便通过院试了也只是个小秀才,这些事她都是因势利导而为之,到时候陈家先动手,殷无衍和顾轻舟就可以在背后主导事态的发展,而且还不会被人察觉。 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殷无衍也只能听之任之,“我带你进去。” 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湛非鱼兴奋的点点头,“大哥哥,一会我们隐了身,就不怕被察觉到了。” 若是重光跟着,两人即便要偷听也只能趴屋顶上,或者隐藏在院内的树上,前者容易被发现,毕竟黄滨也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应该不错。 至于藏在树上,到时候门窗一关,就听不到屋内的谈话,那这一趟就白跑了。 可殷无衍来了就不同了,湛非鱼之前已经坦露了自己能隐身的金手指,所以两人即便站在秦氏和黄滨面前,也不担心会暴露行踪。 素净的房间里有淡淡的檀香味,秦氏依旧是一身白色孝服,随意挽起的头发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而她侧坐在窗户前,烛火微微亮,端的是一副灯下美人图。 门没有关,一道身影如同风一般掠了进来。 直到关门声响起,窗户边的秦氏才像是被惊动了,转过头,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划过白皙的脸颊,最后落入衣襟之中。 不能说话之下,湛非鱼怔怔的看着秦氏,即便是仇人,可她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漂亮有韵味的仇人,当白莲花是需要高颜值来支撑的! 黄滨低声唤起秦氏的乳名,“卿卿。” “你来了。”秦氏强撑的笑了起来,睫毛微微眨动着,沾染着晶莹的泪水,足可以让任何男人心动。 “记得你最爱喝云雾茶。”不想失态的秦氏快速的转过身,背对着黄滨开始煮茶。 乌黑的发丝因为转身的动作散落了几缕,衬的脖颈如玉璧般雪白,纤细的腰肢,再加上行云如水的煮茶动作,让凝视着她的黄滨再也无法掩饰心底喷涌的爱意。 哦……一瞬间,湛非鱼瞪圆了双眼,可惜还不等她多看,一只大手就盖上了她的双眼,得,眼前一片漆黑。 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秦氏,黄滨低头,温热的亲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卿卿,你清减了许多。” 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细的让黄滨心动,也让他心痛,他爱慕多年的女子,如今却如此消瘦,再想到秦家宁可让她守寡,在这四方宅院里耗费光阴,也不愿意让她再嫁,黄滨愈加的心痛也愤怒。 身体僵直了半晌,秦氏抬手像是要掰开黄滨覆在腰腹上的双手,可碰到他的一瞬间,却“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双手。 “你放手,我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你不该来这里的,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嬷嬷传信给你……你走……” 哽咽声响起,秦氏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清瘦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压抑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无奈。 “卿卿。”黄滨声音暗哑,猛地把人转了过来,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痛苦模样,黄滨再也控制不住的低头吻了上去。 依旧被捂住了双眼,可眼睛看不见,耳朵似乎更加敏锐。 听到那微微急促的声音,还有交换口水的声音,湛非鱼双眼再次瞪圆了几分,这就厉害了,难道还要上演活春宫! 殷无衍懒得看窗边苟且抱在一起的男女,可感觉到掌心里那忽闪的触感,好似小扇子一般在掌心上下剐蹭着,这让殷无衍不得不把人揽到了怀里。 湛非鱼身体一僵,头侧着靠在殷无衍的身上,一只耳朵被压住了,而另一只耳朵则被他的手给捂住了,这会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好在秦氏深谙男女情事,失控的亲吻之后,她快速的推开了黄滨。 只是身体失去了力气,秦氏又柔弱无骨的靠在黄滨怀里,微微喘息着,脸颊红的好似染上了胭脂,让黄滨目光更加痴迷,双臂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 第147章 证据确凿 ,我去古代考科举 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看着泫然欲泣的秦氏,她虽欲言又止,可字里行间却给湛非鱼拉足了仇恨值。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秦氏如泣如诉的低喃着,说话的同时一手捂住胸口,白色微微宽松的孝服被摁下去一块,让胸口弧度立刻显现出来。 黄滨是秦家旁支的远亲,因为父母双亡不得不投靠嫁到秦家的姑姑,五岁时进入秦家族学读书,正因为他有读书天赋,反而被族学里的秦家子弟们联手打压欺凌。 秦氏当年也进入族学和堂兄弟们一起读书,她知道这个情况后就选择维护黄滨。 不同于其他秦家子弟,秦氏是嫡支大小姐,父亲是秦家的家主,有了秦氏的庇护,黄滨的日子终于好过起来。 后来秦氏因为想要读书科举继承秦家,被秦父和族老们把手心都给打肿了,还被关押在了祠堂里,之后她再没有去秦氏族学,秦家子弟又固态萌发的欺辱黄滨。 好在黄滨已经十岁了,而且秦氏的“余威”还在,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分,秦氏私底下给了银子给黄滨,让他找了一个武学师傅拜师学艺,自此之后他是文武双全。 按理说以黄滨的读书天资,他完全可以依附秦家去科举,日后也能给自己挣下一份产业,可惜他院试搜检时,却在考篮里发现了小抄。 秦家为了维护声誉,此事却是往重里判,黄滨被剥夺了科举资格,断了青云路。 “湛非鱼有些邪乎。”这些年跟三教九流都有过来往,黄滨提起湛非鱼时面色凝重了几分,“不管是读书的天资还是为人处世,完全不像是出身乡野。” “她若是冲着我来的,我这条命丢了也就罢了,我只担心两个孩子……”秦氏哽咽的低下头,泪水滴落下来,瞬间把白色的孝服洇湿了一小块。 即便黄滨不喜那两个孩子,可他深知秦氏的善良,当年她明明那么小,看到好几个孩子殴打自己,却冲过来伸直双臂挡在自己身前。 “卿卿,你别多想,此事我会处理。”黄滨双手落在秦氏的肩头,那单薄瘦削的手感让黄滨心疼的恨不能立刻把秦氏娶回家中,自此之后,让她不再哭泣落泪。 抬起头,秦氏泪水朦胧的开口:“你不要冲动,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在南宣府又有章知府庇护,你不要为了我犯险,她考取功名后必定会离开南宣府,说不定就忘了我这个小人物。” 这话若是骗骗其他人还可能,黄滨这些年见过太多的阴暗和血腥,湛非鱼针对卿卿,应该是给赵教谕报仇。 即便万云浩已经死了,湛非鱼依旧没有罢手,那么日后她去了京城,一旦手握权势之后,一定还会报复卿卿,与其那时处于被动状态,不如在湛非鱼羽翼丰满之前下杀手! “湛非鱼身边的马夫是个高手,你不用冒险!”秦氏急切的开口,一把抓住了黄滨的手,挂着泪水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和不安。 反手握住秦氏的手,黄滨大拇指亲昵的在她光滑如玉的手背上摩挲着,放缓了声音安抚道:“我不会直接出手。” 黄滨知道靠武力绝对杀不了湛非鱼,那么只能智取,下毒是最好的手段,只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难寻,这些秘药都握在大家族手中。 突然,寂静的庭院里传来嘈杂声。 “快!不要让贼人跑了!” “老三,你守住围墙……” 屋子里秦氏和黄滨倏地站起身来,两人对望一眼,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好好的怎么会冒出贼人? “我先离开!”黄滨打开窗户,打算跳窗离开,夜深人情,孤男寡女,一旦被人发现,卿卿的清誉就彻底毁了。 湛非鱼仰起头看向殷无衍,乌黑的双眼里泛着兴奋的光亮。 他怎么不知道这丫头还如此喜欢看热闹!可对上湛非鱼那干净透彻的瞳眸,殷无衍手腕一动,就见刚要跳窗的黄滨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咚的一声响自然惊动了院子里的捕快,“贼人在屋里!” 随着这一声暴呵,四五个捕快立刻调转方向围了过来,而几乎在同时,一人守门,一人守窗,余下三人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黄滨知道自己遭人暗算了,可右腿痛的好似骨头被折断了一般,还不等他再想,三个捕快已经破门而入了。 砰砰砰!当房间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片狼藉后,黄滨已经被两个捕快扭住了胳膊摁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捕头,是抓住贼人了?”院子外负责搜查的捕快高声问道,带着余下六七个人快速进了院子。 可当烛火明亮之后,十来个捕快傻眼了。 捕快甲把灯笼凑到了黄滨面前照了照,“头,这不是马顺?” “你傻啊,这肯定不是马顺!”捕快乙一巴掌拍在捕快甲的后脑勺上,瞅着五官俊朗的黄滨,“我们把主人家给抓起来了,你这个二愣子赶快松开,都是误会。” “闭嘴!”张捕头没好气瞪着两个蠢手下。 捕快甲摸了摸后脑勺,抬头看了看庭院,恍然大悟道:“头,我记得大门口挂着白灯笼,这是万宅吧?万举人不是死了……” 奸夫! 刷的一下,十来个捕快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黄滨,随后又整齐划一的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秦氏。 刚刚急着抓捕逃犯马顺,他们都忘记这里是万宅,这会才反应过来,贼没抓到竟然抓到一个奸夫! 事发突然,秦氏脑子嗡嗡的乱成了一锅粥,她知道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黄滨当成采花贼,是他见色起意,暗夜潜入到她房中欲行不轨。 可秦氏不敢开口,用这个说辞自己是能脱身,可黄滨却被扣上奸**人的罪名,再加上她是秦家的女儿,万云浩的亡妻,黄滨可能会被判斩立决,那时他还愿意一人扛下所有罪名吗? 再想到黄滨这些年给自己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秦氏更不敢冒险了。 “夫人,你怎么了?”郝嬷嬷急切不安的喊叫声从庭院外响了起来,步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被捕快押住的黄滨后,郝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哭嚎着扑了过来。 “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敢欺辱我家夫人!”郝嬷嬷猛的拔下头发上的银簪子,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之下,尖锐的簪子猛地向着黄滨的胸口扎了过去,“我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可惜脚下一滑,郝嬷嬷一个踉跄,身体往前栽了去,这簪子没扎到胸口,而是扎到了黄滨的腹部。 “大胆!”张捕头怒喝一声,一脚把还想再次行凶的郝嬷嬷给踢倒在地,而两个捕快立刻上前抓住了郝嬷嬷。 “可惜天公不作美,否则今日你就难逃我之手!”黄滨猛的抬起头,阴狠的目光忿恨不甘的看着依靠在门框上才没有跌倒的秦氏,“只要我不死,早晚有一日你会落到我手中!” 秦氏似乎被吓住了,泪水扑簌的流淌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着,情绪太过于激烈之下,却是无法开口。 “我可怜的夫人,你怎么就被这披着羊皮的畜生给盯上了……”跪在地上的郝嬷嬷悲恸的哭嚎起来,她愤怒的挣扎着,似乎还想把黄滨这个采花贼给杀了。 几个捕快听到这里倒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不是奸夫,而是见色起意的歹人! 屋子里,湛非鱼故意摔了个杯子,啪一声响,让庭院里的众人都是一愣。 “难道马顺真藏屋子里了?”捕快甲丢下话,身体倏地一下窜进了屋子里。 片刻后,几个捕快表情诡异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搜到飞贼马顺,“头,你进来看一下。” 不明所以的张捕头眉头皱了皱,按理说这事他不方便出面,可这奸夫是他们抓到的,张捕快一咬牙只能迈开步子走进屋子。 “这衣柜里的衣物。”捕快甲刚开口,对上张捕头看蠢货一般的目光,捕快甲顿时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嚷起来,“头,这衣物并不是万举人的,万举人是读书人,身材修长,这腰身明显大了两寸,还有这亵裤也长了两寸半,这分明是外面那奸夫的衣裳!” 身为布庄绣娘的独生子,捕快甲自小就跟布料、衣裳打交道,什么人穿什么尺寸的衣服,他扫一眼就知道,万举人和善,自己在街头遇到过几次,万举人都和和气气的和自己打招呼,他穿什么尺寸的衣服,捕快甲也就清楚了。 “头,还有这东西。”另一个捕快尴尬的开口,指了指柜子角落里放着的小盒子。 张捕头不明所以的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蹭一下,张捕头这个有三个儿女的老男人也尴尬的红了脸,这是青楼女子才用的东西,万夫人一个新丧的寡妇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捕快乙看了一眼窗户外,蹲下身捡起两个茶杯碎片,“头,之前守在窗户外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桌上是摆着两个茶杯的,你看这杯子里还有茶叶和茶水。” 打斗时虽然把茶杯茶壶都打翻了,可杯子里还有残余的茶水,而且这会都子时了,深更半夜的,万夫人总不可能一个人泡茶喝吧,只怕是要招待奸夫。 站门边的捕快小声嘀咕了一句,“万夫人的嘴巴还肿着。” 身为男人,即便有几个没成亲,可捕快们凑一起也经常说些荤话,这女人的嘴巴为什么会肿起来,大家都门里清。 …… 第二日,捕快抓飞贼没抓到,却抓到了和秦氏偷情的奸夫,这消息在一大早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南宣府的大街小巷。 “我听说那是见色起意的歹人,看万夫人独居,所以才深夜潜入到万宅。”有和秦家沾亲的妇人低声辩了几句。 秦氏的名声毁了,就等于秦家所有出嫁和没出嫁的姑娘都毁了名声,甚至连秦家的亲戚都被波及了。 挎着竹篮子买菜的妇人勾着嘴角讥讽的笑了起来,“得了吧,这话也就你相信,真遇到歹人了,还不大喊大叫的,我可是听说了,直到捕快破门而入,万夫人都没喊一嗓子。” 另一个老婆子生性刻薄,此刻更是板着脸斥道:“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就该浸猪笼!相公尸骨未寒,自己就耐不住的找男人,还说什么大家闺秀,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还不如!” “艾婶子,你和小凤关系好,你说说看。” 被喊住的妇人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几人,都是住一条巷子的邻居,有些话即便她不说也瞒不住,何必得罪人。 “什么?柜子了还有那奸夫的衣裳?” “嘴巴都肿了……” “这官爷们要是再迟一点,那不是把这对奸夫**抓奸在床!” 不管大街小巷如何在传秦氏和她奸夫的事,青涯书院却是不受半点影响,朗朗读书声从书院传到了外面。 “大哥哥,我感觉我不是去拜访明家,而是来青涯书院踢场子的。”湛非鱼看向走在身旁的殷无衍,即便面容做了伪装,可大哥哥那冰冷的眼神绝对能把小孩子吓哭。 “下次不可再胡闹!”殷无衍这一开口,湛非鱼立刻把头点的跟小鸡逐米一般。 昨夜捕快从柜子里搜出的那些东西,湛非鱼提议弄些衣物,或者再弄点信笺什么的,但重光竟然从青楼弄了些助兴的东西。 好在他没有告诉湛非鱼,否则这会就不是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估计就要断胳膊断腿。 守在书院门口的是明二的长子明永希,今年十岁,一身青衫,周身透着读书人的文雅,一板一眼的寒暄,“湛姑娘安好,祖父已等候多时了,湛姑娘这边请。” 若是一般姑娘来拜访,那肯定直接去后院,殷元惠也可以来迎接。 可湛非鱼要拜访的是明山长,自然要去前院,而明二身为夫子,早上要授课,明三倒是闲着,可他闹着性子,不乐意来迎接,所以只能让明永希过来。 湛非鱼回礼之后,跟在明永希身后往书院里走,不同于之前去的种植了药材的黄家,青涯书院的前院只种了松柏和翠竹,高耸的树枝遮天蔽日,清幽又雅致。 “你就是上泗县的案首?”突然,一道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湛非鱼抬头一看,却见从月亮门处快步走过来一个蓝色长衫的小童,白白胖胖的模样,个头竟然比湛非鱼还要矮半个头,可对方偏偏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高昂着下巴,板着脸,迈着四方步,乍一看很是可爱。 随着小童第一个走出来,呼啦一下,他身后竟然跟着十来个同样身着蓝衫的小蒙童,年纪小的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年纪大的估计十一二岁,一群人直接把抄手游廊给堵住了。 第148章 文斗武斗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瞅着一群来者不善的小蒙童,忽然咧嘴一笑,双手小拳头一握,右腿往后一蹬摆出要干架的姿势,中气十足的开口:“谁先上,还是一起来?” 呃……一群逃了早课的小蒙童傻眼了,尤其是湛非鱼敛了笑容后,表情肃杀,眼中还透着杀气,关键是这熟练的架势,这是武馆的弟子? “上泗县湛非鱼,还请赐教!”一板一眼的报出身份,湛非鱼右脚蹬地的同时身体一个腾空侧翻,右脚啪一声踢到游廊的柱子上。 稳稳的落地后,湛非鱼肃杀着脸再次抱拳问道:“献丑了,谁要和我切磋?” “不是我!”最小的蒙童不过才六岁,来书院不到两个月,对上湛非鱼凶狠狠的的目光,吓的哇一声哭嚎起来。 其他几个小蒙童也是脸色发白的往后退,怂的如同小鹌鹑一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着,唯恐湛非鱼那一脚把他们给踹飞了。 几个年岁更大的蒙童还算冷静,其中一个低声问道:“齐师弟,是不是我们找错人了?” “名字没有错!”为首的小胖子齐桁回了一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凶神恶煞的湛非鱼,难道是同名同姓? 领路的明永希也傻眼了,一开始齐桁小师弟带着甲班的学生过来时,明永希还没反应过来,而湛非鱼刚刚这表现,则让明永希彻底傻眼了,祖父和父亲都夸赞湛非鱼读书有天资,可为什么她是个武夫? 成功的吓唬住了一群小孩子,湛非鱼板着包子脸,微微歪着头,一脸疑惑的道:“你们不是来找我打架的” 一群面色发白的小蒙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们是来书院读书的! “那是要文斗?”清脆的笑声响起,湛非鱼倒打一耙的直摇头,“那你们怎么不早说!呼啦一下来了十多个人,我还以为要打群架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齐桁小胖子气的涨红了脸,同样身为案首,他自然知道自己是被湛非鱼给戏耍了,可看到湛非鱼那小铁拳,齐桁莫名的有点怂。 “也行。”湛非鱼小身板挺的笔直,以绝对高傲的姿态扫过全场,“那你就划出道来,想怎么比?” 暗处,得知自己的小弟子不但逃课了,还带着甲班的同窗团体作案,身为夫子的明二铁青着脸匆匆赶过来了。 而明山长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明三来迎客,父子三人刚好看到之前这一幕。 明山长摸着白胡子笑了起来,“正所谓变则新,不变则腐;变则活,不变则板。小姑娘能写出那般精彩的策论文,果真是机敏善变之才。” “不过是个奸猾小辈!”明三绷着脸丢出一句话来,明显是因为湛非鱼之前的嘲讽存了几分芥蒂。 “博裕。”懒得理会闹情绪的小儿子,明山长笑着看向次子道:“齐桁是你的弟子,你且说说他们两人孰强孰弱?” 明三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依旧有点冲,“小姑娘一肚子的心眼,她把齐桁卖了,估计还给她数钱!” 即便同为县试案首,可一个稚嫩懵懂再加几分孩子气,一个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到关于秦氏的传闻,明二和明三脸色都沉重几分。 兄弟俩看着已经打算文斗的湛非鱼和齐桁,前者气定神闲,后者严阵以待,乍一看像是大人在陪小孩子玩耍。 “听说你没有诗才,诗词堪堪通顺,我们先比墨义,再比文章!”齐桁说到诗词时,还昂着肉乎乎的下巴轻蔑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要真是神童,哪有不会作诗的!分明是沽名钓誉之辈! 还挺仗义的,湛非鱼点点头,“我先出题,你听好。” 这边湛非鱼话音落下,齐桁依旧高傲的昂着下巴,用鼻孔冲着湛非鱼点点头,而旁边十多个小同窗则恨不能竖起耳朵来听题。 “作者七人矣,请以七人之名对。”湛非鱼干脆利落的问出第一个墨义题。 齐桁眉头一皱的思索起来。 最开始吓哭的小蒙童红着眼眶抽噎了两下,拉了拉身旁同窗的胳膊,“这出自哪本书?我们学过了?” 不管是普通的私塾,还是青涯书院,刚入学的小蒙童启蒙时不外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简称三百千千,再辅以《幼学琼林》《声律启蒙》。 若是读书进度快,也会跟着夫子诵读四书,但也仅限于读而已,至于释义至少要一年之后才开始学。 “我记得这好像是出自《论语-宪问篇第十四》”同窗努力的回想着,的确是出自《论语》,可这七人的名字又好像没看见过,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不敢打扰正在思考的齐桁,一群小蒙童仰着头,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站一旁的明永希,虽然都在甲班,可身为明二的长子,明永希已经有童生名头了,这学问自然比他们这些小蒙童扎实多了。 明永希也头大了,他倒是知道这一句出自《论语》,可七人的名字不见于正文,而见于注疏,明永希刚刚回想了一下,却只能想出四个名字。 “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齐桁说出五个人名后就停顿了,迟疑半晌后不甘心的开口:“剩下两个名字我不记得了。” 啊……一群小蒙童失望的垮了脸,齐师兄竟然输了,可一想到自己连一个名字都不知道,又尴尬的红了脸。 “仪封人、楚狂接舆。”湛非鱼把剩下两个名字说了出来,看向战意蒸腾的齐桁,“轮到你出题了。” 估计在知道湛非鱼要来青涯书院拜访,齐桁早就存了比试之心,此刻急着扳回一局,开口便问道:“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请以下文对。” “出自《春秋左传-文公十八年》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湛非鱼的回答是脱口而出。 啊……一群小蒙童再次失望的垮了脸,红着眼的小蒙童忍不住的开口:“齐师兄,你的题目出的太简单了。” 旁边几个小同窗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有两个还气呼呼的瞪着湛非鱼,“你出的题目那么难,齐师兄的题目这么简单,你胜之不武!” “嗯嗯!”一群不想输的小蒙童整齐划一的点着头,一个个期盼的看向齐桁,希望他这一次把题目出的难难的。 你来我往之下,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湛非鱼和齐桁各自出了十道墨义题,战绩十比八。 输了两题的齐桁还想要继续出题,身后却有脚步声传来。 一群小蒙童回头一看,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一个一个哆哆嗦嗦的开口:“山长、夫子……” 带头逃课的齐桁看着面色严肃的明夫子,尤其是对上他严厉又失望的眼神,齐桁一下子慌了,自己给夫子丢脸了。 不同于被吓到的一群蒙童,湛非鱼走上前来行礼,“明山长、明夫子,学生冒昧了。” 毕竟湛非鱼的老师是顾学士,即便顾学士远在京城,可每隔五日,她文章和诗作都会被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给顾学士批阅,而布置的功课也会送过来。 一同而来的还有京城国子监和其他书院甲班学生的文章,制艺文、策问包括诗作、杂文都有,刚刚比试湛非鱼的确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正所谓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明山长慈爱的笑了起来,目光温和的看向战战兢兢的一群小蒙童,“已经比试过了,该回去读书了。” 如蒙大赦的小蒙童们惊喜的直点头,幸好山长开口了,否则夫子肯定要打他们手板心,而且还要罚抄文章,一想到明夫子平日的严厉,一群小蒙童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齐桁绷着脸开口,眼中写满了不甘,“还没有比文章!” 湛非鱼就看到明夫子的脸色刷的一下黑成了锅底,估计这要是明永希的话,明夫子都要君子动手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来出题,先破题者胜出!”明二之前多么看重齐桁这个小弟子,此刻就有多么的失望! 比起输赢,齐桁的高傲自满才让明二真正失望,也不由反省或许是自己这个老师没有教好,湛非鱼进学不过两年,可因为师承顾学士,所以不管是才学还是为人处世却比齐桁强了许多。 “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据此两句为题。”明夫子面色漆黑,声音冰冷,这题目一说出来,一群小蒙童就跟听天书一般。 湛非鱼也微微傻眼,明夫子这是气狠了,竟然出这样的截搭题!这绝对属于无情搭,一般而言,即便是截搭题,可两句话在义理上也有相通之处。 可明夫子所出的这一题明显是故意刁难人的,把毫无关系的两句话生搬硬凑到一起,还要以次来破题做文章,这绝对是强人所难!即便是秀才或者举人,短时间之内估计也想不出该如何破题。 齐桁知道明夫子这一题不是为了比试,而是为自己所出,可他绞尽脑汁苦思后,却依旧不知如何破题,脑子里乱嗡嗡的响成了一片。 半晌后,齐桁低下头,“夫子,我错了。” “满招损,谦受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既然知错,回去把《论语》抄写三篇。”明夫子看到齐桁认错,火气也消了。 目光看向一旁的小蒙童,明夫子声音陡然严厉下来,“还有你们,回去把《论语》抄写一遍,三日后交上来!”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小蒙童们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都蔫了,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还不如让明夫子打他们手板心呢。 可一想到齐桁要抄写三篇,顿时又感觉到无比的安慰,齐师兄/师弟更惨,三遍那!手都要写肿了。 …… 明家后院。 “二夫人,刚刚我去前面看了,二老爷把齐桁少爷他们训斥了一顿……”小丫鬟把刚刚比试的一幕学的是活灵活现的,直接逗乐了殷元惠和明老夫人。 “娘,我就说了那小姑娘可爱,可惜只喜欢读书,都快和明二一样成老学究了。”一想到唇红齿白的湛非鱼,殷元惠恨不能把人从前院抢回来。 明老夫人看着面露喜爱的儿媳妇,不由笑了起来,“过两年你调理了好了身体,再生个小闺女不就成了。” 这么馋别人家的小姑娘,还不如自己生一个。 殷元惠刚要点头,可瞬间又垮了脸,有气无力的开口:“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明二的性子,我一想到老三和我说男女授受不亲,我连这三个臭小子都不想要了!一想到小闺女会被明二教导成小古板,我就不想生了。” 明老夫人被这话给逗乐了,同情的看着生无可恋的儿媳妇。 对于次子的古板端正的性子,明老夫人也是无奈,从四岁启蒙后就是这样严肃的性子,小时候看着还挺好,可等二三十岁之后,别说殷元惠会嫌弃,明老夫人都嫌弃。 “桃红你去前院守着,若是时间早,就让湛小姑娘来后院一趟。”明老夫人吩咐了一句,倒不是她摆架子,而是她们身为后宅妇人不方便去前院见客。 “是,老夫人。”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前院,书房。 茶水送上来之后,明二并没有过来,而是去看着齐桁这群小蒙童读书写字去了,此刻,明山长端坐在主位上,明三依旧绷着脸坐在下首,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一番寒暄之后,明山长看着滴水不漏的湛非鱼,不得不感慨后生可畏,别说齐桁那群小蒙童了,只怕自己两个儿子对上湛非鱼也只可能节节败退。 “明山长,我听闻青涯书院每每招收到有天资的学生,可最后他们却选择去了秦家族学?”湛非鱼试探的开口。 这事秦家并不是第一次做,估计是做的多了就熟练了,不留下一点把柄,因此秦家不但不被人诟病,反而传出爱才惜才的美名。 “万云浩不就是现成的例子!”明三刺了湛非鱼一句,他对秦家也是诸多不喜。 可秦家势大,朝中不但有靠山,而且亲朋故交也多是朝中官员,即便有些只是七品县令,可人数一多,凝结在一起便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对比之下青涯书院虽然也培养出很多学生,可一则没有血缘羁绊,二则明山长他们并不会挟恩图报,所以秦家才敢如此放肆的抢人。 第149章 独辟蹊径 ,我去古代考科举 明山长之前就推断湛非鱼会通过拉拢明家来钳制秦家,而如今秦氏与人通奸的传闻一出,而且还是府衙的捕快缉拿飞贼的时候当场撞见的,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全。 如此一来,秦家可以说是名声扫地,毕竟万云浩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再加上英年早逝,如今尸骨未寒,稍微运作一番,整个南宣府的读书人都会迁怒秦家。 “你为了替赵教谕报仇,就陷害无辜之人,你这般阴险歹毒……”明三怒斥的话在明山长的怒视里停了下来。 可看着笑容嫣然的湛非鱼,明三还是没忍住,只是不敢口出狂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湛姑娘还是请吧!” 纵然厌恶秦家的小人行径,可明三也不认同湛非鱼的做法,明家和她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要不是还顾虑的身份,明三都要把湛非鱼直接丢出门外了。 明三正得意着,可惜一声怒喝声响起。 “明茂泽,你行冠礼时,为父给你取字雅厚,你可还记得其意?”明山长失望的看着疾言厉色的小儿子,看人看事流于表面,高傲又急躁,也幸好没有科举出仕,否则日后必定是明家之祸。 明三自幼聪慧,可性高狂傲,所以明山长希望他可以平和宽厚,这才取字雅厚,压一压他狷狂桀骜的性子,如今看来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半点不认为自己说错了的明三忿忿的看向明山长,可惜不敢顶撞自家父亲,只能憋着火。 “湛姑娘。”明山长也懒得理会蠢儿子,看向湛非鱼道:“不如让湛姑娘替我这个蠢儿子解惑。” 以前太过于一帆风顺,是时候掰掰小儿子的性子,真当天底下就他是个聪明人。 湛非鱼莞尔一笑,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三公子,今日若是把秦家和明家互换一下,三公子认为秦家可会放过明家,还是会乘胜追击,斩尽杀绝?” 明三桀骜的表情顿时一僵,若是明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秦家绝对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打压青涯书院。 这些年,秦家不是没想过吞并明家,可南宣府还轮不到秦家做主,仝府没有败落之前,仝同知才是南宣府的掌权者,以往的知府大人要不是和仝同知同流合污,要不就是被架空了权利。 秦家和仝家从祖辈就不和,大有一山不容二虎之势,所以秦家但凡打压青涯书院,仝同知必定会在暗中破坏,南宣府这些年一直维系着这种平衡状态。 “行事如此不择手段,你和秦家之流又有何区别!”明三死倔的回了一句,湛非鱼如今不过是个白身,才九岁,就如此积极名利权势,日后她若得势掌权,必定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完全不在意明三的敌意,湛非鱼笑着继续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三公子认为万夫人无辜,可三公子你真的了解万夫人吗?“ 明三对秦氏的了解只有一个:三夫人黄俪的表姐。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明三天资高,他都不将南宣府的读书人放在眼里,自然不会高看后宅妇人一眼。 秦氏不管是待字闺中,还是出嫁成为万夫人之后,名声都是极好,明三想必也是有所耳闻,所以才为秦氏打抱不平。 “我……”无法反驳的明三恼怒的瞪了一眼湛非鱼,他没事去了解一个有夫之妇干什么?再想到秦氏与人通奸的传闻,明三脸一黑,恶狠狠瞪着湛非鱼,她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三公子,我已经查过,秦家不无辜,万夫人秦氏同样不无辜,明山长何不顺势而为?”湛非鱼这话是对明山长所言,明三对秦家都有怨言,她不相信明山长一点不心动。 现如今,章知府在南宣府站稳了脚,可南宣府隶属江南道,上面还压着一个大皇子的外家陈家。 但如果有明家帮衬,章知府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当然这对青涯书院而言也没有任何弊端,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 明山长放下茶杯,同样撇开了明三这个“蠢”儿子,“湛姑娘你虽言之有理,可你却忘记了,青涯书院即便能压住秦家,也只能据守在南宣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江南文风鼎盛,各大书院林立,青涯书院只怕达不到湛姑娘的期望。” 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而大皇子因为刘謇和仝同知之事必定迁怒到了顾学士身上,可大皇子不敢动圣上的心腹顾学士,或许还忌惮南陵顾氏,湛非鱼自然是大皇子撒火的对象。 而湛非鱼不想被动挨打,她如今的举动无一不说明她在步步为营的布局,力保自己不会被陈家打压下去。 可青涯书院不会成为她手中的尖刀利刃,即便明山长同意,可青涯书院也没这么大的影响力,说到底书院还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在权力倾轧的争斗里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明山长,我昨日新作了一篇文章,还请明山长斧正。”湛非鱼却是话锋一转,把带来的文章递了过去。 “我看看!”明三正憋着一股子气,抢先一步把文章夺了过来。 就站在一旁,明三用了不到片刻时间把一篇文章看完了,面色复杂诡谲的变化着。 坐在主位上的明山长诧异的看着小儿子,湛非鱼即便再有才华,可毕竟进学时间短,再锦绣的文章也不至于让明三如此失态。 不是明山长高看明三一眼,比起文章来,湛非鱼绝对略逊一筹。 “父亲。”明三把文章递了过去,视线更加复杂的看着湛非鱼,这真的是她所写?怎么有这般多智近妖的小姑娘。 “咦?”明山长看着手中的策论文,这不是给朝廷的献策,而是关于青涯书院发展壮大的策论。 看完后,明山长总算知道明三为什么表情如此复杂诡异了,这篇文章不过短短六七百字,但可行性却极大,虽说是独辟蹊径,可明山长可以想象日后青涯书院必定能和大庆朝那些顶尖的书院媲美。 “山长,虽说有教无类,可书院招收学生都会进行考校,能入学者寥寥无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天下若只有读书人,无粮食果腹,无衣裳可穿,居无所、行无车。”湛非鱼话说的直白,青涯书院在江南道都排不进前十,放眼大庆朝,只属于中等。 所以湛非鱼的独辟蹊径是指开设技艺书院,培养的不是科举出仕的读书人,而且教授各种技能,培养的是匠人。 明三估计是和湛非鱼杠上了,毫不客气的泼冷水,“但凡有技艺的匠人,大多是传子传孙不传女,更不会外传,你这策论写的再好,不过是纸上谈兵!” 大庆朝注重传承,各行各业的匠人都秉持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观点,即使有些人会收徒,那也是把徒弟当成了儿子,让这些匠人把工艺技艺传给没有关系的外人,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会不同意。 明山长没打断明三的话,毕竟这也是实情。 “我听说绣坊就是这般招收绣娘的,万事开头难,但若真的去找,也能找到一些能工巧匠愿意在书院为师。”湛非鱼也知道要开设一个技艺书院并不容易,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绣坊一般都是技法高超的绣娘担任女师傅,一些女子在绣坊学习各种针法绣法,出师后就在绣坊当女工。既然绣坊可行,那其他技艺难道就不行了? 事出突然,明山长即便心动了,也不可能立刻给出答复,此举关乎到明家日后的发展,想必明山长也要去信给京城的长子。 “桃红,你领湛姑娘去后院。”让丫鬟带着湛非鱼离开后,书房里,明山长没好气的骂道:“你就这点出息?” 强撑起的气势都消失了,明三这会没骨头一般靠坐在椅子里,蔫蔫的开口:“爹,你说九岁小姑娘能有这份眼界?我大哥估计都比不上。” “若没有过人之处,顾学士为何要收她为弟子?”明山长并不认为湛非鱼背后有人出谋划策,说到底还是小姑娘聪慧过人。 提到顾学士,明三更蔫了,比起一肚子心眼的湛非鱼,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虽然明三打死也不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九岁小丫头。 通往后院的小径上,湛非鱼脚步一顿,看向八角亭里的三人,没想到还能遇到“熟人”。 章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坐着马车来到青涯书院,却被颠的难受,这会刚好在亭子里休息一下,而跟随章老夫人而来的包莲儿正殷切的伺候着,又是倒水又是捏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章府的后宅。 郝嬷嬷跪下来行礼,“老奴给老夫人请安。” “倒是个懂规矩的。”章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在章府,丫鬟小厮虽然对章老夫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可下人真正畏惧的还是当家夫人孔氏。 而偶尔外出,那些贵妇千金们即便嘴上说着奉承的话,可态度里依旧透着轻慢,瞧不起大字不识、农家出身的章老夫人。 所以此刻看到郝嬷嬷跪着给自己行礼,章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老脸不由露出笑来,这才是下人该有的态度,孔氏那个贱妇嘴上说着孝顺的话,可背后却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婆婆当一回事! 被叫起来的郝嬷嬷斟酌该怎么开口让章老夫人帮忙,秦氏和人通奸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郝嬷嬷立刻就去了秦家求助,却被看门的小厮给打了出去。 之后秦家以快刀斩乱麻的态度把秦氏关押起来,万宅的丫鬟小厮,但凡见过黄滨的,都被牙婆发卖出去了,郝嬷嬷也是机敏这才逃过一劫。 可如今,她求助无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黄俪了,毕竟她和小姐是表姐妹,而且黄俪脑子简单,郝嬷嬷也是没办法才来了明家,却没想到会遇到章老夫人。 “老夫人,我家夫人被人陷害,还请老夫人施以援手。”郝嬷嬷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头砰砰的磕在石板上。 “我家夫人已经被秦家关起来了,如今整个万宅没有主事之人,老夫人您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还请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夫人,老奴不求其他,只要夫人平平安安,否则即便有万贯家产又有何用。” 章老夫人刚听到郝嬷嬷的话时,眉头那是一皱。 她乐意被人捧着奉承着,可不乐意去给人解决麻烦事,自己是章知府的老娘,南宣府身份最尊贵的老夫人,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还想让她处理。 可听到郝嬷嬷口中的万贯家产,章老夫人眼睛一亮,这可是钱那! 孔氏那贱妇之所以能以儿媳妇的身份把持了章府后院,不就是因为嫁妆多,手里有银子,那些丫鬟小厮自然都听她的话! 而章老夫人千好万好的,唯独缺银子,章知府的俸禄就那么一点,虽然分了一半给章老夫人,平日里还会给一些孝敬,可存了这些年,也就八千两。 一想到过年前,孔氏给那赔钱货置办的几身行头就花了将近一千两,章老夫人那叫一个心痛,恨不能亲自去孙女的院子里把那些珠宝首饰还有摆设品都抢回来。 秦氏出身秦家,而且还是嫡女,她的嫁妆肯定丰厚,再加上万云浩已经死了,整个万宅的家产都在秦氏一人身上,财帛动人心,也难怪章老夫人来了兴趣。 “老夫人。”额头依旧抵着冰冷的石板,郝嬷嬷快速的开口:“但凡老夫人能救我家夫人于水火,老奴做主把夫人的私房都孝敬老夫人,今日出来的急,等老奴回去之后,先把万两银票送去府上,至于那些庄子和宅子、铺面的地契,等夫人出来之后,我家夫人一定亲自送给老夫人以报答老夫人的救命之恩。” 一万两银票?不说章老夫人眼红了,就连一旁的包莲儿也嫉妒的红了眼,她带着弟弟投奔了章老夫人这个姨母,各种奉承巴结,不就是为了日子能宽裕一点。 唯恐章老夫人不答应,郝嬷嬷再次许以重利,“我家夫人如今守孝,那些珠宝首饰都无法佩戴,放在家中也是蒙尘,老奴做主连同银票一并送给老夫人。” 嗬!章老夫人吞了吞口水,她更喜欢银子,所以头上簪的,身上戴的,都是孔氏还有其他贵妇孝敬的,章老夫人可舍不得拿银子去买这些装点门面的珠宝首饰。 但现在能白得,那就是不要白不要! 章老夫人笑出一脸的褶子,“行了,起来回话吧,既然你都求到我头上了,这事我自然会管的。” “老奴多谢老夫人慈悲。”郝嬷嬷砰砰砰的又磕了三个头,磕的用力,站起身时,额头已经青紫了一大块。 第150章 处理办法 ,我去古代考科举 郝嬷嬷刚打算告知章老夫人秦氏被陷害的事,却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回头看到湛非鱼后,郝嬷嬷眼中迸发出凶狠仇恨的光芒,若不是场合不对,郝嬷嬷恨不能冲过去掐死湛非鱼。 “章老夫人安好。”湛非鱼径自越过郝嬷嬷向章老夫人问好,秦氏都栽了,她身边的嬷嬷更不足为惧。 章老夫人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把银子,心情极好,再想到把湛非鱼许配给包翼这个侄儿,日后侄儿当官了,孔氏那个贱妇还能仗着家世好,不把她这个婆婆放眼里? 包莲儿姣好的脸上也露出笑来,湛姑娘成了自己的弟媳,即便自己不能嫁给知府表哥,也能让小姑娘的老师给自己挑一个世家子弟当相公。 “小鱼你也是来探视俪儿的?今日就由我做主,把这误会化解了,都是一家人。”章老夫人大包大揽的开口,看向湛非鱼的态度极其和善,也就比白花花的银子差一点。 黄俪和湛非鱼在东湖客栈发生冲突的事,章老夫人已然知晓,不过前者是她给儿子挑的续弦,后者是侄儿未来的媳妇,章老夫人自然不希望她们俩闹起来。 实在是怕了章老夫人这过于热情的态度,湛非鱼回了一句,“回老夫人,我是来拜访明山长的。” 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笑容一僵,章老夫人沉了脸,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训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认字便可,岂能整日和男子厮混?日后你嫁给翼儿,只需要相夫教子,不可再胡闹!” “章老夫人慎言,我并没有成亲嫁人的打算,而且我的婚事有老师做主,就不耽搁老夫人的侄儿。”湛非鱼赶忙表明了态度,“不打扰老夫人了,我去拜访明老夫人。” “你!”章老夫人气的铁青了老脸,还没嫁给翼儿就不把她这个长辈放眼里,果真是书读多了人傻了,连孝道两个字都不知道! “姨母,您别动怒,保重身体。”包莲儿连声安抚着,不停的拍着章老夫人的后背给她顺气儿。 至于干脆利落离开的湛非鱼,包莲儿娇娇弱弱的脸上有怒色快速闪过,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总能想出办法让她嫁给翼儿。 包莲儿自从住进了章府之后,就诶荣华富贵迷花了眼,她也清楚自己这样的身份,即便依靠着表哥能嫁得好,可后宅被孔氏那个贱妇把持着,她必定不会给自己撑腰,所以说到底还是需要翼儿立起来,这是她亲弟弟,翼儿好了,自己才能嫁得好,日后也能过得好。 包莲儿也曾私底下打探过,那些世家千金根本看不起翼儿,即便有几家有联姻的意思,却只打算把家中的庶女许给翼儿,这分明是侮辱人! 郝嬷嬷没想到会峰回路转,赶忙道:“老夫人不必为了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动怒,说起来我家夫人也是被湛非鱼给害了。” 侄儿的婚事哪有到手的银子重要,章老夫人也顾不得生气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郝嬷嬷先说了万云浩和赵教谕之间的陈年旧怨,“姑爷被毒杀后,湛非鱼却还要赶尽杀绝,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衙门的捕快抓贼抓到家中来了,刚好撞见歹人想要欺辱夫人,这才有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家夫人为表清白差一点撞墙而死。” 在郝嬷嬷的叙说里,这一切就是一个阴谋,不单单要害了秦氏,还要把她一双儿女给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父亲被毒杀,母亲与人通奸,两个孩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章老夫人和包莲儿听的一愣一愣的,俗话说抓贼捉赃,抓奸捉双!秦氏和黄滨深更半夜被捕快给堵在屋子里,孤男寡女的,你说没奸情,谁相信啊?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等回府之后我询问一下礼儿。”章老夫人敷衍的回了一句,眼中的鄙夷和不屑半点不掩饰。 即便秦氏是被湛非鱼陷害的,可她也成了不洁之人,秦家没把人浸猪笼而是关押起来,已经够仁慈了。哼,苍蝇不叮无缝蛋的,秦氏估计也是个不守妇道的,否则那歹人怎么会深夜潜入到万府。 这边湛非鱼去后院见了明老夫人和殷元惠,章老夫人打发了郝嬷嬷回去准备银子,就带着包莲儿去探望黄俪。 “什么?和人通奸?”黄俪震惊的声音都尖利了几分,随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老夫人,这事你别管,我那个表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口蜜腹剑说的就是她秦琼!” “我也是懒得管,可她那个老嬷嬷都求到我面前来了,额头都磕青紫了,我这个人那,老了就心软了,只想着能帮就帮一把,毕竟两个孩子也是无辜的。”章老夫人半个字不提银子和首饰的事。 章老夫人已经打算了,等郝嬷嬷把银子送来后,到时候就算不帮忙,那个老嬷嬷难道还能去衙门上告不成? 黄俪恨不能现在就去秦家看被关押的秦氏,没想到她也有今日!说到底女人还是得嫁得好,万云浩一死,秦琼就跟软柿子一般,要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么一想,黄俪目光热切的看向章老夫人,笑的无比热情,“老夫人,三月十五就是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到时候只要安排好了,不怕事不成。” 此刻屋子里只有黄俪和章老夫人,所以她们才敢如此密谋。 包莲儿都在外间的小厅喝茶,而鲁嬷嬷则被黄俪安排守在门外,确保不会被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礼儿就是心太善,这才被孔氏那贱妇拿捏的死死的,否则七年无所出,这贱妇早就该自请下堂了!”章老夫人粗糙的老手握住了黄俪的手,同样回以笑容,“俪儿你嫁进来之后,到时候那个赔钱货我亲自教养,你早日给礼儿生个大胖小子,我就算睡着了也会笑醒。” “老夫人。”黄俪满脸娇羞的低下头,等自己给章知府生下了儿子,谁还理会这个粗鄙无礼的老太婆,腿上的泥巴都没洗干净呢,还敢跟自己摆婆婆的谱! 黄俪和章老夫人的计谋并不多复杂,不过是桃花节那日,黄俪安排好一个“奸夫”,章老夫人则趁机把孔氏推下水,让准备好的奸夫跳入水中把人救上来。 如此一来孔氏失了名节,章老夫人就能代替儿子休妻了,而且因为孔氏不贞在前,章老夫人还想着把孔氏的嫁妆都扣押下来。 左右还有个赔钱货在,孔氏要想女儿在章府过得好,这嫁妆就不能带走,否则别怪她这个当奶奶的不顾念血脉亲情把赔钱货随便嫁出去。 “老夫人你放心,保管万无一失。”黄俪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来,等自己成了知府夫人,黄家也好,秦家也罢,哼,到时候想要巴结自己,就要看她心情了。 等送走了章老夫人和包莲儿,黄俪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嬷嬷,快伺候我梳洗,我要去秦家一趟。” “是,夫人。”鲁嬷嬷赶忙招呼着小丫鬟去打水,自己亲自伺候黄俪换了一身她最爱的大红色石榴裙,又给她梳了个高髻发髻。 看着铜镜里妆容艳丽的自己,黄俪笑了起来,“就戴那套银点翠的头饰。” 这套头饰是黄俪最喜欢的,两支胡蝶钗,两支蝴蝶簪,用的是珍珠、玛瑙、红宝石和蓝色的翠羽打造而成,配套的是红珊瑚的耳坠和手串,端的是富贵逼人,艳光四射。 青涯书院大门外,刚上马车的湛非鱼看着匆匆过去的马车,风吹起了帘子,看到马车里的黄俪后,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大哥哥,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 黄俪这么急匆匆的出门,想必是知道了秦氏的事,所以急着去秦家看热闹。 殷无衍无奈的看着眼中冒着光的小姑娘,平日里读书时那么自律刻苦,怎么就这么喜欢看热闹。 “大哥哥,去吧,我保证回客栈后就把今天耽搁的时间都补回来!”湛非鱼苦着包子脸,哀求的看向面色冷漠的殷无衍,她也就这点爱好了。 若是禁龙卫的下属,殷无衍根本不会理会,可看着歪着头,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殷无衍的原则貌似就被狗给啃了,“去秦家。” “谢谢大哥哥。”湛非鱼顿时笑弯了眉眼,读书这么辛苦,总要找点乐子,快乐就该建立在仇人的痛苦之上。 …… 秦家此时是乌云密布,秦家嫡支和几个族老都过来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追究谁责任的问题了,一旦处理不好,整个秦家都会被秦氏给拖下水。 “家主,你给我一句明白话,这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小琼被人暗算了?”秦家老族长年岁也高,若不是牵扯到家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不会惊动老族长。 坐在下面的几个族老也面色凝重的看向秦家主,秦琼是他的女儿,这事也就家主清楚。 “我问过琼儿了,她着了别人的道,那些东西都是栽赃陷害!”秦家主面色憔悴,眼里透着血丝,他毕竟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昨晚事发后,秦家主后半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到此时,早已经疲惫不堪,靠着参茶支撑着。 一想到秦氏是被衙门的捕快给捉奸的,连眉毛都雪白的老族长语气更加沉重,“是不是章知府要对秦家动手了?” “以我之见,章知府并不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身为南宣府府学的教授,秦家主和章知府也算熟悉,之前万云浩和湛非鱼、仝旭比试时,两人还是一起去的上泗县。 章程礼此人胸中有丘壑,但不是不择手段的小人,更不会拿秦氏一个寡妇开刀,想到秦氏之前所言,秦家主也不隐瞒。 “琼儿推断是湛非鱼陷害她,目的就是为了给赵教谕报仇,湛非鱼虽然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可心机手段丝毫不比成人差,小姑娘极其心狠,看如今的湛家就知道。” “家主,不管是幕后指使者是章知府还是湛非鱼,目前最重要是如何把秦家从此事中脱离出来?”族老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要报仇可以等日后,秦家能不能全身而退才是重中之重。 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即便秦氏是被人陷害的,可在座的秦家人都清楚秦氏和黄滨之间肯定是不清不楚的,否则大半夜的黄滨为什么会在她房中? 衣裳和盒子里那些东西可以说是栽赃陷害,但桌上的茶水却说明一切。 深更半夜的,一个寡妇在房里招待外男,而且捕快当时看的清楚,秦氏的嘴巴都肿了,是个男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秦氏其身不正,所以才被人给算计了,这也是秦家最无奈的地方,这根本是一个死局,秦氏作死,却偏偏拖累了秦家。 “黄滨当时承认是他对小琼图谋不轨,若是再推一个人出来顶罪,承认这一切都是他部署的,说不定可以给秦家洗清恶名。”秦家主思虑了一晚上,他想到的最好人选就是黄滨和郝嬷嬷,这两人都对小琼忠心耿耿。 万云浩未死之前,黄滨就嫉妒他的才学,人死之后,黄滨这才胆大包天的来欺凌秦氏以达到羞辱万云浩的目的。 而郝嬷嬷就是黄滨找的内应,茶水是她故意摆在桌上的,院子里守夜的下人也是郝嬷嬷调走的,衣柜里黄滨的衣裳都是郝嬷嬷一手安排。 郝嬷嬷当年曾有一个未婚夫,是秦家的一个管事,可惜管事的去庄子的路上意外死亡了,郝嬷嬷因此恨上了秦家,所以才报复到了秦氏身上。 听完秦家主的安排后,在场的人都认同的点点头,这是最合情合理的说法,至少能堵住悠悠之口。 老族长半眯着眼,他也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这会精力不济,喝了两口参茶,这才问道:“确保两人不会反口吗?” 按照大庆律,黄滨和郝嬷嬷如果背下了所有的罪名,只怕是难逃一死,再忠心的奴仆,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害怕,说不定会改口,到时候秦家就真的完了。 “老族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两人当堂招供之后,就让两人畏罪自杀!”秦家主虽说是文人,可此时眼神狠辣凶残,完全没有文人的儒雅宽和。 如此一来,大家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一个族老又补充了一句,“家主,小琼不能留了,她一死,还能留下贞洁烈妇的美名,至于两个孩子就由秦家抚养。” 秦氏不堪受辱悲壮而死,可以彻底了结此事,毕竟世人不会再苛责一个被逼死的节妇,收养万云浩的一儿一女,也能让外人知道秦家的仁和。 第151章 计划下毒 ,我去古代考科举 在书房窗户外偷听的湛非鱼眨眨眼,没想到秦家还能从这死局里想出活招来,若是黄滨和郝嬷嬷担下所有罪名,再加上秦氏为证清白自戕而死,说不定秦家真的可以力挽狂澜。 看着表情各种变化的湛非鱼,殷无衍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肉乎乎的脸颊,平日里很聪明,这会却犯傻了,秦家主这些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到对策,只是即便如此,经此一事后,秦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此,殷无衍倒很佩服湛非鱼的手段,可一想到她竟然用的是捉奸的办法,殷无衍眸光深邃了几分,小姑娘该不会看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吧? 大哥哥的眼神好可怕!湛非鱼瑟缩了一下小身板,想也不想的就转移话题,“大哥哥,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秦氏?” 在秦家书房这边耽搁了一点时间,估计黄俪也该赶过来了。 殷无衍单手抱起湛非鱼,修长的身影自屋顶快速的飞掠到旁边的树上,借着树木和围墙的遮掩,快速的离开了书房。 秦家的祠堂很大,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常年都有仆人打扫,弥漫着一股檀香味,而秦氏被关押在祠堂后边的偏房里。 “你说你怎么就……”秦母看着坐在破旧蒲团上的女儿,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依旧穿着白色的孝服,散乱的头发被秦氏随意用木簪固定起来了,缓缓的站起身来,秦氏满是血丝的双眼里同样是泪水肆意。 从昨夜被关押到此时,秦氏滴水未进,喉咙嘶哑着开口:“娘,等我死了,你替我照顾两个孩子,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 “你胡说什么!”秦母一把抱住身体单薄的女儿,悲从心中来,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可想到黄滨的事,秦母恨铁不成钢的拍打着秦氏的后背,哭骂着:“你怎么那么糊涂啊!深更半夜的私会外男,你往日那么聪明,怎么就犯傻了!” 秦母身为秦家的当家主母,自然不是傻的,秦氏虽然是被陷害的,可也是她私会黄滨在前,否则事情怎么会到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把下巴抵在秦母的肩窝处,秦氏血红的双眼里迸发出仇恨狠毒的光芒,事发突然,她是百口莫辩!湛非鱼那贱丫头真的好狠那,一出手就让自己万劫不复! 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里,秦氏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可她怎么甘心! 自己还这么年轻,她嫁给万云浩苦熬了好几年,就等着有朝一日万云浩金榜题名,日后自己可以诰命加身。 可万云浩死了,自己成了寡妇,只能守着贞节牌坊过下半辈子,即便如此湛非鱼那贱丫头还不放过自己!秦氏越想越恨,面容狰狞的恨不能把湛非鱼给千刀万剐! “夫人,有人来了。”门外,守着的大丫鬟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快步往院子门口迎了过去,“表小姐。” “让开!”黄俪眉头一挑,让鲁嬷嬷拦住了丫鬟,脚步不停的往前走,看到抹了抹眼角走出来的秦母,假惺惺的招呼道:“舅妈,听说表姐出事了,我来看看表姐。” 这话听起来是透着关心,可如果忽略她眼中幸灾乐祸的笑容就更像了。 秦母知道黄俪是来看女儿笑话的,别说是表姐妹,就算是亲姐妹,在深宅后院里都常有争斗,黄俪又是掐尖好强的性子,只是性子蛮横,手段粗糙,一直被琼儿给压住了。 可想到秦氏如今的局面,说不定还需要青涯书院明家的帮忙,秦母强撑起笑容,“多谢俪儿,你表姐哭了好久,你替舅母去劝劝琼儿。” “好嘞,舅母你放心。”黄俪就差笑出声来了,秦琼那贱人也有今天! 看着幸灾乐祸的黄俪,秦母压下愤怒,如今需要青涯书院帮忙,让黄俪踩着琼儿出气是不得已而为之,等事情了结之后,秦母眼底有狠辣之色快速闪过。 屋子里,早就听到说话声的秦氏收敛了情绪跪坐在蒲团上,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她依旧如同泥菩萨一般,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表姐,不过是短短几日,你怎么就憔悴了这么多?”黄俪咯咯的笑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色苍白的秦琼,撇了撇嘴角继续嘲讽。 “表姐夫可是尸骨未寒那,表姐你就那么想男人?这深更半夜的被衙门的捕快捉奸在床,啧啧,表姐你难道不怕我表姐夫从阴曹地府爬回来找你算账?” “湛非鱼是个睚眦必报的狠毒小人,我有今日是我技不如人。”站起身的秦氏像是认命了,目光平静的看着笑容满面的黄俪,“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我呸!秦琼你这个贱人,你诅咒谁呢?”黄俪怒斥了一句,看着目光阴森森的秦氏,气恼之下猛地一步上前,啪一巴掌扇在了秦琼的脸上,“你自己偷人,你有今日是你活该!湛非鱼那贱丫头想算计我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我不像你这么贱!” 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秦氏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看向恼羞成怒的黄俪,“我和湛非鱼也是无仇无怨,说到底不过是云浩当年和赵教谕有些矛盾,可湛非鱼却能如此狠毒的算计我,黄俪,你额头的伤还没有结疤呢?” 不等黄俪反驳,秦氏继续道:“你和湛非鱼冲突在前,你认为她能放过你?而且你一直想和明三公子和离,然后嫁给章知府!” “闭嘴,你胡说什么!秦琼,你自己不要脸偷男人,死到临头了你还想给我泼脏水!”黄俪声音尖利的叫嚷着,恼羞成怒的把秦氏一巴给推到了墙壁上,恶声威胁:“你敢污蔑我,就别怪我对你那两个小杂种下毒手!” 黄俪是有再嫁的打算,但此事也只有章老夫人知晓,她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不单单是明家不会放过她,黄家也不会承认她这个女儿。到时候名声坏了,章知府怎么可能娶自己。 身体重重的撞在墙壁上,秦氏也不在意,“我都活不了,那两个孩子死了也好,至少不用活着被人欺辱。” “黄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奉劝你一句好好和明三过日子,湛非鱼的老师是顾学士,章夫人出自孔氏,你可知道顾学士和章夫人的父亲乃是莫逆之交,你算计章夫人的位置,湛非鱼岂会放过你?” 秦氏说完之后,推开挡在面前的黄俪,又在蒲团上跪坐下来,闭上了双眼,好似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黄俪看着认命的秦琼,一下子就慌了,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也知道自己没秦琼聪明,两人从小斗到大,可每一次都是自己吃亏,可如今连秦琼都被湛非鱼那贱丫头给收拾了。 那自己呢?之前黄俪只想着让孔氏被休,然后自己嫁给章知府,可如果孔氏要报复呢?还有湛非鱼她为了县学的教谕就能对秦琼下死手,只怕对自己更会如此。 “秦琼,你说我该怎么办?”黄俪压下心底的不甘,她想要嫁给章知府的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只能向秦氏求助,“只要你帮我想个万全的计策,只要我能顺利嫁给章知府,在南宣府我就能保证你一双儿女活的好好的。” 秦氏没有开口,阴暗逼仄的屋子一片静谧。 黄俪越想越不安,又懊悔之前不该在东湖客栈和湛非鱼起了冲突,又恼怒湛非鱼的多管闲事,再想到孔氏父亲和顾学士的关系,湛非鱼肯定会帮孔氏报复自己。 祠堂左侧的有一棵大树,这树估计有些年头了,树干粗的估计要两三个人才能抱拢,遮天蔽日的枝叶中间藏着两个人,除非是有人走过来了,特意抬头往树上寻找,否则绝对发现不了湛非鱼和殷无衍的身影。 “我有那么坏吗?”认为自己被诬蔑的湛非鱼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着脸颊哼哼着,“秦氏蛊惑人心的手段真不少,她这是临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不管秦家如何破局,秦氏是难逃一死,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她此时蛊惑黄俪,一来是没有人可以用,二来则是希望借刀杀人。 黄俪成功了,那湛非鱼必死无疑,秦氏估计也能瞑目了。即便黄俪没成功,湛非鱼肯定会报复,黄俪的下场会很惨,秦氏是打算害死一个是一个,能让黄俪和湛非鱼同归于尽就最好了。 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看向偏房的视线却一片冰冷。 在禁龙卫多年,殷无衍从来不会小觑任何人,即便是女子和孩童,高门大户的后宅里死的人可不比朝堂之上少。 “俪儿。”把黄俪晾的差不多了,秦氏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替你想办法,你替我除掉湛非鱼,我死了也能瞑目。” “好,我答应你!”黄俪迫不及待的就同意了,只要湛非鱼死了,就没人能阻止自己嫁给章知府。 秦母虽然离开了祠堂,却让人守在了院子外,所以秦氏根本没想到她想算计的湛非鱼在暗中偷听。 半晌后。 “你说狄叔?”黄俪满脸诧异之色,她性子骄纵,在黄家并不受长辈喜欢。 黄二夫人性子柔和总让黄俪不要争强好胜,而黄父则醉心在药材上都没时间教养女儿,整个黄家要说对黄俪最好的就是她口中的狄叔。 小的时候黄俪还天真的问过,为什么狄叔不是自己的父亲。 秦氏点点头,“狄药师手中有些秘药,可以让人无声无息的死,狄药师那么疼爱你,想必你肯定能拿到这些秘药,到时候湛非鱼即便被毒杀了,也查不到你头上。” “不可能!黄家祖训不准子孙后代制毒!”黄俪第一反应就是否定,她怀疑的看向秦氏,“你和狄叔又不熟悉,你怎么知道狄叔会制毒?” 狄连川并不是黄家子嗣,可他却是黄俪爷爷当年收养的孩子,也算是半个黄家人,在黄家这一辈排行第三。 秦氏笑了起来,赤红的染着血丝的双眼透出几分疯狂,“这些年但凡得罪我的人,不都是出了一些意外,你可记得你定亲时,脸上突然生出了许多疹子?” “是你给我下毒?”黄俪愤怒的看向点头的秦氏,她怎么可能忘记此事,她这辈子都没有这般丢脸过。 秦氏嫁给万云浩之后,黄俪还讥讽她嫁了个泥腿子,日后要靠典当嫁妆度日,黄俪挑上了明三公子,虽然她也是用了手段。 明三公子是南宣府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都想要嫁的对象,黄俪定亲当日那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那些贱人平日里嘲讽自己蛮横粗鄙,可最后还不是自己嫁给明三公子。 定亲宴上,黄俪正嘚瑟的对一众女眷显摆着,看她们气的差一点撕了手中的帕子,黄俪那叫一个得意,可乐极生悲的是她笑着笑着嘴巴突然歪了,不停的流口水,脸上还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有几个胆小的姑娘吓的尖叫的跑了出去。 “那药就是我逼狄药师给我的。”秦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自然不需要隐瞒了,“我手里有狄药师的把柄,他只能替我配置一些毒药,不过狄药师并不知道我会在你定亲时下毒。” 黄俪这会也顾不得生气了,毕竟秦琼是难逃一死,她现在思思念念的就是对付湛非鱼,“那好,我现在就回黄家问问狄叔,你最好不要骗我!”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黄俪,秦氏勾起干裂的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要是能让秦家黄家都跟着一起死就好了,凭什么自己活不成了,这些人却能好好的活着! 从秦家离开后,马车往东湖客栈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事你不用管,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客栈里好好读书。”殷无衍不想小姑娘再弄个捉奸的戏码出来,秦氏也好,黄俪也罢,小姑娘没必要为了她们脏了自己的手。 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湛非鱼一脸的乖巧模样,“嗯,我保管足不出户的用功读书!” 看着殷无衍的面容似乎没那么冰冷了,贼心不死的湛非鱼试探的问道:“大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就是问问而已,保管不插手。” “你想说什么?”殷无衍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给逗乐了,可俊美的脸依旧冷漠的板起来,看起来很有震慑力。 “黄俪想要对章夫人动手,要不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湛非鱼咧嘴笑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的无辜,她就想看看热闹而已,哪有秦氏说的那么歹毒凶残。 第152章 黄雀在后 ,我去古代考科举 急匆匆的离开秦家之后,黄俪直奔柴颐的住所而去,自从成了陈老爷的幕僚,柴颐手里不差银子,在南宣府买了一个二进的院子。 “行了,立刻让你家老爷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急躁的声音响起,黄俪打发了管家去找柴颐,自己则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而另一边,柴颐正坐在陈家的书房里。 秦氏通奸的风波闹出来之后,秦家立刻受到了波及,之前陈老爷收到主家送来的信,让他拉拢秦家为陈家所用,可陈老爷刚接触秦家主几次,谁曾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爹,秦家已经成了废棋,你还纠结个什么劲?”陈胖子坐在圈椅上,一圈一圈的肥肉挤压堆积着,眯着绿豆眼不耐烦的道:“要我说爹你就该去找章知府,哼,他不过是个四品知府而已,我们陈家看上他是他的福气,章程礼敢不知好歹?” 身为大皇子的外家,陈胖子就是这么有底气!章知府若是投靠了陈家,日后还能谋个从龙之功,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知府的位置就该换人来坐坐了。 柴颐隐匿了眼底的不屑和鄙夷,四品的知府或许不足为惧,可章知府娶的妻子却来自孔氏,陈家敢无缘无故的针对章知府,当孔家是吃素的?失去了读书人的支持,大皇子还指望登基? “少爷,如今章知府已经在南宣府站稳脚了,陈家自然不需要畏惧章知府,可一旦动手,我们却会牵连进来。”柴颐面容温和的解释,他一副温雅的文人打扮,态度又谦和,无形里就让人产生好感。 陈老爷身材也有些发福,此时认同的点点头,“子樟说的不错。” 陈老爷是个商贾,他狡猾又精明,让他为了本家去和章知府硬碰硬,最后章知府倒台了,自己这一支估计也完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蠢事他可不会做。 “章程礼他还敢动我家?”陈胖子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气愤的站起身来,肚子上的肥肉晃动了几下,凶神恶煞的放出话来,“我看他是活腻味了!” “少爷,民不和官斗,我们虽不惧怕章知府,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家大部分的生意都在南宣府,章知府如果发难,只怕本家那边也是鞭长莫及。”柴颐把话掰碎了解释给陈胖子听。 本家估计是想牺牲陈老爷这一支把章知府拉下台来,事情完结之后再派其他旁支来接管米粮的生意,于本家而言可没什么损失。 陈胖子思考半晌后认同的点点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陈家的生意并不干净,私底下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为了收购米粮,为了打压同行,陈老爷和陈胖子手里都沾过认命,章知府真要彻查起来,父子俩绝对第一个倒霉。 “子樟,你说说看秦家此次是否能化险为夷?”陈老爷笑眯眯的看向柴颐,自己儿子不精明,陈老爷也清楚,他外面还有两个能子承父业的好儿子。 这些年陈老爷也是有意放纵,陈胖子会变成今天这样,绝对是陈老爷的捧杀导致的。 说到正事了,柴颐神色也眼严肃起来,“万夫人是秦家女,但毕竟是外嫁女,只要秦家有办法把与人通奸变成被歹人奸污,到时候万夫人以死来力证清白,秦家名声虽然有损,但不会伤及根本。” 以秦家在南宣府读书人中的地位,到时候再做些善事来挽回名声,必定能把此事的伤害减小到最低程度。 “老爷,秦家和杏林黄家是姻亲,黄家名声极好,而且黄家二房的女儿嫁到了青涯书院明家,若是黄家和青涯书院都出面给秦家洗刷恶名,再有老爷你帮忙,秦家必定可以渡过此劫。” 陈老爷认同的点点头,“看来我明日可以约见一下秦家主。” “老爷何不等秦家上门求援?”柴颐此话一出,陈老爷子更是心情愉悦的大笑起来,之前秦家还想要端着架子谈条件,如今秦家主只怕恨不能立刻投靠陈家,借助陈家之力渡过此劫。 柴颐离开书房后,就看到小厮急匆匆的过来了,“柴公子,府上的管家来了。” “我知道了,若是少爷找我就说我回家了。”柴颐步子加快了几分。 一刻钟之后。 等的已经不耐烦的黄俪听到院子外的脚步声,看着急匆匆过来的柴颐,气恼的把手中从茶杯砸了过去,“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多长时间了!” 看着砸碎在地上的杯子,柴颐伏低做小的陪着不是,“我替陈老爷去铺子查账了,管家没找不到我,这不耽搁时间了,知道你过来了,我直接骑马回来的,你摸摸我的手。” 柴颐握住了黄俪的手,虽然是三月的天气,可骑马回来双手也有些冰凉。 “哼,这一回就原谅你了,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黄俪一脸骄纵的丢出狠话来,这才把秦氏之前说的事给说了一遍。 “我还以为狄叔多疼我,他给秦琼那个贱人配置毒药,竟然半点不曾帮过我!”黄俪气的扭曲了脸,往日狄连川对她的疼爱都被她给忘记了,只余下忿恨和恼怒。 柴颐小意温柔的安抚着黄俪,直到她不生气了,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身体,否则我会心疼的。” 一直绷着脸的黄俪不由笑了起来,姿容艳丽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她虽然打算嫁给章知府,可看着俊朗温雅的柴颐为了自己神魂颠倒,大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俪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别为低贱之人脏了自己的手。”柴颐温声开口,但凡让狄连川知道黄俪是打算毒害湛非鱼,他估计是宁可把柄曝光也不会答应,看来自己该去会一会万夫人秦氏。 “也行,你可记得给我把奸夫找好了。”黄俪恶毒的笑了起来,她倒要看看孔氏那个老贱人被个男人从水里抱起来,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这么一想,黄俪蛮横的命令道:“你去街上找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 “好,都依你。”柴颐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知府夫人换个人来做对陈家倒是有好处,章知府心思缜密,行事更是滴水不漏,不如就从他的后宅下手。 柴颐又各种甜言蜜语哄着黄俪,直到她离开后,这才沉了脸,回到书房后,柴颐快速的写了一封信。 一个打扫院子的灰衣小厮走进了书房。 “把这封信立刻送给三少爷。”柴颐把用火漆封好的信笺递给了小厮,陈老爷再精明也只是商贾,他柴颐日后可是要封侯拜相的,岂会甘愿被低贱的商贾驱使,所以柴颐早就借着陈老爷的关系和主家的三少爷搭上了关系。 …… 入夜,东湖客栈,临湖小轩。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乌黑的双眼倏地瞪圆了几分,好似猫儿一般,湛非鱼错愕的看着易了容貌的重光,要不是听出声音来,她绝对以为是歹人闯进来了。 “我这绝活不错吧?”重光嘚瑟的笑了起来,金刀跨马的往椅子上一座,心虚的瞄了一眼窗户外,这才道:“一会我得去黄家一趟,在下现在的身份是药师狄连川。” 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几分,可一想到殷无衍之前的交待,气恼瞪着故意显摆的重光,“府试在即,我要用功读书,争取拿个小三元。” “你是怕顾学士知道你在南宣府胡闹,到时候扒了你的皮。”重光眉梢一挑,毫不客气的戳破湛非鱼的伪装,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我……”湛非鱼词穷,前天才把功课送去了京城,按照之前的时间来推算,估计三日后老师的信就要送来了。 大哥哥只是不准自己再出去,可老师一旦知道秦氏的事,湛非鱼头皮发麻,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说不定小三元都安抚不了老师的怒火。 “胖丫头,你不去?”重光笑的不怀好意。 “不去!”回答的是斩钉截铁,湛非鱼倏地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凑什么热闹,就该好好读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也不知道狄连川到底有什么把柄被秦氏知晓了,湛非鱼双目无神的盯着书,心里就跟猫抓了一般,重光叔绝对是故意的! “那我先走了。”重光哈哈一笑,能看到胖丫头变脸,值了! …… 远在京城,对唯一的小弟子,顾轻舟又怎么能放下不管,即便有殷无衍送过去的何暖何生两兄妹,可顾轻舟还是派了一个死士守在暗处,也同时把湛非鱼的消息传回京城。 书房里亮着灯火明亮,顾轻舟每日天不亮就上朝,然后在文渊阁处理公事,还经常被圣上叫去商议政事,即便回到学士府那也是进书房处理积压的朝廷公务。 “老爷,该用膳了。”老管家提醒了一句,这饭菜都热了两回了。 把手中的信笺放了下来,顾轻舟不由笑了起来,可灯光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的瘆人,“是该吃饭了,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那破丫头也不知道。” 老管家脚步一顿,回头瞄了一眼书案,“是小姐来信了?” “那个破丫头快把南宣府搅和的天翻地覆了!”顾轻舟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看来还是平日里功课太少了,所以才这般惫懒放纵!” 殷无衍那小子只会把破丫头惯的无法无天!估计破丫头要杀人,他就会站一旁递刀子,然后再处理尸体,好好的小徒弟都被这臭小子带坏了! “小姐才九岁竟然就有这般本事?”老管家笑出一脸褶子来,那骄傲的模样,得,又是一个会给湛非鱼递刀子的。 顾轻舟吃了几口菜,别看他出身南陵顾氏,又是翰林院大学士,可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顾轻舟一贯是懒得理会,“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不大胆子倒不小,还敢动陈家,不过这手段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吧。” 老管家双眼发亮的看向顾轻舟,只等他说明白。 “且等着,尘埃落定之后,估计南宣府就是铁板一块了,倒是便宜了章程礼,没有破丫头这神来一笔,章程礼至少要花一年时间才能牢牢掌控南宣府。”顾轻舟嘴上说着湛非鱼“不务正业”,可脸上的笑容却泄露出他的满意。 尤其想到湛非鱼竟然独辟蹊径的和青涯书院合作开办全新的技艺书院,这让顾轻舟忍不住摇摇头,“还是太年轻了,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明家可防不住那些魑魅魍魉,这事还是得让圣上来定夺。” 说到这里,顾轻舟看向老管家道:“明日你安排一下,派人送一万两银票给那丫头。” “是。”老管家点头应下。 …… 殷无衍回到东湖小轩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小姑娘把南宣府的水给搅浑了,既然她已经起了头,殷无衍自然要部署一番,总不能让小姑娘白忙活一场。 再者有南宣府这个例子在,想必暗中那些人也不敢吃柿子捡软的捏,这杀鸡儆猴的作用也就达到了。 重光离开后,湛非鱼又心无旁骛的开始读书,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 “字写的不错。”殷无衍拿起书桌上的文章看了起来,不说文章的优劣,这一笔字就赏心悦目。 “水磨的功夫而已。”被夸奖的湛非鱼咧嘴一笑,除了勤加练习之外,也因为临摹的帖子都是珍品,要说天赋还真没有。 殷无衍看了一眼谦虚的小姑娘,“读书科举不过是手段,不拘泥于此便很好。”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说到底读书不过是为了科举出仕,是为了名利地位,字也好,文章也罢,都只是达到最终目的的工具。 “老师要听到这话肯定会把我骂的狗血喷头。”湛非鱼知道自己就是个俗人,外人说什么神童,什么才女,于她而言都是虚名是伪装,她只是想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人拘在深宅后院,依靠男人的垂怜来生活。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殷无衍指点湛非鱼把文章和试帖诗修改一遍,而此刻已经到了湛非鱼睡觉的时间。 放下笔,把有些凌乱的书案收拾整齐,湛非鱼眼巴巴的看向殷无衍,“大哥哥,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出去逛一逛南宣府?” 视线往窗户外扫了一眼,漆黑的夜晚能听到虫鸣声,大部分人此刻都在睡梦中了,南宣府虽然没有宵禁,可这个时间点大街上估计也就有更夫。 第153章 连死俩人 ,我去古代考科举 殷无衍抬手比了比湛非鱼的身高,冷着峻脸开口:“熬夜的人长不高。” 明明已经九岁,还不到殷无衍腰高的湛非鱼悲愤的瞪圆了双眼,气鼓鼓着脸颊转身门口走,回房洗漱睡觉,大长腿、高个子了不起吗? 一直守候在书房外的何暖立刻跟了过去,看着自家小姐那重重踩在地上的步伐,眼中有笑意快速闪过。 片刻后,披散着头发,换上了白色里衣的湛非鱼躺在床上,忍不住问道:“阿暖,你九岁的时候有多高?” 盖被子的动作一顿,何暖看着两眼冒光满是期待的湛非鱼,“有些人长得早,有些人长得迟,奴婢小时候习武,吃的也多,大概比小姐高一个头。” 矮胖族湛非鱼悲愤的闭上眼睡觉,自己一定是后来居上型…… 而另一边,秦府祠堂。 “柴公子对黄家表妹倒是一往情深,竟然深夜来幽会我这个寡妇,柴公子就不怕被人捉奸吗?”秦氏嗤笑的看向柴颐。 也就黄俪那蠢货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围着她转,也不想想就她那猪脑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无害,柴颐勾着嘴角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万夫人应该知道我背后是大皇子的外家,只要万夫人把狄药师的秘密说出来,我便能护住夫人的一双儿女。” 将脸颊边散乱的发丝顺到了耳后,秦氏一步一步走到柴颐面前,微微抬起头,面容苍白而疲惫,却也透着瘆人的疯狂。 “柴公子。”秦氏抬手抚上柴颐的脸,笑的花枝乱颤,“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要管那两个孩子?我们一家四口去阴曹地府团聚不是更好?” 饶是柴颐设想过各种局面,也没想到秦氏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看着双眼染着红血丝,但疯狂如斯的秦氏,柴颐莫名的感觉后背一凉,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 “可惜我技不如人,否则湛非鱼那贱丫头怎么能算计到我?”秦氏狰狞扭曲的面容里流露出不甘和仇恨,猛的踮起脚把脸凑到柴颐的面前,近的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如果柴公子能把湛非鱼的项上人头拿过来,我就答应你!” “万夫人高看我了!”柴颐一把推开了秦氏,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湛非鱼身边的马夫是个高手,暗中说不定还有顾学士派来的暗卫,这里是南宣府,在章知府的掌管之下,万夫人认为我有本事杀掉湛非鱼?” “那就不用谈了,柴公子请便!”秦氏冷嗤一声,却是拒绝再和柴颐合作,如果可能的话,不单单是湛非鱼,她更想把秦家、黄家甚至南宣府所有人都弄死给自己陪葬。 “万夫人难道不想活着?”柴颐此话一出,毫不意外看到背对自己的秦氏身体一僵,人越有野心就越怕死。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安静了片刻后,秦氏一手摁住砰砰跳动的胸口,终究是这个诱惑太大,让秦氏忍不住的先低头,“你能让我活下来?” “万夫人,你会被湛非鱼算计,无非是因为无权无势,可我背后是陈家,要弄个替身代你去死并不难。”柴颐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中迸发出浓烈光彩的秦氏,这个女人若是用得好,说不定日后有大用。 有些事男人不便出面,而女人尤其是漂亮又聪慧的女人,打探消息或者吹一吹枕边风,绝对是意想不到的功用。 “等你把替身带过来,我就告诉你狄连川的秘密。”秦氏面色平静,可攥紧的双手却激动的颤抖着,只有活着她才能报仇! 柴颐既然决定把秦氏收为己用,自然不会拒绝,“好,三日之后,我会再来一趟,万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 一日的时间足够秦氏与人通奸的消息传遍了南宣府,而又过了一日,另一种版本的消息则无声无息的在大街小巷流传起来。 而秦家为了挽回局面,几乎是“倾巢出动”,秦夫人即便打扮了一番,却依旧难掩面容里的憔悴。 “夫人,黄家两位夫人去了东湖客栈。”打探消息回来的大丫鬟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马车里,秦夫人低垂的目光里满是愤怒,明眼人都知道琼儿是被湛非鱼那贱丫头给害了,可黄家人却去东湖客栈见湛非鱼,难怪昨日老爷无功而返。 沉默半晌后,秦夫人平复了情绪开口:“既然如此就去东湖客栈。” 马车缓缓而行离开了黄家。 府试和看热闹之间,湛非鱼没得选择,所以只能安心读书。 而此时,湛非鱼不可置信的看向殷无衍,随后嗷一声乐了起来,兴奋的向着殷无衍扑了过去,“大哥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抱住兴奋的嗷嗷叫的小姑娘,看着她脸上那明亮的笑容,殷无衍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有时候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书房门外,何暖神色复杂的低着头,小姐如今也是半大的姑娘了,可偏偏没这份自觉,七爷又如此放纵。 殷无衍视线扫了一眼何暖,自然清楚她眼底的担忧是什么,可殷无衍并不打算做什么改变,这是他护着宠着的小姑娘,这份亲近他不会主动割断。 得了便宜还卖乖,湛非鱼仰着头看向殷无衍,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辩解,“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看热闹,主要是读书累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殷无衍不打算戳破她这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我保证到时就回来继续读书。”湛非鱼直点头,不用担心熬夜长不高,还能看热闹,大哥哥太体贴了。 临湖小轩靠近东湖这边有个凉亭,微风徐徐,在这里待客风景独好。 “大夫人,二夫人,我来迟了。”湛非鱼快步走了过来,招呼黄家两位夫人坐了下来。 “湛姑娘客气,是我们冒昧打扰了。”大夫人哪里敢拿大,尤其是想到秦氏不久后的下场,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出于名声考虑,湛非鱼不方便一而再的去黄家,套用何暖的话,她毕竟已经九岁了,男女之防也该顾及到。 再者秦家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作为姻亲黄家同样有不少人关注着,湛非鱼这个时候登门,总会给人一种积极名利的感觉。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上,真没时间外出凑热闹。 “湛姑娘,我家老爷收到姑娘的信后思考了一夜,只是黄家的祖训曾言明,黄家只制药救人。”大夫人声音柔和的表明了黄家的态度,不管南宣府的局面如何变,黄家都不会投靠任何一方参与其中。 至于秦家,毕竟是姻亲,在能力范围里,黄家肯定会施以援手,说到底她这个妯娌也姓秦。 湛非鱼微微一笑的开口:“大夫人误会了,我给黄家主去信只是不想黄家被秦家拖累,并不是要拉拢黄家对付谁。” 这话湛非鱼说的很陈恳,可惜大夫人并不相信。 “大夫人看过这封信再做定夺也不迟。”湛非鱼示意何暖把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大夫人有些疑惑,可等展开信从头看到尾之后,大夫人努力的压制着情绪,快速的把信笺重新叠好收了起来。 “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去请示我家老爷。”大夫人这话是对湛非鱼说的,可余光却没忍住瞄了一眼坐一旁的黄二夫人,那个时候秦琼才多大,她怎么敢! 黄二夫人性子柔顺,这信笺大夫人收起来了,她也不在意,更没想拿过来看一看。 湛非鱼站起身来,“我送两位夫人出去。” “不耽搁湛姑娘读书,我们自行离去便可。”大夫人只想着赶快回到黄家,对二夫人点点头,便步履急切的往外面走。 可两人刚离开临湖小轩,却在客栈后院遇到找过来的秦夫人。 “嫂子。”黄二夫人担忧的看向脂粉都遮掩不住眼下青黑色的秦母,想要开口安慰,可又不知道如何说,毕竟秦氏与人通奸这事太难以启齿。 若是没看到信笺之前,大夫人只怕也会同情被秦母,两人同为当家主母,又是姻亲,平日里走的比较近,关系也不错。 可一想到秦氏对黄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大夫人难免迁怒到了秦母身上,谁让秦氏是她的女儿! 秦母压下心底的不满,神色里透着悲戚,“我之前去了黄家,门房说夫人来了东湖客栈,我就顺路过来了,不知道夫人可否有时间?” 大夫人这会懒得理会任何一个秦家人。 可二夫人看着娘家嫂子疲惫的面容,听着她嘶哑的声音,于心不忍,只能求助的看向大夫人。 罢了,终究是避不开的!大夫人倒也干脆,“既然碰到了,不如就在客栈的雅间坐一坐,秦夫人也喝点茶润润嗓子。” 三人移步到了客栈楼上的雅间里,而带来的丫鬟嬷嬷则守在外面,杜绝有人会偷听。 这个时候,秦母哪有心情喝茶,她喉咙嘶哑何尝不是想要以此博取同情,可她也清楚黄家做主的并不是柔和良善的二夫人。 “二妹妹,你也是看着琼儿长大的,她这一次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是黄滨和郝嬷嬷……”秦母快速的把原因解释了一遍。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秦母握住二夫人的手哽咽道:“如今木已成舟,琼儿即便已死来证明清白,可这脏水已经泼到秦家头上了,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娘家的侄子侄女们,黄家在南宣府声誉极好,若是能得到黄家的帮忙,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真的论起来杏林黄家的名声的确强过秦家,秦家是书香世家,备受读书人的推崇。 可黄家药铺的药材医治的却是整个南宣府的老百姓,真遇到穷的买不起药材的病人,黄家也会免费赠药。 “大嫂?”二夫人想到娘家的小辈也是于心不忍。 不管琼儿究竟有没有犯错,可秦家小辈却是无辜的,有一个与人通奸的秦家女,娘家的姑娘还怎么嫁人?只怕是连出嫁的姑娘都会被牵累。 大夫人一直在压抑着火气,黄家和秦家是姻亲,可只要想到秦氏之前的算计,大夫人感觉黄家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以德报怨了,想利用黄家的积善行德的好名声去帮秦家,做梦! 端茶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平复了情绪的大夫人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态度冷淡而敷衍,“秦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说那个奸夫和郝嬷嬷联手陷害秦琼,这话你也就骗骗外面无知的妇孺,苍蝇不叮无缝蛋,秦琼大半夜不幽会外男,衙门的捕快自然就不会捉奸拿双,杏林黄家的好名声可不能毁在秦琼一个外人身上,告辞!” 秦母被大夫人这话给气的浑身直发抖,从黄家避而不见的态度里她就知道黄家不愿意帮忙,可秦母完全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如此恶毒,这分明是想趁机踩秦家一脚。 二夫人性子柔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平日里黄家的事她也都是听大夫人这个长嫂的,所以这会二夫人也傻眼了。 “弟妹,我们出来半天也该回去了。”大夫人板着脸催促了一句,没一巴掌扇在秦家人的脸上,也是她涵养好! “好的,大嫂。”二夫人赶忙站起身来,抱歉的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娘家嫂子,只能跟着大夫人离开了。 片刻后,秦母终于压抑不住火气把桌上的茶杯都给砸了,“欺人太甚!” 守在包厢外的丫鬟和嬷嬷对望一眼后低着头,一会当差要更小心了,千万不能惹怒了夫人。 等秦母回到秦家把大夫人的态度一说,秦家主也恼怒的一拍桌子,“都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秦母即便再不舍她已经放弃了秦氏这个女儿,她现在这般奔波则是为了保住秦家,保住秦家的小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秦家主面色异常的难看,他之前去黄家虽然是无功而返,可看黄家主的态度,却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想想只怕黄家主之前是故意敷衍自己。 “我去青涯书院一趟!”秦家主站起身来,黄家靠不住了,青涯书院明家只怕同样如此。 毕竟同为南宣府的书香之家,秦家和明家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只不过不曾撕破脸而已,如今要想让明家帮忙,少不得要给出不少好处。 湛非鱼没想到她前脚把黄家两位夫人送走了,后脚就迎来了明山长和明三。 估计是知道府试在即,明山长落座后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关于之前提的技艺书院的事,我代表明家同意合作。” 明山长一直认为书院就该是教书育人,身为山长、夫子,那就是传业授业解惑,所以秦家这些年不动声色的打压,青涯书院一直没怎么反抗,说到底被秦家抢走的那些学生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读书而已。 湛非鱼起身态度郑重的给明山长鞠躬行礼,“多谢山长。”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闭关锁国的清王朝,只有把大庆朝推向工业化,就不需要惧怕边关不稳,更不用担心大海之外的蛮夷国家。 真正商谈后,桀骜不驯的明三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她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她同样想到了,这还是九岁的小姑娘吗?只怕朝中那些官员都没有她这般缜密精明。 “你是说最开始不收束脩?”明山长眉头微皱,他并不是爱财之人,可要维系书院的正常运转,银子却是必不可少的。 建造房舍也好,夫子的束脩也罢,还有膳堂一日三餐的吃食,这些都离不开银子,不收束脩,即便把明家的家产掏空了,也维系不了几年,而要学有所成至少也得三年的时间。 明三收回思绪,看向湛非鱼忍不住刺了一句,“你这是想拿明家的银子给自己博好名声吗?” “雅厚!”明山长警告的看向小儿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明三的后脑勺上,啪一声响,足可以知道这一巴掌使了多大的力气。 痛的嘶了一声,明三没好气的瞪着幸灾乐祸的湛非鱼,这死丫头和自己八字犯冲! “山长,我的意思是借贷银子给家境贫寒的学生,等他们学有所成之后再偿还束脩……”湛非鱼的提议便是现代的助学贷款。 毕竟万事开头难,如果不需要出束脩,想必有很多人愿意来书院学习技艺。 等离开书院后,一年之内还清则免收利息,而三年之内则收微薄的利息,如果超过三年,再另行计算。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明山长抹着胡子笑了起来,如此一来至少不用担心招收不到学生。 原本还参与商讨的明三最终沦为记录的书吏,把湛非鱼和明山长说的条条款款一一记了下来,他虽然绷着脸很不甘心,可惜这些年过的放荡肆意,真让他干实事,眼界不够,能力也不够。 等明山长带着明三离开东湖客栈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虽然累,可看得出明山长的精神极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服老不行啊。” “是那丫头太精怪。”明三嘀咕了一句,对上明山长意味深长的目光,俊美的脸尴尬的一红,终究还是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九岁的小姑娘。 “雅厚。”原本有些倦累而靠着马车壁的明山长坐直了身体,认真又严肃的看向明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人这一生总要有所作为,你今年二十有六,又能肆意妄为几年?” “我……”明三张了张嘴,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那张胖嘟嘟的脸,即便不愿意承认,可看到湛非鱼的字,明三足可以知道她读书的勤奋刻苦。 作诗写文章或许能靠天赋,可唯独书法只能靠水墨的功夫,一个读书进学不过两年的小姑娘,就能写出那样工整漂亮的台阁体,这付出的辛劳和汗水只有她本人清楚。 明山长拍了拍明三的肩膀,“你不愿意科举出仕,那为父就把这个书院交给你打理,你可敢?” 有节奏的马蹄声里,明三低着头想了很多,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拜师顾学士被拒后的颓废怨怼,之后声色犬马的放纵…… 三十而立!回想过去这些年,明三为自己浑浑噩噩的日子感觉到羞愧。 “你好好想一想。”明山长也不催促,左右这书院即便要开办,也需要筹备好几个月的时间,尤其是要去寻找那些能工巧匠来书院担任夫子。 在小厅等候多时的秦家主冷眼看着庭院外的景色,看来湛非鱼是铁了心的要扳倒秦家,否则黄家和明家不会先后去东湖客栈见她。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竟然能让青涯书院的山长亲自去见她,秦家主都不得不佩服湛非鱼的能耐了,可惜她是秦家的死敌! “山长。”马车停下来后,小厮赶忙迎了过去,搀扶着明山长下了马车,这才回禀道:“半个时辰前秦家主来访,此时还在明轩厅等着。” 明山长点点头,看向下马车的明三,“你大哥的信我放在书房里,你去看看,再好好想想。” 说完之后,明山长径自向待客的明轩厅走了过去,至于秦家主的意图,明山长不用想也知道,可惜他注定要失望而归。 丫鬟重新送了茶水过来,明山长免不了要和秦家主寒暄一番,估计习惯了和湛非鱼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这会看着虚伪客套的秦家主,明山长感觉笑的脸皮子都僵硬了。 “家门不幸出了如此逆女,奉先兄,我愧对秦家列祖列宗。”秦家主一声长叹,悲情悲壮的似乎真的要一头撞死自己去阴曹地府向秦家的先祖们请罪。 明山长同样一脸肃容,“秦老弟,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秦家乃是书香门第,来往的都是鸿儒,至于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如何议论诋毁,秦老弟何须在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要不是浊者自浊这四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秦家主几乎以为明山长是真的在安慰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说的口干舌燥的明山把秦家主送上了马车。 “山长,起风了,该回屋了。”小厮低声提醒了一句。 看着远去的马车,明山长摸着胡子摇摇头,秦家已经穷途末路了,想到这些年秦家明着暗着打压青涯书院,明山长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该!活该! …… 因为秦氏与人通奸之事,被波及的秦家可谓是名声扫地,至于秦家的姻亲故交都在审时度势的旁观,见黄家和青涯书院都不曾出面力挺秦家,这些人立刻趋吉避凶的把秦家人拒之门外。 即便秦家也放出了黄滨和郝嬷嬷勾结陷害秦氏的消息,可两人是被官府捕快给抓了正着,再加上那些铁证,南宣府的读书人也好,普通老百姓也罢,更多的还是相信捕快们的说法。 三日之后,也不知是谁起了头,万云浩的同窗挚友们,还有受过万云浩恩惠,被他指点过功课的读书人,一大早聚集到秦家大门外静坐,要求秦家严惩秦氏,给已死的万云浩一个交代。 而足足有五十多个身着长衫的读书人,让不少南宣府的百姓都跑到秦府门口看热闹。 “梅兄,我们快去衙门,万兄的族人敲了堂鼓递了状子。”有急匆匆跑来的读书人气喘吁吁的说了最新的情况。 “万兄若是在天有灵,看到那对奸夫**得到惩罚也能瞑目了。”梅姓男子快速的站起身来,甚至顾不得衣袍都有褶皱和灰尘,和一群同窗直奔知府衙门而去。 而此时,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已经站满了人。 一刻钟后,堂威声中,章知府端坐在公案后升堂,“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万德柱,是万家村族长……”下跪的万族长年纪并不大,也就六十出头,而他代表的是万氏族人,要给已死的万云浩讨回公道。 公堂上,除了三个下跪的万氏族人之外,另一边则是黄滨,虽然在牢房这几日并没有受刑,可他却把自己故意折腾的很惨。 黄滨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身上的外袍不但脏污的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还被扯破了袖子和下摆。 更惨的是他的脸从左眼睛到右边下颌处有一道伤痕,估计是在牢里被划伤的,伤口还没开始结疤,血糊糊的,乍一看格外丑陋,再加上他佝偻的身体,比起大街上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这就是那个奸夫?我看不像那。”围观的百姓甲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嫌弃的直摇头,“万夫人只要不眼瞎就不会看上这样的货色。” “是啊,我可是见过万举人,那叫一个丰神俊朗,看来万夫人果真是被陷害的。”百姓乙认同的直点头,声音说的有点大,让站在衙门外围观的百姓都能听到。 这跪着的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估计没奸情也要被说成有奸情,可黄滨这模样才寒碜,谁也不相信秦氏会和这样邋遢猥琐的男人幽会。 而跪在公堂角落里的秦氏纤瘦单薄的身体挺的笔直,身上依旧是白色的孝服,挽起的头发上只簪了一根木簪,侧脸苍白而憔悴,看向黄滨和郝嬷嬷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肃静!”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章知府一拍惊堂木,等安静下来后这才继续审问黄滨。 “草民原本要报复的是万云浩,可惜他竟然被人毒杀了!”黄滨抬起头,被伤口贯穿的脸庞狰狞的吓人。 黄滨看了一眼秦氏恨声道:“要怪就怪她是万云浩的夫人,夫债妻偿,我也没打算要了秦氏的命,不过是想颠鸾倒凤一番,尔后去万云浩的墓前告知他一声,哈哈,说不定万云浩会被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公堂上回想着黄滨疯狂的大笑声,而他这无耻至极的话,更是让外面的百姓愤怒不已,这要不是在公堂上,大家估计都要拿臭鸡蛋、烂菜叶子砸死黄滨这个无耻之徒。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无耻之人!”书生甲气的涨红了脸,一手指着张狂的黄滨,“你这样的畜生枉为人!” “可怜了万夫人,竟然被这样的畜生给盯上了。”书生乙摇头惋惜着,不管黄滨的下场如何,可秦氏终究被他给害了,失了名节。 秦氏高昂着下巴,宛若疯狂暴雨中的白莲花,圣洁而不可侵犯。 章知府怒声一斥,“满口污言秽语,掌嘴!” “威武……”衙役高喊着堂威,其中一个衙役更是走上前来,拿起竹板子啪啪的打着黄滨的脸。 半晌后,满嘴的鲜血,而左右脸颊已经被打的红肿起来,黄滨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疯癫的仰头大笑,“老天不公那!” “还有你们,都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黄滨血红着双眼怒视着公堂上的衙役,这话分明是说如果不是被捕快们捉贼给破坏了,他早就奸污了秦氏。 就在所有人同仇敌忾的怒视着黄滨时,跪地上的黄滨突然暴起向着最近的衙役扑了过去,妄想用手中的镣铐勒死衙役。 “拦住他!”一片嘈杂声里,似乎知道自己报仇无望了,黄滨再次放声狂笑,突然一头撞向了墙壁。 砰的一声响,鲜血四溅,黄滨身体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糊满了双眼,一片血红色里,黄滨眷恋而不舍的看向那白色的纤瘦身影…… “大人,犯人黄滨撞墙而亡了。”衙役检查了一下黄滨的尸体,满脸的鲜血,双眼暴凸的睁大着,这是死不瞑目啊。 章知府连拍了三次惊堂木,这才让动乱喧闹的公堂安静下来,“把犯人黄滨的尸体抬下去……” 秦氏似乎是被吓到了,面色更是惨白的不见一点血色,这娇弱的模样让不少认识秦氏,或者知晓她贤惠名声的读书人都心生怜惜,丈夫被毒杀,留下她这个未亡人被歹人欺凌。 “老奴是冤枉的,都是黄滨他威胁我!”郝嬷嬷像是被吓到了,砰砰的磕着头,把如何陷害秦氏的种种都推到了黄滨头上,来了一个死无对证。 “嬷嬷,我敬你如同母亲,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一直沉默的秦氏在郝嬷嬷招供之后终于情绪崩溃了,坚强的脊背弯了下来,秦氏满脸的泪水,失望又痛心的看着郝嬷嬷。 郝嬷嬷低着头,似乎不敢看秦氏一眼,“不是我,都是黄滨主使的,他才是主谋,我是冤枉的。” 公堂外,旁听的百姓此刻都同情的看向悲痛欲绝的秦氏,谁能想到自己的奶嬷嬷会伙同歹人来害自己。 百姓甲再次开口:“这个老婆子简直是狼心狗肺,她年轻时未婚夫意外死亡,这怎么能怪到万夫人身上?” “是啊,就算要恨那也应该是仇恨秦家主那些人,当年万夫人才几岁啊。”百姓乙附和的接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唉,还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好,屋檐下住的都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出卖了。” 之前去秦府大门口静坐的一群读书人这会都是羞愧难当,他们认定了秦氏不守妇道,可听完黄滨和郝嬷嬷的招供后,几乎要掩面而逃,他们偏听偏信,枉读圣贤书! “夫人,老奴对不起你!”郝嬷嬷突然对着秦氏磕了一个头,猛的拔下头上的银头饰,随后往脖子上一抹,鲜血瞬间飞溅而出。 嗬!这审个案子竟然出了两条人命! 倒在了血泊里,郝嬷嬷一手捂住了伤口,可鲜血汩汩的从指缝里冒了出来,瞬间在地上就形成了一小滩血水。 “嬷嬷!”秦氏痛苦的喊了起来,扑过去一般抱住了身体抽搐的郝嬷嬷,泪水滚滚而下,“嬷嬷,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了,你怎么这么傻呢……” “老奴对不起……夫人,把老奴和未婚夫……葬一起……”郝嬷嬷话没说完,最终失血过多惨死在秦氏的身旁。 “嬷嬷!”秦氏悲恸万分的哭喊着,紧紧抱住郝嬷嬷还温热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不少百姓唏嘘不已,“这或许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有屁用,这老婆子死的倒干脆,可她也不想想万夫人如今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反对声激烈的响起,似乎感觉黄滨和郝嬷嬷就这般死了,太便宜这两人了。 “琼儿,你要干什么!”突然,一道凄厉的喊声响了起来,众人只见一道身影向着秦氏扑了过去,一把夺下了她手中染血的头饰。 郝嬷嬷自刎的首饰呈月牙状,弓弧的一侧异常锋利,堪比匕首,所以才能一下子割断了脖子处的血脉。 “娘。”秦氏抬头看着抱住自己的秦母,生无可恋的开口道:“娘,不管前因后果是什么,女儿名节已毁,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夫君,娘,你替我照顾好孩子,女儿不孝,下辈子再孝顺……” “你住嘴!娘不孝你下辈子孝顺,娘就要你这辈子活着!”秦母悲痛的哭喊着,用力的抱住秦氏不准她寻死,“你也是被歹人害了,比要是死了,你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你这是要了娘的命那。” 看着公堂上抱头痛哭的母女俩,不少人也是眼角酸涩,万夫人何其无辜?可如今却要用死来力证清白,可怜那一双儿女,最大的也不过才六岁,人世间的悲哀莫过如此。 府衙不远处就是一座茶楼,章知府审案的时候湛非鱼并没有出现,而是在茶楼里看书,顺便等待最终的结果。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湛非鱼回头看了一眼,“秦教授,自上泗县一别已有数月。” 秦家主目光诡谲的看向坐窗户边看书的小姑娘,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她浑身好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谁能想到这般娇俏聪慧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狠毒。 “湛姑娘是不是很失望这个结果?”秦家主走了过来,一撩衣袍在湛非鱼对面坐了下来,“两条鲜活的生命血溅公堂之上,湛姑娘晚上能睡着吗?” 听着这浓浓的嘲讽,湛非鱼把手中的书合上,“秦家主难道不该说这黄滨和郝嬷嬷死得其所吗?他们求仁得仁,即便睡不着也应该是万夫人,毕竟她手上可不止这两条人命。” “湛姑娘,得人饶人处!”秦家主声音冷的瘆人,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自从黄家和明家拒绝帮忙后,秦家主不得不以附庸的身份投靠了商贾陈老爷,有了这个强有力的靠山,秦家主又何须惧怕湛非鱼这个黄毛丫头。 湛非鱼瞄了一眼窗户外,街道上的路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即便听不到声音,可想也知道他们都在谈论早上的案子,在说被冤枉被陷害的秦氏。 “秦教授,既然秦家已经扭转乾坤,不知道万夫人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挑着眉头,湛非鱼笑嘻嘻的问道,“死两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想必秦教授是不在乎,可万夫人毕竟是秦教授的女儿,逼死自己的女儿来挽回秦家的清名,秦教授晚上不怕做噩梦吗?” “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秦家主怒声一喝,眼中杀机毕露,这一刻,他真的想要杀了这个贱丫头,如此一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就在秦家主动怒的一瞬间,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湛非鱼身侧,咻一下,银光一闪而过吧。 秦家主一愣,自己竟然没发现雅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可不等秦家主多想,一缕头发飘落下来。 “你……,秦家主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看着殷无手中锋利的长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砰一声把椅子给踢倒了。 “杀人者恒杀之,还望秦家主牢记此言。”湛非鱼笑着丢下话来,想必有大哥哥这么威武霸气的出剑,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暗杀自己。 直到湛非鱼和殷无衍都离开了,包厢里的秦家主这才感觉活了过来,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似已经死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那可怕的杀气,难道是顾学士派来保护湛非鱼的死士? 第154章 难逃一死 ,我去古代考科举 南宣府大街小巷谈论的还是秦氏的消息,或许是因为黄滨和郝嬷嬷已经招供是他们陷害秦氏,之后两人又惨死在公堂之上,秦氏的名声倒是挽回来一些。 可也有些思想迂腐的人还是坚定的认为秦氏已经失了名节,即便她是被人陷害的。 秦家后院。 终于不用被关押在祠堂里,秦氏此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着铜镜里姣好却清瘦的面容,秦氏勾起嘴角阴冷冷的笑了起来,这些害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还有心思照镜子?”一道尖利而愤怒的声音从卧房门口传了过来,只见一个妙龄姑娘愤怒的盯着秦氏,眼神狠辣的似乎要把秦氏给活剐了。 “琴儿,你的礼数呢?”呵斥声紧随着响起,说话的中年妇人责备的看了一眼女儿,“李家退婚也好,这样墙头草的人家配不上我女儿!” “娘。”刚刚凶狠的恨不能冲到内室找秦氏算账的秦琴点点头,娘说的不错,秦家还没倒,李家唯恐被牵连就急着退婚,李家四郎的确不是良配。 可即便如此,秦琴依旧痛恨秦氏这个堂姐,若不是她行为不端,自己又怎么会被退婚?一个被退婚的女子又怎么能找到好姻缘。 至于郝嬷嬷和黄滨的招供,秦琴根本不相信,谁不知道那个老婆子对秦琼忠心耿耿,为了照顾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人,郝嬷嬷不过是为了给秦琼开脱,否则她何必抹脖子自尽。 秦母虽然是秦家的当家夫人,可秦氏出了这样的事,连累的是所有秦家的姑娘,否则旁支的人哪敢冲到秦氏的卧房里来。 “嫂子,琴儿也是气不过,我们这就去外面的小厅等着。”妇人神色冷淡的开口,安抚的拍了拍秦琴的胳膊,母女俩一同离开了。 这些无耻小人!秦母即便再气恼,这会也只能收敛情绪,迈步进了内室。 看着纤瘦娇弱的秦氏,一想到她如此年轻就要香消玉殒,秦母悲从心中来,嘴唇哆嗦了两下,“琼儿。” “娘,她们这是来秋后算账了?”秦氏自嘲的笑了起来,看着眼角泛红的秦母,面上有讥讽之色快速闪过。 娘如果真的疼爱自己,又怎么会放任秦家逼死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儿子放弃她这个女儿罢了! 低头掩饰心底悲恸的秦母完全没注意到秦氏脸上的冷意,“你三妹妹她们也过来了。” 秦氏身为嫡支的千金,再加上她善于伪装,秦家的姑娘大多和她交好,但相处的时间长了,有些聪慧的也发现了秦氏的虚伪。 “我出去看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秦氏声音依旧柔和,可眼底却满是嘲讽的冷意,一个一个都想要逼死自己,呵,等着吧,最多三年,她一定会让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厅里坐满了秦家的女眷,年长的妇人们都没有开口,毕竟秦家差不多化险为夷了,秦家主还是家族的当家人。 可秦家没出嫁的姑娘却不同,一个个绷着脸,声讨着秦氏,经此一波,她们的亲事都不会顺利,没看秦琴都被退婚了。 而楚家的姑娘也是脸色难看,秦氏与人通奸,不管是真是假,秦家女眷的名声是毁了,她们在婆家不是被婆婆训斥,就是被妯娌小姑子嘲讽,连丈夫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己,担心自己头顶绿了。 “二姐,你别哭了,爹娘都说了,等过段时间就去你家,一定能把外甥他们抢回来的!”说话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心疼的看着眼睛都哭红的二姐姐。 秦氏和人通奸的传闻闹出来之后,她婆婆以此为由把五岁的儿子、一岁的女儿给抱走了,只说秦家家风不好,别让她这个娘教坏了他们艾家的孩子。 “二姐,你还算好的,至少二姐夫心疼你。”身着红裙的女子恨的咬牙切齿,看了一眼门外款步而来的秦氏,恨声道:“我婆婆竟然要把那狐狸精表妹明媒正娶回来当平妻!” 即便之前和秦氏的关系很好,但此时,红裙女子恨不能把秦氏给生吃了。 即便这一次秦家能平安无事,可出了这样的事,那老妖婆肯定会让相公把狐狸精表妹弄回来,当不了平妻也会当个贵妾! 秦氏一进门,各种目光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怨恨是仇视。 “既然都来了,想说什么就明说吧!”端坐在主位上的秦母冷笑着,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她的女儿都要被逼死了,短时间之内她没办法收拾这些女人,可身为秦家的当家夫人,她有的是时间给琼儿报仇。 “嫂子,即便琼儿是被冤枉的。”说话的妇人高挑着眉梢,冤枉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调,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当年她相公差一点就成为秦家的家主,所以这梁子已经结下多年了,妇人自然是要落井下石,“可琼儿如今已经是声名狼藉了,为了我们秦家姑娘的声誉,嫂子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妇人目光讥不屑的打量着秦氏,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一字一字质问:“毕竟这人只要活着,外人都会想起这茬事来。” 有妇人开了头,其他女眷也都跟着开口,秦氏不死,那就是个活生生的耻辱,日后谁都能拿秦氏说嘴讥讽她们,秦家的女人难道一辈子都不出门? 即便知道会是这样,可秦母依旧气的直发抖,她心里知道女儿没有活路了,可这些人也是有女儿的,她们怎么能如此恶毒! “各位婶婶和姐姐妹妹。”站在秦母身侧的秦氏缓缓开口,神色冷淡,“等安顿好了一双儿女,我就会自尽,让家中姐妹遭受了无妄之灾,是我的错,我给大家赔不是了,好在我死之后,过几年这风波就能平息了。” 呃…… 纵然刚刚都恨不得秦氏去死,可这会听到她这话,众人面上也染上悲戚,说到底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小辈。 不等众人开口,秦氏再次道:“给我三天的时间就好了。” 听到这话的秦母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可即便再不舍,秦母也无法开口,三日之后便是她女儿的死期。 …… 东湖客栈。 接到顾学士从京城送来的信,果真把湛非鱼给骂的狗血喷头,而更可怕的每日一诗增加到每日三首,套用顾学士的话,既然她闲的能多管闲事,不如磨练磨练诗才。 “胖丫头,你在书房里写了一首,之后跑大街上逛了两刻钟又写了一首,这会是打算对着东湖再写一首?”八角亭里,重光啃着汁水四溅的梨子打趣的看向冥思苦想的湛非鱼,“可日后科举都要在考棚里,你怎么触景生情的作诗?” “重光叔,吃你的梨!”湛非鱼没好气的一瞪眼,她宁愿每日多写一篇文章,作诗也就罢了,关键老师还规定了题目和韵脚,这是不逼死自己不罢休的节奏。 三两下把梨子啃光了,看着写不出诗,都快把头发给揪秃的湛非鱼,重光伸手把石桌上的纸张拿了起来,“平仲君迁?我记得那谁谁谁就叫这个名字,他搬家写成诗?” 一脸同情的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重光感慨的摇头,“顾学士这是被你气狠了,胖丫头,你努力啊,争取三五年之内拿下状元,就不要被顾学士虐待了。” 三五年?还状元?湛非鱼都懒得理会幸灾乐祸的重光,一把将他手中的纸夺了下来,指尖一动,甜腻腻的感觉,湛非鱼毫不客气的一脚踢了过去。 “忘记擦手了。”重光身体迅速往后避开了,大笑的看着一脸嫌弃的湛非鱼,“左右你也写不出来,要不你换个题目写,谁谁谁搬家有什么可写的,你写三月的东湖啊,给这个梨子作诗一首也成,保管卖梨的大叔会感激你。” “晏婴字仲,谥平,世人称平仲。别那谁谁谁的,给大哥哥丢脸!”湛非鱼嫌弃的瞅了一眼重光,一本正经的提议,“重光叔你以后别说是大哥哥伴读了,不说是小厮你就说是个书童吧。” “有我这般英俊神武的书童吗?”重光把胸膛拍的咚咚响,高昂着下巴吹嘘,“当年要不是为了习武,我保管也能考个进士出来,这不是被练武给耽搁了。行了,胖丫头,你赶快写晏子搬家。” 湛非鱼板着包子脸摇头晃脑的吟道:“《枯树赋》: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真学渣的重光怀疑的眯着眼,“胖丫头,你忽悠我没事,你这诗可是要送去京城给顾学士批阅的,你确定这是写晏子搬家?” “平仲、桾櫏、松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树。”湛非鱼扭头看向一脸懵圈的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平仲不是人,是一棵树,树的名字。” 被戏弄的重光愣了一下,随即一脚向着湛非鱼踢了过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胖丫头,你皮厚了啊!” 正因为知道湛非鱼每日都要打拳习武,重光这一脚看着快,但并没有多大的力度。 身体一个侧闪避开了,湛非鱼往亭子外看了一眼,好心提醒,“大哥哥来了。” “兵不厌诈!想骗我没门!”重光完全不上当,再次向着湛非鱼动手,昨儿他就被胖丫头这一招给骗了。 伴随着重光的攻击,湛非鱼一边防守一边退让,瞬间就到了湖边,退无可退。 “胖丫头,你继续躲啊!”重光笑的无比嘚瑟,让这胖丫头拿棵树来嘲笑自己。 一指头弹到湛非鱼的脑门上,重光凶神恶煞的威胁,“你是自己跳湖呢?还是让我把你踹进湖……” 话没说完,重光只感觉身后一道劲风席来,他想要避开,可惜对方的动作更快,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一声,落水声响起,被踹到湖里的重光浮上水面后,一抹脸上的水,见鬼般的瞅着湛非鱼身侧的人,一波三折的求饶声响起,“七爷,我没欺负胖丫头……” 该!湛非鱼哈哈大笑着,“重光叔,要不你顺便抓几条东湖鱼上来,左右你已经在水里了。” 要不是有七爷撑腰,这胖丫头敢这么嘚瑟吗?重光还没来得及怒视湛非鱼,对上自家七爷冰冷的凤眸,顿时怂了,“那行,今晚上就吃鱼。” 七爷这眼神太可怕了,自己捉鱼还不行吗?惹不起他躲得起! 等殷无衍带着湛非鱼回书房去了,重光再次从水底浮了出来,手一扬,啪嗒一声,一条鲤鱼被丢到草丛里。 “我说你就这么干看着?”重光没好气的看向靠着树的何生,“身为兄弟,你不该有难同当一起下来给你家胖丫头摸鱼?” 何生是个沉默的性子,至少没重光这么聒噪,看了一眼蠢蠢欲动想把自己给拖下水的重光,“小姐说过先撩者贱,打死不怨。” 浮在水中的重光一脸失望的直摇头,“何生啊何生,你已经被胖丫头给带坏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重光突然跃出了水面。 片刻后,扑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刚从院子外走进来的何暖侧目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大哥和重光在湖里打了起来,三月的天虽然不冷了,可湖水依旧冰凉,这两人是吃饱了撑着了吧。 书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湛非鱼瞄了一眼看书的殷无衍,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刚刚那首《平仲君迁》已经写好了,有大哥哥帮忙,自己作诗的速度刷刷的提升,要不把老师布置的五首诗一股脑都写出来? 说干就干!湛非鱼拿出第二首要写的诗《灯右观书》,这题目出自? 正因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湛非鱼虽然读书时间短,可也称得上是博览群书,而不管是顾轻舟布置的题目也好,还是科举考试时的试帖诗,一般都是有典故的。 就好比之前的第一首诗,若不知道平仲是一种树的名字,估计真的会如重光那般写一首晏子搬家了。 可这题目……湛非鱼足足想了一刻钟,只能场外求助,“大哥哥,你知道这题目的典故吗?” 殷无衍侧过身扫了一眼,虽然他一直在禁龙卫,可如今还能指点湛非鱼的功课,殷无衍的学识虽然比不上顾轻舟,但绝对强过很多举人进士。 …… 等到太阳落山后,何暖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只是明眼人都能感觉出这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 七爷的面色看起来有些瘆人,重光只感觉后背发凉,七爷不会还在生气吧?可自己只是个胖丫头闹腾了一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真把胖丫头踹到湖里去啊! 重光刚打算让湛非鱼帮忙吹吹枕边风……不对,求求情!毕竟这桌上的糖醋鱼、白鱼炖豆腐都是自己友情提供的,不是说吃人嘴短。 可重光惊悚的发现湛非鱼竟然也严肃的板着包子脸,难道七爷和胖丫头吵架了? 同样被叫过来同桌吃饭的何暖、何生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兄妹俩吃饭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了,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一碟菜。 食不言的安静里。 “我知道了。”湛非鱼突然开口,重光被吓的一个哆嗦,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桌上了。 “大哥哥。”湛非鱼倏地抬眼看向坐身旁的殷无衍,白皙的包子脸上笑容无比的危险。 不是吧?难道还要打起来?重光都顾不得捡筷子了,这真动手了,自己是帮七爷呢?还是帮胖丫头呢? 不对!就胖丫头那三脚猫的功夫,估计七爷一出手就能把人给打死,所以自己还是帮胖丫头吧。 “大哥哥,我们一定被老师给戏弄了。”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灯右观书》的典故,终于明白的湛非鱼都被气笑了,“我估计老师是在蜡烛的右侧坐着,所以才出了这题目!” 殷无衍怔了一下,想想平日里顾轻舟在朝堂对那些大臣们的“围堵截杀”,顾学士会出这题目一点都不奇怪。 重光吐了一口浊气,得,白担心了一场。 …… 第二天清晨,看到客栈掌柜的送过来的拜帖,湛非鱼都被逗乐了,“秦琼她是临死都要把我拖下水吗?” 帖子的确是秦氏送来的,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送来的。 公堂审案结束后,当日下午,诋毁秦氏的一群读书人在秦府大门外给秦氏郑重的道歉。 不同于街头巷尾那些目不识丁的妇孺,她们念叨着秦氏失了名节,已经是不贞之人。 万云浩的这群同窗好友们,毕竟都是明事理的,秦氏虽然失了名节,可这非她本意,而是被黄滨和郝嬷嬷两人给陷害了。 这群读书人之前不但在秦府门外静坐,不少人还写了文章和诗词痛斥秦氏,如今“真相大白”,他们自然要赔礼道歉。 这不秦氏要去东湖客栈送帖子给湛非鱼,这群读书人都知道了,而他们知道了等于南宣府大部分的家族也都知道了。 “呦,帖子上说她要代替万云浩给你道歉?”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人倒霉了是喝凉水都塞牙,重光昨儿在东湖里闹腾了一场,摸了几条鱼,结果早上起来就染了风寒,喉咙都哑了。 而同样被重光拖下水的何生睡得好,那叫一个红光满面,气的重光都想和何生大战三百回合,可惜因为风寒这会儿手脚发软,头还一抽一抽的痛着,有心无力…… “中午的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湛非鱼笑的眉眼弯弯,“重光叔,赵教谕是昨夜到的南宣府?” “嗯,因为太晚就没来东湖客栈,在离城门最近的客栈住下了。”重光点点头,感觉鼻子痒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余光一扫,看到殷无衍后,求生欲高涨的重光立刻从湛非鱼身旁跳开了,“七爷,我这就离胖丫头远远的!” 昨天不过是和胖丫头闹着玩就被七爷给踢到东湖里了,这要是把病气过给了胖丫头,重光感觉自己可以以死谢罪了。 被重光这老鼠见到猫的夸张模样给逗乐了,湛非鱼看向走过来的殷无衍,“大哥哥,你打算让狄药师去禁龙卫?” “嗯,此事了结之后,他已经无法留在黄家。”殷无衍看上的是狄连川在制药制毒上的能力。 中午时分,东湖客栈的大堂已经坐满了人,楼上的雅间也都被预定了,有八成的都是万云浩的同窗和好友。 知道秦氏要来见湛非鱼,他们过来也不算是秦氏撑腰,可之前毕竟误会了秦氏,此时过来也让自己的愧疚少一点,再者湛非鱼行事一贯凶残,他们还真有点担心。 秦氏下了马车走进了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见秦氏依旧是白色的孝服,面容苍白又憔悴,可她眼中却无半点怨愤,反而是仪态端庄的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这才一步一步的走上楼。 “当日我不该那般冲动,我对不起万兄!”一个读书人愧疚的开口,秦氏那外柔内刚的姿容,让他为之前的诋毁感觉到羞愧难当。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同伴附和了一句,自己何尝不是。 秦氏在雅间里坐了下来,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湛非鱼没有出现也不奇怪。 来客栈之前,秦氏已经见过柴颐带过来的替身,易了容之后几乎有九成的相似,而身段更像,一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了,秦氏勾起嘴角笑容阴森。 等了片刻,雅间外有脚步声传来,秦氏立刻坐直了身体,湛非鱼这个贱丫头,她想要自己死,自己偏要活着! 嘎吱一声,雅间的门被推开了,黄俪讥讽的看着惺惺作态的秦氏,“秦琼,湛非鱼有句话说的很对,人至贱则无敌!” 要不是顾虑自己的名声,黄俪都打算把雅间的门打开,让外面那些人看看秦琼这个贱人的贱模样! 在秦氏面前坐了下来,黄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哉游哉的喝了两口,这才继续道:“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白布吊死自己了,你竟然还招摇过市,黄滨那个奸夫已经死了,你这是打算继续勾引楼下那些读书人?” 秦氏眼神阴冷的盯着黄俪,“出去!” “呦,不装了?”讥讽的笑了起来,黄俪心情无比的畅快,“真该让秦家的长辈们看看你的真面目!秦琼啊秦琼,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听说你已经做出三日时间的承诺,这么说来你只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是死是活和你无关,黄俪。”秦氏懒得和面前的蠢货浪费口舌,这些年她都被自己压的无法翻身,这会竟然敢嘲讽奚落自己! 秦氏眼神狠辣了几分,她已经决定了,等去了陈家之后,她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黄俪这个蠢货,至于湛非鱼则排第二! 黄俪刚要反唇相讥,秦氏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端着茶杯还想砸自己的黄俪,“既然你知道我活不长了,那你就不怕我临死前把你弄死?不!死了倒便宜了你,我要是划伤你的脸让你变成丑八怪,你还能嫁给章知府吗?” 面色一阵一阵的苍白,对上秦氏阴狠嗜血的双眼,黄俪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此刻她终于知道来东湖客栈嘲讽秦氏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湛非鱼要来了,我先走了!”忙不迭的把茶杯丢在桌上,黄俪面色仓皇的跑出了雅间,到了楼下后,看着满满一大堂的人,黄俪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蠢货果真就是蠢货,一辈子都改不了。”秦氏不屑的摇摇头,只等着湛非鱼的出现。 作为被约见的人,湛非鱼是踩着点过来的,看到她的身影后,要不是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估计大堂里的读书人都要跑到楼上来围观旁听了。 “万夫人。”不同于黄俪之前的谨慎,湛非鱼进了雅间后并没有把门关上,她声音清脆,不说紧邻的两个雅间,即便是远一点的也能听到湛非鱼的声音。 迟疑了瞬间,二楼几间雅间的门都打开了一些。 守在门口的何暖嘴角抽了抽,南宣府的读书人还有这么八卦的一面!这么一想,何暖忽然明白湛非鱼为什么宁可熬夜读书,也要挤出时间去凑热闹。 “湛姑娘,请坐。”秦氏看了一眼大开的门和何暖,讥讽的看着湛非鱼,可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温柔柔,如同山谷清泉,让人心生好感。 “冒昧请湛姑娘前来,说起来是我自私了,府试在即还耽搁湛姑娘读书,只是人之将死,我不想留有任何遗憾。” “万夫人这话怪有意思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之前万举人被刘謇毒杀,我记得万夫人你带着一双儿女跪在上泗县的衙门前,口口声声指控我是杀人凶手,再者万夫人你的名声……”湛非鱼啧啧两声,似乎是不屑和声名狼藉的秦氏接触,这要不是她年纪小,估计就直接说秦氏与人通奸了。 话说的越难听,坏的可都是湛非鱼自己的名声!秦氏隐匿了眼底的一丝得意,可突然的,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对,湛非鱼可不是黄俪那样的蠢货。 几个雅间里,恨不能竖起耳朵偷听的一群人这会表情都有些复杂,湛非鱼的话并没有说错,可人总是同情弱者,大家其实都知道秦氏活不了。 即便已经真相大白了,可为了挽回秦家的名声,为了一双儿女,秦氏只有一死来彻底了结此事。 因此,在场的人对咄咄逼人的湛非鱼都有些的不喜,再有读书天赋又如何,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心性如此冷血歹毒,对一个将死之人都这般苛责,日后谁敢和她接触。 “万夫人,你送了帖子遇见我,到底是要说什么事?”湛非鱼催促的了一句。 猛地收回思绪,秦氏目光阴冷的盯着神色坦然的湛非鱼,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一想到自己被逼到不得不死的地步,这都是源于湛非鱼的策划,除了她谁能调动衙门的捕快来捉奸。 可世间如此短,饶是秦氏擅谋,此事也想不透湛非鱼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能先处理眼前的情况,“湛姑娘,你对我夫君有些怨恨,这是因为当年夫君和赵教谕之间的误会,如今我夫君已逝,而我也将……” 话音停顿了半晌,秦氏轻柔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似乎多了一份豁达,“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我想让湛姑娘替我和夫君给赵教谕致歉,毕竟赵教谕曾是夫君的启蒙夫子。” “其实本该我亲自去上泗县的,可我时日无多……只能拜托湛姑娘了,日后去了阴曹地府,我和夫君都会感激湛姑娘的。” 这是道德绑架,逼迫自己代替赵教谕原谅万云浩?顺带的把当年万云浩另投师门的事做个定性,如此一来,自己之前在上泗县对万云浩的不客气就成了品格上的污点。 毕竟按照秦氏的说法,赵教谕只是启蒙夫子而已,如果是普通姑娘家,误会了万云浩不算什么,可湛非鱼要科举,说不定这就会成为敌人攻讦她的一个把柄。 湛非鱼挑着眉头看向言辞恳切的秦氏,“我要是不答应,万夫人你是不是死不瞑目了?” 呃……别说秦氏被湛非鱼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噎住了,几个雅间里偷听的人也是目瞪口呆,抛开读书天资不说,湛非鱼这口才绝对能舌战群儒了。 “其实万夫人不必如此。”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小嗓音清脆又欢快,“既然万夫人要道歉,不如亲自对赵教谕道歉吧。” “你什么意思?”秦氏越说越感觉心里没底,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偏偏湛非鱼让人捉摸不透,秦氏这戏都没办法唱下去了。 湛非鱼勾着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万夫人不着急上吊的话,可以多等片刻。” 这边湛非鱼话音落下,楼梯处传来的咚咚的脚步声,看来是来了一群人。 还不等秦氏和雅间里偷听的人想明白,脚步声突然增多了,像是很多人挤着要上楼,难道出事了? 为首的耿捕头对着湛非鱼微微颔首,锐利的目光看向错愕起身的秦氏,“把犯人秦氏带回衙门!” “是。”两个捕快立刻应下,不等秦氏反应就把她抓了起来。 这戏剧化的一幕,别说秦氏自己愣住了,几间雅间的门都被打开了,里面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戴上了镣铐的秦氏。 而从楼下大堂跑过来的一群人纷纷退让到两边,好在是让出一条道来了,至少不妨碍捕快抓走秦氏。 “万夫人,估计你想上吊是不成了。”扯着嗓子悠悠的来了一句,湛非鱼要不是顾虑到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这会必定幸灾乐祸的拍手欢送。 猛地回过头来,秦氏眼神阴狠仇视的看向湛非鱼,可看着四周拥挤在一起的读书人,秦氏生生的从眼中挤出泪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清清白白,又何须惧怕去衙门走一遭。” 清清白白?湛非鱼被秦氏的厚脸皮给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就差和黄滨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了,她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清白? “小姐,眼珠子要掉下来了。”何暖不得不提醒了一声。 “阿暖,她这是看我年纪小,不好意思说那些粗言秽语,所以她才敢说自己清白!”湛非鱼表情悲愤又无奈,这要是在上辈子,自己铁定把秦氏的脸皮子都给掀了。 何暖看着气鼓鼓脸颊的湛非鱼,很想说一句小姐你真不像读书人。 看着被捕快抓走的秦氏,湛非鱼一声长叹,“我终于知道还有人比重光叔的脸皮子更厚。” …… 鉴于湛非鱼这可怕的杀伤力,即便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了一般,可东湖客栈的这些人也不敢询问湛非鱼,一群人呼啦一下直奔衙门而去。 有些人甚至猜测,是不是秦氏之前和人通奸的事又出了变故,可想到黄滨和郝嬷嬷都死了,即便衙门查出点什么来,那也是死无对证。 秦氏第二次跪在公堂上,看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章知府,再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赵教谕,秦氏终于明白湛非鱼雅间里那句话的意思了,赵教谕竟然在南宣府! 堂威声里,大堂一片肃静,只是有些人证还没有到场,所以章知府并没有立刻审案。 此刻,客栈的那群读书人第一时间围拢在公堂外,而不少路人都看到秦氏带着镣铐被捕快给抓走了,所以片刻后,不少百姓也赶过来看热闹了。 秦家主、秦母和几个秦家主事人会出现并不奇怪,毕竟秦氏是秦家女,可黄家主和大夫人过来后,这就让不少人感觉到奇怪了。 “那是杏林黄家,和秦家是姻亲,怎么也来了公堂?”有认识黄老爷的人不解的嘀咕着。 “站着的那个老者是谁?”有人指了指赵教谕,看着是个文人,可他们并不认识。 有之前去过上泗县想要拜师顾学士的读书人倒是认了出来,“那是赵教谕,上泗县县学的教谕,曾经也是万举人的启蒙夫子。”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明白的直点头,可这一琢磨就更不明白了,万举人都死了,赵教谕来南宣府干什么,而且还站在公堂上,难道此案和他有关? “升堂!”随着章知府一拍惊堂木,衙役们把廷杖捣的咚咚响,威武声里,正式升堂了。 举人出身的赵教谕无须下跪,而他递上状子后,公堂外围观的人一个一个目瞪口呆的,真的要把眼珠子给瞪下来了。 “阿暖,你说秦氏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没早一点吊死自己。”湛非鱼仗着是顾学士弟子的身份,和章知府开了个后门,这会她躲在公堂后的内室里旁听。 何暖认同的点点头,“柴颐通过陈家已经给秦氏找好了替身,等明晚之后秦氏就自由了,可她现在却有牢狱之灾,即便是陈家也不能把人从府衙大牢里带走,风险太大。” 陈家如果真要帮忙的话,或许也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为了一个秦氏,陈家绝对不会冒险。 本来章知府和陈家就是对立面,陈家如果救人不成反而被章知府抓住了把柄,那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公堂上,听完赵教谕的指控,秦氏脸上血色尽褪,比起当日被捕快捉奸更为惨白,怎么可能?谭敏的死怎么会被发现,这人都死了十年了! 赵教谕既然击鼓鸣冤了,自然是准备充分,当年给谭敏看诊的大夫,伺候谭敏的丫鬟都被带上了公堂。 秦家主此刻同样愣住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秦家主一定亲手杀了秦氏这个女儿,她这是不拖垮秦家不罢休啊! “哎,那不是狄药师吗?”有围观的百姓认出被捕快压上公堂的狄连川,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老爷也会出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随着狄连川面无表情的供认不讳,秦氏跪着的身体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这些年死在秦氏手中的又何止赵教谕的外孙女谭敏一人,即便郝嬷嬷已经死了,可很多事也都是郝嬷嬷派人去做的,有些人虽然被远远的发卖了,秦氏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南宣府来。 但有了禁龙卫的调查,即便是被发卖到不毛之地,只要人没死,禁龙卫就能把人都找回来。 “什么?万举人的爹娘并不是病死的?”围观的百姓太过于震惊之下,都忘记章知府还在审案,只能说这消息太过于惊人。 后堂,湛非鱼也呆愣愣的眨眨眼,因为要忙于读书,她还真不知道秦氏竟然还毒杀了万云浩的爹娘,“她就算不想被目不识丁的婆婆压在头上面,也不至于把人毒死吧?” 湛非鱼其实能理解秦氏的想法,万云浩出生寒门,他娶妻秦氏后,可以说是鱼跃龙门了,但不管秦氏身份多么高贵,可婆婆毕竟是婆婆,她只能敬着孝着。 而乡下妇人大多数粗鄙泼辣不讲理,秦氏愿意伪装,可不代表她乐意当个好儿媳捧着乡下妇人,干脆把人毒死了一了百了,要说狠,这才是真的狠。 何暖事先就知道,此时倒没那么震惊,“秦氏年幼时就曾害死过秦家的丫鬟两人,一个婆子,十岁那年则把一个堂妹推入了池塘中淹死了,一旦开了杀戒,多思一个人对秦氏而言稀松平常。” 第155章 桃花节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都葬送在秦氏手中,再加上人证、物证齐全,公堂内外在哗然之后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 “这……”围观的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秦氏端庄贤惠的美名和罄竹难书的罪名造成的反差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偏偏又是铁证如山。 公堂之上的秦家主从第一个证人开始招供后他就已经麻木了,秦氏如果只是与人通奸,那只是品行问题,但秦氏毒杀了那么多人,秦家已经被拖进万丈深渊爬不出来了。 当最后一个人证签字画押的招供后,跪着的秦氏突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字恨声道:“苍天不公!” 秦氏还是那张白皙姣好的面容,脸上带着笑,可眼神诡谲而阴冷,让公堂上的衙役都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秦氏。”章知府面容威严,怒斥道:“你之罪行罄竹难书,如今被绳之以法,乃是苍天有眼!” 章知府升堂之前知晓一点,却不知道秦氏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到这般程度,“你出身秦家,自幼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你道苍天不公,你且看公堂内外有几人强于你?” 别说公堂内外了,便是放眼南宣府,又能找出几个人比秦氏出身更好的? 即便嫁给了寒门出身的万云浩,可万云浩乃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前途无量。而且秦氏嫁妆丰厚,成亲后的生活丝毫不比在娘家差。 也因为秦氏是低嫁,万云浩并不曾纳妾,而且她也生下了一双儿女,这样富裕的生活还不满足,秦氏这是要上天那。 秦氏嗤笑着看着板正威严的章知府,目光在公堂里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湛非鱼,“章大人,我行事一贯缜密小心,每一次动手之前,我都会在脑海里推敲斟酌三次以上,确保不会有任何疏漏才会让郝嬷嬷动手。” 秦氏跪直了身体,下巴高高昂着,好似在显摆自己的曾经的所作所为,“不说算无遗策,但绝对不会留下这么多的漏洞,可大人你看看这些人证,如果不是湛非鱼拜师顾学士,借着顾学士之手,你们凭什么给我定罪?” “我秦琼不是输给湛非鱼,我是输给位高权重的顾学士,堂堂翰林院大学士出手对付一个寡妇,这真够荒唐的。” 秦氏可以很骄傲的说,如果顾学士出手,那么自己的过往必定无人知晓!等她去了陈家,说不定可以攀附上大皇子,未来可期!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犯下滔天恶行,必有今日下场,多说无益!”章知府不想浪费口舌。 秦氏这般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她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会怨恨自己权势不够,无法只手遮天。 站在公堂为旁听的一群人,尤其是曾经认为秦氏漂亮、温柔、贤惠、优雅的那一撮人,只感觉当初自己一定是眼瞎了,不对,心也盲了!这秦氏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证据确凿之下,容不得秦氏有任何的狡辩,可到了签字画押时,秦氏却把笔丢在了地上,“章大人,我要见湛非鱼!届时我便把所有查出来的还没查出的案子都交待一遍。” 章知府眉头一皱,戒备的看了一眼秦氏,这样手染人命的女人死到临头难道还想算计湛非鱼? “大人不必如此,我只是不甘心罢了!”秦氏讥讽的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上的镣铐,“众目睽睽之下,大人认为我能伤到湛非鱼?只是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了我就签字画押,要杀要剐都是我秦琼的命!” 半晌后,从府衙后堂悄然离开,被捕快领过来的湛非鱼一出现在公堂外,拥堵在一起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之前在东湖客栈有些人还认为湛非鱼嘴巴毒,对秦氏这个将死之人竟如此苛责,这会再看着眼神透彻清亮的湛非鱼,这分明是个乖巧聪慧又坦荡的小姑娘,自己眼瞎啊! “大人。”湛非鱼对着章知府行礼后,又看向一旁的赵教谕再次行礼,“教谕。” 秦氏定定的打量了湛非鱼半晌,镣铐哐当声中,秦氏顺了顺脸颊边的碎发,“湛非鱼,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运道!我若能拜师顾学士,又怎么会被你一步一步逼到秋后问斩的地步!” 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湛非鱼还应景的噗嗤一声笑起来。 湛非鱼白嫩嫩胖乎乎的包子脸和秦氏因为不甘而扭曲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就是菩萨坐下小童子,后者则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女恶鬼。 “万夫人,当年明三公子天资卓绝,可老师不曾收他为弟子,之前万举人去了上泗县也是想拜师。常言道文无第一,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万,有天赋者亦不在少数,老师收我为弟子与其说我有天赋,不如说老师更看重我的品格。” 侃侃而谈的湛非鱼双手负在身后,站如青松,这份气度风华完全不像是出身农家的小姑娘,而对比之下,秦氏则是面目可憎。 “看重你的人品?简直荒天下之大缪。”秦氏满脸不屑之色,言辞犀利的质问道:“你为了读书不择手段的从湛家过继出来,对亲爹不管不顾,害的湛家二房……” 秦氏在万云浩死后曾深夜秘密的见过湛老二,从他口中知道了湛非鱼的不少事。 当然,能拿出来攻讦的几乎没有,也就一个孝字了,可惜湛老头是个怕死的,湛老太哑巴了,即便后来湛老二怂恿了,可两人都不敢状告湛非鱼这个孙女不孝。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和万夫人争辩。”湛非鱼面带笑容,眼神清澈,“万夫人对我的家事如此了解,想必是特意打听过,不管万夫人是因为什么而打听我,想必知道如今的金林村已经大变样了……” 公堂外的一群读书人听了没多大反应,可普通老百姓却是感触极深,家家户户都把种的菜卖去酒楼客栈,养的鸡鸭也能卖钱了,村里还建了香胰子作坊,只要不怕辛劳,都能去做工。 “我来之前听村正和老族长说过,如今每家每户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的收入,一年也能存下五十两,而且村里已经在盖私塾了,金林村的孩子即便是女孩也可以进学读书。”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就连家境贫穷的读书人也生出几分向往。 章知府更是认同的点头,他身为一方父母官,管辖之地的百姓不但安居乐业,还可以读书识字,这便是他所期望的。 秦氏见公堂内外的众人都敬佩万分的看向湛非鱼,很想反驳,湛非鱼在金林村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给自己打造好名声而已,自己也可以做到,不过是花点银子的事。 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秦氏能做到,在场出身富裕的人也能做到,可他们却不会去做!村里人富裕还是贫困和自己有何干系? 说句难听的,他们穷了,才能衬托自己生活的富庶优越。 “湛非鱼你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你运气好,你拜师顾学士,所以可以参加科举,上泗县的商贾才卖你面子!”秦氏再次争锋相对,自己会失败都是因为运道不好,非自己之过! 湛非鱼笑靥如花,一脸骄傲的直点头:“我承认自己运气极好。” 秦氏被她这坦然的态度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万举人也是家贫,幼年时连束脩也拿不出来,只能在私塾外偷听,是教谕惜才爱才,免收束脩还提供笔墨纸砚供万举人读书。”湛非鱼话锋一转说到了万云浩身上。 “万夫人你出身书香之家,试问当年你的境地比我比万举人更艰难吗?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和万举人包括很多寒门子弟都能读书,万夫人你嫉妒我运气好,其实机会都在你眼前,是万夫人你自己放弃了。” 秦氏愣了一下,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容有些的恍惚,当年被打被罚后,她就放弃读书科举的念头了,和深宅大院的普通小姑娘一般,学习琴棋书画,学习中馈管家之道,学着如何伺候夫君,拿捏掌控后院的小妾…… 原本被秦氏挑起嫉妒之心的读书人心态莫名的都放平和了,对比那些囊萤映雪、划粥而食的读书人,自己的境遇其实已经好太多了,那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抱怨不公呢? 湛非鱼看向沉默不语的秦氏,笑问道:“我启蒙夫子林夫子曾问我为何读书?万夫人,今日在公堂之上,我也问你一句,当年你为何想读书?” 秦氏回过神来,可还不等开口,湛非鱼已经替她回答了。 “我听闻和万夫人同辈的秦家子弟都没有天赋,秦家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危机,幼年时,万夫人你想读书科举,是为了继承秦家,你想的是权势是地位是财富,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话语权。”湛非鱼目光锐利如刀,容不得秦氏狡辩。 被质问的秦氏张了张嘴,如果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她为什么要读书?比起漂亮衣裳,比起华贵的珠宝首饰,谁都喜欢后者,读书难道不苦吗?看看在场这些读书人,有几个是胖的。 “你果真是巧舌如簧,湛非鱼,那你为什么读书?”秦氏厉声问道,挑剔的目光讥讽的打量着她,“湛家清贫,听说你习字都是拿毛笔蘸着水在桌上临摹,你读书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摆脱一贫如洗的湛家?” “我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铿锵有力的嗓音直指人心,这一刻湛非鱼矮胖的小身板显得无比的高大伟岸。 “说得好!”公堂外的读书人忍不住击掌夸赞。 “湛姑娘高义!” 在场这么多读书人,谁不嫉妒湛非鱼拜师顾学士,此刻,大家好想都明白了,不是他们没有天赋,而是他们读书之心不够纯粹! 有几人真正是为了读书而读书,而不是为了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不是为了荫庇子孙后代? 三元及第的顾学士或许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不曾收徒,直到他见到了湛非鱼,一个出身乡野农家,不畏艰难,披荆斩棘,一步一步走向读书之路的小姑娘。 听着接连不断的夸赞声,跪着的秦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群读书读的脑子都迂腐的蠢货,湛非鱼说的天花乱坠,他们竟然都相信了! 唯二不相信的章知府目光复杂的看着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湛非鱼。 章知府忽然明白过来,顾学士收徒,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小姑娘嘴皮溜、脸皮厚,能颠倒是非!日后放到朝堂之上,绝对是舌战群儒的杀器。 再看着被被湛非鱼此番话所感染的一群读书人,章知府只感觉看到了一群傻蛋,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果真还是太年轻了,缺少磨炼和拷打,等过几年科举出仕了,他们或许就能看透了。 湛非鱼最后做总结性发言,清脆激昂的声音回响在公堂内外,“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湛非鱼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我问心无愧!” …… 秦氏被收监的消息传遍南宣府之后,青涯书院明家。 “现在知道顾学士为什么不收你为徒了吧?”明山长看向坐在下面的明三。 秦氏和黄俪是表姐妹,再加上万云浩也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夫妇俩以前也经常来青涯书院,明山长也见过秦氏数面,却从不曾想到她隐藏如此之深,手上竟还有数十条人命。 正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当然,或许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更准确。 明三点点头,这一次是心服口服,“我九岁的时候意气风发,每每文章诗作压过同窗时,便认为天下读书皆在我之下。” 而湛非鱼却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凭借一人之力干掉了秦氏和秦家。 关键还给她自己刷了一波好名声,如今在南宣府,谁敢说那丫头一句坏话,估计南宣府的读书人绝对会群起而攻之。 明山长想到湛非鱼在公堂上说的那一番话,不由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经此一事后,你且看着,她以女子之身读书谁还敢有异议,谁就等着被顾学士给收拾了。” 湛非鱼读书科举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动,毕竟这里是南宣府,地方小,可日后她考举人甚至考进士,难免有些读书人会以女子身份来攻讦她。 可湛非鱼如今大肆宣扬了她读书的初心,她已经站在德道的制高点,立于不败之地,再有顾学士这个老师的保驾护航,她读书之路最大的绊脚石已经被铲除了。 而另一边,陈府。 陈老爷气的砸了手中的白瓷茶杯,一套几十两银子。 之前,陈老爷按照主家的吩咐招安了秦家,正打算培植秦家来对抗章知府,可计划还没展开就胎死腹中。 “爹,秦家是秦家,秦琼那女人不过是外嫁女,她都要秋后问斩了,难道真能拖累秦家?”陈胖子眯着绿豆眼不解的看着暴怒的陈老爷,爹也太大惊小怪了。 本来就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会又被蠢儿子给气的不想说话,即便早就打算养废这个儿子,可这会陈老爷都有点后悔了,养的太废也不好。 陈胖子不服气的昂着粗短的脖子,“放眼大庆朝,没几个纨绔子弟的家族都不好意思称豪门大族,秦氏那女人是歹毒了点,可那些纨绔子弟也不差啊,逼良为娼的事没少干,家里漂亮的小丫鬟都不知道被玩死多少了,也没见他们拖累整个家族啊。” 陈老爷不想被蠢儿子给气死,看了一眼柴颐,示意他来说。 “少爷,秦家是书香之家,和一般的家族不同,最重的就是名声,名声毁了,基本上家族就毁了。尤其是万云浩被毒杀,秦邺还没长成,秦家如今是内忧外患。”柴颐温声给陈胖子解释,只能把道理掰碎了说,否则他听不懂。 柴颐看着直点头的陈胖子继续道:“秦家已经投靠我们陈家了,章知府又怎么会放过秦家,必定会趁你病要你命!” 缓过气来的陈老爷子又补充了一句,“之前明山长带着明三亲自去东湖客栈见湛非鱼,只怕青涯书院要代替秦家在南宣府的位置了。” 一山不容二虎!以前是秦家打压青涯书院,如今则反过来了,关键是秦家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我们怎么办?”陈胖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再蠢也知道现在局面不好啊。 虽然他们是大皇子的外家,可这里是南宣府,章知府的地盘,陈老爷又是个商贾,生意做的大,可毕竟手段不干净。 陈胖子想到湛非鱼能把秦氏那么多的旧事都给翻出来,那肯定也能把陈家陈谷子烂芝麻的给查出来,到时候对簿公堂…… 陈胖子突然感觉脖子一凉,脑海里浮现出秋后问斩四个字。 “爹,要不我们向主家求救吧?”声音惊恐了几分,陈胖子忍不住的开口,他可不想死!“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出南宣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去哪里做生意不是做生意!就算金盆洗手了,家中钱财也够我挥霍一辈子了。” 湛非鱼和章知府还没出手,这个蠢儿子已经快把自己给吓死了!陈老爷气的喘着粗气,“行了,你出去吧,这事你别管。” “不管就不管。”陈胖子脾气也上来了,他是怕了湛非鱼这个人形大杀器,可对自家老爹可丝毫不畏惧,胳膊一挥招呼柴颐离开了书房。 入夜后,陈胖子抱着两个美貌丫鬟大被同眠了,子樟说的对啊,陈家的生意都是爹在打理,自己还没接手呢,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他爹在前面挡着,没必要杞人忧天。 而另一边,前院陈老爷子所在的小书房,从进院子就有小厮家丁守着门,即便是强势的陈夫人也不能不通报就入内。 柴颐避开了人这才进了小书房,陈老爷放下手中的账本,或许是心里藏了事,一晚上也没算出几页账来。 “子樟来了,坐吧。”陈老爷招呼柴颐坐了下来,神色凝重的开口道:“现如今的局面对我们极其不利。” 柴颐说是陈胖子的幕僚,实则是陈老爷子的心腹,而他在陈胖子身边的作用之一就是取得他信任,让陈老爷把这个儿子成功养废掉。 “青涯书院一旦发难,再有章知府暗中帮忙,湛非鱼又是顾学士的弟子,三方同时出手,秦家必死无疑。”柴颐自认为天赋过人,可他如今只能当个出谋划策的幕僚,他比任何人都嫉妒湛非鱼的好运气。 陈老爷一声长叹,谁能想到这南宣府的局面会因为一个九岁小姑娘而改变,“子樟你把孔家给忘记了。” 章知府的妻子出身孔氏,在必要的时候,孔家肯定会力挺章知府,而秦家原本就因为刘謇、仝同知之事被牵连,又因为秦氏这个外嫁女雪上加霜,如今是回天乏力。 沉默蔓延在小书房里,柴颐思虑一番后斟酌的开口:“之前老爷为了取信夫人,生意上的很多事都是少爷经手,也是少爷签字的,印章也在少爷手中,即便真出事了,老爷也可以全身而退。” 至于被养废的儿子陈胖子则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子樟,从明日开始你去善后,最迟一个月我们就离开南宣府!”陈老爷子眼神狠厉而无情,他养了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也到了他回报自己的时候了。 “是。”柴颐立刻应下,琢磨着该如何抓住机会给自己捞些银子出来,陈家做的是米粮的生意,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 秦氏闹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了,如今南宣府最热闹的便是三月十五的桃花节,等到了四月则是即将开始的府试。 正在东湖客栈读书的湛非鱼并不意外自己能收到参加桃花节的帖子,看着上面漂亮的簪花小楷,便知道知府夫人孔氏的才情。 “小姐,你要去吗?”何暖把桌上的碟子和杯子收到托盘上,看来小姐的确喜欢喝牛乳,自己可以多琢磨几个牛乳方子来。 “本来不打算去的,可章夫人亲自下的帖子。”湛非鱼对桃花节没兴趣,毕竟这踏青宴会还有一个用途,各家给儿女相看。 何暖看着绷着脸很是愁苦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小姐这几日都足不出户的读书,出去透透气也好,说不定能多写几首诗出来。” “行吧,我先把老师布置的诗作出来。”哀怨的叹息一声,湛非鱼一想到写诗还是头皮直麻。 尤其是殷无衍三日前已经离开了南宣府,她作诗的速度和质量直线下跌。 湛非鱼把去桃花节当成任务,不曾想顾学士规定的题目竟然还有应景,《万紫千红总是春》,这首写出来刚好可以二用。 三月十五。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 桃花节的地点就在南宣城外的桃花林,此处是一个小山谷,依山傍水风景怡人,而桃花盛开时更是美不胜收。 “湛姑娘。”章管彤比湛非鱼年长,一身淡黄色裙装衬的她面容白皙又娇嫩,只是眉眼里透着几分拘谨,完全没有知府千金的高傲。 “管彤姐,今日要麻烦你了。”湛非鱼回以笑意,之前她去章府拜访,按理说去后院肯定能见到章知府唯一的子嗣章管彤。 谁曾想章老夫人神来一笔,来了一句腰细屁股大好生养,当场就要把湛非鱼定给她侄儿包翼,吓的湛非鱼落荒而逃,所以她来南宣府这么长时间,却是和章管彤第一次见面。 能感觉到湛非鱼身上的善意,即便父亲和母亲都说她是可交之人,但章管彤此刻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抿着嘴笑了起来,“等一会儿见了各家夫人小姐后,我们就可以四处逛逛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桃花开的最美,我带湛姑娘前去。” 即便性格绵软了几分,可毕竟是章知府和孔氏教养出来的女儿,章管彤待人接物无一不妥帖,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而另一边的山谷入口,马车里,黄俪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全,为了今日参加桃花节,她只能把头发散了一些下来,遮挡住了伤疤。 “夫人你放心,老奴刚刚已经和柴公子确认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鲁嬷嬷一脸谄媚之色,估计是郝嬷嬷之前的死把她给吓到了,鲁嬷嬷如今行事收敛了很多。 “嗯,如此便好。”黄俪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可随机眼神一狠警告的看向鲁嬷嬷,“你最好确保不会出任何岔子,耽搁了我的大事,别怪我不顾主仆之情。” “老奴知晓,一定不会出事的。”鲁嬷嬷忙不迭的点头。 章老夫人估计是南宣府唯二对桃花节没兴趣的人,她就是个目不识丁的老妇人,要不是章知府科举出仕了,估计章老夫人还在乡下种田,能扯着嗓子和人撒泼叫骂。 章知府来南宣府任职后,章老夫人第一次参加桃花节,即便她身份高,可架不住言谈举止粗鄙,参加桃花节的夫人小姐嘴上说着奉承的话,可心底却满是鄙夷和不屑。 所有女眷都上赶着巴结追捧孔氏,毕竟她可是知府夫人,而且出身孔家,有了章老夫人做对比,孔氏行事那才叫大家闺秀的典范,备受欢迎是半点不奇怪。 “姨母,都是为了我和翼儿,否则姨母就不需要车马劳顿了。”包莲儿柔声的开口,动作熟练的给章老夫人按揉着肩膀。 在山谷东面建了一排又一排的房舍,这也是前前任知府为了桃花节建造的,虽然来这里更多的是踏青游玩,但女眷多了,有身体孱弱的也需要休息,而是不小心脏了裙子,也有地方更换。 章老夫人看了一眼窗户外盛开的桃花,满是皱纹的老脸不屑的绷成一团,她就不懂这桃花有什么可看的。 关键是那些人看了花不说,有的弹琴、有的作画,更多的则是写桃花诗,章老夫人只想说这些人贵妇小姐们都是吃饱了撑着,让她们去了乡下,那不是整日看桃花看梨花看杏花…… “本来我是看好湛非鱼,可谁知道这姑娘行事太过于狠毒,翼儿性子好,日后成亲了肯定降不住这媳妇,还是早日换了好。”章老夫人当初为了不让章管彤去青涯书院读书,那是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来,让章知府丢尽了脸。 最后章管彤也没有去青涯书院,而是请了夫子在丈夫给她启蒙,为此章老夫人还是不高兴,可章知府后来发火了,章老夫人这才罢休。 可再泼辣不讲理,在听完湛非鱼的所作所为之后,尤其是想到秦氏竟然被湛非鱼送进了大牢只等秋后问斩,章老夫人顿时怂了。 这么厉害的小姑娘,比起乡下那些动手打架的泼妇强太多了,妇人打架不过是揪头发抓脸,湛非鱼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包莲儿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满章老夫人的退缩,湛非鱼可是顾学士的弟子,而听管彤那丫头片子说顾学士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所以日后顾学士的万贯家产都是湛非鱼所得。 再者借着顾学士的身份,翼儿也能捐个官,自己嫁不成知府表哥,也能找到其他世家子弟,这么好的成亲对象怎么能白白错过?湛非鱼是个厉害的,可只要成了亲,日后再生了儿子,她难道还能翻天不成?女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莲儿,一会你替翼儿相看相看,一定要挑那种家世好,但性格柔软的,别想孔氏那样绵里藏针的。”章老夫人即便来桃花节了,也只会和一些夫人们坐一起,包莲儿则可以和各家千金接触接触。 收回思绪,包莲儿连忙应下,依旧是娇娇滴滴的嗓音,“是,姨母,我都记下了,等我挑好了,一定让姨母您过目,您的眼光可比我强多了,翼儿的亲事还是得姨母你把关。” …… 即便湛非鱼不喜欢应酬,可在章管彤的陪同之下,在章夫人孔氏的介绍下,她和南宣府各家夫人都见了礼。 “哼。”黄俪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过想到秦氏如今的下场,脾气暴躁的黄俪倒是不敢正面开罪湛非鱼。 “好了,你们小姑娘出去玩吧,去水边时注意安全。”孔氏笑着开口,目光从在场这些夫人身上扫过,老爷说的对,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如今在南宣府可没人敢得罪湛非鱼。 这么一想,孔氏不由看向章管彤,彤儿性格太过于柔软,若是能和湛非鱼多学学就好了,日后出嫁了,即便娘家靠得住,可房门一关就是夫妻俩的事,还是需要彤儿自己立起来。 桃花林里,一群年纪姑娘早已经坐好了,“不如我们就来击鼓传花,鼓声停了,便吟诵一首桃花诗如何?若是忘记了,那便喝一杯桃花酿。” “嗯,李家妹妹擅画,不如让她在一旁把今日之境画出来,到时候我们再拓印下来,也算是留个念想。” 湛非鱼和章管彤身份也算是最高的,可两人毕竟年纪小,而且一开始也表明态度只参与不主事,所以此刻听着一众千金的建议后,两人笑着点点头。 鼓声响起后,这花传到了湛非鱼手上,她不由惊诧了几分,这花并不是普通绸缎扎的花球,而是用绢特制出来的绢制桃花。 白色、粉的、红的好几种颜色,一大束绢花缠在一起做出了桃花球,端的是精致又应景。 湛非鱼把花球传了下去,鼓声依旧,半晌后鼓声一停,抓着花球的女子笑着站起身来,声音清脆而婉转,“那我便抛砖引玉了,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等鼓声再次响起,又一首桃花诗被吟诵出来,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若教避俗秦人见,知向河源旧侣夸。” 参加桃花节的千金小姐众多,一时半刻估计轮不到自己,湛非鱼不由看向桌上的糕点,却都是用桃花制作而成。 “听说早几年的时候糕点是泛善可陈,后来家家户户为了桃花节让家中的厨子多准备一些桃花糕点,所以这两年糕点是越来越多了,这桃花酥最好吃,小鱼你尝尝,是酸甜口味的馅。” 章管彤介绍完之后,自己也捻起一块小口品尝起来,再配上桃花茶,辅以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景,也难怪南宣府的桃花节声名远播。 “湛姑娘。”忽然,一个身着青色褙子的小丫鬟快步走了过来。 桃花节开始后,各家带来的丫鬟小厮都有统一的地方休息,而负责宴会上各种事宜的则是这身穿青色褙子的丫鬟。 她们也是从各家挑选出来的,统一训练之后安排过来的,否则各家的丫鬟都混在一起,容易出事儿,尤其是有些丫鬟心大了,占着姿色好说不定会勾引正在参加曲酒流觞的青年才俊,这要是闹出点桃色事件来,这桃花节就变味了。 湛非鱼和章管彤同时回头看向低着头的小丫鬟,只听到她低声道:“湛小姐,您的丫鬟不小心被蛇给咬了,可她不愿意回城去看大夫,还请湛姑娘过去一趟。” 为了防止出意外,这边也准备了大夫,因为三月虫蚁多,山谷里也有蛇,大夫也是备足了各种药材,但听小丫鬟的回禀,咬伤何暖的蛇品种稀少,大夫准备的解毒药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所以还是得回南宣府找大夫重新配置解毒的药。 “不是洒了驱蛇粉?”章管彤面色微,刚打算陪湛非鱼一起过去,可谁曾想花团刚送到她手中鼓声就停了。 这么巧?湛非鱼莞尔一笑,“管彤姐你先作诗,我过去看看阿暖。” “好,我马上就来陪你。”章管彤点头应下,放下手中花团吟诵道:“虫声袭耳豁然风,青阁楼栏绿染红。三月桃花何处觅,轻舟一叶碧溪中。” 湛非鱼不熟悉路况,跟在小丫鬟身后七拐八绕的,一会就远离了人群,好在依稀能听到鼓声传来。 “湛小姐小心,何暖姑娘就在最北面的房间里休息。”丫鬟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木屋,比起之前章老夫人小憩的屋子明显捡漏多了,应该是丫鬟们休息的地方。 三两步之后,丫鬟身体一晃,哎呦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却是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给绊倒了。 小丫鬟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似乎扭伤的挺严重,努力了两次都没爬起来,只能低声赔罪,“湛小姐,我扭伤了脚,劳烦小姐自己去看何暖姑娘。” 这么拙劣的手段,湛非鱼都怀疑是哪个没脑子的在暗算自己。 虽然何暖的身手是比不上何生,可她一个人绝对能打翻七八个成年男子,至于被毒蛇给咬伤了,那更是无稽之谈,何暖对医药也有几分精通,而且以她武者的耳聪目明,这毒蛇成精了否则没咬到何暖就被她给扭断了蛇头。 “行,我过去看看安暖,顺便让人过来搀扶你。”湛非鱼笑着点点头,步伐轻快的往木屋方向走了过去。 半晌后,偷袭湛非鱼的人还没举起手中的棍子,就被她反身一脚给踢了出去,砰一声,人摔在了地上。 “你!”包翼手中木棍掉了,双手捂住腹部之下,痛的扭曲了脸。 呃……站在门边的湛非鱼傻眼了,这可不能怪自己,谁让她个头矮,所以这一脚踢出去之后,原本她是打算踢向偷袭者的腹部,可谁知道方向往下去了。 暗中,何生表情诡异的纠结着,莫名的感觉下下腹处一痛,是个男人估计都无法忍受,更何况小姐每日都要打拳,这一脚的力度可不小,即使没被人踢太监了,也差不远了。 “你别过来……”那非人般的痛苦终于缓解了几分,包翼惊恐万分的看着走过来的湛非鱼,屁股蹭在地上不停的往后退,“不是我算计你,是我姐,都是她出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包莲儿!” 包翼这会都想哭了,第一次在章府见到湛非鱼之后,他是有几分旖旎的想法,毕竟湛非鱼条件太好,有一个翰林院大学士的老师,到时候自己也能跟着沾光弄个官老爷当当。 可后来关于湛非鱼的传闻多了,章老夫人退缩了,包翼也不敢妄想了,他性子怂,湛非鱼这般行事狠厉的给包翼借个胆子他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架不住包莲儿不答应,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第156章 落水被救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捡起地上的木棍,掂量了两下,笑眯眯的看着坐地上怂成一团的包翼,“看在章知府的面上,今儿这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再有下一次,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瞬间想到府衙大牢里秋后问斩的秦氏,包翼哆哆嗦嗦的直点头,“我记住了……” 咔嚓一声响!包翼惊恐的几乎把眼珠子瞪的掉下来,腿间一热,却是被吓尿了,好在有衣袍遮挡着。 湛非鱼把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棍往包翼腿间一丢,阴森一笑,“下一次断的可不是棍子了。” 呆愣愣的看着被湛非鱼抵着膝盖折断的木棍,再看着自己腿间还在痛的某处,吓尿的包翼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直摇头。 见状,湛非鱼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小方步离开了。 半晌后,确定包翼看不到自己了,湛非鱼一扫武林高手的姿态,赶紧揉了揉右膝盖,痛的扭曲着包子脸。 何生自暗处现身,看着痛的倒抽气的湛非鱼,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小姐,我替你检查一下。” 湛非鱼活动了一下膝盖,尴尬的笑着,“没事,没伤到骨头,那个章夫人在哪边?” 丢人丢大发了!好在也就何生看见了,下次再不装x了,膝盖痛死了。 被湛非鱼记挂的孔氏此刻正和一群夫人在喝茶闲谈着,这段时间因为秦氏的事,南宣府的局面变得诡谲复杂,各家各户虽不至于闭门谢客,但往日的小聚都取消了。 “章夫人,听说湛姑娘和夫人走的近,这么乖巧聪颖的小姑娘,夫人可不能藏着掖着,我家两个丫头和湛姑娘年纪相仿,刚好可以多走动走动。”说话的马夫人声音清脆,她夫家虽然是商贾,可在南宣府也算是数一数二,也就比陈老爷差一点。 “哈哈,马夫人这话在理,我家大姑娘整日喜欢舞枪弄棒的,刚好和章小姐、湛姑娘多接触,我也不求她日后多贤惠,至少多认几个字,别连账本子都不会看。”圆脸胖夫人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谁让她家男人是个武官,家里的小子喜欢习武也就罢了,唯一的女儿竟然也是如此,这不头发都快愁白了,七八岁的年纪倒无所谓,可再过几年就要相看了,这野蛮凶悍的名声传出去了,哪家敢把她娶回家。 被一群夫人巴结的孔氏笑了笑,她看着是个温温和和的性子,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可孔家培养出来的女子,又怎么会被人三言两语给忽悠了。 “各位夫人的好意我替小鱼心领了,可我家老爷说府试在即,小鱼足不出户的用功读书,每日连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都没有。”孔氏婉拒了在场各位夫人想要见湛非鱼的要求。 防止她们去客栈打扰湛非鱼,孔氏笑道,“说起来昨儿我家老爷还说了我,怎么给小鱼送了帖子,你们也知道,这些读书人那,恨不能连吃饭睡觉都抱着书,我也是想让小鱼透透气,就被我家老爷一通埋怨,好在小鱼是个好的,半点没怪我好心办坏事。” 几位夫人脸上笑容僵硬了,她们其实还担心湛非鱼带坏了自家娇养的女儿,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湛非鱼不但在县学读书,还带着两个仆人就敢住客栈里,根本不管什么名节清誉。 可她们这话刚说出来,就被自家老爷狠狠从训斥了一顿,只道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最开始说话的马夫人就是被骂的最凶的那一个,马老爷子当时铁青着脸骂道:“你可知湛非鱼是什么身份?那是顾学士的弟子!你看章知府对她多客气,你竟然还嫌弃她?你拿来的脸?” 马老爷看傻子一般看着珠光宝气的马夫人,“我告诉你如果老大能娶了湛非鱼,那就是我们马家祖坟冒青烟了!你有银子,有银子能进章府的大门?有银子能让明山长亲自来家中见你?” 原本还不服气的马夫人被骂的无话可说,当初大儿子在青涯书院闹出事来,被书院给清退了,一开始马夫人还挺傲气,有银子还怕儿子没地方读书? 可四处碰壁之后,马夫人才知晓原来那些有才学的读书人还真有一身傲骨,说不收就不收,愿意让大儿子读书的私塾那都是些名声不好的,束脩昂贵不说,还学不到什么东西。 马夫人不甘心被拒,可看着孔氏似笑非笑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是不能打扰湛姑娘读书,她可是上泗县的案首。”一个夫人温和一笑的打了个圆场。 湛非鱼若是个好欺负的,估计即便有孔氏的“提醒”在,马夫人她们私下也会去东湖客栈,说不定还把自己儿子给带上,若是能来个私相授受那这亲事就妥了。 可想到秦氏如今的下场,即便财大气粗的马夫人也不敢乱来,湛非鱼出身乡野,但绝不是个好招惹的。 孔氏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马夫人她们打的什么主意路人皆知,若这里不是南宣府,是老爷管辖之地,这些人想死,孔氏才懒得管。 “夫人,老夫人身体有点不适,让夫人过去。”一个青衣褙子的丫鬟低声开口。 孔氏眼底有冷意快速闪过,随即把茶杯放了下来,神色里透着几分担忧,“我家老夫人身体不适,我过去看看。” “章夫人快去吧。” “是啊,章夫人不必管我们,老夫人身体要紧。” 其实这身体不适的如果不是章老夫人,就冲着她是章知府的母亲,她们怎么也该跟过去看看,也算是全了礼数。 可一想到粗鄙的章老夫人,在座的夫人们是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了,谁乐意去捧着一个乡下老太婆,关键还是个不着调的,有时候一句话就让人下不了台。 …… 章老夫人此刻在荷花亭里休息,眼前就是引了活水过来的一池子荷叶,到了夏日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 湛非鱼刚走到九曲长廊,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孔氏,而她身后则跟着黄俪和几位夫人。 原本大家是不想过来的,可黄俪却把话挑明了,只道自己担心章老夫人的身体要过去看看,其他人也只好跟了过来,总不能说自己不担心章老夫人的身体吧。 “小鱼?”孔氏微微一怔。 按理说小鱼这会儿应该和管彤她们一群小姑娘在桃花林里,可转念一想,孔氏心底有了几分猜测,眼神更为柔和。 “章夫人,我随意走了走,刚准备到亭子里休息。”湛非鱼目光从两个青衣丫鬟身上扫过,微微一笑道:“夫人先请。” 孔氏看了一眼长廊尽头荷花亭里的几道身影,温声道:“那就一起吧,我跟着我。” “好。”湛非鱼目光流转便明白过来了,也对,章夫人可是知府夫人,怎么可能被章老夫人和黄俪那拙劣的计谋给算计到。 “湛姑娘也来了,还真是缘分那。”马夫人高声笑了起来,故作亲热的从人群后挤到了前面,这熟络的架势好似她和湛非鱼关系很亲近。 之前在孔氏的介绍下,湛非鱼和各位夫人已经打过招呼了,可也就是问个好,这会看着马夫人还有其他几位夫人过于热情的模样,湛非鱼一愣,难道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行了,先去亭子里吧。”孔氏提醒了一句。 马夫人只想着把湛非鱼订给自家大儿子,自然要紧跟在两人身后,其他几位夫人不甘示弱的也跟了过来。 九曲回廊走到一半时,也不知是谁啊一声叫了起来,“有蛇!” 别看这些夫人平日里把后宅把控的严严实实的,可一听到有蛇,一个个吓的花容失色,场面顿时混乱了。 “小心。”孔氏握住了湛非鱼的手,在身后的人疯狂冲撞过来时,迅速的搂着她贴着木头栏杆站着。 孔氏背靠着栏杆让出路来,不管场面怎么乱,她后背抵着栏杆,看似温和的目光却锐利的看向挤成一团的人群。 扑通一声!落水声响起,黄俪在水里扑棱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掉进来的。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青衣丫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不会游水。”另一个引路的丫鬟急的快哭了,伸手想要拉掉进水里的黄俪,可隔着栏杆根本抓不到人。 而就在此时,从对面林子里突然冲出一道身影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跃入了水中,三两下就游到这边来了。 湛非鱼扭头看着因为落水而惊恐的黄俪,估计她自己都忘记这人是她让柴颐找来的,这会看到有人救自己了,黄俪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别看。”孔氏声音温和,一手却挡在了湛非鱼的眼睛前。 “啊!你放开我……咕噜咕噜……”黄俪攀住了对方的肩膀,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可当那咸猪手摸上自己胸口时,黄俪疯狂大叫起来,随后剧烈的挣扎着。 “我不看。”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只听声音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几位夫人这会已经跑到对岸去了,留在回廊上的几位夫人想要阻止,可黄俪此刻在水中,她们也没办法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男人抱着黄俪沉入到水中。 当水面上有大红色的肚兜漂浮上来时,几个婆子终于赶来了,可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此处不可乱想,没有马赛克。】 孔氏牵着湛非鱼走到岸上,其他人也怕落水又怕有蛇,纷纷小跑过来。 浑身湿透的登徒子已经被两个粗壮婆子给抓住了,黄俪此刻躺在地上,不停的吐着水,又惊又吓再加上剧烈挣扎到了一番,她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湛非鱼看着黄俪明显红肿的带着伤口的嘴唇,不由瞪圆了眼睛,这扯了肚兜不说,还能在水下面把人给强吻了,还啃破了嘴巴? 孔氏带着湛非鱼退到人群外,这才把话给挑明了,笑着道:“管彤若是有你三分机灵我也不用为她操心了。” “是我逾越了。”湛非鱼之前真没想到章夫人会知晓,还做了防备,这会都有点尴尬。 章老夫人被包莲儿搀扶过来,看到地上衣裳不整的黄俪,身体一晃差一点厥了过去,这可是她未来的儿媳妇…… 裙子湿了水,这会已经呈现透明状,而肚兜又被故意扯掉了,躺地上的黄俪明显是露出两点了,虽然在场都是女子,唯一的登徒子还被跪押在地上,可黄俪这名声是彻底没了。 “我要杀了你!”终于有了几分力气,黄俪尖利的叫喊起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疯子一般向着登徒子扑了过去。 可毕竟腿软,抡着胳膊要打人的黄俪直接扑倒在对方身上,而抓着他的两个婆子手一松,男人顺势一搂,乍一看倒像是黄俪在投怀送抱。 明三公子的头顶绿油油了…… 湛非鱼同情的想起远在青涯书院的明三,若是之前,每一年的桃花会,明三公子都会参加。唯独今年,因为要开设技艺书院,明三有了正事,自然没闲情来参加宴会,谁知道就这么悲催。 “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包莲儿也是饱受惊吓,湛非鱼不应该和翼儿在一起? 虽然湛非鱼才九岁,即便和包翼在一起,两人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但包莲儿只想着让包翼偷偷看看湛非鱼身上有没有胎记什么的,如果有就最好了,日后就不怕湛非鱼不嫁给包翼。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让包翼假装醉酒和湛非鱼睡在同一张床上,身为读书人都爱惜羽毛,湛非鱼如果不怕这丑事闹的人尽皆知,那只能和包翼定亲。 “莲儿,扶我去坐一下。”章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尤其是对上孔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章老夫人只感觉两腿发软。 包莲儿何尝不是如此,她也是从章老夫人的话里察觉到了她和黄俪的阴谋,所以她才想着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湛非鱼。 甭管湛非鱼的老师多厉害,也不说湛非鱼多聪明有天赋,在包莲儿看来毕竟是个九岁小姑娘,算计湛非鱼那绝对是以算一个准。 “娘,我扶你过去吧,我看莲儿面色有点发白,别不小心把你给摔了。”孔氏走上前来,快速的扶住了章老夫人的胳膊,双手用力的收紧了几分,根本不容章老夫人拒绝。 孔氏又看向一旁几位夫人,“明三夫人的事还劳烦你们处理一下,我先送我家老夫人去休息。” 之前孔氏离席就是因为丫鬟来回禀章老夫人身体不适,此刻她拿这个当理由,众人自然点头答应,比起黄俪,肯定还是章老夫人的身体更重要。 第157章 变卦发生 ,我去古代考科举 孔氏扶着章老夫人走在前面,湛非鱼和包莲儿跟在后面,其他人则留下来守着落水被救上来的黄俪。 走两步,湛非鱼就抬头对着包莲儿一笑,明明是笑嘻嘻的小模样,却是把包莲儿吓的面色惨白。 “我喝点水缓缓。”坐在凉亭里的章老夫人只感觉头痛胸闷喘不过气来。 一闭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黄俪衣衫不整的模样,又让章老夫人一口气吸不上来,胸口剧烈的潜伏着,她的儿媳妇没有了…… 已经得罪了湛非鱼的包莲儿赶忙挤开了孔氏,殷切的伺候章老夫人喝水,她是怕湛非鱼事后报复,此刻只能死死抱住章老夫人这个救命浮木。 孔氏也不在意,在一旁坐了下来,柔声问道:“小鱼,吓到了吧?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 湛非鱼乖巧的坐在孔氏身边,抬头往黄俪方向看了过去,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想算计章夫人却没想到害了自己。 另一边。 “明三夫人,事已至此,你哭闹也无济于事。”通判钱夫人有些厌恶的说了一句,她右手上三道血粼粼的抓痕,正是刚刚搀扶黄俪时被她发疯给抓伤了,也难过钱夫人语气不善。 “是啊,三夫人,你还是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另一位夫人附和了一句,要不是章夫人离开了,她才懒得留在这里。 黄俪在南宣府的名声可不怎么样,成亲了也不和明三公子好好过日子,还隔三差五的就跑到东湖客栈小住,听说经常有外男偷偷去见黄俪。 这也是因为杏林黄家和青涯书院明家的名声极好,而娘家和夫家都不过问,她们这些外人总不能因为流言蜚语去捉奸吧,但各家的夫人基本不和黄俪来往,怕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黄俪低着头坐在地上,发了一阵疯之后她这会总算冷静下来了,原本高傲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是愤怒是不甘是仇恨。 明明该是孔氏那个老女人落水的!黄俪双手猛地攥成拳头,阴狠扭曲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被两个婆子抓住的登徒子,这是她特意给孔氏找来的街头混混,原本她是打算弄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的。 可乞丐大多数不会游水,而且身体太差,跳到水里估计还没有游到孔氏身边自己就没力气了,最后黄俪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会水的地痞,还特意让他弄个刀片带着,趁着救人的时候拿刀片割断孔氏兜肚的带子。 黄俪唯恐这种程度还不够,又恶毒的加了一句,“既然你会水,到时候就把人拖到水底下,等人快没气的时候多渡几口气,这也是为了救人。” 可黄俪没想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歹毒的算计竟然没害到孔氏那个老女人,反而是自己被人推的落水了。 “我去亭子里休息一下。”黄俪挣扎的站起身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八角亭方向走了去。 这?钱夫人几人对望一眼,莫名的感觉黄俪有些的可怜,甭管这事是意外还是什么,她已经失了名节,这辈子只怕就这样了。 黄俪想干什么?湛非鱼不由提高了警惕,好在亭子里也就她们几个人在。 “你来……干什么……”章老夫人刚感觉气顺了,这会看到黄俪又气的眼前阵阵发黑,这失了名节的女人,白送给她儿子当丫鬟章老夫人都嫌弃。 猛地抬起头来,黄俪阴狠的目光嗜血的盯着仪态端庄的孔氏,“是你,是你害的我!” “三夫人此话何意?”孔氏站起身来,平静如水的目光看向黄俪,眼中却无半点同情之意。 “三夫人怀疑自己落水之事有疑?也对,好好的,九曲长廊上怎么有蛇,三夫人可以报官让衙门来查查,左右就这几个人在,而且那登徒子也被抓住了,一审就清楚了。” 还没等黄俪开口,章老夫人就跟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慌乱的喊道:“不行!” 孔氏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心虚的章老夫人,“娘,你担心官府一查闹大了对三夫人名声不好?” “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然要封口,怎么能报官呢。”章老夫人忙不迭的点头,这会心虚的厉害。 “章夫人,你以为害了我还能让我吃下这个闷亏?”黄俪怒极反笑着,依旧高傲的昂着下巴,她可不是那些逆来顺受的蠢女人,“老贱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黄俪突然发疯一般向着孔氏扑了过来,那狰狞的表情明显要把孔氏给杀了一般。 不远处,钱夫人等人啊一声惊呼出声,震惊的看着发狂的黄俪,难道真是章夫人算计了黄俪? 可想到孔氏平日的行事风格,钱夫人等人立刻打消了这猜测。 秦家已经败落了,青涯书院明家如今是南宣府最大的书香之家,章夫人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算计黄俪,这不是和明家结仇。 孔氏一把推开了扑过来的黄俪,提醒的道:“小鱼,你快躲开!” 被推的一个踉跄,黄俪直接摔在了章老夫人身上,把她给砸的哎呦一声,幸好一旁包莲儿扶了一把,否则章老夫人这把老骨头肯定要摔坏了。 “不帮我,就一起死!”黄俪阴狠的目光看向章老夫人,随后又看了一眼娇娇弱弱的包莲儿,“你不想嫁给章知府?” 呃……章老夫人是被黄俪的威胁给气狠了,偏偏又担心她把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拖下水。 而包莲儿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黄俪再次尖叫着扑向了孔氏,死死的揪住了她的头发。 黄俪失了名节不可能嫁给表哥,如果孔氏这个女人也出了意外,包莲儿眼神一下子变了,随后也向着扭打的两人扑了过去,娇弱的嗓音担忧的响起,“别打了……” 章老夫人看着明显是拉偏架的包莲儿,这真的要? 迟疑了一瞬间,章老夫人也扑了过来,嘴上同样喊着,“都给我住手!别打了!都住手。” 三打一?饶是湛非鱼知道有人无耻,却没想到她们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这分明是要把章夫人置于死地。 孔氏知道黄俪的性子,可她真正失望的是章老夫人这个婆婆竟然也要对自己下毒手。 “贱丫头,让开!”黄俪尖叫着,抬手一巴掌就扇向碍事的湛非鱼。 可惜她小看了个头不高的湛非鱼,虽然是个小姑娘,可她却是练过的,右手精准的抓住了黄俪的手腕,湛非鱼借力一个跃起,一脚踹在黄俪的膝盖上。 呃…… 刚要跑过来帮忙的钱夫人等人错愕一愣,就看到发疯的黄俪被湛非鱼一脚给踢翻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让开!”眼瞅着包莲儿竟然把孔氏往栏杆后的水里推,湛非鱼直接抓住她的发梢猛地一扯。 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包莲儿只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一屁股墩的摔坐在地上,可还不等她缓解痛苦,湛非鱼一拳头挥了过去,被打中太阳穴的包莲儿身体一晃昏过去了。 “娘,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孔氏总算得空抓住了章老夫人的手,怒视着对方,她想到黄俪会疯狂,可孔氏没想到自己婆婆竟然狠毒到这种程度。 “我……”披头散发的章老夫人傻眼了,之前她还能说是拉偏架,可这会黄俪死狗一般趴地上,包莲儿也昏过去了,她抓着孔氏不放手算怎么回事。 “哎哟,我的喘不过气来了……”章老夫人赶忙坐了下来,身体往后一靠,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咔嚓声响起,章老夫人只感觉背后的栏杆晃了晃,尔后身体失控的往后倒了去,“啊……” 孔氏见状第一时间就抓住了章老夫人的扑棱的胳膊,可她力气并不大,而章老夫人往后跌了去,这下坠的力量一下子把孔氏也扯的往后跌。 “小心!”湛非鱼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立刻伸手去帮忙,可下坠的力量大的惊人,湛非鱼还没来得及反应,连同孔氏就都被章老夫人给拽了下去。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湛非鱼掉进水里后,有那么一瞬间湛非鱼感觉自己和明三一样够倒霉,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啊。 靠!在水中不能说话的湛非鱼瞪圆了双眼,不远处,章老夫人估计是吓狠了,竟然八爪鱼一般死死的抓住了孔氏,双腿还胡乱的踢着。 孔氏原本也会水,可架不住章老夫人这把揪着她不放,孔氏被拖累的呛了好几口水。 湛非鱼刚要游过来帮忙把章老夫人给打晕过去,可余光一扫,竟然看到水底藏了人,这一瞬间,湛非鱼是真的怔住了。 藏在水底的杀手估计也没想到会一下子掉下来三个人,他的目标是孔氏,可刚要凑过去,章老夫人那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挣扎,愣是让杀手近不了孔氏的身。 而这会儿,杀手也看到了湛非鱼,一瞬间,杀手立刻向着湛非鱼游了过来。 扑通一声,又是落水声响起,何生跳到水中之后,立刻就寻找湛非鱼的身影,他也没想到短短一瞬间的变故,湛非鱼竟然落水了。 一时之间,杀手、湛非鱼、何生呈三人鼎足之势,估计是知道何生的身份了,杀手第一时间就逼近了湛非鱼。 不要!满脸惊恐之色,湛非鱼扑棱着身体似乎想要逃走,可她这小身板哪有杀手快。 一瞬间,杀手的就抓住了湛非鱼的手腕,猛地一个用力把人扯到了身边,而只要扭断湛非鱼纤细的脖子…… 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儿,湛非鱼双手猛地要推开对方,而就在同时,右手的利刃瞬间迎着杀人的脖子划了过去。 鲜血瞬间染红了周边的水,杀手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一掌拍向湛非鱼的脸,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可惜何生已经游过来了,一脚把人踢出去的同时,快速把湛非鱼拉到自己身侧,唯恐水下还有第二第三个杀手。 湛非鱼拉了拉何生的胳膊,指向旁边的快溺水的孔氏。 被章老夫人这边死死纠缠着,孔氏无法挣脱,这会已经连浮出水面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生戒备的往水底看了看,随即和湛非鱼游了过去。 一掌劈晕了章老夫人,何生抓住她浮出水面,而湛非鱼则快速的推了孔氏一般,估计是求生的欲望强烈,孔氏凭着一股子力气也跟着浮出了水面。 咳咳!湛非鱼也顾不得脏了,一屁股坐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直接躺下去的孔氏笑了起来,“夫人,你还好吧?” “没事。”孔氏真的是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部署好了一切,唯独没想到章老夫人和包莲儿竟然会对自己下手,今日若不是小鱼舍命相救,孔氏知道自己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中的杀手给抹脖子了。 “阿生还挺机灵的。”看着在另一边上岸的何生,湛非鱼咯咯笑了起来。 虽然和生死比起来,名节不算什么,可何生远远的避开了,章夫人这边至少也没人能说嘴了。 孔氏扭过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夫人客气了。”湛非鱼不在意的开口,老师和章夫人的父亲是莫逆之交,而且章知府对自己也多番照顾,湛非鱼肯定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她知道何生在暗中守着,只是她没想到水底下竟然还藏了杀手。 …… 一场桃花会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来,估计谁也没心情给自家孩子相看了,早早的就散了。 东湖客栈。 何暖满脸自责的看向端着碗喝汤药的湛非鱼,三月的水还是有些冷,她也是担心湛非鱼会染上风寒,毕竟马上就要府试了。 “阿暖,你别自责,说起来是我大意了。”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空碗,“就冲着这又苦又涩的汤药,我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落水。” “我该守着小姐的。”何暖回了一句。 下一次甭管是什么规矩,她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姐身边,若不是小姐有几分身手,今日的杀手只怕就得逞了。 另一边的青涯书院。 同样得到消息的明三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明山长和明老夫人,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真要干点实事,明三才知道什么天赋才情是屁用都没有,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黄俪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三弟,这事是意外。”殷元惠平日里是不喜欢黄俪这个弟媳,但这事说起来也是黄俪倒霉,如果三弟要休妻的话,那黄俪真没活路了。 第158章 自请下堂 ,我去古代考科举 明家后院。 “滚开!你是怎么安排的?”黄俪猛地一巴掌扇在了鲁嬷嬷脸上,狰狞的脸因为愤怒不甘而扭曲起来。 “老奴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被打的鲁嬷嬷脸颊早已经红肿起来,之前在马车上她就被黄俪扇了好几个巴掌,为了让她消气,鲁嬷嬷也不敢上药。 “你不知道?”声音尖利刺耳,黄俪一把抓住了鲁嬷嬷的衣裳,发疯一般吼了起来,“明明该是那个老女人掉水里的!” 鲁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求饶。 发泄了一通,黄俪这会也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后,看了一眼窗户外,“嬷嬷,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黄俪的计划先毁掉孔氏的清白,逼得她不得不被章知府休弃,之后她再和明三和离嫁给章知府,可如今这计划是绝对不可能了。 “夫人,不如就暂时留在明家,等风声平息之后再谋算。”鲁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虽然夫人失了名节,可明家却不是那等刁钻刻薄的人家,必定不会因为“意外”休妻。 黄俪阴沉着脸没开口,她嫁给明三和守活寡没什么不同? 明家虽然也是书香之家,可毕竟只是开书院的,不清贫却也不是大富大贵,除了每月的月银之外,也就每年年底分给各房一千两银子。 这银子看着多,可明三却也拿五百两花销,就剩下五百两给黄俪,而她大手大脚惯了,每季度都要做好几套新衣裳,更别提整套的珠宝首饰,五百两根本不够用,黄俪只能用自己的嫁妆来贴补。 之前黄俪还会娘家抱怨过,想让黄家大夫人和她娘来明家讨个说法,凭什么给这一点银子,又不是打发叫花子!放眼南宣府,哪家的夫人还需要用自己的嫁妆来买衣裳首饰的。 可惜大夫人也好,黄俪她娘也罢,两人不但没帮她讨回公道,反而把黄俪说了一顿,毕竟明家这样已经是极其厚道了,没有分家一年还额外给一千两的银子,明三这个丈夫也只拿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了黄俪,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真的是贪心不足。 “夫人,喝点茶,你嗓子都哑了。”鲁嬷嬷看黄俪冷静下来了,这才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 喉咙的确干哑的冒火,黄俪一仰头咕噜咕噜把一杯茶喝光了,这才冷声道:“不,这一次如果不离开,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当初谋划一番嫁给了明三,可却是什么都没捞到,没银子没地位没权势,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黄俪这才想着二嫁。 而经过桃花会落水一事,如果自己不离开明家,外人只会说明家和善宽容,以后自己再和离,估计吐沫星子都能把自己淹死。 黄俪落了水,脑子里的浆糊像是被冲洗掉了,人反而变的精明了。 “夫人?”鲁嬷嬷有点傻眼,夫人现在可是声名狼藉啊,这要是离开明家了,那只能回娘家待着。 黄家肯定会收留夫人,可没出事之前夫人的名声就差,如今更别提了,难道留在娘家当一辈子老姑娘? “你个蠢货!”黄俪怒视着鲁嬷嬷,自己身边怎么竟然这般没用的老婆子,“我出事了,章老夫人可是帮凶,如果不能嫁给章知府,我就大闹府衙!” 黄俪眼神狠厉了几分,她已经决定以此要挟让章知府娶自己,当不了正妻她也要当个平妻!除非章知府不顾他母亲的死活,毕竟这事章老夫人脱不了干系,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鲁嬷嬷总算是听明白了,不由一喜,随即奉承起来,“夫人你说的对,章知府为了自己的官声,肯定要娶夫人你进门,即便是个平妻,可章夫人那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日后等夫人生下儿子,这章府就是夫人你说了算!” …… 秦氏被下了大狱,直接拖累的便是秦家,而黄家因为和秦家是姻亲关系,再加上狄连川是黄家的药师,因此黄家的声誉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所以这一次的桃花会,黄家并没有女眷参加。 等消息传回黄家之后,二夫人一下子慌了,“这可怎么办?怎么会有登徒子出现?” “行了,别瞎想,我已经让人去备马车了,我们马上去黄家。”大夫人想到黄俪就头疼。 “好。”二夫人慌了神,抓住大夫人的手直点头,她性子绵软,黄家又没有那些肮脏事,所以二夫人遇到事就六神无主了。 知道黄家两位夫人来了,明老夫人和殷元惠并不诧异,婆媳俩直接到了垂花门处迎接着。 “这事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明老夫人代表明家表明了态度,黄俪再不讨喜,那也是明家的儿媳妇。 “多谢老夫人。”二夫人哽咽的道谢,来的路上大嫂说了明家不会不会苛责俪儿,可身为母亲二夫人哪有不担心的,直到此刻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明老夫人安慰的拍了拍二夫人的胳膊,她的长媳和二夫人还是同岁,老夫人看她也就跟晚辈一般,可惜儿媳妇半点不像她娘这般柔和。 殷元惠招呼着大夫人往后院走,她是爽利的性子,说话也直接,“之前我已经问过三弟了,他并不在意,也不会因此休妻。” “这些年都是俪儿不懂事,也是你这个当嫂子的不计较。”明家大夫人感激的开口,也是明家家风好,否则就俪儿这般闹腾的性子,这要是她儿媳妇,大夫人都受不了。 身为黄俪的大丫鬟,翠竹早就在院门口守着,见到来人后,对着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迎接上去,“奴婢见过老夫人……” 小丫鬟忙不迭的跑过来回禀,“鲁嬷嬷,老夫人她们来了,黄家大夫人也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备茶。”鲁嬷嬷打发走了小丫鬟,这才往内室走了进去,“夫人,老夫人她们都来了。” 半靠在床上,黄俪点点头,“扶我起来吧。” 半晌后,连接卧房的小厅里,黄俪有些嫌恶的看着抹着眼泪满脸感激的黄二夫人,这般没用的女人竟然是她的娘,但凡她厉害一点,自己也不用苦心竭力的为自己打算。 “俪儿,你怎么了?赶快像你婆母道谢啊。”二夫人催促的看着沉默的黄俪,恨不能代替她道谢,出了这样的事,夫家不但不会苛责,反而如此包容,这般好的婆家去哪里寻。 明老夫人和殷元惠并不在意黄俪会不会感恩,她往日没少闹腾,如今出了事,明家也不会落井下石,这是明家的家风家教,即便这个儿媳妇不是黄俪也一样。 “俪儿!”大夫人语调加重了几分,明家大度可她不能不感恩,俪儿也是命好,但凡换个婆家,估计都能把她直接病死。 沉默许久的黄俪突然开口:“出了这样的事,我已经没脸留在明家了,我自请下堂,娘,大伯母,如果黄家容不下我这个归宗女,我就在外面寻个小院子住。” 之前黄俪陪嫁也有的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只是她花销大把院子给卖了。 什么?在座的四人都以为自己听岔了,她竟然会自请下堂? 二夫人蹭一下站起身来,情急的一把抓住了黄俪的胳膊,“俪儿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受了惊脑子有点糊涂,这话怎么能说!” 即便是和离,她日后要怎么办?难道一直留在娘家。 可如果二嫁的话,二夫人这个亲娘都不敢说自己女儿好,再说二嫁的夫家哪有明家这般和善,俪儿的性子嫁进去了,肯定是鸡犬不宁。 “娘,你抓痛我了。”黄俪一把甩开二夫人的手,揉了揉胳膊,斩钉截铁的道:“娘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和离了,谁劝都管用!” 任性的丢下话来,黄俪直接起身进了内室往床上一躺,根本不管外面婆家和娘家的人。 按照三弟妹的性子,她不应该死皮赖脸的赖在明家不走吗?殷元惠有点傻眼了,错愕的往内室方向看了看,难道是掉水里沾上脏东西了? 看着二夫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夫人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向着明老夫人道:“这个侄女被我们惯坏了,平日里给老夫人你们添了诸多麻烦,我看俪儿这一次倒是有点担当了,不如就让她娘留下来小住两天,毕竟在桃花会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也好。”明老夫人笑着答应下来。 不和离不休妻是明家厚道,但如果黄俪真的要走,明老夫人也不会把人强留下,说到底她更疼爱的还是明三这个小儿子,这些年夫妻俩相敬如冰的日子,明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 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明家的事,第二天一早则是去了章府探望章夫人,比起落水的惊吓,水中藏着一个杀手那才是真的吓人。 “小鱼,你来了。”这一次是章管彤亲自过来接人的,感激的握住了湛非鱼的手,“我都听娘说了,要不是你,我娘就危险了。” 章管彤性子有些怯弱,说到底还是因为章老夫人太闹腾,她虽然斗不过孔氏,可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 章管彤自幼聪慧,懂事早记事早,她很敏感,尤其是章家就她一个孩子,还是姑娘家,所以每一次章老夫人以此刁难责备孔氏断了章家的香火,再看着夹在中间为难的章知府,章管彤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从三四岁开始她便背负了这样的愧疚,几年下来性格里就带着几分自责和怯弱,总认为是自己导致章府家宅不宁。 “管彤姐不必客气。”湛非鱼并不意外这一次没看到章老夫人,也没看到包家姐弟俩,估计都没胆子出来。 孔氏昨晚上有些低热,喝了药已经没事了,只是头还是有点昏沉沉的,其他要探视的帖子都被回绝了。 “管彤,你不是说给小鱼煮一壶果子茶,快去吧。”孔氏把章管彤给支走了,想到昨日发生的一幕,不由的感慨,“管彤若是像你三分,我以后也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夫人可以寻个师傅教导管彤姐,学点防身的功夫,不能能在遇事的时候自保,而且也能让管彤姐性子变得强硬一些。”湛非鱼笑着建议,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成亲之后只能守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嫁得好也就罢了,这如果是遇人不淑,不但要应付相公,还有那些小妾,更别提婆婆妯娌小姑子。 按照湛非鱼的想法,那就是一力降十会!甭管日子过的好不好,至少不能被人给欺辱了,真碰到不长眼的,揍了再说! “这?”孔氏迟疑了一下,想到湛非鱼昨日一脚就把黄俪给踢翻在地,一拳头就把包莲儿给打晕了,那干净利落的身手着实让人震惊。 至于水中藏匿的杀手,落水后孔氏被章老夫人缠住了差一点溺水而亡,再加上杀手在她的身后,水中光线昏暗,孔氏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也好,等府试之后我就让给管彤找个女师傅!”孔氏想通了,神色便轻缓了许多,这才继续道:“昨日那登徒子已经招供了,是黄俪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柴颐是冒充黄俪的小厮去找的人,并不敢说孔氏的身份,否则就算给五百两银子,这混混也不敢对知府夫人不轨。 他躲在林子里,看到有人落水了就跳进水里,一切都是按照柴颐的吩咐行事的,五十两银子也被捕快在他家床底下找出来了。 “至于我家老夫人。”孔氏是真的把湛非鱼这个救命恩人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也不管什么家仇外扬了,“老夫人一直想把我给休了,我也是将计就计罢了,只图日后一个清净。” 湛非鱼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真休了章夫人,章大人估计这辈子以就当个四品知府了,想升迁?真当孔家人是吃素的。 可惜这个到底章老夫人不会明白,她只会认为是孔氏生不出儿子还死扒着章知府不放。 孔氏本来打算用这个把柄威胁章老夫人,可谁曾想八角亭的栏杆断了,导致她们都落了水,这也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等章管彤送了煮好的果子茶后,三人喝了茶,吃了糕点,气氛倒也和乐,直到章知府过来了,孔氏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谁让从犯是他老娘。 章管彤虽然心疼章知府这个父亲,可孔氏回来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她了,章管彤因为章老夫人也有几分迁怒到章知府身上。 “父亲。”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章管彤乖巧的坐在孔氏身边。 自知理亏章知府很是无奈,偏偏一旁湛非鱼还偷着乐,让章知府是里子面子都丢了,“小鱼,府试在即,既然来了不如到书房来,本府刚好有时间考校一下你功课。” “多谢大人。”湛非鱼哪有不从的道理。 看着离开的湛非鱼,章管彤脸上露出失望来,她闺中密友也有几个,可唯独只见了几面的湛非鱼处的最好。 “那么喜欢小鱼?”孔氏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嗯,小鱼懂得多,说起来她身份比我还高一些,可小鱼一点架子都没有。”章管彤在南宣府也有几个手帕交,可她们多多少少会捧着她,毕竟她父亲是知府,她母亲出身孔氏。 和湛非鱼在一起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两人什么话题都能聊,也不担心说错话得罪了对方,再加上湛非鱼的性格正是章管彤所喜欢的。 孔氏能明白女儿的心情,笑着道:“等过几日娘给你寻个女师傅,你跟着学点防身的功夫,等院试之后小鱼应该会来南宣府读书,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多见面了。” “真的?”章管彤喜悦万分,她喜读书,只是因为章老夫人的闹腾,只能请了夫子在家,即便这样,章老夫人还经常捣乱,若是能和小鱼一起去书院读书,章管彤不由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第159章 陈家算计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59章 书房。 考校了一番功课后,章知府目光复杂的看着湛非鱼,“水中的那个杀手查不到身份,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基本而言这种就是大家族秘密培养出的死士,湛非鱼点点头问道:“他手中那把匕首找到了吗?” “已经从水底捞了出来,也只是寻常武器,同样没有标记。”这丫头是个读书人那,可她竟然一刀子把杀手给抹脖子了。 章知府忽然庆幸自家夫人当时因为溺水已经神志不清了,否则看到那一幕,估计就没办法正视这丫头了。 “不过那栏杆是被利器割断的,人靠上去后稍微用力就会掉下来。”章知府儒雅的脸庞冷沉了几分,“基本可以判定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秦家败落后,整个南宣府基本在章知府的掌控之下,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可如果这个时候章老夫人落水而亡,章知府肯定要丁忧。 即便圣上夺情,但守孝一年是肯定需要的,一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章知府声音冰冷了几分,虽然杀手身上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陈家所为。 湛非鱼回想昨日水下惊险的一幕,看着面露杀气的章知府,“可我感觉杀手的目标是章夫人。” 半晌后,怒喝声陡然响起,暴怒的章知府倏地站起身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你确定没看错?” 得,陈家捅马蜂窝了!湛非鱼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老夫人落水后抓着夫人不撒手,两人当时都溺水了,杀手在夫人身后,几番要上前,可因为老夫人挣扎的太厉害,反而阻止了他的动作。” 湛非鱼看着眼神越来越狠厉的章知府,继续道:“他的目标一直是夫人,如果是老夫人的话,完全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 沉默了半晌,章知府总算冷静下来了,认同的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即便我丁忧了,以顾学士在朝中的地位,这南宣知府的位置轮不到陈家插手。” 顾轻舟完全可以派一个心腹手下过来接替章知府的位置,而且陈家此举却是犯了规矩。 朝中官员之间多有明争暗斗,可也没有哪家会一言不合就派出死士杀手,这样一来那朝堂岂不是要大乱? 圣上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旦派禁龙卫来调查,陈家绝对得不偿失。但如果是孔氏溺水而亡,那么背黑锅的必定是黄俪和章老夫人。 到时候孔家第一个不会放过章知府,而且章知府肯定要再娶,这人选说不定就是陈家安排好的,距离后院失火的日子也不远了,而陈家可以轻而易举的重新掌控南宣府。 想到这里,湛非鱼好奇的目光刷一下落在章知府的脸上,章夫人当年选择了寒门出身的章大人,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章知府这张脸。 饶是章知府年过四十,身为一方父母官,不由尴尬的斥了一句,“你这丫头胡想什么。” “大人,我先回去了。”湛非鱼憋着笑,决定离开之前一定要告知孔氏一声,毕竟陈家都盯上知府夫人的位置了。 “管家送客!”章知府高声开口,却是一眼看穿了湛非鱼的打算。 “我和夫人还有管彤姐告别一声再走。”跨过门槛的湛非鱼抢先回答,对着一旁的老管家咧嘴一笑,拎着裙摆就咚咚咚往后院方向跑了去。 呃……老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眨眼就没了踪影的湛非鱼,回头看向章知府,“老爷,这?” “这丫头。”章知府不由笑了起来,这是去后院告状去了。 湛非鱼并没有真和孔氏说什么,告别之后在章管彤的陪同下上了马车离开了章府。 等到晚上,章知府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下,却是把孔氏给气狠了。 被觊觎了知府夫人的位置不说,还想要她的命,孔氏迁怒之下直接把章知府赶去前院睡了。 “娘,你和爹?”得到消息的章管彤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章管彤担心孔氏又和以前一样,因为章老夫人而和章知府置气,毕竟这一次章老夫人的确太过分了,竟然联合黄俪一个外人谋害章夫人这个儿媳妇。 “彤儿,快到床上来,今晚和娘睡。”孔氏笑着看向头发都散开的女儿。 等章管彤也上了床,孔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冷静,不可如此慌乱。” “娘,我知道了。”章管彤点点头,刚刚她已经休息了,太过于担忧之下连丫鬟嬷嬷都顾不上,穿上鞋就跑过来了。 孔氏并没有隐瞒,有把陈家的算计告诉了章管彤,看着震怒的女儿,温声继续道:“陈家这算计不可谓不精妙,娘死了,你爹和你外祖父舅舅们肯定要追查,可最终结果却是黄俪和你祖母算计我。” “而你娘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只是谁也没想到你祖母会意外落水,娘因为救人最后溺水而亡,谁也想不到这其中有陈家的暗中操控。”在陈家的算计里,自己不过是捕蝉的螳螂,孔氏也第一次意识到后宅女子的眼界太过于狭窄。 “到时候外祖父和大舅舅肯定会迁怒到父亲身上。”章管彤面色苍白,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祖母再可恨,但也是父亲的母亲,父亲肯定要护着祖母,那势必要和外祖家交恶,原本和睦的一家瞬间分崩破裂。 “别怕,娘不是好好的。至于陈家,仗着大皇子就敢如此算计我,当我孔家朝中无人吗?”孔氏安抚的搂紧怀里的女儿,姣好的面容里却有怒意闪过,孔家不能对大皇子动手,难道还对付不了陈家吗? 若是没有湛非鱼和何生横插一脚,孔氏落水溺亡后,场面必定混乱,而陈家的人就可以趁机把栏杆这个铁证给销毁,到时就不怕任何人调查。 一想到差一点就失去了母亲,章管彤双手用力的抱紧了孔氏,“娘。” “彤儿,你明白了吗?有时候你息事宁人,却只会让人得寸进尺,甚至痛下杀手!”孔氏趁机教导女儿,自己对家中那老夫人太过于仁慈了! 等章管彤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孔氏这才道:“你看小鱼当初为了读书,被过继出来,和她父亲也一度决裂,但如今你再看看,又有谁敢拿这些事来说嘴,用孝道压制她?” “彤儿你性子太绵软,人活一世,何必顾虑那么多?流言蜚语又如何,你是孔家的外孙女,是章知府的千金,日后你父亲若是升迁,你的地位会跟着水涨船高,你该任性的时候就任性,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说,至于背后的诋毁议论,又何必在意?” 沉默半晌后,章管彤点点头,柔和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坚韧,“娘,我记住了。” …… 清晨,东湖客栈。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清朗的读书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何暖把早膳摆到了桌上,刚走出小厅就看到何生领着明三公子进了院子,这让何暖不由诧异一愣,这刚辰时啊,哪有这么早登门的。 等湛非鱼过来时,就看到明三一脸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锦袍上都是褶皱,眼底泛着红血丝,好似被人给蹂躏了,“你这是一夜没睡?” “我……”明三刚开口,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好在他在湛非鱼面前早就没了形象,这会也不尴尬。 湛非鱼坐了下来,笑道:“阿暖,再添一副碗筷。” 两人都饿了,即便有话要谈却也要先填饱肚子。 两刻钟之后,吃饱喝足的两人直接去了东湖边的亭子里坐着。 “难道黄俪还打算赖在明家?”湛非鱼估计也就这事才能把风流不羁的明三公子折腾的不人不鬼的。 “恰恰相反,她主动要求和离!”明三瞄了一眼诧异的湛非鱼,也不隐瞒,毕竟她当日就在桃花会上。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和离,但除了她的嫁妆全部带走之外,让明家补偿她一万两银子,没银子就用铺子或者庄子来抵。”明三简直想剖开黄俪的脑袋,她失了名节凭什么让明家补偿银子! 其实明山长和明老夫人都知道落水一事有猫腻,可黄俪落水已经是既定事实,若是再和离,不亚于逼死黄俪这个儿媳妇,可他们也没想到黄俪自请下堂,却索要万两白银。 同情的看着抓狂的明三,湛非鱼想想黄俪那性子,一旦闹腾起来,除非把她给打晕了,否则绝对是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明山长答应了?”湛非鱼笑了起来,同情的看着忿忿的明三,“那就当花银子买个清净,难道还真打算和她纠缠一辈子。” 明三才高八斗、风流潇洒,他这辈子只在顾学士那里碰壁了,之后又被湛非鱼这小丫头给蔑视了,如今却要把黄俪给添上。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明三想想就怄的慌,没好气的瞪着幸灾乐祸的湛非鱼,“你给我说说桃花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三也派人打听了,只知道是九曲长廊上有蛇,一群人慌乱推挤之下,黄俪落了水,之后被登徒子给轻薄了。 但之后黄俪却发疯一般找章夫人闹事,当时亭子里只有章老夫人和湛非鱼几人在,外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因为章老夫人她们落水了,明三也不方便打听,这不一大早就来找湛非鱼了。 湛非鱼发现自己是低估了黄俪无耻的程度,她竟然还敢用和离当条件要求明家补偿银子,说是放明三自由,她只怕还打算和离后嫁给章知府。 片刻后,听完湛非鱼的话,明三整个人被雷劈中一般,呆愣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这是疯了吧?章夫人出自孔家,而且她都失了名节,章知府脑子进水了才会让她进门!” “这事有章老夫人也参与了,黄俪估计认为这就是把柄。”湛非鱼无奈的一耸肩膀,她也想不通黄俪的脑回路,估计是嫌弃明三公子徒有虚名,所以她才会盯上章知府。 蹭一下站起身来,明三狠狠抹了一把脸,这破事如果不处理好,估计明家就和章知府结仇了,“我这就去拜访章知府!” 刚转身要离开,明三突然一把抓住湛非鱼的胳膊,“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湛非鱼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抬手比了比自己的个头,理直气壮的表明身份,“我还是个孩子,我还要读书,这种事你拖着我合适吗?” 和离也好,再嫁也罢,左右不适合一个九岁小姑娘掺和,湛非鱼是喜欢看热闹,可情情爱爱的事她没兴趣。 “不行,你一定得去!”明三铁了心了,突然弯下腰一把就将湛非鱼给抱了起来,笑的无比嘚瑟,“最多半个时辰,不耽搁你读书!再说过府试是妥妥的!” 被强行绑上了马车去了府衙,湛非鱼决定当个哑巴,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处理完手头的公文后,章知府搁下笔,这才看向明三,“三公子有何事要见本府?” 黄俪不做人,明三也不替她遮掩,就把她自请下堂的事大致的说了一下,“大人,我回去之后就会写和离书,她只怕会来找大人。” 章知府表情僵硬了几分,只要明家给了一万两银子,明三倒是解脱了,但这麻烦事却会落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这其中还有章老夫人的掺和。 好在章知府昨晚上去见了章老夫人,也仔仔细细的询问过了,章老夫人和黄俪的密谋外人并不知晓,而且除了口头约定之外,章老夫人也没有把柄在黄俪身上,所以章知府倒也不怕黄俪闹事。 …… 章知府表情僵硬了几分,只要明家给了一万两银子,明三倒是解脱了,但这麻烦事却会落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这其中还有章老夫人的掺和。 好在章知府昨晚上去见了章老夫人,也仔仔细细的询问过了,章老夫人和黄俪的密谋外人并不知晓,而且除了口头约定之外,章老夫人也没有把柄在黄俪身上,所以章知府倒也不怕黄俪闹事。 第160章 冤家路窄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60章 黄俪最终还是和离了,带走了一万两的银子当补偿,这消息传出之后,也没人认为明家做的过分,毕竟黄俪失了名节。 当然最主要的是黄俪名声太差,她和明三公子也没多少夫妻感情,更是隔三差五的小住东湖客栈,据说还幽会外男,如今和离了那才正常。 “虽然明家厚道给了那么多银子,可一个和离的女子,又失了名节,还没个孩子傍身,这以后的日子啊。”说话的妇人一脸唏嘘,说到底这世道对女子还是太苛责了。 “我小姑子夫家的三妹妹不是嫁到了黄家,我听说是黄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和离,明家本没这个打算。”有知道内情的夫人这么一说,原本坐一起小聚喝茶的几位夫人都诧异一愣。 “不是吧,黄俪她会这么好心?”这声音明显带着怀疑。 黄俪虽然比她们小十来岁,可只要出嫁了,大家的圈子相同,彼此接触过几次,就没谁受得了黄俪那眼高于顶的性子,跋扈又张扬,看不惯谁直接恶言相对,要不是因为明家和黄家,谁惯着她。 “当日九曲长廊上突然有蛇,还有那登徒子是怎么混进来的,说是意外,可这实情?”这话说一半藏一半,可大家都是深谙内宅争斗的夫人,立刻都明白过来了,再想到黄俪后来冲着章夫人发疯,这难道是害人不成终害己? 牵扯到知府夫人,大家相觑一笑,都端起茶杯品起茶来,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管南宣府的局面如何变化着,随着府试的到来,湛非鱼每日都是在东湖客栈用功读书。 早膳后,半个时辰诵读经史子集各类圣贤书,之后再用半个时辰来学习顾学士从京中送过来的优秀文章,从文章结构到立意到用典,一一分析,精妙在何处,不足在哪里,该如何修改。 等到午休之后,湛非鱼临帖半个时辰,然后燃了香计时写文章,每日一篇时文,之后再修改誊抄,而初稿和修改后的文章都要送去京城给顾学士批阅。 到了晚上,因为没有文采,所以还需要诵读经典的诗赋和大庆朝诗词选集,套用顾学士的话多读多背,总能写出诗来。 因为府试还会考诏、诰、表等公文,所以湛非鱼晚上还需要学习公文的写作,如何开头,如何结尾,特定的用词…… “小姐,还有五日便是府试了,不如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何暖看着面颊有些清瘦的湛非鱼,也真切的明白到读书的苦,外人知道小姐有天赋,却不知小姐付出了多少。 “都快府试了?”湛非鱼看了一眼窗户外,四月的阳光明媚,庭院里枝繁叶茂,已然不是阳春三月的景象。 活动了一下久坐导致的僵硬身体,湛非鱼笑着道:“上一次听三公子说铜鼓巷那家饺子口味正宗,听说旁边还有卖葫芦鸡的,我们晚上就出去吃。” 闭门读书不知岁月长,等走在街市上看着三三两两结伴而过的读书人,湛非鱼才再次意识到府试在即,南宣府下辖各县通过县试的读书人都已经到了南宣府,都在等着五日后的府试。 铜鼓巷。 “这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陈胖子火大的把手里的筷子一丢,“拿出去喂狗,让大师傅亲自给我做!” “陈少爷,大师傅这个时间点正忙着。”店小二陪着笑脸,可眼底却有不屑一闪而过,这陈胖子还以为他是过去的陈家少爷吗? 这鸡虽然不是大师傅亲手做的,但也是大师傅的秘方,是闻名南宣府的葫芦鸡,还喂狗?“你说什么?”蹭一下站起身来,陈胖子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襟,怒声骂了起来,“把李风给老子叫来!我看他这铺子是不打算开了。” 以前都是去楼上的雅间,吃大师傅亲自做的葫芦鸡,可今儿没雅间陈胖子都没计较了,毕竟府试在即,南宣府的读书人骤增,闻名而来的客人也多了。 可竟然还敢把打发客人的葫芦鸡端给自己,陈胖子气的差一点把这铺子给砸了。 柴颐站一旁没说话,视线隐晦的扫了一眼四周。 看着仗势欺人的陈胖子,大堂的客人都面色不悦,若不是陈胖子衣着华贵,而他们不敢也不想惹事,估计这会都要路见不平了。 “陈老弟,是不是我家这活计粗手粗脚招待不周?”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李家大爷快步从后堂走了过来,对着陈胖子拱拱手,随即斥责一旁的店小二,“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把窗边两张桌子收拾一下。” “是,东家。”店小二知道东家给自己解围,一溜烟就跑走了。 陈胖子满是肥肉的脸上怒气未消,“你这伙计竟然敢让我吃这猪食!这明显就不是大师傅烤的葫芦鸡。” “这几日客人太多,大师傅累到了,老弟你也知道我家大师傅那脾气上来了,谁的账都不买。不过这葫芦鸡都是大师傅的秘方,也是大师傅在后厨看着做出来的,口感至少有九成相似。”李家大爷脸上满是热络的笑,三言两语的就把陈胖子的火气给化解了。 “打扰诸位用餐了,掌柜的,给每桌客人送一碟油炸花生米,还请大家多包涵。”李家大爷对着大堂的客人拱手致歉。 毕竟陈胖子之前那话太侮辱人,喂狗?猪食?若不是看在陈家的面上,李家大爷估计都能把人打出去,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东家客气了。” “哈哈,多谢了,这花生米配酒那滋味绝了。” 大堂的客人纷纷回以笑容,毕竟话说的难听的是陈胖子,这样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到处都有,说白了不过是投胎投的好。 湛非鱼和何暖刚跨进门,店小二就迎了过来,“两位姑娘,今儿客满了,要不两位姑娘多等一下,好几桌客人马上就吃好了。” “我们去隔壁吃饺子,可以把葫芦鸡送过来吗?”湛非鱼往大堂瞅了一眼,果然是坐满了,而葫芦鸡的香味也飘散过来,本来不太饿,这会却是饥肠辘辘。 “好的,那请二位姑娘稍等片刻。”店小二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他最怕遇到陈胖子那般不讲理的客人。 李家大爷刚从后堂走出来,眼尖的看到门口的湛非鱼,“湛姑娘?” “不知阁下是?”湛非鱼疑惑的看向对方,确定不是认识的人。 “我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湛姑娘楼上请,楼上的雅间空出来了。”李家大爷态度殷切起来,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知府章大人的贵客,若是能交好,自己何必怕陈胖子。 陈胖子本来都吃的差不多了,他这段时间是焦头烂额,陈家生意不是被官府的捕快来差,就是有地痞无赖闹事,之前有生意往来的几个商贾不是要提价就是不打算续约了,陈老爷子直接病倒了,这不家里的生意都让陈胖子接手了。 原本他还挺高兴,当家做主发号施令时可威风了,可破事太多,陈胖子感觉自己都被折腾瘦了,突然想吃葫芦鸡,这才抽空过来,却只能和这些穷酸坐大堂里吃。 “少爷,我们该还去了,还有不少账……”柴颐话音一顿,表情诧异的看向陈胖子身后。 “不行多花点银子,不就是找几个账房,呸,真当他们走了我陈家的铺子就开不下去了!”陈胖子满脸怒容,几个掌柜的不干了,连账房先生也辞工了,气的陈胖子差一点带着家丁护院打上门去。 可却被柴颐给拦下了,以前打也就打了,不过是多花点银子了事,可如今章知府死死盯着陈家,陈胖子一旦犯事,估计就是牢狱之灾。 陈胖子抱怨的话刚说完,转身一看,顿时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李家大爷正引着湛非鱼往楼上走,李记最出名的就是大师傅秘制的葫芦鸡,二楼其实是李家大爷自己休息的地方,东边临窗的位置隔出了一间雅间,用来招待贵客或者朋友。 这也是陈胖子今儿没坐到雅间却没发火的原因,毕竟就这么一间房,可这会看到湛非鱼上楼了,新仇旧恨蹭一下涌了上来。 “站住!”陈胖子怒喝一声,迈着粗壮的双腿咚咚咚的走了过来,怒指着湛非鱼对着李家大爷质问,“你不是说雅间有人了?这是什么意思?姓李的,你不知道老爷子和这死丫头有仇吗?” 最开始因为因为美人妆,陈胖子看上了香胰子的生意,可莫名其妙的传出了大白天闹鬼的事,这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是因为狄连川,陈胖子好不容易知道了狄连川的把柄,让柴颐去吧人挖过来给自己效力,结果赵教谕状告秦氏毒杀外孙胜女谭敏,得,狄连川直接被下大狱判了流放,这会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之后则是因为黄俪的事,算计孔氏失败,导致孔家在朝中对陈家一脉的官员发难,孔家门生和姻亲故旧还对各州陈家的官员或者商贾同时出手打压。 在南宣府,陈老爷的生意更是举步维艰,章知府因为府试在即,所以并没有立刻针对陈家,但即便如此也足够陈家喝一壶了,所以此时陈胖子看到湛非鱼那叫一个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有她的介入。 “陈少爷?”湛非鱼微微一笑,视线看向他身旁的柴颐,即便这段时间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湛非鱼也从何生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柴颐说是陈胖子的幕僚,实则已经投靠了陈家嫡支。 李家大爷咬了咬后牙槽,僵硬的扯出笑脸,“这不是前一波客人走了,雅间就空出来了,湛姑娘你先上去,我和陈老弟再叙叙旧。” “不行!”陈胖子一脚跨到楼梯上,身体一横,得,把楼梯堵的严严实实的,他不让开谁也甭想上楼。 “本少还没吃饱,既然雅间空出来了,给我上一壶好酒,再让大师傅给我弄个葫芦鸡。”陈胖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家大爷,他倒要看看姓李的是不是真的要巴结湛非鱼! 湛非鱼其实无所谓是雅间还是大堂,也不打算让李家大爷夹在中间为难,“既然如此我就在楼下吃吧,麻烦小二收拾一张桌子。” 从湛非鱼进门时,就有不少人认出她来了,之前顾学士去了上泗县,整个南宣府的读书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就是为了碰碰运气,想要拜师顾学士。 之后湛非鱼、仝旭、万云浩在县学比试,在场不少人也都认得她,此刻一对比,一个是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姑娘,一个是满是肥肉的纨绔少爷。 “湛姑娘好涵养。”大堂里,有读书人忍不住赞了一句,之前看到陈胖子刁难店小二,他就有些恼火,却被同窗给阻止了,府试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陈胖子一看就是来头不小的纨绔子弟。 而此刻,陈胖子明显是仗势欺人,他都啃了两只鸡了,怎么可能还吃得下?不过是看到湛姑娘能去楼上雅间,故意刁难人。 “是啊,之前传闻说湛姑娘行事张狂,可如今一看,却是我狭隘了。”一旁同窗笑着附和。 如果自己有湛非鱼这般的来头,还会怕一个纨绔?可陈胖子咄咄逼人,湛非鱼却退让了,这不是害怕,而是不想李记的东家为难。 另一青衣读书人更是高声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湛姑娘胸怀广阔,我等佩服。” 呃……听着这夸赞,湛非鱼不由一怔,随即笑着向着青衣读书人行礼,“这位仁兄谬赞了,正所谓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子论短长。因为他会把你拉低到和他同等的痴傻水平,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大堂里有片刻的平静,随后是哄堂大笑声,一群儒雅斯文的读书人可因为年纪都不大,此时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 “湛姑娘此言深得我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更是拍着桌子大笑着,他想起家中的堂哥,每一次都和自己争论,自己不计较,是大度,可心里总不得劲,这会倒是气顺了,何必和一个傻子去论长短,那自己不也傻吗? 第161章 武斗赌注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少爷,不能动手!”眼明手快的拦住了要动手的陈胖子,柴颐眼底满是不屑和鄙夷,他这是猪脑子吗?众目睽睽之下对即将府试的学子动手,这不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章知府手中。 被众人取笑的陈胖子暴怒的吼了起来,一脚向着拦住自己的柴颐踹了过去,“让开!” 柴颐背对着陈胖子,再加上他也站在楼梯上,这一脚踹过来后,柴颐脸朝下摔了大马趴。 湛非鱼看着直接摔到自己脚边的柴颐,脆声一笑的往后退了两步,“即便陈少爷出言不逊,你也不用行此大礼。” 大堂里再次传来爆笑声,都给湛非鱼的促狭给逗乐了。 原本以为湛非鱼是个狂妄高傲的性子,仗着拜师顾学士,行事张狂又狠辣,可如今一看却是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虽然有几分顽劣,却半点不会让人生厌。 牙齿磕到了嘴唇,摔出了一嘴巴的血,柴颐几乎压抑不住暴怒的情绪,擦了擦血迹爬了起来,“少爷,要不我们先回去。” “回个屁!”陈胖子原本还有点愧疚,毕竟柴颐可是他的幕僚,经常给他出谋划策,甭管多棘手的事丢给柴颐肯定能完美的解决。 但这会看着柴颐这么怂,陈胖子嫌弃的一把推开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怒视着湛非鱼,“就算你是姓顾的弟子又如何?当我陈家是吃素的吗?湛非鱼,你今天要是乖乖给本少爷磕头认错,看着顾学士的面上这事就算了,否则的话……” 好在还有点脑子,陈胖子没直接说让湛非鱼不能参加府试院试的话来,否则一个干涉朝廷科举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微微仰着头,湛非鱼眉眼弯弯里满是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杀气十足,“既然如此,不如陈少爷你划出道来,是要文斗还是武斗,谁输了,日后见到对方直接绕道而行!” “我……”陈胖子梗着脖子刚说了一个字,可一想到自己胸无点墨,陈胖子声音高昂的响起,“武斗!”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大堂里的读书人不屑的看着理直气壮的陈胖子。 不说这两人男女有别,而且年龄还相差七八岁,就说这体格,湛非鱼虽然不瘦,可她矮啊,而满身横肉的陈胖子,他胳膊估计比湛非鱼的腿都粗,也好意思说武斗。 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比试,陈胖子绿豆眼一转,高声继续道:“既然要武斗,那肯定有赌注,如果你输了,就滚回上泗县,不准参加今年的府试!” 还不等湛非鱼开口,青衣读书人已经拍桌而起,怒视着洋洋得意的陈胖子,“你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除了会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你可知吾等学子寒窗苦读的,竟然敢口出狂言,简直无耻至极!” “梅兄不必动怒,这些纨绔除了依靠家世作威作福,他们懂什么!”一旁同窗劝了两句,面容同样愤慨,断人前途,如同杀人父母! 湛非鱼虽是个小姑娘,可也出身寒门,即便拜师顾学士,可仅凭湛非鱼那一手工整的台阁体,就足可以知道她读书的刻苦,这也是南宣府的读书人能接纳湛非鱼的原因之一。 陈胖子根本不在意自己犯了众怒,咄咄逼人的看向湛非鱼,“你敢赌吗?” “那我赢了你又该如何?陈少爷你能拿出对等的赌注吗?”湛非鱼轻笑着反问了回去,对比好几个动怒的读书人,她这个当事人却冷静从容。 “五千两银子!”陈胖子豪迈的一掷千金,还眯着绿豆眼鄙视的哼了哼,“你这辈子只怕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 “陈少爷,想必你不知道,美人妆虽然是裕亲王的产业,可香胰子的方子却是出自我之手。”湛非鱼这话说的同样财大气粗,“之前有人出五万两买方子我都没有卖,陈少爷你认为我缺银子?” 湛非鱼忽然道:“那掌柜的好像就是陈家的人。” “你!”陈胖子气的涨红了脸,正因为买方子失败了,他才想用旁门左道来谋夺方子,以前仗着大皇子外家的身份,陈胖子没少干谋财害命多人秘方的事。 陈胖子轻蔑的一瞪眼,故意提高了嗓音,“五万两还不满足,湛非鱼你的心真够黑的!” 摇摇头,被鄙视的湛非鱼一身长叹,“夏虫不可语冰。” 最讨厌这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陈胖子忿忿的怼了回去,“你贪财就贪财,没必要说这些听不懂的话!” 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但九成以上都出身寒门,原本以为湛非鱼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听到陈胖子这浅薄的挑唆,有些人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复杂了几分。 “看来陈少爷并不知我当初为什么拒绝卖方子。”湛非鱼转过身,看向大堂里的读书人,“香胰子有去污之效,洗涤衣物或者碗筷都可以使用,售价都是五十文一块,可以使用一个月之久,即便是寻常人家都可以用得起。” 香胰子一经推出就风靡了大庆朝,除非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一般妇人都会买。 “陈少爷,如果陈家买走了香胰子的方子,估计会立刻涨价吧?五百文一块,还是一千文?大庆朝仅此一家,奇货可居,陈家想必卖的再贵也有人会买,可穷苦之家却只能继续使用草木灰或者皂荚了。” 湛非鱼话说到这里,大堂里的读书人都听明白了,香胰子不是陈家或者其他商贾敛财的工具,只有掌握在湛非鱼手里,这价格才会订的如此低廉,让普通妇人都用得起。 想到此,众人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多了一抹敬佩。 之前拍桌而起的青衣读书人更是郑重的对着湛非鱼行了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湛姑娘此举,梅某敬佩!”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五千两银子就是一笔巨富,而五万两更是想都不敢想,而湛非鱼一个九岁小姑娘却富贵不能淫,如此高尚品行值得他们行此一礼。 看到这一幕,柴颐都被气笑了,湛非鱼果真不容小觑,此番话传出去之后,她这名声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陈胖子被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些读书人都是脑子进水的蠢货,他们骂自己无耻,湛非鱼这般难道不是无耻吗?薄利多销的道理谁不懂? “湛姑娘此言差矣。”柴颐身为陈胖子的幕僚,言辞犀利的道:“香胰子价格低廉,可售卖数量却巨大,如果价格提高之后,数量会大大减少,可两相对比总的银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是谋略不同罢了。” 简而言之前者不过是薄利多销,而后者则是价高量少,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对,就是这个道理!”陈胖子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嗤笑道:“你们这些人读书都读傻了,湛非鱼此举给自己博取了美名,而白花花的银子也都进了她口袋,哈哈,说你们蠢你们还不相信,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 呃……被陈胖子嘲讽了,大堂里的读书人面色有些难看,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反驳之语。 “上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千民。”湛非鱼一吊书袋,陈胖子就跟听天书一般。 湛非鱼挺直了小身板,包子脸严肃而凛然,“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售卖香胰子所得银两,每年我只取一千两做读书之用,余下的银子我会拜托裕亲王用于抚恤边关伤残的兵卒。” 此言一出,李记大堂里一片诡异般的安静,香胰子到底有多赚钱大家并不知晓,但陈家愿意拿出五万两买方子,足可以知道这其中的利润。 湛非鱼此番绝对仁善之举,而且她把银子用于伤残兵卒的抚恤银,这也算不上是收买军心,毕竟这些伤残兵卒基本会返回原籍当个普通百姓。 陈胖子忍不住的嚷起来,“你疯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少爷出身世家,自幼锦衣玉食,你可知何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知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湛非鱼连声发问,看向陈胖子的眼神愈加冷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不过是我身为大庆子民对边关将士的一点心意。” “你……”陈胖子被问的无话可说,偏偏又不服不忿,满是横肉的脸再次涨红。 “我想到了。”湛非鱼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微扬,清澈如水的目光刷一下落在陈胖子身上,莫名的让他后背发凉,有种被野兽给盯上的恐惧感。 “陈少爷。”湛非鱼笑靥如花的继续道:“陈家的米粮生意遍布江南道,如果陈少爷你输了,不如也聊表心意,把陈家所有的库存的米粮都捐给边关将士。” “不行!”陈胖子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恶狠狠的瞪着湛非鱼,她自己发疯把香胰子的银子都捐出去了,还想把自己给拖下水! 香胰子赚钱,可陈家的米铺同样也赚钱那,每年囤积的米粮算起来那可是十万石之上,一石上等的精米至少卖二三两银子,即便是粗粮一石也能卖两三百文。 让陈胖子把至少十万两的银子捐给边关将士,刀架脖子上都不可能,毕竟陈家囤积的米粮价值十万两,可收购的成本还在里面,全部卖出去之后减掉成本才是每年赚到的银子。 “看来陈少爷赌不起。”湛非鱼莞尔一笑,似乎料准了他不敢答应。 “我呸,你别想用激将法,我不会上当的!”陈胖子鄙夷的看着湛非鱼,死丫头果真是一肚子心眼,这般算计自己! 陈家在南宣府的生意虽然被章知府打压了,可并没有伤到根本,只要陈家还是大皇子的外家,那么陈家的米粮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只不过要挪个地方而已,避开南宣府。 陈老爷虽然是陈家的旁支,但有米粮生意在手,他在陈家也有几分话语权,这也是陈胖子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根本原因。 “陈少爷,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吧?”李家大爷笑着打了个圆场,他是看出来了湛非鱼故意说出这个天价赌注,陈胖子不敢应下,这武斗自然就不了了之。 不过想到湛非鱼把卖香胰子的银子都捐了出去,即便不是他的银子,可李家大爷想想都心痛,但湛非鱼也给自己树立了好名声,也不算损失太大,毕竟读书人重名声,商贾才重钱财。 柴颐也低声劝了一句,和湛非鱼这般纠缠下去也没意思,好在少爷也没有吃亏,湛非鱼损失了这么多银子只怕心里都在滴血。 陈胖子下了楼梯打算离开,可看着目光清澈却透着几分挑衅的湛非鱼,陈胖子没忍不住道:“湛非鱼,有本事你换个赌注!说到底还是你不敢和我本少武斗!” “那就换个赌注!”湛非鱼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在,这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只听她继续道:“围棋盘有六十四格,不如这样,如果陈少爷你输了,第一个格子里放上一粒米,第二个格子放两粒米,第三个格子则放八粒米,以此类推下去,放满了所有的格子,这里面的米就是陈少爷你的赌注,你敢答应吗?” 陈胖子虽然不擅长下棋,可他也下过,听完湛非鱼的话之后,陈胖子快速的在脑海里算计了一下,只不过他算学也只是能看懂账簿而已,算到最后也没算清楚。 可棋盘的格子只有六十四格,他就拿一百斤米出来估计都是绰绰有余,因此陈胖子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下来,“好,就拿这个当赌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湛非鱼也应下,可话锋一转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柴颐也好,李家大爷也罢,包括在场的读书人都感觉这其中有点猫腻,可按照湛非鱼的说法他们斟酌了一番,也没察觉到有什么陷阱,虽然也没算出来放满整个棋盘需要多少米,可估计不会太多,即便是一千斤的话,对比湛非鱼不能参加府试的赌注,陈胖子绝对是占便宜了。 第162章 愿赌服输 ,我去古代考科举 章知府的到来让大堂里的读书人都是一怔,纷纷站起身行礼,看来传言非虚,章知府果真看重湛非鱼,竟然因为一个赌约就亲自前来。 “怎可拿府试胡闹!”章知府板着脸斥了两句,语气虽然严厉,但眼神却是长辈的慈爱。 湛非鱼一脸乖巧的认错,“我知道错了。” “章大人,湛非鱼也是心系边关将士,我若是输了,可是要把陈家囤积的米粮都捐献出去,足足有十万石。”陈胖子厚颜无耻的给湛非鱼辩解,实则是要堵死她的退路。 若是寻常的赌气斗气,章知府自然可以出面阻止,但陈胖子故意把武斗上升了一个高度,涉及到边关将士,章知府若是处理不好,必定会落人口舌,说不定会成为陈家弹劾他的理由。 冷厉的目光看向得意的陈胖子,章知府拿过赌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你可以代表你父亲做主?” “当然!”不想被人小觑了,陈胖子高昂着满是肥肉的下巴,嘚瑟至极的显摆:“我父亲身体抱恙,如今陈家的生意都是我在打理,这是陈记的印章!” 陈胖子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鸡血石的印章,正是代表陈记的印章,他如今就是陈记真正的东家,“李风,你也是商贾,你告诉章知府。” “回禀大人。”李家大爷毕恭毕敬的给章知府行礼后,这才继续道:“从三月下旬起陈家的生意都是陈少爷在打理。” 陈胖子这个纨绔生意做的还算有模有样,虽然陈家的生意被章知府打压了,可毕竟是大皇子的外家,还有柴颐这个幕僚在,也就南宣府的生意受到了影响,陈记在其他地方的生意依旧红火。 章知府点点头,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陈胖子,“按照赌约所言,你若输了必须履行赌约,一旦违约,那么今年捐献边关十万石米粮,明年则是九万石,以此类推直到第十年一万石。” “我不会输!”信心十足的话脱口而出,若是文斗也就罢了,既然是武斗,陈胖子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弄死湛非鱼这死丫头!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自己输了,不就是用米粒把棋盘填满而已,虽然陈胖子没算出来一共要用多少大米,可棋盘不过是六十四格,一百斤不够那就一千斤! 立于不败之地的陈胖子高声开口:“章大人,还请大人做个见证,而不是横加干涉!” 至于湛非鱼为什么犯蠢,陈胖子眯着绿豆眼怀疑的打量着湛非鱼,她该不会是徒有虚名,害怕府试不过,所以找个理由不参加府试。 “那好,本府就当个见证人,按照大庆律定契一共需要三人,不如李东家当第二个见证人。”章知府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一群读书人。 “章大人,熊睿毛遂自荐。”一个中年读书人站起身来。 章知府倒是认出对方来,“如此就劳烦熊举人了。” 熊举人乃是私塾的夫子,他今日是在李记招待几个旧友,有的是举人,有的是秀才,都是南宣府下辖各县私塾的夫子,因为府试几人在此小聚,不曾想发生这样的事。 “少爷,或许有诈。”柴颐低声开口,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他却又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 “子樟,你太小心了,湛非鱼唱的就是空城计,我如果不敢赌,反而中计了。”陈胖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柴颐。 子樟聪明归聪明,可惜格局太小、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过也对,子樟家境贫寒,估计这十万石粮食就把他给吓倒了。 看到湛非鱼已经签字了,陈胖子推开碍事的柴颐大步走上前来,签字画押还盖上了陈记的印章,赌约成立。 君子六艺就包括射和御,即便如今的御已经从驱使马车、战车简化到日常的御马,但对走一步就地动山摇的陈胖子而言,射箭和骑马他都不擅长。 “湛非鱼,以白灰所画的圆圈为界,谁先出了圈谁输!”陈胖子率先跨进了圆圈内,把衣袍往腰带里一塞,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围观的读书人都面露鄙夷,这人无耻到了极点,他们以为的武斗是射和御,其实比这两样湛非鱼也吃了年纪小的亏,哪能想到陈胖子竟然会如此武斗! 想到湛非鱼曾经在水下一刀抹了杀手的脖子,章知府老神在在的所在椅子上,甚至端起茶杯悠闲的喝起茶来。 湛非鱼也迈着小短腿跨进了圈子,“陈少爷,请!” 话音落下的瞬间,湛非鱼原本笑靥如花的表情转为了肃杀,看着熊一般冲撞的陈胖子,湛非鱼双手握拳正面迎击上去。 片刻后,拳头打在肉体上的闷沉声响起,众人看着抱头鼠窜、惨叫连连的陈胖子,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嗷嗷的叫唤着,鼻青脸肿的陈胖子一屁股跌在地上,看着抡着拳头又冲过来的湛非鱼,惊恐万分的叫喊起来,“我认输……别打了……” 湛非鱼充分发挥了什么叫做力量不够、技术来凑的攻势,拳拳到肉都打在陈胖子的脸上。谁让他身上肉太多,一拳下去估计都感觉不到痛。 眼瞅着湛非鱼还要打,看着她凌空飞起的身体,看着那快要踢到自己脸部的右脚,陈胖子聚集起一股力量来,身体猛地从地上坐起。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做最后反抗时,就看到陈胖子双手抱头一下子冲到了白圈外,速度之快充分诠释了何谓灵活的胖子!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总算安全的陈胖子看向湛非鱼气愤的指控:“你使诈!你没说自己练过!” 即便湛非鱼只有九岁,但她这身手也许打不过那些真正的高手,但对付陈胖子这样的纨绔,绝对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湛非鱼气息平缓,“陈少爷这是输不起?” “输不起?我陈记的米粮都能把你给淹死!”陈胖子擦了擦鼻血,脸都痛的麻木了,对着身后的的柴颐迁怒的骂起来,“从陈记给我送五百斤白米过来!” 很快,陈家的掌柜的和伙计就把米送来了,一麻袋一麻袋的堆在大堂中间。 被打的陈胖子气狠了,拿刀呼啦一下划开了袋子,呼啦一下把一袋子乎白花花的大米倒在了地上,抖了抖空麻袋,“愿赌服输!本少爷输得起!到时候多的米就当本少爷发善心送给你吃!” 两个伙计一前一后的拉着麻袋口,陈胖子推开一旁的掌柜的,从地上抓起一把米,“子樟,填了一个格子你就画一下,一粒米!” 这边陈胖子丢了一粒米到麻袋里,柴颐拿过朱笔在棋盘的第一个格子里点了一下,落下一个红点。 “第二粒,第三个格子四粒米,第四个格子八粒……”陈胖子手里的一把米还没有放完,已经计算到了第八个格子,放了一百二十八粒米。 围观的一群读书人也好,李记店铺外看热闹的百姓也罢,包括端坐在椅子上的章知府此刻都没看出什么来,唯独湛非鱼神色平静等着陈胖子继续。 “我懒得数了,丘掌柜你来。”陈胖子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懒得一粒一粒的数米。 “是,少爷。”丘掌柜接替了陈胖子的活,继续往麻袋里放米。 可渐渐的,放到陈胖子笑容僵硬在脸上,猛的站起身来,怒视着一旁的柴颐,“你没有算错?怎么会这么多?” 朱笔已经画到第十六个格子,可计算出来的米粒却是三万两千七八六十八粒米,按照之前丘掌柜的承重,一万粒米差不多是八斤,而三万多粒米则是二十四斤。 关键这才填到第十六个格子,后面还有四十八个空格。 而下一个空格就要放将近五十斤米,再下一个则是一百斤,然后两百斤、四百斤、八百斤、一千六百斤……很快一个格子就要填万斤大米,很快就到十万,再填几个格子就是百万…… “这怎么可能?”在场的读书人居多,虽然算学水平层次不齐,可大致估量一下米粒的重量,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把陈记囤积的十万石米都拿出来,连三分之一的棋盘都填不满,关键后后面每一格就是十万石的两倍,二十万石,再往后演算,别说是陈记米粮铺子,就算把整个大庆朝的米都拿过来也填不满棋盘。 “都说湛小蒙童精通算学,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熊举人敬佩万分的看向湛非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小小的棋盘,六十四个格子,竟然可以装得下整个大庆朝的大米。 “担不得熊举人夸赞,不过是小道而已,能登大雅之堂。”湛非鱼笑着开口,回头看向身旁的章知府,“章大人,我这赌约我打算让人送去京城给老师。” “牵扯到边关将士,的确该由圣上定夺。”章知府答应下来,仅凭他这个四品知府,估计没办法让陈家履行赌约。 但此事若是由顾学士禀告圣上,陈家即便不愿意,也无法抵赖,毕竟陈家富可敌国,即便捐献出了如此多的米粮,也不会动摇根本,可也能让陈家伤筋动骨。 陈胖子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完了,陈家米粮铺子也完了。 …… 入夜,陈胖子回到陈家之后,一头栽到床上昏睡了过去。 书房里,原本该缠绵病榻的陈老爷子怒视着柴颐,面容狰狞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柴子樟,你为什么不拦着?你可知道我们陈记毁了!” “是我小觑了湛非鱼,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被骂的柴颐面色难看,他之前看不起湛非鱼,说什么天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自己若能拜师顾学士,状元及第又有何难? 可此刻,柴颐却不得不承认湛非鱼的聪慧,她小小的一个赌约直接让陈家损失了几十万石的粮食,关键是这米粮是要送去边关的,但凡陈家敢拒不执行,朝中那些武将估计能把陈家人给活吃了。 “老爷,不如派人把赌约给抢回来?”柴颐试探的开口。 虽然整个南宣府的人都知晓此事了,可如果湛非鱼丢了赌约,那陈家即便赖账也只是名声难听了一点,至少不用每年损失十万石的米粮,整整五十五万石。 陈老爷猛地抬起头来,阴狠的目光嗜血般的盯着柴颐,冷笑质问道:“你打算是去杀人呢还是去放火呢?章程礼正愁抓不到我的把柄,还是说你认为顾学士会任由陈家欺凌他唯一的弟子?” 越想越是恼火,陈老爷子猛地把博古架上的东西都给砸了,履行赌约,损失的是陈记,是他的银子,可如果得罪了顾学士,等待自己的就是牢狱之灾! “如果是少爷买凶杀人呢?”柴颐声音平静,可冰冷的双眼里却满是杀机,如此有天赋的小姑娘就不该活着,自己这个是给南宣府的读书人除害。 暴怒的陈老爷子眯着眼沉思着,这倒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嫡子犯了大错又死了,他外面的精心教养的儿子才能光明正大的带回来。 “我们能想到的,章程礼和湛非鱼也能想到,他们或许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出手。”陈老爷最后还是放弃了,湛非鱼身旁那小厮就是个高手,暗中或许还有顾学士派的暗卫。 隋保德是南宣卫千户,曾经是裕亲王麾下一员猛将,美人妆的产业既然有湛非鱼的一份,平日里武将不会干涉州府政务,可如果派人暗杀湛非鱼,隋保德必定会出手。 柴颐此时也发现在南宣府是无法动湛非鱼分毫,明着有章知府的庇护,暗中则有隋千户的保驾护航。 一天一夜的时间,一封密信从南宣府送到了京城顾学士府。 而第二日早朝散朝后,御书房。 “皇叔,你这是?”圣上赐座后笑着看向火急火燎的裕亲王,皇叔都一把年纪了,可这脾气是一点都没改。 “皇上,正所谓愿赌服输,这都签字画押了,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谁要是敢毁约,本王虽然胡子都白了,可奔袭千里还是可以的!”裕亲王洪亮的嗓音几乎要掀翻屋顶,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圣上听的是一头雾水。 放下茶杯,圣上看向坐在下方气定神闲的顾轻舟,“顾爱卿,可否给朕解惑?” “回禀圣上,都是我那不务正业的小弟子闹出来的事,这几日就府试了,竟然还瞎胡闹,看来还是得臣亲自管教。”顾轻舟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把收到的密信拿了出来。 柳公公立刻走过去接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呈送到了御前。 湛非鱼写给顾轻舟的信透着一股子亲昵,言语更像是在话家常,总结起来就是:老师,不肖弟子又给你惹麻烦了,常言道能者多劳,老师你身为翰林院大学士,这点小麻烦就顺手帮弟子给解决掉吧。 这信倒没有看出什么来,圣上把信放到一旁,拿起随信一起呈上来的赌约,看过之后,饶是圣上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表情也有瞬间的皲裂。 “圣上,这是隋保德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裕亲王赶忙把自己手中的信直接放到了龙案上,并没有经过柳公公之手,从这点也看出圣上对裕亲王这个皇叔的信任。 隋保德详细的把赌约的事说了一下,当然,身为武将的一员,他这封信的重点在于这十万石粮食是要送去边关的,所以请裕亲王务必让陈家履行赌约。 第163章 府试开始 ,我去古代考科举 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圣上放下信笺和赌约,疑惑的问道:“这棋盘上的六十四格真的能装下大庆朝所有的米粮?” “老臣不擅长算学。”顾轻舟轻笑着,早朝之前这信才快马加鞭的送到他手中,顾轻舟还是在马车上拆的信,所以这结果他也不清楚。 裕亲王即便出身皇家,可他本质上还是个武将,此刻更是高声道:“圣上,不如让户部和工部的人来推演一下?” 片刻后,柳公公带着户部和工部最擅长算学的三人进了御书房。 “微臣拜见圣上。”三人跪地行礼,神色紧绷而不安。 户部两人只是正六品的主事,工部一人则是正五品郎中,平日里三人都没有面圣的资格,突然接到柳公公传达的口谕,诚惶诚恐的三人唯恐是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柳公公。”圣上把签字画押的赌约交给了柳公公。 身为御前太监的柳公公低声道:“三位大人这边请,笔墨已经备好了,三位大人精通算学,圣上让三位大人尽快把这结果推演出来。” 进入了御书房旁边的偏殿,三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对柳公公道谢之后,这才凑到一起看起赌约来。 而此刻,坐不住的裕亲王对着圣上拱手行礼道:“圣上,本王去偏殿看看。” 也不管圣上答应不答应,裕亲王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偏殿走了去,这火急火燎的态度,都顾不得御前失仪了。 “皇叔这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圣上无奈的笑了起来,看向顾轻舟道:“你这小弟子倒是会折腾。” 察觉到圣上语气的变化,顾轻舟暂时抛开了君臣之别,笑着接过话,“小姑娘才九岁,性子活泛了一点,这赌约也是话赶话,小姑娘倒也大方,把香胰子的银子都捐出来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圣上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倒有几分明白顾轻舟为什么对湛非鱼如此上心,抛开聪慧和天资不谈,小姑娘这心机城府可够深的,可她本意却是为了边关将士,就冲着这一点,圣上对不曾谋面的湛非鱼就多了几分好感。 顾轻舟和圣上又说了一下盐税的事,而殿外已经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君臣对望一眼,看来有结果了。 “顾轻舟,待湛非鱼来了京城,本王一定亲自去城门口迎接。”爽朗的笑声响起,裕亲王抚这胡子,一脸的褶子笑的叠加在一起,看得出裕亲王这心情是极好。 柳公公领着三位大人紧随其后的进来了,如果不是亲自推演,谁也没想到最终数目如此巨大,大庆朝所有的米粮都填不满一个棋盘。 “圣上,既然这米粮是要送去边关的,臣就不插手了,这赌约就交给王爷吧。”顾轻舟毫不客气的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裕亲王。 若是平日里,早就是闲王的裕亲王肯定不答应,但陈家是大皇子的外家,大皇子之前还重伤了裕王府的侍卫,两家也算是结了仇。 再者这赌约关系到边关将士,裕亲王鄙夷的瞪了一眼推脱的顾轻舟,对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朗声道:“这事本王接下了,白纸黑字的赌约在,陈老头敢毁约,本王打的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陈家富有是不争的事实,十年一共捐献五十五石米粮,并不会让陈家伤及根本,圣上肯定不会拦着,“那这赌约就交给皇叔你了。” 而另一边,大皇子是在中午时分收到陈家送来的密信,毕竟陈老爷先把信送去了本家,再有陈老家主把信送到京城,这一来一往就迟了半日时间。 “一个九岁小丫头就把你们耍的团团转?那可是五十五万石米粮!”大皇子暴怒的吼了起来,面容狰狞里透着杀气,不单单是对罪魁祸首的湛非鱼,同样也是对输了武斗的陈家。 “大皇子息怒。”单膝跪地的请罪,陈书铎是陈家嫡长孙,如今是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亦是陈家在京城的领头人。 圣上最厌恶外戚干政,再加上圣上如今不过五旬出头的年纪,身强体壮,因此陈家除了陈书铎之外,其余人都是外放为官,并没有留在京中,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情况,朝中有不少官员早已经投靠了陈家。 大皇子性格有些暴戾,因为是皇长子,一贯行事霸道又张狂,可偏偏在湛非鱼的事上接连栽了跟头,之前是刘謇,如今是陈家,暴怒之下大皇子一脚踢向了椅子。 黄花梨的圈椅被踢飞砸到墙上,砰一声碎成了几节木头,足可以知晓大皇子无法压抑的怒火。 “里子面子都丢尽了,明日早朝本皇子只怕就要沦为笑柄了!”大皇子越想越是恼火,偏偏这事已经传到了御前,再有裕亲王插手,早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不管是陈家还是大皇子,他们根本不在乎这几十万石的粮食,江南富庶,随便动动手,一年捞个几十万两银子并不是多难的事。 可这个赌约让陈家丢尽了脸,等于大皇子颜面尽失,尤其大皇子擅武,如今还在兵部当差,这米粮给出去了,可好处却被裕亲王被湛非鱼给占了,大皇子咽不下这口恶气。 但不履行赌约又不行,那就等于得罪朝中所有武将,大皇子也别指望在兵部立足了,“行了,起来回话。” 陈书铎这才站起身来,迟疑道:“圣上一贯注重兵权,不如我们从中做些手脚,裕亲王曾经在边关待了二十年,如今又插手此事,有收买军心之嫌……” 这脏水泼不到湛非鱼身上,她一个九岁小姑娘,没还参加府试,如今还是个白身,说她有不臣之心,说她谋逆那是贻笑大方。 但裕亲王却不同,这如果运作的好,让圣上防备裕亲王,反而可以让大皇子趁机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 大皇子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斟酌一番后却冷声道:“父皇没有老糊涂,父皇有意让皇叔爷接手制盐之事,这兵权只怕已经交还给父皇了,一旦我们散播谣言,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裕亲王如果兵权在手,这谣言或许还能起到几分作用,至少让圣上心有芥蒂,可反之的话,被圣上厌恶的只会是玩弄权谋的大皇子。 “罢了,赌约之事暂时搁置不理。”大皇子想的清楚,自己要在军中立足,就不能干涉此事,否则即便做的滴水不漏,不管是朝中还是边关的武将都会把这怪罪自己,所以陈家只能干脆利落的把粮食送去边关,还能博得一个愿赌服输的名头。 阴鹜的眼神狠厉了几分,大皇子看向陈书铎道:“表哥,你传信给外祖父,我不希望看到湛非鱼来京城。” 即便湛非鱼是个小姑娘,可大皇子却不想继续放任她在外给自己添堵。 “是。”陈书铎应下,看似温和的脸上却有杀机快速闪过,让陈家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不报复回去,外人只当陈家是个软柿子! …… 湛非鱼把信和赌约送去京城后就没管了,一眨眼便到了四月十二。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寻到自己的位子。 府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 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湛非鱼身为上泗县案首,可以提坐堂号,因此也省下找号舍的步骤,直接在衙役的带领之下进入公堂,等开考后和其他县的案首一起在章知府的面前考试。 “那便是湛非鱼?”有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在场提坐堂号的一众考生里也就她一个小姑娘,可即便有人不服气,甚至浅薄的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这话就没人敢说。 二来是前两日在李记,湛非鱼武斗赢了陈胖子,不单单给边关将士赢取了几十万石的粮食,而且她还把香胰子所赚的银子都捐给了伤残的兵卒,这让湛非鱼还没参加府试,这名头比以往更响了。 被众人行注目礼,湛非鱼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毕竟马上就要开考了,此时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而人群之中,一个干瘦的少年却是眼神阴郁的盯着湛非鱼,那瘆人的目光让人后背发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湛非鱼有深仇大恨。 “那是淮县案首寇元兴。”站在湛非鱼身旁的一个青年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站直了身体不再开口,毕竟他已经弱冠,而湛非鱼个头又矮,乍一看像是六七岁的小姑娘,同堂考试也就罢了,关键若是输了,这面子过不去。 淮县案首?湛非鱼不由想起王琳琅,她正是来自淮县,而这寇元兴眼神如何狠厉,倒是让湛非鱼生出几分怀疑来, 片刻后,一群考生依次进入公堂,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云板声在半晌后响起,不同于县试时考题是写在考题板上,一众考生需要先把题目誊抄下来,府试第一场是直接发下考题。 湛非鱼写好名字后,这才看向考题:试《四书》题三道,经义四道,五言八韵诗一首。 第一题出自《论语》。 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第二题出自《中庸》 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薄厚则高明。薄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 第三题出自《孟子》 立贤无方 比起县试时就出现的截搭题,湛非鱼感觉章知府厚道多了,这《四书》题明显正常多了,但有利也有弊。 参加府试的是各县通过县试的考生,上泗县只是中等县,通过县试的有三十多人,而整个南宣府一共有两千余名考生,最终只会录取五十人左右,而按照科举一贯的规矩,各县案首是内定童生,所以两千余人里只会录取四十人左右。 可对章知府和其余考官而言,第一场《四书》题就有三道,两千多人,那就是六千多篇文章,如果题目出的难出的刁钻,那么仅凭题目就能淘汰八九成的考生。 可府试的题目出的却是中规中矩,也就意味着想要脱颖而出的难度又提升了,从字迹到破题都要出彩,否则就泯然于六千多文章之中。 不单单湛非鱼能想到,能提坐堂号的这些县试案首都不傻,所以考卷发下来之后,大家并没有立刻提必答题,而是在思考如何破题,如何让阅卷官看到文章的第一眼就感觉惊艳出彩。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章知府端坐在公案之后,视线扫过全场,可惜一群考生都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们的神色。 片刻后,章知府忽然站起身来,却是一个一个考生看了过来,这一下原本还在思考如何破题的考生们顿时紧张的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 有胆子小的,手一抖,一团乌黑的墨迹就留在了纸上,好在这只是用来打腹稿的素纸,若是考卷,那也不用考了,卷面污了,直接就出局了。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章知府端坐在公案之后,视线扫过全场,可惜一群考生都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们的神色。有胆子小的,手一抖,一团乌黑的墨迹就留在了纸上,好在这只是用来打腹稿的素纸,若是考卷,那也不用考了,卷面污了,直接就出局了。片刻后,章知府忽然站起身来,却是一个一个考生看了过来,这一下原本还在思考如何破题的考生们顿时紧张的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 有胆子小的,手一抖,一团乌黑的墨迹就留在了纸上,好在这只是用来打腹稿的素纸,若是考卷,那也不用考了,卷面污了,直接就出局了。 第164章 提前交卷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不但破题句精妙,写文章的速度那也是刷刷的,这让同堂共试的其他考生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压力,尤其是坐她前面有一面之缘的齐桁小胖墩。 湛非鱼第一次去青涯书院拜访,齐桁带着一群小同窗把人给拦下来了,想要来一场文斗一较高下,却被湛非鱼“作者七人矣,请以七人之名对。”这一题给难住了。 最后齐桁铩羽而归不说,还被明夫子罚抄《论语》三遍,齐桁偷偷瞄了一眼湛非鱼,也急忙忙的提笔做文章,唯恐府试又被湛非鱼压了一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云板声响起,可以喝水、小憩或者如厕,可这群提坐堂号的考生却依旧奋笔疾书的答题。 《赋得云补苍山缺处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湛非鱼行云如水般的速度终于被试帖诗这头拦路虎给绊住了。 呼……看到湛非鱼停笔了,紧赶慢赶的一群考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人还偷偷揉了揉手腕,写的太快,手酸!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速度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湛非鱼凝眉思索着这诗该如何作,府试一共三场,今日第一场最为重要。 而本场考试则是三道《四书》题为重中之重,经义题次之,试帖诗排最末,可湛非鱼也不敢轻忽。 “截翠分圆缺,苍茫入断山,补时层嶂合,齐处片云还……”湛非鱼还在斟酌着,突然有人站起身来。 “大人,学生提前交卷。”寇元兴人极其瘦削,蓝色长衫穿在身上都晃荡了,可他说话时的态度却又极其高傲,更是挑衅的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湛非鱼。 提坐堂号的考生基本是内定的童生,这也是知府照顾各县的县令,毕竟县案首若是府试不过,岂不是说县令大人没识人之才?但府试案首却只有一人 再次感觉到寇元兴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湛非鱼小白眼一翻,却是低头继续作诗。 寇元兴倨傲冷笑,把卷子送到了章知府面前的公案上,“大人,学生告退。” 就这么走了?齐桁毕竟年纪小,眼巴巴的看着大步离开的寇元兴,忽然明白夫子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专心答卷!”章知府沉声开口。 心绪微乱的一群考生猛地回过神来,再次专注的答题,不再受寇元兴提前交卷的影响。 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湛非鱼,章知府眼底有笑意闪过,这才看向寇元兴的考卷,虽说府试的卷子也需要糊名,但他提前交了卷子,这糊名也没有意义了。 辞藻华丽、格律严谨,从破题到文章结构,绝对属上上佳作!章知府越看神色越是满意,府试能写出这般文采和立意兼备的文章,不愧是淮县之首。 有了寇元兴带头,一众考生也纷纷提前交了考卷离开了公堂,只不过此时龙门未开,一群人只能在场地上等候着。 齐桁小胖墩比湛非鱼还小一岁,因为之前的事还有点别扭,但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第一个交卷?你可是顾学士的弟子!” “又不是第一个交卷就是案首。”湛非鱼笑着回了一句,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的笔直,却清高孤傲的寇元兴,他的敌意是源于文人相轻?还是因为王琳琅? 顺着湛非鱼的目光看了过去,齐桁压低了声音,一副哥俩好的透露道:“我听说他之前就放出话来,要成为本届的小三元。” 虽然大家都提前交了卷子,可寇元兴足足早了半个时辰,这说明他有狂妄的资本。 湛非鱼点点头。 就这样?齐桁愣了一下,气恼的瞪着半点不生气的湛非鱼,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才带着同窗去堵湛非鱼,虽然输了,可齐桁也心服口服。 但寇元兴这般狂妄,湛非鱼竟然无动于衷,她难道要认输?齐桁白眼瞪着湛非鱼,气急败坏的嘀咕,“你难道没有一点好胜之心!寇元兴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湛非鱼同样压低了声音,一脸嘚瑟的显摆,“可我即便不是府试案首,我也是顾学士的弟子!” 齐桁呆愣愣的瞅着湛非鱼,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竟然让他无言以对! 而离两人很近的几个考生对望一眼,不由苦笑起来,得,别说是府试案首,即便是大三元,那也比不上顾学士弟子的名头贵重。 寇元兴突然走了过来,明明也是个少年郎,可声音却暗哑诡谲的让人心里发毛,“湛非鱼!” 看他这来者不善的架势,齐桁一下子挡在了湛非鱼的面前,昂着肉乎乎的下巴,气势凶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贡院!” 嫌恶的看了一眼碍事的齐桁,寇元兴阴鹜的目光冰冷的看向湛非鱼继续道:“听闻你之前和陈家少东家武斗,还订下了赌约,你可敢和我比一场?我若拿下府试案首,你此生不再科举!反之,我亦然!” 现在的少年郎戾气都这般重吗?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考生诧异的看着下战书的寇元兴,他也不过是十三岁而已,而湛非鱼年纪更小,她和齐桁站一起,两人都是白胖小矮个。 “不赌!”干脆利落的拒绝声响起,湛非鱼看傻子一般看着满眼戾气的寇元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多少人屡败屡战,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途和你赌?你状元及第也好,名落孙山也罢,都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对,我们不赌!”齐桁小胖子声音高昂,怒视着寇元兴,“不就是个淮县案首而已,好像在场的人谁不是案首!” 府试案首只有一人,赌个屁啊!难道一次输了就放弃科举,那是蠢!这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 高个青年面色不虞的斥了一句,“寇案首还请慎言!” “这是我和湛非鱼的事,不需要仁兄多管闲事!”寇元兴冷声回敬,干瘦的面孔,阴狠诡谲的眼神,让人很是不喜。 寇元兴敌视的目标只有湛非鱼一人,挑衅冷笑,“你这是不敢赌?还是说你只敢和那些纨绔草包打赌?”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寇案首说的对!” 齐桁目瞪口呆的看着湛非鱼,她就这么承认了? “你!”寇元兴只感觉一拳头打到棉花里,两眼冒火的怒视湛非鱼,若不是在贡院,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估计都要动手了。 倒是旁边几人都笑了起来,湛非鱼此番并不是认怂,而是不和寇元兴胡闹,拿科举前途来打赌,那是傻子所为。 府试第一场结束,龙门大开,寇元兴目光阴狠狠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衣袖一甩,第一个自龙门而出。 湛非鱼拍了拍齐桁的肩膀,“走了。” 齐桁三两步跟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身旁的湛非鱼,“你和寇元兴之前有仇?还是说他打算踩着你扬名?” “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府试案首绝不是寇元兴。”湛非鱼丢下话来,看到不远处的何暖,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吧?难道章知府要徇私舞弊? 齐桁小胖墩傻眼了,还想要问清楚,可上千名考生都从龙门走了出来,人挤着人,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湛非鱼的身影。 “少爷。”书童看到自家少爷,立刻高声喊了起来,仗着自己力气大,三两步挤了过来,“少爷,人太多,马车停在街尾,我们快过去。” 皱着眉头的齐桁迟疑了一下,“先不回家,我要去书院,你回去和爹娘说一声。” 两刻钟之后,青涯书院。 “呦,齐小胖,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府试没考好?”明三调侃的看着绷着胖脸急匆匆而来的齐桁。 若是以前,齐桁肯定鼻孔朝天的来一句,“我一定是府试案首!” 可之前输给了湛非鱼,这一次又看到张狂不可一世的寇元兴,齐桁气恼的看了一眼明三,对着一旁的明山长和明夫子行礼,“山长,夫子。” 明山长慈爱的看向齐桁,“可是出什么事了?” “回山长,今日府试时……”齐桁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山长,为何湛非鱼肯定寇元兴不会是案首?难道章知府会徇私?” 身为顾学士的弟子,又得章知府看重,府试之前就有不少流言蜚语,说湛非鱼必定是福是案首。 可湛非鱼的策问赢了万云浩,所以即便有人怀疑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几句,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章知府徇私。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湛非鱼能不能得案首不说,敢质疑主考官,自己的府试是甭指望通过了。 虽然齐桁知道湛非鱼的才学强过自己,可如果章知府真的徇私,他心里也有点不痛快。 “哈哈,二哥,齐小胖被你教成了榆木脑袋。”明三嘲笑的看着满脸纠结的齐桁。 连累夫子被嘲笑了,齐桁气红了眼,偏偏说这话的是明三,是他小师叔。 明夫子责备的看了一眼不着调的明三,这才温声对齐桁解释道:“寇元兴说这番话时是在龙门处,四周还有衙役在,他们必定会如实禀告章知府,把府试当儿戏,拿科举当赌注,即便寇元兴才学过人,可说出此番狂悖之言,又怎么担当府试之首?”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寇元兴不过是淮县案首就如此狂妄,还敢妄想府试案首,愚不可及!”明三不屑的嗤了两句,真当章知府吃素的吗? 齐桁年纪小,可有明夫子的教导,眼界并不低,此时已经听明白了,可忍不住问道:“那之前在李记,湛非鱼和陈家少爷打赌,为何章知府不阻止?” 齐桁虽然不在场,可他也让书童去打听了,湛非鱼如果输了,她就放弃府试,这不也是拿科举当赌注? 明三笑睨着满脸不解的齐桁,“那丫头一肚子坏水,她先把美人妆的银子无偿捐给了边关伤残的兵卒,而且陈胖子输了,就要从陈记米粮拿出十万石米粮送去边关。”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赌注了,而是关系到边关将士们的口粮,关键是湛非鱼赢了,谁敢拿这事说嘴,别说边关将士了,南宣卫的人就能把人给活宰了。 所以人可以使坏,但一定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齐桁终于明白了,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白玉般的包子脸,再配上那乌黑澄清的双眸,怎么看都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 府试一共考三场,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考策问则需两天,一众考生需要在考棚里住一夜,寇元兴第一场提前交卷,便是希望自己的卷子能让章知府审阅后直接点为案首。 可惜府试三场都结束后,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反而有不利的传闻在读书人之间流转开了。 “我听说寇元兴这一次危险了,别说案首,估计能不能取中都悬了。”酒肆雅间里,围桌而坐的几个读书人因为考试结束,所以中午小聚一下,说的自然是府试的事。 “难道章知府取了湛非鱼为案首?”回话的青年眉头紧皱,虽然知道提坐堂号的县案首都是内定的童生,不出意外的话,府试案首也出自这群县案首之中。 可知道归知道,可都是读书人,心里自然不痛快。 坐窗户边的青年看着已经有二十多岁了,此时更是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不管是寇元兴还是湛非鱼,我都迟了,太迟了……” “韩兄不可如此丧气,此次府试题目并不刁钻,韩兄你功底深厚,必定能取中童生!”身旁同窗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他们几人家境富裕,虽然启蒙早,可少时顽劣,蹉跎了光阴岁月,等幡然悔悟时,又因为种种原因名落孙山。 如今几人年纪最小的也在今年行了冠礼,而韩兄成亲早,长子都到了启蒙的年纪,可他却要和湛非鱼一起参加府试,关键是湛非鱼或许是府试案首,而他们能不能成为童生都未知。 韩姓男子砰一声把酒杯重重摔在桌上,已然有些醉意,“说到底我们不过家有余财,湛非鱼师从顾学士,章知府必定会……” 余下话没说出来,可意思几人都明白,这是说章知府为了巴结顾学士,所以徇私舞弊内定湛非鱼为府试案首,这可就是科举舞弊! 第165章 民告官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65章 湛非鱼被内定为府试案首的消息在南宣府流传着,而更有一小撮人因为嫉妒,更是从“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到“牝鸡司晨”,恨不能剥夺湛非鱼的科举资格,即便自己不可能成为案首,但至少空出一个名额,说不定就把自己补录为童生了。 “发案了……”看到一群皂衣衙役出现,早早等候的人群一下子炸锅了,瞬间,后面的人如同潮水一般往面前挤着。 “踩着我的脚了!” “别推啊!” “谁扯我袖子。” 而此刻,茶楼雅间里,有些焦躁的齐桁看了一眼窗户外,回头看向坐对面手不释卷的湛非鱼,忍不住道:“你就一点不着急?” 头都没抬一下,湛非鱼笑着回了一句,“不是说我是内定的案首?” 看着气定神闲湛非鱼,齐桁没那么紧张了,捻起一块芸豆卷丢到嘴巴里,“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不定章知府为了平息事态把你的案首之名给别人了。” 齐桁这话是在打趣,可也有几分在理,虽然没人说科举舞弊,但传言也是喧嚣尘上,如果湛非鱼真是案首,那传言就成了事实,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还真可能换个人当案首。 放下书的湛非鱼也笑了起来,“你认为章知府连几个读书人都压不住,会被流言蜚语左右?” 呃……齐桁想了想,也对,身为南宣知府,如果连这点风吹草动都控制不住,章知府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白操心的齐桁狠狠的咬了一口芸豆卷,酸味十足的嘀咕,“所以你是胜券在握?难怪这个时候还能平心静气的看书。” “其实我之前不一定是府试案首。”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看着齐桁瞪圆了双眼,话锋一转嘚瑟道:“可章知府为了立威,我这个案首是当定了。” 还能这样?目瞪口呆的齐桁不知道能说什么,半晌后,猛的啃了一口糕点,却感觉是一股子酸味,这也太气人了…… 榜单前,一群拥堵的读书人垫着脚,伸长脖子张望着。 “湛非鱼是案首!”尖锐的声音响起,原本喧闹的现场突兀的安静下来,众人定睛一看,湛非鱼三个字果真排在首位。 一时之间,众人心里五味杂陈着,纵然之前已有传闻,可事实摆在眼前,依旧让人意难平,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南宣府案首,岂不是说院试肯定能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落寞的开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正应了那上联: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九岁的秀才啊,也就比当年的明三公子小一岁。”另一个读书人也感慨的附和了一句。 明三公子出身青涯书院明家,三四岁就启蒙,即便如此,读书五年才考取了功名,湛非鱼读书前前后后不过两年的时间,这让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人情何以堪? “科举舞弊!苍天不公!”突然的,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高喊起来,整个人疯癫了一般,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 “科举舞弊!苍天不公!”看到衙役过来了,男人再次高喊着,一下子冲到了榜单前,发疯一般把刚粘贴的榜单撕了下来。 “住手!”四个衙役厉声呵斥着,可榜单还是被男人给撕毁了。 “别撕啊,我还没看完……”黑瘦少年气恼的叫嚷起来,他考的不好,榜单贴出来后,他就看了前十的名字,打算一会顺着榜单末尾往上看,说不定自己榜上有名呢,可还没等他看,这疯子就把榜单给撕了。 被衙役抓起来的中年男人剧烈的挣扎着,头发散乱下来,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梗着高声喊着,“你们这些走狗抓了我,却堵不住悠悠之口!科举舞弊……” 来不及看榜单并不止黑手少年一人,众人对望一眼后,自发的往府衙方向而去。 茶楼,看榜单的书童兴奋的推门而入,“少爷,你是童生了!湛姑娘是府试案首!” “当真?”齐桁蹭一下站起身来,太过于激动下椅子都被撞倒了,“我是第几名?” “少爷你第六名。”书童嘿嘿笑着,这兴奋劲好像是自己被取中了一般。 何生落后片刻才进门,小书童嘚瑟的对着齐桁邀功,“少爷,看榜的时候我可是挤到第一排,而且看到名字后我第一个跑回来报喜。” 小书童这话分明是冲着何生说的,他家少爷是输了,可他却是赢了湛姑娘的小厮!别看自己个头矮,可他激灵啊,脚程也快,何生这大高个一点用都没有。 “有人闹事?”湛非鱼看何生这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变故。 被小书童鄙视的何生一板一眼的回答,“有考生高喊科举舞弊,还撕毁了榜单,已经被衙役抓起来了。” 小书童被雷劈中了一般,嘚瑟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自己跑的太快,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给少爷丢脸了。 “难道是寇元兴?”齐桁忍不住问道,府试第一场寇元兴提前半个时辰交卷的,后来的流言里也说寇元兴才是当之无愧的府试案首,当然前提是章知府没有内定湛非鱼。 “不是,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说话口音偏南宣府北方,强健有力,掌心有茧,手背又烫伤的痕迹,应该常年从事体力活。”何生观察入微,中年男子被衙役抓住时,当时挣扎了一下,差一点就被他挣脱了,比起寻常读书人的力气大了很多。 看他掌心的老茧,右手明显多于左手,再加上手背和手腕处的一些烫伤疤痕,何生估计这人是个厨子,当然,以前可能也是个读书人。 啊……小书童仰着头,呆愣愣的看着何生,被打击的彻底蔫了。 …… 如同湛非鱼推测的一般,不管是之前的流言,还是今日中年男人发疯一般撕毁了榜单,章知府都不曾露面,更别说辟谣了。 半个时辰后,衙役把重新誊抄的榜单粘贴好了,而闹事的中年男人被当众杖则五十,十年内不准再参加科举。 中午时分,看榜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去了,府试一共录取了五十人,等到八月便可参加院试,而落榜的考生只能从头再来。 距离贡院不远处有一条巷子,这边的房屋被房主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单间,也有一些是单独的小院落,每到府试的时候便可以高价租给考生。 “元兴怎么可能落榜!”说话的少年郎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此刻怒红了双眼,气愤道:“即便不是案首,以元兴的才学,至少是府试前十!” “慎言!”坐一旁的中年男子面色有些沉重,看着叫嚣的儿子,再次道:“元兴落榜不是因为才学不够,而是因为他在贡院言语不当!” 当日提坐堂号的一群考生都提前交卷了,等候在龙门前时,寇元兴口出狂言的要和湛非鱼打赌,只要自己成为案首,那么湛非鱼日后就不能再读书科举,反之亦然。 肖夫子知道此事后就心知不妙,果真如此,今日发案,寇元兴榜上无名。 “夫子,小师弟也只是为元兴鸣不平,即便元兴说话不当,可元兴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郎,谁能想到章知府心胸如此狭隘,竟然直接罢黜了元兴的名字。”说话的青年一声长叹,说到底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还是忿忿不平的肖子恒梗着脖子叫嚷起来,“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湛非鱼和陈家少东家可以打赌,凭什么到了元兴这里就成了大错!” “因为湛非鱼的赌约是为了边关将士!而元兴的赌约却是为了私仇!拿科举当赌注,如此胡闹,如此儿戏,章大人只罢黜了元兴的名次,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肖夫子也气狠了,怒视肖子恒,“明日一早你们三人随我回淮县!” 再逗留下去,肖夫子都担心会出乱子。 看着还不甘心的儿子,肖夫子语重心长道:“章知府是四品大员,是南宣府的父母官,你不过是个童生,而元兴还是个白身,除非你们这辈子不打算科举了,否则就跟我回淮县!” “小师弟,听夫子的话,不可再胡闹!”青年也附和的开口,别说湛非鱼有真才实学,取为案首也是实至名归,即便章知府徇私了,那又如何? 寇元兴一直低着头沉默着,这让肖子恒更为难受,两人一同启蒙,一同读书,寇元兴天资高,每日还抽出半个时辰教导肖子恒功课,两人好比兄弟。 肖子恒虽然气恼,却也还有理智在,只是少年意气,不甘心道:“章知府还能当一辈子的南宣知府?大不了等日后换个知府,我和元兴再来科举!” 左右两人年纪都不大,他们等得起! “章知府也许会调离南宣府,可你不要忘了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肖夫子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瓢冷水,身为翰林院大学士,顾学士都不需要动手的,下面的人就能压着寇元兴和肖子恒一辈子出不了头。 “我……”肖子恒很想反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夫子,明日我们回淮县。”寇元兴声音嘶哑,他原本就瘦削,衣服穿身上都晃荡,因为落榜周身透着阴沉沉的郁气,再配上他阴森的双眼,乍一看都有些瘆人。 肖夫子对独子严厉,对寇元兴这个学生却很是宽容,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元兴你放宽心,章知府并不是狭隘之人,你此番言行不当,章知府也只是罢黜了你的名次,这是小惩大诫,你只需等明年再考。” 肖夫子并不是只懂教书育人的夫子,他对官场也有几分了解,元兴对湛非鱼有敌意,又在贡院出言不当,于公于私,章知府此番已经是手下留意。 君不见之前撕榜单的读书人被禁考十年,这不亚于断送了科举之路。 第二日清晨,府衙前的堂鼓被几人击响,咚咚的鼓声里,寇元兴面色肃杀,眼里透着一股子疯狂和决绝。 “这是谁家孩子?”路人诧异的开口,还第一次见一个孩子击鼓鸣冤。 “看他穿着打扮,难道是个读书人?”旁边的路人小声嘀咕着,不由想起府试这几日的流言蜚语。 有几个早起去东湖看日出的读书人走过来,顺着围拢的人群看过去,其中一人惊呼,“那不是淮县案首寇元兴?” “他要干什么?”同伴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看着府衙门口的寇元兴,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来。 等在东湖客栈的湛非鱼见到衙门捕快再赶到府衙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府衙外站满了读书人。 “小姐。”何暖戒备的看了一眼四周,人多杂乱,何暖担心陈家狗急跳墙的派人对湛非鱼动手。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 也不知是谁眼尖的看到了她,高喊了一句,围堵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湛非鱼这才看见站在公堂外的寇元兴。 湛非鱼错愕的看着手持利刃的寇元兴,他这是要干什么? 身着官府的章知府面色不变,看到湛非鱼过来了,这才对寇元兴开口道:“你击鼓鸣冤,要状告何人?” “学生状告知府章程礼科举舞弊!”寇元兴阴毒的目光盯着湛非鱼一字一字开口。 此话一出,引起惊呼声一片,之后众人都噤若寒蝉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唯恐沾染了寇元兴惹祸上身。 站一旁的湛非鱼瞅了一眼章知府,如同四周看热闹的人一般,也往后退了两步,这无辜的小模样似乎这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状,章知府差一点没维系住脸上的表情,这丫头绝对是典型的过河拆桥! “按照大庆律,民告官须杖责三十!”章知府面容冷肃,声音同样冷酷无情。 别看是三十大板,可这其中也有玄机,打的好,三十大板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根本。 可如果衙役铁了心的要针对你,三十板子打下来,估计人就废了一半。 第166章 学政到来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66章 湛非鱼并不意外章知府会展露一方大员强势的一面,不过看着眼神决然而疯狂的寇元兴,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想必章知府这三十板子也只是言语上的威慑。 齐桁占着自己年纪小,愣是突破冲冲人群挤了进来,目光扫了一眼,随后凑到湛非鱼身边,“寇元兴他疯了吗?” “估计是。”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 不管寇元兴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本意如此,状告章知府科举舞弊,即便寇元兴再有才学,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科举出仕。 看着衙役手中的廷杖,齐桁想到去年逃学那一次,被明夫子拿戒尺狠狠打了十板子手心,当时就把心高气傲的小胖子给疼红了双眼。 回到齐家之后,齐父看着左手心红肿的儿子,倒没有继续折腾他肿成猪蹄的左手,而是扒了他裤子,差一点没把他屁股打开花。 看着瘦的好似就剩一把骨头的寇元兴,齐桁摸了摸自己胖嘟嘟的脸颊,又扭头看着同样顶着一张包子脸的湛非鱼,忍不住问道:“他能挨得住三十板子?不会把人打死了吧?我听说寇元兴家中有几十亩良田,怎么瘦成这样?” 湛非鱼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外,一道愤怒的呵斥声响起,“元兴,你在干什么?” 一大早没有看到寇元兴,肖夫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刚要出门去找人,就看到租住在隔壁的读书人神色匆忙的跑了过来。 肖夫子这才知道寇元兴竟然去府衙门口击鼓鸣冤,状告的还是此次府试的主考官章知府,肖夫子眼前一黑,要不是担心寇元兴这个学生,估计当时就厥过去了。 “夫子,正所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谓之君子。”寇元兴看向肖夫子时眼中透着决然和歉意。 可转而面对章知府时,寇元兴眼神陡然间化为阴郁狠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章知府,三十板子我认了!” 小小少年,身体瘦削却站的笔直,面容无畏而决然,让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章知府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 四周围观的读书人面面相觑着,虽然大家对湛非鱼成为府试案首有点看法,但这更多的是源于自己的嫉妒,其实内心深处他们已经认可了湛非鱼的才学,只是不愿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给压了一头。 “寇元兴,你状告本府科举舞弊,是指湛非鱼被本府取为府试案首?”章知府居高临下的看着视死如归的寇元兴,沉声继续道:“此次府试共有阅卷官七人,文章优异者……” 当听到阅卷官里竟然还有秦家主之后,不少人神色都是一变。 不久前上泗县县学赵教谕状告秦氏毒杀外孙女一案闹的是沸沸扬扬,书香门第的秦家也受到了牵连。 秦家主此前正是南宣府府学的教授,而另一名阅卷官乃是大儒刘道洪,曾经的两榜进士,如今隐居在东湖外的白林山,不单单南宣府的学子,其他州府的读书人也经常登门拜访,向刘大儒请教学问。 众所周知秦家主和刘道洪私交甚好,德高万众的明山长也是阅卷官之一,如果说章知府会包庇湛非鱼,但秦家主绝不可能,刘大儒和明山长也不会, 府试前五十的考卷除了阅卷官的“取”字之外,还需要主考官章知府审阅后写上“中”,而前十的考卷,章知府则和余下阅卷官共同订下的名次。 这说明七名阅卷官都认可了她的文章,是当之无愧的府试案首。 齐桁抬肘撞了一下湛非鱼,“你的案首之位名正言顺了。” 府试的卷子也都是糊名的,章知府敢让秦家主担任阅卷官,估计就是防着有人以此做文章来诋毁湛非鱼。 而另一边,秦家,知道湛非鱼是府试案首,关键还是自己取中的,秦家主气的差一点呕出一口老血。 秦家主不是没想过做手脚,阅卷时,看到那精彩绝伦的破题句后,秦家主就猜测这文章出自湛非鱼之手。 尤其是看到那工整漂亮的台阁体,秦家主就更加怀疑了,他也想过落卷。 可阅卷官并不是他一人,再者湛非鱼的文章立意深远、理气辞兼备,辞藻虽不华丽,但都不能说瑕不掩瑜,至多是文采不足以锦上添花! 这样难得一见的好文章,别说是府试第一,即便是院试,也绝对是佼佼者,再想到湛非鱼师从顾学士,秦家主所有阴暗的心思都散去了,秦家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大人,元兴此次府试落榜,他年岁小,一时接受不了才做出如此荒唐举动,还请大人多多包涵。”肖夫子跪地给寇元兴求情,只希望性子执拗的寇元兴能迷途知返。 章知府没有开口,而是看向瘦削的风一吹都能被吹跑的寇元兴,再对比旁边胖乎乎白嫩嫩的湛非鱼,和她身边蓝色锦缎长衫,同样圆滚滚的齐桁,同样是读书人,这两小只明显喜人多了。 “湛非鱼的府试案首实至名归,本府将在明日把府试前十的文章粘贴在府衙外。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本府希望你们勤学进取,早日金榜题名。”章知府也看了寇元兴的文章,论起文采来甚至强过湛非鱼,尤其是他的五言八韵诗,堪为第一。 可大庆朝并不是前朝,科举取士只看重诗词歌赋,比起文采,当今圣上更重策论,而湛非鱼的文章可谓鞭辟入里,立意强于寇元兴,更远远强过那些读死书、死读书的学子。 章知府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小姑娘,乖巧又漂亮,可眼界之广,更像是世家培养的继承人,谁能想到她进学不过两年,出身贫寒农家。 “学生谨记大人教诲。”一群读书人朗声回答,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丢丢怀疑,但章知府敢把府试前十的文章粘贴出来,足以说明湛非鱼的案首并非徇私舞弊而来。 章知府再次看向不为所动的寇元兴,沉声道:“看来你对湛非鱼的案首并无争议,这么说你状告本府是因为本府取消你府资格,让你榜上无名。” “我不过是个白身,无位高权重的老师,大人身为南宣知府,只手遮天。”寇元兴高声冷笑着,这执拗疯狂的模样,半点不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耻苟活,生不如死!”寇元兴话音落下的瞬间,右手的匕首猛地向着自己的脖子划了去,却是要以死明志。 “元兴!”跪地上的肖夫子厉声高呵。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以为寇元兴要血溅三尺时,一道身影快速的掠了过去,精准的抓住了寇元兴的手腕,一个用力就把他手中的匕首夺了下来。 耿捕头把匕首丢给一旁的捕快,抓着寇元兴的手并没有松开,防止他还会自戕。 “他真的疯了!”齐桁小胖子吓的张大了嘴,他做的最出格的事除了去年逃学之外,就是之前带着甲班的小同窗堵了湛非鱼。 可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寇元兴拿匕首要抹脖子,被吓的齐桁面色发白,难道一次落榜就要自戕? 湛非鱼视线扫了一眼四周,人群里隐匿了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读书人,眼神锐利更像是练家子,想来章知府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放开我!”寇元兴厉声怒吼着,可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力气不大,根本无法挣脱耿捕头的禁锢。 肖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都忘身为文人的儒雅仪态。 “寇元兴你在贡院言行有失……”章知府声音提高了几分,说出了寇元兴被榜上无名的原因。 要说章知府有些小题大做也可以,但根本原因还是寇元兴大放厥词,拿科举当赌注,而章知府只是小惩大诫取消本次府试资格,也不算太过。 此事到此刻,不管是围观的读书人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感觉是寇元兴在无理取闹,好在他年纪小,大家多了些包涵。 而章知府此前虽说要杖则三十大板,可念在寇元兴年幼,也不曾真的责罚,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念章知府的宽宏,换个人看看,敢状告父母官,绝对是打你没商量。 肖夫子更是感恩戴德,恨不能压着寇元兴给章知府磕头谢恩。 “章大人,府衙重地,为何如此嘈杂喧闹?”突然,人群外一道不悦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湛非鱼回头一看,却见四个侍卫隔开了人群,身着圆领长袍的男子款步走了过来,来人双手负在身后,身材略显瘦削,但通身的气派富贵,清癯的脸庞紧绷着,眼神冷漠,明显是来者不善。 “这是谁啊?”齐桁瞅了一眼,只感觉这人架势十足,竟然敢在章知府面前摆架子。 湛非鱼第一眼看的是那四个侍卫,虽然都是面容普通,可太阳穴高高凸起,眼神更是锐利如刀,浑身透着杀气,“阿暖。” “小姐,这四人都是高手。”何暖低声回了一句,没有交手并不知道这四人有多强,但身为武者,何暖能感觉这四人并不简单,自己只怕打不过。 看了一眼寇元兴,湛非鱼忽然明白过来,这人或许来自陈家:学政陈大人。 章知府并不意外陈大人的出现,立刻行礼,“下官拜见陈大人。” 陈大人阴森森的目光看了一眼章知府,倨傲的点点头,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湛非鱼身上。 虽然围观的百姓里也有几个小姑娘,而且衣裳也华贵,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湛非鱼的不同,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湛非鱼倒也干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让人捉不到任何错处。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竟然坑了陈家五十五石米粮,踩着陈家在军中扬名!陈大人眯着眼,神色愈加阴冷诡谲。 当初刘謇被罢官流放,陈家就应该斩草除根!只不过当初陈老家主阻止了陈大人。 外人不知道,可陈家身为大皇子的外家消息更为灵通,活字印刷术正是源于湛非鱼之手,连圣上都让顾轻舟以收徒的名义嘉奖湛非鱼,如果陈家杀了湛非鱼,那就是和圣上为敌。 …… “小姐,这四人都是高手。”何暖低声回了一句,没有交手并不知道这四人有多强,但身为武者,何暖能感觉这四人并不简单,自己只怕打不过。 看了一眼寇元兴,湛非鱼忽然明白过来,这人或许来自陈家:学政陈大人。 章知府并不意外陈大人的出现,立刻行礼,“下官拜见陈大人。” 陈大人阴森森的目光看了一眼章知府,倨傲的点点头,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湛非鱼身上。 虽然围观的百姓里也有几个小姑娘,而且衣裳也华贵,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湛非鱼的不同,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小姐,这四人都是高手。”何暖低声回了一句,没有交手并不知道这四人有多强,但身为武者,何暖能感觉这四人并不简单,自己只怕打不过。 看了一眼寇元兴,湛非鱼忽然明白过来,这人或许来自陈家:学政陈大人。 章知府并不意外陈大人的出现,立刻行礼,“下官拜见陈大人。” 陈大人阴森森的目光看了一眼章知府,倨傲的点点头,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湛非鱼身上。 虽然围观的百姓里也有几个小姑娘,而且衣裳也华贵,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湛非鱼的不同,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湛非鱼倒也干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让人捉不到任何错处。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竟然坑了陈家五十五石米粮,踩着陈家在军中扬名!陈大人眯着眼,神色愈加阴冷诡谲。 当初刘謇被罢官流放,陈家就应该斩草除根!只不过当初陈老家主阻止了陈大人。 湛非鱼倒也干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让人捉不到任何错处,完全不像是普通小姑娘。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竟然坑了陈家五十五石米粮,踩着陈家在军中扬名!陈大人眯着眼,神色愈加阴冷诡谲。 当初刘謇被罢官流放,陈家就应该斩草除根!只不过当初陈老家主阻止了陈大人。 第167章 指挥同知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67章 肖夫子失望的看着跪在公堂上的寇元兴,别说他身体单薄,即便是个成年男子三十板子下来也吃不消。 府衙外围观的人也面露担心之色,尤其是从淮县来的几人,他们都认识寇元兴,原以为他会成为本次府试案首,不曾想寇元兴榜上无名不说,竟然还状告章知府。 “大人。”坐在公堂左下方的章知府突然站起身来,看向端坐在公堂上的陈学政,“寇元兴状告的乃是下官,按律下官该回避,既然要行刑,不如由大人的侍卫执行,以免寇元兴认为下官会公报私仇。” 南宣府的衙役都是听从章知府的命令,有他们打板子,到时候寇元兴出了点意外,那就说不清了,章知府此举倒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章知府果真小心谨慎。”陈学政面色阴冷,寇元兴如果熬不住三十板子,当场被打死了,陈学政就能把“草菅人命”这罪名扣他头上。 “既然如此,就依章知府所言。”陈学政冷声开口,刚打算让自己的侍卫行刑。 “陈大人,学生湛非鱼恳请大人法外开恩。”公堂外的湛非鱼突然开口,被打断的陈学政面色一沉,惊堂木啪一声拍响。 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陈学政面色肃杀的怒斥,“小小蒙童竟然敢阻扰本官审案,来人,把湛非鱼押下去,杖则十板以儆效尤!” 没有秀才功名的小蒙童湛非鱼只能跪在公堂之上,清脆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响起,“学生知罪,但学生还是恳请大人对寇元兴从轻发落,寇元兴身体单薄,绝对承受不住三十板子,学生愿意代替寇元兴受刑,还请大人法外开恩!” 湛非鱼小身板跪的笔直,严肃的绷着包子脸,铁了心的是要恶心死陈学政。 这丫头太胡闹了!章知府眉头紧皱,即便换了陈学政的侍卫行刑,寇元兴不会被当堂打死,但陈学政来者不善,即便过几日寇元兴熬不住死在了牢房里,到时候这个恶名还是要章知府来背负。 毕竟寇元兴是因为状告章知府才挨了板子。可湛非鱼来了这一出,陈学政如果还要按理杖则寇元兴,到时候人死了,背负这恶名的就成了陈学政了。 “一派胡言!你当大庆律是儿戏吗?”砰一声,惊堂木再次被拍响,陈学政怒视着跪在下面的湛非鱼,恨不能真打她四十板子,把人打死了就清净了。 可只要想到湛非鱼的老师是顾轻舟,而她这一次还给边关将士赢了五十五万石米粮,湛非鱼只要死在陈家人手里,那结果可想而知,顾轻舟绝对会弄死陈家所有出仕的官员。 而裕亲王和边关将士即便不出手给湛非鱼报仇,但大皇子这辈子都别指望沾染兵权了,想到这里,陈学政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她这是有恃无恐,还想踩着自己来扬名? “学生知罪。”湛非鱼再次开口,可声音却是铿锵有力,“法不容情,但法不外乎人情。大庆成元十八年,留守司马大人金銮殿犯颜直谏,直言先帝在江南修建行宫劳民伤财……先帝曾言明德慎罚,惟刑之恤。” 成元十八年,江南水患,如果再大兴土木修建行宫,对当地百姓不亚于是雪上加霜,马大人冒着杀头之罪直谏,先帝震怒后倒也冷静下来,有感马大人心怀百姓,这才说出明德慎罚,惟刑之恤这八字。 这本是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德、礼、诚、信。身为仁君,不能只靠严刑峻法,而在于行仁由义,光凭法律来规范天下人的行为是办不到的。 章知府看了一眼压抑着怒火的陈学政,面上有笑意一闪而过,湛非鱼把先帝都搬出来了,陈学政除非敢和先帝和圣上逆着来,否则他只能妥协。 打还是不打?进退两难的陈学政被架到了火上烤!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跪在公堂上的湛非鱼已经千疮百孔了! 即便是个小蒙童,却让从二品的学政不得不退让,此事传出去之后,不说外人如何看湛非鱼,至少朝中官员对陈家会有些看法。 接二连三被一个小姑娘压的抬不起头来,他们还敢投靠陈家吗?战斗力这么弱,真的能辅佐大皇子? “湛非鱼,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我也熟知《大庆律》,我状告章知府,这三十板子是我应得的!”寇元兴厉声怒斥,却是给了陈学政一个台阶下。 陈学政一声长叹,“罢了,念在你年幼,身体单薄,这三十板子本官暂且给你记下,你若是诬告,到时候两罪并罚!” 一出闹剧以寇元兴收监而暂时结束,陈学政也不可能无凭无据的就给章知府定罪,他甚至不敢把此案闹大。 历朝历代都没人敢拿科举做筏子,若是查不到任何证据,到时候弄不垮章知府不说,还是被圣上厌恶,绝对是得不偿失。 …… 远在京城。 “无衍,你伤势恢复的如何?”身为九五之尊,当今圣上绝对是起的不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日除了早朝,还需要处理无数的奏章。 即便得了空,还得去后宫走走,和皇后、宾妃们见个面说话家常,再抽出时间考校考校几个儿子,所以能抽出时间和殷无衍吃饭,绝对算是一种荣宠,几个皇子都不一定有这待遇。 “已经无碍了。”殷无衍褪去了往日的冷漠,面容俊美,眼神平和,再加上一身华贵的黑色锦袍,更像是京城那些金尊玉贵的世家子,而不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禁龙卫指挥使。 圣上神色关切的看着坐一旁的殷无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感情丝毫比起几个皇子少,相反圣上更看重殷无衍。 终有一日,圣上会老去,而他的儿子将会身着龙袍继承皇位,即便当今是个明君,但终究有点不得劲,否则也不会到如今都没有立下太子。 而殷无衍即便手握禁龙卫,却对皇位没任何念头,这让圣上在他身上找到了“父慈子爱”的感觉,两人关系比起君臣更是父子。 用膳后,太监把碗碟撤了下去,宫女送上了茶水。 殷无衍这才道:“顾大人的小弟子是此次府试案首,陈学政巡察南宣府,淮县案首寇元兴状告知府章程礼科举舞弊……” 一听到科举舞弊四个字,圣上面色微微一沉,刚端起的茶杯放了下来,“是被人利用了还是不服一个小姑娘被取为案首?” 禁龙卫就是圣上放在各个州府的眼睛和耳朵,所以这些年来,地方官员很少敢欺下瞒上,除非有本事能经得住禁龙卫的调查,否则那就是罪加一等! “章程礼取消了寇元兴的府试名次……”殷无衍把事情原原本本没有添加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禀 给了圣上。 追根溯源还是因为王琳琅毒杀林夫人之案,被杖刑后,陈渭彬派衙役把人押回了淮县,因为她年纪还小,淮县县令责令王家严加看管。 王家乃是富商,家中出了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儿后,王家声誉也被波及了,被关押在王家祠堂的王琳琅一年后病死。 寇元兴和王琳琅算是青梅竹马,而他根本不相信善良到连蚂蚁多舍不得踩死,典当了自己首饰给街头乞丐送米粮的王琳琅会是心狠手辣之人,再加上王琳琅死前让人送了一封信给寇元兴。 在信中,湛非鱼和林夫子就是害死她的凶手,这仇恨也就如同种子一般在寇元兴心里种下了,这才有了之后种种。 “这般浅显之事,陈家查不出来?”圣上听完后,眼神冰冷了几分。 陈家厌恶湛非鱼并不奇怪,朝中官员谁没几个政敌,即便是圣上当成儿子的殷无衍,前年的时候不也被状元郎弹劾,历数禁龙卫种种罪状,就差没说殷无衍草菅人命、杀人如麻。 圣上不悦的是陈家竟然拿科举当筏子针对湛非鱼和章程礼。 科举乃是大庆朝立国的根本,朝中官员九成九都是通过文举和武举选拔出来的,一旦科举成为了某些人排除异己的工具,动摇的就是大庆朝的根基,科举取士就失去了意义。 “陈锦收买了府衙的衙役,打算在杖则的时候动手脚……”殷无衍口中的陈锦正是陈胖子,他输掉了五十五万石米粮不说,关键是让陈家丢了脸面,震怒的陈老爷直接把陈胖子从族谱里给划掉了。 没有了家族,没有了银子,陈胖子恨不能那刀宰了湛非鱼,偏偏他又怕死,知道湛非鱼身边的何生是个高手,最终陈胖子用他娘给的银子买通了衙役,打算以此来报复湛非鱼和章知府。 当听到湛非鱼以先帝为例,逼迫陈学政不得不放弃退让,被逗乐的圣上笑了起来,“倒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难怪轻舟隔三日就派人快马加鞭的往南宣府送东西。” 顾轻舟身为翰林院大学士,又是圣上的心腹,他没有成亲,偌大的学士府也就他一个主子,有时候圣上都想给顾轻舟赐个婚,省的他形单影只的。 可如今收了小弟子,顾轻舟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除了那些功课书籍外,衣服布料、珠宝首饰,还有各种补身体的食材,估计学士府的库房都被搬空了一大半。 等殷无衍离开皇宫后,圣上则开始批阅奏章,直到暮色西垂,圣上放下笔,而伺候在一旁的柳公公立刻上前,“圣上,老奴给您捏捏肩。” 圣上神色冷淡,“不用,你去谷家宣旨。” “老奴遵命。”柳公公恭敬的行礼,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虽然不曾看到圣旨,身为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柳公公很清楚这道圣旨必定是让谷老老将军长子谷大为接任京卫指挥同知一职。 而在此之前,圣上原本打算把这个职位留给大皇子妃的大哥,虽然这只是从三品的官职,可京卫指挥司拱卫京师,守卫宫禁,负责的是京城的安全,这也代表了皇上的信任。 想到今日圣上是和殷无衍用膳的,退出御书房的柳公公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心里把殷无衍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难怪诸位皇子嫉妒殷指挥使,就冲着圣上的偏爱和信任,啧啧,不嫉妒那才奇怪。 当今圣上正直壮年,身强力壮,不说没有立下储君,甚至连成年的皇子都没有封王,但放眼朝堂,却没人敢置喙。 而随着柳公公的宣旨,消息传出去之后,大皇子再次把书房给砸了。 吏部郎中陈书铎此刻也是头皮一麻,这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可以想象大皇子会如何震怒。 偏偏陈家是大皇子的外家,即便知道此刻过去必定会成为发皇子发泄的对象,陈书铎也不得不让人备马。 “我看父皇是老糊涂了!”大皇子怒喝着,暴怒的面容狰狞扭曲着,为了这个位置,他之前精心部署了一年多,却被一道圣旨给抹除了。 “殿下,皇上或许是存了考校殿下的心思。”陈书铎也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安抚了大殿下的情绪再说,至于圣上为何突然改变二楼决定,他们只能慢慢去查。 大皇子狞笑着,根本不相信这理由,阴森森的目光盯着陈书铎。 可转念一想,之前赌约的事虽然涉及到了陈家,可吃亏的是陈家,今年就要捐出十万石米粮,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圣上才决定把指挥同知这个位置留给大皇子妃的大哥,也算是给大皇子一个弥补。 “罢了,我明日去探望母妃,让母妃去探探父皇的口风。”大皇子面色依旧难看,可暴怒的情绪散去后,理智也回来了。 涉及到圣上,大皇子绝不敢轻易派人去查,只能靠后宫的陈妃去查。只不过还不等陈妃行动,消息就从宫中传了出来。 牵扯到科举舞弊,京城各个家族先是一愣,只当是陈家干涉江南道的科举,可派人去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事竟然和湛非鱼有关,陈学政为了对付湛非鱼,竟然唆使淮县案首状告知府章程礼科举舞弊! 第168章 暂时收手 ,我去古代考科举 陈家利用寇元兴诬蔑南宣知府科举舞弊绝对算是一步臭棋,震惊了朝堂上下。 脏水没泼出去不说,自家还惹了一身腥,甚至被圣上厌恶了,这不指挥同知的位置落到了谷大为身上。 陈书铎灰头土脸的下了早朝,同僚那打量的眼神,着实让陈书铎生了一肚子火气,偏偏都没地方发泄。 “老爷,这是刚炖好的人参鸡汤。”陈夫人是个温柔的性子,素白的双手将香气四溢的鸡汤放到了桌上,心疼的看着眼里满是血丝的陈书铎。 别说鸡汤了,就算是灵丹妙药陈书铎也不想吃,黑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是恼火,“你先下去,让我静静。” 陈夫人又关切的说了两句这才离开了,而幕僚木鱼先生刚好进来。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神色落寞,这一刻,她忽然想起让陈家深恶痛绝的小姑娘湛非鱼。 日后待那小姑娘成亲嫁人,或许就不用拘泥在后宅之中,可以和相公在书房商讨大事,而不是如自己这般,只能亲手炖一盅鸡汤。 “先生,你说我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陈书铎说出了和大皇子一样的话,只不过大皇子当时是抱怨圣上把指挥同知的位置给了谷大为,圣上是事出有因,以此来警告陈家。 木鱼先生头发胡子花白,肤色白皙却没有皱纹,一身灰色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气。 “东翁不必动怒,圣上如今正值壮年,正该是大皇子韬光养晦的时候,此刻犯小错反而能让圣上让其他皇子放下警惕。”木鱼先生温声开口,不急不缓的声音让人不自觉的平和下来。 陈书铎明白的点点头,终究有些意难平,恨声道:“那小姑娘必定和陈家八字犯冲!” “其实东翁和大皇子真的不必在意,湛非鱼即便是状元及第,至多也就是一方大儒而已,她不会入朝为官,更不会成为大皇子的绊脚石,针对她只会和顾学士为敌,得不偿失。”木鱼先生看了一眼思虑的陈书铎,暗中里翻了个白眼,陈家吃饱了撑着为难一个小姑娘,关键是一次次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脑海里捋了一遍,陈书铎表情僵硬了几分,是啊,陈家为什么要和湛非鱼过不去? 百年世家对付一个九岁小姑娘,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而且还给朝廷提供了活字印刷术,听说全新的制盐法也和她有关,更别提她还把美人妆的银子都捐给了边关将士,对付这样一个在圣上这里挂了名号的小姑娘,陈家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多谢先生提点,我这就修书一封。”陈书铎想明白后就不打算让陈家和湛非鱼死磕到底。 而远在南宣府,暂住在陈家的陈学政斟酌着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一摊事,看到湛非鱼府试所作的时文和策论后,陈学政便知道她这案首实至名归。 早知如此,就不该在府试上做文章,科举舞弊就好比一把双刃剑,利用的好能一举拿下章程礼,可反之被伤的就是陈家, 想到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陈学政便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是大错特错,可谁能想到一个进学两年的小姑娘在读书上如此有天赋。 “大人,陈老爷求见。”门外小厮这恭敬的态度好似陈学政才是陈家之主。 一身富态的陈老爷这段日子瘦了不少,原本红光满面的脸堆上了愁容,陈记米铺已经要关门大吉了,关键是给主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陈老爷恨不能把除族的陈胖子给千刀万剐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学政没并理会陈老爷,过了一刻钟后,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冷声道:“坐吧。” “堂哥,是我教子无方连累了家族。”陈老爷哪敢坐,躬着身体认错,原本对陈胖子这个儿子还有一分父子之情,可如今陈老爷恨不能当初把人给掐死在襁褓里。 陈老爷子在经商这一块颇有几分才能,再者事已至此,身为陈家之主,陈学政也没揪着这事不放,比起损失的米粮,陈家更在乎的是颜面,在外人看来五十万石米粮很多,可对陈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陈学政再次示意陈老爷子坐下,“南宣府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你有何打算?” “堂哥。”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了下来,陈老爷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毕恭毕敬的回答,“我打算去边关走一趟,江南的茶叶、瓷器、布料在蛮夷那边销量极好……” 陈老爷打算组建个商队,把边关的皮毛药材甚至是宝石一类的低价收购,尔后再以高价卖出去。 陈学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送去边关的粮食就由你负责,陈家吃了这个闷亏,也该讨回一点利息。” 一般商队轻易不会去边关走商,一来是路程太长,路上的危险也多,若是遇到匪口,别说银子了,小命都不保。 二来边关不安稳,和蛮夷的商贾打交道,若是出了点问题,那也是求助无门。 第三个原因则是从蛮夷带回来的皮毛药材虽然珍贵,却会被一些大商贾联合打压,除非是贱卖,否则货物只能砸自己手里。 可陈老爷如果组建个商队就不同了,他不差银子可以请镖行护送,而且去了边关后,冲着陈家送去的粮食,但凡和蛮夷商贾发生了冲突,守卫边关的将军肯定要给陈老爷出头。 而且带回来的货物,陈家的铺子遍布大庆朝,不愁卖不上价,只不走商辛劳,陈老爷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也是为了赎罪。 离开书房后,陈老爷吐了一口浊气,虽然辛苦一点,好在主家没有放弃自己,想到这里,陈老爷再次迁怒到被除族的陈胖子。 看到陈老爷子走远了,柴颐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理了理衣裳,随即迈步向着书房方向走了过去,“还请小哥通报一声,柴颐求见陈大人。” 虽然陈学政在湛非鱼这事上走了一步臭棋,可身为陈家之主,陈家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即便是远在京城的长子陈书铎。 “小人柴颐拜见大人。”跪在地上行礼,柴颐敢糊弄陈胖子,也敢忽悠精明的陈老爷,可在陈学政面前却收敛了所有的小心思。 “书铭在本官面前提过你。”陈学政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柴颐,眼神冷漠而厌恶。 利用寇元兴诬告章知府科举舞弊是陈胖子做的,但幕后怂恿的人却是柴颐,说到底是柴颐让陈家掉坑里去了,陈学政之前都没把湛非鱼放眼里,这才轻敌了。 面色刷的一白,柴颐额头抵在地上请罪,“小人该死……” 半晌后,面容阴沉的陈学政总算再次开口了,“你以为靠你手中那玉佩就指控章程礼和有夫之妇私通?” “禀大人,黄俪娇蛮任性,如今被黄家关在暗无天日的后院里,黄俪已经快要疯癫了,如今可以摆脱困境,她必定会咬着章知府不放!”柴颐在黄俪和离之后就想过利用她拉下章知府。 所以被关押在黄家后,柴颐暗中收买了看守黄俪的两个老婆子,让她们暗中折磨黄俪,吃的饭菜不是咸的不能入口,就是里面有磕掉牙齿的沙子石头。 衣服小了,鞋子不合脚,半夜里把门窗打开,用发霉的被子给她用,一旦黄俪闹腾起来,就用布条将人绑在床上。 而且在黄俪喝的茶水里加了一些让人疯癫的药物,虽然用量极少,可如今的黄俪差不多是半疯癫的状态了,再辅以言语上的诱惑唆使,她必定可以为自己所用。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陈学政满意的点点头,有时候这样的小人用了起来也顺手,难怪书铭好几次提起这个柴颐。 “多谢大人。”柴颐连忙磕头谢恩。 迟疑了一下,野心勃勃的柴颐不愿意错过和陈学政说话的机会,壮着胆子继续道:“大人,香胰子的作坊就建在金林村,而且他们全村的人都种蔬菜卖去上泗县的酒楼,如果从金林村入手……” 柴颐想的是湛非鱼滑不溜手,那么不如从她的家人、族人动手,对付那些目不识丁的村民,请几个地痞流氓就可以了,也可以买通金林村的人。 陈学政冷眼看着有些洋洋自得的柴颐,比起书铎身边的幕僚木鱼先生,书铭看重的柴颐眼界格局小太多,只会些鸡鸣狗盗的小人伎俩。 陈学政冷声开口,“此事不用再提,你下去吧。” “可?”柴颐还想争取一下,如果能成功的话,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比起三公子,他更想追随陈学政这个家主。 眼底有嫌恶之色闪过,陈学政斥责道:“你这些小人伎俩伤不到湛非鱼,但如果顾学士对陈家发难,陈家的损失有多大?孰轻孰重不需要本官明说!退下!” 柴颐身体晃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只能面色惶恐的退出了书房。 湛非鱼有家人有族人,难道陈家没有? 陈家对湛非鱼的家人族人动手,至多让金林村的人赚不到银子,可顾学士一旦报复,就好比谷大为接任了指挥同知一职,大皇子损失的是从三品的官位。 柴颐的做法根本就是用玉瓶打老鼠,绝对的得不偿失。 …… 半点不知道柴颐还想暗地里对金林村动手,如今府试已经结束,即便出了寇元兴的事,可和湛非鱼关系并不大,她打算回上泗县一趟。 章府。 湛非鱼来的不凑巧,刚下马车就看到包莲儿泫然欲泣的缠着老管家。 “我和翼儿这些年受姨母照顾,如今要离开了,也该给姨母磕头,否则我怎么走的安心……” 一波三折的声音,泪水涟涟的苍白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包莲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姐,走了!”包翼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声,都被扫地出门了,还求什么求!一个管家而已,竟然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可包翼再恼火,也不敢在章府大门口放肆,他人是蠢了一点,怂了一点,可正因为怕死,包翼反而不敢乱来。 老管家被包莲儿哭的头都痛了,余光一扫,看到不远处的湛非鱼后,立刻迎了过去,“湛姑娘里面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为寇元兴状告章知府科举舞弊,章知府也干脆,为了避嫌这几日都留在家中没有府衙,左右如今的南宣府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出不了什么事。 至于暗中那些人,如果想趁机投靠陈学政,章知府也不在意,等陈学政离开后刚好一举把人收拾了。 “湛姑娘。”包莲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哭的如同暴风雨里的小白花,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着,“还请湛姑娘替我求个情,让我进府给姨母告别一声,湛姑娘,我求求你了。” 似乎怕湛非鱼不答应,包莲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似乎湛非鱼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 包翼一看到湛非鱼就感觉胯下一痛,桃花会上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面色惊恐的包翼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腿软了,估计早就一溜烟跑了。 湛非鱼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三辆马车,第一辆应该是让包家姐弟乘坐的,后面两辆马车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裹,即便离开了章府,可凭着这些家当姐弟俩也是衣食无忧,只不过人心不足而已。 “包小姐。”湛非鱼看着跪地哭泣的包莲儿,白嫩的包子脸上露出笑来,“章夫人仁厚,这若是我,别说这些家当了,随便花几两银子找个地痞无赖,包小姐你这会都嫁为人妇了,哪还能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包莲儿的哭声一顿,泪水朦胧的看着凶残无比的湛非鱼,明明是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歹毒。 湛非鱼扬唇一笑继续道:“若是再狠一点,让你弟弟沾上赌瘾,签下个赌约,到时候还不上银子,正好把他如花似玉的姐姐典卖了,所以说还是章夫人心太善。” 第169章 纳妾文书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69章 章府后院。 章老夫人靠在美人榻上,哎呦哎呦的叫唤了两声,额头上绑着抹额,乍一看像是病的不轻,可眼珠子却快速的转了几下,这明显是在装病。 “老夫人。”身着深紫色褙子的老嬷嬷在门外唤了一声。 挥手让院子里两个打扫的丫鬟走远了,蒋嬷嬷快步进了屋子,“老夫人,表少爷和表小姐已经出府了,不过搬东西的时候老奴在一旁盯着,夫人没敢克扣,表少爷他们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要不是家具这些大件的东西带不走,蒋嬷嬷估计那院子都要被搬空的就剩下门窗了,可心底再瞧不上包家姐弟的小家子气,蒋嬷嬷脸上也不敢表露分毫。 “老夫人,你放心吧,荷花村就在城外,我们章家的庄子就在旁边,表小姐他们搬出去住,村里那些泥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管欺负表小姐他们。”蒋嬷嬷这么一说,章老夫人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一想到自己娘家的外甥和外甥女被孔氏赶出府,章老夫人气的扭曲了老脸。 可之前联合黄俪算计孔氏的事情失败了,孔氏终于展露了后宅女子狠厉的一面,章老夫人从吃的到穿的用的,没一样顺手贴心的。 章老夫人倒想摆出婆婆的架子拿捏孔氏,可她连消息都送不出去,除了她面前的蒋嬷嬷,院子里里外外的下人都听从孔氏的命令,章老夫人都出不了后宅。 至于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章知府冷眼看着撒泼的老夫人,只说了一句,“娘,你继续闹腾下去,儿子就辞官回家种田。” 这一句话就把章老夫人给镇住了,章知府不当官了,她还算什么老夫人,谁还会捧着她? 由奢入俭难,章老夫人被拿住了软肋就熄火了,连包莲儿、包翼被赶出府,她也只能装病当做不知道。 蒋嬷嬷扶着章老夫人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户外欲言又止的道:“老夫人,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段时间的憋屈,章老夫人刚舒缓的脸色一黑,满是皱纹的老脸刻薄的板起来,忿忿的抱怨,“礼儿如今拿官位威胁我这个老婆子,当娘的还能拗过孩子不成?” “说到底还是夫人娘家势大。”蒋嬷嬷叹息一声,又和章老夫人说了几句,等她的情绪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才继续道:“老夫人,黄小姐之前派人传了口信给我,她还想嫁给大人。” “不行!要不是她想的鬼主意,礼儿怎么敢顶撞我?”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章老夫人蹭一下站起身来,唾沫横飞的骂了起来,“她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还想嫁给礼儿?我呸,这个不要脸的,给礼儿当洗脚婢我都嫌脏!” 章老夫人之前同意黄俪嫁进来,那也是当个平妻而已,想让她给章知府生个儿子,到时候再有自己这个婆婆撑腰,扶持黄俪和孔氏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斗一斗,谁伺候的好奉承的好,章老夫人就向着谁。 可如今黄俪害的章老夫人被软禁在院子里,关键还不敢闹腾,担心章知府一怒之下真的辞了官,这怨气章老夫人正愁没地方撒。 听说黄俪还想嫁进来,章老夫人恨不能立刻到黄家把她骂的狗血喷头,“要不是她,礼儿会和我置气?我呸,还没进门就害的我们母子离了心。” “老夫人您消消火。”蒋嬷嬷倒了茶端过来,伺候着章老夫人喝下去后,这才继续道:“黄小姐的嫁妆不比夫人少,还有明家给的那一万两银子。” 一听到银子两个字,章老夫人混浊的老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芒。 蒋嬷嬷像是没看到一般,“她也不敢奢求平妻了,只愿意当个妾室,让老夫人给她一口饭吃,这是她托老奴给老夫人带来的银票,整整五千两。” 看到这一沓厚厚的银票,章老夫人枯树皮一般的手一下子抢了过来,声音激动的发颤,“五千两?” “是啊,黄小姐还递了纳妾的文书,只要老夫人按了手印,她进了府之后,立刻把剩下五千两孝敬老夫人,而且她的嫁妆也都交给老夫人你打理。”蒋嬷嬷又从怀里掏出纳妾的文书。 一万两银子足可以让章老夫人心动,可一想到黄俪落水被地痞无赖给轻薄了,章老夫人顿时露出嫌恶之色。 蒋嬷嬷笑着劝道:“老夫人你想啊,整个南宣府谁家的后院像我们章府这般干净,士农工商,那些低贱的商贾都是娇妻美妾成群,老爷可知四品的知府,如今都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膝下连个带把的都没有。” 一提起这个,章老夫人面色更难看了,她最恨孔氏的就是她生不出儿子,让章家断子绝孙,偏偏还霸占着章知府,不准纳妾! 蒋嬷嬷瞄了一眼咬牙切齿的章老夫人,顺着她的心思继续挑唆,“说到底还是夫人太厉害,黄小姐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正因为如此她只能依靠老夫人您,不会像夫人那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章老夫人的确心动了,一万两银子再加上丰厚的嫁妆,啧啧,就算日后礼儿辞了官,这么多银子在,她依旧能过上老封君的生活。 “再说比起那些青楼女子,黄小姐也只个妾室,没那么讲究。”蒋嬷嬷这话一说,章老夫人倒认同的点点头。 章老夫人这把年纪了,最爱听的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蒋嬷嬷之所以能成为她的心腹,不就是她消息灵通,南宣府谁家后院发生点什么事,蒋嬷嬷都能打听到。 纳个青楼女子为妾对男人而言不过是风流韵事而已,没人会拿出来说嘴,蒋嬷嬷见差不多了,又加了一把火,“黄家可是杏林之家,想必手里头肯定有生子秘方,估计延年益寿的方子也是有的,到时候老夫人您就等着享孙子重孙子的福了。” 章老夫人生平最在意三件事:一银子;二孙子;三长命百岁。给章知府纳了黄俪为妾,这三件事一下子都解决了。 片刻后,蒋嬷嬷带着按上手印的纳妾文书离开了后院、 章老夫人则关上门,把还热乎的五千两银票藏到了柜子的木匣子里,上了锁,又把钥匙挂在脖子上,这才放下心来。 …… 进了章府,刚走到垂花门,湛非鱼往旁边一让,这才避开步伐匆匆蒋嬷嬷。 估计是心里存了事,蒋嬷嬷看到湛非鱼愣了一下,手下意识的往胸口摸了一下,随即行礼,“老奴见过湛小姐。” 湛非鱼也没多在意,可看着蒋嬷嬷那陡然间轻松下来的表情,视线从她胸口扫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对着身后的何暖使了个眼色。 “小鱼。”轻柔的声音透着欢喜,章管彤快步迎了过来,“小鱼恭喜你。” “管彤姐。”湛非鱼瞄了一眼走远的蒋嬷嬷,这才低声问道:“那是老夫人身边的伺候的嬷嬷?” 章管彤这段时间过的很轻松,孔氏借机压制住了章老夫人,每日的晨昏定省,章老夫人也不敢为难章管彤了。 “嗯,祖母身体不适,这段时间都在后院休养。”章管彤说这话时,秀美的眉眼里染上了笑意和惬意。 以前她就是顾虑太多,夹在祖母和母亲之间为难,反而让自己闷闷不乐。 可认识了湛非鱼之后,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看到湛非鱼那果断雷厉的行事风格,章管彤慢慢也改变了,如今她都不怕被章老夫人说不孝了。 湛非鱼是来辞行的,可她刚和孔氏、章管彤说了片刻的话,就被章知府把人直接带去书房了。 孔氏哭笑不得的看着离开的两人,“你父亲倒学会和我们母女俩抢人了。” 章管彤抿着嘴角笑了起来,依恋的靠在孔氏身旁,“还有我陪着娘。” “小鱼幸好是个姑娘,这要是个少年郎,以你父亲对她的看重,我估计都得给你订下亲事了。”孔氏这打趣的话一说出来,母女俩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书房。 章知府的确看重湛非鱼,其实几年前他也打算把章管彤这唯一的女儿当儿子培养,可惜章管彤虽然聪慧,可性子却敏感,又柔软心善,章知府略有失望就放开了。 此刻看着湛非鱼,章知府又起了心思,两个姑娘也可以义结金兰!日后有小鱼照看着,即便自己和妻子离世了,也不担心管彤被夫家欺负。 “收我为义女?”湛非鱼错愕的看向章知府,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大人,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倒,管彤姐只是性子过于绵软,只要改改就好了。” 章知府脸一沉,面色严肃道:“你这是担心我借此巴结顾学士?” 小白眼一翻,湛非鱼无语的看着绷着脸的章知府,“大人,你这几日不去府衙办公,是不是太闲了?”所以才会拿自己逗乐子! 章知府虽然只是四品官,可他娶妻孔氏,只要这几年政绩好,等调任到京城,再有岳家的帮忙,还愁没有前途?巴结顾学士什么的,不过是寇元兴这些人的胡乱臆测。 “可惜我没生儿子啊!”章知府笑着一声长叹,这话不是感慨自己命中无子,而是如果生了儿子就可以把这聪慧的小姑娘娶回家,到时候就不愁章家子孙后代不兴旺了。 湛非鱼瞪圆一双眼尴尬的笑着,这话没法子接! “你如今已经是童生了,你回上泗县可打算再来府学或者青涯书院读书?”章知府言归正传说到了湛非鱼的读书问题。 院试在八月,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湛非鱼虽然有顾学士这个老师,可对方远在京城,她虽自律,可毕竟只是九岁的小姑娘,也该和同龄人多接触,而不是闭门苦读。 府学是秦家的地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湛非鱼不打算去犯险。 青涯书院倒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她和明三也熟悉,而且还要筹备技艺书院,这事虽然交给了明三,但想必中间会有不少问题还需要湛非鱼帮忙。 看了一眼思索的小姑娘,章知府也不催促,端起茶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来一会该去后院一趟,这个义女他是收定了,为了女儿,章知府决定厚颜无耻一次。 “大人,读书的事我打算去信询问一下老师,到时候再做决定。”湛非鱼也不清楚哪种对自己更好。 章知府又和湛非鱼说了一下陈学政的事,也算是未雨绸缪。 陈学政的才能只能算中等,可学问却很扎实,因为出身世家,所以比起务实的章知府,陈学政更喜辞藻华丽的文章,而且重诗词歌赋。 院试是由陈学政主持出题,这题目对湛非鱼绝对不利,毕竟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作诗,而往年还会考算学什么的,今年必定不会有。 等湛非鱼离开章府已经是日落时分,虽不至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章知府这两个时辰传授的知识,却也让湛非鱼受益匪浅。 “小姐。”上了马车后,何暖这才低声回禀道:“那个老嬷嬷身上藏了纳妾的文书……” 而且还是在府衙盖过章的,再加上章老夫人的手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俪已经算是章知府的妾了,手续合法的那种。 又是这种小人手段!湛非鱼都忍不住翻白眼了,陈家可是大皇子的世家,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出手,竟使些小人伎俩,也不嫌掉价。 “章夫人没同意,这纳妾文书也合法?”湛非鱼脑子再聪明,她对大庆朝的婚嫁什么的还是不了解。 何暖想到湛非鱼日后也要成亲,温声给她解释起来,“按理说是需要正室的同意,但章夫人膝下只有一女,章大人年过四十而无子,章夫人如果不同意纳妾,那便是犯了七出之条,章老夫人身为章大人的母亲,有权给章大人纳妾。”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看了一眼马车外倒退的街景,“一会回到客栈后,你让阿生去章府一趟,这事还是交给章大人自己处理。” 不过想到黄俪那跋扈的性子,湛非鱼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70章 无情拒绝 ,我去古代考科举 马车刚停到东湖客栈门外,焦急等候的掌柜的立刻迎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湛姑娘,肖夫子来了,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 一个是淮县私塾的夫子,一个是章知府取中的府试案首,更是顾学士的弟子,掌柜的自然偏帮湛非鱼。 “多谢掌柜的告知。”下马车的湛非鱼笑着致谢,心里明白肖夫子必定是为了寇元兴的事而来。 掌柜的看湛非鱼这态度就知道她没打算避而不见,笑眯眯的示好,“湛姑娘客气了,肖夫子在后院这边,我领湛姑娘过去。” 没让肖夫子在前面客栈等,是为了杜绝人多嘴杂,传防止出点什么事来,后院这边一排的屋子是客栈伙计们住的地方,刚好能避开人,即便肖夫子说了什么也传不出去。 屋子里,肖夫子来回踱步着,府试前十的文章在府衙前粘贴出来后,寇元兴所谓的科举舞弊就不攻自破。 湛非鱼的才学有目共睹,即便有人嫉妒也不能昧着良心瞎说,更好几个已经准备乡试的秀才看过之后,只道自愧不如,回去之后一个个静下心来读书,倒是让南宣府掀起一股勤学苦读之风。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肖夫子赶忙走了出来,看到湛非鱼就不由想起还关押在府衙大牢里的寇元兴。 湛非鱼看着满脸歉意的肖夫子,招呼对方,“让肖夫子久候了。” “是我不请自来。”肖夫子苦笑着,为了寇元兴这个学生只能舍下面皮恳切道:“元兴因为王姑娘的死钻了牛角尖,我这些年教导的学生里,元兴最有天赋也最为刻苦,他年幼丧父,是寡母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 寇元兴家中也算是有小富,有几十亩的良田,和寇母两个人也算是衣食无忧,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早几年的时候,寇氏族人觊觎那良田,更是干出强取豪夺的勾当,好在寇母杏子泼辣,愣是拿刀逼退了寇氏族人。 可没安生多长时间,寇家人又打算把寇母二嫁出去,如此这良田就落到了只有二岁的寇元兴身上,那不就等于落到他们手里,为此还找了村里的地痞无赖想要污了寇母的清白,借此把她嫁出去。 一直到寇元兴启蒙后,因为读书有天赋,寇氏族人这才收敛了这些年都没间断的卑劣手段,而寇母意识到了寇元兴读书好不但能震慑住这些牛鬼神蛇,还能让村里那些人巴结她捧着她,往年受的窝囊气一下子就出出来了。 自此之后,寇母整日盯着寇元兴读书,一遍遍的念叨,只希望寇元兴能出人头地,再没有人敢欺辱他们孤儿寡吗。 寇元兴虽然早慧,可性子却有些偏激,他痛恨寇氏族人,更是拼了命的读书,而寇母的期待更像是一道枷锁,勒的他喘不过气来,但凡有半点松懈,等待他的便是寇母疾言厉色的斥责怒骂,之后就是痛苦的哭诉,把往年被寇氏族人欺压的事又翻出来说。 肖夫子是寇元兴的启蒙夫子,寇元兴也想过拜师肖夫子,却被寇母给拦下来了,母子俩闹的严重,最后寇母拿剪刀抵在胸口不准寇元兴拜师。 毕竟肖夫子只是私塾的夫人而已,秀才功名罢了,寇母希望寇元兴考取秀才后,拜一个更厉害的老师,日后有老师扶持,不愁没有出路。 寇元兴拗不过以死相逼的寇母,只能答应,好在肖夫子并不在意这些,反过来还宽慰寇元兴。 在寇元兴一成不变的读书生涯里,王琳琅的出现就好似一道光,她不同于寇母的强势泼辣,也不会整日整夜的逼着他读书上进,王琳琅是如水般的柔和,她包容他的一切,让寇元兴有了喘息的空间。 王琳琅当年被县令的侄子纠缠,寇元兴跟着肖夫子游学去了,等他回来之后,王琳琅已经锒铛入狱了,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是最后的诀别,留下的只有那一封控诉湛非鱼的遗书。 听完了寇元兴的过往,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不近人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寇元兴认为我害死了王琳琅,他可以递状子状告我,但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诬告章知府科举舞弊,肖夫子,你可知道这罪名足可以让章知府人头落地?” 面色灰败的肖夫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寇元兴年纪小,他的过往也可怜,王琳琅的死误导了他,可这些都不是他诬告章知府的理由。沉默许久后,肖夫子站起身来,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耗尽了,可在出门的一瞬间,肖夫子忍不住再次哀求,“元兴他还小,湛姑娘你也是农家出身,知晓寒门子弟求学的艰难,湛姑娘,你可否能给元兴一次机会?” 说完之后,肖夫子对着屋内的湛非鱼一鞠到底。 可惜等了半晌却没等到任何回应,肖夫子带着失望离开了客栈。 屋子里,湛非鱼有那么一瞬间是心软的,寇元兴的过往的确让她深有感触,为了不被人欺压,所以只能拼了命的去读书,但他不该为了报仇就诬告章知府,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小姐,你不用内疚,寇元兴不过是自作自受!”身为练家子,即便是守在院子里,何暖还是听清楚了屋内的谈话,她看似柔和的面容此刻却是一片冷漠,寇元兴是年纪小,可他并不无辜。 湛非鱼点点头,“章大人或许会网开一面。” 但湛非鱼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章知府会手下留情,可还要陈学政会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 入夜,章府一片宁静,章老夫人估计是收了黄俪的五千两银票,所以一整天的心情都好,晚上也没有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闹腾。 因为耽搁了被妻子、女儿和湛非鱼说话而被赶去书房的章知府目光陡然一变,放下手中的书,戒备的看向门外。 “章大人。”一身夜行衣的何生表明了身份。 章知府咳嗽了两声,示意书房外的侍卫不用进来,这才看向何生道:“发生了何事?” 若不是有事发生,何生不会大半夜的潜入章府。 何生把从黄俪那里偷来的纳妾文书递给了章知府,又把白日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不用上衙而松快了两天的章知府脸黑的能滴下墨汁来,薄薄的一张文书竟然让章知府的手微微发抖。 沉默站在一旁的何生同情的看了一眼竭力压抑着怒火的章知府,有这样一个娘,也是章知府命不好。 半晌后,收敛了情绪的章知府坐了下来,晦暗的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怒意,但他那冷漠冰寒的面容已经说明章知府有了决断,“此事我来处理,替我谢谢小鱼。” “我会转告小姐,告辞。”何生应下便离开了。 书房里一片安静,章知府看着窗户外漆黑的夜色,以前他娘闹腾,都是夫人在忍让,好在也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因为吃食就是因为衣裳,说到底还是他娘眼皮子浅,想要贪些银子。 孔氏看着受了诸多委屈,可她真没放在眼里,章老夫人本质上就是个乡野老妇人,泼辣跋扈,可真没什么手段心机,隔三差五的舍出点银子就可以了。 孔氏的这些手段,章知府自然知晓,他也没在意,可唯独让他懊悔的是唯一的女儿却因为夹在中间,导致性子过于怯懦。 可桃花会上,章老夫人联合黄俪动手陷害孔氏,这已经过了孔氏的底线,所以她将计就计的让黄俪自食其苦,又以此为把柄把章老夫人半软禁在后院之中。 章知府原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孔氏有分寸,不会做的太多,但也不会再让他娘在府中作威作福,可章知府真没想到他娘为了银子把他这个儿子给卖了。 蜡烛明亮的光线下,章知府看向纳妾文书上的日期,眼神冷的骇人,这个日子明三公子还没有和黄俪和离,而自己却要纳黄俪为妾,一个私通的罪名是逃不了了。 片刻后,章知府让两个心腹进了书房,交待一番后,这才回书房后的内室休息去了。 …… 倾盆的大雨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湛非鱼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磅礴的雨势,“天公不作美,只能过几日再回上泗县了。” “小姐,担心着凉。”正在缝衣裳的何暖不得不开口。 湛非鱼站在门口,片刻的时间,飞溅的雨点已经把她裙摆给洇湿了。 回头看着屋内的何暖,湛非鱼难得的孩子气,故意唱反调,“我还打算去八角亭里坐着赏雨,说不定能诗兴大发作一首《东湖观雨》” 以前在金林村的时候湛非鱼最厌烦下雨了,一脚下去都是泥巴,即便屋子里也只是把黄泥夯实的地面,沾了雨水后也黏糊糊的。 到梅雨季节时,江南的雨连绵不断的下,屋子里阵阵的霉,衣裳被子都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湛非鱼都感觉身上痒,一抓就是几道红痕。 更别提后来去了林家私塾读书,别说下雨了,就算是下刀子她也要去上学,那一脚下去……湛非鱼真没洁癖,可现在想起来都嫌弃。 可临湖小轩的院子里是青石板铺的小路,雨水冲刷之下,一片澄清透彻的干净,地面汇集的雨水没一点脏污。 何暖又每日都打扫,连八角亭的柱子都擦的干干净净的。 湛非鱼往外面看了一眼,“阿暖,我去亭子里坐坐,你把茶具找出来,再弄点水果糕点端过来。” 还不等何暖阻止,湛非鱼已经撑起伞走到雨幕里了,脚上踩着木屐倒也不怕湿了鞋袜。 何暖无奈的摇摇头,把手中的衣裳放了下来,这才起身去准备东西。 殷无衍带着重光在客栈厢房里沐浴后换了干净的衣裳才来后面的临湖小轩,两人一跨进院子就看到亭子里的身影,隔着雨幕显得朦胧不清。 “胖丫头你竟然也喜欢风花雪月的这一套?”快步进了亭子的重光捻了一块糕点丢进嘴巴里,打趣的看向亭子里的湛非鱼,还以为胖丫头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突然的声音把湛非鱼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白皙的包子脸上顿时漾出明烈的笑容,“大哥哥。” 亭子外,雨幕之中,殷无衍撑着伞,一身黑色的锦袍,面如冠玉,看似冷漠的凤眸也露出点点温情。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激动之下,湛非鱼起身就奔了过来,却忘记亭子里站了雨水,地面湿滑之下,身体一个踉跄就往前跌了去。 一瞬间,殷无衍左手依旧撑着伞,右手却精准的把差一点摔出亭子的湛非鱼单手给抱了起来。 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胖丫头,你这是投怀送抱?” 不理会身后嘴贱的重光,湛非鱼仰起头,笑容更加璀璨,“大哥哥,我瘦了,也长高了!” 殷无衍低头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当年在林子里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还不到自己腿高,如今已经超过腰侧了,胖嘟嘟的包子脸也瘦了几分,衬的一双眼含笑的双眸更大更圆。 “不可莽撞。”把人放了下来,殷无衍撑着伞两人进了亭子。 亭子对面便是东湖,雨幕之下,烟雨朦胧的美。 亭子里的石桌上铺了桌布,上面是茶水和糕点,角落里染了铜炉,原本有些浓郁的熏香被风雨冲淡了一些,这么一看,湛非鱼倒挺会享受的。 湛非鱼给殷无衍倒了茶,“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至于重光直接被无视了,即便没湛非鱼招呼,他也会自给自足,碟子里应景的糕点都被他吃了一半了。 “七爷担心你被陈家人给咔嚓了,这不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重光抢先回答,又捻起一块桃子吃了起来,“还真别说,南宣府的桃子比京城那些贡品好吃多了!” 南宣府地处江南,既然是鱼米之乡,瓜果也多,而送去京城的贡品即便有冰块保鲜,可却比不上当地摘的新鲜。 第171章 网开一面 ,我去古代考科举 虽说陈学政乃是三品大员,更是以科举舞弊的罪名暂时罢免了章知府,可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今的南宣府在章知府的管辖下,不说是铁板一片,但陈学政想要趁机陷害章知府却是不成的。 入夜,府衙监牢。 “头,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看守监牢的狱卒殷切的迎了过去,另外三个狱卒听到声音后也赶忙走了过来。 “一会你带着人出去避一避,下了好几天雨,刚好喝点小酒去去寒气。”王山丢了个荷包过去,里面塞了二两碎银子。 几个狱卒还想拒绝,可王山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银子给出去了就不会收回来。 片刻后,几个狱卒寻了个角落待着,至于王山要带什么人来监牢,他们虽然好奇却不会过问,别看他们只是看守犯人的狱卒,可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这就是规矩。 暗夜,乌云蔽月。 “大人,小的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大人唤一声即可。”王山毕恭毕敬的开口,随后如同山一般守在门口。 章知府勤政爱民,因此府衙的监牢里没关押几个犯人,寇元兴诬告章知府科举舞弊,原本狱卒是打算让他吃点苦头的,但之前王山交待了,寇元兴不但没有受苦,反而被单独关押在牢房里,不用担心被其他犯人欺凌。 昏暗的牢房里,寇元兴坐在干草堆上,表情麻木,眼神呆滞。 被关押了好几日,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再上公堂,寇元兴饶是再聪慧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见过的最肮脏黑暗的事便是寇氏族人为了强取豪夺他家的良田而做的种种恶事。 可如今,寇元兴心里却是一片惶恐和不安,目光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难道自己要被关押一辈子吗?就在这方寸之地? “元兴。”突然的,熟悉的声音让寇元兴一惊,自己这是被关押时间长了,所以神志不清了吗? 肖夫子心疼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寇元兴,再次开口:“元兴。” “夫子?”猛地抬起头,寇元兴震惊的看着牢门外的肖夫子,足足愣了半晌,随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快速的起身冲了过来,嘶哑的声音激动的颤抖,“夫子!” 看着瘦的皮包骨头,眼下更是一圈青灰色,满眼红血丝的得意门生,肖夫子纵然有再多责备的话,此刻也说不出来,还是个孩子。 “你后悔吗?”肖夫子手从牢门的缝隙里伸了进去,摸了摸寇元兴脏污的脸,把他沾着草屑头发理了理。 肖夫子看着寇元兴直接道:“府试已经结束,这几日各县的考生纷纷回去了,童生们的开始准备八月的院试,落榜的则继续勤学苦读等待下一次的考试,元兴,你可后悔!” 振聋发聩的质问上让寇元兴脸色刷一下苍白,他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面容严厉的肖夫子,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这个少年固执的别过头,他不能后悔!后悔也无用!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安静的牢房里,肖夫子吟诵起每个小蒙童都会背的《神童诗》。 寇元兴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在私塾里的一幕幕,跟着夫子诵读、提笔临帖、同窗们的羡慕和夸赞…… 一声长叹,肖夫子将带来的卷宗递给了寇元兴,“你看看吧,这是章知府从上泗县调过来的卷宗。” 林夫人被毒杀的案子里,王琳琅并不是主谋,再加上她的年纪小,陈县令并没有重判,王琳琅的死说到底是被王家给“病死”的,王家虽是商贾,却容不得一个毒杀姨母的女儿玷污家族名声,所以王琳琅必须得死。 快速的看完了卷宗,若是之前,寇元兴或许不会相信,甚至坚定的认为这是官官相护,是湛非鱼和上泗县令陈渭彬逼死了王琳琅,而章知府就是给他们打掩护的帮凶。 可被关押在监牢里数日,寇元兴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了,如果卷宗里所记录的都是事实呢?“ 寇元兴。”站在角落里的章知府走了出来,看着瞬间防备起来的寇元兴继续道:“官府查案除了原告被告和证人的供词之外,还需要找到凶器,当然,必不可少的是杀人动机,你认定了湛非鱼逼死了王琳琅,她们无冤无仇,湛非鱼的杀人动机呢?” 寇元兴想起王琳琅临死之前的话,还有那一封遗书:湛非鱼看上了林夫子的儿子林修远,可林夫人想要亲上加亲,把王琳琅嫁给林修远,所以湛非鱼才会设下毒计,害死了林夫人,又毁掉了王琳琅这个“情敌”。 当时寇元兴是相信的,没有半点怀疑,若不是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寇元兴当时就想要到上泗县给王琳琅报仇。 可如今,想到湛非鱼的才学,想到她府试案首的名头,再想到她把美人妆的银子捐给了边关将士,有名望有银子,甚至长的也娇俏可爱,湛非鱼完全可以嫁给那些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她需要惦记林修远?甚至为此杀人? 正因为聪明,所以当寇元兴找到王琳琅之死的漏洞后,他过去所坚持的仇恨瞬间如同山峦崩塌,也让身陷囹圄的寇元兴更加茫然无措。 “罢了,念在你年幼,此次也是一念之差。”章知府最终还是心软了,不打算追究寇元兴,待三年之后他还可以来参加府试。 肖夫子更是激动的连声致谢,只是需要多等三年时间而已,元兴才十三岁,三年后也不过十六岁,一点都不晚。 寇元兴郑重的对章知府鞠躬行礼,“多谢大人。” 又让肖夫子和寇元兴单独待了片刻,章知府这才带着人离开了监牢,守在门口的王山吹了个口哨,原本避开的狱卒们又都回来了,监牢又和往常一样。 …… 下了三天大雨终于放晴了,湛非鱼原本打算雨停了就回上泗县,可殷无衍来了之后,她倒是当起东道主,带着殷无衍逛起了南宣府。 “铜鼓巷的李记葫芦鸡特别好吃,之前我打算去吃,却被陈锦给破坏了。”湛非鱼气鼓鼓的抱怨,要不是陈胖子冒出来,她都吃到李记大师傅亲手做的葫芦鸡了。 而赌约之后,陈胖子输掉了五十五万石米粮,被陈老爷逐出家门,他不敢报复湛非鱼,所以就迁怒到了李记。 陈胖子花银子找了一批地痞流氓把李记给砸了,李家大爷伤了腿,而后厨的大师傅差一点被人打断了双手,幸好耿捕头带着人及时赶过来了。 所以直到府试结束湛非鱼都没吃上葫芦鸡,这不听说李记重新开业了,大师傅的胳膊也痊愈了,湛非鱼便拉着殷无衍过来了。 估计不拆台不斗嘴就不舒坦,重光一脸鄙视的直摇头,似乎嫌弃湛非鱼上不了台面,“胖丫头,七爷在京城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来之前和还那一位吃的是御膳。” “一会我和大哥哥吃鸡,重光叔就站一旁看着!”湛非鱼鼻子一皱的哼哼着,随后拉起殷无衍的手撒娇的晃了晃。 不是吧,胖丫头这是要使美人计? 再想到自家七爷对湛非鱼没有原则和底线的纵容,重光表情一僵,还没来得及求饶,殷无衍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湛非鱼包子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清脆的小嗓音里满是得意,“大哥哥,我们就点一只鸡,然后馋死重光叔!” 殷无衍没开口,但这默认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别说是一只鸡,就算是她要杀人,殷无衍也会抢先一步替她动手。 看着走在前面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重光只感觉无比的心酸,七爷这个女儿奴!他诅咒日后七爷一直生儿子…… “小鱼!”李记门口,一道声音兴奋的响起,齐桁小胖子炮仗一般跑了过来,完全没有当日在青涯书院的高傲和敌意。 忽略了一旁的殷无衍,齐桁激动的开口:“夫子说你回上泗县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你是不是来吃葫芦鸡的?我请客!” 个头还没有湛非鱼高,可看齐桁这熟稔又热情的态度,分明是把湛非鱼当小妹妹照顾。 湛非鱼同样是心情愉悦,回给齐桁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前下雨就没有走。” 小鱼笑起来好漂亮……齐桁小胖墩呆呆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湛非鱼,那白的宛若玉璧般的脸颊,那弯弯的双眼,一瞬间,齐桁想起《诗经》中的那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湛非鱼和齐桁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毕竟只是相识而已,湛非鱼即便是笑也是淡淡的,齐桁感觉也正常,男女七岁不同席。 可此刻,看着眉眼里都是笑意的湛非鱼,齐桁小胖墩莫名的红了脸,一下子变的拘束起来。 围观的殷无衍居高临下的看着碍眼的小胖子,这明显就是富养出来的孩子,一身都是肉!关键是看到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姑娘,殷无衍气息倏地一冷。 莫名的感觉到后背发凉,齐桁终于发现湛非鱼的手还握在另一只修长的大手里。 齐桁顺着这大手抬头往上,看着面容普通,可眼神却冷的瘆人的殷无衍,齐桁结巴起来,“小鱼,这是……你爹?伯父好,晚辈齐桁。” 出门易了容的殷无衍喜当爹了,周身气势更森冷了几分。 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让齐桁再次涨红了脸,小鱼笑起来更好看了…… “齐桁,这是我大哥哥。”湛非鱼对着殷无衍顽劣的眨眨眼。 原来不是小鱼的爹!齐桁明白的点点头,可瞬间反应过来,“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 湛非鱼的情况很好调查,基本上南宣府的读书人都知道,齐桁目光刷一下定格在这大手握小手上,原本心高气傲的小胖墩急起来,“小鱼,你是读书人,你不能和外男这么亲近!” 呃……湛非鱼对上殷无衍幽深不见底的凤眸,愣了半晌,被握住的胖爪子用力的握了握殷无衍的手指。 “大哥哥不是外人,走了,我要进去吃葫芦鸡了。”湛非鱼被齐桁提醒也察觉到自己和殷无衍过于亲近。 可自己年纪还小,大哥哥也没有成亲,等过几年,自己就会注意的,但现在,九岁的湛非鱼握着殷无衍的手昂首阔步的跨进李记,按照上辈子来算自己还是个小学生,什么男女大防,不存在! 殷无衍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冰冷的眸光扫了一眼呆愣齐桁,一个几面之缘的小胖子还敢管到自家小姑娘头上,脸倒不小。 落后几步的重光同情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小胖墩,就他这一身肉就绝对不符合七爷给胖丫头的择婿标准! “走吧,小胖墩。”重光拍了拍齐桁的肩膀,恶趣味的调侃道:“你和我家胖丫头虽然都胖,胖丫头可是文武双全,一脚就能把你踢飞,你这样读书比不过,习武也比不上,也难怪胖丫头瞧不上你。” “我……”齐桁绷着脸想要反驳,可自己是府试的第六名,小鱼却是案首! 至于习武,齐桁看着李记的招牌发愣,之前小鱼和陈家少爷在李记比试,那就是武斗,谁先出白圈谁就输了,陈家少爷那可是出了名的胖,听说有两百斤了,却被小鱼一脚踹出去了。 这么一想,齐桁突然为从前高傲自满的自己而感到羞愧,但看着瞧自己笑话的重光,齐桁高傲的冷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人小鬼大的开口:“这是我和小鱼的事,和闲杂人等无关!” 丢下话,齐桁也跟着进了李记,目光搜索一下,直奔坐在窗口的湛非鱼而去,自己会努力追上小鱼的,等院试他一定要赢过小鱼! 现在的小胖子都这么讨人厌吗?重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闻到烤鸡的香味,得,看热闹哪有吃烤鸡强! 第172章 有惊无险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小鱼,葫芦鸡一定要趁热吃。”靠窗的位置上,齐桁撕下鸡腿,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递给湛非鱼。 “小鱼,要蘸着这酱料吃更香,不辣的。” “小鱼,这个饼子也好吃,你把鸡肉撕碎了塞里面,可香了。” 说完之后,齐桁偷偷瞄了一眼眼神冰冷的殷无衍,虽然有点怕怕的,可还是圆滚滚的身板挺的笔直,威武不能屈! 看到这一幕,重光笑的肚子都疼了,没想到这胖小子还挺有胆,在七爷面前敢给胖丫头献殷勤,难道这就是读书人所谓的风骨?还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冷眼看着喋喋不休的齐桁,殷无衍声音响起,“食不言,寝不语。” “我……”完败的齐桁一下子涨红了脸,刚刚自己只顾着和小鱼说话,却连最基本的用膳规矩都忘记了。 湛非鱼不解的目光从齐桁这里转移到了殷无衍身上,这两人都奇奇怪怪的。 在小同年面前丢了脸不算什么,可绝对不能输给小鱼这个外姓大哥哥!齐桁小胖墩一扫刚刚的热情,端起了读书人的架子,从拿筷子到吞咽那叫一个斯文优雅,努力压抑着大口啃鸡腿的冲动。 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小胖子,殷无衍把鸡腿撕开了,沾了点酱料,然后放到湛非鱼碗里,又替她夹了两筷子青菜,尔后盛了汤,照顾的那叫无微不至。 湛非鱼低着头吃了起来,鲜嫩的鸡肉裹上了酱料,鲜香的让人能把舌头都吞下去,“大哥哥,你也吃。” 小口吃着鸡腿的齐桁嫉妒的看了一眼殷无衍,这人明明长的如此普通,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让齐桁知道对方必定出身不凡。 可爹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小鱼。 背对着临窗的位置,低着头的男人抓着筷子的手用力的收紧了几分,太过于用力之下,指节泛白。 湛非鱼!听到那清脆欢快的声音,男人充满红血丝的双眼里迸发出骇人的仇恨,都是那个贱丫头害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还是陈家少爷,过着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日子。 陈胖子越想越恨,瘦削的面容狰狞的扭曲着,或许是因为他瘦了这么多,导致李记的伙计都没认出他来,大堂这些客人同样没注意到胡子拉碴的陈胖子。 殷无衍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口菜,视线往身后扫了一眼。 重光无声的询问殷无衍,虽然这人背对着他们坐着,但他那拙劣的动作让重光知道这人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这一桌,不是冲着胖小子来的就是冲着小鱼的。 殷无衍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手势,重光会意的站起身来,“听说隔壁铺子的饺子味道不错,我去买两碗过来。” 走了一个!陈胖子压抑着激动的心情。 可想到坐湛非鱼身边的殷无衍,刚刚喜悦的表情又消失了,之前武斗的时候陈胖子就知道湛非鱼的身手,如今他身边还有一个成年男子,自己出手必定会失败。 即便是食不言,可齐桁却能感觉出湛非鱼和殷无衍之间那种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这么一想,齐桁感觉这葫芦鸡都没那么好吃了。 看着殷无衍站起身来,湛非鱼疑惑的开口:“大哥哥?” “外面有卖桃子的,我去买点回来解油腻。”殷无衍解释了一句。 湛非鱼和齐桁同时直起身往窗户外看了一眼,果真有个农户正担着两篓桃子在叫卖,估计是才摘下来的,碧绿的叶子衬托下,拳头大小的桃子鲜红鲜红的,让人不自觉的想咽口水。 天助我也!看到殷无衍也起身离开了,陈胖子激动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右手从怀里掏出匕首来,借着袖子的遮挡,陈胖子站起身来。 “小鱼,他们也要会和你一起回上泗县?”憋了半天的齐桁终于能说话了,看着粉妆玉琢的湛非鱼,再想到殷无衍会和她一起回去,齐桁感觉心里酸酸的,不知道爹和夫子会不会同意自己去上泗县? “嗯。”湛非鱼点点头,察觉到背后身后有人过来了,倒也没在意。 李记铺子关了好几日才开业,生意特别火爆,大堂里坐满了客人,这桌客人刚走,等候的客人就立刻进来了。 “去死吧!”尖利的声音瘆人而可怕,陈胖子猛地举起匕首向着背对自己的湛非鱼扑了过来。 齐桁刚要说话,看到这一幕,吓的脸色一白,“小鱼……” 说时迟,那时快,湛非鱼回头一看,嗬,虽然也吓到了,可临场反应极快的湛非鱼手中的碗直接对着陈胖子的脸砸了过去,站起身来的同时把长凳也踢了过去。 避开了砸过来的碗,却被木头凳子砸到了膝盖,陈胖子痛的嘶了一声,扑杀的动作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湛非鱼动作迅速的退到了安全区域,看了一眼陈胖子手中的匕首,眉头一皱,立刻拿起桌上的碟子再次砸了过去,只要拖延一下时间,大哥哥就回来了。 而且暗中还有人保护,所以湛非鱼并没有多害怕。 大堂里其他客人吓到了,纷纷起身往门外跑了去,倒有几个想要上前帮忙,可一看到陈胖子那狰狞疯狂的表情,再加上他手中胡乱挥舞的匕首,都被吓的不敢上前。 “湛非鱼,你的死期到了!”声音嘶哑,陈胖子狞声笑着,一次次避开砸过来的碗碟,不断的向着湛非鱼接近着。 “陈锦?”看着明显瘦了一大圈的陈胖子,湛非鱼都有些诧异,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瘦个五六十斤?难道有什么瘦身秘方? “是我!”陈胖子左手挡住砸过来的碟子,再次扑了过来,比起被碗碟砸几下,他更想手刃了湛非鱼这个仇人。 如同重光所言,湛非鱼即便胖,那也是个灵活的胖子,尤其是大堂里的客人都逃出去了,湛非鱼利用桌椅的阻碍,直接和陈胖子周旋起来。 看着湛非鱼动作灵活的绕着桌椅跑,陈胖子别说伤害湛非鱼,都没办法接近她。 陈胖子也发现自己根本捉不到湛非鱼,而且折腾了一番,暴瘦下来的陈胖子气喘吁吁的,再跑一下估计人就累瘫了。 余光一扫,突然的,陈胖子换了方向。 在湛非鱼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陈胖子抓住了齐桁的后领口,手中的匕首刷一下横在他脖子上。 眉头一皱,湛非鱼有些懊恼,刚刚只顾着躲闪,忘记让齐桁跑出去了。 “跑啊,你再跑啊!”陈胖子得意的大笑着。 总算是占了上风,陈胖子张狂的对着湛非鱼嘶吼起来,“死丫头,你立刻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这胖子!这胖子可是代替你去死的,湛非鱼,背负了一条人命,我看你还怎么考科举?” 齐桁家境富裕,家中长辈慈爱、兄友弟恭,在青涯书院读书后,明夫子看重他,甲班的小同窗也都以他为首,齐桁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这么凶险的情况,刚刚也是吓住了,所以才忘记逃。 “小鱼,你……”齐桁声音发颤,锋利的匕首抵着脖子,那尖锐的刺痛让齐桁面色苍白,他想说湛非鱼不要过来,自己是男子汉,小鱼是姑娘家,她不能为了自己冒险。 可太过于惊恐之下,齐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湛非鱼一步一步走近了。 相对于齐桁的惊慌害怕,湛非鱼瞄了一眼窗户外,在距离陈胖子十几步的地方站定,“冤有头,债有主,我就在这里,你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 “哈哈,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像我一样一无所有!”陈胖子笑声狰狞,扭曲的面容里透着疯狂之色,挥舞着匕首大喊,“我要毁了你的脸!一刀一刀又一刀!湛非鱼,等你变成了丑八怪,我看你还怎么去科举?日后怎么嫁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陈胖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抱起齐桁向着湛非鱼砸了过去,尔后攥紧匕首扑了过来。 可惜,陈胖子想的好,但他还没有扑倒湛非鱼面前,自窗户外飞掠而来的殷无衍一脚把人给踢了出去。 重光也在第一时间接住了被抛过去的齐桁。 “大哥哥,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无事人一般的湛非鱼走到殷无衍身边,看着砸了一张桌子摔在地上的陈胖子,刚刚这人就跟疯了一般,眼神太过于狰狞扭曲。 殷无衍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冰冷的目光看着痛苦抽搐的陈胖子,“重光,把人送去官府。” “是。”重光放下吓的没回过神来的齐桁,自家七爷真够心黑的,竟然故意吓胖小子,经此一出后,这胖小子还有什么脸和小鱼套近乎? 安全落地的齐桁扶着身后的桌子才站稳了身体,看到被重光抓起来的陈胖子,想到刚刚的一幕,惊恐散去后,更多的是羞愧和自责。 湛非鱼担忧的看着呆愣愣的齐桁的,“齐桁,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对上湛非鱼关切的目光,齐桁羞愧难当的摇摇头,自己差一点害了小鱼! 殷无衍更在此时看了一眼齐桁,眼神淡漠,没有嘲讽没有同情,反而让齐桁红了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片刻后。 耿捕头刚接到消息就带着衙役往李记赶,没想到行凶的陈胖子已经被抓起来了。 “湛姑娘,你没事吧?”耿捕头看了一眼被重光丢在地上的陈胖子。 “有惊无险。”湛非鱼笑着开口,好在刚刚吃的差不多了,否则想吃李记的葫芦鸡只能等下一次来南宣府了。 被两个衙役摁住了,陈胖子终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害怕之下,疯狂的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你们放开我!大皇子是我表兄,你们这些刁民敢抓我,担心被砍头株连九族……” 重光掏了掏耳朵,这陈胖子叫的跟杀猪一般,实在太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相信大皇子知晓你当众行凶,一定会大义灭亲。本来你只需要流放三千里,你敢攀扯大皇子估计就是斩立决了。” 叫嚣的陈胖子一下子哑巴了,他再蠢也是出身陈家,自然知道重光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大皇子的外家绝不能出现他这样的败类,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只要他活着就是大皇子的污点。 估计知道难逃一死,陈胖子再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嚣张,整个人烂泥一般软在地上。 看到湛非鱼忽然走了过来,陈胖子呆愣愣的抬起头,却死鸭子嘴硬的放狠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旁的两个衙役紧张起来,唯恐陈胖子会暴起伤到湛非鱼,这可是府试的案首,深得章知府看重。 齐桁也不安的看向湛非鱼,想要阻止她靠近陈胖子。 “小鱼,你要问什么?”重光笑着问道,别说陈胖子这会被镣铐锁住了,有七爷在,陈胖子还想伤人? 三两步站定,湛非鱼打量着陈胖子,认真的问道:“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自己现在就挺胖的,湛非鱼估计等长个头之后能瘦下来,可她担心自己人到中年又会发胖。 呃……别说被问的陈胖子傻眼了,重光和耿捕头几人都无语的看着湛非鱼,她就是踢陈胖子两脚也好过问这个啊,难道府试案首的脑子和他们这些庸人不一样? 殷无衍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快速闪过,看来小姑娘除了爱读书,也是爱漂亮的,想到此殷无衍打算把库房里那些珠宝都打成首饰送过来,衣裳也可以多送一些。 “头,出事了!”突然,王山面色惶恐的跑了过来,一看到湛非鱼等人,到口的话又咽了下来。 王山负责的是府衙的监牢,他一说出事,耿捕头就想到是关押的犯人出了问题。 重光看了一眼走到不远处低声说话的耿捕头和王山,耳力极强之下,听着听着重光面露诧异之色。 湛非鱼好奇的看了看,最后只能拉了拉殷无衍的袖子,“大哥哥?” “寇元兴在牢房里撞壁自尽了,留下了一封血书。”殷无衍低声道,看湛非鱼瞬间凝重的表情,不由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不必多想,此事和你无关。” 寇元兴之死更多的是因为章知府,他此前状告章知府科举舞弊,如今人一死,这脏水就泼到了章知府头上,即便他是清白的,可逼死了一个读书人,于章知府的名声也有碍。 湛非鱼不由想起之前肖夫子来东湖客栈见自己的一幕,“之前我辞行的时候和章大人说起过此事,章大人不会追究,寇元兴或许不是自尽。” 齐桁站的近,自然也听到了湛非鱼和殷无衍的对话,齐桁面色刷一下苍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寇元兴就这么死了? 第173章 全都回避 第173章 章知府和陈学政收到消息后匆匆而来,只是前者面色凝重,后者依旧板着脸,可眼底却有得意快速闪过。 原本寇元兴是诬告,章知府愿意网开一面,这案子都可以结案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寇元兴撞墙而死,陈学政稍微运作之下,逼死考生的罪名就扣到章知府头上。 听完狱卒王山的回禀后,陈学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章知府,“你前面带路,本官亲自去监牢看看。” “是,大人。”王山只能应下。 双手负在身后,身着官袍的陈学政刚要迈开步子,视线一扫,冷着脸斥责,“闲杂人等立刻退下!” 陈学政这是嫌弃湛非鱼在这里碍事,至于陈锦刺杀湛非鱼的事,陈学政早就知晓,嫌恶的看了一眼半点用处都没有的陈锦,好在已经被除族了,省的丢人现眼! “陈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湛非鱼毕恭毕敬的给陈学政行礼,随后指着瘫软在地的陈胖子。 “此前寇元兴无凭无据,仅凭一张状子就状告章大人科举舞弊,章大人被暂时免了官,陈大人则让钱同知、武通判、韩推官三位大人代替章大人管理南宣府事务。” 陈学政虽然官高一品,可他毕竟只是负责科举的学政,而不是江南道布政使,即便找到里有暂时免了章知府的官职,但却没权插手南宣府政务,只能让府衙其他官员暂代。 身为陈家之主,湛非鱼一开口,陈学政就知晓湛非鱼的目的。 倨傲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陈学政冷声讥讽:“湛非鱼,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童生,连个功名都没有,南宣府衙的事务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不要以为章程礼看重你,你就没了分寸!” 不过是顾学士的弟子而已,就如此不自量力!陈学政面带嘲讽,若是顾轻舟在这里,陈学政或许会收敛,至于湛非鱼,不过是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陈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不敢越俎代庖。”湛非鱼一揖到底,态度放的很低,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气死人不偿命。 “今日陈锦在李记公然行凶,而且口口声声道他是大皇子的表兄,是陈大人的堂侄,陈锦有恃无恐、无法无天,学生恳请陈大人暂时避嫌,还学生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陈学政直接气笑了,目光阴鹜,可态度依旧高傲,“湛非鱼,你不要忘记了本官乃是朝廷三品大员,你一个童生有什么资格对本官指手画脚!你立刻退下,本官看在顾学士的面上就不追究,否则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湛非鱼半点没吓到,掷地有声开口:“那学生更要怀疑陈锦是受人指使!所以他才敢公然刺杀我这个小童生!” 士农工商!陈胖子即便没有被陈家除族,那也只是身份卑贱的商贾。 湛非鱼不但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府试案首,是新出炉的童生,陈胖子敢行刺湛非鱼,一旦上纲上线的追查起来,这罪名绝对是斩立决。 看着和陈学政正面冲突的湛非鱼,章知府知晓她此举看似莽撞冲动,却是因为自己,因为寇元兴撞壁而亡。 不等陈学政开口,湛非鱼看了一眼府衙外闻讯而来的一群读书人,青松般的身板站的笔直,“寇元兴如今已死,陈大人是否也要逼死学生?南宣府试案首没有死于暴徒之手,却被江南道学政逼死,相信圣上和朝廷必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湛非鱼!”一声怒喝,陈学政噬人的目光狠狠的盯着湛非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要不是在南宣府衙,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学政真想一脚踢死胡说八道的湛非鱼,一口一个逼死,她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陈锦乃是陈大人的堂侄,他为何敢在李记持刀行凶?陈大人如果不是幕后指使人,为何不按律回避?”寸步不让的质问着,湛非鱼揪着陈胖子刺杀自己的事不放。 府衙外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读书人也罢,看着振振有词的湛非鱼,再看着面色铁青的陈学政,明显都偏向湛非鱼的话。 陈胖子可是陈大人的侄子,让他负责查案审案,那还能查个屁啊,而且这些年陈胖子在南宣府作威作福,不就是因为他姓陈,而陈家正是大皇子的外家。 “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李记,大堂都坐满了,那么多人在,陈胖子就拿着刀对着湛姑娘的后背刺了过去。”说话的男人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看到围观的人都凑过来,男人更是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时凶险的一幕,最后感慨道:“幸好湛姑娘文武双全,否则就血溅当场了。” 站在一旁的齐桁小胖墩此刻壮着胆走上前来,无视着陈学政阴冷的眼神,正色道:“寇元兴当日状告章知府,陈大人命令章知府回避,如今陈锦刺杀湛非鱼,陈大人为何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有法而行私,谓之不法。”另一个读书人高声附和,就差没指着陈学政说他徇私枉法。 又一青涯书院的读书人走上前来,对着陈学政行礼,正色开口:“有法而不循法,法虽善与无法等,还请陈大人秉公执法!” “唯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身着青衫的读书人面容肃穆,不是因为法不责众,也不是为了巴结湛非鱼。 湛非鱼当日赢了陈胖子,给边关将士送去了米粮和银子,就冲着湛非鱼的赤诚之心,他们身为读书人,就不能让陈胖子这样的凶徒逃过律法的制裁! 更多的读书人站到了湛非鱼这一边,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看到这一幕,陈学政都被气笑了,一个湛非鱼他还不放在眼里,可一群读书人,陈学政还真不能置之不理。 “章知府好手段!”陈学政冷笑着,阴狠的目光看着一旁的章程礼,寇元兴被逼死的罪名还没扣到章程礼头上,自己堂堂三品学政却被一群读书人给逼的不得不退让。 陈学政若不是顾虑到顾学士,即便南宣府所有的读书人都聚集在这里,他都会以雷霆手段把湛非鱼给拿下。 “既然如此,本官就回避!”暴怒之后,陈学政反而冷静下来了,“寇元兴之死交由钱同知去查,至于陈锦刺杀湛非鱼一案,既然人证物证齐全,暂时押入大牢,等他签字画押之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本官绝不会干涉!” 陈学政摸着胡子冷笑着,一个陈锦死了就死了,陈家不缺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寇元兴之死,章程礼想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本陈学政是要让湛非鱼回避的,可这会他却改了主意,“寇元兴乃是此次府试的考生,又含冤而亡,湛非鱼,本官特许你们五人跟在衙役之后去监牢,以免你们认为本官不公!” “多谢大人,刚刚学生的冲动言行,还请大人念在我年幼的份上多包涵!”湛非鱼绝对是能屈能伸,立刻顺杆子下了,又给陈学政行礼道歉。 …… 监牢不但光线阴暗,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估计是常年不通风,再加上不时有犯人受伤,血腥味和霉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都有些作呕。 “陈大人,这边走。”王山带着陈学政一行人向着最里面的监牢里走了过去,寇元兴之前就被关押在这里。 越走越近后,血腥味更加浓郁起来,湛非鱼神色不变,可跟在她身后的三个读书人面色苍白,其中一人还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四个狱卒守在牢房前,看到陈学政一行之后,立刻跪下行礼,看守的犯人死了,追究起来她们狱卒都难逃其咎。 看着墙壁上血糊糊的一片,再看着躺在地上,脑壳都塌陷了一块,混合着干涸的血迹还稻草的尸体,陈学政嫌恶的后退了两步,板着脸冷声道:“钱同知,你带着捕头负责勘察监牢,本官和章大人就不进去了。” 这话看似是因为避嫌,实则是不想沾染这肮脏事。 “是,大人。”钱同知都快六十岁了,过两年都要致仕了,谁曾想竟然扯到陈学政和章知府的争斗里,可他也没办法,只能领命查案。 殷无衍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此刻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知道小姑娘胆子大,倒也没阻止她来监牢。 湛非鱼隔着牢门看着趴在地上的尸体,莫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戚感,人命如草芥! 耿捕头进了监牢,先把尸体翻了过来,而寇元兴的血书就藏在他的胸口处,牢房里没有纸笔,所以他是撕掉了自己的亵衣,尔后咬破了左手的手腕,右手食指蘸着血迹写下的。 耿捕头展开血腥味浓郁的血书,看似在检查,却迅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大人,这是寇元兴胸口发现的血书。” 钱同知接了过来,习惯的想要转呈给陈学政和章知府,可又想起来这两位大人都回避了,所以此案只能他来查。 血书的字并不多,一共也就六行,不得不说寇元兴的文采极好,短短六行字就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章知府为了让湛非鱼成为府试案首,所以取消了他府试的名次。 又因为章知府恼怒寇元兴状告他科举舞弊,所以要严惩寇元兴以儆效尤,而终生不能再科举的寇元兴生无可恋,最后只能撞壁而亡。 耿捕头此刻还在检查牢房。 仵作则开始查验尸体,仵作一边说,旁边的小吏则快速记录。 “死者因为头部撞击墙壁而亡,身上没有其他致命外伤。”仵作把尸体的衣裳给整理了一下,继续道:“死者左手腕有咬伤,右手食指有干涸的血迹,嘴唇处也有残余的血迹……” 湛非鱼听完仵作的尸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从目前的情况而看,寇元兴真的是自杀而亡,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抓着他往墙壁上撞击致死。 可钱同知刚刚把血书给读了一遍,湛非鱼也听到了,血书简短明了,并没有暗藏什么玄机,所以只有人逼着寇元兴自尽? “回大人。”耿捕头已经把牢房给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至于寇元兴是自杀还是他杀,负责看守监牢的狱卒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寇元兴被单独关押的,因为涉及到科举舞弊,所以禁止任何人探监,而且一日三餐的饭食都是送到牢门口,开牢门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牢头王山手中,一把则在当值的人手里。” 也就是说,如果寇元兴是他杀,那么凶手必定要进入牢房,要聚集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牢门。 可王山的钥匙一直没有离身,当值狱卒的钥匙也好好的系在裤腰带上,所以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寇元兴就是自杀。 陈学政听完之后,冷笑的看了一眼章知府,随后又看向一旁的湛非鱼,至于站在湛非鱼身边的殷无衍,因为太过于普通的面容,再加上他收敛了气势,陈学政只当他是顾学士派来保护湛非鱼的侍卫,并没有多在意。 “既然如此,把尸体先送去义庄,本官听闻寇元兴是被寡母抚养长大,钱同知派人去淮县同知寇元兴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乃人间最大的悲哀。”陈学政感慨的叹息一声,率先转身往监牢外走了去。 章知府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寇元兴的尸体,根据仵作的验尸,寇元兴的死亡时间正是昨夜自己和肖夫子离开之后,陈学政此刻没有发难,可章知府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 殷无衍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两人也跟着衙役和四个读书人往外面走,寇元兴的死如此惨烈,几个读书人真不想再留下来。 离开昏暗的监牢,湛非鱼低声道:“大哥哥,寇元兴是被逼自杀吗?” “现在不方面去见章知府,我陪你去见见肖夫子。”殷无衍查过许多的大案要案,寇元兴之死其实很明白,陈闵忠逼死他来陷害章知府,不管有没有证据,出了这样的案子,章程礼很可能要离开南宣府。 第174章 找上门来 肖夫子知道寇元兴撞壁自杀后,整个人都懵了,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直到湛非鱼和殷无衍来到小院,才惊动了失神的肖夫子。 或许是太过于悲恸,肖夫子已然忘记待客的礼仪,怔怔的开口道:“元兴不会自尽!昨夜我和章知府去了监牢探视元兴,章知府已经网开一面了,过两日元兴就能回淮县,明年还可以参加府试。” 寇元兴仇恨湛非鱼不过是源于王琳琅的死,他毕竟是不经事的少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已然有些后悔,再加上看到了林夫人案件的卷宗后,拨开了迷雾寇元兴也没有那么偏激了。 其实只要寇元兴去上泗县找林夫子,就知道林夫子并不打算让王琳琅嫁给林修远,更没想过让湛非鱼嫁给林修远,所以王琳琅的指控都是谎言,也就偏偏不谙世事的寇元兴。 湛非鱼面色微微一变,“章知府昨夜去过牢房?” 不是湛非鱼阴谋化,可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外人必定以为是章知府昨夜逼迫了寇元兴,所以他才撞壁自杀。 湛非鱼能想到的,殷无衍自然也想到了,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面色痛苦的肖夫子,昨夜监牢里只有三人,寇元兴已死,章知府是嫌疑人,那么肖夫子的口供就极其重要。 “肖夫子。”湛非鱼态度郑重而严肃,“可否请肖夫子把昨夜之事详详细细的写下来,包括章大人说了哪些话,寇元兴是如何回答的,还请肖夫子都详细的写下。” 愣了一下,肖夫子转念一想就明白湛非鱼的用意了,“这是应该的,是我给章大人添了麻烦。” 身为教书育人的夫子,知恩图报的道理肖夫子明白,他知道章知府终究是惜才,所以才不会追究元兴的诬告之罪。 如今元兴不知被什么人给害了,肖夫子只想把凶手绳之以法,更不会去害章知府。 片刻后,在三个读书人,还有两个邻居的见证下,肖夫子写了三张纸,而且还在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摁了手印。 至于这五个旁观者,只是过来做个见证,让人知晓肖夫子并不是被湛非鱼胁迫写下这份口供的,或许是敬重肖夫子的为人,又或许是为了和湛非鱼这个童生结个善缘,五人也都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离开小院往东湖客栈走,湛非鱼脚步一顿,低声道:“大哥哥,他们就这样草菅人命吗?” “别怕,有我在。”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她读书这般刻苦,外人只当她有天赋,是天生喜爱读书。 可殷无衍却知道他身边的小姑娘是个娇娇懒懒的性子,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贪吃爱闹,可是因为出身农家,所以她只能考读书科举来出人头地,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她只是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二日,东湖客栈。 心不静之下,湛非鱼开始临帖练字,一直到何暖过来点了蜡烛,湛非鱼这才搁下笔,这会已经已经是夕阳西下, 何暖收拾着书桌,一边道:“七爷晚上不回来吃饭,让小姐不用等。” “嗯,那我们先吃。”湛非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了一眼窗户外,“去亭子里吃。” “好。”何暖应下,想起殷无衍离开之前交待的话,以后小姐的衣食住行不单单要舒适,也要精致华丽,有七爷的库房供应着,就算是养个公主都可以了。 八角亭的石桌上铺上了桌布,角落里依旧燃着熏香,不同于往日里的四菜一汤,何暖今儿足足摆了六个菜一道羹,还有一碟现切的水果,不过分量都减少了一些三分之一。 “阿暖,不用做这么多菜。”湛非鱼佯装责备的看向摆放碗筷的何暖,这么多菜做起来太辛苦,自己也不是挑食的人。 “七爷过几日就送些人过来,小姐不用担心我忙不过来。”何暖笑着解释了一句,七爷既然要娇养小姐,伺候小姐的下人肯定要配齐,一脚出八脚迈才正常。 夹菜的动作一顿,湛非鱼诧异看着何暖,哭笑不得的开口:“我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两个小丫鬟负责打扫和杂事,两个是针线,灶房也配了厨子和糕点师傅,还有两个小厮打杂,我哥那儿也配了一个小厮负责马厩,还有有四个侍卫,一个管事的嬷嬷,一个管家,其实也就十来个人。”何暖看着目瞪口呆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 “因为小姐的宅子不大,否则的话还有专门负责花草的园丁,茶水房也要有人、还有负责小姐衣裳首饰的,一般世家千金身边至少是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的丫鬟,两个管事嬷嬷,七爷已经给小姐精简了人数。” 道理湛非鱼都懂,可一想到十多个人都围着自己转,湛非鱼头皮发麻,“阿暖,其他人我不管,我身边有你就够了。” 重光身影一掠就落在亭子里,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毫不客气的在湛非鱼对面坐了下来,“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何暖起身,“我去拿副碗筷。” 在湛非鱼嫌弃的目光里,重光捻了一块小酥肉丢进嘴里,恶劣一笑的道:“胖丫头,昨儿在李记没被吓到吧?” 要说当时的情况也的确挺凶险的,谁能想到陈胖子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李记大堂行凶,要不是湛非鱼反应快,他那一刀绝对就刺过去了。 掀起眼皮瞅了一眼不怀好意的重光,湛非鱼慢条斯理的喝着羹汤,“重光叔,有话就直说!” 重光嘿嘿一笑,警觉的瞄了一眼四周,确定自家七爷还没回来,这才道:“说你聪明其实也挺傻的,你想啊,以我和七爷的身手怎么可能没发现不怀好意的陈胖子?” 湛非鱼眉梢一挑,放下筷子,“所以呢?你是想说大哥哥故意拿我当诱饵,引诱陈胖子出手?” “不不不!”重光竖起手指对着湛非鱼晃了晃,幸灾乐祸的笑道:“七爷是看不惯那胖小子在你身边叽叽歪歪的,所以故意放任陈胖子动手,这不,胖小子被吓的腿都软了,这不就一劳永逸了。” 湛非鱼愣了一下,她自然知道殷无衍是故意放任陈胖子动手的,不说湛非鱼有自保的能力,暗中还有顾轻舟派来保护她的侍卫,而且重光和殷无衍就守在一旁,不管陈胖子是偷袭还是明杀,他都伤不到湛非鱼分毫。 可饶是湛非鱼聪明,她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齐桁的原因。 难得看到湛非鱼这呆愣愣的模样,被逗笑的重光继续道:“傻眼了吧?七爷把你当女儿养,你想啊,那胖小子凑到你身边献殷勤,七爷这个当爹的没拔剑把人咔嚓了,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嘴角抽了抽,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胡说八道的重光,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随你怎么想,你高兴就好。” “你这是不相信?”被怀疑的重光不满了,把胸膛拍的咚咚响,“胖丫头你看着吧,日后但凡哪个臭小子敢凑到你面前献殷勤,七爷绝对把人老底子都要掀出来调查,你这辈子想要嫁出去,我估计悬。” 世家子弟都是什么德性,重光清楚的很,十四五岁就有通房丫头伺候着,成亲后更是三妻四妾的,即便是洁身自好的,说不定也有什么表妹啊,青梅竹马的。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大家族里婆婆、妯娌、小姑子,哪一个是好相处的? 重光同情的看着用餐的湛非鱼,胖丫头这狗脾气可受不了委屈,七爷更不会让她受气,所以啊,想成亲难了,都说公主愁嫁,胖丫头不遑多让。 接过何暖递过来的碗筷,重光大快朵颐般的吃了起来,见湛非鱼不搭理自己,贼兮兮的笑道:“你想啊,如果是个读书人,这才学肯定比不上顾学士,说不定都比不上你,你答应顾学士也不答应。” 重光一声长叹的感慨:“这要是来个武将、小将军,在七爷手里挨不过一炷香,不说七爷瞧不上,指不定这人还打不过你,你不嫌弃吗?” 文武双全的湛非鱼呵呵冷笑,自己才九岁,不是十九岁! “胖丫头,要不我给你去查查,看看京城那些世家子弟谁优秀?重光叔给里留意着,怎么样,够义气吧?”重光给出良心建议,得到湛非鱼两个白眼当赠礼。 入夜,殷无衍回来已经是下半夜了,湛非鱼已经睡了,不过在纸上给殷无衍留了话:大哥哥,重光叔说这一次回京城后,要给我物色日后成亲对象。 殷无衍俊美的面容上神色不变,把手中的纸凑到烛火前,等烧成灰烬后,殷无衍转身往客房走了去。 裹着薄被睡的舒坦的重光只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警觉之下,重光倏地睁开眼,“什么人?” 借着窗户外朦胧的月光,看清楚坐在桌边的人之后,重光瞬间坐起身来,“七爷?” 片刻后,东湖湖畔,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了栖息在树梢中的飞鸟,远处的人听到这隐约的惨叫声,只当发生了什么命案。 …… 昨儿衙门的捕快过来让湛非鱼今日去府衙一趟,陈胖子刺杀湛非鱼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人证简直不要太多。 至于陈胖子,估计是知道陈学政不会救他,被捕快一吓,都没动刑,该招的也都招了,等湛非鱼这个苦主去衙门签字画押后,陈胖子该怎么判就要怎么判了。 “湛姑娘。”东湖客栈掌柜的笑着打招呼,都说湛姑娘是过目不忘的小神童,否则怎么能力压南宣府的考生成为府试案首。 掌柜的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自从湛非鱼入住客栈后,每日深更半夜烛火不熄,天不亮就听到她的读书声,掌柜的才知晓什么叫做三更灯火五更鸡,除了天赋更多的是勤学苦读的用功。 湛非鱼刚要开口,突然,一道身影自门外奔了过来,凄厉的咒骂声同时响起,“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何暖第一时间就挡在了湛非鱼前面,手腕一动,就抓住了扑过来的中年妇人。 而客栈外的路人还有早起摆摊的小摊贩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这一大早就有人来闹事? 也有人认出湛非鱼来,赶忙和身边的同伴说道:“那就是湛姑娘,已经是童生了!” “你是?”湛非鱼看着被何暖抓住胳膊无法动弹的妇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脸庞枯瘦,眼角上挑,法令纹极深,乍一看面相显得刻薄阴冷。 妇人穿着深褐色的衣裳,衬的人更加老气阴沉,估计是没有休息好,眼里满是血丝,可那尖锐刺耳的叫骂声却足以让四周的人都听见,“湛非鱼,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赔我儿命来……” 湛非鱼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妇人是寇元兴的母亲,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她情绪会如此激烈湛非鱼也能理解。 “寇夫人,寇元兴之死会有官府查明,但他之死和我无关。”声音响亮了几分,湛非鱼自何暖身后走了出来,点明了寇母的身份。 虽然寇元兴死了只有两日,可这消息已经在南宣府的大街小巷传遍了,有人说寇元兴是被章知府逼死的,谁让他状告章知府科举舞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章知府报复回来也正常。 也有人认为其中有猫腻,章知府担任南宣知府已有三年,官声并不差,如果是个贪官昏官,他们还会相信,但说章知府逼死寇元兴,他们并不相信。 “寇夫人。”毕竟在客栈门口,掌柜的走上前来,看着情绪激烈的寇母道:“寇元兴之死和湛姑娘并无关系,寇夫人还请节哀。” 路人也纷纷开口,虽然都同情寇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可说湛非鱼是杀人凶手,他们肯定要说句公道话,湛姑娘人美心善,美人妆那么多银子都捐出去了,听说一年有上万两。 “你们这些人都是帮凶!不过是为了巴结湛非鱼!”寇母厉声咒骂着,仇恨的目光吃人一般盯着四周说公道话的路人。 当年不也是如此,明明那些良田都是自家的,是元兴的,可寇氏族人为了霸占良田多次欺辱他们孤儿寡母,村里人不也这样! 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寇母都记在脑海里,所以她才会逼着寇元兴上进,只有他出息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才不敢欺辱他们母子。 “寇夫人,如果你认为寇元兴的死是因为我,你可以去衙门递状子。”湛非鱼知道寇母已经理智全无,听不见任何话。 寇母猛地抬起头,阴狠的目光盯着湛非鱼,一字一字的指控,“如果不是你,我家元兴就是府试案首!元兴不过在贡院说了几句话就被下了大狱!还被取消了府试名次,湛非鱼,你的府试名头是我儿子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第175章 假口供 肖夫子赶过来时,寇母正瘫软在地的哭嚎着,寇氏族人则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七八个妇人有的安慰寇母,有的指着湛非鱼破口大骂,有的向围观的路人哭诉着冤屈。 “还说不是你害的?我们家元兴那可是要当状元的,整个淮县谁不说元兴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寇家大伯母身材健硕,嗓门也大。 “大嫂说得对,她是怕元兴以后考了状元会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害了元兴!”另一个妇人抹着眼泪,恶狠狠的瞪着湛非鱼,“你好歹毒的心思!” “我儿死的好惨那!”寇母再次厉声哭嚎着,双手拍打着大腿,“就因为说错了几句话,你们就要了我儿的性命,天底下怎么有你们这么狠毒的人!” 围观路人甲低声问道:“寇元兴真的死了?” “我七舅老爷子家的小儿子的表哥在衙门当差,听说是拿科举当儿戏,这才被下了大狱。”有知情的路人乙瞅了瞅四周,这才透露了一点内幕。 当日听到寇元兴这番话的还有其他提坐堂号的考生,这消息也就传了出来,只不过是在读书人之间流传,普通老百姓知道的不多。 “那后来呢?就算挨几板子也罪不至死啊?”看着悲痛欲绝的寇母,路人丙这话明显带着不满,难道就这样草菅人命不成? 路人乙见大家都凑过来了,也不隐瞒,继续透露道:“听说章知府要严惩寇元兴,好像是不准他以后再参加科举了,你想啊,那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家中就剩一个寡母,这些年勤学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现在不准考了,一下子想不开一头撞死了自己。” 路人丁摇摇头,忍不住的感慨:“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惜了他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按照寇母还有寇氏族人的控诉,寇元兴明着是被章知府给逼死的,可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湛非鱼,是她嫉妒寇元兴的才学,又怕寇元兴日后学有所成会报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章知府逼死了寇元兴。 “够了!”肖夫子推开围拢的人群,失望的看着寇氏族人,当初就是他们强取豪夺,逼的元兴拼了命的读书,就是为了不受他们欺辱。 而如今,元兴尸骨未寒,这些人竟然打着元兴的名头喊打喊杀的,即便是教书育人的肖夫子,他也知晓这其中有猫腻,寇氏族人只怕是收了银子所以受人指使。 没理会面目可憎的寇氏族人,肖夫子看着坐在地上哭嚎的寇母,低声劝道:“寇夫人,元兴之死有官府来查,你这样闹腾,是让元兴在九泉之下都走的不安心。” 寇元兴不顾身体拼命的读书,何尝不是因为寇母一次次的严厉逼迫? 肖夫子也劝过,可惜寇母也是个认死理的,认为只有寇元兴当官了,他们母子才能扬眉吐气,让人不敢再欺压他们孤儿寡母。 “肖夫子,你是元兴的夫子,可听你这话分明是向着杀人凶手!”寇大伯母粗壮的身体往前一站,打量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嘴角一撇道:“肖夫子你该不会是收了湛非鱼的银子吧?” 寇家一个年轻的后生赶忙开口:“我问了左右邻居,她昨日就去见了肖夫子,还待了半天呢。” 嗬,这话好似油锅里滴了一滴水,寇氏族人都炸起来了。 寇家大伯粗鲁的把肖夫子给推开了,骂道:“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酸秀才,收了黑心银子还敢来当好人,你也不怕我元兴侄儿半夜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 “说话就说话,你再敢动手试试看!”重光扶住了被推的踉跄的肖夫子,回头看向湛非鱼,“小鱼,当街殴打秀才老爷,按律该怎么判?” 湛非鱼因为科举,所以熟读《大庆律》,看了一眼面色惶恐的寇家大伯,“按律杖则三十!” 寇大伯母一听要打自家当家的,怒不可遏的冲了过来,唾沫横飞的叫骂,“你这个良心让狗给啃了的小贱人,你害了寇元兴不说,还想害我当家的,我呸,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湛非鱼绷着包子脸,清冷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撒泼的寇大伯母,脚步都没动一下。 “你……”冲上前来的寇大伯母张牙舞爪着,可愣是不敢往湛非鱼脸上招呼。 如果是以前,她早就不管不问的撒泼了,但寇元兴启蒙读书后,寇氏族人还闹过几次,最后被村正和族老们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寇大伯母他们这才知道读书人身份贵重,寇元兴一旦有了功名,那是见了县老爷都不用下跪的。 寇大伯母他们还不死心,又偷偷去县城里打听了,即便他们把寇元兴家的田地抢走了,可有朝一日,寇元兴成了童生或者秀才,他们全家都得下大狱! 这会看着衣裳华贵的湛非鱼,别看她个头不高,可这肤色白嫩的都能掐水来,一准是娇养长大的,更别说她发间的簪子,镶嵌的蓝宝石熠熠生辉的晃的人眼睛疼。 湛非鱼腰间还坠了一块双色翡翠,寇大伯母嫁女儿的时候,曾去了淮县的珠宝铺子,那小小的一块玉佩就要十两银子,吓的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如今看湛非鱼这行头,寇大伯母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动湛非鱼一指头。 “什么人在闹事?”就在寇大伯母下不了台时,洪亮的怒喝声响起,围拢的人群回头一看,齐刷刷的让出一条路来。 而撒泼叫骂的寇氏族人一看身着衙役服,腰佩大刀的捕快,一个个吓的面色都白了,佝偻着身体,终究是在乡下种田的农人,哪里敢和衙门的差爷对着干。 耿捕头对着湛非鱼拱拱手,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最后落在寇氏族人身上,“湛姑娘乃是童生,八月即将参加院试,你们若是有冤屈可以去衙门递状子,可如果在大街上袭击湛童生,那就要去公堂走一趟了!” 童生这个名头其实并不算什么,可架不住湛非鱼年纪小,而且她师从顾学士,童生只是一个开始,日后必定会是秀才甚至举人,不说耿捕头愿意示好,放眼南宣府,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的,谁不想和湛非鱼结个善缘。 “我们去公堂!不能让元兴侄儿死的不明不白!”寇大伯一咬牙决定赌一回,贵人可是承诺了,只要他们听令行事,到时候一家给一百两银子,而领头的寇大伯则是五百两! 片刻,公堂之上,即便章知府和陈学政都要回避,可不主审案子,但却能坐在公堂上旁听,负责审案的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钱同知。 身为苦主,寇母跪在公堂之上,呈上了状子,不单单告了章知府,还把湛非鱼也给告了。 “状告南宣知府,按律该杖刑三十。”钱同知一拍惊堂木,说出的话却让跪在下面的寇氏族人面无血色,暗自庆幸挨板子的不是自己。 “只要能给我儿伸冤,民妇愿意。”寇母阴狠毒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她不敢指控身穿官府的章知府,所以这丧子的仇恨只能对准了湛非鱼。 谁让她年纪小,谁让她也是个泥腿子出身,寇母的恨意能焚烧一切,凭什么她儿子死了,这个贱丫头却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她以后富贵荣华!这些都该属于自己的,是这个贱丫头毁了她的一切,她该死! “钱同知,念在寇氏身体病弱又痛失爱子的份上,就免了这刑罚。”旁听的章知府插了一句。 寇母和寇元兴一样,母子俩都瘦的好似饥荒难民一般,一张脸那真的是皮包骨头,三十板子打下来,寇母如果被打死了,章知府身上估计又要多一条罪名了。 陈学政摸着胡须没开口,章程礼不过是想施恩,博个好名声。 钱同知见两位上峰意见统一,也就免了寇母的板子,先传唤的便是验尸的仵作。 而另一边,去如厕的肖夫子被人撞了一下,手中赫然多了一张纸条,看到上面所写,肖夫子身体晃了晃,许久之后,这才面色惨白的往府衙方向而来。 “寇元兴撞墙自戕而亡,他的血书不足以证明是章大人所迫。”钱同知在狱卒退到一旁后,再次开口:“寇元兴年幼,又因为言语不当取消了府试名次,一时想不开自戕,此乃他一人之过。” 即便章知府真的让寇元兴不能再参加科举,他不服也可以上告,但他选择撞壁而死,说是被逼死的,何尝不是自己想不开。 当然,寇元兴死之前还被关押在监牢里,章知府还不曾升堂,说什么不准科举也只是寇元兴一面之词,除了血书外并没有其他证据。 “本府此前和钱同知、韩推官说起过,对寇元兴小惩大诫,取消本次府试名次便是责罚,并无其他。”章知府冷声开口,他直接否定了寇元兴血书的控诉。 跪在公堂上的寇母猛地抬起头,厉声道:“你胡说!如果元兴明年还能参加科举,他为什么要撞墙自尽?你们不过是官官相护,可怜我儿一条命就这样没有了,老天不公那……” 寇母哭嚎着,猛地站起身要往一旁的墙壁上撞,好在公堂上的捕快眼明手快的拦住了寻死的寇母。 一番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闹腾之后,陈学政站起身来,面色威严,“寇氏你不必寻死,既然你认为南宣府官官相护,不如本官将此案呈报给曹大人,由曹大人派人负责此案,必定还你们母子一个公道!” 钱同知不敢反驳,不安的看了一眼章知府,若是江南道布政使曹大人真的派了官员下来,只怕这人是陈学政事先安排好的,必定会对章知府不利。 “民妇多谢大人。”情绪激动要寻死的寇母磕头谢恩,磕的用力,咚咚三声,让人听着都感觉到疼。 而就在此时,一个狱卒突然双腿颤抖的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小的该死!” 钱同知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看了一眼章知府,又看向老神在在的陈学政,只能喝问道:“徐海,你有何话要说?” 狱卒徐海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道:“小人不敢隐瞒,前夜子时一刻,章大人带着人来了监牢探视寇元兴,小的几个狱卒都被王山给支走了,下半夜寇元兴就撞壁而死,小的不该隐瞒,小的知罪!” 徐海此言一出,围拢在公堂外的一群人包括寇氏族人都惊呼出声,听了钱同知的审案,要说是章知府逼死了寇元兴,可除了他那一封血书,并没有其他证据。 按照钱同知的说法,寇元兴年幼,被关押在大牢了,又被取消了府试名次,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自杀了,临死还写了血书控告章知府。 可徐海这话顿时把章知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章知府深夜见了寇元兴,之后他就死了,难道不是章知府逼死的? 王山重新被传召上了公堂,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跪一旁的徐海,原本打算一人扛下来,可见章知府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王山也就如实说了出来。 陈学政干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章大人,如今人证确凿,你且说说深更半夜你为何去监牢见寇元兴,还屏退了狱卒?” “本官受肖夫子之托,肖夫子不忍寇元兴在监牢受苦,又担心寇元兴年幼,待提审到公堂后行事偏激,所以才网开一面让肖夫子私下劝说寇元兴。”章知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寇元兴偏激执拗的性子,真上了公堂,估计他会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只能私底下先把人劝服了。 为什么是深更半夜的,不过是要把林夫人一案的卷宗给寇元兴看,这本是违规之举,只能私底下进行。 听到章知府的自辩,公堂外的老百姓明白的点点头,章知府惜才,不愿意年幼的寇元兴自毁前程,所以让肖夫子去牢里劝他,这也合情合理。 被宣上堂的肖夫子因为有秀才功名,免了他下跪,只需站一旁回话。 “回禀大人。”低着头,肖夫子声音微微发颤,想到之前字条上所言,肖夫子最终开口道:“前天晚上……” 章知府神色倏地一变,他万万没想到肖夫子会当堂做假口供,直接否定了章知府之前的话。 “章大人竟然真的不准寇元兴再科举?” “是啊,这惩罚也太过了,寇元兴毕竟年纪小,即使在贡院说错了话,也不至于要这般严惩!” “一个读书人不能再科举,别说是寇元兴,就算是其他读书人也都受不了。” “难怪寇元兴写了血书撞墙死了,这真的是被逼死的,可怜他才十三岁。” 第176章 真相浮现 但凡是朝堂里的官员,一贯是老谋深算,走一步算十步,陈学政来南宣府之前就已经部署好了,抓不到章程礼的把柄又如何,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学政半眯着眼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章程礼,这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足可以毁掉章程礼的官声,南宣知府的位置要换人来坐了,更何况陈学政还有后招没有使出来。 “章大人暂时留在府邸不要外出,钱同知,你派几个捕快守住章府的大门侧门。”陈学政已然把章知府软禁在章府内,只等着回禀布政使曹大人之后再做定夺。 肖夫子怔了一下,满脸的愧疚和自责,可一想到被抓走的儿子肖子恒,他只能昧着良心做假口供。 “陈大人,学生有内情要禀告。”湛非鱼脚步上前,对上陈学政瞬间阴狠的眼神,湛非鱼表情很是无辜,又不是自己喜欢闹事,实在是事赶事。 又是这个贱丫头!陈学政面色难看而厌烦,“湛非鱼,你有何话要说?” “回禀大人,得知寇元兴撞壁自尽后,学生曾去见了肖夫子。”湛非鱼这一开口,心神不宁的肖夫子这才想起前日所写的那三大张口述。 示意肖夫子不必自责,湛非鱼朗声道:“肖夫子求见章大人之前曾来东湖客栈见学生,客栈的掌柜的和伙计都可以作证,肖夫子让我给寇元兴求情,被拒后转而去了章府求见章大人,章大人惜才,又念在寇元兴年纪小的份上,所以才会在半夜陪同肖夫子去探视了寇元兴。” 湛非鱼所说和章知府之前的自辩相吻合,这一下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湛非鱼,你害死了我儿,如今又信口雌黄的给杀人凶手开脱,你不得好死!”跪在地上的寇母厉声咒骂着,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冷眼看着不卑不亢的湛非鱼,陈学政冷声质问,“你和肖夫子说话时可有外人在场?有人证能证明你所言乃是实话,而不是为了给章程礼开脱所做的假口供?” 不等湛非鱼接话,陈学政咄咄逼人继续道:“如果人证是你的随从就不必提了,他们不足以当人证。” “有人证,还有肖夫子的口述。”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回头往府衙外一看就笑了起来,“阿暖,我放在书房的口供拿过来了吗?” 衙役从何暖手里接过三张纸递给了陈学政。 打开后一看,陈学政面色刷一下铁青,眼神阴森的骇人,快速的看完后,尤其是看到最后的签字画押,陈学政压着怒火才没把这三张纸给撕了。 钱同知瞅着面色狰狞的似乎要杀人的陈学政,硬着头皮开口道:“陈大人,可否把这口述给下官一览?” 暂代了章知府的职务,负责审案的钱同知最有资格查看物证。 倏地抬起头,陈学政阴狠的目光盯着端坐在公堂后的钱同知,原以为是个懦弱无能的墙头草,没想到他对章程礼还忠心耿耿。 “耿捕头,把物证拿过来。”假装没发现陈学政狰狞的表情,钱同知一声令下,耿捕头立刻走上前去。 哼!陈学政目光闪烁,向前走了几步,手一松,三张纸飘落在地。 寇母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向三张纸抓了过去,分明是想把三张纸给撕了。 “住手!”耿捕头厉声一喝,根本没想到陈学政会使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以为来不及的时候,暗器破空的声音响起,寇母只感觉右胳膊剧烈一痛,啊一声叫了起来,伸出去的右手臂好似断了一般直接耷拉下来。 耿捕头动作迅速的把地上的三张纸给捡了起来。 而在殷无衍出手后,保护陈学政的一个中年侍卫倏地飞身上前,挡在了陈学政面前。 “大人,这是个高手。”闫辉低声说了一句,锐利的目光戒备的看向殷无衍。 “公堂之上竟然敢出手伤人,来人,将这个暴徒给本官拿下!”厉声一喝,陈学政绷着脸命令,却是要趁机抓捕殷无衍。 章程礼虽然没看到三张口述,可看陈学政这恼羞成怒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冷声阻止道:“陈大人,说出手伤人未免太过了?此人不过是阻止寇氏撕毁物证,也算是功过相抵。” 湛非鱼滑不留手的,又有顾学士这个老师,陈学政不敢对她怎么样,可一个小小的护卫他堂堂三品大员难道还对付不了? “章程礼,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神情倨傲,陈学政强势而霸道,“来人,立刻把此暴徒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又被架到火上烤的钱同知恨不能脱了官服不干了,可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陈学政下令了,钱同知也好,公堂上的捕快也罢,只能听令行事。 湛非鱼都被气笑了,“陈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是说陈大人是故意把物证丢到寇夫人面前,给她制造撕毁物证的机会,如今计谋失败,所以恼羞成怒的迁怒无辜人!” 府衙外围观的路人面面相觑着,他们中有一些是南宣府的读书人,有些是店铺的东家,有几个是闲着没事干的纨绔子弟,可只要有眼睛有脑子的,都能看出陈学政的歹毒心思。 “湛非鱼你信口开河的诬蔑本官,本官不和你计较,但你的护卫公然在公堂之上动手,这可是证据确凿!”陈学政双手负在背后,一副不和小姑娘计较的宽容姿态,可那阴冷的双眼里却充满了恶意。 看到陈学政铁了心的要对殷无衍动手,章程礼面色凝重了几分,对着湛非鱼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即便下了大狱,至多也就是打几板子,执行的是南宣府的衙役,对一个练家子而言这点皮肉伤算不了什么,没必要和陈学政正面冲突。 “陈大人,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起的!”湛非鱼胖嘟嘟的下巴往上一抬,绷着包子脸,这高高在上的架势不必陈学政差,“陈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威胁,陈学政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怒不可遏的指着湛非鱼,“你敢拿顾学士威胁本官?” 身为大皇子的亲舅舅,陈家之主,江南道学政,这些年来,放眼大庆朝谁不对他陈闵忠毕恭毕敬,唯独被湛非鱼这个黄毛丫头一次次的落了面子。 “是又如何?只准陈大人仗势欺人,还不准我这个小孩子找长辈告状吗?”湛非鱼得意洋洋的开口。 章知府同情的看着面色铁青,被气的快呕出一口老血的陈学政,这消息如果传出去了,被嘲笑的必定是陈学政。 湛非鱼此举虽不妥当,可也是陈学政堂堂三品大员欺辱湛非鱼在先。闹到朝堂之上,御史台的大人们也会偏向湛非鱼,她小孩子不懂事,难道陈学政也是九岁? 湛非鱼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陈大人,你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赌赢了陈锦,让陈记送十万石米粮去边关,所以你怀恨在心、趁机报仇?” 对陈家的行事作风很是怀疑,湛非鱼乌黑的双眼瞪圆了,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愿赌服输!陈家怎么能私下报复!陈大人你该不会派人暗杀我泄恨吧?” 府衙外围观的路人们也露出惊恐之色,担忧的看着躲到殷无衍身后的湛非鱼,第一年就是十万石米粮,这可是十万两银子,杀人泄恨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陈学政看着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陈学政深呼吸着,若是按理智而言,他应该罢手。 可一想到自己能被一个九岁小姑娘给逼退了,陈学政丢不起这个脸,堂堂陈家之主就这点本事,朝堂那些大臣如何敢投靠大皇子投靠陈家? 一瞬间,有了决断,陈学政厉声道:“钱同知,本官命你立刻把这个暴徒拿下!” 身为禁龙卫指挥使,殷无衍和几个成年的皇子都没有来往,立谁为太子殷无衍也不在意,从龙之功诱惑不了他。 殷无衍也就和顾轻舟有几分交情,真正的孤臣无法在朝堂立足,同样的,顾轻舟偶尔也需要禁龙卫帮忙,两人之间好似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又有默契在。 后来因为湛非鱼,顾轻舟和殷无衍已经结盟,即便如此,两人也不曾和任何一位皇子有来往,这是圣上的忌讳,殷无衍和顾轻舟不会触犯。 但此刻,看着陈学政,殷无衍总算明白陈老家主为何让嫡长孙陈书铎留在朝中,而把陈闵忠调回江南道任学政,此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难当大任! 看着走上前来的耿捕头,殷无衍将令牌丢了过去。 耿捕头双手接住,低头一看,禁龙卫三个字让耿捕头面色倏地一变,差一点把手中的令牌给丢了出去。 陈学政是铁了心的要拿下殷无衍,既然已经失了面子,自然不能失了里子! 看着背对自己的耿捕头愣在原地,陈学政不由怒声催促,“还不动手!” 捧着烫手山芋的耿捕头转过身来,看着面露威严的陈学政,“大人,这令牌是……” “什么令牌?”陈学政面色一沉,看了一眼殷无衍,难道是南宣卫所的人? 南宣卫所千户隋保德曾是裕亲王麾下一员猛将,湛非鱼把美人妆的分成还有陈记的米粮都送去了边关,隋保德会派人护着湛非鱼也正常。 可南宣卫所管不到地方政务,即便是隋保德在这里,陈学政也要把人拿下! 收回目光的陈学政漫不经心的拿过令牌,可看到令牌上银钩铁画的“禁龙卫”三个字之后,陈学政手一抖,令牌掉了下来。 殷无衍身影一动,手一伸将掉落的令牌接住,狭长的凤眸里,目光漠然的看着大惊失色的陈学政,“看来陈大人的确有手抖的毛病。” “你?”陈学政盯着五官普通的殷无衍,禁龙卫为何会跟在湛非鱼身边? 禁龙卫的人遍布大庆朝,他们的官职并不算多高,更可不能比得上三品大员的陈学政,可禁龙卫就好似一个马蜂窝,谁敢捅一下,就等着祖宗十八代的破事都被禁龙卫查出来。 传说中禁龙卫指挥使神出鬼没,此人杀人如麻,行事一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凶残霸道,而且极其护短,谁敢伤了禁龙卫,那就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放眼大庆朝,不管是京城的勋贵,还是各州府的世家,都是谈之色变,没有人敢得罪禁龙卫。眼神冷漠而轻蔑,殷无衍收好令牌又重新站到了湛非鱼身旁。 章知府和钱同知都是一头雾水,可两人看陈学政这死了爹娘一般的表情,难道这令牌极其贵重?可不管如何,至少陈学政不能仗势欺人。 钱同知快速的把三张口述浏览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湛非鱼和殷无衍,“肖夫子,这可是你亲手所书?” “是。”肖夫子认下,之前因为肖子恒被绑走,惊恐慌乱的肖夫子只能做假口供,可如今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写下此口述时可被人胁迫?”钱同知追问了一句,见肖夫子摇头否定了,钱同知这才安心了,让一旁的书吏把三张口述读了出来。 公堂内外的人听完后,看了一眼肖夫子,这么说来章知府并没有逼迫寇元兴,相反的,章知府决定网开一面放过他,那就不存在逼死寇元兴。 “回禀大人。”肖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肖子恒被人绑走的事给说了出来。 纸条上的字是肖子恒所写,儿子命悬一线,肖夫子会做假口供也能理解。 钱同知立刻派人耿捕头带人去寻找肖子恒的下落,至于跪在公堂上的寇母还有寇氏族人,他们想要指控章知府逼死寇元兴,但缺少实质的证据,再加上肖夫子的口述和招供,章知府的嫌疑是洗清了。 若是没看到禁龙卫的令牌,陈学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此刻,陈学政心神不宁之下,任由钱同知审理案子。 第177章 离开南宣 暂住在客栈的寇氏族人面色都异常难看,寇大伯更是一拳头砸在桌面上,“行了,你也不用哭哭啼啼了,还嫌我们寇家不够晦气吗?” 坐在圆凳上的寇母面色一白,惶恐不安的低下头,以前她敢豁出去闹,是因为有寇元兴这个儿子,几十亩良田自然不愿意便宜了寇家人。 可如今儿子死了,寇母没有了依仗,气势立刻就弱了一下,一个死了丈夫死了儿子的老妇人,再没有人给她撑腰出头了。 “哼,克死了男人又克死了儿子,估计还要克死我们!”寇大伯母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嫌恶的看着寇母,脸上的仇恨毫不掩饰。 寇母和寇氏族人早就结了仇,当年寇氏族人抢夺良田失败便结了仇。 后来寇元兴启蒙,被肖夫子发现有读书天赋,寇母立刻变得强势起来,那几年没少挤兑寇大伯母她们,双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争吵、矛盾就没停过。 “你们几个先回房休息。”寇大伯眼神示意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娘,让她把屋子里几个妇人包括寇母都带出去。 半晌后,屋子里就剩下几个寇家的男人,三十来岁的青年不由问道:“大堂哥,我们现在改怎么办?” 要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的好处,谁愿意丢下田里地里的活不干跑来南宣府给寇元兴那小畜生收尸。 寇大伯黑沉脸斟酌着,之前在公堂上他可看的清楚,陈学政那样的大官都奈何不了一个小姑娘,而湛非鱼又帮着章知府,他们寇氏要诬蔑章知府逼死寇元兴只怕是不成了,反而会惹祸上身。 另一个寇姓男人忧心忡忡的开口:“那可是知府大人,也不知会不会报复我们?我还准备送大娃子去私塾。” 自古民不和官斗!他们得罪的可是南宣知府,别说家中孩子读书科举了,只怕淮县赵县令为了巴结章知府对他们下手,到时候被强征去服劳役,寇氏的男丁估计都活不下来几个。 “这?”屋子里其他人都面色惊慌,不安的搓着双手,财帛动人心,那可是一百两银子!但此刻他们真的后悔来南宣府了,别连累了一家老小丢了性命。 寇大伯抬起头,面色难看,“老三你带着青子去订一口薄棺,我去找马车,我们连夜回淮县。” 几个寇家人怔了一下,可比起得罪章知府最后丢了性命,银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大哥我知道了。”寇家老三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堂嫂那里?” 寇母的刁钻泼辣他们都深有体会,好在如今寇元兴死了,她一个妇人也蹦跶不出什么来。 “若是她愿意就带着一起走,如果闹就不管她了,元兴的尸体要带回祖坟安葬。”寇大伯声音加重了几分,而话里隐藏的意思在场几人都明白了。 以前夺不走那些良田,是因为寇元兴姓寇,而且读书好,他们不占理,可如今寇家的产业总不能让一个外姓妇人给占了去。 等湛非鱼收到消息的时候,寇氏族人已经离开了南宣府。 “都走了?”诧异的湛非鱼搁下笔。 寇氏族人也就罢了,见势不妙又捞不到好处肯定要走,可寇母难道不在意寇元兴撞壁而死的真相? “比起已经死掉的儿子,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殷无衍清冷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嘲讽或者不屑,只是在阐述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虽说为母则刚,可也有寇母这般自私自利的母亲,她逼迫寇元兴读书,甚至不在意他的身体,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童生的娘,秀才的娘,或者是举人老爷的娘,她要的是权势和财富。 当年寇母不要命的和寇氏族人抗争,为的也是那些良田和家产,如今寇元兴一死,没有了依仗的寇母立刻收敛了脾气,追究真相只会得罪寇家人,而且她也不敢留下来,所以就跟着一起走了。 湛非鱼聪慧,自然也看的明白,只是为枉死的寇元兴感觉不值,他读书刻苦,十来岁的少年瘦的都脱相了,可如今人一死,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放弃了他。 见惯了湛非鱼古灵精怪的一面,这会看着她拧着眉头,殷无衍不由摸了摸她的头,“肖夫子留下来了。” “大哥哥,寇元兴是为何自杀?他还那么小。”即便被寇元兴仇视了,可湛非鱼并不在意,他要给王琳琅报仇也没有使阴招,只是想在科举上打败自己。 可谁曾想被关进大牢就丢了性命,这一刻,湛非鱼是自责内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章知府或许不会取消寇元兴的名次,而他也不会丧命。 坐在面前的小姑娘仰着头,乌黑浑圆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暗,殷无衍感觉胸口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满满的都是心疼。 “小鱼,寇元兴之死和你无关!”殷无衍俊美的脸庞严肃而认真,双手落在湛非鱼肩膀上,一字一字继续道:“陈闵忠既然要对章知府出手,府试便是契机,而寇元兴性情偏激又敌视你,陈家早晚都会找上他。” 十三岁的寇元兴最在乎的不过三件事:一是科举,二是他的母亲,三是青梅竹马的王琳琅。 后者已经死了,而陈家也不可能那科举来逼死寇元兴,那么只剩下寇母这个原因,想到肖夫子被绑走的儿子,寇元兴选择屈服,选择去死,只是为了保护寇母,可他用生命保护的母亲却在他死后如此自私薄情。 湛非鱼不钻牛角尖,可心里依旧沉甸甸的难受,“大哥哥,回上泗县之前我想去一趟淮县拜祭寇元兴。”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 书房里,来回踱步的陈学政挥退了禀告的手下,寇氏人带着寇元兴的尸体逃走了,陈学政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禁龙卫为何会牵扯进来,而且还以侍卫的身份跟在湛非鱼身旁! 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禁龙卫面前都是不堪一击!陈学政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提起笔可写了不到一行字后,又暴躁的把纸给揉成一团。 功亏一篑!陈学政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章程礼,可又忌惮禁龙卫而不敢再布局,沉默许久之后,陈学政快速的把南宣府发生的事写了下来,最后用火漆封好口,“立刻送回中州府交给我父亲。” “是,大人!”闫辉双手接过信笺放到了怀中,行礼之后立刻退出了书房,快马加鞭赶回中州府陈家。 禁龙卫和湛非鱼有牵扯,不如说和顾学士有牵扯,陈学政眼神狠辣几分,只要运作的好,势必会让圣上心中存有芥蒂,顾学士、禁龙卫指挥使、裕亲王这三人若是暗中有勾结,为了大皇子的大业,必须除之而后快!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寇元兴撞壁而死的案子也在堂威声里结案了,最终定为自杀,而他血书中所写不过是因为不满取消府试名次,所以诬告章知府。 “可惜了啊,还是个孩子,怎么气性就这么大呢。”从府衙外离开的路人甲惋惜的摇摇头,自家的熊孩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寇元兴读书勤奋刻苦又有天赋,偏偏一头撞死了自己。 走在一旁的同伴接过话,“就因为是孩子,心高气傲,榜上无名才会想不开自杀,你看看那些白头考生,孙子都启蒙了不还在科举。” “也对,落榜一次就寻死,这科举之路也走不长远。”路人甲笑着点点头,寇元兴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谈资。 等到下一次府试,估计还有人会提起几句,等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再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个天资卓绝的少年郎因为府试而惨死。 湛非鱼也收拾了行礼打算回去了,听完重光的回禀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哥哥,你要回京城了?” 又不是真正九岁小姑娘,湛非鱼其实都习惯了殷无衍的行踪不定,可或许是寇元兴之死带来的悲伤,这一刻,她忽然舍不得殷无衍离开。 难得看到小姑娘面露不舍,殷无衍沉声道:“我陪你去淮县。” 笑容一下子自嘴角漾开,湛非鱼绝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声嘟囔着,“其实大哥哥你要忙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淮县。” “无妨,并没有什么大事。”殷无衍双手微微用力,把小姑娘稳稳的送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来,“走吧。” 这还不叫大事吗?被丢在一旁的重光无语的翻着白眼,陈老家主密信给大皇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说七爷和胖丫头有牵扯,禁龙卫和顾学士的弟子在一起,这消息绝对能让朝野震荡! 马车上的何生拿起了马鞭,看了一眼重光。 “得,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重光哈哈一笑,直接上了第二辆马车和何暖坐一起,七爷都不着急,自己何必杞人忧天! 陈老家主的消息送到京城后,陈书铎看了自家祖父的密信后,立刻揣着另一封给大皇子的密信直接去了大皇子府。 屏退了左右下人后,大皇子拆开信快速的看了一遍,砰一声把信拍在书桌上,“孤臣?也就父皇相信,否则禁龙卫怎么权倾朝野!” 要说痛恨,大皇子是真的痛恨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因为禁龙卫的存在,他身为大皇子却也不敢轻易拉拢朝臣,到如今都建府了,可依旧是个平头皇子,连个王爷的封号都没有。 偏偏朝中没有得力的大臣,自然不会有人帮着上书奏请皇上给成年的皇子加封。 “殿下打算直接告知圣上?”陈书铎询问道,牵扯到皇上最信任的两个人,即便是告状也要周全行事,否则只会惹得一身腥。 大皇子斟酌了一下,又瞄了一眼书桌上的信笺,“外祖有一点说得对,父皇正直壮年,不立太子就代表了父皇的态度,我如今是该韬光养晦,一个莽撞冲动的大皇子自然符合父皇的心思。” 成年的皇子太过于精明能干,金銮殿上的圣上就要多想了,说不定还会生出防备来,更严重的还会出手打压,剪除儿子的羽翼。 当然,冲动也只能冲动给圣上看,不能让朝臣见到,否则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大皇子想好了说辞之后就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 除了伺候的大太监柳公公,其余的宫女和太监都退到了宫殿外。 此刻,听到顾轻舟的话,圣上手一抖,白色的棋子啪一声掉在棋盘上,之后滚落在地。 “皇上这是新的悔棋招数?”顾轻舟轻飘飘的开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论起棋力来,顾轻舟和圣上是不相上下。 挥手让要捡棋子的柳公公退下,圣上无语的看着气定神闲的顾轻舟,“你说无衍看上你那小弟子了?朕记得那小姑娘只有八九岁吧?” “九岁了,还是粉嫩嫩的一团,五官都没长开。”提到湛非鱼,顾轻舟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软软的喊着你老师,啧啧,谁能受得住,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 “你即便看不惯无衍的行事,也不能这样诬蔑他!”圣上哭笑不得的斥了一句。 即便说殷无衍有了心上人,圣上都感觉不可能,更别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套用顾轻舟自己的话,五官都没长开呢,那就是个孩子。 顾轻舟优哉游哉的开口:“臣虽然没有成亲,可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圣上你没见过我那小弟子,娇俏可人、聪慧激灵,更重要的是一双眼干净澄澈,殷无衍这会把人当女儿养呢,他这是打算和臣抢人。” 即便顾轻舟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圣上依旧是不相信,直到门外传来大皇子的声音。 被宣进内殿的大皇子没想到会看到坐一旁喝茶的顾轻舟,愣了一下后,随即就向圣上道:“父皇,我今日收到了外祖从中州府送来的信笺。” 圣上笑了起来,接过柳公公呈上的信快速的扫过,陈老家主的信并没有多少感情色彩,只是就事论事的把禁龙卫出现在湛非鱼身边的事告知了大皇子。 “父皇,顾学士是不是在私底下和禁龙卫有来往?”大皇子当着顾轻舟的面就告状了,陈家和湛非鱼多番冲突,因此大皇子和顾轻舟也算是结了仇。 众所周知禁龙卫只听命于当今圣上,其他人无权指挥禁龙卫,一旦臣子和禁龙卫有牵扯,那禁龙卫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 第178章 路遇纨绔 ,我去古代考科举 当着自己的面告状?顾轻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大皇子,端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柳公公静默的站在一旁,顾大人不愧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即便被大皇子指控和禁龙卫私下有来往,顾大人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禁龙卫是奉命行事。”圣上示意柳公公把这封信递还给大皇子,想到顾轻舟之前所言,圣上表情微微纠结了一下,无衍不至于看上一个小姑娘吧? 没有勃然大怒正常,大皇子深谙圣上的行事作风,那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可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表情正常,不见一点芥蒂,这让大皇子不由攥紧了拳头,父皇就这般信任顾轻舟、信任殷无衍? 看长子那竭力压抑情绪的脸庞,圣上眼底有失望快速闪过,可声音却是惯有的慈爱温和,“既然无事陪朕下一盘。” 顾轻舟站起身来,笑道:“圣上你这是以大欺小啊。” 大皇子性情暴躁,本就不擅长下棋,更别提此时告状失败,情绪不稳之下和圣上手谈,那只有丢盔弃甲的份。 “儿臣棋艺不精。”若是在平常能和圣上下棋那是殊荣,可此刻,大皇子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一刻钟之后,大皇子面色愈加难看,棋盘上黑子的大龙被白棋给堵死了,再无任何生机,这一局不但输了,而且还是惨败。 看着离开的大皇子,顾轻舟执起黑子落了下来,“绝处逢生。” 圣上定睛一看,面色凝重了几分,随后快速落子,一时之间,黑白棋子在棋盘上厮杀起来只可惜最后还是黑子败落,但白子也是惨胜。 “爱卿之前也藏拙了?”圣上说的意味深长,平日里两人手谈那是胜败对半,可看顾轻舟刚刚这一局,可见平日里还是有所收敛。 被询问的顾轻舟却是朗声一笑,“微臣如果不用上朝,保管每日都能赢过皇上。” 此言一出,圣上虚点着顾轻舟无奈的摇头,下棋费脑啊,当个消遣也就罢了,若是全副精力的下棋,那就真没时间去处理公务了。 半晌后,看圣上和顾大人要出殿,柳公公也顾不得收拾棋盘了,赶忙追了过去,却又远远落在两人身后,确保圣上召唤他能立刻上前伺候,但这个距离又听不到圣上和顾学士的谈话。 御书房左侧穿过回廊是一个精致的庭院,不同于御花园的花团锦簇,这个园子种的是乔木,静谧却又显得疏阔。 “暅儿这一次是故作聪明。”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圣上一声长叹,“他竟然以为朕会打压他们兄弟,所以故意营造出勇猛有余,可谋略不足的假象,朕之所以不曾立太子,何尝不是他们兄弟难担大任!” 若是其他臣子听到立太子的话,必定是诚惶诚恐,唯独顾轻舟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儿女都是债,圣上现在后悔也太迟了。” 没成亲也没有儿女债的顾学士只感觉这庭院的景致怎么看怎么的赏心悦目。 被堵的很是无语的圣上看着幸灾乐祸的顾轻舟,毫不客气的扎了他一刀,“爱卿此言尚早,你那小弟子今年九岁了,过几年也该及笄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爱卿到时候可别挑花了眼。” 被互相伤害的顾学士表情一僵,只感觉景色不悦目了,人也不舒坦了。 柳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拎着食盒送茶点过来,看到圣上龙颜大悦着,再次感觉告状的大皇子走了一步臭棋。 茶水和各色糕点、果盘摆上桌之后,柳公公又带着人退到不远处守着。 顾轻舟倒了茶递给了圣上,言归正传道:“皇上一直没打算立太子,几位皇子自然会多想,这也是人之本性,当局者迷。” 大皇子藏拙,在吏部的二皇子何尝不也是如此,一个个唯恐自己能力出众被圣上忌惮,所以办差时都缩头缩脚的,他们越是如此,圣上越看不上几个儿子,更不可能立下太子,倒成了恶性循环。 “所以朕偏爱无衍也是人之常情。”圣上笑了起来。 可一想到顾轻舟之前的话,不由道:“轻舟,朕可是有言在先,无衍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你日后可不能阻碍!” 殷无衍不觊觎皇位,他和圣上不是父子却比几个皇子更像父子,因此大皇子的告状更像是一出闹剧,殷无衍如果有了不臣之心,他的联姻对象绝对不会是湛非鱼。 殷无衍也好,顾轻舟也罢,两人也算是权倾朝野,可正因为是孤臣,所以他们手中的权利都源于圣上,有朝一日失了圣心,那么两人就好比是拔了牙的猛虎,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圣上真正要防备的一是朝中的重臣,他们大多数出身世家,百年的家族,底蕴深厚,就好比大皇子外家陈家,盘踞江南道将近百年。 陈家在江南的威信甚至超过了当今圣上,但凡是江南道任职的官员都和陈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类似章知府这般的,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架空手中的权利,若是个顽固的,甚至会死于非命。 而除了各州府的世家之外,能让圣上忌惮和防备的便是朝中和边关的武将,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手中没有兵权说谋反那就是纸上谈兵,大庆朝的兵权有一半在圣上手中,还有一半分散在外。 裕亲王为何“解甲归田”,说到底还是为了让圣上安心,大皇子暗指顾轻舟和殷无衍私下勾结有不二之心,圣上只当一个笑话来听。 当然,这其中也有个人的情感在,这两人毕竟都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和侄子。 “无衍这些年过的太苦,如今有个亲近的小姑娘也好。”圣上放下茶杯,言语中不自觉流露出对殷无衍这个侄子的疼爱。 外界并不知无衍是禁龙卫指挥使,只知道他在禁龙卫,这个朝中上下都厌恶的身份,也让殷无衍不可能和京城的世家子弟有来往。 而宫中几个皇子自小嫉妒殷无衍得圣心,联合起来排挤他,再加上殷无衍那冷漠高傲的性格,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 常年在血腥厮杀的环境里,殷无衍愿意亲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圣上是乐见其成。 想到殷无衍这两年的确往江南去的多,再想到年前时宫中赏赐,以前浑不在意的殷无衍竟然要了布料还有些珍珠宝石,圣上总算有几分相信了。 像是关心儿子的老父亲,圣上忍不住和顾轻舟八卦起来,“你那小弟子就不怕无衍?” 不是圣上嫌弃,可殷无衍那张冷脸足可以让小儿不敢夜啼,早几年宫中有宾妃见圣上如此关心殷无衍,也想过让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去拉近和殷无衍的关系。 可谁曾想,殷无衍那面无表情的脸,冰冷如深渊的凤眸,周身嗜血的气息直接把小皇子小公主吓的嗷嗷大哭,其中两个半夜还低烧惊厥,从此后宫的宾妃都断了这念头,别到时候关系没拉近,把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皇子公主给吓死了。 “无衍弑杀,又极其通透,若是贪图权势地位之人,自然无处遁形。”顾轻舟笑了起来,得意的继续道:“我那小弟子像我。” 顾轻舟身为内阁大学士,他有权却不恋权,财富地位权势于他可有可无,站得高看的远,也看得开,顾轻舟这般淡泊名利的作风也是圣上最乐意见到的。 至于殷无衍,传言禁龙卫指挥使杀人如麻并不是夸大其词,虽然他诛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可常年的杀戮也铸就了殷无衍冷血薄情的性格,也就湛非鱼这般即便是算计也是光明正大的性子合了殷无衍的眼缘。 “朕倒是对你那小弟子更好奇了。”圣上想起暗龙卫送来的一沓文章,诗作就不必提了,堪堪通顺而已。 但湛非鱼的时文和策论着实惊艳,不是某些文人雅士的夸夸其谈,而是言之有物的犀利通透,若身为男儿,日后必定是朝廷的栋梁。 …… 淮县,五月的阳光正浓烈,好在马车车窗打开,微风徐徐灌入,并不显得燥热。 店小二站在客栈门口,看到三辆马车后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五间上房。”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重光第一个跳下马车,“再送些热水到房里,把雅间空出来,有什么拿手菜都送上来。” 看着财大气粗的重光,店小二就好似看到了财神爷,笑的更为殷切,“小的立刻就去办,几位爷里边请,小的先把马车赶去后院。” 这会已经过了饭点,客栈大堂也没几个吃饭的客人,湛非鱼下了马车,看了看四周,这街市比起上泗县却繁荣一些。 “小姐,我去后厨看一下。”何暖最了解湛非鱼的口味,而且一路车马劳顿的,不宜吃的太荤腥。 客栈里的伙计给何暖指了方向,引着湛非鱼几人往楼上客房走。 二楼雅间里,喝的醉醺醺的几个纨绔跌跌撞撞的走向楼梯口,为首的纨绔穿着绸缎长衫,头戴玉冠,可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再加上虚浮的脚步,灰青色的眼眶,一看就是常年声色犬马过着酒肉生活。 “三哥,听说你婶娘给你订下了梅家大小姐?”说话的纨绔看着年长一些,靠着二楼的栏杆,喝的太多,揉了揉眉心,“我听说那可是个母老虎。” 一听这话,赵三黑着脸没开口,旁边几个纨绔都哈哈大笑起来,谁不知道赵三喜欢的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尤其是那种长的漂亮,性子乖顺的,最重要的是年纪要小。 梅大小姐不是不漂亮,可却是个张扬的性子,据说还曾当街拿着马鞭抽打一个色胚。 “娶回来传宗接代的,谁让我爹娘死的早。”赵三嫌恶的声音里更多的还是鄙夷和不屑,梅家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日后再纳几个美妾,那个母老虎难道还敢管小爷不成……” 赵三突然没了声,几个纨绔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一看,静默半晌后,一个个面露淫邪之光,笑的无比猥琐。 “三哥,你这运气也是绝了,小美妾自动送上门来了!”青年拍了拍赵三的肩膀,隐匿住眼底的嫌弃,也就赵三好这一口。 这些小丫头再漂亮又如何,还是个黄毛丫头,身材干瘪瘪的,哪有十七八岁的美娇娘娇媚可人,前凸后翘的,啧啧,多看两眼都受不了。 殷无衍眼神倏地一沉,楼上几个纨绔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说这些肮脏话时音量甚至故意提高了几分。 落在后面的重光看死人一般看着不知死活的赵三几人,当着七爷的面敢这样说,果真是活到头了。 湛非鱼见过的最大纨绔要数还关押在府衙大牢里的陈胖子,可或许是因为出身陈家,陈胖子行事虽然张狂霸道,可不像眼前这几人,那猥琐下流的表情让人作呕。 “小姑娘面生,不是淮县本地人吧?”赵三无视了五官普通的殷无衍,在重光身上停留片刻,只当这两人是湛非鱼的护卫。 往楼梯口走了几步,赵三故作潇洒的笑道:“我们淮县有八景,不如让哥哥我陪你好好逛逛。” “滚!”冷漠的声音响起,殷无衍手腕一动,一块碎银子咻一下飞了出去。 赵三只感觉喉咙剧烈一痛,一下子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本被酒熏红的脸此刻更是死人脸一般的惨白。 这?几个纨绔都是一愣,甚至顾不上离开的湛非鱼三人。 直到赵三把手拿开了,看到他脖子处那紫红色的红肿后,几个纨绔吓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暗器的力道再重一点,估计赵三的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送我去医馆……”声音嘶哑,一说话就痛的全身冒冷汗,赵三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掉在脚步的碎银子,眼底满是杀意。 医馆和客栈在同一条街上,胡大夫看到赵三几人后,眉头直皱。 只是医者父母心,即便厌恶这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却也尽责的给赵三检查了一下喉咙。 “这是撞到了?幸好来的及时,再肿下去堵住了气管人就没气了。”胡大夫赶忙让药童拿来了消肿化瘀的药膏,涂抹在赵三的喉咙处,又开了药让药童去煎。 “先喝一副药,余下的药带回去一日三次,这几日尽量少进食,也流食为主,也不要多说话。”胡大夫不解的瞄了一眼伤处,这伤看着挺蹊跷。 涂上药膏后,窒息的感觉终于散了下去,赵三粗暴的推开看诊的胡大夫,快速的拿起桌上他开药方的纸和笔,刷刷写下两行字递给了身旁的狐朋狗友。 青年纨绔低头看了一眼,“行,我立刻去衙门喊人。” 第179章 公堂一游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79章 赵县令的侄子被被人打伤了,县衙的捕快来的很快,这边湛非鱼几人洗漱之后,刚坐到雅间还没来得及拿筷子,雅间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呦,老子见过胆大的,还没见过你们这般胆大包天的!”为首的捕头黑胖高壮,一脚踩在凳子上,凶恶的目光自湛非鱼几人身上扫过。 余下的捕快,两人守在门外,四人则在雅间里一字排开,右手放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气势汹汹,似乎随时都能把湛非鱼几人斩于刀下。 殷无衍吝啬到一个眼神都没给闯入的几个捕快,拿起勺子先给湛非鱼盛了一碗汤,浓郁的菌菇香味扑鼻而来。 “老子说话你们没听见吗?”被无视的曹捕头怒喝一声,粗壮的胳膊抓住桌子边缘要掀桌子,得罪了三公子,还想吃饭?吃牢饭吧! 重光右手轻飘飘的放在桌面上,笑眯眯的曹捕头。 猛地一个发力,桌子却是纹丝不动! 曹捕头愣了一下,只当这桌子太沉,再次用力,可满是横肉的老脸都涨红充血了,桌上的碟子都没晃动一下。 “重光,把人丢出去!”殷无衍冷声开口,以免曹捕头的口水飞溅到菜肴里。 “你们还敢动手?”曹捕头怒喝一声,右手猛地要拔刀,可重光却抢先一步上前。 几个捕快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都没看清楚重光的动作,只见曹捕头的大刀已然被重光夺去了,关键此刻这锋利的大刀正架在曹捕头的脖子上。 “行了,都出去啊,我还没吃饭呢,这饿狠了,手一抖,啧啧……”重光嘚瑟的笑着,还故意抖了抖手,似乎握不住大刀一般。 脖子处一痛,有温热的血液自伤口流了出来,吓的高壮的曹捕头瞬间成了狗熊,声音哆嗦起来:“都让开!都让开!” 几个捕快哪里敢撒野,一个个都退到了雅间外,唯恐重光真的手抖把曹捕头给抹脖子了。 其余几个纨绔还有客栈掌柜、伙计的都傻眼了,这几个外乡人竟然连衙门的捕快都敢挟持,难怪敢伤了赵三,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滚吧,小爷赶着吃饭,没时间招待你们。”重光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曹捕头的屁股上,把人踢出去之后,手中还沾着鲜血的大刀也丢了过去。 哐当一声响,被刀柄砸到了脑袋,曹捕头痛的嗷了一嗓子,一摸脖子上的伤口,更是睚眦欲裂的吼起来,“给老子把这个凶徒抓起来!格杀勿论!” 六个手下吆喝着,举着大刀向着重光砍杀过来,看这凶狠的架势根本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哪管什么生擒。 砰砰砰!双手负在身后的重光踹了几脚,六个捕快叠罗汉一般摔在一起,痛的哎呦哎呦惨叫着。 “曹头,这是个硬茬!”脸朝下摔的鼻血直流的捕快吃痛的开口,怂了吧唧的往后挪了几步,却是不敢上前。 曹捕快恨的咬牙切齿,可也知道重光的身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回衙门!” 回到雅间里坐下,重光刚拿起筷子,殷无衍指向放一旁用来配羊肉吃的白面馍馍。 “爷,你让我吃这个?”重光委屈了,自己才把闹事的捕快赶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给吃,就让自己啃馍? 殷无衍懒得说话,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光叔,估计衙门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你不先吃点垫垫肚子?” “我……”重光气结,认命的拿起一个馍,夹了一大块葱香羊肉塞里面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果真,片刻的时间,楼下传来了嘈杂声,“衙门抓捕凶徒,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二十多个气势汹汹的捕快外加二三十个衙役直接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侯县尉。 看了一眼没动静的楼上,侯县尉冷声道:“可查清楚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割破了一点皮,可对曹捕头而言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曹雄走在淮县的大街上,谁不毕恭毕敬的喊一声“曹头”,这个场子不找回来,日后还怎么在淮县立足! “大人,已经问过赵掌柜,只知道是从府城过来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带了两个护卫,一个丫鬟,两个马夫,整整一马车的行李,属下之前去后院看了一眼,拉马车的三匹马都是良驹。” 财帛动人心!一头耕牛至少值五十两银子,而普通马匹至少是一百两,若是良驹的话,三五百两甚至千两白银都可能。 曹捕头在县衙当值,他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十五两银子,不过既然是捕头,总有些孝敬,而这些银子加起来有时候比俸禄好高。 当然,曹捕头每个月也要拿些好东西孝敬侯县尉,所以不管那些被送上厢房的行李,这三匹骏马足可以让他心动。 “敢出手伤了赵三,只怕是踢到铁板了!”侯县尉面色一沉,他贪财,可也有脑子,所以这些年才能牢牢坐稳这个位置,“你们两个跟我上去看看。” 囫囵吞枣般的啃了两个馍,重光满脸怨气的靠在雅间外的墙壁上,一看到上楼的侯县尉几人,眼刀子咻咻的戳了过去,什么时候闹事不好,偏偏卡在饭点上。 “这位壮士,不知贵主子尊姓?”侯县尉拱手寒暄,摆出先礼后兵的架势,“我乃淮县县尉,之前有人来衙门告官,说是有人纵仆行凶,差一点伤了人性命。” 重光斜着眼打量着侯县尉,态度轻慢而张狂,“那小子敢对我家姑娘出言不逊,别说小惩大诫伤了他,就算要了他的狗命也是他咎由自取。” 看着侯县尉不但没有怒意,态度反而更为恭敬谨慎,重光抬手指了指曹捕头三人,“至于他们,哼,不过是披着官服的狗腿子罢了,二话不说就想掀桌子,我家姑娘胆子小,我只好把人打出去。” 赵三什么德性,侯县尉一清二楚,只是恼火他三杯马尿下肚就不知道轻重。 府城来的贵人,一个小姑娘身边就跟着六七个人,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赵三也敢调戏,没割了他脖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管如何,还请小姐去衙门说清楚。”侯县尉顾虑到赵县令只能先把人带去衙门,到时候整个烫手山芋就和自己没关系,真得罪了人,那也是赵三得罪的。 赵三伤了喉咙差一点窒息而死,不管如何他也是苦主,侯县尉此举已经极其客气,这要是一般老百姓的话,估计直接就让捕快拿绳子把人绑到县衙了。 “行吧,出手伤人的是我,这就跟你们去县衙走一趟。”重光倒也干脆,这轻飘飘的语调,好似是去县衙一日游。 “稍等。”丢下两个字,重光转身往雅间走了去。 “大人?”曹捕头不甘心的开口,可话还没说完,侯县尉警告的目光就瞪了过来。 曹雄这些捕快平日里和赵三狼狈为奸,侯县尉是懒得管,可就如同这护卫所言,伤人的是他,想要让他家小姐去县衙,赵三还没这个资格,侯县尉更不愿意得罪府城的贵人。 半晌后,原本以为重光会进去回禀一声,哪想到他竟然拿了个白面馍出来了,“走吧,前面带路。” 侯县尉老脸僵硬了几分,这果真是有恃无恐! 客栈外早就站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当看到二十多个捕快,还有三十多个衙役,黑压压的一群人竟然就为了抓捕一人。 关键是重光看着不像是江洋大盗,更像是懒散不羁的世家公子,尤其是他一边走还一边啃着馍,这让围观的百姓都傻眼了。 赵三在医馆喝了药就回县衙后的宅院里了,这会听到小厮的话,赵三蹭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声音依旧嘶哑,却透着要报仇的恨意,“又是侯县尉?” 小厮一脸狗腿的凑过来低声道:“三公子,侯县尉说那贱丫头来头不小,估计是府城哪个大家族的千金,而且动手的是她的护卫。” 若是小姑娘动的手,曹捕头还能把人抓起来,可动手的是护卫,冤有头债有主,这又是府城的贵人,侯县尉肯定会阻止曹头抓人。 摸了摸肿痛的喉咙,赵三忿恨不甘的捶了捶床沿,“你去告诉汪县丞,让他按老规矩来!” “是,小的这就过去。”小厮连忙应下。 被带上公堂的重光就这么被人晾在这里了,小吏话说的很明白,原告伤的太重,这会还在医馆,重光这个被告只能等着。 湛非鱼在殷无衍的陪同下,把淮县大街逛了一圈,等两人到县衙这边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这后生可惜了啊,那可是赵县令的侄子。”百姓甲一脸同情的直摇头。 路人乙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公堂上凶神恶煞的捕快,这才低声道:“怎么就不失手把人给弄死了,也算是给淮县除了一害。” “你想死啊,这种话也敢说!”百姓甲惊恐的恨不能捂住说话人的嘴巴,直接拽着他胳膊就退到了人群外,这话要是被赵三听到了,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湛非鱼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声,皱着眉头道:“赵三在淮县横行霸道,赵县令就这么纵容他?” 以前在南宣府,虽然章知府手中的权利被仝同知给架空了,可名义上他还是一府之首,赵县令这般纵容侄子鱼肉百姓,只要证据确凿,章知府完全可以把赵县令法办。 “赵县令是个胆小的昏官!”禁龙卫遍布大庆朝各个州府,赵县令的情况殷无衍早就知晓,这样的昏官在大庆朝并不少。 赵县令胆小怕死,所以赵三即便在淮县横行霸道,可他也不敢闹出人命来,只能仗势欺人罢了。 至于赵三那恶心的癖好,只要他愿意给银子,有的是人家愿意把赔钱货的小丫头卖给赵三当丫头。而签了卖身契之后,这些小丫头是死是活都在赵三的掌控之下,即使是官府也无权干涉。 赵三和淮县这群富家子弟横行乡里,可他们都不敢闹出人命,把人打伤打残了,自然有小厮家丁来顶罪,到时候再赔个三五十两银子,这事就过去了。 而对寻常百姓而言,人也没死,又赔了银子,关键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所以赵三这群纨绔也好,赵县令这个昏官也罢,他们都不是好人,偏偏又没踏出界限之外。 “在赵县令调到淮县之前,上一任县令是个贪官,苛捐杂税导致淮县差一点旱灾那年差一点民变。” 淮县地处江南,风调雨顺,又因为接近府城,所以百姓可以说是丰衣足食,朝廷在江南等地是每亩良田纳三斗,若是碰上灾难,偶尔还会减免。 可上一任县令除两税之外,又加收丁钱与徭役,还有名目繁多的田赋附加税,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 逼得淮县百姓民不聊生、哀怨连天,而赵县令任职后,朝廷的徭役是给银子的,可这些银子却被赵县令用各种名目给截留了,但他也废除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赋税,被盘剥的百姓不但感觉被剥削了,反而对赵县令感恩戴德。 “淮县商贾也有闹出人命案子的,赵县令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商贾只需要赔银子就可以结案。”殷无衍看了赵县令的生平后,也很是无语,按照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这样的昏官早就被下大狱了。 可这里是江南道,是陈家的地方,陈渭彬这样的清官待不长久,赵县令再昏庸也好过上一任横征暴敛的县令。 “还有这样的父母官?”湛非鱼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了,赵县令这样的昏官就好似钝刀子割肉,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却也能让你有冤无处伸,打碎牙齿和血吞。 “章知府会处理。”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自家小姑娘的头,即便她平日里装的太冷血无情,却还是个柔软的小姑娘,心系百姓。 第180章 贪得无厌 ,我去古代考科举 姗姗来迟的汪县丞看了一眼重光,一双绿豆眼了精光闪烁,架势十足的喝问,“打伤读书人乃是大罪!大胆狂徒还不从实招来!” “读书人?”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脖子包着纱布的赵三,“就他这样也有功名?难道是赵县令给他漏了题?不对啊,即便是能过县试,可府试是章知府为主考官,不知这位赵公子是童生?还是秀才或者举人老爷?”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憋着笑,赵三要能当举人老爷,那他们都能当状元了! “住嘴!你胡说八道什么!赵县令怎么可能知法犯法、科举舞弊?”汪县丞反驳声尖锐而刺耳,怒视着吊儿郎当的重光,恨不能把他嘴巴给缝起来。 重光一耸肩膀,一副你说什么就什么的表情,气的汪县丞涨红了脸。 赵三再蠢也知道不能让重光给赵县令泼脏水,嘶哑着公鸭嗓子道:“我大伯是个清官!我过了县试,今年因为生病没参加府试!” “只过了县试?”重光故意拖长了声音,笑的意味深长,可话锋一转看向汪县丞道:“还请汪县丞解惑,连童生名头都没有也能算是读书人?难道《大庆律》改了?” 按理说只有过了院试取得秀才功名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不过科举艰难,万里挑一!所以童生也能说是半个读书人了。 童生在州府各县不算什么,但放到乡野,一个村几百户人都找不出几个识字的,童生的地位自然就崇高了,但即便童生见官也要下跪,没有任何优待,更别提赵三只过了府试。 “闲话少说!”汪县丞粗暴的打断了重光的话,直截了当道:“即便赵出言不逊,那也是因为醉酒所致,可你却出手伤人,差一点危及性命,你可认罪?” 赵三摸了摸还肿痛的脖子,示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衙役,他这伤是胡大夫亲自处理的,也不怕人去查,一会行刑的时候,哼哼! 两个手持廷杖的衙役会意的点点头,打板子的门道多的很,是皮肉伤还是伤筋动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这人敢伤了三公子,啧啧,这一通板子打下来,不躺一个月估计都下不了床。 “我交银子!”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重光此话一出,汪县丞和赵三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两人都忘记还有这一茬。 《尚书·舜典》有记载:”金作赎刑”,前朝昏庸,官员即便是死刑都可以缴纳金银来减轻刑罚。 大庆建朝之后,刑律有了变革,鞭刑、杖刑这些轻微的刑罚可以用银子来免除,尤其犯案的是女子,只要不是要杀头的大罪,都可以用赎刑来保全自己的名节。 即便汪县丞往重里罚,至多打重光三十板子,折合银子三十两。 普通老百姓一年也就存个十两,三十两要存上三年,自然舍不得,可对不差钱的富家子弟而言,三十两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汤药费。”赵三恨声开口,偏偏他只是伤了喉咙,三十板子已经是顶天了。 前天街尾的二虎因为口角被人打断了腿,闹到县衙来,除了五两银子的药费之外,行凶者也就打了二十板子。 汪县丞绿豆眼闪烁着,再次开口道:“因为喉咙受伤无法吞咽进食,只能靠参汤吊着命,还得另加十两银子的药钱,再者你割伤曹捕头的脖子,恶劣行径令人发指,罚银十两以儆效尤,一共罚银五十两!” 正应《增广贤文》中的那一句: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汪县丞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罚了重光五十两银子,这若是普通老百姓,几乎是要家破人亡。 衙门外,湛非鱼面露讥讽,“难怪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殷无衍凤眸一沉,汪县丞歹毒贪婪,可小鱼怎么就想到夫妻之事上来了?难道小姑娘长大了,这心思就不在读书上了? 别说九岁的小姑娘会考虑自己的亲事,世家大族娇养的姑娘,有的六七岁就知道给自己筹谋,毕竟女子的荣耀更多是源于夫家。 娘家再得势,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女子一生在娘家住不到二十年,可在夫家却要住四十年更是更久,所以早慧的世家千金除了自家长辈之外,自己也会筹谋。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在明面上,却不会有人把婚嫁挂嘴上,落个粗鄙无礼的名头,私相授受更是绝不容许的。 往怀里一掏,嘚瑟的重光傻眼了,他堂堂禁龙卫百户,身上竟然连五十两的银子都没有?都被他霍霍光了。 汪县丞轻蔑的看了一眼重光手里的二十两的银票和七八两的碎银子,嗤笑一声道:“既然赎罪银不够,那就交二十两,杖则三十大板!” 手持廷杖的两个衙役对望一眼,眼底有奸猾之色快速闪过,得罪了三公子,还想全手全脚的离开衙门,白日做梦呢! 这两个衙役一定想害本百户!重光快速的回头往外面瞅了一眼,七爷不会见死不救吧?毕竟自己可是替七爷顶罪。 如果七爷不出银子,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要不把七爷给招出来? 湛非鱼没忍住笑了起来,“麻烦叔婶们让一下。” 听到身后的声音,府衙外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一开始只当湛非鱼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进了大堂。 “我来交银子。”湛非鱼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到了汪县丞面前的公案上。 想到之前曹捕头的话,汪县丞精光闪烁的绿豆眼打量着湛非鱼,五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了,想来真的是南宣府大户人家的小姐。 “多谢小姐,日后属下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小姐今日之恩。”双手抱拳,重光装的像模像样的。 看着交了赎罪银子后签字画押的重光,赵三不甘心的扭曲了脸,可一贯巴结他的汪县丞却没理会赵三。 “这东家真大气。” “是啊,五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了。” “难怪敢对赵三动手,想来是来头不小。” 围观的百姓低声说了起来,羡慕嫉妒恨的瞅着重光,东家出手这么大方,想必月银也不会少。 ……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赵三一脚踹翻了椅子,满脸戾气的骂了起来,“汪县丞,我看你这个位置是不想坐了!” 不过是赵县令的侄子而已,也敢对自己如此说话! 可汪县丞心底再恼火,脸上却陪着笑,态度谄媚又巴结,“三公子,你且息怒,公堂之上我要是徇私,那些老百姓该怎么说?” “说了又如何?我难道还怕了那些贱民不成?”赵三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只感觉嗓子剧烈的痛起来,更加迁怒平安离开的湛非鱼几人。 赵三这个蠢货!汪县丞都想撂担子不干了,可平日里有赵三出面搂银子,他这个县丞还有曹捕头这些捕快,大家各司其职,弄来的银子赵三和汪县丞分一半,剩下的银子其他人再分。 这也是汪县丞一直捧着赵三的原因,真闹出点事来,赵县令总要护着侄子,那他们也都安全了。 可暗地里捞银子是一回事,汪县丞也是个九品官,在淮县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官声,至少明面上不能留下把柄,否则淮县那些虎视眈眈的举人,肯定想要顶替他县丞的位置。 “难道要我咽下这口恶气?”赵三的火气并没有消退,忿忿道:“被几个外乡人给打了,我三公子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我还怎么在淮县立足?” 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有什么面子?汪县丞把事情掰开了讲,“我听曹雄说这几个人带了三匹良驹,若是用点手段把这三匹良驹弄过来。” 正因为赵县令怕事,所以整个淮县县衙上上下下都贪,可也就趁机卡卡那些商户,拿个十两二十两的好处费,上下一分每个人也没分不到多少银子。 每一次有人犯事了,他们才能趁机多捞一点银子,就好比重光给出了五十两的赎罪银,汪县丞的卷宗上可不会详实记录,而是杖责三十,这样五十两就被贪下来了。 但落到汪县丞手里至多十两,赵三脖子受了伤,肯定要拿大头,估计得分二十两,剩下二十两曹捕头这些捕快衙役们分分,多的分一二两,少的分五六百文。 “三匹马?”赵三眼睛一亮,湛非鱼给银子给的干脆,那她的马必定是良驹,一匹马要是能卖给五六百两银子,三匹就是一千多两,想到这么多银子,赵三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 湛非鱼打算在客栈修整一夜,第二天去寇元兴所在的寇家村祭拜,之后直接回上泗县。 明亮的烛光下,听到外面的嘈杂吵闹声,湛非鱼不由放下书,打开窗户往后院看了去,“大哥哥,他们要干什么?” 殷无衍目光冷漠的看着下面一群捕快,“不用管他们,淮县之事章知府会处理。” 南宣府下辖八个县城,章知府要站稳脚,那就要牢牢掌控这八县,上泗县撇开不谈,其中鄞县县令是孔家旁系,余下六县,淮县想必就是章知府杀鸡儆猴的例子。 客栈的伙计举着灯笼,掌柜的陪着笑脸,“曹头,这深更半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之前有个毛贼偷了张公子家,这不逃到你们客栈来了。”曹捕头挥手让掌柜的退下,对着一群捕快吆喝道:“给我仔细搜,张公子丢了不少东西,那毛贼肯定把赃物藏在后院了。” “是,头,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把张公子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几个捕快高声吆喝着,可贪婪的目光却盯着后院北角马厩里的几匹马。 片刻后,一个捕快高声道:“曹头,找到了,两个大包袱都藏在马车里呢。” 一看贼赃找到了,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被吓出的冷汗,“明日早上你去包子铺订一些包子,给各个房间送早膳的时候一起送过去。” 惊扰了住宿的客人,掌柜的也只能拿包子赔礼,好在蒋老头的酱肉包子也算是淮县一绝,口味没得说。 可看到几个捕快把马车赶出来马厩后,掌柜的一口气差一点没吸上来,双腿打颤的拦了过去,“曹头,曹头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可是客人的马车,一共有六匹马,一头骡子,这要是丢了,掌柜的只能把客栈卖了赔银子了。 “行了,你怕个屁,这赃物藏在马车里,可那毛贼不见了,本捕头把马车带回衙门仔细检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曹捕头嫌恶的看着面色惊慌的掌柜,一个示意,旁边的捕快直接把掌柜的推的一个踉跄。 “可……”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捕头粗暴的打断了。 一手拍了拍腰间的大刀,黑壮魁梧的曹捕头老脸一沉,“你三番五次的阻拦,难道你和那毛贼暗中勾结?” 另一个捕快和掌柜的也算熟悉,这才低声道:“等我们曹头检查过了,明日就差人把这些马车和骡子车都送回来。” 这些捕快有多贪财,掌柜的自然知道,那可是油锅里都能捞银子的主,可曹捕头一个勾结毛贼的罪名压下来,掌柜的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捕快们把马车骡车都赶出了后院。 二楼的房间里,湛非鱼看的目瞪口呆的,“他们这是明抢?” 不是说赵县令很怂,可这般捕快却如狼似虎一般,随便找个名头就把马车给抢走了。 “明日便知晓了。”殷无衍没在意,赵县令这些年的不作为,让这般官差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把马车赶去衙门,不过是玩些鬼魅手段。 湛非鱼点点头,又回到桌边继续读书。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掌柜的是一夜没睡,好在曹捕头还算讲信用,几个衙役把马车骡车都送回来了。 “掌柜的,你点一下,六匹马一头骡子都在这里。”为首的捕快没好气的开口,打了个哈欠,“妈的,搜捕了一夜也没找到那毛贼,等一下次落在老子手里,弄不死这混蛋。” 掌柜看了看马,又看了看车厢,这才笑了起来,赶忙道:“官爷辛苦了,不如去大堂吃点东西,我从蒋老头那里订了五十个酱肉包子。” “吃个屁,一夜没睡,老子回去补觉。”捕快摆摆手,带着几个衙役等掌柜的签字后直接出了后院离开了。 “掌柜的,你放心了,都还回来了,看来是真的在抓贼。”一旁伙计嘿嘿笑着,这要是被官爷把马给弄走了,掌柜的客栈开不下去,他们这些伙计也没个营生了,好在是他们想多了。 “行了,赶紧把草料送过去,再槽子里多加一点水。”掌柜的点点头,指挥伙计去喂马。 第181章 寇家村 ,我去古代考科举 早饭是何暖送到房间来的,一同过来的还有何生,“小姐,七爷,我刚去马厩检查了,马车没问题,可我们的马被调换了。” 拿起来筷子的湛非鱼诧异了一下,总算明白昨晚上闹的那一出是因为什么,“他们为了贪银子是无所不用其极。” 何生去马厩检查只要是防备他们为了报复在马车上动手脚,可哪想到这些人是冲着马去的。 “倒还有几分眼光,我们的三匹马是军中良驹。”重光咬了一口酱肉包子,那浓郁的酱香味让重光眼睛一亮,“胖丫头,别管马了,快吃,这包子正宗。” “先吃饭。”殷无衍幽深的凤眸透着宠溺之色,见湛非鱼乖巧的吃早膳,这才向何生道:“你去盯着,别让他们把马转手卖出去了。” “是。”何生应下,三匹良驹自然不能让几个小人给祸害了,这可是军马,他们都敢伸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等湛非鱼和殷无衍出发去寇家村后,在客栈门口盯梢的两个无赖对望一眼,“你留下来继续盯着,我去告诉三公子。” “行,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个大肉包子。”留下的无赖叮嘱了一句,继续窝在角落里盯着客栈大门。 二楼房间里,闲着无聊的重光站在窗口无语的看着急匆匆离开的小混混,“阿暖,你说这些人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浆糊?之前要不是七爷手下留情,赵三的小命都没了,他们竟然还敢弄两个地痞无赖来盯梢。” 何暖正在做衣裳,湛非鱼每日都要帖子练字,所以除了几套外出的衣裙外,其他的衣服做的都是窄袖款式,这样提笔写字的时候更方便。 “财帛动人心,他们在淮县作威作福惯了,都忘记大庆朝还有律法。”拿剪刀把线头给剪掉了,何暖看似温和的脸上也是嘲讽和冷意,比起小姐这般刻苦读书来寻求出路,赵三这些人仗着身份捞银子,自然轻松又方便。 …… 赵三早上喝了药,喉咙总算没那么肿痛了,这会正和曹捕头商议如何处理三匹良驹,“三匹马现在养在我那宅子里,他们几个外乡人把淮县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 赵三定亲了,这宅子赵县令出了一半银子,再加上卖房的是个商户,几乎是半卖半送,只收了一百两银子,而房子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就差被灶房里的油盐酱醋都配齐了。 平日里赵三都住在县衙后的宅子里,这代表着他的身份,但每一次要颠鸾倒凤的时候,赵三就回宅子,三匹马放在他那里的确安全。 “三公子,要不我们等他们离开淮县后再出手?”曹捕头瓮声瓮气的开口,“到时候我去一趟府城,一定能卖上价。” 赵三点头,“侯县尉那里怎么说?这马估价多少?” 赵三和曹捕头一个是纨绔,一个是粗人,两人只知道三匹马是好马,但好在哪里也不清楚,更不清楚价格。 赵三不喜寡言孤僻的侯县尉,但他和曹捕头这些人都加起来都没侯县尉有本事,好在平日里侯县尉不怎么干涉他们的事,只要曹捕头孝敬一点银子,侯县尉就睁只眼闭只眼。 曹捕头提起侯县尉这个顶头上司还透着敬畏,“侯县尉说至少五百两,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若是遇到懂马的行家,价格还能更高。” 淮县也不差有银子的人,但花六七百两买一匹马,他们绝对舍不得,可府城就不一样了,府城的世家子弟那都是一掷千金的主,而且府城有码头,经常有大商贾来往,这马送过去,说不定就会被一抢而空。 “干一票抵上几年了。”赵三激动的声音都抖了抖,之前也知道三匹马值钱,可侯县尉没看到马也不确定具体的价格。 这会一合计,赵三、侯县尉、汪县丞拿大头,一个人至少能分五百两,曹捕头和其他捕快衙役最少也能分个二十两。 赵三吞了吞口水,都顾不得喉咙的痛了,抓着曹捕头的胳膊急切道:“他们还带了一马车的行李!” 熊一般高壮魁梧的曹捕头愣了一下,他分的银子比不上赵三、汪县丞他们,可比起普通捕快也多了好几倍,刚刚曹捕头也在心里估了一下,三匹马能卖个两千两,自己或许能分两百两。 再想到湛非鱼那一马车的行李,府城来的世家千金和淮县那些富家小姐果真不同,并没有把珠宝首饰插满头,可拉车的马就价值五六百两银子,想必随身携带的行礼中不乏价值不菲的物件。 身为捕头,曹捕头可清楚的很,别看这些金簪子亮的晃眼,可还真比不上一块玉佩,前年曾有一个中州府的贵人回淮县老家探亲,当时丢了一块玉佩,悬赏的银子就足足有一百两! 后来曹捕头询问了珠宝铺子的东家才知道那是羊脂白玉的玉佩,一块就上千两白银,关键是你有银子也买不到品相上佳的羊脂白玉。 “那两个护卫都是练家子。”曹捕头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结疤的伤口,虽然只是被割破了表皮,可他却知道重光的身手,十个自己都打不过。 赵三这会已经被银子迷红了眼,狞笑道:“他们一行六个人,也就两个护卫,还有一个小姑娘一个丫鬟,我们的人加起来可有一两百,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淮县和上泗县一样都是中等县,捕快有二十多人,衙役和民壮加起来则有一百多人,三班衙役衙役负责衙门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 所谓民壮其实也是从下面各个村抽调上来的青壮劳力,平日里都在家务农,县衙需要用人的时候则把他们召集起来充当衙役使唤。 “三公子,我去问一下侯县尉和汪县丞。”曹捕头也心动了,可他清楚自己和三公子都是没脑子的,偷换马匹是一回事,但拦路抢劫又是另一回事,这还得侯县尉和汪县丞做决定。 赵三刚刚说了一通话喉咙也痛了,直接摆摆手让曹捕头去找侯县尉和汪县丞。 …… 寇家村是个大村,村里三分之一的人都姓寇,这段时间村里说的最多的便是惨死在府衙大牢里的寇元兴,只不过寇是大姓,村里的外姓人不敢明着说。 “原以为寇家要出个秀才老爷了,没想到元兴就这么走了,还是个孩子啊。”树荫下,纳鞋底的婶子忍不住的感慨。 坐一旁的妇人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道:“要我说啊元兴就是被他那个娘给逼死的,家里二十多亩良田,可元兴瘦的皮包骨头了,村尾操老二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可三孩子也比元兴身上的肉多。” “逼着元兴没日没夜的读书,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我家小浩说元兴还经常通宵读书,十三岁的孩子,身子骨还没长结实,你说私塾那么多读书人,谁像元兴这么瘦?” 想到寇元兴那熬的干瘦的身体,那阴森森的眼神,树荫下四五个妇人都是直摇头。 “小浩说去年元兴月考的时候因为生病没有拿到甲等,结果左手都被他娘给打肿了,大冷的天,那手肿的,还是我家小浩偷偷告诉了肖夫子,肖夫子带着元兴去了医馆,否则那手估计都被打残了。” 都说严父慈母,寇元兴幼年丧父,寇母即便严厉一点,尤其是在读书功课上她再严厉,村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寇母的严厉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恨不能一天十二时辰都让寇元兴读书。 别的孩子私塾放假的时候还能松懈一下,可寇元兴依旧要读书,即便是过年的时候,寇元兴也会走亲戚拜年,也不能去县城里逛庙会。 自从启蒙后,村里人就没看到寇元兴出来玩过,好好一个儿郎被寇母给拘的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村里的路不宽,马车进不来,湛非鱼下了马车走了一段路,几个妇人说的气愤填膺,嗓音也大了点,湛非鱼刚好都听到了。 “难怪他在意王琳琅。”湛非鱼有点明白了,王琳琅的出现估计是寇元兴枯燥读书生涯里唯一的快乐和光亮。 又因为王琳琅出身县城的王集,寇母禁止村里孩子包括寇家的小辈和寇元兴玩,不愿意让这些孩子打扰了寇元兴读书,但王家富裕,寇母自然不敢刁难王琳琅。 “走吧。”殷无衍拍了拍湛非鱼的肩。 在禁龙卫多年,殷无衍见过更狠毒更自私的母亲,湛家老宅那些人也不遑多让,只是小姑娘性子坚韧,没有像寇元兴这般对寇母唯命是从。说到底还是寇元兴自己的原因。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几个说话的妇人诧异的看了过来,殷无衍依旧是易了容之后的普通长相,但湛非鱼和村里的小姑娘明显不同,白皙的包子脸,乌黑水润的双眼,双髻用珍珠蝉纹簪固定住,素雅中蕴含着精致。 尤其是那一身书卷气,说不出的温雅静美,让几个妇人暗自心惊,这必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几位婶子好,我是寇元兴的同年……”湛非鱼问好后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来祭拜寇元兴的,热心的婶子连忙给两人指路,寇氏的祖坟就在路尽头的东山上,“等你们上了山,当东边走,路口有两个青柏树,新起的坟茔便是。” “多谢婶子。”湛非鱼道谢后,和拎着篮子的殷无衍继续沿通往东山的土路往前走。 目送两人身影远去后,指路的婶子低声道:“真是个有心的,我看篮子里还有三牲呢。” 若是家族祭拜,三牲祭品用的是牛、羊、猪,而寻常人祭拜,讲究规矩的人家会用猪、鱼和鸡小三牲当祭品。 “你看那小姑娘头上的簪子,珍珠那么大那么圆。”回话的妇人想到自己的女儿,都到了及笄嫁人的年纪了,可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那小姑娘怎么没去寇家?”最年长的婶子不解的嘀咕了一句,按理说祭拜寇元兴也应该先去寇家,让寇家人带着去坟山。 想到寇氏族人的贪婪,再想到寇母那尖锐好强的刻薄性子,几个妇人对望一眼,心里却都有了数,估计是不想和寇家人打交道,所以才会独自去祭拜。 寇元兴的墓在寇氏坟山最右侧的角落,新隆起的坟茔很是简陋,连墓碑都只是山上撬下来的青石板代替的,墓前也没有祭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简陋的小坟包埋葬的是个孤儿。 “这也算是人走茶凉。”湛非鱼嘲讽的笑了起来,把祭品一一摆放在墓前。 早死夭折的寇元兴再有读书天赋对寇氏而言也没有任何价值了,一口薄棺外加这个坟墓就是寇氏对寇元兴最大的恩赐。 “他活着也是受苦,死了却也清净。”殷无衍没见过寇元兴,但有那样一个自私自利又强势刻薄的母亲,寇元兴读书只是为了让寇母日后荣耀加身,他自己却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一张张纸钱被点燃,冒出了淡淡的青烟,湛非鱼看着冰冷的墓碑,只希望寇元兴来生可以无拘无束自由在在的活着。 …… 另一边,寇家。 寇母阴沉着脸坐在堂屋里,手中的针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衣裳,屋内光线昏暗,衬的她刻薄枯瘦的脸更加阴森刻薄。 寇父死后留下了二十三亩良田,可如今寇元兴也死了,为了让自己有个栖身之地,寇母不得不把十三亩良田交给了族里。 至于剩下的十亩,寇母全都租出去了,这租子也够她吃喝用度。 为了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寇母从寇家过继了个孩子,比寇元兴小一岁,今年十二,五岁的时候他爹娘坐船遇到风浪葬身在河里,好在有爷爷奶奶拉扯着,又有叔伯照顾着长大了。 现在过继给了寇母,日后他娶妻的聘礼自然从寇母这里出,等寇母百年之后,这十亩田再交还五亩给族里,剩下五亩就给她继子。 虽然生活安定下来了,可寇母越想越是恨,面容狰狞而扭曲,“那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就这么死了!浪费了那么多银子去读书!” 读书耗银子,束脩一年就要二十两银子,更别提笔墨纸砚的开销,而且寇元兴身为读书人,衣裳自然不能太差,中午还要在私塾吃饭,这一年下来三四十两银子都不够。 二十多亩良田的租子都花在寇元兴读书上,寇母都没存下一点,如今人死了,寇母只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恨不能把这些年花的银子都找回来。 “婶子,我爹让我来告诉你,有个小姑娘去东山祭拜堂弟了。”从院门外进来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站在堂屋门口把事说了一遍,“我爹让我问一下,是不是堂弟以前上学时认识的,既然人来了我们寇家村,我们也不能失礼,我爹让婶子去东山看一下。” 小姑娘?寇母一愣,针扎到指头上,痛的她嘶了一声,不由怨恨寇元兴死了都不让自己安生! 第182章 茶中下药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82章 祭拜了寇元兴,湛非鱼没想到会看到寇母,比起当日在南宣府见面时,寇母更为苍老瘦削,不变的是她身板依旧笔直,看人的眼神却透着阴森和刻薄,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是亏欠她的仇人。 “原来是你!”寇母阴沉沉的盯着湛非鱼,扭曲的恨意让她干瘦的老脸变得更为狰狞,若不是湛非鱼,那个小畜生怎么会死?他不死,自己还是备受寇氏族人追捧巴结的老夫人,日后更是衣食无忧的老封君! 一想到自己吃糠咽菜的苦熬了将近十年,却在寇元兴府试时断送了一切希望,寇母恨不能扑过去掐死湛非鱼这个罪魁祸首。 “寇夫人。”在寇元兴的墓前,即使寇母来者不善,湛非鱼也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 看着湛非鱼好似无事人一般的转身要走,寇母只感觉脑子一嗡,理智全无的怒骂起来,“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有脸来坟前祭拜?你是不是故意来炫耀你成为了府试案首,日后还要参加院试,参加乡试!你这个贱人,怎么死的不是你!” 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里,寇母宛若女鬼一般,皮包骨头的身体,阴森扭曲的眼神,湛非鱼和殷无衍倒还好,一旁陪同她来的继子寇海被吓的一个哆嗦,第一次发现继母这么可怕。 “大哥哥,走吧。”湛非鱼神色冷淡。 寇母这般自私自利的人,她这会儿只是情绪崩溃而已,实际上她真不敢对湛非鱼如何,否则之前在南宣府她就不会和寇氏族人一起逃回来,只有肖夫子留在南宣府等寇元兴的案子结案,说到底寇母不敢得罪湛非鱼,不敢得罪章知府。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寇母看着离开的湛非鱼,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她推到山下,最好摔成肉泥,方能消除心头之恨。 但看着湛非鱼头上价值不菲珍珠蝉纹簪,寇母只能阴沉着老脸站在原地,她再恨也怕死。 “湛童生?”因为不放心而后一步赶到坟山的寇大伯一愣,真没想到来拜祭寇元兴的会是湛非鱼。 之前,寇氏族人为了神秘贵人许诺的重金,浩浩荡荡二十多人去了府城,最后见势不妙只能灰溜溜的逃回寇家村,一文钱的好处没捞到,还倒贴了二十多两银子用来租马车还有住宿吃食的费用。 冷淡的看了一眼寇大伯,湛非鱼却是连个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越过他继续往山下走。 “湛童生请留步。”寇大伯赶忙追了过去,陪着笑脸道:“湛童生既然来了,还请到家中小憩片刻,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湛童生多包涵。” 湛非鱼已经是童生,八月的院试后必定是秀才,寇大伯也不是想巴结,他只是不想结仇,民不和官斗!湛非鱼日后飞黄腾达了,若是记恨他们寇氏,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呃……远远的看到山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男女老少都有,湛非鱼都诧异了一下,寇家村的人都不用下地干活? “族长,那是湛非鱼!”有之前去了南宣府的族人认出湛非鱼来,立马告知身边的族长。 寇元兴之死让整个寇家村的人都知道了湛非鱼,也才知晓竟然还有人比寇元兴更有读书天赋,而且运气更好!竟然能得到章知府的看重,这即便是个小姑娘,也让寇家村的人羡慕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一定要把人留下!”族长斩钉截铁的开口,他和寇大伯的想法是一样,而且湛非鱼既然来祭拜寇元兴,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当然,族长想的更长远,寇家村不穷,所以家家户户至少会送一个男丁去读书,若是家境富裕的,就好比族长家,四个孙子都送去私塾了,日后谁有天赋就继续读下去。 族长担心这仇恨不化解了,日后寇家村的读书人遇到湛非鱼会被使绊子。 半晌后,看到颤巍巍的几乎要跪下的两个寇氏族老,湛非鱼自然看清楚他们眼底的畏惧和防备,只能答应下来,“吃饭就不必了,喝杯水休息一下,下午我还要赶路回上泗县。” “那好,湛童生这边请。”族长也识趣,赶忙应下,亲自在一旁引路。 看到湛非鱼一行人离开后,留在原地的妇人们对望一眼,“原来那小姑娘就是湛非鱼?已经是童生了。” “我听当家的说她是上泗县金林村的人,读书也就两三年,你说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家大郎要有她一半聪明,我睡着了都能笑醒了。” “娘,她也是乡下姑娘?”说话的年轻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低头看了看自己粗暴的满是茧子的双手,再看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脚上的布鞋都破了一个洞。 再想到离开的湛非鱼,那白的好似剥壳鸡蛋的脸颊,那漂亮的裙子,还有头上那珍珠簪子,自惭形秽的年轻姑娘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日后自己成亲了,即便生了个女儿,她也要送她去读书! …… 原本族长打算把湛非鱼带到自己家中,毕竟族长是全村最富裕的,有待客的一套茶具,茶叶也是嫁到府城的闺女年礼送来的。 可寇母却要把人带回自己家中,说寇元兴书房里还有些书籍,刚好让湛非鱼帮忙分一下送给村里读书的孩子,这个要求让族长没办法拒绝。 寇元兴家是三间砖瓦房,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在村里也算是中等,家中的银子都用于寇元兴读书花费了。 比起喝茶湛非鱼更乐意去书房,“族长不必客气,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那就多谢湛童生了。”族长感激的再次道谢,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湛非鱼愿意帮忙就说明她没记恨寇氏。 看到湛非鱼带着殷无衍进了书房,站在院子里的寇大伯看了一眼灶房方向,低声道:“五叔,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之前寇母把十三亩良田给了族里,也算是化解了她和族里这些你来的仇恨,又过继了寇海,双方算是相安无事了。 寇大伯家中的孙子去年就启蒙了,他和族长商议过了,打算把寇元兴书房的书籍还有他写过的文章,包括笔墨纸砚都拿出来,人已经死了,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 可却被寇母一口回绝了,即便寇大伯他们愿意出一半的银子购买,寇母也没同意,想着她已经交给族里十三亩良田,寇大伯他们也没敢逼迫,却没想到寇母今儿突然旧事重提。 “先看着吧,不管如何不能让她得罪了湛非鱼。”族长一声长叹,当年逼迫孤儿寡母的确是族里起了贪念,可寇母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嫁进寇家村的,她曾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但寇母的双亲却早早给她订了亲事。 寇母想悔婚,但寇家村的人不会答应,这要是悔婚了,他们寇氏还有和脸面可言?被强压着成亲后,寇母对公婆对相公那都是冷着脸,更别提族里人,她都是当仇人看的。 后来寇父意外去世后,寇母三番五次的去县城,村里也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都说寇母要改嫁了,她的青梅竹马是个跑商的,一直没成亲,听说在等寇母。 所以寇氏族人也防着寇母把二十多亩田给卖了,到时候把年幼的寇元兴一丢,带着银子和家当和跑商的奸夫一走了之,所以他们才会逼迫寇母交出良田,当然,这其中也因为寇氏贪婪,眼红这二十多亩良田。 灶房里,寇母正在坐在小凳子上往灶膛里添柴火,火光掩映之下,她一双眼阴沉的骇人。 “娘不用添柴火了,水烧开了。”寇海提醒了一句,他父母双亡,虽然有爷奶叔伯照顾着饿不死,可一年年的年岁大了,总要成亲的,寇海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也没个手艺只能在田里地里忙活,所以成亲的银子是一点都没有。 族里说让他过继给寇母养老,日后寇母给他准备聘礼,寇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房子有了,等以后还有五亩良田,只要自己不懒,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海儿,你去把茶具找出来洗一下。”寇母声音带着嘶哑,拍了拍腿上的灰,看着转身离开的寇海,这才从身上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书房里,湛非鱼看到寇元兴整齐叠在一起的文章,还有那些写满了注解的书籍,尤其是放在柜子最下面的一沓一沓的黄麻纸,好似又看到了一个自己。 “大哥哥,说起来寇元兴比我还好一点,我最开始启蒙的时候连二十文一刀的黄麻纸都舍不得用,都是用毛笔蘸着水在桌上练字。”湛非鱼打趣的笑了起来,她上辈子习惯了用钢笔和中性笔写字,毛笔字也练过,可要向大庆朝的读书人那般写成蝇头大小的字是绝不可能。 所以临帖练字的时候,湛非鱼为了省银子都是蘸着水写,寇元兴家中还有二十多亩良田,至少用得起黄麻纸。 殷无衍正在看寇元兴的“诗集”,他把自己所有的诗词装订成册,从诗词上看得出他的确有天赋。 “寇元兴的策论结构严谨,可义理却空泛,即便科举出仕,至多留在翰林院,若是外放为官,至多是五品。”以文章来观人,殷无衍不认为寇元兴的官途能走多长远,性情行事太过于偏激。 湛非鱼怀疑的瞅了一眼殷无衍,大哥哥不是故意贬低寇元兴吧?他府试的文章,湛非鱼看过,章知府也看过,绝对是佳作,要不是因为章知府务实,说不定府试案首的名头要换人来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寇元兴连基本的识人能力都没有,你认为他能经得起朝堂的风云波谲?”殷无衍一语命中要害,寇元兴再有读书天赋又如何?翰林院有多少个状元探花还在修书。 湛非鱼想到寇元兴被王琳琅欺骗,又被寇母拿捏,只能感慨,“人死如灯灭。”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寇海端着托盘进来了,佝偻着身体,低着头,“茶水已经好了。” 毕竟是没读过书又没见过世面,寇海都不敢看湛非鱼一眼,放下茶杯后就匆匆的退出了书房。 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两杯茶,湛非鱼摇摇头,“他们害怕我报复,当初怎么敢去府城状告章知府逼死寇元兴。” 不是湛非鱼看不起寇家村的人,可想到他们在寇元兴生前和死后的所作所为,湛非鱼是真的看不上眼,贪婪又自私,好在金林村的湛氏族人并非如此,否则湛非鱼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茶里下了药。”冷漠的声音响起,殷无衍易了容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可一双凤眸却冰冷的泛着寒意。 呃……虽然没打算喝茶,可湛非鱼没想到寇家村的人还敢下药! 放下手中的书,湛非鱼走到桌边,低头看着两杯茶,只是中等的茶叶,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味,茶水略微有点浑浊,“这放的是劣等的药吧?” 但凡是无色无味的药物,价值都不菲,估计一小包就得十两银子,若是秘药,那更是千金难寻!湛非鱼抬手摸了摸茶杯,还有些烫手,茶叶都也浮在杯子上方,说明茶渍还没有渗透到水里,可茶水略带黄褐色的混浊,这就是药物导致的。 “大哥哥,放了什么药?毒药?”湛非鱼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乌黑的双眼眨巴着,难道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以为寇家村的人让自己来休息是为了修复关系,根本没想到他们打算毒死自己! 对出身禁龙卫的殷无衍而言,他虽不像季朝策那边精通医理,可看了一眼,再端起茶杯闻了闻气味,“寻常的迷药,只要给银子在药铺里能买到。” 大庆朝对药物管制的严格,医馆和药铺但凡卖出的药物都要登记在册,迷药包括毒药这些对人体有害的药物是严禁售卖的,但架不住有些人为了银子私底下出售,当然,因为律法在,也只敢卖一些毒性不大的药,那些能致死人亡的,估计给再多银子一般大夫也不敢私底下售卖。 第183章 算计失败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小海,你说湛非鱼如何?”堂屋里,寇母低声开口,阴沉诡谲的目光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 寇海呆愣的看着寇母,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十四岁了,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寇母嫌弃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寇海,若不是为了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寇海这般的愚笨呆蠢的性子,给她当小厮她都看不上。 只恨湛非鱼害死了寇元兴那小畜生,害得自己当不成老夫人,也过不上被下人伺候的日子。 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寇海一下子涨红了脸,慌乱的摇着头拒绝,送茶水的时候他低着头,可此前湛非鱼跟着族长进院子时,寇海看清楚人了。 白的晃眼的肌肤和村里黑瘦的姑娘家完全不同,更别提那清贵的气质,一看就是富家娇养的小姐,头上戴的首饰,身上穿的衣裙,多看一眼寇海都感觉自惭形秽,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娘,我配不上湛小姐。”寇海赶忙拒绝,那么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更别提湛小姐饱读诗书,还是府试案首。 可正因为差距太大,一个宛若天边璀璨的星辰,一个却是面朝黄天背朝天的泥腿子,所以寇海半点没动心,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即便元兴堂弟没有死,估计都配不上湛小姐。 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寇母阴沉着脸,压着不耐继续道:“元兴因她而死,只是把她嫁给你,没有让湛非鱼偿命,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娘,不行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可理智回来后寇海还是拒绝了,自己就是个泥腿子,靠着娘才能填饱肚子,湛小姐那样的身份不应该留在寇家村。 寇海只想在村里找个勤快老实的姑娘,日后两个人扶持着把日子过下去,没读过书,所以寇海不知道齐大非偶这四个字,但这其中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闭嘴!”强势而跋扈的寇母厉声一喝,又担心惊到了书房里的湛非鱼,只能压低声音,“你是我儿子,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寇元兴有不少书,全都整理出来至少要花了小半个时辰。 听到书房里没声响后,寇母快步回到堂屋里,看向坐凳子上苦闷的寇海,“你现在进书房把人抱回书房,我去把族长他们喊过来做个见证!” 根本不给寇海拒绝的机会,寇母快步往院门外走了去,枯瘦干瘪的脸上是扭曲的得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院子里的寇海傻眼了,他不敢拦寇母,可又不想按她说的去做,黝黑的脸庞纠结着,沉默半晌后,寇海一咬牙也往外面走了去。 书房里,透过窗户看着离开的寇海,湛非鱼拍了拍殷无衍的胳膊,“大哥哥你别生气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寇夫人那般自私狠毒。” 刚刚寇海如果真的敢按照寇母的话进书房来轻薄湛非鱼,以殷无衍的性子,即便没把人当场斩杀了,也是离死不远了,好在寇海心性淳朴。 隔壁的花婶子和寇母关系并不好,就寇母那刻薄强势的性子,整日阴沉沉的说话,寇家村就没几个妇人和她交好。 “你说湛童生刚刚晕倒了?是不是中暑了?”跟在寇海身后进了院子,花婶子接着道:“读书人的身子骨都弱,估计之前去了山上祭拜,这上山下山的累到了,小海你去倒杯水放点盐,我这就看……”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花婶子诧异的看着站在窗户边的湛非鱼,这唇红齿白的模样,“没事了?” “湛小姐?”跟在花婶子后面的寇海面色刷一下苍白,对上湛非鱼清润的双眼,张了张嘴,寇海突然明白过来,湛小姐根本没有喝茶水,说不定还听到他和娘的说话。 而另一边,寇大伯还有几个族老都在族长家的堂屋里坐着。 “这一次湛童生不计较,大林啊,以后你们都要踏踏实实的,我们都是庄稼人,不义之财要不得!”族长语重心长的开口。 之前知道寇大伯他们竟然敢状告章知府,吓的族长差一点把寇大伯这一支逐出寇氏,他们这是为了银子连脑袋都不要了,那可是四品的知府大人,是朝廷命官,他们竟然也敢去诬告。 “吃一堑长一智,五叔,我都记住了。”寇大伯老实的点头,银子是好,可不是自己的,想要也要不到,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伺候田里的庄稼,然后让几个孙子去读书,说不定日后也能出个秀才公。 头发胡子花白的族老开口道:“湛童生不计较那是她大度,我们还是得把赔礼的诚意拿出来,说不定以后族里的孩子读书还能让湛童生帮衬一下。” “对,礼多人不怪。”另一个族老附和了一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认错的寇大伯,“也不需要多贵重,我们几家凑一下,晒干的蘑菇笋干,我家还有一条火腿,礼轻情意重。” “元兴娘来了?”院子里,五婶子诧异的看着登门的寇母,当年为了良田闹翻之后,这还是寇母第一次登门。 没理会打招呼的五婶子,寇母径自走近堂屋,看了一眼寇大伯几人,阴沉着脸开口:“我打算让小海娶湛非鱼。” 咳咳……族长一口茶喷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站门口的寇母,这什么虎狼话! 寇大伯也一脸见了鬼的惊恐模样,足足愣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湛非鱼可是童生,她怎么可能嫁给小海!” 爹娘双亡,身无恒财,别说湛非鱼这样的身份,就是村里条件好一点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寇海。 “我在茶水里下了药,湛非鱼现在昏过去了,我让寇海把人抱回房间里,到时候她不嫁也要嫁!”寇母抬起头,干瘪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笑容阴森又恶毒,“现在你们过去刚好当个见证,也不怕湛非鱼抵赖!” “牛大梅,你疯了吗?”族长蹭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气息阴沉的寇母,暴怒之下声音都不稳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湛非鱼不是村里那些姑娘,那可是南宣府的府试案首,日后的秀才公!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算计她,你是不是想我们寇家村的人都不得好死!” 几个年纪大的族老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刚刚还在说给湛非鱼送点菌菇野物,拉拉关系,谁曾想寇母一声不响就把天给捅破了。 鄙夷的看着惊吓过度的族长几人,寇母嗤笑一声道:“我做都做了,你们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还不如把湛非鱼嫁给寇海,以后她考了秀才,那也是我们寇家村的荣耀!” 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赋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嫁人! 寇母一想到湛非鱼是自己的儿媳妇,而她可以用孝道死死压着湛非鱼让她孝顺自己,寇母表情愈加疯狂,荣华富贵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行了,我话已经说了,随便你们来不来!” 看着转身就走的寇母,族长气的恨不能把她给活剐了! “这个蠢妇!她以为这样做湛童生就会屈服?那可是童生,章知府看重的小辈!官府如果追查下来,那可是要杀头的!”族长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偏偏寇母听到当没听见,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寇母能牢牢把二十多亩良田握在手里,不就是因为寇元兴有读书天赋,族长才压制住起了贪念的族人。 那个时候寇元兴也只是有天赋而已,湛非鱼可是实打实的府试案首,族长可清楚的很,府试案首那基本是内定的秀才公。 一想到寇母这般下作的算计湛非鱼,族老只感觉胸口痛的都不能呼吸了,这个蠢妇真的要害了寇家村! “快,我们都过去!一定不能让这事闹出来!”寇大伯赶忙开口,湛非鱼年纪还小,寇海也只是个半大小子,两人共处一室也不会真有什么,到时候遮掩一下至少不会酿成大祸。 五婶子和她大儿媳妇也被族长给叫过来一起去了,湛非鱼是个姑娘家,他们不方便,到时候她们俩刚好帮忙。 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寇母回头一看,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不都过来了,也对,湛非鱼可是童生,以后的秀才公,这要是嫁给了寇海,这荣耀还是寇家庄村的。 就在寇母要进院子的时候,族长他们终于追上来了,气喘吁吁的对着大儿媳喊道,“老大家的,你快点!” 五婶子和大儿媳妇知道事情轻重,快步上前就抓住了寇母。 “你们要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五婶子给捂住了。 别看五婶子和族长同岁,今年都六十岁了,但农家的妇人干农活都有一把子力气,她和大儿媳妇一起动手,把皮包骨头的寇母给摁的没办法动弹。 “呜呜……”寇母震惊的瞪大眼,终于明白族长他们不是来当见证人的,而是来阻止自己的。 有了这个认知后,寇母剧烈的挣扎起来,眼看族长他们越过自己进了院子直呼寇海的名字,寇母更是疯了一般的挣扎起来。 “啊!”五婶子一个不察被寇母咬住了手,痛的嘶了一声,结果手一松,寇母伸长脖子,尖利的声音叫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家小海在房间里晕倒了……救命啊……” 因为湛非鱼来祭拜寇元兴,寇家村的人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寇母这一喊,左右邻居自然都听到了,尤其是好多村民为了凑热闹,都在相熟的人家里坐着,这会一下就冲出来二十多个人。 “牛大梅,你闭嘴!”五婶子都顾不得被咬的鲜血淋漓的右手,再次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是怎么了?”赶过来的村民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有几个外姓村民更是溜空进了院子,一见有人进去了,其他村民也跟着进去了,场面彻底乱了。 族长见自己喊了几声寇海都没从房门紧闭的卧房里出来,气的直发抖,要不是被寇大伯给扶住了,估计这会都一头栽地上了。 “族长,你们这是?”站在院子里,有好事的妇人问了一嘴。 而和寇氏有过矛盾的一个胖婶子更是趁机撞了一下族长家的大儿媳妇,“哎呦,谁绊了老娘,秀珍啊,你扶我一下!” 一看大儿媳妇被胖婶子撞的踉跄了一下,寇母一个用力推开了五婶子,直接向着房门紧闭的卧房跑了过去,双手砰砰的拍打着木门,“阿海,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让湛姑娘休息一下,你们大白天怎么关着门在房间里!” 院子里的村民都听的一愣一愣的,这要是村里的后生和姑娘,那就是“捉奸”的一出戏啊! 可其中一个是半大小子的寇海,另一个则是府试案首湛童生,说她和寇海有“奸情”,即便寇母扯着嗓子叫唤着,可面面相觑的村民都没说话。 就连一开始使坏的胖婶子都缩到了人群里,之前寇家村的人因为寇元兴的死都知道了湛非鱼,那可是童生,以后的秀才公。 今儿不少村民都见到了湛非鱼,不单长的漂亮,衣裳也华丽,听说头上的簪子就价值几十两银子,那镶嵌的珍珠又大又圆,阳光下一看竟然不是白色的而是粉色的。 身份贵重的湛童生估计只会嫁给府城那些世家公子,寇母再怎么喊,胖婶子可不敢瞎附和,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族长也好,寇大伯也罢,他们一个个恨不能掐死寇母,事已至此,他们只希望湛非鱼不要迁怒到寇家村。 “湛非鱼,你即便是个童生,那也是个姑娘家,如今你可是我家寇海的人了!”喊累了,寇母靠在门口喘息了两下,厉声威胁道:“你若是不嫁给我家寇海,今儿这事就过去了,都是一家人!可你如果不认账,别怪我这个老婆子去府衙击鼓鸣冤,我倒要问问章知府,问问南宣府的读书人,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丫头怎么能当案首!” 嘎吱一声,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向着缓缓打开的房门看了过去。 寇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面容狰狞的寇母低声道:“娘,你在喊什么?我有点中暑,刚刚睡过去了。” “湛非鱼那个贱丫头呢?”寇母一把扯开挡门口的寇海,刚要进去找人,落实捉奸在床的罪名,可东边书房的门嘎吱一声也推开了。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花婶子先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本书,对着湛非鱼感激涕零的道谢,“多谢湛童生了,我那小儿子前些天还说要去买这两本书。” 湛非鱼好似没看见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笑着回了一句,“婶子不用客气,这是寇元兴的书,如今他不在了,这书送给其他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殷无衍依旧守在湛非鱼身侧,冰冷的凤眸看死人一般看向面色惨白一片的寇母。 湛非鱼把书房的门完全打开了,对着震惊的族长开口道:“这些书我都分好类了,笔墨纸砚也都放在桌上,寇族长,如果村里人记恩的话,逢年过节就给寇元兴多烧几张纸钱。” 猛地回过神来,族长直点头,“好,多谢湛童生,你放心,元兴是我们寇家的人,我们都记得他的好,等过几年小海成亲了,等他有了儿子,就挑一个过继到元兴名下。” 寇元兴早死,古人又信奉鬼神之说,他这般没有后人供奉,那就是孤魂野鬼!现在族长他们记得寇元兴的好,可十几二十年之后呢,所以给过继一个孩子是最好的办法。 寇海一听这话就赶忙点头,“我答应。”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没喝茶?”寇母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之前算计湛非鱼时多么疯狂多么得意,现在寇母就有多害怕,可惜后悔已经太迟了。 湛非鱼冷漠的看向寇母,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你认为寇元兴为何会撞壁自杀?” 此话一出,不单单寇母停止了发疯,族长和村里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寇元兴的死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也没有人敢去府城打听。 “章知府取消了寇元兴的府试名次,却也只是小惩大诫,他明年还可以继续参加科举。”湛非鱼这话也是说给寇家村的人听的,至少不能让章知府背着逼死寇元兴的恶名。 “此事肖夫子也知晓,可不等章知府把寇元兴从牢中释放,有人潜入到了大牢里,用你的命逼迫寇元兴,让他写下血书诬陷章知府,让他不得不撞壁自杀!他是为了保护你这个母亲而死的!” 所有人都没说话,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寇母,寇元兴下葬之后,寇母都没有去墓前看一眼,那坟墓多简陋村里人都知道,谁能想到寇元兴的死亡真相竟然是为了保护寇母。 第184章 拦路抢劫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童生,你看这?”族长苦着脸,寇母胆大包天做出下药的事,可这会人一下子疯癫了,族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又怕湛非鱼追究。 看着被几个妇人带回卧房,却依旧疯疯癫癫又吼又叫的寇母,湛非鱼还没说话,一旁的殷无衍冷声道:“寇家村村口有一间屋子,把人关进去,一日三餐让人送过去。” 这是要把人关到死?族长一抬头对上殷无衍冰冷幽深的凤眸,吓到哆嗦了一下,比起把寇母送官,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好,为了防止她伤人关起来也好。”族长点点头,村里人其他人也没一个反对的。 寇母性子刻薄又孤僻,平日里和村里妇人也没什么来往,如今她疯了,关起来更安全,村里孩子都是散养着,这要是被发疯的寇母给打了伤了,后悔都来不及。 “族长,那十亩田?”有村民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惦记还剩下的十亩田。 族长老脸一黑,余光一扫看着有些不安的寇海直接道:“小海已经过继了,日后他儿子还要挑一个过继给元兴,按照当初的说好的,其中有五亩田归到小海名下,剩下五亩?” “寇族长。”湛非鱼打断了族长的话,“余下五亩不如租种出去,一直等到寇海成亲后,这五亩田再归还给族里。” 寇海也就是个半大小子,他一个人也种不了十亩田,关键是财帛动人心,等四五年之后他成亲了,这几年的租子差不多够他成亲的费用。 族长清楚湛非鱼会这般说是为了照顾寇海,毕竟他没有按照寇母的手段来算计湛非鱼,而是把隔壁花婶子喊过来了,“那行,就这么办。” 湛非鱼和殷无衍上了马车离开了寇家村,而被关到村头破屋里的寇母坐在地上发呆着,发疯喊叫了半个多时辰,她这会已经累的就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行了,你们把床放这里,铺盖也放下……”五婶子像是没看见瘫坐地上披头散发的寇母,让几个后生把木头床放了下来,又指挥着几个妇人放下被子。 两刻钟之后,五婶子冷眼看着木头人一般的寇母,“牛大梅,你也不用装疯卖傻了,你下半辈子就在这里了,不过小海是个淳厚的,他不会让你饿死。” 寇母愣了半晌,看了看放了床能住人的破屋子,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散乱的头发下,一双眼阴狠的要吃人一把,“我没疯!你们不能关着我!” 嘶吼着,寇母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门口冲了过去。 “不装了?”五婶子嗤笑着,却是拦都没有拦,“你出去就等着进大牢,那可是童生,也是你能算计的?” 跨出去的脚停了半空里,寇母一手扶着门框,看着外面明亮刺眼的阳光,她想跑可又不敢跑! “要不是看在元兴的面子上,你已经被送去官府了,牛大梅,下半辈子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五婶子越过寇母走到门外,哐当一声把门从外面给关上了。 昏暗的屋子里,寇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突然后悔算计湛非鱼!寇元兴那小畜生死了,自己这些年的苦就是白吃了,她不甘心那! 还有湛非鱼那小贱人!她为什么不嫁给寇海,这样自己就是秀才的婆婆,日后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和自己作对! …… 湛非鱼和殷无衍回到客栈后,何生快步迎了过来,“七爷,查清楚了,他们把马养在了赵三的宅子里。” “交给南宣卫所来处理,盗用骏马,该抓的都抓起来。”殷无衍冷声开口。 之前他通过禁龙卫把淮县的事密信给了章知府,想必过几日就该有结果了,这几天就让南宣卫的人暂代县令一职,直到章知府派了新的县令过来。 “会不会引起动乱?”湛非鱼低声问道。 淮县的事棘手就棘手在县衙上上下下的人都参与了,从赵县令到汪县丞,侯县尉,包括下面的二十多个捕快,一百多个衙役,这一查,整个淮县的县衙的人都要换一遍。 殷无衍毫不客气的把烂摊子丢了出去,“章知府会处理。” 湛非鱼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在其位、谋其政! 南宣卫所在府城北面群山处,骑马到府城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隋保德是个武将,他曾是裕亲王麾下的一员猛将,这火爆性子也像足了裕亲王,这会看完亲卫送过来的密信,隋保德哈哈大笑起来,“老子早就看不惯姓赵的那群人了,总算让老子逮到机会了。” 陶百户接过密信一看,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大人,不如让属下带人跑一趟淮县。” “小兔崽子,想得倒美!”隋保德怒视着陶百户,直接起身把墙上的大刀拿了下来,嚣张的大小起来,“老子亲自去!” 虽然卫所每日也会练兵,可毕竟不是疆场,人待的久了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而且还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也难怪老当益壮的隋保德要亲自去淮县抓人。 而一刻钟之后,得知隋千户要带人去淮县,整个卫所的士兵都炸了,一个个都争着抢着想要跟过去,最后还是陶百户带着两百精锐抢到了这机会,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淮县而去。 同样的,南宣府衙。 虽然章知府和隋千户平日里是互不干扰,但卫所一下子出动了两百多士兵,而且还是直奔淮县,章知府揉了揉眉心,这是要把淮县县衙一锅端了。 钱同知斟酌了一下回禀道:“大人,淮县是一颗毒瘤,早晚要铲除,如今隋千户出手,于大人而言倒解决了一个麻烦。” 南宣府下辖八个县,章知府手段如果太强硬,反而会让其他几个县的县令忌惮防备,可如果手段太过于绵软,又无法牢牢掌控南宣府的事务,隋千户此举的确是给章知府分忧了。 其他人即便恼怒又如何?别说隋千户的官职在他们之上,抛开这一点不说,哪个文官敢和武将冲突,那不是找揍吗? “让韩推官代替本府去淮县坐镇,钱同知,你再派两个人跟着一起过去,我记得韩英就是淮县人士,至于县丞一职就从淮县的举人中挑选一个暂代,如果没有合适的,则放宽到秀才,其他人就让韩推官自己决定。”章知府已然决定让韩推官暂代淮县县令一职。 至于淮县县尉这个位置,章知府思虑半晌后有了决断,“钱同知你去告知韩推官一声,让他明日就启程去淮县。” “是,大人。”钱同知年岁已大,他只想继续在同知这个位置上待几年然后致仕。 韩推官是章知府的亲信,而立之年,同样是七品的官职,但只要治理有方,县令一职日后更容易升迁。 钱同知退下去之后,章知府提笔快速的写了一封信,等明日韩推官辞行时让他带去淮县交给隋千户。 淮县上上下下沆瀣一气,除了县令、县丞的位置外,还有县尉一职,还要招若干名捕快,章知府把这些位置都交给隋千户处理,也算是还了人情。 隋千户麾下必定有些军士年纪大了,或者因为有暗伤不适合留在卫所,比起回家种田,自然是去县衙当个捕快更合适。 …… 完全不知即将大祸临头,喝完了药的赵三摸了摸喉咙,对着铜镜看了看,一大块青紫的痕迹,这让赵三不由恼火起来。 “那小姑娘没有闹起来?”赵三心里有些不痛快,湛非鱼那边平平静静的,这让赵三对即将到手的银子都没了兴趣。 说到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进了医馆,可湛非鱼虽然损失了三匹马,但这是曹捕头他们偷偷调换的,湛非鱼不闹,外面就没人知道,这倒是闷声发大财了,可心里不痛快啊。 伺候的小厮是个机灵的,赶忙回道:“小的中午问过曹捕头了,一大早就带着一个护卫上马车出门去了,剩下的丫鬟和小厮、护卫在客栈一整天都没出来,想来是不敢得罪三公子您,之前不知道三公子的身份,所以才敢出手,现在知道怕了,吃了闷亏也不敢声张。” 赵三认同的点点头,也对,如果真是府城的大家族,估计早就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了,这么息事宁人…… 赵三眼睛一亮,难道那小丫头出身商贾?所以虽然富裕却不敢和自己和斗,越想越感觉对头,赵三急切道:“你立刻去把汪县丞和曹捕头喊过来。” “小的马上就去。”小厮退出房间后忙不迭的往前面县衙去喊人。 淮县虽然也是中等县,可因为县衙上到县令,下到衙役都太过贪婪,因此除非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一般没人会来县衙告状,否怕损失银子。 汪县丞和曹捕头挥退了小厮,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明白赵三这是惦记着那一马车的行李,说起来他们也心动。 片刻后,府衙后宅的花厅里,来回踱步的赵三一看走过来的汪县丞立刻开口道:“那丫头的身份打探清楚了吗?我估计她是哪个商户家的小姐。” 曹捕头接过话道:“派人问过客栈的伙计了,那几个下人口风很紧,打探不出来,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下人在外面抛头露面,想必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 曹捕头是个粗人,但他也知道世家千金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外出也是头戴幕篱或者帷帽,身旁伺候的是嬷嬷和丫鬟。 这样有钱却抛头露面的小姑娘,更像是不重规矩的商户人家养出来的,而且只带了一个丫鬟,剩下的都是护卫,肯定不是官家千金。 汪县丞毕竟是文官,此刻也认同的点点头,“这话倒也不错,可换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人不知鬼不觉的,即便他们闹到县衙来也没有任何证据,可如果抢夺行李,她那几个护卫都是练家子,我们要出动不少人,这事就闹大了。” 没有人会嫌银子多了咬手,可汪县丞他们再贪婪也不敢明着敢抢劫的勾当,赵县令倒不用担心,到时候收了银子肯定会给他们描补善后,汪县丞担心的是事情闹大了惊动了章知府,毕竟这几人是来从府城来的。 “他们早晚要离开淮县,到时候派人在官道上守着,把他们的马车逼到小路上,这要是遇到了劫匪,只丢失了行李,人命都在,说不定他们还会感激老天厚爱,让他们捡回一条命。”赵三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事他们前年干过一次,不过那是一个来淮县收账的账房,做了伪装,就带了一个小厮一个马夫,装的倒挺像,可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洗劫一空,抢走了两百多两银子。 这边汪县丞还在犹豫,一个捕快从院子里快步走了过来,急匆匆的开口道:“三公子,汪大人,曹头,那小姑娘已经回客栈了,打算离开淮县了。” “什么?”赵三蹭一下站起身来,他刚想着打劫那一马车的行李,结果还没有商量好,这人就要走了,急的赵三直接吼起来,“曹捕头你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带人过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三公子,要不你带人去客栈阻拦一下,曹雄带人去官道那边部署一下。”汪县丞一咬牙决定搏一搏,富贵险中求!这一票要是干成功了,再加上那三匹马,说不定自己能分到一千两! 湛非鱼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找赵三他们算账,他们竟然就算计着要把自己洗劫一空,估计是这些年都高枕无忧,让赵三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衙门的人都敢干拦路抢劫的勾当。 “阿暖,一个多时辰就到上泗县了,没必要带这么多吃的。”看着何暖把一个一个食盒都拎到马车上,湛非鱼尴尬的摸摸鼻子,自己这一身奶膘绝对是吃出来的。 重光赶忙接过话,“胖丫头,吃不完还有我们呢,阿暖,多备一点,还有那酱肉包子,等到晚上放火上烤一烤,配上肉干绝对是一绝。” 重光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七爷,以前和七爷外出,那都是风餐露宿,饼子硬的都能砸死人,可有胖丫头在那就不同了,这伙食有荤有素还有新鲜的果子,重光都要嫉妒何生有这么好的差事了。 湛非鱼刚要开口,突然后院的门被人哐当一声给踢开了,抬眼一看,却是赵三带着一群纨绔浩浩荡荡的走来了,踢门的正是他带来的几个小厮还有一群纨绔的家丁,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 第185章 人头滚滚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85章 “呦,还真有不怕死的?”重光替何暖把包袱放到马车上,笑的无比危险,右手摁住左手,咔咔几声手关节被按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慌。 湛非鱼半眯着眼打量着堵住客栈后门的赵三等人,如果来的是衙门的捕快,倒像是来找茬的,可就五六个护卫,十来个小厮,外加赵三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纨绔,这就有意思了。 一看重光这凶残的模样,赵三面色一白,双腿都有点发软,好在还是稳住了场子,“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行凶?” “重光叔,没必要动手。”湛非鱼笑眯眯的走上前来,看着为首的赵三,“不知道三公子前来有何贵干?如果不是找我们的,还请三公子让让,我们急着赶路。” 对比笑面虎一般的重光,赵三更愿意面对没有杀伤力的湛非鱼,趾高气昂的冷嗤一声,“你的护卫打伤了本公子,你以为赔五十两银子就完事了?想走可以,把他给本公子留下!” 既然是要拖延时间,赵三端出纨绔的架子,当然,他也不敢太过火,担心激怒了重光又被揍一顿。 几个纨绔更是吆喝的嚷起来,府城来的小姑娘又如何?淮县可是赵三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当然最主要的是之前在衙门重光被罚了五十两银子,之后曹捕头又借着抓贼的名头把三匹良驹给偷换了,两件事放一起,湛非鱼却没有半点闹腾,吃下了这个闷亏。 这群纨绔就知道湛非鱼没什么来头,估计也就是府城那个商户家的小姐,有银子却不敢和官斗,否则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着赵三来客栈堵人。 “对,把打人的凶手留下来!”纨绔甲梗着脖子一吆喝,把衣摆往腰带里一塞,摆出干架的姿势。 “敢打我们三哥,我呸,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吗?”纨绔乙站到了赵三身旁,明显是要和他同进退。 “小姑娘,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否则拳脚无眼伤到你,啧啧,这你小脸要是青了紫了就不美了。”纨绔丙阴森森的笑了起来,眯着三角眼威胁的盯着湛非鱼,配上他这幅尊容足可以吓哭小孩子。 被吓到的湛非鱼双眼瞬间瞪圆,小奶音一波三折的发颤,“我这就走,我把他留下随你们处置!” 看热闹的重光傻眼了,生无可恋的瞪着湛非鱼,他就没见过这么黑心肝的小姑娘! 何生和何暖都压着笑,有七爷坐镇,重光可不敢闹腾。 “算你识相!”几个纨绔威胁成功顿时露出得意之色,一个护卫打也就打了,可湛非鱼即便是出身商户,那也是府城来的,他们再混账也不敢真对湛非鱼如何。 湛非鱼感激的直点头,回头看向何生何暖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哎……不是啊……赵三被不按牌理出牌的湛非鱼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是来拖延时间的,他要的是那一马车的行李,把这护卫留下来干什么?最多打几顿就得放了,总不能杀了泄恨。 看着湛非鱼就要上马车了,赵三急的快步上前抬手就要抓湛非鱼的胳膊,“你不准走……” 话没说完,赵三只感觉腹部剧烈一痛,整个人就被踢飞了出去。 “这?”几个堵门的纨绔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殷无衍一脚给踢到围墙外的赵三,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自己刚刚没有眼花吧? 客栈的围墙至少两人高,一脚把赵三这样一百多斤的男人给踢出外墙,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还不等一群纨绔反应过来,围墙外传来了惊呼声,“我的粪车……” 回过神来的一群纨绔转身就往院子外跑了去,妈的,他们是要巴结赵三,可却不会拿自己想小命来巴结,这一脚下来,不得死也得去半条命! 院子里的护卫和小厮们自然跟着自家主子一起跑了,每个月二三两的工钱,被踹一脚,这银子还不够药费呢。 闻到呢随风飘散来的臭味,再加上外面的呕吐声,湛非鱼无比崇拜的看向殷无衍,“大哥哥,你好厉害!” “七爷,你这是安排好了?”重光同样佩服的五体投地,把人踢出围墙算什么,关键是刚好能撞翻粪车,这才是本事! 殷无衍一记冷眼看向闹腾的重光,可面对湛非鱼时冰冷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掐了掐她胖嘟嘟的脸颊,“上马车。” 看着上马车的湛非鱼和殷无衍,重光勾着何生的肩膀直摇头,“看到没?这就是区别对待啊,枉我和七爷认识十多年了。” 何生懒得理会重光,直接牵起缰绳拉着马车往院子外走,看着还发感慨的重光,闷声道:“赵三说不到还要来拦马车。” 赵三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客栈,说是找茬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这点伎俩瞒不了人,重光一想到撞翻粪车顶着一身米田共来拦马车,一个飞跃就上了第二马车,直接赶着马车就走追上何生,他重光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殷无衍那一脚踢的重,赵三撞翻粪车后直接就晕过去了,三个一人多高的粪桶直接倒在他身上,这画面足可以让后街几十户人家今晚上都没开伙,想想就要吐,谁也吃不下去。 …… 赵三这边虽然有小厮跑回衙门喊人去了,可曹捕头把大部分都带走了,所以湛非鱼的马车是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淮县县城。 “呦,小哥停一下。”官道旁的茶寮里,卖茶水的老汉远远的吆喝了一声,见马车缓缓停下来了,这才接着道:“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官道给刨了几个大坑,马车过不去呢,小哥你要走只能绕路了。” “多谢老丈告知。”赶马车的何生道谢一声,回头问道:“小姐,我们绕道回上泗县。” “行,那就绕路。”马车里,湛非鱼想到之前故意阻碍他们出发的赵三,“大哥哥,他们这是打算劫道?” “人心不足。”殷无衍并不奇怪,有多少贪官一开始也只是收点重礼与人方便,之后从贪污到徇私舞弊、草菅人命,人性就是这般黑暗丑陋,经不住利益美色的诱惑。 淮县县衙这些人,最开始利用官爷的身份索取几十文的蝇头小利,但几年下来,私欲贪念被无限放大,所以才有装作匪宼来劫道。 殷无衍可以肯定如果这一次他们还是平安无事,那么下一次这些人说不定真的会扮成江洋大盗去打劫马车,去淮县富户家中偷盗,杀人放火的恶行都敢来一遍。 “贪婪无餍,忿类无期。”湛非鱼面带厌恶,即便知道他们早晚会被绳之以法,可每一次遇到这些贪官污吏依旧让人憎恨。 殷无衍隐匿住眼底的复杂,小姑娘干净的双眸不染半点污秽,自己这一双手却早已经沾染了血腥。 没注意到殷无衍的情绪变化,湛非鱼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了看,不同于官道的平坦,小道靠着山边修建的,堪堪够一辆马车通行,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颠簸之下湛非鱼偷偷揉了揉小屁股。 “大哥哥,要不我们下去走……”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被勒停了,湛非鱼双手还在背后揉屁股,没防备的往前一跌。 “小心!”长臂将人捞了过来,殷无衍把人往怀里一搂就跳下了马车。 “爷。”何生也跟着下了马车。 不远处的山道上,两棵碗口粗的大树突兀的横在路中间,这要是晚上,马车夫一个大意,估计连人带马车都要翻倒。 后面两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三辆马车依次排在狭窄的山道上,忽然间静谧的山林里有飞鸟扑棱的声音响起,呼啦一下,只见山路前后一下子涌出几十号人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脸上蒙着黑布的匪宼一脚踩在路中间的树干上,一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刀锋锐利的反射着阳光,却是架势十足。 湛非鱼回头看了一下,十多个同样黑布蒙面的匪宼堵住了后路,再加上前方这十多个人,自己这一行是被前后夹击了,估计山上还藏匿着几十号人。 “青天白日的你们竟然敢拦路抢劫?”湛非鱼脚步上前,微微昂着下巴,怒视着为首的匪宼,“赵县令治下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匪宼,我看他这个县令的位置也是坐到头了!” 呃……山道上的匪宼都是一愣,他们敢打劫不就是仗着其中有赵三的参与,而且还要上供银子给赵县令,可如果给他们善后描补的赵县令因为治下无方而被罢官了,那不就是彻底断了他们的财路? “行了,只要你们不伤人,马车和行李你们都拿走吧!”湛非鱼这话要是之前说的,估计这群匪宼们都乐的合不拢嘴了。 可现在就跟吃了苍蝇一般!虽然估计这一马车的行李能值个千八百两银子,但真分到普通捕快和衙役手里,估计一个人也就几两银子,可因此失去了赵县令这个靠山,这一锤子买卖可不划算。 湛非鱼眉梢一挑,清脆的小嗓音夹带着怒火,“怎么?抢了马车和行李还不够?你们还敢杀人不成?我告诉你们,我和知府千金章管彤可是手帕交,你们敢谋财害命,章知府一定杀的你们人头滚滚!” 殷无衍看着气势凶狠的小姑娘,仗势欺人这一套她玩的挺顺溜!也好,这样日后去了京城,也只有小姑娘欺负人的份。 淮县离府城近,而县衙的这些人之所以知道章管彤的名字,还是因为两年前章老夫人闹出来的,章知府要送章管彤去青涯书院启蒙。 可章老夫人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由,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不准章管彤去读书。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 章知府总不能为了女儿读书而逼死老母亲,再加上那时的南宣府还在仝同知掌控之下,章知府只能妥协给章管彤找了个女夫子给她开蒙。 知府千金的名字也传了出来,所以湛非鱼一提,一群匪宼们小心肝就跟着颤了颤,进退两难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着为首的吴捕快看了过来。 如果打劫马车把人放了,到时候这小姑娘回府城找章知府告一状,一个治下无方的罪名扣下来,赵县令这个县令位置就坐不牢了。 可他们又不敢真的杀人,说到底打劫是一回事,可真出了人命,而且湛非鱼一行六个人,估计就不是南宣府调查,甚至会惊动刑部,他们抢了银子也没命花。 “你们墨迹什么,要劫财就把三辆马车弄走,要杀人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湛非鱼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即便是山道阴凉,可五月的阳光照射下来,一会就能热出一身汗来。 为首的吴捕快恨不能拿大刀撬开湛非鱼的脑袋,这小姑娘长的这么水灵,可脑子怎么不好使?有她这般逼迫劫匪的吗? 其他人也是一言难尽的看着湛非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可是蒙面匪宼,手里拿着锋利的大刀,她就补一点不害怕? 重光憋着笑,同情的看着一群无措的劫匪,该! 杀人是不敢杀,可又不能把人放走回府城告状,吴捕快一咬牙,“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山上!” 至于到底该怎么处理,吴捕快打算一会让汪县丞、侯县尉决定,自己就听令行事。 随着吴捕快的下令,前后加起来三十多号人立刻拿着大刀冲了过来,即便伤了人也要把人先给抓起来。 站在马车边的殷无衍和湛非鱼脚步都没挪一下,何生和何暖直接往前迎战,重光带着另一个马夫真护卫往后开战。 原本寂静的山道一时之间杀喊声震天,这地段选的的确好,前后一夹击,湛非鱼一行就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重光四人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牢牢的守住了前后方,就看到一个一个前仆后继的敌人冲过来然后被踢出去,摔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而原本藏匿在山上以防万一的曹捕头等人见势不妙,立刻带着剩下的人再次冲了过来,可惜,却依旧是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倒一双。 半个时辰后,地面黑压压的躺的都是人,乍一看有六七十个,幸好没有血流成河,否则真的要吓死人了。 “胖丫头,第一次打人打到手软。”重光揉了揉手腕,踢开挡路的一个人,向着湛非鱼笑道:“可惜不能动刀子,否则一刀子一个,又快又省事。” 原本躺地上还能动弹的十多个人一瞬间如同死尸一般,妈的幸好他们不敢杀人,否则自己小命就丢这里了。 曹捕头黑壮的身体倒在人群里也不显眼,他知道这几个护卫非同一般,可曹捕头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别说他带了六七十人,就是把县衙所有人都带过来也没用。 忽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五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穿着兵服,腰佩大刀,看到眼前这一出猛的一勒缰绳,怒声喝问,“南宣卫所小旗田胜,你们是什么人?” 田胜五人正是跟随隋保德而来的先锋小队忽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五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穿着兵服,腰佩大刀,看到眼前这一出猛的一勒缰绳,怒声喝问,“南宣卫所小旗田胜,你们是什么人?” 田胜五人正是跟随隋保德而来的先锋小队, 第186章 吓尿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还没来得及回答田胜的话,曹捕头突然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手下,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田小旗,我是淮县捕头曹雄。” 表明了身份后,曹捕头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布,粗糙黝黑的脸上闪过恼火,直接诬陷道:“我怀疑他们是江洋大盗,带着手下前来抓捕,没想到她这几个护卫都是高手,还请田小旗帮忙缉拿逃犯!” 田胜和四个翻身下马的斥候无语的看着曹捕头,他这幅尊容更像是江洋大盗!而且一个个都还黑布蒙面,放眼看去这六七十人里一个穿捕快服的都没有。 站田胜旁边的黑瘦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这会指着湛非鱼笑嘻嘻的问道:“曹捕头,你说她是江洋大盗?” 湛非鱼咧嘴笑着,表情无辜又无奈,“我们从淮县回上泗县,茶寮的老伯说官道被人损毁了,让我们从山路绕过去,然后他们就拿着刀冲出来了,说山是他们开的,树是他们栽的,让我们留下买路财。” 听到湛非鱼的话,曹捕头和其余站起来的捕快、衙役们一个个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谁能想到他们六七十人竟然打不过四个护卫!否则把人一抓往山洞里一丢,再把行李和马车弄走,过个七八日的,抹除一切痕迹之后,即便这小姑娘报官也不怕,谁知道阴沟里翻了船。 好在曹捕头想起出发之前汪县丞的话,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个小丫头不要胡说八道!淮县这几日有飞贼出没,昨夜把张家给偷了,而你们一行都是生面孔不说,普通护卫的身手能有这么强?哼,你这马车里估计都是贼赃!” 田胜是个精明的性子,没听信曹捕头的片面之词,“既然你是淮县捕快,把令牌拿出来。” 呃……曹捕头一愣,之前防止被湛非鱼他们认出身份来,所以捕快的令牌都没有带,也没穿捕快服。 “不是吧?你们这六七十人既然都是衙门的捕快,难道身上都没有信物?”黑手少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讥讽的看着面色难看宛若狗熊一般的曹捕头,“我怎么看都像是你们在这里设伏打劫这小姑娘,可惜技不如人反而被人给打了。” 一群在淮县作威作福的捕快和衙役们气的铁青了脸,可他们打不过湛非鱼这几人,更不敢得罪卫所的军爷,一张张老脸憋的通红。 忽然,一个捕快想起什么,兴奋的喊了起来,“我们的刀都是官制军刀!” 田胜脚尖一动,挑起地上的一把军刀,定睛一看果真在刀身处看到了南宣兵器坊的字样,只不过兵器坊最好的兵器首先供卫所挑选,次品才会发放到各个县衙。 “还真是军刀。”田胜挽了个刀花,“不过此事重大我无法做主,小东子,你去告知大人。” 黑手少年正是徐东,这会立刻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往大军驻扎的官道飞奔而去。 山道狭窄,又是人又是马车的,黑压压一片六七十人,田胜为了安全起见打算把人都带去,“这么多人堵在这里也不是事,你们都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湛非鱼点点头,殷无衍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前面走,何暖紧随其后,重光三人则牵起马车的缰绳。 而官道旁的空地上,隋千户带的两百精锐暂时停在这里,别看人很多,却是半点嘈杂声都没有,足可以看出隋千户治军严明。 “小东子怎么先回来了?”马蹄声响起,陶百户诧异的开口。 “千户大人,百户大人。”徐东下了马后抱拳行礼,随后猴儿一般向着两人说起山道上的事来,“我估计那真是淮县的捕快,六七十人都身强力壮的,也没听说淮县有匪宼,而且手里拿的都是军刀,只不过一个一个被揍的惨兮兮的。” 不说隋千户傻眼了,陶百户和其他兵卒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忍不住问道:“六七十人都被打了?” 即便不是衙门的捕快,就算是寻常百姓,六七十个青壮放一起,即便是卫所这些训练有素的兵卒,也做不到以一敌十。 更别提徐东刚说了湛非鱼那边一个小姑娘一个丫鬟,四个护卫干翻了六七十个敌人,这也太勇猛了。 “你小子没胡说吧?”陶百户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徐东的后脑勺,严重怀疑这小子夸大其词了。 徐东脖子一昂不满的抗议起来,“大人,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当时他们一个个躺地上装死,六七十人那,黑压压的躺了一片,幸好没有血流成河,否则那场面都能吓死人。” “难道他们真是江洋大盗?那小姑娘就是用来迷惑人的?”有脑子转得快的兵卒嘀咕了依旧,普通护卫怎么可能这般厉害,如果说是打家劫舍的匪宼,倒有几分可能,带一个小姑娘和丫鬟当伪装,说不定真的能蒙混过关。 “不可能!那小姑将肯定不是江洋大盗!”徐东一口就否定了这推测。 “呦,小东子,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小姑娘了吧?”这话一问出来,顿时引来一阵大笑,一个个都笑哈哈的看向徐东。 “小东子今年十五了,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 “哈哈,说不定能三年抱两。” “小东子,到时候老哥让你嫂子给你去提亲!保管给你把亲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被一群荤素不忌的兵油子打趣了,徐东原本黑黝黝的脸这会更黑了,气恼的攥紧拳头挥了几下,“你们胡说什么!那小姑娘看着就六七岁!” 呃……打趣的众人一愣,随后又爆笑出声,“得,小东子的媳妇没有了!” “不对,说不定小东子打算养个童养媳。” 隋千户没理会一群闹腾的手下,半眯着眼向着山道方向看了过去,半晌后,却有脚步声传来。 陶百户看了一眼,随即声音洪亮的响起,“列队!” 一瞬间,原本盘腿坐地上休息的兵卒们收敛了笑意,快速的起身整队,四列队伍整齐的站在空地上,手中握着兵器,阳光下,铁血肃杀。 等湛非鱼一行人过来时,众人才知道徐东并没有夸张,曹捕头带的六七十人里,一大半的人是互相搀扶着走路,一个个面带痛苦之色,不是伤了胳膊就是伤了腿,走几步哎呦哎呦的哼几声。 隋千户大步走了过来,刚正的脸庞上,一双眼锐利如刀一般看向湛非鱼几人,而几乎在同时,隋千户的两个亲卫则呈保护姿势守在他身旁,能干翻六七十个衙役的护卫,他们也不得不防备着。 心中无鬼自然不会心虚,湛非鱼走上前来,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魁梧健硕的隋千户,随后对着他行了标准的揖礼,“学生湛非鱼拜见大人。” “你就是湛非鱼?”隋保德余光看向左侧的陶百户,见他点点头后,隋千户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原来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百闻不如一见!” 湛非鱼咧嘴一笑,“多谢大人夸奖,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 当日和陈胖子打赌赢了,陈家要送十万石米粮去边关,虽然南宣卫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可当年隋千户跟随裕亲王守卫边关,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边关将士的苦。 “湛非鱼?”曹捕头愣愣的开口,不敢相信的看着和隋千户谈笑自如的小姑娘,如果知道她是 府试案首,曹捕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带人拦路打劫。 知道了湛非鱼的身份,隋千户这会看向抖的如同筛子一般的曹捕头,周身煞气全开,“你说这小丫头是江洋大盗?” “我……我不是……”曹捕头结巴了,双腿一软,熊一般高壮的身体瘫坐在地上,而一股子尿骚味随之传来。 “孬种!”隋千户厌恶的冷斥一声,而四周的兵卒更是不屑的看向被吓尿的曹捕头,光长了这么高的个头,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其他捕快和衙役也都吓得面色发白,好几个本来腿脚就伤了,这会一个个下饺子一般都跌在地上,顿时喊痛声响成一片,这让一群流血不流泪的兵卒更加看不起这群捕快。 防止这六七十人会逃走,虽然隋千户感觉他们没这个胆子,不过还是让陶百户把曹捕头他们十人一组的用裤腰带绑着双手看押起来。 “小丫头,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隋千户虽然是个武将是个粗人,可他并不傻,自己前脚收到了禁龙卫的密信来淮县,后脚就在淮县地盘上遇到湛非鱼,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回大人,事情起因是他们见财起意……”湛非鱼简答直白的交待了一下,说到底还是赵三这些人胆大包天,偷了马不说,还想打劫,这一下全都栽了。 “军马?”旁听的陶百户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 之前因为宝丰布庄曾玉泉的事,还有后来林夫人被毒杀的案子,陶百户都帮忙了,两人也算是熟悉,这会更是厚脸皮的向着湛非鱼问道:“湛姑娘,不知道这马可否能配种?” 陶百户的话一问出来,湛非鱼尴尬的啊了一声,一旁隋千户更是一巴掌拍在陶百户肩膀上,“你这兔崽子浑说什么!” 殷无衍没开口,可冰冷的目光却刀子一般看向口无遮拦的陶百户。 “不是,大人,我……”终于发现自己失言了,陶百户也尴尬了,他怎么对着一个小姑娘说这话。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小丫头,你别管他,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隋千户板着脸唬人的时候架势十足,陶百户灰头土脸的站一旁挨训。 还不等湛非鱼开口,隋千户话锋一转,四五十岁的大叔笑的跟拐卖孩子的拍花子一般,“你这是急着回上泗县?也对,八月是不是还要去院试,这样吧,不能耽搁你读书,你现在就回去,那三匹马你放心,你隋叔给你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送回上泗县!” 隋保德碗口大的拳头把胸膛拍的咚咚响,咧嘴笑着,努力的露出亲切和蔼的表情,“别看你隋叔我是个粗人,当年在边关的时候我可是养马的好手,要不你把三匹马暂时留在卫所,你隋叔我保证给你把马养的油光水亮的。” 这会才五月!隋千户嘿嘿笑着,距离院试还有三个月,三匹军马养在卫所里,到时候找了个伴生下几匹小马驹再正常不过了,当然,他也不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到时候一动奉上厚礼。 对着隋千户这张笑出一脸褶子的老脸,湛非鱼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看了一眼身旁的殷无衍,毕竟三匹马都是大哥哥送来的。 隋千户这舔着脸的模样让一群手下都没脸看,可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湛非鱼对殷无衍的信赖,这绝对不是对一个护卫该有的态度。 但湛非鱼是从顾学士,她身边跟着的护卫即便身份非同一般,隋千户也不会多管闲事。 殷无衍从陶百户开口后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家小姑娘最是心软,而且大庆朝的军马的确比不上蛮夷那边,边关的骑兵都缺良驹,更别说各个州府的卫所。 “我平日不怎么用马,三个月后,隋大仁就送一匹马回来就可以了,余下两匹暂时养在卫所。”殷无衍不反对,湛非鱼爽快的答应下来,留下一匹是防止日后遇到危险了,至少可以有良驹可用。 隋千户没想到湛非鱼如此大方,这让他这个大老粗都有些羞赧,见一面就打劫了两匹马,这和淮县这些捕快没什么两样了,可一想到卫所那些马,隋千户只能厚着脸皮接下湛非鱼的好意。 片刻后,湛非鱼一行上了马车离开了,陶百户目送着三辆马车远去,低声道:“大人,那个穿蓝色长衫的正是重光。” “禁龙卫?”隋千户眉头微皱,他是个武将,对杀人如麻的禁龙卫并不喜欢,但要说多厌恶也没有,毕竟禁龙卫虽然行事偏激狠厉,可杀的都是贪官污吏。 “难怪禁龙卫会越过章知府让我暂时接管淮县。”隋千户一开始只当是禁龙卫注意到了沆瀣一气的淮县,此刻想来却是因为赵三这些人直接惹到了禁龙卫。 不过想到湛非鱼是从顾学士,而禁龙卫直接听令于圣上,隋千户刚刚的担忧又放了下来,“他们没有标明身份,而且是以护卫的身份跟在小丫头身旁,想来不会有什么影响。” 虽说如此,可在填补好了官道去淮县之前,隋千户还是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让亲卫立刻送去京城给裕亲王。 第187章 当街告状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上泗县别院。 “小姐,热水已经烧好了,不如先沐浴?”何暖看向正对着书失神的湛非鱼,七爷收到密信后,把小姐送回别院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小姐会失落也正常。 猛地回过神来,湛非鱼拍了拍脸,“不用,我先完成这篇文章。” 何暖想要劝,一路车马劳顿从淮县回来,这会都亥时末了,可看着开始研磨的湛非鱼,何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脚步轻缓的退出了书房。 《君子哉!》看到题目后,湛非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原句,此题出自《论语公冶长篇第五》,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原文意思是孔子评论子贱说:“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呀。如果鲁国没有君子的话,他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品德的呢?” 子贱:姓宓,名不齐,字子贱,孔子弟子,因为德行高尚所以孔子才有这般的评价。 蜡烛明亮的灯火下,湛非鱼研好墨之后,脑海里已经有了破题、承题句,提笔快速在纸上写下:有于君子者,遂以君子称之矣。夫君子之名,惟成德者居之…… 院子里,安顿好了三匹马,何生远远的看了一眼亮着烛火的书房,“小姐还在读书?” “还有一篇文章要写,哥,衣服补好了,我拿给你。”何暖起身往屋内走了去。 半晌后,何暖把两件缝补好的短衫递给了何生,“外人都道小姐运气好,师从顾学士,却没人知道小姐读书多刻苦。” 世家千金虽然也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中馈管家,可在何暖看来一日睡不到六个时辰的湛非鱼才是真的苦。 接过衣裳,何生看着抱打不平的妹妹,安抚道:“这就好比当年我们受训,再苦再累可熬过来就好了。” 何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疼湛非鱼而已,“学人不据地时如何?汝向什么处安身立命?小姐说饱读诗书就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一贯沉闷的何生不由笑了起来,“跟着小姐都学会吊书袋了。” 没好气的一瞪眼,何暖也笑了,“等过两日那些人都过来了,我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书房里,不知道两兄妹的斗嘴,湛非鱼文思如泉涌:有以全其为君子者,得不以君子称之乎?今夫不虞之誉,自修者非所乐得,论人者不欲为此也。若有所誉,必有所试。而显切道扬,则亦有所据,即如史鱼如矢…… 而不同于别院的安静,整个淮县随着隋保德的到来彻底炸锅了。 南宣卫所两百精锐押着曹捕头等人进了县城,他们蒙面的黑布已经被扯下去了,因此一进城门就被认了出来,引来一阵哗然。 隋保德接管了县衙,把曹捕头等六七十人都塞到牢房里了,派了兵卒守住了监牢,之后拒见赵县令,这让赵县令等人忐忑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一亮赵县令带着汪县丞、侯县尉等人再次求见隋千户。 “大人,曹捕头那边我们一口咬定是情报有误,法不责众,隋千户总不能将我们所有人都处置了。”院子门外,汪县丞压低了声音,谁能想到会这么倒霉,竟然被南宣卫抓了个正着。 “哼,此事事关重大,你们竟然都没有禀告本官,如今出了事,隋千户从轻发落也罢,若是追究下来,本官可不会给你们求情!”赵县令板着脸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汪县丞眼底满是不屑和鄙夷,可面上却是诚惶诚恐之色,“此事乃是下官处理不当,和大人无关,隋千户如果追究,下官一力承担。” 听到这话,赵县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之前迁怒的态度也缓和了三分,“你知道便好。” 陶百户带着田胜这一行人差不多也忙碌了一整夜没合眼,“大人,他们倒没有逼死人,只把人逼的半死不活。” 你家中有十两银子的余钱,那么落到赵三这些人手里,得,至少掏一半出来,留下五两给你,这让你饿不死,但也没勇气拿命去上告。 等过段时间你又存了点银子,这些人再来捞一笔,反正死也死不了,就是憋屈。 隋千户明白的点点头,真出了人命官司,章知府也不会不管不问,“既然查不出证据来,你带着人先把三匹军马带回来,盗用军马说不定是蛮夷奸细,你再带人去各家各户去查,看看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银两!” “是,属下立刻去办。”陶百户高声应下,等把银子都搜出来了,他倒要看看淮县这些贪官污吏还怎么自圆其说! 陶百户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被晾了许久的赵县令能进门了,看到端坐在上方的隋千户后,立刻高声喊了起来,“下官赵邕拜见大人,下官治下无方还请大人治罪。” 汪县丞和侯县尉也跪在下方请罪,虽说卫所管不了衙门的事,可谁让他们倒霉直接撞到隋千户手里。 看着跪在下面的三人,隋千户一脸嫌弃的摆摆手,“行了,你治下无方那是章知府的事,本官的手没那么长,管不到你们县衙。” 低着头的赵县令面上一喜,可依旧磕头请罪,“下官惶恐。” “不过你们淮县敢偷盗军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隋千户话锋一转,一拍桌子,周身煞气十足,“县衙里竟然藏着蛮夷奸细!你身为淮县县令是不知还是和奸细勾结?” 被质问的赵县令吓懵了,不是说劫道的事,为什么牵扯到军马,还牵扯到蛮夷奸细,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要诛九族! 汪县丞和后县尉面色刷一下苍白,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想到此刻养在赵三后院里的那三匹良驹,竟然是军马? 一日的时间让淮县变了天,三匹军马是铁证,都不需要用刑,陶百户刚抽出佩刀,赵三就吓的把什么都招供了。 之后,上到赵县令、汪县丞、候县尉,下到曹捕头、吴捕快包括衙门的衙役,家中搜出大量的钱财,淮县捕快的俸禄是二两银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贴补,三两银子到头了。 吴捕快在衙门干了五年,他家中六口人,一个老娘,妻子还有三个孩子,吴捕快可以说是上有老下有小,能赚银子的就他一个,按理说三两银子堪堪够温饱过日子。 可实际情况却是吴家顿顿有肉吃,大儿子在私塾读书,全家就没一件打补丁的衣裳,住着五间大瓦房,除了吴老娘的金镯子,他妻子的银镯子和几件首饰外,吴家竟然还搜出了三百两银子。 至于曹捕头就更不用说了,他在衙门干了八年,家中搜出了两千两,而赵县令的家产更是惊人,从瓷器字画到珠宝首饰,再加上银票、金元宝、银元宝,别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赵县令在淮县连任六年,家中资产已然超过十万,而即便是县衙的小杂役,家中也有百两银子,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是多年来盘剥淮县百姓得来的。 …… 淮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南宣府,章知府和还没有离开的陈学政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简直是乱来!”砰一声,陈学政一巴掌拍子桌子上,原本就阴沉的表情此刻更加的难看。 陈家盘踞江南道多年,自然不在乎一个中等县的得失,但淮县失守对陈学政而言是陈家对南宣府掌控的接连失利,这让江南道十七个府如何看待陈家? “大人,隋千户竟然插手淮县的政务?”身为陈学政的侍卫,闫辉深得他信任,这才敢在陈学政暴怒时开口。 “那个蠢货竟然敢偷盗军马!十万两银子还不够他花销!”陈学政越看越气,如果隋千户的手真的敢从军中伸到县衙,御史台就能把隋千户弹劾到丢官。 可偏偏隋千户是有理有据,以搜查奸细为由清查了淮县上上下下的官员小吏,最后查出一窝子贪官污吏。 相对于暴怒的陈学政,章知府把早就写好的请罪文书派人送去江南道布政使曹大人,即便明面上曹大人会对章知府进行申饬,可章知府丢的只是面子,陈家丢的却是里子。 等陈学政的怒火消退后,闫辉倒了茶递过来,试探的问道:“大人,我们明日是不是按时启程回中州?” 府试早已经结束,陈学政留下南宣府并无意义,而淮县上下被一锅端了,陈学政不走只会自取其辱。 堂堂朝廷二品学政被小小的知府逼的落荒而逃,陈学政咽不下这口恶气,厉声道:“去通知柴颐,让他明日行动!” “是,大人。”闫辉领命退了下去,原本大人打算离开南宣府之后再动用黄俪这颗棋子,可如今为了扳回面子,大人就提前行动了。 五月阳光正好,章知府带领府衙一众官员在衙门口拜别打道回中州府的陈学政。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下官恭送大人,祝大人一路顺风。”章知府躬身行礼,送别词亦是情真意切。 “章知府不必多礼。”陈学政面带笑意,亲自扶起了行礼的章知府,又对他身后的一众官员道:“就此别过,诸君……” 陈学政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凄厉的哭喊声突然响起。 “什么人?”闫辉厉声一喝,几乎在同时,几个官差也快速的拦住了扑过来的人。 “民妇黄氏拜见陈大人,还请陈大人给民妇做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黄俪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而她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却没有了往日明三夫人的艳光四射。 衙门外的路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黄俪在南宣府也算是名人,不说黄家本是杏林之家,就说黄俪嫁给了明三公子,当年让多少女子哭湿了帕子。 之后,黄俪因为桃花会落水被登徒子轻薄,名节尽毁,明三公子和明家不曾有半点苛责,可谁想到黄俪竟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和明三公子和离,还从明家索要了一万两银子,这让整个南宣府的人对黄俪的鄙夷达到了顶点。 “那真是黄小姐?不是说被黄家给关起来了?”路人甲低声道,当日黄俪要和离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黄家对黄俪也是无奈,总不能真把人给咔嚓了,最后只能把黄俪关押在后院里。 路人乙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黄俪,“她难道要告黄家不成?” 此话一出,围观的路人都信了三分,黄俪那性子,成亲之前是跋扈嚣张,成亲后却不守妇道,经常去东湖客栈小住,听说还私会外男,要不是冲着黄家和明家的声誉,估计黄俪早就被流言蜚语给淹死了。 “你有何冤屈?要状告何人?”陈学政例行公事的问了两句,话锋一转道:“本官乃是江南道学政,既然你有冤屈,也该递状子到府衙,交由章知府审理。” 黄俪猛地抬起头,泪水朦胧的目光痴恋的看向身着官府的章知府,即便年过四旬,可章知府却依旧身姿挺拔,气息儒雅,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状似伤心的抹了抹眼泪,黄俪哽咽道:“陈学政,民妇乃是章知府之妾,可孔氏善妒容不下民妇,还请大人给民妇做主。” 不说围观的路人,就是府衙门口的官员和官差们,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下来了,黄俪竟然说他是章知府的妾? 陈学政忽然笑了起来,状似打趣的看向章知府,“原来是章大人的家事,那本官更不方便插手了,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章大人还是要先处理好后宅之事,否则何以为朝廷效力。” “老爷,俪儿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还请老爷原谅。”黄俪一扫委屈之态,嗓音娇滴滴的响起,欲语还休的凝望着章知府。 “黄氏,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章知府面容冷凝,语调肃杀的怒斥道:“本官和夫人琴瑟和鸣,从无纳妾之意,更不曾纳你为妾,你若再信口开河诬蔑本官,别怪本官依法处置!” 章知府和孔氏伉俪情深,南宣府上下都知道,这些年章知府膝下只有一女,却也不曾纳妾。 当然,即便章知府为了子嗣而纳妾,那也不可能选黄俪这个和离的妇人,不是因为和离的身份,而是南宣府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选黄俪,实在是名声太差。 “老爷,你怎么能如此无情?”黄俪再次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188章 私通之罪 ,我去古代考科举 跪在地上,黄俪凄凄惨惨的看着章知府落泪。 牵扯到男女之事,章知府也不方便自辩,而章府离府衙不算远可也不近,孔氏即便收到了消息估计也得两刻钟后才能到。 好在钱同知走上前来,“黄氏,口说无凭,大人一贯洁身自好,你说你是大人新纳的妾室,何人为媒?可有纳妾文书?你家中父母长辈可知晓?” 钱同知一连三问,再加上章知府清者自清的坦然姿态,让围观的百姓都鄙夷的看向黄俪。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定是和离后日子过的不如意了,就赖上了章知府,谁让章知府是整个南宣府官位最高的。 “大人,我娘和黄家沾着亲,前几日才送了粽子去黄家,根本没听黄家说起过此事。”一个中年男人高声开口,即便是妾,那也是章知府的妾,黄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我家和黄家就隔着一条巷子,我们这些街坊都没见媒婆上门,也没见黄家准备嫁妆。”身着短褙子的妇人也高声附和。 章知府是个好官,他们这些老百姓都知晓,绝对不会让黄俪这个妇人祸害了章知府。 如果是良妾虽然不能穿大红嫁衣,可也能坐轿子出嫁,有陪嫁的嬷嬷、丫鬟,也能带嫁妆,当然,如果是贱妾的话,那就通买卖,好比是个物件,身份和签了卖身契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陈学政眉头微皱,章知府得到百姓的爱戴与陈家而言并不是好事。 嫌弃的看了一眼只会哭的黄俪,陈学政沉声道:“钱同知所言甚是,黄氏,你若有再哭哭啼啼,不需要章知府开口,本官就以诬陷朝廷命官为由将你拿下!” 被陈学政的官威给吓到了,黄俪尖声喊了起来,“我有证据,是章老夫人替章知府做主纳的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孔氏那个老女人不能给章家传宗接代,老夫人心善没有让章知府休妻,只是纳了我进门。” 父母的确能做主替儿子娶妻纳妾,当然,这一切的前提也是要符合《大庆律》,章知府年过四十而无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章老夫人给章知府纳妾合情合理。 “说的好像你就能生儿子一样。”人群里,不知哪个碎嘴的妇人插了一句,引来一阵大笑。 “黄氏嫁给明三公子多年,却是连个孩子毛都没生出来。” 黄俪气的涨红了脸,怒视着哄笑的人群厉声叫骂,“你们这些贱民都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们的嘴!” “陈大人,还请陈大人给民妇做主啊……”黄俪再次跪在地上哭嚎起来,“民妇没有诬陷章大人,真的是章老夫人做主纳的民妇,大人可以让老夫人过来,民妇愿意和老夫人当堂对质。” 陈学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章知府,“章大人,既然是你后宅之事,又牵扯到老夫人,不如你把黄氏带回府去处理,本官就不干涉了。” 黄俪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来,只要进了章府的大门,那她就是章知府的妾室了,日后等她生了儿子,再弄死孔氏那个老女人,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知府夫人! “不必,下官当年曾和泰山大人承诺,即便膝下无子也不会纳妾,事关下官的清誉,还是要查清楚为好。”章知府冷声回绝了陈学政的“好意”。 府衙公堂上,黄俪这一哭一闹的消息传开来后,不少百姓都在府衙外围观,就等着章老夫人的到来。 “黄大夫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围观的众人回头一看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匆匆而来的正是黄家三人。 除了黄俪的爹娘之外,黄大老爷也跟过来了,涉及到章知府已经不是普通的婚嫁问题,弄不好整个黄家都会被牵连,好在黄大老爷知晓章知府的品性,否则他真想把闹腾的黄俪给打死。 “草民黄文元拜见大人……”黄大老爷子压下情绪下跪行礼。 黄父和二夫人也跟着下跪,夫妻俩一个专注于制药配药,一个性子柔和如水,谁曾想却生出黄俪这般跋扈自私的女儿来。 “黄老爷起来回话。”章知府态度温和,黄家悬壶济世多年,在南宣府口碑极好,这个面子章知府肯定会给。 黄父却没有起身,看都没看哭哭啼啼的黄俪,绷着脸开口:“回大人,这个逆女打晕了看守的婆子从家中逃了出来,是草民管教不利,至于纳妾一事完全是子虚乌有,草民教女无方,还请大人治罪!” 黄父一磕头,二夫人也跟着磕头,虽然舍不得黄俪这个女儿,但大是大非面前,二夫人却拎得清。 “果真是诬蔑章知府。”府衙外的百姓一个个鄙视的看着黄俪,他们就知道会是这结果,好竹出歹笋,黄家百年声誉差一点毁在黄俪身上。 “是啊,这要是个泼皮无赖,你看她会不会赖上。”嘲讽声四起,四周百姓更加瞧不起黄俪,不守妇道、攀权附贵,可也要你情我愿,哪有女子这般不要脸面的去攀附男人! “你还是我亲爹吗?我嫁给了章知府,你就是知府的岳父了!”黄俪气急败坏的吼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黄父和二夫人。 或许知道爹娘不会帮着她,只会拖后腿,黄俪赶忙道:“正所谓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你们想把我关死在家里,你们枉为父母!” “你这个逆女!”黄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偏偏黄俪还高昂着头,一副我没有错的高傲模样。 “大人。”黄父再次开口,眼中的怒火已经褪下,一字一字冷声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女!今日草民将黄俪逐出家门,自此之后,黄俪不再是黄家女!还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 二夫人张了张嘴,泪水朦胧的看向死不认错的黄俪,终究没有开口,她不能为了黄俪这个女儿祸害了黄家所有女子,俪儿只想着自己,却不曾想今日之后,黄家女名声尽毁,日后该如何婚嫁? 等章老夫人和孔氏过来时,黄家三人已经退到一旁,只等着此事结束后回到黄家开祠堂把黄俪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鉴于章老夫人的身份和年纪,衙役搬了椅子过来,章老夫人坐着回话。 “娘,我何时纳的妾?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章知府平淡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漠。 之前章知府还同情黄父生了个不孝女,这会儿风水轮流转,黄父还能和黄俪断绝父女关系把人逐出家门。 可孝道压下来,章知府总不能和亲娘断绝关系,那他这个知府也不用当了。 章老夫人眼珠子忽闪着,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表情心虚又不安。 自从桃花会上章老夫人算计孔氏的事暴露后,章老夫人算是被半软禁在章府里,衣食无忧,但出门就有一群婆子、丫鬟、小厮跟着,乍一看排场极大,可这些人却都是来监视她的。 最憋屈的是以前章老夫人还能跟着孔氏外出应酬,今儿是张家小女儿定亲,明儿是李家老夫人过寿,有孔氏的面子在,即便这些贵妇不喜粗俗的章老夫人,却也捧着巴结着,家长里短的和她闲聊,想法设法的逗乐子哄着章老夫人。 但自从孔氏不动声色的表露了态度后,章老夫人即便出去了,那些贵妇态度敷衍,打过招呼之后就没人理睬她,更别说巴结了,连话都不会和章老夫人多说一句。 把章老夫人给气的呦,可偏偏她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别人和自己说话。 经此一事后,章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婆婆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再加上蒋嬷嬷吹的耳边风,章老夫人就想着捧着黄俪来压着孔氏。 “老夫人。”黄俪抹着泪,哀求又无助的看向坐椅子上的章老夫人,张开的右手不动声色的晃了晃。 五千两银子!看明白的章老夫人面露贪婪之色,只是瞧不上黄俪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嫌她丢脸。 “好了,哭哭啼啼做什么,礼儿,娘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就去见你爹了,可娘心里苦啊,到了阴曹地府我怎么和你爹交待,章家的香火不能端在娘手里。”说动动情处,章老夫人还抹了抹眼睛。 陈学政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所以说黄氏真的是老夫人你做主给章大人纳的妾?” 章老夫人一开始还有点忐忑,可想到黄俪进门后还要给自己五千两银子,再想到孔氏这个儿媳这般对自己,章老夫人挺直了腰杆,无视了章知府的冷脸,“不错,老身就想早点抱个孙子。” 孔氏早已经习惯章老夫人自私自利的做法,为了维系章知府的名声,此时立刻道:“娘,你给老爷纳妾,为何不曾知会我一声?不过娘已经做了,儿媳这就带黄氏回府,怎可因为我们的家事耽搁老爷和诸位大人的时间。” 相对于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黄俪,面容姣好且仪态端庄的孔氏明显和章知府更般配,此时更是面带微笑的把事揽到自己身上。 对上孔氏那平和的目光,黄俪反而尖声叫嚷起来,“我不和你回去!谁知道你会不会害了我!” “那你是不愿意进我章家的门?”孔氏笑着反问,一个妾室而已,即便是良妾又如何? 真进了章家的大门,生死都在孔氏手里捏着,她以前不曾动用后宅手段,不过是因为没必要,可如今多了章老夫人和黄俪,孔氏不介意让她们吃吃苦头。 “我……”进退两难的黄俪一下子卡壳了,求助的看向章老夫人。 孔氏已经答应让人进门了,章老夫人只能装作没看见黄俪的哀求,再说她一个和离还被登徒子轻薄过的妇人,能进章家的门就该谢天谢地了。 章老夫人再不喜欢孔氏,可论起身份尊贵来,黄俪就是地上的泥巴,要不是她有银子和嫁妆,章老夫人都嫌弃她。 “陈大人,黄氏行事莽撞,耽搁了大人的行程,这是民妇管家不严,民妇替黄氏给大人道歉,还请大人包涵。”孔氏对着陈学政行了一礼,顺便把责任都推到黄俪头上。 当然,这也的确是黄俪闹出来的,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陈学政总不能揪着她不放。 陈学政半眯的眼中精光闪烁,此事若这样大事化小,对章程礼而言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而且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妾室还是章老夫人擅自做主的,章程礼和孔氏事先都不知晓。 陈学政暗示的看了一眼黄俪,示意她把纳妾文书拿出来。 但此刻黄俪委屈的看着章知府,想要让他给自己做主,半点都没留意到陈学政的眼神,差一点没把陈学政给气的吐血,对比手腕圆滑的孔氏,黄俪这就是猪脑子! 陈学政干瘦的脸上扯起一抹笑,调侃的道:“章大人乃是四品知府,即便是纳妾,这该有的文书还是要办理的,省的日后生出麻烦来。” “我有纳妾文书,已经在衙门备案了。”从地上爬起来的黄俪接了一句,后知后觉的把怀中的纳妾文书拿了出来,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孔氏。 等自己进门了,笼络了老爷生下儿子后,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女人还怎么嚣张! “原来已经有纳妾文书了,章大人刚刚怎么没提?”陈学政往前走了两步,从黄俪手里拿过纳妾文书快速的扫了一眼,随后诧异的一怔,“这日期不对啊?章大人,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你纳黄俪为妾时她还不曾和离!” 陈学政面色倏地一沉,端出上峰的威严,“章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和有夫之妇私通,乃是大罪!” 官员纳妾不过是风流韵事,可如果黄俪当时没和离,这就是私通之罪,按律轻则流放,重则宫刑。 大庆朝律法严苛,尤其在官员这一块更是如此,以此来约束官员不可知法犯法。 “来人,立刻把章程礼拿下!”陈学政突然发难,不说公堂内的一众官吏,就连府衙外围观的百姓都傻眼了,怎么好好的就从纳妾变成了通奸。 这如果是寻常百姓私通有夫之妇,抓奸之后一般是杖则五十,再处以罚银,可朝廷官员私通却是大罪,一直都是用重典。 第189章 机关算尽 ,我去古代考科举 “大人,不是,我是和离之后才被章知府纳为良妾的。”刚站起来的黄俪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吓的面色惨白,“一定是日期写错了。” 黄俪本就是个跋扈的性子,当日通过柴颐拿到纳妾文书之后,她就看了两眼,上面是自己和章知府的名字,至于最下面的时间,黄俪根本没有留意。 端坐在椅子上的章老夫人也吓的够呛,这纳妾文书还是她摁的手印,如果礼儿被抓下了大狱,“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儿子!” 章老夫人指着黄俪破口大骂起来,随后对着陈学政陪着笑脸,“这位大人,我们不纳妾了!黄氏早就坏了名声,是老妇人看她可怜,给她一个安身之地,谁想到她竟然这么害我儿子,这个妾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章知府和孔氏都没开口,夫妇俩冷漠的看着自说自话的章老夫人,现在反口有用吗? “一派胡言!你们这是把大庆律法当儿戏吗?”陈学政怒声一喝,仪态威严,冷眼扫过全场,对着捕快厉声喝问道:“知府章程礼知法犯法,和有夫之妇私通,如今证据确凿,本官命你们立刻将他拿下!” 钱同知愣了一下,可看着面色平静的章知府,刚刚的慌乱慢慢平复下来,“陈大人,纳妾文书需要在衙门登记备案,王知事,你立刻去把卷宗找出来。” “是。”被点到名字的王知事立刻往后衙跑了过去。 原本肃穆的公堂此刻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估计谁也没想到一个纳妾风波竟然牵扯到私通之罪,而且按照陈学政这态度,他是不把章知府下大狱是决不罢休。 “大人。”站在角落里的黄大老爷子忽然走上前来,跪地行礼后道:“回禀大人,黄氏当初还没有和离,按理说是不可能来衙门办理纳妾文书,小民认为是黄氏私下买通了衙门的小吏这才有了文书的存在,毕竟章大人和章夫人事先都不知晓此事,黄氏一而再的触犯律法,还请大人严惩。” 黄父并不精明,可一看自家大哥这态度,黄父跟着跪了下来,“一女不能二嫁!这纳妾文书既然是在和离之前,就说明此文书是伪造的,章知府不过是被这个逆女所陷害,还请大人秉公处理,还章知府一个公道!” 陈学政干瘦的脸庞阴沉沉的紧绷着,压着怒火的双眼看向并排跪地的黄家俩兄弟,他们不趁机把罪责推到章程礼身上给黄家脱罪,竟然还把所有罪名都揽到黄家和黄俪身上,简直不知所谓!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这会也低声议论起来,“这黄俪胆子够大的啊,竟然还敢收买衙门官员办了纳妾文书。” “难怪之前明三公子没提和离,黄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和离,原来她早算计好了,还讹走了明家一万两银子。” 站一旁的百姓偷偷的瞄了一眼公堂上的章知府,“明三公子虽有才名,可说到底还是比不上章大人。” 一个是朝廷四品大员,日后说不定还是高升,而且章知府膝下无子,即便是妾,但只要生下儿子,母凭子贵这地位不就跟着水涨船高。 而明三公子的正妻有什么?要钱财没多少钱财,要地位权势那更没有,黄俪那张扬跋扈的性格,南宣府的百姓都知道,她会和离再嫁给章知府再正常不过。 孔氏听到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不单单解决了老爷私通之罪,连黄俪这个妾都一并解决了,毕竟纳妾文书是伪造的。 陈学政既然打算用黄俪来算计章知府,自然不会留下如此浅显的漏洞,这会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向惶恐不安的黄俪和章老夫人。 “老夫人、黄氏,这纳妾文书和你们有关,如果这文书真如黄大老爷所言是黄氏你买通衙门的官员伪造的,而老夫人你却在伪造的文书上按了手印。”陈学政故意停顿了一下,二品大员的官威毫不客气的向着吓的直哆嗦的两人释放出去。 陈学政冷声继续道:“想必章知府比本官这个学政更擅长刑律,你们二人罪责有三:其一收买朝廷官吏;其二:伪造纳妾文书;其三诬陷朝廷官员。三罪并罚,章知府,不知该如何判?” 如果只是前面两罪,章老夫人上了年纪,黄氏又是弱女子,即便是判了杖刑或者鞭刑,也可以用罚银来代替。 但陈学政抓着第三条不放的话,那就是大罪了,民告官都要先受杖刑,更别提公然诬陷四品知府,这绝对不是轻拿轻放的小事。 黄俪和章老夫人都吓傻了,如果公堂上做主的是章知府,她们还能胡搅蛮缠,可陈学政面容威严,态度更是严苛无情,之前都差一点把章知府抓起来了,更别提她们俩。 “就该狠狠的判!”府衙外的百姓再次嘀咕起来,对黄俪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身为女子不守妇道,祸害了明三公子不说,还想诬陷章知府。 至于章老夫人,虽然老百姓和她她接触的少,但大家都知道章老夫人也不是慈善的长辈,有几次去铺子里买东西,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分明是看不起普通百姓,也不想想她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 更何况章管彤启蒙的事,章老夫人可是闹的满城风雨,孔氏贤良淑德、乐善好施的名头有多好,章老夫人这个恶婆婆的名声就有多坏。 “我……”吓的六神无主的黄俪张了张嘴,脑海里忽然想起柴颐之前提过的话,好似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黄俪激动的嚷了起来,“我没有拿银子收买衙门的官吏,也没有伪造纳妾文书,这都是章知府一手办的,他贪图我美色,现在事发了就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陈大人,民妇冤枉那!” 黄俪扯着嗓子嚎了两声,随后恶狠狠的看向章老夫人道:“老夫人,是你和我说张知府看上了我,所以我才要和离,只是章知府惧内,不敢得罪孔家,所以才让老夫人你出面在纳妾文书上摁了手印,我是冤枉的!” 贪银子更怕坐牢的章老夫人愣了一下,听明白黄俪话中的意思后,章老夫人心虚的看了一眼章知府,颤巍巍的开口:“礼儿,不是你想纳妾的吗?之前娘和你提了,你也没有反对啊,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你可是知府,你不可开口,你手底下这些人哪敢办纳妾的文书。” “我还有定情信物!这是章知府随身佩戴的玉佩。”黄俪从身上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来,衙门的官员都认识,章知府以前的确佩戴过。 陈学政阴霾密布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来,冷嘲道:“章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把罪责推到老弱妇孺身上,这其中还有一人是你母亲,章大人你这可是大不孝!” “多谢大人明察,民妇一个弱女子哪里敢伪造文书诬陷章大人,民妇冤那。”黄俪状似委屈的擦了擦眼泪,这会她也不想嫁给章知府了,闹成这样黄俪就想着全身而退,总好比有牢狱之灾。 章老夫人虽然知道对不起儿子,可她也不想坐牢,只能干巴巴的附和,“礼儿,也是娘不好,娘不逼着你生儿子,你也会想纳妾,也不会知法犯法了。” “娘。”章知府没管跪着的黄俪,清儒的脸上有着失望,“娘,你真的要把这罪名推到儿子身上?” 是儿子坐牢还是自己坐牢?章老夫人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最后低下头不敢看章知府。 章老夫人眼睛尖的很,她早就看出陈学政要对章知府下手,所以有了纳妾这事,礼儿肯定当不了官了,不当官那不如去坐牢,自己这身子骨可扛不住牢狱之灾,而且礼儿最孝顺,自己可是生他养他的老娘,他难道不能代替自己坐牢? 王知事拿着卷宗快步回到了公堂上,只是表情有点的怪异,不过他人小官微,也没有人注意到。 钱同知二话不说接过卷宗快速的翻阅起来,按照陈大人所言这纳妾文书是黄俪和离之前,那就是在三月。 “咦?”钱同知定睛一看,愣住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 “钱同知纳妾文书是谁经办的?本官倒要亲自审审!”陈学政冷声问道,纳妾之事就能钉死章程礼。 钱同知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官威十足的陈学政,一老一实的回答:“禀大人,下官刚刚查阅了卷宗,的确有黄俪的纳妾文书,可纳黄俪为妾的不是章大人,而是南宣人士柴颐。” “什么?”惊呼声响起,陈学政面色倏地一变,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钱同知手里的卷宗,这一看顿斯气的火冒三丈。 像是想到了什么,陈学政再次把放在公案上的纳妾文书打开了,之前他并没有细看,这会再一看,怒不可遏的陈学政猛地把手中的文书往地上一扔。 毕竟在公堂上,多余的话不能说,陈学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章大人棋高一着,本官佩服啊!” 随后不等章知府开口,陈学政大步往衙门外走了去,再留下来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钱同知弯腰把地上的纳妾文书捡起来一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来,“黄氏,你弄错了,这纳妾文书写的清楚明白,你如今是柴颐的妾室,你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诬陷到章大人身上,好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这不可能!”黄俪再次尖叫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估计跪的太久,身体跌撞的冲到钱同知面前,抢过纳妾文书一看,当看到柴颐的名字上,黄俪震惊的瞪大眼,“不可能!我明明是章知府的良妾!” 黄俪之前虽然和柴颐暧昧不清,可她只是享受柴颐的小意温柔,她怎么可能嫁给一穷二白的柴颐!那还不如不和离呢,毕竟明三公子才名远播、风雅俊朗,而柴颐除了一张脸还不错,不过是个穷酸秀才。 眼瞅着发疯的黄俪还想撕毁纳妾文书,钱同知赶忙避让开了,示意捕快把黄俪抓了起来。 整个南宣府的百姓算是看了一出热闹的大戏,弄了半天原来这事和章知府都没关系,转念一想也对,章知府都不知道自己纳妾了,自然没见过纳妾文书,也就不知道真正纳妾的是柴颐不是自己。 …… 上泗县。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清朗的诵读声从书房里传出,随之被说话声给打断了。 湛非鱼抬眼往窗户外一看,不由诧异了几分,“三公子?” 院子里长身玉立的正是明三公子,身着白色广袖长袍,一手摇着折扇,端的是真名士子风流。 “小鱼,还有我。”齐桁小胖墩用力往上蹦了蹦,对着窗户另一边的湛非鱼咧嘴笑着,“我陪小师叔一起来的。” 手中折扇咔一声合拢,明三虚指着湛非鱼佯怒道:“小丫头都这么熟悉了,叫什么三公子,小生明茂泽,字雅厚,来,叫一声雅厚兄。” “不行!那我比小鱼不是矮了一辈?”齐桁抗议的嚷了起来。 明三放声大笑起来,一手嫌弃的揉了揉齐桁的小脑袋,“达者为师!小丫头府试案首,你堪堪第六名,既然有师之名,你矮一辈有什么不对吗?” “我?”明知道小师叔是在嘲笑自己,可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齐桁气成河豚脸,脖子一昂,“我不管,我和小鱼是同年也是平辈。” 湛非鱼招呼着明三公子和齐桁小胖子进了书房,而何暖则下去准备待客的茶水点心。 齐桁看了看书房,“小鱼,你现在在学《庄子》?” “我诗才一般,只能多读经典。”湛非鱼估计整个南宣府都知道自己擅长算学,不精诗词,“《庄子》内篇明于理本,外篇语其事迹,杂篇明于理事。文章奇幻,构思巧妙,辞藻瑰丽诡谲,乃先秦诸子文章的典范之作。” “无为而治,天人合一。这才是《庄子》的精髓。”明三打量着湛非鱼和齐桁,一脸失望的摇摇头,“你们这样积极功名利禄的小童生,读此书只得其形,不得其意。” 被鄙视的湛非鱼眉梢一挑,“精髓不精髓我不知道,至少逍遥游的精髓我已经领悟到了。” 明三来了兴趣,他曾经花了一年多时间研读《庄子》,只可惜南宣府的读书人都奔着科举去的,读的都是《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虽有涉及却不精通。 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明三笑着道:“来给我说说你有何高见。” 齐桁见状赶忙在一旁乖乖坐好,准备聆听,小师叔这是要和小鱼辩道吗? 何暖把茶水还有糕点放在桌上,随后又动作轻微的退出书房。 看了一眼端着茶杯悠然品茶的明三,湛非鱼一手拿着书,一手负在身后,端的是一副读书人诵读的经典架势,“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明三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而坐他对面的齐桁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淋了一头一脸的茶水。 踱步走到安全地带,湛非鱼摇头晃脑继续吟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酸甜,一个微辣。” 爆笑声再次响起,明三哪顾得上狂生名儒的疯子,一手擦去嘴角的茶渍,一手指着装模作样的湛非鱼笑的前俯后仰,“你敢对着顾学士来一句,我明三佩服你。” “好,等我见到老师一定来上一句。”湛非鱼也笑了起来,同情的看着脸颊上还滴着茶水的齐桁,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阿暖,麻烦送个布巾和温水进来。” “小师叔!”大感丢脸的齐桁气急败坏的瞪着笑的直拍桌子的明三,默默在重复了一下逍遥游的精髓,结果自己也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后知后觉的傻小子。”明三无语的看着慢半拍的齐桁,随后没好气的瞅着一本正经的湛非鱼,“我爹和大哥都说你沉稳,真该让他们看看。” “我还是个孩子呢。”湛非鱼咧嘴一笑,小眉梢一挑,“要不要我再来两句?” “你说!”齐桁这话一出,刚擦干净脸的齐桁赶忙把椅子挪到了旁边,唯恐又被喷了一脸茶。 湛非鱼圆润的双眼里笑意盎然,“神童诗四喜知道不?”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齐桁立刻回答,其他三喜他不清楚,但金榜题名的喜悦齐桁是知道的,他府试虽然只是第六名,可一向寡言的父亲却红了眼眶,这些年被嫡支欺辱的憋屈似乎都散了。 “三公子,可知四喜如何变成四悲?”湛非鱼笑着丢出问题。 明三知道的四大悲:寡妇携儿泣,将军遭敌擒。失恩宫女面,落第举人心。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可冲着湛非鱼那一句一锅炖不下,明三就知道答案不会如此简单,“你且说。” “久旱逢甘霖,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化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重名。”湛非鱼话音落下,这一下齐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哪有在青涯书院第一次见面时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被逗乐的明三揉了揉笑酸的脸颊,指着湛非鱼直摇头,“真该让南宣府的读书人看看你这促狭模样,小丫头,你这样哪像是案首,这狂生的名头该换人了。” “别,我还要科举。”湛非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再次来了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三公子对一对下联。” “别,你直接说。”一看湛非鱼这使坏的模样,明三甘拜下风的认输了。 “那我说了啊。”湛非鱼往旁边站了站,唯恐一会明三会揍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齐桁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明三这位经常呼朋唤友上青楼的风流狂生,此刻再次笑喷了,可看着面红齿白的湛非鱼,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模样,笑声戛然而止,随后追着湛非鱼要揍人。 “小丫头,你老实交代,你这些跟谁学的!”终于像个严师的明三怒吼起来,这丫头才九岁啊,能青楼都知道,还知道太监上青楼! …… 远在京城,御书房里烛火明亮,四位内阁大学士还有六部尚书刚刚才和圣上商讨完政事,几人纷纷退出御书房后,唯独顾轻舟单独留了下来,深得圣心四个字绝不是夸大其词。 “圣上,这羹汤温热刚好入口。”柳公公亲自伺候着圣上。 而顾轻舟这里则是御前宫女在伺候,柳御厨熬汤的确是一绝,盖子还没打开就闻到那香味。 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汤,圣上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笑着道:“爱卿有话要说?” “还是等圣上喝完了汤再说。”顾轻舟放下调羹,面色舒缓而惬意。 圣上本就不重口腹之欲,“但说无妨。” 顾轻舟幽幽的看了一眼圣上,这才继续道:“今日收到我那小弟子的功课,那丫头天资愚钝,到如今这诗都没入门,如今正在读《庄子-内篇-逍遥游》” “她读《庄子》?”不怪圣上诧异,诸子百家的经典之作读书人都会涉及,但不部分读书人并不认同庄子的无为而治。 湛非鱼才九岁,还是个孩子,这年纪读《庄子》也仅仅是读而已,如果没有老师的教导,说不定还会移了性情。 “正是,还给我誊写了开头几句。”顾轻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圣上,优哉游哉的吟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一旁的柳公公看到圣上把刚入口的汤给喷出来,第一时间就拿着布巾上前伺候,而努力憋着笑的柳公公不得不用牙齿咬着腮帮的嫩肉,这才让自己没有殿前失仪。 圣上没好气的瞪着乐不可支的顾轻舟,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自己喝汤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圣上一想到那一锅炖不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当年隐瞒身份和顾轻舟求学时的一幕幕“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臣代小丫头多谢圣上的夸赞。”顾轻舟朗声一笑的接下夸赞,他以为位极人臣了,而湛非鱼却只是个小童生,能得圣上这么一句的确是盛赞了。 …… 明三公子来上泗县找湛非鱼一则是为了正在筹备的技艺书院,另一个原因则是避开南宣府的流言蜚语,黄俪公堂上闹的那一出,多少波及到了明三。 “黄伯父把她逐出了黄家,因为纳妾文书已经在衙门备案了,她就跟着柴颐离开了南宣府,据说是去了中州。”明三如今提起黄俪态度平和,就好比一个陌生人。 原本当年两人的婚事也是黄俪算计来的,她把明三撞到了水里,落水的两人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再者黄家和明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谁能想到悬壶济世的黄家出了黄俪这个另类。 湛非鱼喝了一口粥,想起殷无衍离开前的话,“听说陈老爷子要亲自押送粮草去了边关,柴颐想必也会跟过去。” 南宣府如今在章知府的掌控之下,陈家和章知府已经撕破脸了,陈老爷子只能另辟蹊径,说是跑商其实是去蛮夷那边做生意。 把江南的丝绸布料、瓷器、茶叶高价卖去蛮夷,而低价从蛮夷进购大量的药材、皮草和各种宝石。 “柴颐是陈家的幕僚,此人野心勃勃,去了边关也不知是福是祸。”明三眉头微皱,他和柴颐见过几面,此人要说才的确有才,但心术不正,他去边关又有陈家当靠山,再牵扯到大皇子,明三口中的福祸是指边关将士。 湛非鱼诧异的瞪圆了双眼,“我以为陈老爷和柴颐都入不了你的眼。” 士农工商!初次见面的时候,明三那姿态绝对狂傲不可一世,他连湛非鱼这个小神童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从商的陈老爷子和伪君子真小人的柴颐。 三十而立!明三已经快到而立之年,回头想想他突然发现自己前面二十多年一事无成,徒有一个狂生名头,离开了清雅书院和明家,明三发现他都养不活自己。 所以他才决定和湛非鱼一起筹办技艺书院,而真正的放下文人儒士的高姿态,去接触往日里他不屑一顾的工匠,明三渐渐发现自己的浅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并不只是一句话而已。 “小姐,湛掌柜的来了。”何暖走了进来,而她身后跟过来的正是湛文诚。 这会才卯时末,也是湛非鱼每日都早起读书,有的人家估计这会还没有起来,即便起来了也是在准备早膳,湛文诚来的这么早必定是有事。 “我去看看齐桁小胖子起来了没有。”明三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齐桁昨夜和湛非鱼一起读书,比往常睡觉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这会还没醒。 湛文诚微微颔首,目送着大步离开的明三,这想必是府城来的贵公子,小鱼如今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四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湛非鱼起身招呼湛文诚坐了下来。 何暖让丫鬟送了茶水后,带着两个丫鬟动作迅速的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了,整个过程悄然无声的,这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下人。 见湛文诚面露惊诧之色,湛非鱼笑了起来,“都是老师从京城送过来的,担心我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 “也是,你要读书,身边是该有人照顾。”湛文诚连连点头。 刚刚一路从大门口走过来,前院里有小厮在整理花圃,有丫鬟在打扫庭院,再加上刚刚收拾碗筷的丫鬟,湛文诚估计足足有十来个下人照顾湛非鱼的生活起居。 寒暄两句后,湛文诚立刻说起了正事,要不是事关重要,他也不会大清早的就登门。 “你说什么?怀……”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狠狠的扭曲了两下,总算明白刚刚湛文诚说话时那尴尬的态度,毕竟和一个小姑娘讨论丫鬟怀了孩子的事的确不妥。 “县试之后,你成了县案首,谢老爷就派人来了村里,之后二叔就找媒婆挑好了定亲的日子。”湛文诚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下。 谢老爷的小女儿脑子不灵光,倒也不是痴傻,就是比普通人反应慢一点,以谢家的富裕,谢乐心完全可以在上泗县挑个夫婿。 湛大郎虽然也是个读书人,可从开蒙到如今连个童生的名头都没有,而湛家如今在金林村也算落魄了,小姚氏还被湛老二给休了,如今单独住在村中的破屋里,湛老二自己更是没个好名声。 谢老爷把小女儿下嫁给湛大郎,这完全是冲着湛非鱼的名头来的,否则为什么把定亲的日子选在县试之后。 “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湛非鱼揉了揉眉心,一想到这糟心事,她宁愿回书房再写两首诗。 湛文诚既然开了口,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了,“那丫鬟叫桃子,是谢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估计也有双十之年了,做事麻利,说话也干脆,见人就三分笑,而且相貌也清秀,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老族长当时就被气的厥过去了。” 老族长和村正不是没想过告知湛非鱼,可之前她去了府城,之后又去了淮县,行踪不定,村里就算想送信也送不到。 湛非鱼本打算修整一日就回村,可明三公子带着齐桁来了,这不回去的时间又耽搁了,老族长只能让湛文诚来告知湛非鱼,毕竟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 本来这是家事,可明三知道湛家老宅那些人的性子,担心湛非鱼会吃亏,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尤其此事她也不方便出面,明三就跟着回金林村,齐桁一手抓着饼子也上了马车。 马蹄声打破了村中的宁静,若是以前,村里人早就出来看热闹了,可自从湛文诚做起了生意,后山又建了香胰子作坊,村中经常有马车出入,大人小孩都习惯了。 “娘,我回来了。”跳下马车,湛非鱼脸上漾出笑来,看到李氏神色柔和并不见忧愁,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丢下手中的扫帚,李氏快步迎了过来,握住湛非鱼的手,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长高了,也瘦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即便知道湛非鱼身边有何生、何暖两人照顾,可不见到人,只有书信报平安,李氏的心怎么都放不下来,直到此刻见到人了,看着笑意嫣然的湛非鱼,李氏擦去眼角泪水,心就安了。 “娘,这是明三公子,这是齐桁,我之前信中和你提过。”湛非鱼介绍了身后两人的身份。 看着个头不高,身着深蓝色短褙子的李氏,明三几乎很难相信她竟然是湛非鱼的母亲,李氏和村里的农妇没什么不同,只是衣裳更干净一点,也没有打补丁,即便面容亲和,但从仪态气质还是能看出她只是个寻常农妇。 而湛非鱼却不同,不说衣着打扮,也不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神韵,只说她的长相,和李氏就完全不同,白皙娇嫩的脸颊,乌黑黝黑的双眼,眉目如画,笑意嫣然,即便是世家千金也不一定比得过。 “伯母,晚辈齐桁,打扰伯母了。”齐桁赶忙行了礼,估计年纪小,脸上的诧异都藏不住。 而看到这朴实无华的农家小院后,齐桁更是震惊的睁大眼,不敢想象湛非鱼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还成了府试案首。 房子也太破旧了,这围墙竟然是不规整的石块垒起来的,连砖块都舍不得,更别提前院还种着一畦一畦的蔬菜。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明三手中折扇啪一下敲在齐桁的额头上。 他早年也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自然知道农家的清贫困顿,否则当年明三也不至于坚持了三个月就灰溜溜的回青涯书院了,安贫乐道比想象中更艰难。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湛非鱼打趣了一句,看着有些愧色的齐桁不由笑了起来,“不如你和三公子去村里转转,这个时节后山清幽又凉爽。” “也好。”明三知道湛非鱼和李氏要说些体己话,他这个外人不方便留下来。 让何暖守在院子里,湛非鱼和李氏进了屋,“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哥说的也不清不楚的,凭什么说那孩子是我爹的?” 谢家千金的丫鬟未婚有孕,关键这孩子的父亲竟然是湛老大,也难怪老族长当初被气昏了过去,这传出去可是一桩丑闻,大伯和侄媳妇的丫鬟有苟且,这叫什么事啊。 李氏脸上笑容消失了,自从搬出老宅后,没有了刻薄的婆婆,也没有了闹心的妯娌,李氏是有女万事足,她和湛老大的关系也日渐融洽。 可担心两人在一起后,老宅的人又如同蚂蟥一般巴在湛非鱼身上吸血,李氏一直没点头,湛老大本就是个木讷老实的性子,如今这般倒也清净。 “大郎定亲那一日,你爹去老宅吃了喜宴,喝了不少酒当时就在老宅睡下了。”李氏也是事发之后询问了湛老大才知道的。 湛老二如今也是孤身一人,湛老大喝多了就睡在他屋里,按理说本该是兄弟俩睡一起,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湛老二最后在湛大郎的房里睡了。 早上的时候,湛老大从宿醉里醒来,就看到丫鬟桃子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出去了,湛老大当时也吓的够呛,可昨晚上喝多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好在马氏说话嗓门大,“桃子啊,你不愧是乐心身边的大丫鬟,这天刚亮就忙里忙外的大嫂屋子。” “昨日我也是听姑爷说茶水泼到铺盖上了,我看到老爷睡在姑爷那边,就想着趁天气不热把铺盖换下来洗干净。”桃子说话也是带着笑,声音脆蹦蹦的,一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 屋子里湛老大这才放下心来,想来是桃子以为屋里没人,所以才闯进来,看到湛老大后又慌乱的逃出去了。 李氏握着湛非鱼的手,感觉到她指间握笔的茧子,眼中更是心疼,“你爹回来后就和我说了,我们都没多想。” 毕竟只是个误会,农家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可谁能想到这快三个月了,桃子的肚子都要显怀了,而她竟然说这孩子是湛老大的,就是定亲那日他喝多了,最后酒后乱性。 桃子是个丫鬟,力气又小,又不敢喊叫怕自己名节有损,原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毕竟湛老大醉的不省人事,可哪里想到会珠胎暗结。 湛非鱼听到这里,眉梢一挑,面色冷漠,“所以现在呢?她要嫁给我爹?” “小鱼,这事你别管,你也别问,你还是个小姑娘,这事有老族长有村正。”李氏之前也哭过也难受过,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太迟了。 反握住李氏的手,湛非鱼柔声道:“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也因为这事有些难以启齿,湛非鱼又是个孩子,所以老族长他们都没好意思过来和她说这事,若是其他事,估计早就登门让湛非鱼拿主意了。 李氏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湛老大再重要也没湛非鱼这个女儿重要,更何况她和湛老大已经析产分居,而且桃子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她做不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能看老族长他们怎么决定。 湛非鱼敛了心思,握着李氏的手撒娇,“娘,我想吃你做的蘑菇炒鸡。” “行,娘现在就去后院抓鸡。”李氏立刻起身,若是以前在老宅,别说吃鸡了,就是吃鸡蛋的次数都少,如今的日子李氏真的很满足。 等李氏去了后院,湛非鱼俏脸一沉,气势瞬间变得威严冷肃,“阿暖,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小姐,这事十有八九是个圈套,大户人家的丫鬟没几个善茬。”何暖低声道,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瞒不住受过训练的何暖。 桃子既然是谢乐心身边的大丫鬟,那肯定是个聪明的,怎么可能失身,而且还等到肚子快显怀了才暴露出来,这事处处都是破绽,而且手段粗糙。 湛非鱼沉默着,一手轻叩着桌面,虽然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可把仅有的消息整合放一起,湛非鱼忽然冷笑起来,“那孩子应该是我二叔的,他这是打算让我爹娘给他养孩子,如果是个儿子,有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怕日后不平步青云?” 第190章 心狠手辣 ,我去古代考科举 饶是何暖想过好几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桃子怀的孩子会是湛老二的,然后再嫁祸给湛老大,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何暖再一次感慨有些人真的是天生就聪慧。 “二叔以前想压着不让我读书,后来压不住了就想着杀了我。”湛非鱼想起才启蒙读书时的事,闹的那叫一个鸡犬不宁,放在一般人家还能说是穷闹的。 可放到湛老二那里却不同,其他人家的二叔真干不出谋财害命的事,所以有些人天生就恶毒,不管他贫穷还是富贵。 何暖思虑了一下就想明白了,“他如今压不住也不敢和小姐你作对了,但又不甘心,所以才想出这恶毒的法子。”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村里人也许不懂南陵顾氏、内阁大臣、翰林院大学士的名头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湛非鱼如今是府试案首,等院试之后就有秀才功名。 村里的作坊还有已经建成的私塾,包括湛文诚做的生意,都是沾了湛非鱼光,她即便只有九岁,可如今在村中的地位早已不同。 湛老二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斗不过湛非鱼,这辈子都斗不过了,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看着大房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他这办法不但歹毒还恶心人。 实在不愿让这事膈应自己,湛非鱼黑眸里精光闪烁,笑着道:“让阿生去一趟县城,下午时让谢老爷带着大夫过来,再替我去乐山居请季大夫一同过来。” “好。”何暖应下,看来小姐打算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了。 因为明三公子和齐桁一同来了,中午时,老族长和村正帮着待客。 “农家饭菜简陋,还请明公子多包涵。”因为湛非鱼和齐桁年纪小,村正也没有备酒,“我以茶代酒敬明公子一杯,小鱼这孩子劳烦明公子照顾了。” 明三举起茶杯笑着回了一句,“村正言重了,小鱼天资聪慧,平日里是我多有打扰。” 虽有狂生名头,可明三放下狂傲不羁的架子,却是个善谈的,从农事说到风土人情,饭桌上却是宾客尽欢。 茶过三巡,老族长想起陶夫人的请求,不由道:“小鱼,你下午可有时间,陶夫子想让你给村里孩子讲讲如何读书的。” 村里建了私塾又请了陶夫子来教书,村正、老族长还有族老们都希望再出一个读书人,让湛氏一族改换门第成为耕读之家。 可当他们询问了陶夫子才知晓,村里的孩子良莠不齐,有那么三五个读书还不错,是个好苗子,但想和湛非鱼这般一鸣惊人是绝无可能。 至于考童生,按照陶夫子的推测,至少还得再读十年,这还得几个孩子一直勤学苦读才可能,这让老族长他们大失所望,也真切的意识到读书科举的艰难。 也对,饱读诗书的陶夫子也只是个童生而已,更别提村里那些字都写不工整的孩子,这不知道湛非鱼回村了,陶夫子就想着让她传授一点读书的经验。 “小鱼,你就抽点时间给他们讲讲,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村正也期待看向湛非鱼。 府试案首的湛非鱼是金林村甚至是整个上泗县的骄傲,这也是她悄然无息的回了村,若是大张旗鼓的,估计县里那些读书人还有乡绅富户都要登门拜访。 “太爷爷,我晚上才回去,下午有时间。”湛非鱼干脆的答应下来,她生于斯长于斯,但凡能帮到的地方,湛非鱼都会伸以援手。 “好,哈哈,村里要是再出一个读书人,我去了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老族长目光更加的慈爱。 湛非鱼长住在上泗县的别院,之后又去了府城,一直到她府试被取为案首,衙门都来村里报喜了,可这大半年的时间,湛非鱼都没有回村里。 村里也有些闲言碎语,老族长和村正都相信湛非鱼不是那种无情无义、数典忘祖的人,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这会看湛非鱼的态度,两人顿时高兴起来。 “三公子不如也给我们村的孩子上一课?”湛非鱼看向明三公子,却是真心实意的请求,“陶夫子估计不知道三公子你来了。” 以明三公子在南宣府的名号,但凡是个读书人对他都是推崇倍加。 何暖做的剁椒鱼头鲜美咸辣,齐桁被辣的嘴巴红通通的,脸颊上还沾着一点辣椒片。“那我呢?我也是府试第六名!” 齐桁不甘落后的举起胖爪子。 明三简直没眼看满嘴油光的齐桁,这小胖子也就比湛非鱼小一岁,以前还没感觉,现在这么一对比,明三嫌弃的直摇头,难怪大哥让自己带着小胖子丰州,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竟然也是个童生?老族长和村正震惊的对望一眼。 之前湛非鱼没细说,他们只当齐桁是明家小辈,跟着明三一起来的,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是个童生,金林村同岁的孩子估计才把《三字经》背熟了。 一看老族长和村正都意动了,明三抢先开口:“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坐下面一起听课!还是说你想让我大哥你老师知道你卖弄才学?” 明三笑的危险,论才学小胖子肯定强过村里这些启蒙没多久的孩子,可要讲课,小胖子估计还得再学十年。 “我听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齐桁想起第一次和湛非鱼文斗,输了面子不说,还被明夫子罚抄《论语》,手腕过度使用后那酸爽,齐桁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系。 …… 私塾建在村里的好处是中午孩子都可以回家吃饭,然后小憩半个时辰,到了未时再回私塾上课。 湛非鱼刚出现在私塾的院子外,正玩耍的一群孩子集体消声了,然后一个个兴奋又激动的喊了起来。 “小鱼,你回来了!”山娃子嗷嗷叫的冲过来,配上他晒的黝黑的肤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落后一步的二牛也咧嘴大笑着,“小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后山的桃子熟了,我们还等着你回来,可惜桃子都被麻雀给啄了。” 一旁山娃子哥俩好的搭着二牛的肩膀,对着湛非鱼傻乐,“不过这时候莲蓬可以吃了,等散学后我们带你去摘莲蓬,我娘终于让我划木盆了。” 其他孩子同样如此热情,一瞬间,齐桁都被挤到了角落里,十多个孩子围着湛非鱼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果真只有金林村孩子王才能有这待遇!离村数月,湛非鱼依旧是全村最靓的崽。 看着热情如火的小伙伴们,湛非鱼眯着眼笑容灿烂,“不是我不回来,实在是老师布置的功课多的写不完,每天要写一篇文章,要写两首诗,要练五张大字,还要诵读……” 山娃子等人呆呆的张大了嘴,一个个无比同情的看着湛非鱼,陶夫子每日也会布下功课,可只要他们不贪玩,基本上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小鱼,那你每天还有时间玩吗?”二牛抓了抓头,憨憨的笑了起来,“幸好我像我爹,脑子笨。” 这要是像小鱼这么聪明,那他不也得天天写这么多功课,别说玩了,二牛估计自己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山娃子认同的直点头,“幸好我们都笨!” “对,我爹昨天还骂我,说我不开窍。” “我哥还说我是猪脑子,一个字都写了二十遍了还能错。” “那算什么,我奶还说了我们老胡家从祖宗开始就没出个聪明人。” 站角落里的齐桁听的嘴角直抽,“小师叔,乡下的孩子都这样?” 齐桁在青涯书院,一群小同窗虽然以他马首是瞻,可私底下他们都较着劲,一个个都在刻苦读书,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笨。 可到了湛非鱼这里,得,一个个都开始比笨了,关键他们还一副我笨我骄傲的模样。 湛非鱼瞪圆了双眼,无比羡慕的看着显摆嘚瑟小伙伴们,“那你们每日散学后不就能痛痛快快的玩了?” 山娃子咧嘴笑了起来,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对啊,除了大壮磨蹭,我们在吃饭前都能写完一半的功课,吃过饭就能出去玩,睡觉之前肯定都能写完。” 毕竟写不完,陶夫子会打手心。 而且他们也怕自家放角落里的扫帚,都是用细竹子扎的,要揍娃的时候,爹娘直接折下一根竹丝,就能把他们屁股抽出一条条血痕子来,痛的你哭爹喊娘的又不会伤到筋骨。 “我都是吃饭前就写完所有功课。”二毛得意的挺直了腰杆子,别看他瘦瘦的,可功课却是一群熊孩子里最好的。 “我要是像小鱼这么聪明,我肯定也能在吃饭前写完功课!”山娃子一脸不服输的怼了二毛一句,。 二毛瞅着山娃子,嘿嘿一笑,“那就和小鱼一样有写不完的功课!” 此话一出,引得熊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才不要像小鱼这么聪明呢,那功课量都跟山一般。 “放心吧,笨没关系。”湛非鱼笑的就跟狡猾的狐狸,看着眉飞色舞的小伙伴们,“笨鸟先飞,一会见到陶夫子之后,我一定和陶夫子说一下,以后你们的功课至少要翻倍。” 愉悦的笑声戛然而止! 山娃子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这还是他们的好伙伴吗?为什么这么凶残、这么的可怕…… 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小伙伴的痛苦之上,湛非鱼化身狼外婆,把他们后路都堵死了,“不用担心笔墨不够用,我已经和老族长还有村正说好了,每个月会增加十两银子用来买纸笔。” 山娃子想哭了,第一次不愿意见到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小鱼一定是读书毒傻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嗯。”二牛苦着脸直点头,他也感觉小鱼变了,以前带着他们漫山遍野的撒欢,现在竟然比陶夫子还可怕。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湛非鱼拍了拍山娃子的肩膀,清脆的小嗓音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 “说得好。”院子里,陶夫子摸着白胡子笑的很满意,“小友所言甚是,读书没有捷径,唯有勤奋二字。” “陶夫子。”湛非鱼赶忙上前行礼,只不过陶夫子却避开了。 虽说陶夫子年过六旬,可他也只是童生名头,湛非鱼年幼却是府试案首,她知礼,可陶夫子却不能倚老卖老,否则他就不会用小友来称呼湛非鱼。 半晌后…… 山娃子等人看着相谈甚欢的湛非鱼和陶夫子,恨不能时间能倒转回去,他们要和小鱼割袍断义。 知道湛非鱼每日要完成的功课数量后,陶夫子认同的点点头,“看来老夫想错了,严师出高徒果真如此。” “玉不琢,不成器。之前我去青涯书院拜访,书院内启蒙的学生,每日功课也是繁多。”湛非鱼看向一旁的齐桁,“夫子,那是齐桁,明夫子的小弟子,正在青涯书院读书,此次府试第六名,详细的情况夫子可以问齐桁。” 若说湛非鱼是难得一见的小神童,那么看着比湛非鱼个头还要矮,却已经是童生的齐桁总不能也是神童?陶夫子看向一旁的山娃子等人,再次坚定了要当严师的决心。 等陶夫子和齐桁“相谈甚欢”后,山娃子等人拉着湛非鱼退到角落里,低声控诉,“小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二牛等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他们不想像小鱼这样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半晌后,讲堂里。 湛非鱼和齐桁坐在空桌上,陶夫子看着下面坐的端正笔直的小蒙童们,“把你们右手掌心朝上伸出来。” 此言一出,讲堂里十多个小蒙童都跟见了鬼一般,不是吧,夫子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抽他们手板心吗? 可即便害怕,一只只小手还是伸了出来。 陶夫子好似没看见小蒙童惊慌不安的面色,继续道:“看看你们的手,你们再看看小鱼和齐桁的手。” “这就是握笔握出来的茧子。”山娃子等人互相看了一下后终于发现了,可除了湛非鱼和齐桁的手上有磨出来的茧子外,他们手上是一个都没有。 “陶夫子手上的茧子更厚。”二牛说了一句,其他人都点点头,陶夫子头发胡子都白了,手上有茧子半点不奇怪。 或许是最直观的比较,让山娃子等人都知道了读书刻苦和不刻苦的区别,天赋也许各有不同,但手上的茧子却是水磨工夫才形成的。 …… 湛非鱼给山娃子他们讲的是《论语》,明三公子说的《千家诗》,就连齐桁最后也受陶夫子所托给山娃子他们讲了青涯书院的趣事。 “小姐,谢老爷他们已经到了,在老宅休息。”何暖快步走了过来,低声继续道:“徐大夫也来了,谢夫人陪着桃子也来了,湛大郎也从私塾回来了。” 回头看向正和陶夫子说话的明三,湛非鱼打了个手势和何暖往村正家走了去。 “小鱼来了。”院子里,正在忙活湛文诚媳妇赶忙迎了过来,笑容热情而感激,“是从私塾过来的?赶快进来,嫂子给你倒点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嫂子,不用忙,我也不是外人。”湛非鱼笑颜相对,看向堂屋方向,“太爷爷他们都来了。” “小鱼,快进来吧,外面太阳晒人。”老族长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屋内响起,随后又道:“文诚家的,你去跑一趟,让谢老爷他们过来吧。” 谢老爷子他们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但湛非鱼在私塾给山娃子他们讲课,谢老爷态度放的低,自然不会去打扰湛非鱼的正事,就在老宅暂时休息一下。 湛家老宅。 堂屋里,湛老头看着比往年更加苍老了,身体完全佝偻了,头发也是花白一片。 坐小凳子上择菜的湛老太依旧不能说话,整个人阴沉沉的,这枯瘦干瘪的脸庞估计都能吓哭小孩子。 “爹,你说小鱼那性子,她最护着大嫂,这要是闹起来。”湛老三狠狠的揉了一把脸,他是个爽快性子的,被这破事折腾的都要暴躁了。 湛老三在码头赚银子之后,马氏腰杆子更硬了,在老宅都快说一不二,此刻咋呼咋呼的嚷起来,“孩子都快三个月了,再说大哥也就小鱼一个女儿,现在生个儿子多好?” “你给我闭嘴吧!”湛老三火大的瞪着瞎嚷嚷的马氏,怒气冲冲道:“这事得看小鱼的,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惹火了小鱼,你就等着我回来种田,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去!” “我……”马氏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自家富裕是沾了湛非鱼的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当初因为读书的事闹的严重,湛非鱼连湛老大这个亲爹都不管了,自己也被过继出去了,马氏现在连三婶都算不上。 她敢和村里妇人显摆,还真不敢和湛非鱼开撕,毕竟湛老三这码头的活计靠的就是湛非鱼府试案首的面子。 抽了两口旱烟,湛老头闷声开口:“我问过你大哥了,他不要这个孩子,到时候看小鱼还有族里怎么说。” 湛老头肯定想让桃子给湛老大生个儿子,大房的香火就不会断,而且小鱼终究要出嫁,到时候老大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可现在他也管不到湛老大,闹的过了,村里和族里就会出面制止,对比湛老大每个月还给五百文的养老钱,湛老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而厢房里,谢老爷子和谢夫人也在说话。 “老爷,我虽有些妇人之仁,可也是为了乐心考虑,桃子是乐心的大丫鬟,她跟在桃子身边有八年了,日后乐心嫁到了湛家,有桃子帮忙照看着,我们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了。” 谢夫子是个容长脸的妇人,衣着华贵,头戴着一整套的鎏金头饰,端的是珠光宝气。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太迟了。”谢老爷子半眯着的双眼里精光闪烁的打量着谢夫人,声音显得冷漠,“你以为你聪明,可你那点手段我能看透,其他人也能看透。” 谢夫人笑容微微僵硬,老爷经营泰福酒楼多年,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晶晶,可金林村那些泥腿子大字不识两个,谢夫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至于湛非鱼,即便是个读书人,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谢夫人隐匿住眼底的不屑之色,论读书自己比不过湛非鱼,可论起后宅手段,哼,十个湛非鱼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听到院子里湛文诚媳妇的喊声,不单单湛老爷子一家子,谢老爷和谢夫人还有丫鬟桃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村正家而去。 堂屋里,湛非鱼坐在左下方的第一把椅子上,看着进屋的一行人,湛非鱼乌黑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一看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啊。 谢夫人本来就轻视湛非鱼,此刻更是如此,面上笑容却显得和善了几分,热络的笑起来,“这就是小鱼吧,果真是个齐整的好姑娘,比起那些千金小姐都长得好。” 湛非鱼没理会套近乎的谢夫人,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谢老爷,“多日不见,谢老爷安好?” “老朽还没有恭贺湛童生金榜题名。”谢老爷拉了一把面色不悦的谢夫人,赶忙上前和湛非鱼寒暄。 如果只是个童生,谢老爷倒不至于如此客气,可府试案首的童生,深得章知府看重,更别提她师从顾学士,湛非鱼现在的身份,谢老爷拍马都赶不上。 “谢老爷子不必客气,请坐。”湛非鱼招呼谢老爷子坐了下来,又看向湛老头几人,虽然过继了,倒也干脆利索的打招呼,“爷爷,三叔、三婶。” 至于湛老二,湛非鱼直接无视了。 湛大郎虽是堂哥,可说起来也只是同辈,他还是个白身,湛非鱼八月都要去参加院试了,湛非鱼这态度没什么不妥。 众人落座后,湛非鱼这才看向站在谢夫人身后的丫鬟桃子,五官中等,但肤色白,眼睛很大,落落大方的姿态,虽说是奴籍,可她毕竟是谢家千金的大丫鬟,若销了奴籍绝对能嫁的不错。 “徐大夫,麻烦你了。”湛非鱼和济世堂的徐大夫也算熟悉,以前见过几面,徐大夫的医术好,衙门偶尔也会让徐大夫去帮忙。 当日还是个农家小姑娘,如今却已经是府试案首了,真应了那一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徐大夫拱拱手,态度恭敬,“这是我分内之事。” 桃子面色羞愧难当,可徐大夫走过来了,她还是在伸出手腕任由徐大夫把脉。 来金林村之前,谢老爷也稍微透露了一点内情,徐大夫此刻也没多说只尽本分,“的确是喜脉,已经快三个月了。”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 老族长、村正还有几个族老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可这事他们也不好干涉。 谢夫人还有些不敢湛非鱼之前无视了自己,此刻不由笑着问道:“徐大夫,已经快三个月了,不知是男是女啊?” 听到这话,湛非鱼脸上笑容不变,“阿暖,把银子给这个丫鬟。” 所有人都诧异一愣,就看到何暖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个银锭子,每个十两。 “谢老爷子,这一百两是给这个丫鬟的补偿。”湛非鱼的确是今非昔比了,至少敢拿银子砸人了,“徐大夫,麻烦你开一副药,药材尽管用,能不伤身是最好。” 徐大夫一愣,在场的人此刻也看明白了,这一百两银子是湛非鱼给桃子的补偿,而徐大夫要开的就是落胎药。 谢老爷心里一沉,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之前谢夫人策划了这一切,谢老爷知道后桃子已经珠胎暗结,说什么都太迟了,谢老爷也存了一点妄想,若是这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湛非鱼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桃子是谢家的主家,即便她出嫁了,谢家也算是她的娘家。 这样一来,谢家和湛非鱼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了,谢老爷也不求湛非鱼日后帮什么忙,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以后谢家的生意就会蒸蒸日上,他的儿子也都会沾光。 “桃子肚子里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谢夫人真没想到湛非鱼这么狠,一见面就要让徐大夫开落胎药,这还是个九岁小姑娘吗?这心也太狠了。 湛非鱼莞尔一笑,声音却嘲讽,“徐大夫没开口,谢夫人都知道是男是女了?” 被讥讽的谢夫人尴尬的脸一红,正因为知道是男胎,她想湛老大肯定会留下这孩子,哪个男人舍得不要儿子,就算不是李氏生的,可对湛老大而言没什么区别,还能平白得到一个妙龄美妾。 “谢夫人,我是读书人,读书人爱惜羽毛,即便我已经过继,可那是我父亲,一个丫鬟,还是侄媳妇的丫鬟,这传出去,我湛非鱼还有名声吗?日后若是有人以此事来攻讦我,谢夫人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湛非鱼态度冷漠,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不说谢夫人,就连一开始有些犹豫的湛老头都是面色大变。 “小鱼,此事你别管,我是湛氏一族的族长,这个恶人我来当!”老族长知晓轻重后一锤定音给出了结果,绝对不能让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拖累小鱼。 “如此也好,桃子,这银子你收下,也是你应得的。”谢老爷立刻同意。 不怪湛非鱼心狠,这事若放到自家身上,谢老爷估计都能让桃子悄然无息的死去,人死了,就什么把柄都没有了。 谢夫人张了张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她终究是内宅妇人,比不得湛非鱼有决策权。 “不要,湛姑娘,我求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扑通一声,桃子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着头,泣不成声的哀求着,“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湛姑娘,我求你了,我立刻带着孩子离开上泗县,不,我会离开南宣府,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短短片刻的时间,抬起头的桃子泪流满面,白皙的额头已经磕破了,她双手捂住腹部,痛苦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老族长和村正、族老们虽然心里也过意不去,可他们还是狠下心来,这孩子留下后患无穷。 湛非鱼依旧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眼神冷漠。 桃子见状再次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安静的屋子里,额头重重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慌。 就在桃子额头流血,磕头磕的人都要昏厥过去了,老族长刚要开口,湛非鱼提前出声了,“阿暖。” 身为湛非鱼的丫鬟,何暖自然明白湛非鱼的意思,一个巧劲何暖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之后何暖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银锭子。 嗬!看着那银锭子被何暖直接捏的变形了,堂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何暖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练家子。 谢老爷和谢夫人也吓了一跳,谢家也与护卫,但那功夫也就打打地痞无赖,何暖这样的高手,谢家十个护卫估计也打不过。 “看到没有?你若收下银子喝了药,这事就翻篇了。”湛非鱼歪着头,眉眼里藏着笑意,好似在闲谈一般,而不是在说要杀掉一条小生命,“你若闹幺蛾子,我就让你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你一个丫鬟,相信谢老爷也不会报官吧?” 看着托盘里那被捏的变形的银锭子,没有人会怀疑湛非鱼这话的真实性。 “我……”桃子面色苍白,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再求饶。 湛老头低着头沉默着。 湛老三愣愣的看着湛非鱼,这还是那个甜甜的喊着自己三叔的小姑娘吗? 就在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孩子不能留下了,湛老二突然开口了,“这可是大哥的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在农家,谁家没个儿子都要被人嘲笑断子绝孙,湛老大是个土生土长的农家人,他难道不想要儿子吗? 以前没办法,可如今这个儿子是现成的,都快三个月了,难道湛老大真的舍得? 谢夫人赶忙接了一句,“是啊,不如问一声,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把桃子送回我姑奶奶家,那在北面接近蛮夷,桃子这辈子都不会回江南。” 谢夫人倒想说去母留子,可桃子还在这里,也不方便说,再者这话也显得她太过于狠毒,湛非鱼不要名声,可谢夫人要。 湛非鱼态度坚决,徐大夫已经下去熬药了。 湛老二低着头,面色阴沉沉的骇人,他真没想到湛非鱼会如此冷血无情,为了自己的名声就要去杀掉一个小生命,偏偏老族长他们都帮着湛非鱼。 熬药需要一段时间,湛老头年纪大了,多少有点不忍心,这会就起身到了院子里,湛老二和湛老三都跟着出来了。 “爹,大哥真不要这孩子?”马氏纯粹是闲着发慌,偷偷瞄了一眼堂屋,“小鱼这丫头的确心狠,怎么说那也是她弟弟啊。” “你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湛老三一声怒喝,狠狠瞪了一眼闹腾的马氏。 湛老头抽了两口旱烟,烟雾缭绕下,枯瘦黝黑的脸庞显得更加苍老了,“我问过你大哥了,他不要。” 湛老大想要儿子,但那也得是李氏生的,以前在老宅过的憋屈,如今他搬到木屋里独居,要不是出了这事,湛老大和李氏和平常夫妇也没什么不同。 因为湛非鱼这个有出息的女儿,村里人更是好话一箩筐的砸过来,湛老大真没想过再生一个儿子,他现在就想过清净的日子。 湛老二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即便恨不能杀了湛非鱼,但此时不由道:“爹,大哥现在不要,可等老了呢?小鱼肯定不会留在村里,以后大哥大嫂难道要孤零零的,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病了都没人能倒杯茶,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养儿防老的思想根深蒂固,湛老二不说,湛老头和湛老三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关键这事他们做不了主。 “二哥,谢老爷肯定会按照小鱼说的去做,那丫鬟是谢家的奴婢,生死都捏在谢老爷手里。”湛老三也懒得管了,没了这孩子也好,省的以后再闹出事来。 “我就是心疼大哥没个儿子。”湛老二笑的有点扭曲,抹了一把脸,试探道:“爹,我知道以前做了错事,我对不起大哥,要不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说这是我儿子,族谱里也记在我名下,至少给大哥留下根。” 湛老头差一点被旱烟给呛到,湛老三和马氏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湛老二,这还有人把绿帽子主动往自己头上戴? 可想到湛老二和小姚氏已经和离了,这孩子记在他名下倒也没大碍,至于大郎和三郎,读书其实就一般,真影响不到他们什么。 片刻后,被喊出来的村正一言难尽的看着湛老二,“这孩子记在你名下?” “是,以后孩子大了,大哥大嫂老了,即便是侄子也可以去照顾大伯,外人也不能说什么。”湛老二点点头,一副想要赎罪的老实模样。 “不行,这样也是个麻烦。”村正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赞同,他不放心湛老二,现在说的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用这个孩子去要挟小鱼。 “村正,我虽是一个妇人,见识短,可我感觉此法可行。”谢夫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笑着继续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要我们守口如瓶,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再者一开始我们可以写个凭证,如此一来日后也不会影响到小鱼。” 白纸黑字写清楚了,这孩子就是湛老二的,是湛老大的侄子,以后即便有人拿这个说事,也没有证据。 “我愿意,村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孩子是无辜的。”桃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会跪在院子里哀求的看向村正,“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服药自尽,绝不会影响到湛童生的名声,我只求孩子能好好活着。” 谢老爷之所以把小女儿嫁给湛大郎,不就是为了巴结湛非鱼,所以谢家绝对不会乱说,村正和老族长他们更是如此,那这孩子留下来还真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村正看着哭的悲恸的桃子,终究还是心软了,“我进去问问。” 可是片刻后,等到的却是一碗温热的中药,湛非鱼不松口,村正和老族长他们即便不忍心,却也会维护湛非鱼。 堂屋里,湛非鱼听到厢房里传来的凄厉的哭喊声,神色冰冷,“阿暖,我是不是心狠的不像是个孩子。” 给湛非鱼倒了杯水递过来,何暖开口:“他们这一次算计失败了,但难保还有下一次,小姐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村里,真要怨恨,那也是他爹娘的错。” 这孩子一旦让桃子生下来那就是后患无穷,不管是记在湛老二名下,还是被谢家养着,或者被桃子带走,终究是个麻烦,他是湛老二的孩子,可当日桃子是从湛老大屋子里跑出去的,一旦被敌人利用,这事没法子说清楚。 徐大夫的药很好,半个时辰后,一切都结束了,谢老爷面色如常,谢夫人神色有点冷,她只想着拉近两家的关系,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却如此冷血无情。 “你……”桃子头发都被汗湿了,面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被谢夫人身旁的嬷嬷搀扶着,否则人都虚弱的站不住。 “下一次再算计不该算计的人,后果自负。”湛非鱼此话一出,谢夫人的脸色也苍白了。 谢老爷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接道:“是我谢家管教不利,不过湛童生请放心,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想到宝丰布庄曾掌柜,想到仝同知的下场,谢老爷突然庆幸此事并不是自己主谋策划的,否则泰福酒楼估计也不存在了。 谢家的人上了马车离开后,湛非鱼看向老族长和村正几人,“太爷爷,院试在即,我晚上就要回上泗县,就不来和太爷爷你们告辞了。” “读书最重要,你放心吧,村里有我这把老骨头在,不会出事的。”老族长点点头,这事也是因为牵扯到湛老大,否则他也不会让湛非鱼来处理,小鱼心狠一点也好,以后在外面就不会被人欺负。 湛非鱼笑了起来,“我之前让阿暖把季大夫请过来了,我爹娘身体一直不好,季大夫过来复诊。” 这事老族长他们都知道,其实农家的人常年干的是体力活,身子骨有点毛病太正常不过,李氏和湛老大之前一直在喝药,只不过那时调理身体的药,据说里面连参片都用了,也是湛非鱼现在不差银子,否则寻常农家哪喝得起。 “其实我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日后我离家了,我爹娘也不至于太寂寞。”湛非鱼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她要的是李氏生的弟弟妹妹,桃子肚子里那孩子如果生下来了,说不定就是个祸家之源。 “可季大夫之前说我爹娘误食了什么毒物,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孩子,再过半年等解了毒身体调理好了,也许就有喜讯了。”湛非鱼说完之后,带着何暖就先走了。 堂屋里,老族长和村正、族老们都愣住了,湛老头几人也傻眼了,一屋子人都没听明白湛非鱼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久后,马氏突然嗷了一嗓子,“大哥大嫂不能生?那孩子是谁的?” 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把屋子里都炸的晕头转向的,湛老大不能生,那桃子肚子里的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191章 财大气粗 ,我去古代考科举 堂屋里诡异般的安静蔓延开来。 “难道是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嫁祸给我大哥?”湛老三在码头当个小管事,他又喜欢交朋结友,三杯酒下肚,那些狐朋狗友嘴花花的什么话都敢说,这种事湛老三还真听那些跑船的说起过。 湛老头手里的旱烟啪一声掉地上了。 之前桃子喝了落胎药,知道湛老大的儿子没有了,湛老头心里不得劲,这会愣愣的道:“不是老大的孩子?” “小鱼既然说了,那肯定已经查清楚了!”老族长气的一拍桌子,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老三家的,这事你不用瞒着,村里人如果问你就照实说,想要我们湛家当冤大头,没了泰福酒楼,我们还有作坊呢,饿不死!” 马氏看着气的快厥过去的老族长,赶忙点头应下,她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而且这事也太膈应人了。 被委以重任的马氏压着兴奋和激动,“老族长你放心,那不要脸的女人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还敢嫁祸大哥,我呸,她要是敢再来我们村,我一口唾沫淹不死她!我现在就出去说!” 堂屋里,唯独湛老二脸色阴沉沉的扭曲着,只不过老族长和村正都没在意,只当湛老二也是被气到了,谁能想到一个丫鬟竟然还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而另一边,谢家的两辆马车慢悠悠的往村口走。 谢夫人脸色比来的时候更难看,越想越是不甘,“老爷,湛非鱼是不是太狠心了,怎么说那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憩的谢老爷突然睁开眼,冰冷的目光看向忿忿不甘的谢夫人,“你以为能拜师顾学士的小姑娘好糊弄?那可是内阁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顾学士没成亲就收了湛非鱼一个弟子,你以为她是农家小姑娘,我告诉你,湛非鱼及笄后,嫁给皇子那都是下嫁!” 与其说被骂的狗血喷头,不如说谢夫人是震住了,泰福酒楼谢家不缺银子,可终究只是商贾,平常为了生意顺畅,连衙门的捕快都要客客气气的,逢年过节还得打点一二。 乍一听湛非鱼能嫁给皇子,关键还是下嫁,谢夫人愣愣的张大嘴,许久之后才道:“她身份有这么尊贵?”可惜自己儿子早就成亲了,否则的话…… 终究是结发夫妻,谢夫人算计湛非鱼也是为了攀个亲,日后儿子可以沾点光,谢老爷子叹息一声道:“你忘记顾学士来上泗县那一次,整个南宣府还有邻近州府的读书人都一窝蜂的来了,若是身份不贵重,章知府会取一个小姑娘当府试案首?” 四品知府大人,那是谢家捧着银子都巴结不到的大官,谢夫人总算明白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安道:“湛非鱼会不会记恨我们?” “那倒不至于,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却重情重义、恩怨分明,大郎是我们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我们不做多余的事,有这层关系就足够了。”谢老爷也曾想靠着湛非鱼把谢家的生意做到府城甚至其他州府,可此刻这野心却灰飞烟灭了。 “吁!”突然,车夫缓缓勒停了马车,“老爷,后面有人追过来了,好像是湛姑娘的马车夫。” 谢夫人面色再次变的苍白,不安的攥紧了手,“老爷?” “放心。”拍了拍谢夫人的胳膊,谢老爷掀开马车帘子看了过去。 即便是一个车夫,谢老爷子还是下了马车,有何暖之前露的拿一手,谢老爷子真不敢小觑湛非鱼身边的下人,那可都是高手。 何生脚步极快,明明落后马车一大截的距离,可谢老爷子刚下马车,何生已经到了他面前。 马车夫用力的眨了眨眼,青天白日的,他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何生应该是个练家子,用的是内家功夫所以速度才这么快。 “谢老爷。”何生乍一看就是个普通后生,对着谢老爷抱拳后继续道:“小姐让我告知谢老爷一声,我家老爷身体有碍,季大夫一直在给我家老爷调理,告辞。” 马车里,谢夫人透过帘子看着离开的何生,这才诧异的问道:“老爷,湛非鱼这是要封口吗?” 刚刚这话不就是警告他们桃子肚子里的孩子和湛老大无关?左右已经喝了落胎药了,谢夫人也不想折腾了,“回去之后我就让人牙子把桃子远远的发卖了。” 湛非鱼是个聪明人,谢老爷子也是精明的,即便何生不跑这一趟,谢老爷子也会下封口令,左右谢家知道这事的除了他们夫妇,也就谢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不会让消息传出去拖累了湛非鱼的名声。 重新上了马车,谢老爷子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等回到谢家之后,谢老爷子余光扫过被老嬷嬷搀扶下马车的桃子,脑海里亮光一闪而过。 “等等!”谢老爷子突然开口,总是笑呵呵的脸上此刻却是阴云密布,把一旁谢夫人都吓了一跳。 半晌后,老嬷嬷守在花厅外,谢老爷看着面色苍白,虚弱的随时都能厥过去的桃子,冷笑道:“老夫终日打雁今儿却被雁啄了眼!” “老爷?”坐一旁的谢夫人听的一头雾水。 啪一声,谢老爷直接把茶杯砸到了桃子的脚下,怒声喝问,“你还不从实招来?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嫁祸给湛老大,想让湛家给你养儿子,你真是胆大包天那!” 桃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抖的跟筛子一般。 看到这里谢夫人震惊的瞪大眼,一手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道:“那孩子不是湛老大的?我说湛非鱼一个小姑娘怎么如此心狠,敢情那根本不是她弟弟!”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一次桃子是真的怕了,砰砰的磕着头,也不敢隐瞒分毫,“孩子是湛二老爷的,奴婢不是自愿的,都是他强迫了奴婢,老爷夫人饶命那……” 湛老二?谢老爷都气笑了,“难怪你们敢玩李代桃僵这一出,这孩子以后生出来长相必定肖似湛家人,你们也不用担心被拆穿。” 若真是其他男人的野种,到时候长相完全不同,难免有人会怀疑,可是湛老二的孩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即便谢老爷不开口,谢夫人也知道桃子不能留了。 …… 等湛非鱼从金林村离开回到别院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何生刚收到了谢家那边的消息,“谢老爷把人毒哑了,然后卖到了矿上去了,还特意交待了人牙子,估计人是活不了了。” 矿山那地方干的都是苦力活,一把男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更别提桃子一个弱女子,而且谢老爷又使了银子,人牙子路上稍微一折腾,到时候一场重病下来,估计在路上就撑不住了,即便侥幸活下来到了矿山也是难逃一死。 “派人继续盯着,确保万无一失。”月色下,湛非鱼面色沉静,她并不担心谢老爷,她防备的是陈家,如果桃子被陈家人带走,说不定就是个隐患。 何生退下后,湛非鱼推开书房的门,毫不意外看到震惊的齐桁,明三公子倒是面色如常,这种事大家族里很常见,明家也许不会有,但明三必定知晓。 “小鱼,你?”齐桁小胖子张了张嘴,突然感觉眼前的湛非鱼如此的陌生,明明之前他们还在私塾给金林村的孩子讲课,可一转眼,小鱼手上就沾了两条人命。 湛非鱼也没隐瞒,大致把事情说了一下。 下午时有马氏在村里那一咋呼,几乎全村都知道了这事,齐桁也是年纪小,那些妇人避开他,所以他也听的不清不楚的,这会算是知道了始末。 许久后,齐桁突然抬起头,看着湛非鱼一字一字问道:“那个丫鬟会死?” 即便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童生,可齐桁也知道被卖到矿上会死人的,如果今天做主的是个大人,齐桁不会如此难受。 可看着比自己高那么一丢丢的湛非鱼,满腔热血和正气的齐桁无法接受,即便是奴籍,那也是一条人命,小鱼这样做分明是在草菅人命,难道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行了,那丫鬟害人在前,这也是罪有应得!”明三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湛非鱼,这丫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否则何必在书房门口说这事。 “可?”齐桁还想开口。 明三眼神严厉的看了过来,齐桁沉默的低下头,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湛非鱼这个小同年。 入夜,湛非鱼依旧在寒窗苦读。 而之前和她一去读书的齐桁却选择在自己卧房里看书,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齐桁面前的书却连一页都没翻。 《与人达巷》看到这题目,饶是明三才华横溢,也着实愣了一下,“这是顾学士给你布置的功课?” 估计是被顾学士给虐习惯了,再偏再难的题目,湛非鱼都是面色如常,“前面两字出自《论语》,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达巷二字取自: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老师一定是心血来潮,所以才出了这个截搭题。”湛非鱼提笔在纸上誊写了题目,尔后开始破题。 明三看着开始破题的湛非鱼,“仁未易明,而巷以达称者可记矣。” 一看破题两句,明三凝眉思索起来,即便是自己拿到这么偏这么怪的题目,短时间之内也无法破题,更别说破题如此精妙。 明三失神的同时,湛非鱼已经写下了承题句:夫仁非利与命比,而子亦罕言之,殆以其不易达乎彼达巷者又何以称焉。 明亮的烛火下,湛非鱼文思如泉涌,明三悄然无息的退出了书房,关门的一瞬间,看着坐着双脚刚刚才能落地的小姑娘,明三第一次意识到“后生可畏”这四个字的重量。 前院,刚从厨房出来的何暖,看到仰着头发呆的明三,诧异了一下,“明公子。” 猛地回过神来,明三点点头,可又忍不住的问道:“小鱼一直这般自律?” “是,顾大人功课布置的多,小姐每日都是如此,从不曾懈怠。”何暖早已经习惯了,即便没有人监督,小姐也会如此。 那详细的读书时间表,精确到吃饭的时间都做了规定,何暖没见过比湛非鱼更加自律更加刻苦的读书人。 沉默半晌后,若有所悟的明三忽然道:“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何暖不解的看着踏着夜色往客房而去的明三,月光皎洁,明三公子一身白色广袖长袍,风乍起,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卧房里,正发呆的齐桁被人抽走了手里的书,吓的一抖,抬头一看,“小师叔?” 明三斜靠在桌边,晃了晃手中的书,“府试案首正在勤学苦读,你这个第六名却在发呆,小胖子,你这是打算院试的时候名落孙山?给你老师丢脸?” “老师说读书需静心!我心不静,所以读不下去。”齐桁垮着脸,一想到一条人命,不对,还有那没出生的孩子,一共两条人命断送在湛非鱼手里,齐桁实在没办法静心读书。 还是因为这事,明三了然于心,笑的很是危险,“小胖子,那这事如果发生在你家?你会让你父亲纳妾,七个月之后多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齐桁一下子卡壳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明三冷声继续道:“有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母亲,说不定过几年你就无声无息的没了,然后你父亲就剩下一个宝贝小儿子,而那丫鬟母凭子贵,说不定再过几年你母亲也会被她谋害了,最后,等那孩子长大成人,接手了你齐家的产业,到时候你父亲……” “小师叔!”齐桁猛地出声打断了明三公子的话,胖脸憋的通红,小师叔再说下去,他一家三口只能去阴曹地府团聚了。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反问了一句,明三手中的书敲在齐桁的额头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齐桁,你以后科举出仕,朝堂变化诡谲,阴谋陷阱防不胜防,一招走错满盘皆输!你的心软可能会连累你父母、你妻儿,甚至是你的挚友,你的师长和同窗。” 即便知道这个道理,但接受却是另一回事,齐桁低着头沉默。 “小鱼那丫头说得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明三和湛非鱼接触的多了,他就越来越明白当年顾学士为什么拒收自己为徒,到了朝堂之上,哪个官员读书时不是才华横溢? “那丫鬟不死,一旦被陈家人知晓,日后被祸害的必定是小鱼,小胖子,你是选择斩草除根还是选择后患无穷?”明三这话问出来后,齐桁没好气的一瞪眼。 一把抢过自己的书,齐桁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小师叔,我又不傻!我要读书了,小师叔你不要吵我。” “得,你不傻,来,我考考你。”明三来劲了,拿过笔,龙凤凤舞的四个大字出现在纸上,“以此为题,半个时辰做一篇文章出来,我给你批改。” 《与人达巷》?好不容易认出这草书来,齐桁歪着头打量着不怀好意的明三,他怀疑小师叔随便诌个题目来糊弄自己。 “好好想,顾学士出的题,得,我明日和小鱼说,这一次你跟着我们一起去丰州!”明三一声长叹,这就是不同那,这么怪的题目,湛非鱼破题竟然还能那么惊艳,而面前这个小胖子却认为自己在糊弄他。 …… 第二日。 马车声缓缓响起,湛非鱼打着哈欠,乌黑的双眼里渗透出生理泪水,“齐桁,马车颠簸,你担心眼睛看坏了。” “我不!”齐桁小胖子难得孩子气,绷着脸,双眼依旧盯着书。 身为罪魁祸首的明三乐悠悠的端着茶杯喝茶,深藏功与名!昨夜用《与人达巷》这题目把齐桁折腾到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堪堪写出了一篇词不达意的文章。 一大早,明三就把湛非鱼的文章拿过来了,齐桁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自闭了,同一个题目,自己的文章堪堪通顺,而小鱼的文章却是甲等佳作。 唯恐齐桁的打击还不够大,明三冷血无情的又扎了他一刀,“虽说府试你们一个是案首,一个是第六名,可依我推断到了院试,小鱼可能还是案首,小胖子你院试能通过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乡试,你是别指望了,而乡试三年一考,三年又三年,后面还有会试、殿试,小胖子,我估计你四十岁一定能考上进士,小鱼也就比你早个二十年。” 只要一想到二十年的差距,齐桁从上了马车就开始看书,力求缩短自己和湛非鱼之间的差距,他一定要和小鱼当同年,从院试到乡试、会试、殿试都是同年! 湛非鱼鄙视的看着欺负孩子的明三,这还是他小师侄呢,一把年纪三公子也好意思。 “玉不琢,不成器。这话还是小鱼你之前说的。”明三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至于苦大仇深的小胖子,多鞭笞鞭笞就成才了。 …… 丰州府和南宣府中间隔着一个平州府,即便是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也需要两日的时间,坐马车至少要五日,好在一路上都有驿站,不赶时间的话并不会太辛苦。 中午时分,三辆马车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小姐,我去打水。”何生说了一声和护卫去溪边取水。 何暖已经忙碌起来,把毯子铺在了草地上,湛非鱼几人可以席地而坐,然后把食物一样一样的从马车里拿了出来。 明三则帮忙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灶台,何暖把小铁锅往上面一放,等点燃柴火就可以烧点热水,然后煮面条。 “你确定我老师的名头够用?”湛非鱼看向忙活的明三,这一次去丰州一则是丰州被誉为匠人之乡,是能工巧匠的聚集之地,开技艺书院需要从丰州聘请一些匠人当老师。 二则是因为隐世大儒卫老先生,卫大儒被称为江南藏书第一人,足可以知道卫家的藏书数量之多,明三想去卫大儒那里借一些杂书,类似《天工开物》《齐民要术》这一类型,寻常书肆很少有,估计除了皇宫也就卫大儒那里能找到。 明三拨弄着正燃烧的干柴,“我父亲和卫老先生曾见过数面,老先生此人性情孤僻,嗜书如命,别说外借,即便是看一眼都不可能,顾学士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如果顾学士的名头都不够用,只怕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卫大儒一生坎坷,人生四悲他经历了一遍,幼年丧父,青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之后他倾尽卫家之财,修建了一座藏书楼,这些年自我封闭,唯独看书读书才能忘记亲人离世的痛苦。 “卫家族人呢?”湛非鱼疑惑的问道。 即便再有才学,可湛非鱼毕竟年纪小,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南宣府,对外面的风土人情不了解也正常。 明三看了一眼手不释卷的齐桁小胖子,这才低声给湛非鱼说起来,“之前你去淮县,寇氏族人如果说贪婪自私,那么卫家人则十倍之,卫大儒早年一心只读圣贤书,直到妻子过世,他才意识到卫家人的冷血狠毒。” 卫父擅长经商,早年被分家出来后,凭着分家的产业慢慢聚拢财富,卫大儒出生后,卫父的产业早已经超过整个卫家,而卫大儒有读书天赋,卫父更是不惜重金延请名师给卫大儒启蒙。 卫父所在的三房越来越富裕,卫家人又后悔又嫉妒,竟然狼心狗肺的勾结了水匪,最后卫父葬身江底,尸骨无存。 卫夫人性子柔软,卫大儒还是个只会读书的小蒙童,卫家人就打着照顾孤儿寡母的名头接管了三房的产业。 “可惜卫家人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卫父早就防备了卫家人,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卫大儒名下,房契地契和钱庄存的银两用的也都是卫大儒的名字,而且他还留下了四个忠心耿耿的大掌柜,卫家人只能蹭着吃肉喝汤,想要独霸产业是绝不可能。” 明三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因为当年卫家的事闹的太大,惊动了禁龙卫,整个大庆朝都知晓。 卫家人用了十年时间,买通了其中两个大掌柜,而十年的时间卫大儒要参加乡试了,卫家人很清楚,一旦卫大儒中举,他们所有的筹谋都将落空。 十八岁的举人老爷在丰州绝对是凤毛麟角,而卫大儒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到时候有了岳家的帮衬,卫家人想要霸占卫大儒名下的产业就难上加难。 听到这里,湛非鱼眉头一皱,“他们害死了卫大儒的母亲,卫大儒需要守孝三年。” “是。”对于对湛非鱼的聪慧,明三一点不奇怪,“卫大儒母亲去庙里给卫大儒祈福,可在山道上惊了马,马车直接翻滚到山下。” 三年之后,无父无母却家财万贯的卫大儒依旧是不少人家择婿的对象,也有人认为卫大儒命硬,可疼爱女儿的人家却认为这般正好,女儿嫁出去就能当家做主,没有婆婆在上面压着,这日子必定清净又舒坦。 更别说卫大儒才名远播,即便守孝三年耽搁了,可如今成亲和科举两不误,刚好双喜临门。 “卫大儒的妻子是不是卫家人安排好的?”湛非鱼转念一想就猜到了。 明三敬佩不已的看着湛非鱼,“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你真该去刑部!” 上辈子看了无数的宅斗小说和电视剧的湛非鱼尴尬的笑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的吗?卫大儒的婚事只能是卫家长辈做主,与其让卫大儒找一个强有力的岳家,不如牢牢把控卫大儒的亲事。” 之后的事明三不说,湛非鱼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的,卫大儒和妻子相敬如冰,先生下了一个女儿,几年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也许卫夫人一开始别有目的,但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为母则刚!再者卫大儒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一起生活了十年,卫夫人自然不忍害了卫大儒。 可惜卫夫人小看了卫家的阴险和歹毒,他们谋划了将近二十年,又怎么会让卫夫人坏了他们的好事,卫夫人的死是注定的,好在这一次卫夫人死前曾说了一些话,卫大儒虽没有证据,但也决心和卫家人分开。 已经是举人身份,卫大儒有地位又有钱财,再说二十多年前都已经分家了,这一次分开虽然损失了一些钱财和产业,但卫大儒并不在意,他本就不是在乎钱财之人。 可卫家人不甘心那,二十年的时间他们差不多从卫大儒这里弄走了一半的产业,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偏偏卫大儒生活简单,除了教养一双儿女就是读书,看似枯燥乏味的日子,却让卫家没办法算计卫家。 最后疯狂的卫家人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卫大儒一家三口,如此一来,剩下的一半产业自然要归卫家人所有。 可惜这一把火烧死了卫大儒的一双儿女,半夜风向突然变了,旁边两幢卫家的院子都被烧着了,风刮得大,火烧的更旺。 “那一场大火,一共烧死了二十八人,除了卫大儒的一双儿女,卫家大房和二房死了十人,还有十六个下人,此案惊动了禁龙卫。”明三如今说起来当年卫家的惨案,依旧感觉卫家人狼心狗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禁龙卫一介入调查,连二十多年前卫父被水匪伤害的案子都查清楚了,卫家在大火里死的都是妇孺和孩子,逃出来的男人最后都被秋后问斩了。 明三一声长叹,“卫大儒本可以从火灾里逃出来,可他的一个挚友,一个弟子却和卫家人勾结在一起,两人把卫大儒打晕后反锁在屋子里,当时同样被封锁在屋内的两个孩子在哭喊着。” 卫大儒没晕过去多长时间就被火给灼烧醒了,听到一双女儿痛苦又惊恐的惨叫声,外人都可以想象卫大儒当时的心情该多么痛苦,可偏偏他出不去。 直到最后,孩子的哭声没有了,卫大儒以为自己也会死,却被忠仆给救了出来,只不过他的脸被烧毁了,一双腿也被倒塌的房梁给压断了。 “小师叔。”齐桁手中的书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听的入神都忘记看书了,此刻愣愣的看着明三,“卫大儒的家人竟然这么狠毒?他们不是家人吗?” 湛非鱼之前对谢家丫鬟桃子的做法已经让齐桁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他只能通过读书来暂时忘记这事,可此刻,齐桁看着湛非鱼,忽然感觉她的做法似乎没那么难理解了。 “人之初、性本善。可人就好比一块白布放进了染缸里,能染上什么颜色就不知道了,有些人的心就是黑的。”明三安抚的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卫家事把小胖子给吓到了。 有了卫大儒的事在前面,齐桁抛开了别扭,又开始和湛非鱼说起话来,当然,更多的是在讨论学问。 明三坐在草地上,背靠着大树,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的湛非鱼和齐桁,这才对嘛,不枉自己特意把卫大儒的事拿出来说。 …… 五日的时间本该就能到丰州,可明三交友广泛,一路上带着湛非鱼和齐桁见了几个好友,这一折腾直到六月初二,一行人才抵达了丰州。 “我家在南湖巷子有一个二进的院子,这是我爹早年的时候从一个富商手里买下来的。”齐桁在前面领路,小身板挺的笔直。 丰州的南湖巷可是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一般人有银子也买不到房子,这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齐桁父亲也经商,可齐家的根就在丰州,也算是一方豪族,因为这个关系,倒没人敢逼迫齐父卖房子,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齐家旁支那也是齐家人。 一手摇着折扇,即便车马劳顿,广袖长袍的明三公子依旧是潇洒俊逸的风流名士,湛非鱼则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毕竟马车颠簸的,她这小身子骨受不住。 齐家的院子在南湖巷的最尾端,巷子尽头种了一棵银杏树,齐桁直接上前叫门了。 “谁啊,拍什么拍!吵人清净!”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不干不净的又骂了两句,却依旧没打开门。 齐桁表情一僵,又抬手叩了叩门环,“快开门!” “耳朵聋了吗?喊什么?”嘎吱一声,大门是打开了,可迎面却是一盆脏水破了过来。 齐桁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泼的一头一脸的。 而正在和明三一起打量南湖巷的湛非鱼也傻眼了,至于何生几人,虽然都是练家子,可此刻都站在马车边,再者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泼水啊。 “你个小胖子,叫什么叫,你家爹娘死了就滚去乱葬岗,别在老子门口哭丧!”站在门口的青衣小厮厉声咒骂着,高高昂着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宅子的主人。 齐桁一抹脸上的水,气的声音都发抖了,“你看看我是谁!” 虽说这宅子在丰州,可每年年底齐父都会带着一家子老小回主家拜年,有时候留宿在主家,可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这里,齐桁去年因为要准备府试,所以并没有回来,但守门的小厮即便不认识齐桁是小主人,却也不至于态度如此恶劣。 说是小厮可看着也就十八九岁,虽然是三角眼,还有点塌鼻子,可肤色却挺白,青色的长袍只是棉布的,但一看面料却是全新的,更别提小厮腰间还坠了个玉佩,看成色也得三五十两银子。 “你谁啊?”小厮抬着头,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齐桁。 因为淋了水,齐桁身上青色的袍子这会湿漉漉的变成了咸菜色,再加上他车马劳顿,脸色也不好看,头发也湿漉漉的,小厮虽然看出齐桁这行头不像是普通人,可也没把他放眼里。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宅子的主人姓齐。”明三折扇一收,俊脸冷了下来,他的小师侄他可以欺负,一个小人也敢狗眼看人低的出言不逊。 小厮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脖子一昂,趾高气昂的骂道:“我呸,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这宅子姓齐,那你喊一声,看它应不应你?” 明三和齐桁都是一愣,原以为是个恶仆,可他们都表明身份了,对方还故意装疯卖傻,这明显就有问题。 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同情的看着气的涨红了脸的齐桁,本来他还嘚瑟自家在南湖巷有座宅子,谁知道却被拦在门外了。 齐桁一听湛非鱼的小声,脸更红的要滴血了,刚要上前争辩,湛非鱼却脆声道:“阿生,你去衙门跑一趟,一个卖身为奴的下人竟然敢攻击读书人,难道在丰州,读书人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奴籍?” “什么读书人?”小厮面色一变,他再跋扈却也是怕见官的,尤其是湛非鱼一口一个读书人。 明三莞尔一笑,“在下不才只是个秀才,而被你泼水的正是个小童生,八月要参加院试。” 小厮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秀才也好,小童生也罢,那都是读书人,绝对不是他能得罪起的,去了衙门,官爷审案之前只会先给他来一顿杀威棒。 “三公子,你若是考个举人,也不至于用秀才名头来吓人。。”湛非鱼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 当年狂傲不羁直接放弃科举的明三尴尬的无地自容,往事不堪回首。 齐桁认同的直点头,小师叔如果是举人,那自然就不同了。 “什么人敢来我齐家门口撒野!”门内一道怒喝声响起,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随即行礼道:“原来是少爷,阿江,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少爷拦在门外!” “鲍管家,我不知道是少爷,我以为还是和几日前来捣乱的那波人。”小厮阿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齐桁磕头求饶,“少爷你饶了小的的,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少爷你来了。” 鲍管家是个清瘦身材,穿着深蓝色长衫,笑起来透着一股子精明,“少爷,阿江是半年前才来府上的,他不认识少爷,还请少人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敢泼你家少爷一身水,还敢求饶?”湛非鱼俏脸一沉,看着低着头还在求饶的阿江,“跪足两个时辰再起来。” “什么?”阿江猛地抬起头,震惊之后是愤怒,两个时辰跪下来,那他的膝盖还能用吗? 湛非鱼眉梢一挑笑了起来,“还是说你想去衙门走一趟?” 根本不理会满脸怨恨的阿江,湛非鱼倒像是主人一般,直接往宅子走了进去,“鲍管家是吧?立刻准备三间房间出来,然后准备热水我们要洗漱,再备上一桌饭菜,阿暖,我的口味你知道,行李一会再收拾,你去厨房盯着,这一路劳顿的厉害,看看库房里有没有药材,顺便炖个药膳我们下午喝。” 鲍管家都傻眼了,湛非鱼年纪小,白嫩嫩的,看着比湿漉漉的齐桁更像主人家,可说到底她还是客人,哪有上门做客是这般的。 明三脸上压着笑,和齐桁跟着进了院子。 而院子里已经有五六个丫鬟在,只是鲍管家没开口,几个丫鬟行礼了,却没人上前帮忙领路,也没有人去帮着提行李。 “齐桁,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可都在你手里,你知道我最挑剔,这要是谁伺候的不好,你别怪我把人发卖到矿山去。”湛非鱼一记冷眼扫了过来,看着鲍管家笑的如同大野狼一般,“不知鲍管家可是奴籍?” 这是连自己都要发卖?饶是鲍管家精明,这会也被湛非鱼给气的面色发青,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回姑娘的话,小的是从主家过来的。” “这么说还是奴籍?”湛非鱼笑着点点头,“是奴籍就好,想必齐老爷子也不会因为一个下人和贵客动怒,阿生,一会你拿五百两银票给齐桁,发卖了齐家的仆人总不能让齐桁没下人可用。” “是,小姐。”湛非鱼一开口,何生却已经从身上拿出一张银票来,正是五百两。 手里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齐桁愣了一下,小鱼这财大气粗的模样都不像是读书人了。 不管是鲍管家还是院子里的丫鬟,这一下湛非鱼都不需要开口了,一个眼神看过来,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小姐这边请,整理房间需要一段时间,小姐可以在前院的花厅小憩一下。” “这位小哥跟我过来,我带你去后院安置马车。” “姐姐安好,厨房在左边,我带你过去。” 片刻后,花厅里茶香味肆意,鲍管家指挥下人收拾房间去了,但花厅外还站着两个丫鬟,只要湛非鱼一开口,自然会把她伺候的周周道道的,至于齐桁,这谁啊?不认识。 第192章 奴大欺主 ,我去古代考科举 等三间房都收拾出来了,湛非鱼几人沐浴后也吃了饭各自回房休息了,鲍管家这才来了齐桁居住的主院。 “少爷,阿江还在门口跪在,他身体弱,有些受不住了。”鲍管家满脸担忧之色,见齐桁眉头一皱赶忙继续道:“少爷您是读书人,这若是落了个暴虐的名头于少爷名声有碍,到时老爷追究起来,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齐桁也知道湛非鱼之前是给了自己出气,毕竟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还是在自家院子口,齐桁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可这会都半个多时辰了,齐桁没被罚跪过,可他听小同窗们说起过,跪的时间久了,膝盖里就跟有千万根针在扎刺一般,两个膝盖乌黑发青,没七八天都好不了。 鲍管家精瘦的脸上有恼火一闪而过,可神色却更为担忧,“湛姑娘脾气大,可她不需要读书科举,影响不到什么。” “少爷,这里是南湖巷子,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阿江跪在大门外,不单单对少爷您的名声有碍,甚至会连累老爷,到时候主家那边追问起来,不可能对湛姑娘一个客人如何,一定会迁怒到少爷你头上。” 府试第六名的齐桁扎心了,却也明白过来,湛非鱼既然罚跪,而且还在大门口,那肯定是有她的用意,毕竟她还是府试案首,比自己更注重名声。 “你不用说了,既然小鱼开口了,那必定要跪满两个时辰,朝令夕改像什么样,你下去吧。”齐桁挥手让鲍管家退下,可终究有点不忍,“等时间到了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鲍管家再恼火也只能憋着,眼神阴冷的骇人,可想到了什么,只能转身退了出去。 明三身为齐桁的小师叔,是长辈,他的房间还是主院的正房,这会站在窗口看着离开的鲍管家,不由喊道:“小胖子。” 听到声音的齐桁赶忙过来了,看着半倚在美人榻上摇着折扇的明三,“小师叔。” 曲肘撑着下颌,墨黑的头发只要缎带束了一下,凌乱的散落下来,衬的明三俊美又不羁,“是不是感觉小鱼喧宾夺主了?” 知道明三是听见鲍管家刚刚的话了,齐桁快速的摇着头,“小鱼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她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 若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小惩大诫就可以了,阿江被罚跪在大门外,怎么看都有些小题大做,只是齐桁没想明白湛非鱼的用意。 明三不由笑了起来,坐起身道:“奴大欺主,这就是原因,而且那看门的小厮绝对不是普通小厮,你没看见他泼你的那盆水里还有没融化的小冰块吗?” 呃……明三这一提醒,齐桁这才想起那水的确冰凉凉的,只是当时他气狠了,都没察觉到这一点。 不管是齐桁家,还是丰州的主家,齐家不差银子,入夏后自然用得起冰,可这也仅限于主子们,一个守门的小厮能用冰盆? “眼睛再瞪也没小鱼的大,在丰州这几天不用读书,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事查清楚。”明三手中折扇敲在齐桁的额头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的不仅仅是品德,还需有识人的能力。” 齐桁受教的点点头,他想到了卫大儒,虽被称为大儒,可正因为识人不清,导致家破人亡,卫家人纵然可恶歹毒,可何尝不是卫大儒能力不够,所以才被小人所害。 回到房间的齐桁还在想该怎么查,毕竟这一次来丰州他连个小厮都没带,而另一边独霸了连接后花园三间房的湛非鱼则已经开始读书了。 而倒座房里此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满身的肥肉被衣裙勒出一道道痕迹来,涂抹着胭脂的肉饼脸上满是怒火,“爹,那可是你女婿!竟然被一个死丫头给罚跪了,还跪在大门口,你不丢脸我都丢脸!阿江要是以为我故意不救他该怎么办?” 鲍管家阴沉着脸坐在桌边,眼神阴鹜的骇人,“声音小一点,别让少爷听到了。” “我呸!不过是旁支的贱种而已,算什么少爷!”鲍宝珠粗短的脖子一梗,鄙夷的撇撇嘴,“我不管,爹你要是再不救阿江我就自己去了!” 一看鲍宝珠要出去,鲍管家赶忙把人拦了下来,“行了,你胡闹什么?那马夫可是个练家子!” 阿江跪在大门外,他倒是想起来,可惜何生在一旁看着,他还想耍横,可何生一手摁在他肩膀上。 阿江就感觉千万斤的力量压了下来,不但膝盖痛,肩胛骨都想要被压断了,只能连声求饶,然后继续跪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被欺辱?”鲍宝珠气的大叫起来,粗壮的胳膊挥舞着,“不行我就带着人打过去,我还怕了不成!” “闭嘴!”鲍管家怒喝一声,阴冷的目光刀子一般盯着撒泼的鲍宝珠,“坏了主家的事,我也保不了你。” 估计是被吓到了,鲍宝珠虽然气鼓鼓的一脸不高兴,却也不敢瞎胡闹了,只能坐椅子上生闷气。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诵读声听了下来,湛非鱼抬眼看向冲过来的五人,两个丫鬟两个干粗活的婆子。 “我呸,你以为哪本书就能装千金小姐?”鲍宝珠满脸怒火的冲了过来,可惜人还没到湛非鱼面前就被何暖给拦住了。 “贱人你还敢拦我?”鲍宝珠叫嚷着,抬手就往何暖的脸打了过来。 何暖钳制住鲍宝珠的手腕,一个巧劲,顿时就听到杀猪般的喊叫声,而随着何暖一推,鲍宝珠往后退了好几步,没站稳之下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估计是撞到了尾椎骨,顿时又是痛苦的叫声响起。 湛非鱼坐石凳上没有动,打量着一身桃粉色襦裙的鲍宝珠,两个手腕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金镯子,发髻上也是一整套的鎏金头饰。 “你们两个死人那,还不赶快扶我起来!”鲍宝珠唾沫横飞的怒骂着,两个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不是齐家的下人。”湛非鱼这话其实白说了,不说这一身行头至少十几两,就说鲍宝珠这身材,绝对是大鱼大肉吃出来的虚胖。 粗鲁的揉了揉摔痛的屁股,鲍宝珠粗短的手指头指着湛非鱼,恶狠狠的道:“你立刻让阿江起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爹说了现在不能得罪齐桁,可这死丫头不过是跟着齐桁来的,齐家总不会因为一个不三不四的客人对自己如何,她爹在主家可是有几分面子的。 看着梳着坠马髻鲍宝珠,湛非鱼不由道:“那是你相公?但他也是齐家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的,何暖,把人赶出去。” 鲍宝珠简直要气疯了,她在齐家就跟小姐一般,所有的丫鬟小厮平日里都要喊她一声小姐,结果却被人欺上门来了。 “我打死你这个死丫头!”鲍宝珠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率先向着湛非鱼这边再次冲过来,而这一次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赶忙上前帮忙。 得罪了齐桁少爷至多被责罚,或者罚了月银,可如果得罪了宝珠小姐和鲍管家,那以后的日子绝对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都没看发疯的鲍宝珠一眼,湛非鱼再次诵读手中的《庄子》。 何暖动作果断而凌厉,砰砰几脚后,鲍宝珠五人就被何暖给踢了出去,这一次是真的摔痛了,鼻子撞到鹅卵石上,鼻血刷一下流出来,鲍宝珠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二进的院子其实并没有多大,湛非鱼虽然在花园里,可鲍宝珠这么一嚎,主院的明三和齐桁都听见了声音。 半晌后,一群人都围堵在花园门外,对比满脸鲜血哭的就跟死了爹娘的鲍宝珠,守在花园门口的何暖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而透过挡门的何暖往花园里一看,湛非鱼侧对众人坐着,身体笔直,面容沉静,让人不自觉的噤声沉默。 “这又是谁?”齐桁绷着脸指着坐地上哭嚎的鲍宝珠,这衣裳首饰一看就不是院子里的下人。 围拢在一旁的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的,一个个低着头没敢开口。 明三懒洋洋的靠着树,小丫头之前都用守门小厮杀鸡儆猴了,这些人还敢来闹,果真是奴大欺主啊。 齐桁气狠了,刚要发火,就看到坐地上哭的鼻涕泪水糊满脸的鲍宝珠喊了起来,“爹,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被人给打死了!爹,你给我做主啊!” 鲍宝珠两手还沾着红艳艳的鼻血,乍一看的确很惨,当然也很埋汰。 鲍管家压着怒火,对着齐桁赔罪道:“少爷,这是我女儿宝珠,她娘死的早,小的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宝珠性子娇纵了一点,都是被小的给惯出来的。” “爹?”鲍宝珠错愕的看着鲍管家,自己都被人打出血了,爹竟然还不给自己出头? “小鱼要读书,这几日任何人都不准来花园打扰,否则发卖出去!”齐桁不得不按照湛非鱼之前的法子,不听话的下人直接发卖了。 “我可不是齐家的下人!”鲍宝珠怒火的开口,她可是良籍,“那个死丫头敢打我,我要报官,让干爹把她抓起来!” “宝珠不准对少爷无礼!”鲍管家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他要是真阻止,就不会等鲍宝珠把威胁的话说完才开口。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管家,不好了,刘百户在门口,要打进来了。” 齐桁还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齐父定居在南宣府,虽然每年年底都要回主家拜年,可齐桁对丰州的情况是一点都不了解。 鲍管家满脸愁容,“怎么招惹了这位爷,这可如何是好?” 鲍管家瞄了一眼不解的齐桁,压下眼底的鄙夷,这才解释道:“少爷,刘百户脾气不好,最见不得欺凌弱小的事,必定是阿江跪在大门外被刘百户看见了。” “一人做事一人担,这位嫉恶如仇的刘百户如果要问罪,那也是我一力承担。”湛非鱼清脆的声音响起,面容从容而平静不见半点惧色。 看着越过自己向外走的湛非鱼,鲍管家低着头,眼底有讥讽快速闪过,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好,就该让刘百户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齐家大门外,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一看衣着明显都是南湖巷这边各个府宅里的小厮还有丫鬟婆子们,说是看热闹,或许也是为了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回去好告诉自家主子。 湛非鱼跨过门槛就站在台阶上,看向马背上的刘百户,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马鞭,面色泛黄,眼底还有青灰色。 即便隔得远,那酒味依旧随风飘散过来,说是武官,刘百户看着更像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小姐饶命那,小的再也不敢了。”阿江压下恨意,砰砰磕头求饶着,“小的以后守门再也不敢打瞌睡了,小姐绕过我这条贱命吧……” 一听阿江这有气无力的求饶声,不远处围观的人都诧异的看向湛非鱼,估计没想到这么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心狠。 “即便是开门迟了,也不至于让人跪这么久,这双腿都要跪断了。” “是啊,旁边还有护卫盯着,这小姑娘心够狠的。” “这是齐家的千金?我记得齐家这一辈子最小的姑娘都及笄了,难道是旁支?” 齐家在丰州是望族,齐老爷子一共有两个儿子,至于齐桁这一支,齐桁爷爷和齐老爷子是堂兄弟,当年俩兄弟互相扶持,虽然隔房的兄弟,却和亲兄弟一般。 齐桁爷爷去世后,齐父还年轻,他虽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可也打算科举的,家里的生意都是齐老爷子在打理。 等齐老爷子牢牢掌握了齐父这一支的生意后,齐父被人诬陷下了大牢,最后虽然平安回家了,可错过了府试不说,因为这案子以后不能再科举了。 第193章 踩断腿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当年,齐父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隔房的齐老爷子,不能科举就不科举吧,齐父读书其实也就一般,他更喜欢经商,可谁知道齐老爷子最后把他们一家赶出了丰州。 好在齐老爷子重名声,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名义上是把齐父一家分出去了,也分了一些产业,当然比起当年齐桁爷爷挣下财富,齐父分走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齐父怀着恨意到了南宣府,还想着假以时日报复齐老爷子。 可形势逼人,齐父不得不依仗丰州齐家的名头在南宣府立足,而同样的,丰州齐家或许是因为名声,或许是出于愧疚,倒也给了齐父好几次庇护。 齐父从商多年,黑白对错的界限在利益和现实的冲击之下似乎越来越模糊了,他每年都会带着妻儿回主家拜年祭祖。 同样的,主家也把他这一支当成了寻常亲戚,能帮的也帮忙,也施以援手的也不吝啬,当年的是是非非没有人再提起。 湛非鱼站在齐家大门口,被围观的人误以为是齐家人也正常。 “年纪不大却如此歹毒!”马背上,刘百户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手中马鞭指着湛非鱼,“再有下次,哼!” 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湛非鱼若是再犯到刘百户手里,估计少不得一顿鞭子,即便她是个小姑娘。 “小的多谢百户大人。”阿江跪在转过身来,对着刘百户砰砰磕了三个头,眼里凝聚着报复的恨意,想来是不愿意就放过罚了自己的湛非鱼。 磕头后,阿江跪地的身体一个摇晃,痛苦的倒在地上,而他面色更是病态的苍白,额头阵阵冷汗,双腿还不停的抽搐着。 这倒不是装的,跪了半个多时辰了,阿江说是守门的小厮,可过的却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没有这般遭罪过。 “刘大人,小的失礼……”阿江忍着痛想要起身,可挣扎了两下,却还是没法站起身。 鲍管家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了阿江,“回大人,阿江这是跪狠了,伤了膝盖。” 说完后,鲍管家又看向湛非鱼,态度卑微而惶恐,“湛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是小的失职,还请湛姑娘饶过阿江这一次,阿江的腿再跪就废了,湛姑娘若还不消气,小的替阿江受罚。” 湛非鱼眉梢一挑,这是故意给自己挖坑?想要借刀杀人? “你还敢打我爹?”愤怒的喊叫声从门内响起。 湛非鱼小身板灵活的往旁边一退,而冲过来的鲍宝珠根本没想到湛非鱼会让开,扑空后,又被门槛一绊,众人只看见啊一声惨叫声响起。 鲍宝珠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到了大门外,而因为脸朝地的摔的,鲍宝珠再一抬头,摔出的鼻血糊满了脸,“爹……” “宝珠!”鲍管家顾不得阿江了,赶忙过去查看摔的鼻青脸肿的女儿,一时之间,父女俩抱一起,倒像是被欺负狠了。 围观的小厮、丫鬟们都知道鲍家父女不是善茬,可这会还是忍不住面露同情之色,平日里再耀武扬威又如何?主家一出现,还不是如同畜生一般任打任骂。 阿江忍着痛也扑了过来,压下心底的嫌弃,颤抖着双手擦去鲍宝珠脸上的泪水,“宝珠,你还好吗?哪里伤了?” “湛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不要责罚宝珠。”阿江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这一跪,膝盖痛的就跟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低头求饶的阿江眼神扭曲,恨不能把湛非鱼给活剐了,今日之辱,他一定会百倍的从这个贱丫头身上讨回来! 对比依旧高高在上站在台阶上的湛非鱼,再看着地上凄惨的一家三口。 鲍宝珠死了爹娘一般哭嚎,鲍管家佝偻着身体扶着女儿,阿江还在跪着磕头,老的老,伤的伤,瞬间把湛非鱼衬托成冷血毒辣的主子。 刘百户昨晚一夜风流,白日又去军营,虽然是混日子,可毕竟没休息好,再听着鲍宝珠那杀猪般的哭喊声,暴躁的脾气蹭一下被点燃了。 “都闭嘴!”一声怒喝,暴戾的刘百户看向面目可憎的湛非鱼,“既然你这般喜欢仗势欺人,今日本将就让你知道何谓仗势欺人!那小厮跪了多久,你就加倍跪回去!” 嗬!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刘百户这煞星,尤其是醉了酒后脾气不好的刘百户,甭管你是天王老,犯到刘百户手里,轻则一顿鞭子,重则就要断胳膊断腿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湛非鱼要倒霉时,却见她翻了个大白眼,“刘百户是住海边吗?” 鲍宝珠一抹鼻血,哑着嗓音不屑的骂道:“没见过这么蠢的,刘百户就住在南湖巷!” “既然不住海边,刘百户管这么宽?吃饱了撑着?”湛非鱼下巴一昂,清脆的小嗓音里是浓浓的无语,“这是齐家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的,想必刘百户是个武官,对《大庆律》不了解。” 难怪敢对鲍管家一家三口责罚,这小姑娘竟然连刘百户都不放眼里,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说什么?”刘百户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放眼丰州,还从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一个百户或许只是芝麻大的小武官,可关键他姓刘!整个江南道谁不知道皇商刘家! 江南十七府,最北面的徐州府、安淮府、安凤府都是刘家的地盘,三府占据了江南道一半的面积。 虽说士农工商!刘家这个皇商看起来不足为惧,但刘家之富、人脉之广,一度陈家都要避其锋芒,也是因为大皇子的出生,刘家这个大皇子外家才成了江南道最大的家族,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小觑霸占三府地头蛇的刘家。 齐桁出来的迟了一步,刚要开口,却被湛非鱼给拦下来了,她不怕得罪这个刘百户,可齐桁却不同,他是齐家子弟。 “少爷,你可不能给齐家招祸啊!”鲍管家忧心忡忡的看向齐桁,一副担忧又无奈的模样,“少爷,你让湛姑娘给刘百户道歉那!刘百户是孟知州的座上宾,和邱千户更是异性兄弟,少爷,你这是要害了齐家!” 丰州知州和卫所千户,一文一武两个最大的官员都和刘百户交好,他的确有狂傲的资本,也足可以看出刘家的势大。 “鲍管家所言甚是,齐桁,此事都是小鱼惹出来的,你别插手。”明三笑眯眯的开口,一手搭在齐桁的肩膀上把人拉到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没道义的师侄俩,有狂生名头的明三公子不应该狂傲不羁、睥睨天下?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口诛笔伐的正面开撕。 不耐烦的刘百户驱马往前两步,手中的马鞭再次指向湛非鱼,“你是自己跪还是我打断你的双腿再跪?” 湛非鱼站在台阶上,倒不显得矮小,“刘百户这是要仗势欺人?” “找死!”本就厌恶湛非鱼这般唇红齿白的漂亮长相,她还敢挑衅自己,刘百户眼神暴戾一狠,手中的马鞭猛地向着湛非鱼的脸抽了过去。 “啊!”有胆小的丫鬟吓的叫了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捂住的脸。 刘百户本就是个武将,这一马鞭抽到脸上,湛非鱼绝对要破相! 在一群围观的下人看来湛非鱼罚跪阿江并没有错,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别说罚跪,即便被打杀了,那也是命。 刘百户口口声声湛非鱼仗势欺人,他自己何尝不是在多管闲事。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沉声让闭着眼的几个丫鬟不由睁开眼,错愕的愣住了,她们以为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何生挡在湛非鱼面前,右手截住了刘百户的马鞭,而顺势一拽之下,端坐在马背上的刘百户没有防备,被何生从马背上拽了下来,直接摔到了地上。 而就在此时,被惊打马猛的一抬前蹄,地上的刘百户摔蒙了,直到左小腿剧烈一痛,这才反应过来。 “呃?”湛非鱼也傻眼了,同情的看着被马蹄踩断小腿骨的刘百户。 一旁何生也没想到刘百户身为武官反应竟然这么迟钝,摔下马可以说他轻敌没有防备,可摔地上了,却不知道就地一滚,反而被坐骑把自己的小腿给踩断了。 “你们该死!”躺在地上,刘百户痛的狰狞的脸,嗜血的双眼凶残的看向湛非鱼和何生,若不是左小腿断了,估计他此刻已经把两人千刀万剐了。 鲍管家也没想到自己“借刀杀人”会害的刘百户断了腿,吓的脸上血色全无,赶忙上前,而围观的下人里,一个中年人也快速上前拉着缰绳把马牵到旁边,防止再发生意外。 片刻后,随着刘百户被送去医馆,巷子里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只是临走时,一个个都同情的看着湛非鱼几人,原本得罪了刘百户至多被抽一顿鞭子,可如今刘百户断了腿,他们几个的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这都什么事啊!”湛非鱼无语问苍天。 “哈哈,放心,搬出顾学士的名头,别说一个百户,就算是孟知州也不敢动你。”明三被湛非鱼这郁闷的小模样给逗乐了,小丫头是个勤学苦读的读书人,却偏偏容易招祸。 …… 鲍管家一家三口也离开了,不过有了湛非鱼之前的壮举,下人们此刻看到湛非鱼那叫一个恭敬,唯恐伺候的不周道,下个断腿的人就是自己。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刘百户断腿的消息传遍了丰州各个家族,而齐家自然也收到消息。 齐府正堂。 本来已经颐养天年的齐老爷子也被惊动了,齐家两位大爷,和三位少爷也都面色凝重的坐在正堂里。 “老太爷,小的没劝住啊,是小的给齐家招祸了,小的该死!”鲍管家哪有面对齐桁时的精明狡猾,此刻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这是真的怕了。 虽说害的刘百户断腿的罪魁祸首是湛非鱼,但鲍管家一家三口也是导火索,而且鲍管家那“借刀杀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即使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湛非鱼身上,可想瞒过齐老爷子根本不可能。 鲍宝珠和阿江佝偻着身体跪在鲍管家身后,他们敢对齐桁阳奉阴违,可到了主家,却是连呼吸声都不敢大,说到底他们是奴籍,生死都在主家的一念之下。 “那个小杂种!”砰一声,怒骂声响起,齐家小公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满面怒容的开口:“我现在就带着人去南湖巷把那个小杂种绑去刘府,是杀是剐都任凭刘百户处置。” 齐老爷子半眯着眼没开口,可周身那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即便齐家的大权已经交给了两个儿子,但齐老爷子依旧是齐家的主心骨。 “爷爷,那小姑娘既然是齐桁带来的,这事就该他们一力承担!刘百户最厌恶长的好的小孩子。”齐大公子阴冷冷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地的鲍管家。 齐桁年幼,而且也就来过丰州几次,他不知道刘百户很正常。 可鲍管家就在南湖巷住着,他这分明是故意的,想要借刘百户对付齐桁和那小姑娘。 外地来的世家千金,想必也是娇生惯养的长大,脾气自然骄纵,肯定不把刘百户一个小武官放眼里,双方以冲突,鲍管家借刀杀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可惜鲍管家没想到最后会变成刘百户被马踩断了腿,此刻后悔也迟了。 端坐在主位的齐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即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子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把这个三人拖下去,留一口气在就行,然后送去刘府。” 鲍管家一个哆嗦,拼命的磕头求饶,鲍宝珠和阿江更是吓狠了,可惜不管三人如何哭喊求饶,却还是被护院拖到了外面。 没管被拖出去的鲍管家三人,齐大老爷眉头紧皱的开口:“爹,这三人死不足惜,可齐桁那里该如何处置?” 这若是得罪的是一般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齐家肯定要护着齐桁,再者他此次府试已经过了,等八月院试之后就是秀才了。 齐家在丰州算是望族,可出了小小的丰州,又有几个人会把齐家放在眼里,齐大爷如今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同知。 齐家三个儿子,有两人还在读书,可惜到如今一个才是秀才名头,一个还是白身,比起齐桁要差远了,说的定日后的主家还需要齐桁庇护,只是谁能想到齐桁会得罪了刘百户,还是把人得罪死的那一种。 齐二老爷从商,接手的是齐家的生意,行事更是周全,事发之后,齐二老爷立刻让人去南湖巷打听了,至于鲍管家刚刚的叙说,齐二老爷子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爹,大哥。”齐二老爷子一说话就给人一种精明市侩的感觉,“说到底这事还是那小姑娘惹出来的,齐桁当时并没有说话,不如我们备了重礼,大哥你让孟知州从中说和一下,只要能保下齐桁便可,即便要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齐家也认了。” 听到这话,齐老爷子和大老爷没说话,但齐家三个小辈都面色难看,脾气暴躁的小公子更是不满的开口:“二叔,分明是齐桁那杂种犯的错,为什么我们齐家要给他善后?” 齐老爷子没理会小孙子,反而看向齐大公子道:“墨儿,你且说说看。” 被点名的齐大公子怔了一下,凝眉思索后开口道:“爷爷,二叔的意思保下齐桁,因为齐桁读书有天赋,这一点强过我和三弟,而这个人情欠下之后,齐桁日后必定为齐家所用。” 第194章 再次断腿 ,我去古代考科举 齐桁的读书天赋是有目共睹的,脾气暴躁的齐三公子一口一声杂种骂着,不就是因为他比齐桁年长十岁,可到如今还是个白身,而八岁的齐桁却已经是童生,不出意外八月院试榜上有名,妥妥的小秀才一名。 齐大老爷身为丰州同知,身在官场他比在场的人都明白一个家族有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齐家要发展壮大日后离开齐桁,同样的,如果没有我们齐家的鼎力相助,齐桁想要在官场崭露头角也绝无可能,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我们主家和齐桁相辅相成。” 齐三公子年轻傲气的脸上满是愤懑不甘,可依旧懂得大局为重。 “大哥所言甚是,但读书人一贯清高,齐桁虽年幼,可也该让他知晓主家为了保全他做了多大的牺牲。”齐二老爷子笑呵呵的点出其中的关键,“帮肯定是要帮,但绝不是此刻。” 齐二公子眼睛一亮,他不喜读书,前几年就跟在自家父亲后面打理生意,“爹你是说等齐桁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再出手?”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齐大公子也笑了起来,只有让齐桁记住了主家的好,这份恩情他才会铭记于心。 看着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齐老爷子摸着胡须面露满意之色,“齐心协力,齐家才能更上一层楼!” 南湖巷齐家院子。 六月天气炎热,湛非鱼在晨读后又打了一套拳,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好在有了昨日的震慑,厨房那边早早的就烧了热水,半点不敢怠慢。 湛非鱼摸了摸散落的头发,还有点潮湿,“阿暖,不用擦了,等一会就干了。” “我把早膳端过来。”何暖应下,收拾了一番后往厨房走了去。 “啊!”突然,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半晌后,又是两声惊恐万分的喊叫声从大门方向响起。 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开门声响起,不单单是齐家,相邻几幢宅子的守门小厮也都出来查看情况。 湛非鱼站在门口,看到门前空地上的一幕,包子脸倏地一下冷沉下来。 “小姐,先进去,让我哥来处理。”何暖也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最开始发出喊叫的两个小丫鬟这会已经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两人抱在一起,却是半点不敢往前看。 “我没事。”湛非鱼并不怕,只是怒火却怎么都压不住。 倒是站一旁的齐桁呆愣了半晌,猛地往墙角跑了去,然后哇哇的吐了起来。 一贯潇洒不羁的明三公子面容紧绷,他纵然知道湛非鱼昨日得罪了刘百户,可即便不说刘百户多管闲事,但他那一鞭子往小鱼脸上抽,何生将人拽下马并没有错。 至于刘百户断了腿,那也是他自己武艺不精,堂堂卫所百户,竟然被自己的坐骑给踩断了腿,这难道能怪别人?可他一个武官却对自己的坐骑下狠手。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湛非鱼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黑马,一步一步往下走了去。 何暖见状赶忙跟了过来。 “我家大人说了,即便是畜生,犯了错就该严惩!”拿着剔骨刀的兵丁恶劣的笑着,故意扬起手中染血的刀子,随后一刀子又扎在黑马腹部,“敢得罪我家大人,哼,这就是下场!” 黑马应该是被喂了药,即便四条腿已经被斩断了两条,可却没办法动弹,一双马眼里含着泪水,发出痛苦的呜鸣声。 地上是一滩红艳艳的血迹,湛非鱼踩着血迹蹲下身来,摸了摸马头,左手盖住黑马的眼睛,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拿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站一旁摁住黑马的小厮站起身来,指着湛非鱼得意的挑衅,“你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阿暖。”湛非鱼低声开口,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了下来,直接割破了马脖子,温热的鲜血瞬间飞溅而出。 “啊……”远远围观的几个丫鬟再次吓的花容失色,一个个惊恐万分的喊叫起来,谁也没想到湛非鱼会一刀杀了黑马。 手持剔骨刀的丙丁一下子黑了脸,他奉百户大人之命在齐家大门口杀了这畜生,而且要一刀一刀把这畜生活剐了。 之前只砍断了两条马腿而已,他没想到湛非鱼竟然敢这么做,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 “你竟然敢杀了百户大人的马?”兵丁阴狠着脸怒吼起来,手中的染血的剔骨刀挥舞着,乍一看像是要杀了湛非鱼泄愤。 湛非鱼沉默着,直到左掌心下的动弹越来越轻缓,最后归于了平静,湛非鱼这才抬头,看着一个兵丁和两个小厮,“滚!” “我们大人说了,即便死了,这畜生也要被斩碎了喂狗!”兵丁气狠了,早知道这小姑娘是来杀马的,刚刚他就应该把人给拦下。 “对,剁碎了喂狗!”两个小厮赶忙接过话,他们都惧怕刘百户,尤其是断了腿的刘百户,他们三人办事不利,大人如果发怒,他们三人的下场比这匹马好不了多少。 不需要湛非鱼开口,何生一脚一个,把三人直接踢飞了出去,“小姐,我来处理。” 湛非鱼站起身看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三人,明明只是个矮个小姑娘,可那冰冷的眼神却让叫嚣的三人一下子消了音。 “阿暖,既然刘百户伤了腿,于情于理我也该过去探视一番。”湛非鱼看了一眼,径自往巷子另一边走了去。 “阿暖,你留下来。”何生说了一句,立刻跟了过去。 终于吐完了,齐桁满是冷汗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慌乱不安的问道:“小师叔,小鱼她要干什么?” 明三看着地上被虐杀的黑马,摸了摸齐桁的头,“放心吧,何生跟着,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买一副棺材回来。” 齐家两个小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 而围观的众人倒是看明白了,这是要把黑马给装进棺材里埋了,可想到往刘府而去的湛非鱼,众人即便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了一般,却没人敢去刘府门口看热闹。 另一边,刘府。 一大早的湛非鱼带着何生出现在刘府大门口,着实让守门的小厮愣住了,而等他反应过来,湛非鱼已经长驱直入。 “你不能进去,我家大人还没起……”小厮追上去要阻拦,可也不敢大声,担心吵醒了刘百户,轻则被训斥,重则一顿鞭子。 刘府也是二进的院子,但比起齐桁巷子尾的宅子,刘府的二进院子面积至少大了一倍,过了垂花门就能看到主院正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刘百户的屋子。 “你是谁?”六七个风姿各异的女子诧异的看着走过来的湛非鱼,她们在卧房外守了一整夜,这会一个个面容憔悴。 “蝶夫人,大人还没醒。”小丫鬟机灵的提醒了一句,身体往前一站拦住了湛非鱼。 刘百户脾气暴躁,伤了腿更是痛了一夜,几位夫人辛苦,这些小丫鬟更是如此,这会刘百户睡了,她们也能趁机休息一下,绝对不敢让人进去打扰。 蝶夫人打了个哈欠,看着面色白嫩,娇俏漂亮的湛非鱼,忽然问道:“你是齐家的?” 其他几位夫人瞬间睁大了眼,诧异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敢害的大人断了腿不说,大清早的还敢上门?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蝶夫人出身青楼,平日里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可看着白嫩嫩的湛非鱼,想到刘百户那狠辣的性子,难得发了善心,“小姑娘,要赔罪也该你家长辈来,你回去吧。” “你倒是好心。”另一位夫人讥讽冷笑起来,就该让这小姑娘进去,等大人的火气撒出来了,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惹怒了大人。 “是啊,这死丫头害大人断了腿,别说赔罪,就该千刀万剐!”说话的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湛非鱼,要不是担心吵醒了刘百户,她都想打她几巴掌。 昨晚上她服侍刘百户喝药,结果被迁怒了,一碗药都泼在手上,幸好只是温热的药液,否则手皮都要烫掉了。 何生抬手一挡,几位夫人不敢和外男有接触,更不敢叫嚷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刘百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湛非鱼进了内室。 “啊!”一道闷沉的痛喊声响起,几位夫人一愣,随后顾不得其他了,越过何生就往内室跑了去。 卧房里有药味弥漫着,湛非鱼站在床边不远处,而床上,刘百户痛的狰狞了脸,嗜血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大人?”蝶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两人,总感觉有点不对劲,难道是大人见到害的自己断腿的凶手,所以动怒扯到了断掉的左腿。 刘百户喘着粗气,一瞬间的时间,额头已经是阵阵冷汗,因为痛而扭曲的脸上露出诡异森冷的笑,“很好!我刘和锋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凡事都有第一次,刘百户习惯就好。”相对于眼神狠辣而疯狂的刘百户,湛非鱼面色平静,一字一字开口:“希望刘百户记住,要报仇找我本人就好,别牵扯到无辜人,重光叔说我睚眦必报,所以再有下一次,我担心刘百户你这左腿是保不住了!” 嗬!这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卧房里,蝶夫人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放话的湛非鱼,她们只见过刘百户对人放话,见过刘百户把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和刘百户说话。 看着因为暴怒而铁青了脸刘百户,蝶夫人她们怀疑要不是断了腿,刘百户绝对会下床把挑衅的湛非鱼活活掐死。 …… 继刘百户坠马被坐骑踩断腿之后,又一个惊天消息在丰州各个家族传开。 孟知州没有另外开府,就住在府衙后的宅子里,妻子儿女则留在京城,而此刻,管家刚备好了礼,就急匆匆的进了书房。 “何事如此慌张?”温声开口,孟知州视线还在手中的公文上。 丰州地方小,原本也没多少公务,再加上整个江南道都在陈家的管辖之下,孟知州其实还挺清闲的。 可自从仝同知下大狱,章知府掌控了南宣府,而陈家的生意都从南宣府撤离后,整个江南道看似平静,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谲。 孟知州也知道南宣府的风波影响不到他管辖的丰州,可章知府的岳家乃是孔家,据说又得到顾学士的看重,还有消息说裕亲王和章知府也有来往。 朝堂上的小波小浪,但到了各个州府却能掀起惊涛骇浪,孟知州这段时间处理公务愈加谨慎小心,唯恐被牵扯进去。 “大人,刘百户出事了。”老管家苦着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孟知州放下公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要对齐家动手?” 刘百户断腿后,孟知州就知道齐同知会过来,果真,昨日就带着重礼而来,希望孟知州从中调和一下。 老管家回禀道:“早上,刘百户派人把马牵到齐家大门口虐杀了。” “嗯。”孟知州并不意外,刘百户此举分明是泄恨,好在只是一匹马而已,没有直接派人打上齐家便好。 齐家是丰州的望族,齐同知虽然只是六品官,但他和孟知州是同僚,两人共同治理丰州倒也合拍,刘百户的报复如果太出格了,孟知州夹在中间也为难。 老管家看着老神在在的孟知州,继续说道:“之后齐家那小姑娘……” 当听到刘百户的腿被湛非鱼给打断了,孟知州一下子呛住了,赶忙放下茶杯,“你说什么?那小姑娘不就七八岁?” “黄大夫之前才去了刘府给刘百户接骨。”老管家点点头,把打探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当时内室只有刘百户和那小姑娘,只听到刘百户痛的喊了一声,后来那小姑娘带着护卫离开了,而留宿的黄大夫被叫过来重新接骨。” 许久之后,孟知州揉了揉眉心,只感觉头更痛了,“这是结下死仇了?” 之前说和一下,或许还能解决,毕竟刘百户这腿是被马给踩断的,而齐家的赔罪诚意也在这里,可现在,孟知州突然想辞官不干了。 而另一边,齐府。 相对于前一次游刃有余,这一次齐老爷子面沉如水,不发一言的坐在主位上。 “那死丫头是疯了吗?她怎么敢?”齐三公子这会已经慌了,他想起去年那一次,一个富商因为抢雅间得罪了刘百户。 之后,刘百户倒没有对着富商动手,而是直接打断了他儿子的双手双脚,齐三公子听说后来腿脚虽然接上了,但人却瘸了,双手也不能提重物,算是半残废了。 齐三公子不安的攥紧手,慌乱的问道:“爷爷,如果刘百户报复到我们身上该怎么办?” 若是刘百户直接报复湛非鱼和齐桁,齐三公子才懒得管,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带了丰州还敢得罪刘百户!可如果报复到自己身上,想到刘百户那折磨人的手段,齐三脸色愈加苍白。 “齐桁不能留了。”齐老爷子缓缓开口,斩断心底那一丝侥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原本齐老爷子想着培养齐桁,日后齐桁再帮助齐家,双方相辅相成,就如同这些年齐父和主家的关系一般,虽然当年是齐老爷子算计了齐父,断了他的科举路,也将人赶出了丰州。 但这些年,主家也给了齐父不少帮助,否则齐父无法在南宣府立足,更不可能把生意扩大,齐老爷子原本打算对齐桁也是如此,可如今却不行了,不能为了一个齐桁得罪刘百户。 第195章 君子不器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丰州。 “那就是无书楼?”二楼上,湛非鱼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宅邸,只是三进的宅子,可宅子的东南角却有一座高达五层的塔状建筑,正是丰州最有名的藏书楼。 齐桁点头道:“听说是取自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所以取名无书楼,也有人说藏书楼有五层,最开始取的是五书楼,也不知怎么传成了无书楼。” 明三端着茶杯笑了起来,“我怎么听说但凡有人想找卫大儒借书,卫家仆人只道卫家没有书,都说是无书楼了自然是没有书。” 不管因何取名,都说明一点想从卫大儒这里借书或者抄书,那都是绝无可能。 “这位公子是外地人?”忽然,一个青衫读书人走了过来,对着明三拱手行礼后,继续道:“在下丰州周冰泉,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明三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打量着周冰泉,却是连个回礼都没有,“怎么?来茶楼喝茶还需要自报家门?这是丰州的规矩?” 呃……不说周冰泉一愣,就是其他几桌的读书人都傻眼。 即便对方不是个读书人,可他风姿气度,再看身边这两个孩子,明显就是富家子弟,也是周冰泉的目标,谁想到明三这态度如此高傲。 “竖子无礼!”一道愤怒的斥责声响起,却是周冰泉的友人站起身来,愤怒的看向懒散不羁的明三,“周兄乃是丰州最年轻的举人,你竟敢如此无礼!” 这一下,不单单明三诧异了,湛非鱼和齐桁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周冰泉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竟然已经是举人了。 对比之下,明三也就是个秀才,湛非鱼和齐桁还是童生。 “黄兄,君子之交淡如水,岂可以身份来论?我观这位仁兄风雅卓绝,遂生了结交之心。”周冰泉朗声一笑,却是半点不在意明三的傲慢无礼。 黄文自然不会反驳周冰泉的话,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明三,“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周兄品行之高洁,当浮一大白,我以茶代酒敬周兄。” 一时之间,但凡认识周冰泉的读书人都举起茶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显得湛非鱼三人格外突兀。 周举人真的是单纯的喜欢结交朋友?如此年轻的举人,湛非鱼想到万云浩,称得上是礼贤下士,可他也不会在茶楼贸贸然和人“搭讪”,贬低了举人的身价。 明三在南宣府那也是呼朋唤友的风流才子,比起备受追捧的周冰泉更受欢迎,此时莞尔一笑,“小胖子,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此句何解?” 被提问的齐桁立刻坐直了身体,“此句出自语出《易经》,子日: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 谈笑的一群读书看了一眼齐桁,倒也不奇怪,齐桁虽然年幼,但衣着华贵,一般富家子弟四五岁启蒙,齐桁这般的或许已经读了三四年书。 齐桁继续回答:“意为君子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交往时不阿谀奉承;对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时,交往不轻视怠慢。这便是君子交友时所行所奉,仿若空谷幽兰一般,令人不敢亵渎,闻之则喜。” 明三点点头,话锋一转看向湛非鱼问道,“这几日还在读《庄子》” 咦?这一下,周冰泉等人终于面露诧异之色,齐桁回答正确很正常,四书五经是科举必读之书,可湛非鱼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即便家中请了夫子,启蒙读的也是《三字经》《百家姓》《诗经》或者《女四书》。 至于《庄子》一书,在场的读书人也读过,但要说精通还真没几个,毕竟周冰泉等人年纪最大的看着也就而立之年。 湛非鱼顶着一群人打量的目光,脆声开口:“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此句正是出自《庄子》。 “小胖子,记住了,交友不在多而在精,亲君子远小人。”明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冰泉,这种送上门的,即便是举人,却也不知是君子还是小人。 齐桁两眼冒光的看向湛非鱼,小鱼不但是自己的好友还是同年,“小师叔,我记住了。” “这位仁兄也是读书人?”周冰泉朗声开口,态度更为热情,但也意识到明三性格不好,转而看向齐桁和湛非鱼道:“没想到两位小友也是饱读诗书,我来考校考校两位小友,何为君子?” 周冰泉乃是举人,能被他称为小友,那身份至少也是举人,只不过湛非鱼和齐桁年幼,他这一说也只是客套而已,没人会当真。 身为青涯书院的扛把子,齐桁自然不能堕了书院的威名,只是关于君子的言论,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诸子百家,都各有描述,齐桁在想着该如何回答。 一旁湛非鱼却已经开口了:“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 丹砂可以磨碎,却不能夺去它的赤色;兰花可以焚烧,却不能泯灭它的芳香;美玉可以击碎,却不能改变它的洁白;金子可以熔化,却不能变易它的刚坚。 所谓君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只不过比起《孟子》中这一句,湛非鱼所言却出自《刘子》,若不是博览群书,只怕都不知道这一句。 “不知此句可妥当?”湛非鱼扬眉一笑的问道。 对上湛非鱼乌黑纯净的双眸,周冰泉笑的有点牵强,“后生可畏啊。” 明三优哉游哉的晃着手中的茶杯,其实班门弄斧更贴切。 难道这小姑娘的长辈把她当成男儿教养?就在一群读书人震惊于湛非鱼的才学时,只见她站起身来。 对比明三的懒散无礼,湛非鱼整理了一下衣裳,对着周冰泉一揖到底,雪白的包子脸严肃而认真,“刚刚周举人说到君子之交,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周举人不吝赐教。” 小鱼要搞事?明三瞬间坐直了身体,齐桁双眼冒着精光。 莫名的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众目睽睽之下,周冰泉堂堂举人怎么可能怯场,反而故作大方的一笑,“你问。” 若没有之前的表现,众人以为湛非鱼至多问一些诗词歌赋的东西,但凡才女基本都是有诗才,或者精通琴棋书画,博览群书的极少,尤其是科举相关的书籍更是少之又少。 认真起来的湛非鱼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和性别,“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所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 茶楼里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这一刻,他们好像看到了手持戒尺的夫子在提问,而他们就是因为答不出来而瑟瑟发抖的学生。 “朋党之论?”明三憋着笑,敬佩无比的看着湛非鱼,小丫头够狠,这题目都能放到会试当策问题了。 齐桁听完之后,立刻凝眉思索起来,可惜他毕竟只是个小童生,学识有限,见识眼界更有限,格局太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三屈指敲在齐桁额头上,“别想了,没看到周举人都还在斟酌,你一个小童生还是不要做无所谓的挣扎了。” 即便茶楼四个角落里都放了冰盆,可周冰泉还是感觉额头冒出汗来,这问题如果是明三问的,他即便答不出来,还可以说文无第一。 可看着站在面前也就到自己腰际高的小姑娘,她微微仰着头,一副求教的模样,周冰泉恨不能让时间倒转回去,他何必招惹这一大两小,把自己逼的骑虎难下。 黄文身为周冰泉的死忠追随者,此刻不由指着明三怒斥道:“我见过无耻人人,却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你故意让这小姑娘背下问题,再来刁难周兄,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朋友之论,简直不知所谓!” 看着疾言怒色的黄文,一群读书人这才恍然大悟,随后一个个鄙夷的看向明三,也对,如果不是他事先教的,一个小姑娘能问出这问题? 被千夫所指的明三朗声笑了起来,广袖轻轻一晃,推开了黄文指着自己的手,“既然如此,不如你提个问题,考考这黄毛小丫头,我总不能把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都事先教给她。” 黄文忍不住嗤了一声,若都能教,那不成了神童! “既然如此,刚刚我们都在说君子,小姑娘,你且说何谓君子不器?”黄文居高临下看着湛非鱼,一副挑剔又嫌弃的模样,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湛非鱼不用思考直接回道:“此句出自《论语》,子曰:君子不器。” 湛非鱼此前能说出《刘子》,她熟读《论语》也不正常。 黄文面色有点难看,而周冰泉更是压下眼底的恼火,既然要问就该问个刁钻,这般简单的题目简直是自取其辱。 像是没察觉到众人的表情,湛非鱼继续道:“入君子之道,以学君子之行,君子的境界也有高下之分,为学者即为寻君子之道,有成且达者即入不器之境。” 这一解释,在场的读书人都知道湛非鱼是有真才实学,并不是空泛的读了几本书,背了几句话而已。 明三笑容不变,顾学士的小弟子,若是被几个所谓的读书人给难住,那才叫奇怪。 黄文脸涨的通红,想要再问,可他说是读书人,可连个童生名头都没有,脑子一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何谓器?”周冰泉铁青脸追问了一句,即便有以大欺小之嫌,可他赢了,只是名声有碍,但如果输了,这传出去,周冰泉日后还怎么在丰州立足,堂堂举人在才学上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易经》有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湛非鱼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礼记》:大道不器。” 郑玄注:“谓圣人之道,不如器施于一物。” 何晏集解引包咸曰:“器者各周其用,至于君子,无所不施。” 湛非鱼一连说了三个典故,这才做最后总结,“所谓君子不器,意指君子应当博学多识,具有多方面才干,不只局限于某个方面。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不辱君命!” 片刻后,二楼清场了。 黄文羞恼的掩面而逃,周冰泉“担忧”好友,都顾不得君子礼仪直接追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了。 齐桁呆愣愣的眨眨眼,“小师叔,我们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明三瞄了一眼窗户外,这个周冰泉有些奇怪。 “可如果周举人只是好交友呢?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齐桁说完之后身体往后一缩,唯恐明三一巴掌拍过来。 明三挑剔的目光打量明三,“你这么蠢,我已经担心八月院试你要名落孙山了。” “我……”齐桁脖子一梗,可又怕挨揍,只能憋屈的自闭了。 “周举人是打量了我和齐桁之后才过来的,按理说他最先注意到的应该是三公子你。”湛非鱼毕竟不是真正的懵懂小孩子,周冰泉打量的目光充满了恶意,好似自己和齐桁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刚刚她“卖弄”学问,其实也是为了验证一下,周冰泉这个举人绝对有水分,即便朋党之论有些超纲,可堂堂举人不至于答不出来,至多是答的好或者劣而已。 就好比湛非鱼是个童生,即便她没有诗才,但只要出了题,她还是能当场写出一首诗来,至于是精彩绝伦的佳句,还是堪堪通顺的平庸之作那就另说。 明三了然一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若是再来,必定能查清楚,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话音刚落下,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明三和湛非鱼往窗户外一看,却见一群身着官服的捕快推开了人群,凶神恶煞的往茶楼而来。 “这来的也太快了?”湛非鱼无语的看着已经冲到二楼的一群捕快,腰间配着军刀,明显是来者不善。 “南宣府秀才明茂泽,不知我们所犯何罪?”明三起身拦在湛非鱼和齐桁面前,这一刻,他再一次懊悔当年没有考举人,秀才名头根本镇不住场子。 第196章 全身而退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之前用三匹军马坑了淮县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吏,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丰州捕快同样用的是虐杀军马的罪名来抓捕湛非鱼。 “那匹马被刘百户的人砍断了两条腿,小鱼杀了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齐桁绷着脸开口,一想到当时倒在血泊里的黑马,要不是小鱼出手,黑马的四条腿估计都要被残忍的斩断了,说不定还会被一刀一刀的凌迟。 为首的捕快嫌恶的看着碍事的齐桁,“行了,既然你们承认是这小姑娘杀了马就成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齐桁面色一变,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反而成了小鱼杀马的供词。 明三冷眼看着来者不善的几个捕快,这几人明显是被收买了,即便小鱼没有杀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进了衙门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湛非鱼安抚的拍了拍齐桁的肩膀,走上前来直接道:“那不知虐杀军马又是何罪?刘百户已经被下大狱了?” 钱捕快打量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唇红齿白的长相,难怪会得罪刘百户。 “刘百户断了腿在家中休养,虐杀军马的是冯立新,他已经投案自首了。”钱捕快说完后,示意手下把湛非鱼带走,警告的看了一眼明三,“即便你是秀才,可这小姑娘虐杀了军马,你一个小秀才可没权干涉。” 这要是举人老爷,钱捕快或许还要顾虑三分,可一个酸秀才,放到丰州还真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们得罪的还是刘百户,那是孟知州都以礼相待的贵人。 钱捕快一声令下,“带走!” 湛非鱼对着明三摇摇头,倒也乖顺的往前走。 钱捕快见状也没再刁难湛非鱼,也没让手下上枷锁,毕竟这小姑娘看着也就七八岁,可惜得罪的是刘百户。 “小师叔,我们怎么办?”齐桁不安的攥紧手,稚嫩的胖脸上满是担忧,恨不能以身代之,“刘百户分明是用一个兵丁来拖累小鱼。” 斩杀军马两条腿的兵丁已经投案自首了,不管小鱼是出于什么原因,可军马的的确确是死在小鱼手里。 明三摸了摸齐桁的头,“我们跟过去看看,放心吧,小鱼的老师可是顾学士,你认为孟知州敢把她下大狱?” 丰州衙门。 沉思许久的孟知州忽然开口问道:“齐同知,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大人。”齐大老爷子此刻唯一庆幸的是招惹了刘百户的人是湛非鱼,而不是齐桁,而她只是暂住在齐家别院,“虽说那小姑娘杀了军马,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下官不认同齐大人的话,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军马,只怕早有前科,只是吾等不知晓而已。”张通判冷着脸反驳,阴沉沉的目光怀疑的看了一眼齐同知,就差明着说齐同知包庇湛非鱼这个凶手。 站起身来,张通判对着孟知州拱拱手,“大人,以下官拙见,虐杀军马的兵丁冯立新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而斩杀军马的那小姑娘也绝不能轻饶。” 面对咄咄逼人的张通判,齐同知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不再开口,这态度也算是默认了对湛非鱼的刑罚。 “也罢,人差不多也抓回来了,两位大人跟随本官先去公堂。”孟知州站起身来,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湛非鱼杀马是为了什么,可关键是牵扯到刘百户,此事太难办了。 没见到湛非鱼之前,孟知州他们也想过这小姑娘必定是个骄纵跋扈的性子,在家中估计没少虐打丫鬟小厮,否则一个小姑娘怎么敢杀马? 可此刻,站在公堂上的小姑娘身穿银纹绣百蝶襦裙,腰间挂着节节高升的玉坠子,梳着双丫髻,簪着银点翠玛瑙白玉钗,肤白如雪、明眸皓齿,沉静而文雅,怎么看都像是出自书香世家。 行的是书生礼,湛非鱼自报家门,“学生湛非鱼拜见三位大人。” 呃……孟知州三人都是一愣,四月是江南各个州府的府试时间,湛非鱼这个南宣府试案首的名头可谓是声名远播。 有人暗道是知府章程礼为了巴结顾学士,所以才会取了个小姑娘为府试案首,但也有人认为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必定是有真才实学。 众说纷纭,可湛非鱼毕竟远在南宣府,而且也只是个童生,一群即将院试的读书人最为好奇,至于孟知州这些朝廷命官,也只是听个热闹而已,一个小童生还不够资格让他们重视。 “原来是湛童生。”孟知州笑容温和,没见到人之前,他还想着这小姑娘杀了军马是事实,但毕竟年幼,总不能真的杖则,就让她用罚银代替刑罚。 至于刘百户那里,孟知州打算判湛非鱼缴纳一千两的罚银,也算是给了刘百户一个交待,可现在,孟知州看着面无半点惧色的小姑娘,他更想辞官不干了。 “回禀大人,那匹军马被冯立新砍掉了两条腿,学生不忍军马被虐杀而死,只好出此下策。”湛非鱼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继续道:“但的确是学生手刃了军马,学生知罪,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南宣府试案首,不出意外必定能通过院试成为秀才,九岁的小秀才,关键她还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杀马又是事出有因。 孟知州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张通判,他此刻也不敢说要把湛非鱼绳之以法了。 片刻后,湛非鱼被张捕快抓紧府衙的,却是被孟知州、齐同知和张通判送出去的,别说下大狱打板子,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 “张哥,这事就完了?”一旁的捕快低声问道,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了,在丰州,得罪了刘百户,竟然还能全手全脚的离开。 “大皇子外家都不敢明着对这小姑娘出手,你认为刘百户难道比陈家更强?”张捕快此刻暗自庆幸在茶楼的时候没有太出格,否则这会倒霉的就是自己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姑娘的来头这般大。 转念一想,湛非鱼敢得罪刘百户,害得他断了腿,还敢手刃了军马,这就说明人小姑娘有底气啊。 几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也对,刘百户再厉害也只是刘家的人,刘家不过是皇商,江南道可是陈家的地盘,陈家在南宣府都因为湛非鱼而铩羽,更别提一个皇商。 …… 散衙后,齐同知上了轿子急匆匆的赶回了齐府,这一出出的,齐同知揉了揉眉心,早知道湛非鱼的身份,齐家就不会端着架子了,必定早就让齐桁带着人来主家,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刘百户一案,丰州各个家族都派人盯着,因此湛非鱼被捕快带进衙门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小姑娘要倒霉了,是让她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狠辣暴虐的刘百户。 可谁想到湛非鱼被孟知州三人送出了衙门,这让收到消息的各个家族都震惊了,纷纷猜测湛非鱼的身份,必定是来头不小,否则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这边齐同知刚进了院子,等的焦急的齐家三公子就急匆匆的跑出来,“大伯,那小小姑娘是不是哪个武将家的千金?” 为何不猜湛非鱼出自书香世家,主要是因为她太凶悍,敢手刃军马,这铁定是武将作风。 齐老爷子等人也都坐在正厅等候着,齐同知坐了下来,这才解释道:“父亲,齐桁自南宣府而来,他身边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这个普通人并不是指家世,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读书人最讲究礼仪规矩,齐桁不单单和一个小姑娘共乘一辆马车,还招待人在别院住下,这小姑娘身边也就带着丫鬟,没一个女性长辈,这事本身就很突兀。 齐老爷子打理齐家的多年,此刻长子这一提醒,齐老爷子眯着眼思考着,半晌后不由道:“那是南宣府试案首湛非鱼?顾学士的小弟子!” 也对,同为读书人才会如此亲近,甚至撇开了男女大防,为什么敢得罪刘百户,那是因为湛非鱼并不畏惧刘家。 “这?”齐二老爷子愣了一下,面上精光闪烁,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通过齐桁拉近和湛非鱼的关系。 若是能借机和顾学士搭上关系最好,即便不能,和湛非鱼交好,日后齐家何必担心没有靠山?“爷爷,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南湖巷?”齐大公子问道,刘百户此事齐家虽没有帮忙,但也没落井下石,齐桁只有八岁,主家的长辈代表齐家招待湛非鱼也合规矩。 “不必。”齐老爷子摇摇头,看着诧异的三个孙子,果真还要再历练,“能拜师顾学士,你们认为湛非鱼蠢吗?她既然是个聪明的,齐家此刻上门,这就是巴结讨好,反而失了齐家的风骨。” 只要齐桁是齐家人,那么他和湛非鱼的关系就等同于和齐家的关系,上赶着不是买卖,与其被人看轻,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大哥,之前你不是送了礼去刘府,不如让人宣扬出去。”齐二老爷子笑的很是精明,这礼是齐家的赔罪,不想刘百户迁怒到齐家。 但此刻,齐二老爷要说这礼是为了湛非鱼和齐桁送出去的,难道外人能否认?得罪刘百户的人是湛非鱼,他们齐家知晓后就送了赔礼,湛非鱼难道不要承下这个人情。 “老二此法甚好。”齐老爷子抹着胡须满意的直点头,不能明着奉承,但也要表明齐家结交的态度。 齐同知也认同的点点头,“齐桁是个读书人,他若是个懂礼的,必定要和湛非鱼来齐家。” 那时,既不显得巴结谄媚,又达到了结交湛非鱼的目的,此乃上上之策。 身为齐家三公子,齐砚年纪最小,性格难免跋扈一些,他最看不惯齐桁,尤其是他成了童生之后,而此刻,看到爷爷和大伯他们还有两个哥哥都在说湛非鱼和齐桁,齐砚嫉妒的扭曲了脸,不过倒没敢说出来。 …… 卫家。 看到门外的七八人,守门的小厮早就见怪不怪了,每年都有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来卫家拜访,尤其是每年科举前后,想要求见卫大儒的读书人更是络绎不绝。 有的想要让卫大儒指点自己的文章,更多的人则是想参观卫家的无书楼,想要借阅卫大儒珍藏的古籍孤本。 “对不起各位,我家老爷不见客,几位请回吧。”小厮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定。 长衫洗的有点发白的一个读书人走上前来,对着温声恳求道:“还请小哥替我通传一声,学生丰州祝昌运,这是学生的文章,还请卫大儒指正。” 站在树荫下,湛非鱼低声道:“那是丰州案首。” “小鱼你认识?”齐桁诧异的开口,向着祝昌运看了过去,看得出他是寒门子弟,脚上的布鞋都快破了,大脚趾都要露出来了。 “不认识,不过之前看过他府试的文章。”湛非鱼有些不解的看着面露失望之色的祝昌运,他的文章朴实,并不重辞藻,这一点是寒门子弟的通病。 并不是说文章一定要华丽,可对比底蕴深厚的世家子弟,寒门子弟缺少了文化熏陶,文章更务实,少了风花雪月的情调。 齐桁一怔随即就想明白了,能看到其他州府案首的文章,这只有顾学士能办到,一时之间,齐桁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明三拍了拍齐桁的头,板着脸告诫,“切忌不可好高骛远!” 有了顾学士这个老师,别说府试案首的文章,京城国子监还有几大书院甲字班的文章湛非鱼都能看到,这也源于她刻苦和超强的学习能力。 齐桁还只个童生,基础还没有打好,给他再多的好文章,那只是负担是压力。 “唉,祝昌运这一下惨了,八月院试估计要榜上无名了。”旁边一个读书人忍不住的摇头感慨,对上湛非鱼几人诧好奇的目光,倒也没隐瞒,毕竟这事丰州人都知道。 读书人对着明三拱手行礼,这才解释道:“仁兄面生的很,想必不是丰州人士,不知道也正常。祝昌运得罪了人,被封杀了,家中的书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丰州各个书肆都不卖书给他,他的夫子和同窗也不敢,如今祝昌运是无书可读,无纸可写。” 第197章 拒绝见客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197章 “刘百户?”齐桁听完之后诧异的出声,刷一下看向湛非鱼,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读书人点点头,压低声音继续道:“祝昌运那弟弟也就五岁,虽然说小孩子顽劣惊了马是他不对,可也不能把一个五岁的孩子打的就剩下一口气啊。” 当时,幸好被人给劝住了,否则刘百户可能真的会把人给打死,在私塾读书的祝昌运收到消息就跑去了医馆,东拼西凑的才凑齐了药费。 “他弟弟虽然命给救回来了,可受到了惊吓,有点痴痴呆呆的,而祝昌运家里也是一文钱都找不出来了,他弟弟还要吃药补身体,最后他一纸诉状把刘百户给告了。”读书人叹息一声,听说当时邻居还有他私塾的夫子、同窗也都劝过。 可祝昌运毕竟是读书人,和弟弟相依为命多年,忍不下这口气,但上告的结果可想而知,小孩子惊了马,差一点耽搁了军情,所以孟知州把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延误军情”的责任不追究,毕竟只是五岁的孩子。 而刘百户则赔了五十两银子,祝昌运也没有继续告了,所有人都以为此事翻篇了,可谁曾想祝昌运先是被私塾退学了,之后家里失了火,兄弟俩倒没事,但家当都被烧了。 五十两银子拿出一部分购买家当,剩下的也就够祝昌运弟弟的药费,可真正的麻烦却在后面,他去书肆买笔墨纸砚,却被拒之门外,之后换了一家铺子依旧如此,和读书相关的任何东西,祝昌运都买不到,而且也借不到。 “这是要把人赶尽杀绝吗?”明三面容冰冷而嘲讽,一个即将院试的读书人买不到书籍,买不到笔墨纸砚,这分明是要断了祝昌运的前途,比杀了他更狠。 齐桁小胖子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包子里气鼓鼓的,双手还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这一刻他忽然明初齐父为何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比起主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刘百户此举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既然如此,是我打扰了。”祝昌运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无法从卫大儒这里借到书,那他还怎么去参加院试?连笔墨都没有,他还怎么答卷。 守门的小厮并不认识祝昌运,也没有心软,看向其他人继续道:“我家老爷不见客,诸位请回吧。” 齐桁看着步伐踉跄的祝昌运,一着急就开口道:“我家有书可以借给你!” 嗬!刚刚说话的读书人,还有其余几人都震惊的一愣,不敢相信还有人敢帮祝昌运,虽然他们也有同情之心,可比起得罪刘百户,他们只能明哲保身。 脚步一顿,祝昌运猛地抬起头,晦暗的双眼里迸发出狂喜和激动,可看着矮墩墩的齐桁小胖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的摇摇头,“不用了,多谢小公子。” 如果祝昌运答应了,明三和湛非鱼也不会阻止齐桁,但他拒绝了,反而让人高看一眼,身处这样的困境却不愿意连累无故人,足可以看出祝昌运品行的高洁。 “祝案首不必推辞,我这个师侄也要参加院试,不如祝案首带着弟弟住过来,共用书房的同时,也替我指点指点这小胖子。”明三朗声笑着,手中折扇啪一下敲在齐桁头顶上,“勤学好问,记住了吗?” “是,小师叔。”齐桁点点头,自从认识小鱼之后,齐桁感觉自己就从没骄傲过。 见明三一身广袖长袍,气度不凡,而湛非鱼和齐桁虽然年幼,却规矩有礼,明显都读过书,这让祝昌运心里又燃起希望,但还是坦言道:“多谢公子,只是我此前得罪了刘和锋刘百户。” “哈哈,巧了,我家这丫头也得罪了刘和锋。”明三笑着指向一旁的湛非鱼,“祝案首不必多虑,等院试之后,必定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祝昌运如今只是童生,刘百户此举虽然恶毒却没有触犯刑律,但等祝昌运成了秀才,甚至是院试案首后,即便在丰州还是无法立足,却可以搬去其他州府,等三年之后考过乡试,又何须再惧怕一个刘百户。 “简直是不知死活!”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却见两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嘲讽的看着明三。 其中朱色长衫的青年更是冷嗤一声,“简直是大言不惭!就凭他祝昌运也想考过院试,白日做梦来的更快一点。” “瞿柏,你我之仇没必要牵扯无辜之人。”祝昌运此前是个温和的性子,但经过这一些列变故后,性子却尖锐了一些。 “呦,这是找到靠山了,敢和我放话了?”瞿柏恶劣的笑起来,啧啧两声的摇着头,“祝昌运,都说你是谦谦君子,我看你就是个阴险小人,你只说刘百户,却不说刘百户出自皇商刘家,他一个外乡人在丰州敢和刘百户过不去,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全手全脚的走出丰州!” “这位公子,我二哥并没有夸大其词,刘百户乃是武将,脾气略显暴躁,祝案首的弟弟此前并不是简单的惊了马,听说刘百户当时有重要军情要上报,却被拖延了时间,刘百户怀疑祝案首弟弟是被蛮夷奸细指使的,所以才会动手。” 站一旁的妙龄女子柔声开口,姣好的面容上神色温柔沉静,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后来查明之后,刘百户也赔了五十两银子,可到底还是延误了军情。” 湛非鱼目光刷一下落在明三公子俊美的脸上,即便二十有六,可他这些年过的那叫潇洒不羁,脸上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折扇一摇,勾唇一笑,绝对能迷倒一群女子。 “爹,你要给我找个后娘?”湛非鱼突然挽住明三的胳膊,充满敌意的目光怒视着眼前的女子,“我爹之前说了,即便他日后再成亲,但家中所有产业都归于我名下,爹,你要娶妻的话记得把铺子还有庄子的地契都过户给我。” 明三差一点被那一句爹给惊到了,此刻不由大笑起来,“放心吧,小丫头,所有的产业都是你的嫁妆,日后你只要给我养老送终就行了。” 女子一怔,她没想到明三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女儿,湛非鱼白嫩嫩的包子脸的确有欺骗性,看着也就七八岁,而明三如果成亲早,十六七岁成亲,有个七八岁的女儿也正常。 一旁齐桁目瞪口呆的愣住了,刚刚不是在说祝昌运吗? “他们得罪了刘百户还能有什么好下场?”瞿柏拉了一下愣神的堂妹,眼底有些不喜,但家丑不可外扬,堂妹早就失了名节,否则也不会被三叔三婶送回丰州。 而为了要挑个好夫婿,瞿柏只能带着据说有诗才的堂妹来拜访卫大儒,若是得到卫大儒的首肯,堂妹才女的名声传出去了,日后嫁得好了,对瞿家也是一大助力。 瞿盈盈没想到好不容易看上的风流才子却早就成亲了还有个女儿,顿时没了搭话的念头,但还是盈盈一笑,跟着瞿柏往卫府大门口走了去。 “这位小哥,麻烦你通传一声,小女子新作了一首诗,还请卫大儒指点。”瞿盈盈柔柔一笑,文雅有礼,让人不忍拒绝,“寒梅初遇雪,孤枝难入画。北风如解意,风雪莫摧残。” 声音清越好似珠落玉盘,一首永梅诗,写的是雪中梅花的清寒孤傲,又写出诗人的怜惜之意,若不是喜爱梅花,又怎么能拜托凛冽的风雪不要摧残梅花。 卫府门外除了守门的小厮,剩下的都是读书人,这首诗虽说写的也就一般,但毕竟是女子所作,又是真情实感的,再加上瞿盈盈这花容月貌,也可以归为佳作。 “大夏天的,这么热,为什么写梅花、写风雪?不应该是荷花?写枝头鸣蝉,写清风徐徐吗?”清脆的小嗓音实属破坏气氛,对上瞿盈盈暗恨的目光,湛非鱼咧嘴笑的很是无辜。 明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行你来一首写炎夏的诗。” 湛非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的明三,自己最不喜作诗,偏偏他还来挖坑。 瞿盈盈还是那端庄文雅的姿态,可眼底却有不屑快速闪过,这小丫头估计才会背《三字经》还作诗?打油诗吗? 湛非鱼看了看四周,“门前谁家芭蕉树,叶心长卷分夏日。” 不说瞿盈盈表情一僵,其他人也都是一愣,现在的小孩子都这般厉害吗?还是说之前就想好了,此刻故意说出来,想博个小才女之名? 守门的小厮有些无措的抓抓头,他能态度坚决的拒绝祝昌运等人,可瞿盈盈这样的妙龄女子,湛非鱼又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厮只能苦着脸道:“我去回禀老爷一声,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门再次合上了,也不知道卫大儒会不会答应。 半晌后,小厮再次回来,对上瞿盈盈期待的目光,只能摇摇头,“老爷不见客,几位还是请回吧。” 纵然知道卫大儒不见客,但总想着自己或许是特殊的一个,不说卫大儒的名声,就说这座无书楼,也不知道收藏了多少股本真迹,而且卫大儒孤身一人,听闻自五月后身体抱恙,此刻谁入了卫大儒的眼,无书楼的这些书或许就归谁了,这么一大笔财富摆在面前,谁不心动。 明三也是无奈,倒也没强人所难,“小丫头,我们先回去。” “等一下。”湛非鱼走上前来,看着守着门的小厮低声道:“不知可否进一步说话。” 那小丫头要说什么?难道打算使银子让这收门小厮给她求情?瞿盈盈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办法早在几年前就有人用过,可惜卫家留下来的几个仆人极其忠心,根本不会收银子,以前有收了银子的,当日就被赶出了卫家。 湛非鱼将荷包拿了出来,看着一脸慌乱要拒绝的小厮不由笑了起来,“里面不是银子,算是个信物,麻烦替我交给卫大儒一观。” “好的。”小厮连忙点头接过荷包,果真不是银子,更像是玉佩或者牌子什么的。 屋子里,卫大儒咳嗽了两声,头发已经花白,眼神冷漠而混浊,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而他面前的书桌上是一本又一本的书,或许只有在看书时,他才能忘记所有一切,血海深仇都消散在文字之中。 “老爷。”小厮再次回到书房。 “让他们都走,不见客。”嘶哑的声音响起,卫大儒看都不曾看门外一眼,这些年,他甚至极少走出卫家的大门,除了每年去庙里还有墓地祭拜。 “老爷,是一个小姑娘,她让小的送一个信物给老爷。”小厮赶忙开口,那手中的荷包递了过来。 一旁伺候的书童诧异的愣了一下,见卫大儒点头之后,这才接过荷包。 …… “等一下。”湛非鱼走上前来,看着守着门的小厮低声道:“不知可否进一步说话。” 那小丫头要说什么?难道打算使银子让这收门小厮给她求情?瞿盈盈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办法早在几年前就有人用过,可惜卫家留下来的几个仆人极其忠心,根本不会收银子,以前有收了银子的,当日就被赶出了卫家。 湛非鱼将荷包拿了出来,看着一脸慌乱要拒绝的小厮不由笑了起来,“里面不是银子,算是个信物,麻烦替我交给卫大儒一观。” “好的。”小厮连忙点头接过荷包,果真不是银子,更像是玉佩或者牌子什么的。 屋子里,卫大儒咳嗽了两声,头发已经花白,眼神冷漠而混浊,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而他面前的书桌上是一本又一本的书,或许只有在看书时,他才能忘记所有一切,血海深仇都消散在文字之中。 “老爷。”小厮再次回到书房。 “让他们都走,不见客。”嘶哑的声音响起,卫大儒看都不曾看门外一眼,这些年,他甚至极少走出卫家的大门,除了每年去庙里还有墓地祭拜。 “老爷,是一个小姑娘,她让小的送一个信物给老爷。”小厮赶忙开口,那手中的荷包递了过来。 一旁伺候的书童诧异的愣了一下,见卫大儒点头之后,这才接过荷包。 第198章 还人情 ,我去古代考科举 卫大儒看着被小厮领进门的湛非鱼,或许是性子古怪孤僻,所以即便是对着个小姑娘,态度一样的冷硬而疏离,“你既然有禁龙卫的令牌,又何必来我这里。” 在大庆朝谁不知禁龙卫,卫家的无书楼藏书虽然丰富,堪称江南第一。可禁龙卫真要找什么书,根本用不着卫大儒,只要放出风声,不管是为了巴结而是忌惮,绝对会将书籍双手奉上。 “我想找一些杂书,但书肆很难找到,所以才登门拜访,多有打扰,还请卫大儒见谅。”湛非鱼说明了来意。 各大书肆售卖的都是科举相关的书籍,也有一些话本子之类的,但类似《天工开物》《齐民要术》这类的书籍基本是没有。 一些大家族或许有这类的藏书,可湛非鱼和明三总不能一家一家的拜访,还不一定有,即便有也不一定会外借,青涯书院的名头不够用,可也不能打着顾学士的名头,所以来卫大儒这里是最便捷的途径。 或许是谈到书,卫大儒态度难得温和了一点,只是有些不解,“你找这些书干什么?” 湛非鱼也没有隐瞒,“学生此前拜访过青涯书院明山长,而明三公子打算开办技艺类的书院,教导普通人学习各种技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门外伺候的书童和小厮诧异的往花厅里看了一眼,老爷竟然能和一个小姑娘交谈了半个时辰,这简直是前所未有。 卫大儒不愧是博览全书,“此书三卷十八篇,按’贵五谷而贱金玉之义’分篇,上篇:《乃粒》关于粮食作物的栽培技术;《乃服》记录的是衣裳原料的来源和加工方法。” 上篇:《乃粒》、《乃服》、《彰施》、《粹精》、《作咸》、《甘嗜》。 《天工开物》收录的农业、手工业、机械、砖瓦、陶瓷……等各种生产技术,但书籍毕竟是书籍,而大部分的匠人并不是识字,他们的技艺都是依靠祖辈或者师傅的口耳相传,亦或是自己平日里钻营出的经验。 “明三公子打算让夫子按照书本教授,而经验丰富的匠人则用实际经验教导,两者相结合,一般三年时间即可。”湛非鱼见卫大儒并没有轻贱工匠,说的更加详细。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卫大儒好书爱书,也有举人功名,可并不认为只有读书人才清贵,能工巧匠亦不可少。 湛非鱼虽有过目不忘的记忆,但毕竟读书时间短,看的也都是科举相关的书,对各种杂书仅限于知道,“我听说《木经》一书是关于房屋建造的书籍,只是此书已经失传,而诸如此类的书籍都很难找寻。” 在乡野农家,建房子那都是找一两个精通建房的工匠,然后村里人帮忙,这房子也就搭建起来了,而州府则有专门建房的工匠,只不过技艺不外传,否则也不会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你来丰州也是为了书,二是因为丰州是匠人之乡。”卫大儒早年一心读书,可经过父母妻儿的惨死后,再加上这些年读史书,他早就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迂腐书呆子,一番交谈之后就猜出湛非鱼此行的目的。 只是卫大儒有些不解,小姑娘衣着打扮明显是家境富裕,但哪个大家族会让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 这要是家中男丁,还能说是培养磨炼,可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应该是在后院娇养着。 察觉到卫大儒打量的目光,湛非鱼站起身自报家门,“学生南宣人士湛非鱼。” “原来是你。”饶是卫大儒深居家中却也从下人口中知道湛非鱼的名字,一个小姑娘拜师顾学士,甚至参加了科举,关键府试还是案首。 原本卫大儒也想过南宣知府取了湛非鱼当案首是不是为了巴结顾学士,可南宣府的读书人却不曾闹起任何风波,这就说明湛非鱼有真才实学,否则何以服众。 “你既有禁龙卫令牌,便知晓卫家早年之事,给你十日时间,你可来无书楼誊抄。”最终,卫大儒答应了让湛非鱼抄书,毕竟当年之事能水落石出都源于禁龙卫的调查,他此举也是还人情。 …… 一个小姑娘进入卫府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丰州城,原本丰州这些读书人早就熄了这心思,私底下甚至诋毁卫大儒是个古怪的老头子,估计等死后会一把火烧了无书楼。 只有一些想要博名声的,或者是从外地来的读书人还会来卫家拜访,但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谁也没想到湛非鱼竟然能进了卫家大门,而且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出来。 马车上,祝昌运是连声感激,声音都哽咽了,他原本是走投无路才想来卫大儒这里碰运气,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不过是举手之劳。”明三拍了拍祝昌运的肩膀,神色有些恍惚。 当年自己就因为拜师失败,自此之后就放弃了科举,整日呼朋唤友、醉生梦死,说是名士风流。 可看着艰难求学的祝昌运,明三也不是后悔当初的年少轻狂,只是如今想做什么却只能拿出个秀才名头,实在是汗颜又羞愧。 马车停了下来,这会正是日落时分,巷子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而原本奔走玩闹的孩童都诧异的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湛非鱼几人。 “昌运,你这是?”邻家婶子诧异的看着祝昌运,大家都知道他的遭遇,至多就帮着照看一下祝小弟,其他的也帮不上忙。 其他邻居也都走出家门,或许是畏惧衣裳华贵的湛非鱼三人,但看向祝昌运的目光却带着担忧和关切。 “王婶子,劳烦你照顾宏儿了,我这几日要换给地方读书。”祝昌运感激的看向王婶子,自从宏儿有点痴傻后,都是王婶子帮忙照看的。 “能读书了?”王婶子惊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其他邻居更是如此。 刘百户放了话之后,祝昌运的夫子和同窗都对他避而不见,原本以为他不能再科举,只能和他们一样靠卖力气养家糊口。 因为家贫,所以行李收拾起来也快,又是夏日,衣裳也就两个大包袱,至于其他的东西,别院里都有,也不用带着了。 “这是家弟祝昌宏。”祝昌运摸了摸弟弟的头,看着消瘦的也就一双眼圆溜溜的弟弟,再看着胖嘟嘟的湛非鱼和齐桁,祝昌运再次坚定了科举的决心。 宏儿眼神呆滞,胆子也小,抓着祝昌运的袖子躲在他身后,或许是湛非鱼和齐桁看着也是小孩子,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两人,倒没有其他躲避的动作。 “上马车,我们先……”明三话还没说完,却见几条人影从巷子口快步而来。 为首的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短打,只是一身痞气,三角眼斜着看人,“呦,祝案首这是要搬家?” “吕彪,你想干什么?”祝昌运满脸厌恶之色,即便没有证据,可他也知晓烧光了他所有家当的那把火正是吕彪带着一群地痞无赖放的。 刘百户肯定没时间关注祝昌运这样的小蝼蚁,所以盯梢的正是吕彪,他虽没个正经活计,但手底下养着二十多个地痞无赖,平日里给一些商户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也是有吕彪盯着,所有祝昌运的同窗好友才没办法帮他,而刚刚吕彪收到了消息,这不就带着一群地痞赶过来了。 没理会祝昌运,吕彪嘴巴里叼着一节狗尾巴草,歪着头打量着湛非鱼三人,最后看向明三道:“这位公子想必不是丰州本地人,我劝公子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带着俩小孩呢,这要是被拍花子给弄走了。” 明三虽是广袖长袍的文人装扮,可在南宣府混迹多年,一个地痞无赖还真吓不到他,手中折扇指着一旁的湛非鱼,“你要是能把这丫头拐走,那就是你本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严重怀疑明三重男轻女,只护着齐桁小胖子,对湛非鱼的死活是不管的。 呸一声吐掉了嘴巴里的草,吕彪面容狠厉一变,双手扣在一起,关节压的啪啪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实话告诉你,祝昌运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贵人,你要多管闲事,今日可别怪我不客气!” 背后有陈百户,吕彪还真不怕得罪人,再者明三几人一看都是肥羊,就说三人腰间挂的坠子,不是白玉就是翡翠,一块估计就价值百两,三块加起来那就是三百两了,也难怪吕彪起了贪念。 “啊!”伴随着祝昌宏害怕的叫声,巷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八九个地痞抡着拳头冲了过来,其中四人围住了赶马车的何生,剩下五人里,两人堵住了明三,另外两人拦住了祝昌运。 最后一人则凶神恶煞的向着湛非鱼、齐桁和祝昌宏三个小孩子走了过来。 “小姑娘,不想挨揍就把头上的簪子还有玉坠子都交出来。”尖嘴猴腮的地痞阴狠狠的笑着,贪婪的目光落在湛非鱼身上,谁让她头上还有玛瑙白玉簪,齐桁也就腰上挂着一块翡翠。 知道湛非鱼的身手,齐桁拉着吓的直发抖的宏儿退到一旁,又有些担心,“小鱼?” “放心吧。”湛非鱼昂着下巴,活动了一下手腕。 就在地痞等着不耐烦,弯下腰直接伸手抢夺湛非鱼腰上的玉坠时,湛非鱼一拳头对着他的鼻子直接砸了过去。 一拳正中目标后,湛非鱼身体猛地往后一退,右脚蹬上马车的轮子,借着这力度飞身而去,一个旋风踢直接命中地痞的头。 地痞正捂着冒血的鼻子,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脚踢中的脑袋嗡了一下,身体砰一下摔在地上。而湛非鱼落地的同时,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对着倒地上的地痞补了一脚。 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声响起,正在动手的地痞们都被吓的一激灵,回头一看,就见陈大倒在地上,满脸的鼻血不说,双手捂着胯下,蜷缩在地上痛的嗷嗷直叫。 这一瞬,吕彪等人都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你!”陈大痛的声音都变了,一手指着湛非鱼,一手擦去脸上的鼻血,“你给老子……等着……” 被齐桁护在一旁的宏儿呆愣愣的看着,忽然,他如同炮仗一般冲了过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宏儿猛地抬起脚,对着陈大的腿间重重的一踩。 “啊!”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陈大这一次痛狠了,佝偻着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宏儿!”齐桁赶忙跑过来把下狠脚的宏儿给拽了回来,即便只是个八岁的小胖子,可齐桁也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宏儿挣脱了齐桁的手,却蹭到了湛非鱼身旁,仰着头,瘦的脱相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光彩,“姐姐。” 呃……带坏小孩子的湛非鱼干巴巴的笑着,有点不敢看一旁目瞪口呆的祝昌运。 明三和何生一言难尽的看着表情无辜的湛非鱼,谁家小姑娘这样打架?不对,一般的小姑娘不会打架,就算打架那也是抓脸扯头发,小鱼那一脚…… 何生木着脸无语的看着一群同样被吓到的地痞,不知道七爷知不知道,小姐这招数说不定是重光教的,回去之后一定要密信给七爷,重光就该被抽鞭子! 片刻后,吕彪一群地痞无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为了避免湛非鱼再出手,何生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所有地痞给收拾了。 马车晃悠悠的往南湖巷而去,等回到齐家别院,看着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宏儿,湛非鱼也无奈了。 小家伙只有五岁,可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大大的眼睛看着还是有些呆,但他就跟认死理一般跟着湛非鱼,祝昌运怎么哄都没用。 “没事,就跟着我吧。”湛非鱼笑着开口,摸了摸宏儿的脑袋,小家伙还是呆呆的,可眼睛里明显冒着光。 等湛非鱼回到屋子后,刚拿起书,就看到一旁的宏儿猛的抬起腿,然后一脚重重的跺下来,瘦巴巴的小脸紧绷着,看着气势十足。 之后宏儿又重复了跺脚的动作,这让湛非鱼简直没脸见人了。 “这孩子?”何暖诧异的看了一眼宏儿,五岁的小孩子,又瘦巴巴的,虽然做着凶狠的跺脚动作,可看着却很是呆萌可爱。 揉了揉眉头,湛非鱼苦着脸,看着第三次跺脚的宏儿,只能道:“阿暖,花园北角种了竹子,你替我削一根竹子来,不要太长,够他用就好。” 片刻后,湛非鱼带着小尾巴宏儿到了花园里,接过半人高的竹子,湛非鱼嘿嘿哈哈的耍了一通,回头一看,宏儿果真又两眼冒光。 “宏儿,给你,以后有坏人了,就用这个打!”湛非鱼郑重其事的把竹竿递给了宏儿。 果真,小家伙虽然没说话,可双手却紧紧的抓住了竹竿,也没再跺脚了。 第199章 无法立足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小哥,麻烦通传一声。”吕彪痛的龇牙咧嘴,要不是担心刘百户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吕彪也不会从医馆出来就急匆匆的来到南湖巷。 “等着。”身为刘府的下人,别说吕彪一个地痞,就是衙门的差爷来了,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片刻后,卧房里弥漫着药味,好在窗户打开了,放了两个冰盆,倒不显得闷热。 刘百户在蝶夫人的伺候之下,半靠在床上,左腿骨头断了两次,着实让他吃了一番苦头,脸上阴沉沉的骇人,那暴戾的要杀人的眼神让进来的吕彪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刘大人,都是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该死!”砰砰磕着头求饶,吕彪身体瑟瑟发抖着,唯恐激怒了刘百户,到时候小命不保。 “行了!”一声怒喝响起,刘百户嫌吵的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吕彪压下惊恐快速把祝昌运的事说了一遍,“大人,小的没想到那车夫是个练家子,小的带了八个人过去,都被那车夫给撂倒了,还有几个人在医馆里起不来。” “你是说一个小姑娘?”刘百户眼神陡然阴狠下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不是七八岁的小丫头,肤色白,眼睛大。” 吕彪自然也知道刘百户被自己的坐骑踩断了腿,可他毕竟只是个地痞,具体的事情打听不到,这会错愕的点点头,“是,那小丫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王猴子的……” 话音顿了一下,吕彪想起医馆里痛的哭爹喊娘的王猴子,他来之前看了一眼,猴子的命根子是废了,大夫上了药,可肿成那样,以后还能用? “说清楚!”刘百户怒声一喝,已经猜出吕彪口中的小姑娘就是湛非鱼,暴怒的情绪扭曲了他的脸,要不是左腿不能动,估计刘百户都拿着鞭子冲去齐家别院报仇雪恨了。 “猴子的命根子伤了,大夫说没用了。”吕彪赶忙开口,谁能想到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会打架,而且还下脚那么狠,这下三滥的招数分明是他们这些地痞无赖最擅长的。 “什么?”站在床边给刘百户打扇的蝶夫人惊呼出声,下意识的看向刘百户断掉的左腿,幸好大人没有伤到命根子。 饶是刘百户也愣了一下,孟知州之前来了一趟,刘百户也知道了湛非鱼的身份,顾学士的弟子,南宣府试案首,和大皇子外家陈家斗的奇虎相当还全身而退。 诡异般的安静在卧房里蔓延开来,跪地上的吕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后,阴沉着脸的刘百户再次开口:“姓祝的那读书人走了?” “是,祝昌运兄弟俩上了马车,小的当时伤的太重爬不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不过大人放心,小的马上让人去查。”吕彪其实也就腰上和腿上挨了两脚,之所以不爬起来,就是怕被何生单方面再殴打一顿。 而他脸上的伤,其实是吕彪让手下的打的,看着青紫红肿很严重,其实也就是皮肉伤,至少让刘百户知道他是尽力了。 等吕彪出了刘府的侧门,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刚迈开脚步打算回家躺着,却在瞬间如同见鬼一把的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带着吃太多小肚子都鼓起来的宏儿出来消食,湛非鱼看着鼻青脸肿的吕彪,小嗓音微微上扬,“刘百户若知道你这脸是自己打出来的会作何感想?” “你闭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吕彪嗷一下叫了起来,顶着一张猪头脸,凶神恶煞的似乎要把湛非鱼给活剐了。 刘百户是个武官,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吕彪这样的小喽喽敢欺骗他,绝对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宏儿挺着鼓鼓的小肚子,抱着竹竿的手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可瞪圆的双眼却迸发出一股子光芒。 “宏儿别怕。”湛非鱼赶忙摸了摸宏儿的小脑袋,估计是大病再加上伙食差,头发枯黄但却是软软的,而宏儿也感觉到湛非鱼的亲近,垫着脚尖把脑袋往湛非鱼掌心里蹭了蹭。 南湖巷的住户非富即贵,这条巷子虽然是各个府邸的后门侧门,但门口也挂着灯笼,倒不显得昏暗,只是吃饭时间各家各户的下人都忙碌起来,所以空荡荡的巷子里没有其他人。 恶从胆边生!吕彪摸了摸疼痛的嘴角,眼中露出恶毒凶残的光芒,“小丫头,别怪吕爷心狠手辣,谁让你偏要撞上来!” 吕彪笑的宛如恶鬼,他还愁得罪了刘百户,这不,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虽然王猴子的惨状让人心惊胆战,可面对两个小破孩,吕彪这个地痞可不会怕。 似乎没注意到吕彪的恶意,湛非鱼扭头看向身体紧绷的宏儿,“宏儿,把竹竿借给姐姐,看姐姐怎么痛打落水狗。” 即便害怕,宏儿还是点点头,把竹竿递到了湛非鱼手里,随后又瞪圆双眼盯着吕彪,奶凶奶凶。 竹竿在手,天下我有!先发制人的湛非鱼一竹竿直接抽到了吕彪的脸上,啪的一声响,足可以知道有多痛。 宏儿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灯笼昏暗的光线里,挥舞着竹竿的湛非鱼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吕彪没来得及靠近就被湛非鱼给抽的爬不起来,躺在地上抱着头痛的直叫唤,可护住了脸护不住头,半晌后就被打的头晕眼花。 “宏儿,以后谁欺负你,就用竹竿抽他!”湛非鱼把竹竿郑重其事的交到了宏儿手里,至于吕彪,这会死狗一般躺地上,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时抽搐两下,让人知道还有一口气在。 小家伙太瘦,身体单薄脖子细,衬的脑袋格外大,这会用力的点头,都让人担心他脑袋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姐姐。”握住了竹竿,宏儿看着地上的吕彪,沉默了半晌,随后发出嗷的一声,抓着竹竿冲了过去。 就在湛非鱼以为宏儿也要那竹竿抽吕彪几下时,只见小家伙突然刹住了脚,双手紧紧握着竹竿,然后猛地一个撑杆跃起。 双脚并拢,落地正中目标! 而躺地上的吕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神,身体痛苦的动弹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湛非鱼傻眼了,呆呆的看着抱着竹竿跑过来的小家伙。 暗中保护湛非鱼的两个暗卫下意识的加紧了双腿,莫名的感觉到蛋疼…… 终于找回了声音,看着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的小家伙,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湛非鱼终于找回了声音,“宏儿,我们回去了。” 小家伙用力的点点头,双手依旧抱着竹竿,亦步亦趋的跟在湛非鱼身后,活脱脱就是个小尾巴。 …… 读书声打破了早晨的安静。 早起的齐桁脚步一顿,看着坐花园里诵读的湛非鱼,再看着坐在她身边抱着竹竿的宏儿,莫名的感觉自己的地位不保,明明小鱼最好的朋友是自己。 齐桁迈着八字步,端着小童生的架子,“小鱼,你还在读《庄子》,刚好我有一句不是很明白,小鱼你能给我讲讲吗?何为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湛非鱼没察觉到齐桁那酸涩的小心思,“道家认为无心而得,宗法自然。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嗯,我明白。”齐桁点点头,他虽读了《庄子》,可并不精通,仅仅是读而已。 明三曾经钻研过《庄子》,所以有了小师叔明三的教导,齐桁也了解一点皮毛。 宏儿本来就呆了,这会更是两眼无神,根本不明白湛非鱼和齐桁在说什么,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湛非鱼的崇拜。 看着蚊香眼的宏儿,湛非鱼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继续给齐桁解惑,“道或一,即通达自然的规律,了悟了道的运行,就无为而处之,观万物自然而然,看万事自得而毕。即为无为,则无不治。” “所谓无心:虚空其心。不在乎得失,抱淳朴而守一,则鬼神也不得不倾服。即得道之人,以一通达万物之易……”等湛非鱼说完之后就发现又多了一个蚊香眼。 “小鱼,别理这好高骛远的小胖子!”明三没好气的瞪着听的云里雾里的齐桁,抬手啪一声敲他头上,斥道:“四书五经还没有读透彻,就想学《庄子》,听得懂吗?” “我……”齐桁不服气的一昂头,可对上明三凶狠的眼神,瞬间就怂了。 看到齐桁挨揍,宏儿抿着嘴笑,手中的竹竿晃啊晃,小家伙明显是心情好。 明三有些心疼的看着瘦的脱相的宏儿,“看,宏儿都笑你了。” 齐桁涨红了脸,蹭一下站起身来,“我回去读《尚书》” 看着跑远的齐桁,明三摇摇头,这才和湛非鱼说起正事,“你今日去卫大儒那?” “嗯,一共有十日的时间,我问了卫家的小厮,无书楼每一层都有一个识字的书童负责打理,想必他们知晓卫大儒有哪些藏书,到时候我让他们帮忙誊抄。”湛非鱼也想过让明三帮忙。 可惜卫大儒虽然和明山长有过几面之缘,却是一点面子都不讲,只准湛非鱼进入无书楼,所以找书抄书的任务只能交给她完成。 “我已经写信回南宣了,青涯书院也有一些孤本真迹,如果有书来不及誊抄,你便用这些孤本和卫大儒谈谈,或许能宽裕几日。”明三想着以卫大儒对书的喜爱,若是遇到孤本肯定想要收藏,即便是手抄本,如此一来也算是等价交换。 湛非鱼点点头,“可以,我一会就去,刘百户那里或许不会善罢甘休,我把阿生留下来。” “放心,有顾学士的名头镇着,那些人不敢乱来。”明三笑容冰冷了几分。 可如果没有顾学士,说不定一个虐杀军马的罪名扣下来,小鱼已经吃牢饭了,即便她是南宣府试案首。 半个时辰后,湛非鱼上了马车,宏儿左手握着竹竿,右手抓着马车车辕,努力的想要爬上去,可小家伙个头矮,垫着脚才能碰到车辕,想爬上马车是绝无可能。 “宏儿,不可胡闹!”祝昌运抱歉的看向湛非鱼,赶忙抱住宏儿,可对上他呆呆的双眼,又放软了语调,“宏儿跟着大哥,大哥读书给你听。” 小家伙似乎没听见,又好似没听懂,被祝昌运抱在怀里,可身体却向着马车方向扑了过来,固执的要上马车。 “祝大哥,让宏儿上来吧。”湛非鱼看着呆愣愣的小家伙。 “宏儿很听话,去了卫家也不会吵闹。”明三算是见识到了小家伙粘人的功底,小鱼即便是如厕,他都拿着这竹竿守在门外面,想到湛非鱼那崩溃的表情,明三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被放到马车上,宏儿把竹竿一横,动作迅速的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的祝昌运莫名的有点心酸,没有被大火吓呆之前,宏儿最黏他这个大哥,后来呆呆的就跟木头人一般。 如今看着宏儿黏着湛非鱼,祝昌运明明该高兴的,可心里直冒酸水,这是他的弟弟啊,出生三个月后就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弟弟,忽然就跟人跑了。 …… 齐府,齐同知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回来了,而且面色极其难看,这让书房伺候的下人都放轻了脚步。 齐老爷子早几年就放权了,齐家的产业交给了齐二老爷打理,明面上的人脉资源则都给了齐同知。 至于三个孙子辈,齐大公子和三公子还在读书,一个在府学,一个在私塾,至于齐二公子则跟在二老爷后面打理齐家的生意。 所以此刻,书房里也就齐老爷子一人。 “爹,刘百户这话分明是要拿齐桁泄恨。”齐同知去了衙门之外,张通判就替刘百户传了两句话,虽然话说的隐晦,但暗藏的意思很清楚。 齐老爷子面色凝重,手中的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杯子里的茶叶,齐家在丰州也是望族,这般打脸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 齐同知眉头紧锁,压着怒火,却又无可奈何,他身为丰州同知,官职也就在孟知州之下,再者背后靠着齐家,在丰州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如今却被逼着把齐家子弟交出去,不管齐同知对齐桁这个堂侄子有没有感情,这事传出去丢的是齐家脸,连族中子弟都无法庇护,齐家日后还怎么在丰州立足? “吃柿子捡软的捏,自古如此。”齐老爷子缓缓开口,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即便是皇商刘家也不敢动湛非鱼,但刘百户要泄恨,自然挑上了我们齐家。” 第200章 卫家之事 ,我去古代考科举 短短五日的时间,湛非鱼已经誊抄了十二本书,速度之快让卫大儒都震惊了,犹豫了一下,让老管家推着木轮椅来了无书楼。 “老爷,那孩子叫祝昌宏,是此次丰州案首祝昌运的弟弟。”老管家见卫大儒目光落在宏儿身上,立刻把祝昌运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祝案首得罪了刘百户,连笔墨纸砚都买不到,他弟弟也在那场大火里被吓到了。” 大火?卫大儒一怔,他这双腿就是在当年的大火里伤到的,脖子处还有火伤后的伤疤,到如今只要看到火,卫大儒耳边就会响起一双儿女痛苦的哭嚎声。 为人父母,他却无力去救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惊恐喊叫着,最后惨死在大火中,这是卫大儒一生都无法消除的心魔。 即便只在湛非鱼身边待了几天,可有了何暖的投喂,宏儿瘦巴巴的小脸终于长了一点肉,气色也不再是蜡黄蜡黄的。 坐在无书楼门外的宏儿听到说话声,呆愣愣的看了一眼,估计是好奇卫大儒坐的木轮椅。 “他?”卫大儒也发现了宏儿眼神的呆滞无光,真的被吓呆傻了, “老爷说来也奇怪,宏儿特别黏湛姑娘,连祝案首这个亲大哥都不要了。”老管家很喜欢乖巧的宏儿,虽然呆呆的,可不吵不闹,抱着竹竿能在门口坐一整天。 无书楼里,正在抄书的湛非鱼听到轮椅滚动的声音,不由停了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起身迎了过去,“卫老先生。” 没理会打招呼的湛非鱼,卫大儒目光落在书案上,打量了半晌,“你就是用这笔抄书?” “是。”湛非鱼把自制的鹅毛笔递给了卫大儒,“这是用鹅毛做的,把墨加进去之后就可以写字,比起毛笔速度更快。” 卫大儒只给了十天的时间,湛非鱼即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她也没有办法把五层藏书楼里的杂书给过一遍,明三他们也没办法进来,只能让藏书楼里的五个书童帮忙抄书。 可即便识字,几个书童写字的速度也不快,湛非鱼一开始想用铅笔,但笔芯短时间里制作不出来,退而求其次选了鹅毛笔。 何生一共做了二十支鹅毛笔,每一次湛非鱼和五个书童写完一支就换新的,而何暖则立刻把换下来的鹅毛笔重新灌上墨水,轮番使用这才在五天时间里誊抄了五本书。 卫大儒把轮椅转到了书案边,拿过一张空白的纸,看了看湛非鱼握笔的姿势,这才别扭的写了几个字。 不同于毛笔的柔软,鹅毛笔是硬笔端,落笔的各种别扭,手感完全不同,握笔的姿势也不一样,可写了十来个字之后,卫大儒发现鹅毛笔不但速度快,而且字能写的很小,更节约时间。 搁下笔,卫大儒看着唇红齿白的湛非鱼,“你为了图名倒下了大功夫。” 一旁的老管家表情瞬间尴尬起来,可老爷就是这脾气,说话带着刺,老管家只能抱歉的看向湛非鱼。 湛非鱼眯着眼笑着,目光清澈,“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科举本就离不了名利二字,不过明三公子筹建的技艺书院更多的却是为了造福百姓。” 卫大儒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她要是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卫大儒反而不喜,可她这么坦然,卫大儒有点别扭,绷着脸哼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追逐名利却也会守住本心,不过还是要多谢老先生的帮忙。”湛非鱼郑重的给卫大儒行礼。 若没有卫大儒的首肯,无书楼里的书童不会帮着找书、帮着誊抄,老先生虽然孤僻难处,但心却良善。 宏儿不知何时也进来了,此刻抱着竹竿安静的站在一旁。 或许是察觉到了卫大儒的态度,小家伙绷着瘦巴巴的小脸,呆呆的盯着卫大儒,似乎一有什么不对就冲过来保护湛非鱼。 察觉到宏儿的防备,卫大儒莫名的有点心塞,迁怒到湛非鱼身上,冷哼一声,“你帮了祝昌运博了个好名声,可十日之后呢?” 刘百户腿断了在养伤,再者也是忌惮顾学士,可一旦湛非鱼离开丰州,都不需要刘百户开口的,那些巴结他的人必定会变本加厉的对付祝昌运兄弟俩。 侧目看着抱着竹竿的小家伙,湛非鱼低声道:“我打算让祝案首带着宏儿去南宣府,等到院试的时候他再回来。” 一旦取得了秀才功名,刘百户再跋扈也要掂量一下,而乡试要在三年之后,祝昌运可以带着宏儿继续留在南宣府读书。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家伙呆呆的双眼瞬间注入了光亮,抿着小嘴对着湛非鱼笑了起来,喜爱和依赖之情不言而喻。 倒有几分成算!卫大儒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此举的确算是周全,南宣府也算是湛非鱼的地盘,刘百户再强,他的手也伸不过去。 知道卫大儒的过去,所以湛非鱼也理解他对宏儿为何这么关注,不由问道:“老先生可想过去南宣府?三公子的技艺书院需要夫子,老先生可以任教。” “我不去!”怒吼声突然响起,卫大儒瞬间沉了脸,“五日之后你立刻滚出卫家!” 宏儿被吓的一个哆嗦,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湛非鱼身前,瞪圆的双眼怒视着卫大儒,太过于用力之下,抓着竹竿的双手颤抖起来。 这要是湛非鱼敢这般放肆,即便她是个小姑娘,卫大儒也半点不留情面,可看着皮包骨头的宏儿,再想到他的遭遇,卫大儒这火气就发不出来,只能铁青着老脸,愈加看湛非鱼不顺眼。 “若是没那场大火,宏儿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湛非鱼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自顾自的说着话,“祝案首要备考,而且有刘百户这个强敌,科举就是祝案首唯一的机会,到时候只怕就顾不上宏儿呢。” 卫大儒也有举人功名,当年他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湛非鱼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祝昌运要背水一战,只能下死命的去读书,必定顾不上宏儿。 而且祝昌运家贫,相依为命的兄弟俩连吃饭都成问题,也不可能有银子请个仆人照顾宏儿,这般一想,卫大儒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湛非鱼,她就这么多事?这小家伙都被吓呆了,还启什么蒙? “老爷。”突然,院子里传来小厮的喊声,伴随的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老爷,我出去看看。”老管家说了一句,赶忙往门外走,卫大儒喜静,尤其在无书楼里更是禁止喧哗,若不是出事了,小厮必定不会这般高声。 卫家大门外。 几个妇人跪在地上,不时的嚎哭几声,而一旁年轻的妇人不是在烧黄纸,就是在洒白色的纸钱,六七个半大的孩子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牌位,这若不是青天白日的,估计都能把人给吓死。 “老头子,你死的好惨那,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你被砍了头,怎么不把我这个老婆子也带走……”为首的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看着比卫大儒还要年长几岁。 老妇人这么一哭嚎,其他的妇人和孩子跟着嚎哭起来,你一声我一声的,再加上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把卫家大门口变成了阴森森的坟场。 湛非鱼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孙管家,这些是卫家大房和二房的人?” 老管家黑着脸点点头,“前几年还上门索要银子,老爷闭门不见,后来他们就消停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又来了。” 卫家大房和二房当年放的那一把火,没烧死卫大儒,却烧死了他的一双儿女,而夜里风向突然变了,火势顺着风烧到了相邻的大房和二房的宅子,一场大火最后烧死了二十八人。 禁龙卫插手调查之后,大房二房涉案的男丁悉数被问斩,两房的家产除了赔偿枉死的十六个下人之后,余下的家产都充公了。 带头哭嚎的老妇人算起来是卫大儒的堂嫂,当年她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倒是逃过了一劫,大房男丁都被问斩了,老妇人就给女儿招婿,好歹给大房留下了血脉,如今大房已经有两儿两女。 而余下的两个年长老妇人是二房当年养在外面的外室,给二房留下下了一儿一女,后来儿子娶妻生子又有几个孩子。 卫家大房二房虽然后继有人,却也是穷困潦倒,当年老妇人带着一点嫁妆和余下的人回了乡下,可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乡下清贫苦寒,待了五年不又回到了丰州。 在城中穷人聚集的柳树巷子赁了一个破烂的小院子,两房老老小小二十多口人挤在一起,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就把主意打到卫大儒这里。 “前几年她们还想把孩子过继给老爷。”老管家忿忿的开口。,一想到卫家人的打算都恶心的想吐,害死了老爷的爹娘妻儿,还想让老爷养着她家的孙子,日后再继承老爷的家产,就没见过这么无耻之人。 饶是湛非鱼这会也被惊到了,忍不住问道:“她们就不怕把孩子过继之后被老先生给咔嚓了?” 呃……这一下轮到老管家错愕了,看着白嫩嫩圆乎乎的湛非鱼,难道读了书,所以才这般语出惊人? 隔着一道门依旧能听见老妇人尖利刺耳的哭喊声,“老天爷你睁睁眼那,卫家的列祖列宗你们显显灵啊,卫家后人都要饿死了……老天不开眼那,把祖产给了外面的野种要饿死卫家子孙,老天爷你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这狼心狗肺的畜生。” “奶,我饿……”小孩子也跟着哭起来,顿时又是哭声一片,好似发生了人间惨剧。 湛非鱼眨了眨眼,对着看过来的老管家尴尬的笑了起来,怎么听着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湛姑娘不必理会,只要不开门,她们也不敢闯进来。”老管家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难怪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是知道老爷让湛姑娘进了家门,所以急起来了。 这些年来,不管卫家大房二房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哭嚎哀求认错,或者撒泼叫骂,卫大儒一律不理会,大门一关,你喊破喉咙都没有。 卫家也是二进的院子,可面积大,下人加起来也有二十个,门外那些人还真不敢硬闯。 再者当年案子是禁龙卫查办的,这些人要敢耍横,衙门也会插手,私闯民宅的罪名压下来,不是打板子就是蹲大牢,当年大房二房被杀的人头滚滚,现在她们看到官差都直发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闹事。 “勋大哥,你终于来了,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老妇人哽咽的哭喊着,跪着的其余人也跟着哭嚎起来。 老管家一愣,赶忙打开门,透过门缝往外面一看,除了跪着的老弱妇孺,又来了十多个人,一半是年过五旬的老者,余下七八个则是青壮,带头穿着一身短打的老头子正是卫氏一族的老族长,今年都八十岁了。 “够了,你们胡闹什么!”老族长中气十足的一喝,任谁看到这场景都不会高兴,指着跪地上的孩子,“你这是要让强子他们死了都不瞑目吗?” 被骂的老妇人抹了抹眼泪,哭累了,声音也有点嘶哑,“勋大哥,但凡能活着我也不会如此,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干脆我带着女儿女婿和孙子孙子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去九泉之下和老头子团聚。” “族长爷爷,我们不想饿死……” “哇,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呜呜,老族长,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一个女人拉扯这么多孩子,我也不想卫家绝了跟那,这都是卫家的孩子啊……”燃烧的黄纸散发出阵阵青烟,一群妇人孩子再次悲恸的哭喊起来。 老管家赶忙打开门,他可以不理会哭嚎的老妇人,但却不能把卫氏的族长拒之门外。 卫家大门一开,门外三四十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卫大儒他们这一支算起来只是旁系,很多年前就从乡下搬到了丰州定居,除了每年祭祖会回去一趟外,和乡下的卫家没多少联系。 直到大房二房的男丁被斩首了,老妇人这才带着余下的人仓皇逃回了乡下避难,可前后也就待了不到五年又回到丰州。 压下怒火,孙管家指使小厮回去报信,自己则快步迎了过来,“老族长,诸位族老,我家老爷并不知道老族长你们来了,未曾远迎,多有怠慢。” “乡下人没这么讲究,我们来的突然怪不到天启。”老族长不在意的摆摆手,原本他是不会管这事的。 当年卫大儒这一支的案子是官府调查的,死的死,斩首的斩首,卫氏即便在乡下也受了波及,名声差了许多,那几年卫家人都不怎么出门,卫家小辈的亲事也格外艰难。 族人对卫大儒他们这一支多有怨言,当年好几家都被退亲了,但有老族长压着,族人倒也没敢闹腾。 不少人打着小算盘,卫大儒无儿无女,等他过世后,这产业即便官府拿走一部分,余下的也要归还给卫氏,如此一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年一年的,时间久了,风声过去了,卫氏的名声这才好了一点,卫大儒还活的好好的,谁知道又闹了起来。 “孙管家,那小姑娘是谁?”突然,尖利的声音响起,老妇人甩开女儿的手往前踉跄走了几步,指向门外的湛非鱼。 瞬间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湛非鱼摸了摸鼻子,同样无视了敌视自己的老妇人等人,对着卫氏老族长等人行了一礼,“老族长安好,承蒙卫大儒照顾让我来无书楼找几本书。” 第200章 二次过继 ,我去古代考科举 卫家庭院。 “让他们都出去!”卫大儒阴沉沉的目光怒视着大房二房的老弱妇孺,抵触、排斥、仇恨的情绪毫不掩饰,一手指着刘氏等人怒吼,“让他们都滚!” “勋大哥,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真活不下去了。”被女儿搀扶着,老妇人刘氏抹着眼泪,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湛非鱼。 “族长爷爷,我和弟弟妹妹不想饿死,弟弟还要上学,以后当大官光宗耀祖。”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哽咽着,左右手各牵着两个小男孩,姐弟三人都是瘦巴巴的模样,衣裳打着补丁,哭的眼睛都红肿了。 小姑娘说完后,双手用力收紧了几分,被捏痛的两个小男孩哇一声哭了起来,引得其他孩子也跟着哭嚎起来。 卫大儒愤怒的拍着轮椅,指着哭嚎的刘氏等人,太过于愤怒声音都颤抖起来,“都赶出去!不走的都打死!” 哇……孩子都被吓到了,一瞬间忘记了哭嚎,可随后又都扯着嗓子嚎起来,几个妇人也跟着哭起来,对比之下卫大儒就显得冷血无情。 老族长皱着眉头没开口,但几个卫氏族人都有些同情哭嚎的小孩子,当年是他们爷爷、父亲做的孽,可人都被砍头了,这些孩子都没出生,这仇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再看看宽敞幽静的庭院,明亮的屋宇,这些瘦巴巴哭的直抽噎的孩子更让人心生同情和怜悯。 “天启,冤有头债有主,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和几个孩子过不去?”有看不去的同辈族人绷着脸说了一句。 “是啊,天启叔,孩子都是无辜的,你难道忍心看他们都饿死?” “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都是卫氏族人,身上流着卫家的血,天启啊,你听二堂哥一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总不能看着你们这一支的香火断绝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爷爷?” 随着族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导,卫大儒脸色越来越难看,愤怒之下,攥成拳头的枯瘦双手不停的抖动着。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宏儿往湛非鱼身边靠了靠,右手牢牢抓着他的竹竿,左手却偷偷摸摸的攥紧了湛非鱼的衣袖。 余光瞄到宏儿的小动作,湛非鱼顺势握住了他左手,小家伙愣了一下,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湛非鱼,呆滞的双眼里迸发出光亮,快乐的晃了晃被握住的左手。 “老爷?”孙管家担忧的看向被气狠的卫大儒,即便老族长开口了,自己也不该把大房二房这些人放进来。 气的面色铁青,嘴唇哆嗦了两下,卫大儒猛地抬起头,嘶哑着声音怒吼:“都打出去!打出去!” 而一番嘶吼耗尽了卫大儒的所有的力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若不是坐在轮椅上,估计人都倒下去了。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你们要打就打死我这个老婆子吧?家里男人都死绝了,我这个老婆子拉扯了几个小娃子到这么大,我对得起卫家列祖列宗了!”老妇人刘氏再次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抬手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顿时,几个妇人和孩子也跟着哭起来,一时之间吵的人耳朵都疼。 老族长都快八十岁了,这会也是一脸的暴躁,“行了,都不要哭了,有事说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呢,谁能把你们打死?” 即便知道刘氏是故意这般说,可老族长也不能否定大房二房后继有人,这一支没有断绝了香火,这的确是刘氏的功劳。 看着卫大儒真的要让人把刘氏她们赶走,老族长沉着脸道:“天启,我是卫氏的族长,你爹娘的牌位都还在祠堂里供奉着!” 卫大儒一怔,枯瘦的满是皱纹的老脸写满了痛苦和愤怒,他自然听出老族长话中威胁的意思,不单单是牌位,父母妻儿的棺木也葬在卫氏的祖坟。 湛非鱼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刘氏等人,看来她们是料准了卫大儒会暴怒,所以故意做出了弱者的姿态博同情,毕竟老的老,小的小,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可怜。 一群人终于都进了正厅,外面太阳太晒人,站了一会都热出一头汗来,老族长和卫大儒的身体都吃不消。 湛非鱼原本打算牵着宏儿先离开,说到底这是卫大儒的家事,她一个小孩子又是外人肯定要回避。 “勋大哥,她不能走!”老妇人刘氏抹去额头的汗珠子,一手指向要离开的湛非鱼,刻薄的老脸阴森森的紧绷着,要不是为了做戏,估计她早就对湛非鱼不客气了。 刷一下,所有卫家人再次看向了湛非鱼,面色各异,但明显都是排斥和抵触。 要不是湛非鱼突然进了卫家的门,而外面也传出了风声,说卫大儒要把偌大的家产给一个小姑娘,收到消息的刘氏不会闹出这么一出。 当然刘氏也知道卫大儒恨不能把大房二房的人千刀万剐了,所以来之前还送信回了卫氏老家,故意夸大其词。 这消息在村里一传播,即便是老族长没什么心思,可架不住村中卫氏族人也穷,对卫大儒的家产起了贪念,最后老族长不得不带着人坐了半天船从老家赶过来。 屋子里,卫大儒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你进来!” 如果说一开始让湛非鱼进无书楼是为了还禁龙卫的这个恩情,但后来知道湛非鱼的身份,也知晓了她当初为了读书和湛家老宅决裂的事。 在一般人看来湛非鱼这样是不孝,是忤逆长辈,偏偏合了卫大儒的脾气。 一想到当年的仇恨,卫大儒恨不能大房二房的人都死绝了,他拖着这残废的身体苟且的活着,就是为了看他们的下场,看看这些谋财害命的畜生的后代怎么穷困潦倒。 正厅的椅子都坐满了人,没位置坐的只能站着,坐轮椅上的卫大儒没开口,这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别扭和尴尬。 老族长叹息一声,打破了诡异的平静,“我已经八十岁了,也没几天好活了,你们怨也好恨也罢,到时候我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听老族长这话,在场的人都明白老族长打算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不管是什么结果,老族长一力承担,以后卫大儒这一支不能因为此事再闹腾,更不能如当年一般闹出二十多条人命案子来。 刘氏和几个年轻妇人面上一喜,眼中满是贪婪之色,倒是哭累的几个孩子都耷拉着脑袋,并不知道老族长这话意味着什么。 余下的卫氏族人也有些心动,但比起刘氏等人却收敛多了,庄稼人穷怕了,即便能分到三五两银子他们也高兴。 “天启,当年的事你仇恨大房二房也是人之常情。”老族长真没脸说让卫大儒原谅的话,但卫家的产业不能落到外人手里,“但你这一房的香火不能断了,不如你从族里挑个孩子过继,日后也能有个祭拜香火的后人。” “勋大哥?”刘氏一下子急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既然要过继,不如从这几个孩子里挑一个,他们才是血脉相传的。” 几个年轻妇人也不想过穷日子,赶忙把几个小男童推到了前面。 太过于急切之下,三岁的小男童没站稳,啪一声摔地上了,顿时嗷嗷的哭了起来。 卫大儒讥讽的看着刘氏等人,他就是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丰州诚的乞丐,也不会留一文钱给眼前这些人。 老族长看着面露贪婪的刘氏等人,她们算盘倒是打得精,可也不想想大房二房身上背着三房的五条人命,天启又怎么可能过继大房二房的孩子。 “行了,过继的孩子就从族里挑!没你们大房和二房的事。”老族长一锤定音的开口,也是担心激怒了卫大儒,到时候闹僵了。 老族长看向卫大儒继续道:“族里老根家的儿媳妇上个月生了四儿子,可他娘没福气,回娘家的时候掉水里淹死了,老根家不想养这个小儿子,不如就过继他,也省的日后麻烦。” 前头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老根家又嫌弃这小儿子晦气,克死了她娘,再者老根家的双柱还不到三十岁,后头肯定要再娶个媳妇,到时候还要生孩子,把这个才满月的小儿子过继了也好。 “不用了,我过继这丫头!”卫大儒突然指向湛非鱼,此话一出,屋子里二三十人都是一愣。 呃……站角落里的湛非鱼错愕的看着卫大儒,这怎么还有自己的事? “卫天启,你疯了吗?你竟然要过继一个外人,把卫家的祖产给外人也不养你侄孙们,卫天启,那把火怎么不烧死你?你有脸去见卫家的列祖列宗吗?”刘氏扯着嗓子叫骂起来,满是皱纹的老脸刻薄的扭曲起来,恨不能一把掐死夺人钱财的湛非鱼。 已经被过继一次的湛非鱼无语的看着卫大儒,老先生这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要坑自己一把吗? 老族长和卫氏的族人也是面色难看,过继一般都是从族里挑,哪有过继外姓人的? 刘氏骂的虽然难听,可话糙理不糙,卫家的产业怎么能给外人,关键还是个小姑娘,日后她成亲嫁人了,这家产不就带去夫家了。 “天启,过继事关重大,你岂可意气用事?”老族长板着脸,三房的遭遇值得同情,这都是大房二房造的孽,但身为卫氏族人,老族长却不能让卫大儒乱来。 这些产业若是归于族中,族里也能建个私塾,日后说不定也能培养几个读书人。 卫大儒一开始是想过继宏儿的,但一想到祝昌运现在自身难保,宏儿年幼肯定保不住这些产业,说不定还会惹来祸事,卫大儒就想到了湛非鱼。 小姑娘师从顾学士,自己还是童生,八月院试后说不定就是个秀才,这偌大的产业到了湛非鱼手里,他倒要看看大房二房的人能怎么样? 这些人不动手抢夺也就罢了,若是生了贪念恶意,想到湛非鱼那很辣的行事风格,背后还有禁龙卫,卫大儒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看到这些人作死的一幕。 “族长,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卫大儒冷着脸开口,看着不满的老族长继续道:“我会拿出五千两银子给族里,如果族长你们不同意,那我就迁坟!把我爹娘的牌位从祠堂挪走。” “你?”老族长没想到卫大儒行事如此乖张,虽说落叶归根,可人都死了,葬到哪里,有没有香火供奉其实也就是活人在意。 其余族人也都怒了,忿恨的盯着卫大儒,哪有把产业交给外人的? 无视着怒火冲冲的众人,卫大儒苍老的面容一片平静,“若真有报应,这些人早该死绝了?” “我不同意!”刘氏尖声叫喊起来,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卫大儒早就死了千百次了,“这都是卫家的产业,你凭什么给这个贱丫头?这都是我孙子的,卫天启你要是敢胡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卫大儒这一支从族谱上来说是卫氏的旁支,而血缘最近的是刘氏这些人,卫大儒的爹和被斩首的大房二房是亲兄弟,若不是如此,当年卫父也不会没有防备,最后被亲兄弟勾结水匪给害死了。 “好,我答应。”老族长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不答应!”刘氏再次疯一般的嚎叫起来,几个妇人也跟着哭嚎着。 这些年吃糠咽菜过的这么苦,能熬下来不就是想着卫大儒死了,这些产业就归她们所有了,又能回到当年穿金戴银的日子。 可一想到后面几十年还要过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苦日子,几个妇人哭的那叫一个惨烈,比当年死了爹娘兄弟还要惨。 几个族人诧异的看向老族长,五千两虽然多,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看看卫家这宅子,估计就值两三千两银子,更别说还有那些摆设品,五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 “行了,都不必说了。”老族长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容更改,说到底如果没有大房二房造孽,族里是一文钱都拿不到,人要知足,五千两银子已经足够族里建私塾请夫子。 湛非鱼看了一眼老族长,却没想到他能答应,而卫氏族人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开口,唯一的跳梁小丑便是哭嚎咒骂的刘氏等人。 估计是心情极好,卫大儒让管家给老族长他们安排住所,甚至连上蹿下跳的刘氏等人都没赶出去。 她们留在卫家,看着这偌大的院子,估计更舍不得这唾手可得的产业,她们越痛苦,卫大儒越高兴。 等人都散去了,湛非鱼无奈的开口:“老先生,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能过继。” 都被过继一次了,而且湛非鱼可是湛氏一族的希望,卫大儒敢这么做,湛家老族长肯定会带着湛氏族人打上门来。 “你瞧不上我这些东西?也对,你现在是顾学士的弟子,看不上眼也正常。”卫大儒气哼哼的开口,说话都带着刺,“到时候随便你处理,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找你。” 倒茶的老管家权当没听见,老爷就是这么不讲理,可比起之前一整天不开口,老爷这挑刺的模样也是好的。 “老先生,你不讲理。”湛非鱼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老小老小,这人年纪大了,固执起来就跟不讲理的小孩子一般。 卫大儒端着茶杯喝着茶,似乎没听见湛非鱼的抱怨,他这些产业给谁都不会给刘氏那些人,而其他人也不知品性如何。 卫大儒不在乎身外之物,却也不想这些钱财帮了恶人,这般一想湛非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去抄书!”说不通,湛非鱼丢下话,牵着宏儿的手去无书楼继续抄书。 第201章 街市再遇 ,我去古代考科举 “老爷,她们拿了客房的东西出门去了。”老管家低声回禀,对刘氏这群人是真的看不上眼。 以前大房二房在丰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可如今这些人竟然能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来,客房虽然也摆了些器物,可那些瓷瓶、香炉也不值钱,送去当铺估计都卖不到二十两银子。 若是以前,以卫大儒对刘氏等人的仇恨,他必定会让管家去衙门报案,可想到湛非鱼之前那一句:“我就爱看他们恨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卫大儒忽然感觉这样更解恨。 抓去衙门也就被打板子而已,如果刘氏把罪名推到几个孩子身上,估计连板子都不用挨。 现在损失二十两银子,让她们知道他卫天启多富有,偏偏这些银子、铺子、院子还有庄子,加起来数十万两,她们却一文钱都得不到。 看着表情阴森诡谲的卫大儒,老管家沉默着,湛姑娘来了五天,怎么感觉老爷就被带坏了,以前老爷闭门不出,孤僻又偏执,现在倒说话了,可看起来更可怕了。 卫大儒冷笑着,阴晦冷漠的双眼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你带人去丰州最大的几个铺子走一趟,那些首饰还有布料都买回来,对了,再去药铺买些人参鹿茸灵芝回来,有多少买多少。” 珠宝首饰还有衣裳布料是给湛非鱼的,至于这些药材,除了湛非鱼之外,卫大儒想到了瘦巴巴的宏儿,正好也给他补补身体,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呃……老管家无语的看向财大气粗的自家老爷,他已经可以想象明日这些东西送过来,刘氏等人看到后会如何愤怒。 齐家别院。 晚膳后,何暖把糕点和水果端了起来,看着固执坐在湛非鱼身旁的宏儿不由笑了起来,小家伙真黏人。 “那些人都住进了卫家,我想明日你和齐桁可以一起过去。”湛非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五天连续不断的抄书,手都要废了。 齐桁小胖子用力的点点头,显摆看了一眼坐圆凳上的宏儿,自己才是小鱼最好的朋友,能帮忙抄书的那种。 明三瞅着湛非鱼问道:“卫大儒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过继是不可能再过继的,湛非鱼笑的阴险又狡诈,“我打算说服卫大儒去南宣,刚好去书院教书。” 明三和齐桁一怔,还能这样? “到时候无书楼的这些藏书也顺便搬过去。”湛非鱼这无耻的话说的极其坦然,一副为了卫大儒打算的模样,“而且以卫大儒在丰州的名气,想必那些匠人也愿意过去。” 小鱼好奸诈! 明三和齐桁不服气都不成,论心机城府,师侄俩加起来也比不上湛非鱼。 “少爷。”小厮快步从庭院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见齐桁出来了连忙回禀道:“少爷这是主家派人送来的。” 齐桁虽年幼,可齐父也没有隐瞒他们家和主家的关系,当年虽说是齐老爷子暗算了齐父,让他没办法科举,后来又把齐父以分家的名头赶出了丰州。 但齐父能在南宣府立足,生意越做越大,这其中也少不了齐老爷子的帮忙。 有一次齐父手里砸了一批货,买家催的厉害,也是齐老爷子派人送了一万两银子给齐父周转,所以这关系也说不清是好好坏,真论起来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桁打开帖子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毕竟只有八岁,只能求助的看向明三,“小师叔,主家的三堂哥齐砚邀请我明日参加聚文斋的文会。” “明日我和小鱼去抄书就行。”明三也不在意缺一个齐桁。 小胖子是齐家人,此前鲍管家和他女儿鲍宝珠,女婿江旺就是被主家给收拾了,重新派了个管家过来,明三他们的生活起居被照料的很周道。 “你和齐砚关系如何?”湛非鱼追问了一句,这个时间点总感觉有点不妥。 入住齐家别院已经七天了,主家的人并没过来,也没让齐桁回主家拜访长辈,湛非鱼此前又和刘百户起了冲突,主家那边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怪湛非鱼会多想。 齐桁绷着脸思索了一下,“大堂哥、二堂哥对我很好,堂爷爷和堂叔他们也不错,三堂哥性子跋扈,读书没我好,所以对我不冷不热的。” 说到齐砚时,齐桁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身板,他可是府试第六名,齐砚比自己整整大了十岁,连个童生试都没考过。 “或许是因为小鱼你的身份暴露了。”明三看向湛非鱼,小鱼才是关键所在。 若是以前明三绝对看不上这般行事的齐家,可如今经历的事多了,反而看透彻了,趋吉避凶是人之本性,刘百户断了腿,齐家如果让齐桁上门,会让人误以为齐家要给湛非鱼做主,和刘百户为敌。 但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刘百户都只能吃下这个闷亏,齐家但凡有点骨气,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主动结交湛非鱼。 所以只能采用迂回的办法,让齐砚带着齐桁参加文会,下一步说不定就是邀请小鱼上门做客。 看着思虑的湛非鱼,齐桁赶紧表态,“小鱼你不用担心,三堂哥虽然行事霸道,可他也就嘴上占点便宜。” “明日你和阿生一起去。”对上齐桁诧异的表情,湛非鱼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刘百户不敢对我动手,可难免会对你下手。” 想到刘百户那狠辣的行事风格,明三拍了拍齐桁的头,“听小鱼的,防患未然。” 想到被刘百户虐杀的军马,齐桁瞬间就怂了,明日文会自己一定不离开何大哥身边。 …… 第二日,几人兵分两路,湛非鱼和明三、宏儿直奔卫家而去,齐桁则跟着何生去聚文斋。 至于祝昌运则依旧头悬梁锥刺股的在读书,毕竟从家中失火之后,他就无书可读,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要趁现在补回来。 “我呸,几个破瓶子还想卖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当铺门口,小厮嫌弃的直摇头,“行了,李哥,把这几个穷鬼都赶出去,省的耽搁我们做生意。” 李哥却是个魁梧汉子,一把抓住卫志平的衣襟,拎小鸡一般将人给丢到了大街上。 至于撒泼的刘氏和两个妇人,李哥挥舞了一下碗口大的拳头,成功把她们叫骂的话给堵了回去。 刘氏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看着狗眼看人低的小厮不由怒骂起来,“瞎了你的狗眼,我典当的是青花绶带抱月瓶,一个就能卖十两银子,还有两个黄地青花细口瓶,要不是急用,三个瓶子至少要卖二十两银子!” 刘氏曾经是大房的当家主母,眼力劲还是有的,偏房里摆的这瓷器成色做工都一般,真要买也得四五十两银子,现在典当二十两绝对是贱卖了。 搀扶刘氏的正是她的小女儿卫雯,如今也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这会也泼辣的叫骂起来,“把我们的瓶子还回来,我们不卖了!” 能开典当行的都有些后台,站台阶上的小厮嗤笑一声,讥讽的打量着衣裳洗的发白的刘氏四人,“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口水都说干了,你说不典当就不典当?三个瓶子五两银子,不要就一文钱都没有!” 小厮嚣张的放出话来,将五两的小银锭子对着刘氏的脸砸了过去,“快滚!再敢耽搁我们做生意,打断你们的狗腿!” 刘氏气的直发抖,可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银锭子,还是弯腰去捡,却不曾想刚刚动怒气狠了,这一弯腰低头,刘氏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下子往前面跌了去。 “吁!”马夫立刻勒停了马,好在这是街市,马车速度也不快,这才没撞到人。 可即便如此,摔在地上的刘氏看到骏马高高扬起的蹄子,吓的啊一声惨叫,干瘦的老脸瞬间苍白,连手中的银锭子都忘记了。 一旁的小乞丐动作迅速的捡起银锭子往怀里一塞,瞬间就窜到人群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小姐不用担心,没有撞到人。”车夫低声说了一句。 马车里,湛非鱼安抚的摸了摸宏儿的头,刚刚这一下把小家伙给吓的一抖。 突然,尖锐刺耳的叫声响起,刘氏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却是中气十足,“我的银子?哪个瘪三偷了我银子!” 刚被安抚的宏儿再次吓的一抖,一把抓住了湛非鱼的袖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湛非鱼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了看,却见刘氏依旧坐在地上撒泼般的叫骂。 跟着她一起来典当行的二房儿子卫志平,他媳妇冯氏,卫雯、卫宁俩堂姐妹都顾不得叫骂了,几人赶忙在地上找银子。 之前街上看热闹的一群路人也纷纷低头,这可是五两银子呢,典当行的小厮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 可众人找了一圈,五两的小银锭子平地消失了。 “别找了,估计早就被人捡走了,那可是五两银子,抵我家男人三个月的工钱。”一个婶子拉住身边还想继续找的同伴。 “我的银子啊!”刘氏拍打着大腿哭喊起来。 大房二房这些年就靠典当嫁妆,然后给人浆洗衣裳,做点缝缝补补的活计才勉强能吃饱肚子,五两银子足够她们一大家子省吃俭用三个月了。 典当行的小厮懒得管这事,直截了当的对卫志平开口:“银子给你们了,弄丢了也是你们自家的事,快滚吧,别赖在门口耽搁我们做生意。” 站一旁的李哥依旧是凶神恶煞的目光,吓的卫志平哆嗦了几下。 “你们不准走!赔我的银子!”刘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马车车辕,厉声叫嚷着,“你怎么赶马车的?把我撞伤了,害的我丢了银子,赔银子!” 卫志平几人不敢和典当行耍横,四人一下子围住了马车。 “对,赔银子,你们撞到了我娘,没二十两银子你们别想走!”卫雯跟着叫嚷, 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都是不差钱的人,刘氏几人穷怕了,也不在乎脸面了,只要能要到银子就行。 刘氏一把年纪,散落下来的头发都白了,此时撒泼的抓着车辕,车夫看了一眼没开口也没动手。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讹诈?”湛非鱼从马车里探出身体来,笑眯眯的看着撒泼的刘氏几人,“你自己摔倒惊到了我的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是说要去衙门走一趟?” “是你?”刘氏面容狰狞的扭曲着,仇恨的看着笑意嫣然的湛非鱼。 一想到她过继给卫大儒,数十万的银子都归她所有,咬牙切齿的刘氏恨不能把湛非鱼活撕了。 卫雯也没想到这么巧,可她早就不是大房娇宠的小女儿,这些年过的苦,大小姐的娇气都磨没了,只余下泼辣还有几分小精明。 “湛姑娘,不管如何我娘差一点被你的马车给撞到,这一摔身上有伤不说,我娘都六十有二了,这把年纪受到惊吓,说不定会大病一场。”卫雯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马车上的湛非鱼哭穷。 “湛姑娘,您就行行好,施舍我们几两银子吧,我们东西被典当行霸占了,五两银子也被人捡走了,我娘连看病吃药的银子都没有了,家里六七个孩子都只能喝水填饱肚子。”卫雯这一示弱,一旁的卫宁和冯氏也呜呜的哭起来。 对比之下,湛非鱼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小姑娘今儿穿着一身粉色襦裙,头发自两鬓编成了小辫子,然后束到了脑后,簪了一圈的粉色珍珠头饰,再加上唇红白齿的娇俏五官,明显是富养的千金小姐。 而叫骂的刘氏一把年纪,脸苍老的跟枯树皮一般,卫雯三个妇人衣裳也都洗的发白,头上连个像样的头饰都没有,再想到刚丢了五两银子,众人不由心生同情。 “这是五两银子。”湛非鱼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看着一把抢了过去,满脸贪婪的刘氏再次道:“多的就没有了,别逼我报官。” “你?”刘氏攥紧手里的银子,还当湛非鱼好欺负,毕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自己这一撒泼,别说二十两,说不定两百两都能讹到。 “走吧,谁敢拦着马车直接用马鞭子抽,即便撞死了那也活该,左右我不差银子,赔的起、”湛非鱼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刘氏也好,卫志平、卫雯她们也罢,只感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上蔓延开来,大夏天的竟然感觉到阴森森的寒意。 车夫扬起鞭子,咻一声,鞭子割破空气的声音把刘氏吓的往后倒退着,马车再次往前驶去,而怕死的刘氏几人却不敢再拦。 第202章 财大气粗 ,我去古代考科举 马车里,明三摇着扇子,眯着眼怀疑的瞅着湛非鱼,“也没天降红雨,你怎么就发善心了?” 明三还记得第一次和湛非鱼在黄家见面,或许是当年顾学士拒绝收自己为徒,反而收了一个小姑娘,明三当时态度高傲,言语更是刻薄。 谁曾想湛非鱼也不是善茬,两人唇枪舌剑的杠上了。 以明三对湛非鱼的了解,小姑娘看着娇软,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狠厉,可她刚刚竟然给了五两银子,绝对有猫腻。 湛非鱼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的回答:“不就是五两银子,我难道那么小气?” 这一下轮到明三翻白眼了,小姑娘是不抠门,可她凶残那!想到刘百户断了两次的左腿,明三感觉湛非鱼没拿马鞭抽讹诈的刘氏已经是心善了,给银子?那绝对是“非奸即盗”。 “这不是赶时间吗?为了五两银子瞎折腾,还不如多誊抄两本书。”湛非鱼咧嘴笑着,眉眼弯弯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的奸诈。 斜睨着睁眼说瞎话的湛非鱼,明三冷嗤一声,“这话你也就骗骗齐桁小胖子。” “刚刚我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个贼眉鼠眼的,估计是小偷。”湛非鱼笑着解释,扭头看向一旁的何暖,“那个穿蓝色短打还有那个右脸有一道疤痕的瘦子是不是小偷?” 论起读书,湛非鱼是行家,可看人的眼力还是何暖这样的练家子更在行。 何暖并不意外湛非鱼的敏锐,温声回道:“一般典当行外面都会有小偷出没,小姐看到那两人的确是,脸上有疤的之前还摸走了一个富家少爷的玉佩。” 不管典当行怎么压价,可总要给点银子的,所以小偷总喜欢在典当行外面出没,十次能有五六次得手。 湛非鱼给了刘氏五两银子,一来的确是不想纠缠浪费时间,她毕竟是读书人,也爱惜名声,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再者刘氏得到了失而复得的五两银子必定高兴,可转眼又被小偷给偷了,这酸爽的感觉,湛非鱼想想就乐呵。 至于最后便宜了小偷那也无所谓,湛非鱼也不是正义感爆满的圣母白莲花。 之前同坐在马车里看热闹的明三半点没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个小毛贼,咔一声收了折扇,明三动作夸张的把湛非鱼给打量了一遍,惹得一旁宏儿都戒备起来。 “我说同样是读书人,你眼睛怎么那么尖呢?”明三一声长叹,难怪顾学士收了这丫头为徒,简直是多智近妖。 被明三这满满的怨气逗乐了,湛非鱼右手攥拳摆出个健美姿势,“我可是文武双全!” 想到湛非鱼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拳,明三不说话了,得,论起自律来,小丫头当属第一。 马车离开后,刘氏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还是把五两银子收了起来,看热闹的路人也都散开了。 “哎呦,瞎了你狗眼,走路都不看路吗?”被撞了一下,刘氏之前就摔了,这会扯到被摔痛的胳膊,没好气的骂了两句。 “大娘,对不住,我也是被人推了一下。”蓝色短打的青年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似乎担心刘氏像讹诈湛非鱼一般讹诈自己,所以说完之后一溜烟就跑了。 “娘,算了,我们快回去吧,这日头都要把人给晒死。”卫雯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虽然只当了五两银子,可典当行都是这样压价,有这个时间闹腾还不如回到卫家再偷点东西出来典当。 人群里,吕彪眯着眼看着离开的刘氏几人,他脸上还能看到一点淤青,今儿也是来医馆拿药,却没想到又看到了湛非鱼。 “彪哥,看什么呢?”小跟班不解的问道,他是个地痞,常年混迹在街市上,刚刚偷刘氏银子的小偷他也认识。 小跟班不但没提醒刘氏,还打算一会去找赵六子,他偷了五两银子怎么也得也该自己分个二两,见者有份! 吕彪摸了摸还有点疼痛的脸颊,“你找几个人去查一下,刚刚来典当行的妇人是谁。” 小跟班虽然不明白,但这几天吕彪因为挨揍了脾气不好,小跟班也不敢废话,应下后也赶忙找人去打听去了。 …… 这些年来一直有读书人络绎不绝的来卫家拜访,即便卫大儒一直闭门不出、拒不见客,直到出了湛非鱼这个特例。 有人就想着是不是卫大儒更看重读书识字的小姑娘,所以纷纷在家中教导姐姐妹妹,打算改日在登门。 这也导致这几日卫家大门口异常的清净,湛非鱼带着明三顺利的进了门。 “你就是明锦纶的小儿子?”坐在轮椅上,卫大儒目光冷漠,说的话也刻薄,“青涯书院的山长竟然养出一个方仲永。” 明三表情尴尬又僵硬,卫大儒这哪里是冷漠孤僻,分明是口如利剑! 没理会明三,卫大儒看向湛非鱼时更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还有你,谁准你擅自把外人带进来的?你不是不答应过继?” 从这一点上而言,明三即便虚长了湛非鱼十七岁,但脸皮明显没有湛非鱼厚。 “反正已经来了那么多人,多三公子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啊,我抄书抄的手都要废了,拿筷子都手抖。”湛非鱼晃了晃自己的白嫩嫩的粗手腕。 每天阿暖还用药给自己热敷,还给抹了特制的药油,湛非鱼都怀疑自己右手真的要残废了。 看着气恼的卫大儒,湛非鱼咧嘴一笑,把身边的宏儿给拉了过来,“要不你过继这小家伙,祝案首忙着科举,估计未来十年都没时间照顾宏儿,等他日后出仕了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他家媳妇指不定会嫌弃宏儿,不如老先生你直接过继了宏儿,一举两得!” 不是湛非鱼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祝昌运未来的妻子,可这事算是一半对一半的几率。 尤其是日后这嫂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更关心自己孩子而忽略宏儿,偏偏小家伙现在是这状态,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状。 “你有时间多管闲事怎么不多读几本书?”卫大儒依旧是恶言恶语。 但比起以前一整天沉默不语的状态,也只有近身伺候他的老管家知道卫大儒这样更好,至少愿意和人说话。 湛非鱼咧嘴一笑,挺直了小腰杆,“我可是南宣府案首!” 就是这么嘚瑟! 若是一般人这么显摆,卫大儒肯定让小厮把人赶出去了,可湛非鱼一来有嘚瑟的资本,师从顾学士,启蒙两年已经是府试案首。 二来是湛非鱼这长相,雪白的包子脸,乌黑的双眼,笑起来娇俏又可爱,饶是卫大儒性情冷漠,也就嘴上得理不饶人,内心却透着欢喜。 “有个伤仲永的例子在眼前,等你三元及第再说这话!”卫大儒用更加嫌弃挑剔的目光看了一眼明三,那怀疑的眼神,似乎担心湛非鱼这个读书的好苗子被明三给带坏了。 堂堂南宣府狂生明三公子,如今却成了被嫌弃的对象,明三几乎维系不住脸上的表情,如果时间能倒转回去,他一定会寒窗苦读,考个状元再去采菊东篱下! “老爷,东西送来了。”老管家快步走了进来,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格外的慈爱。 那些银子与其便宜了大房二房的仇人,还不如给湛姑娘,至少老爷这几日精神好,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刚刚还说嫌弃湛非鱼,现在就给人小姑娘送衣服送首饰,还不是一件两件,直接把铺子都给搬空了,丢不起这个脸的卫大儒沉着脸,“来就来了,我去书房。” 还不等卫大儒让小厮推自己离开,院子里传来惊呼声,然后是女人兴奋又激动的说话声。 从典当行回来,刘氏还在骂骂咧咧的,毕竟价值十几二十两的花瓶最后贱卖了,只拿到了五两银子,自己还摔了一跤,刘氏生气也正常。 可回到卫家大门口,手一摸,却发现五两银子又不见了,刘氏还没意识到被偷了,全身上下都找了一遍,立刻如同泼妇一般叫骂起来,诅咒偷银子的毛贼不得好死。 卫志平和卫雯既然也垮着脸不高兴,刘氏是长辈,而且大房二房如今是刘氏当家,这银子自然都是她收着,可之前把银子给弄掉了,好不容易讹诈到了五两银子,结果又丢了,也难怪他们生气。 谁知道这个时候三辆马车到了卫家大门口,之后看到搬下马车的布料,刘氏等人顾不得五两银子了,这上好的绸缎布料,一匹都要十几两银子呢。 三家铺子的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把东西送到了卫家,三辆马车里的东西从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掌柜的还特意带了两个护卫,一共有六个护卫在,所以刘氏她们才不敢上手,只能跟着进了正厅。 “卫老爷。”问候后,掌柜的立刻指挥着伙计和护卫把东西都搬进来了,“孙管家之前订的东西,老朽都送过来了,还请卫老爷过目。” 湛非鱼看到绣娘打开木头箱子,拿出一件件华丽的衣裙后,诧异一愣,“这是给我的?” 不是湛非鱼自作多情,而是这些衣裙都是小姑娘穿的,赤橙红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而且款式也多样,留仙裙、石榴裙、襦裙、百褶裙、褶裥长裙…… 更别提堆积在桌上的各种布料,颜色都是暖色嫩色,也是适合小姑娘做衣裳的,只是数量之多,乍一看像是要开布庄一般。 这边布庄的掌柜的和绣娘退到一旁后,珠宝铺的掌柜让着伙计把折叠的长桌打开了,然后一个个精致的盒子被摆到了长桌上,盒子一打开,熠熠生辉的宝石几乎能闪瞎人的双眼。 一溜排足足摆了二十个盒子,五件整套的头面,每套二十到五十件不等,发梳、钗、步摇、耳坠、镯子…… 而余下盒子里则是各种样式和材质的簪、钗、步摇、耳环、金钏、佩饰,还有没打磨的各色宝石,然后一匣子珍珠,一匣子没雕刻的玉和翡翠原石,这幸好是在屋子里,若是放到阳光下,绝对是光彩夺目。 药材铺的掌柜只带了几个不大的盒子,可打开后再次把屋内所有人都震惊了,两支上百年的野山参,一整盒的上等燕窝,然后是灵芝,富贵人家补身体的好药材基本都准备齐全了。 明三出生青涯书院明家,算是富家子弟,却也被卫大儒这大手笔给震惊住了,这些东西加起来估计要上万两吧,关键是药材还有品相上佳的珠宝玉石可遇不可求。 从那些华丽而漂亮的衣裙摆出来,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卫大儒给湛非鱼准备的,毕竟她是唯一的小姑娘,成衣的尺寸也符合。 “小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出嫁了,这是卫大儒给你准备的压箱底的嫁妆。”明三低声调侃了一句。 其实一般大户人家的千金出嫁估计也就五千两的嫁妆,若是妾室生的女儿,或者是不受宠的,能有一千两的嫁妆就是主母大方了。 湛非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明三,可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还有衣服、药材也是头大。 卫大儒见湛非鱼没有露出欢天喜地的模样,原本有些满意,这说明小姑娘不是个贪财的,可转念一想,她苦着脸没半点高兴的样子,卫大儒也不高兴了,这是看不上?嫌弃了? “这些都是你的,那些铺子、庄子也都是你的。”卫大儒板着脸,乍一看像是在以势压人。 明三同情的拍了拍湛非鱼肩膀,看来卫大儒还是没放弃过继小丫头,这在拿银子砸人呢。 湛非鱼摸了摸鼻子,弱弱的问道:“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赶在卫大儒发火之前,湛非鱼咧嘴一笑,“衣裳布料还有首饰我都喜欢,药材我暂时用不上,我身体壮的跟牛一样,不用补了,不过宏儿倒是要补一补。” “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卫大儒冷哼一声,可看得出湛非鱼没有推辞,所以很高兴。 其实卫大儒心里也清楚,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别说屋子里这价值上万两的东西,就算是他所有的产业都给了湛非鱼,小姑娘也不会贪婪,毕竟顾学士的家产绝对远胜过这些。 而且湛非鱼还有香胰子的生意,虽然她把这些银子捐献给了受伤归田的将士,但也说明湛非鱼真的不在乎钱财。 之所以不拒绝,因为这是卫大儒的心意,一个因为痛苦自我封闭了二十多年的老者的心意。 第203章 彻底解决 ,我去古代考科举 看在屋子里一字排开的衣裳布料和珠宝首饰,刘氏几个妇人嫉妒的红了眼,连住在客房还没有离开的卫氏老族长等人也都过来了。 不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一般富家子弟也会被卫大儒财大气粗的手笔给惊到。 “天启,你这得花多少银子?”老族长总算把气喘匀了,这一匹一匹的布料,都够整个卫氏族人穿几年了。 卫大儒看着满脸贪婪的刘氏等人,看向三个掌柜的问,“这些一共多少银子?” 掌柜的连忙把账单递给了老管家,“布料二十匹,成衣三十二套,还有银狐裘一件……” 上好的绢一匹五两银子,而贵重的云锦、月华锦素有寸锦寸金之称,即便掌柜的送来的几匹锦并不是最好的,但最低的一匹也价值百两银子。 成衣的价格同样不便宜,丰州地处江南,有最好的绣娘,一件对襟素锦蝴蝶裙就抵得上一匹绢的价格,更别提还有冬日的狐裘,所以仅仅是布庄掌柜的这里就有一千六百两银子。 至于珠宝首饰还有这些人参药材,那价格只高不低,等三家掌柜的一合计,一共是一万两千五百两。 卫氏族人听到这数字都吓傻了,他们一家七八口人干活,一年也就存了十两银子,这还是省吃俭用才存下来的,一万多两银子,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管家,你去把银票取来,顺便给老族长的五千两银子也一并取来。”卫大儒这平静的语气好似不是在说一万多两银子,而是两文钱。 “是,老爷。”刚核对好账单的老管家立刻应下,“还请三位掌柜的稍等片刻。” 看着孙管家就这么离开了,而老族长虽然皱着眉头却也没阻止,刘氏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勋大哥,你就看着他把卫家的祖业送给一个外人?” “是啊,老族长,这些铺子庄子还有院子都是当年太爷爷分家时分出来的产业,是卫家的祖产那。”卫志平急切的附和着,眼中的贪婪几乎毫不掩饰。 虽说大房招婿了,可说到底自己才是卫家这一支传承香火的男丁,这些产业就该归自己,日后就是他儿子的,怎么能便宜了一个野丫头。 明三一直以为湛非鱼的脸皮够厚了,此时才发现刘氏这几人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三分。 明三勾唇一笑,毫不客气的讥讽。“放眼整个丰州谁不知道当年卫家大房二房为了霸占卫大儒的家产,先后谋害了卫大儒的至亲,你们竟然还有脸来分家产?就不怕日后去了阴曹地府,卫家列祖列宗把你们给下油锅炸了?” “你!”刘氏、卫志平等人恼羞成怒的瞪着神色慵懒衣裳却华贵的明三,这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们也不敢得罪,只能求助的看向老族长。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可卫家大房二房当年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畜生都不如,老族长和卫氏族人虽然也贪财,但至少还有底线。 “行了,你们不必多言。”老族长冷眼看着忿忿不平的刘氏几人,直截了当的开口:“当年你们这一支在祖辈就分了家,你们大房二房欠了天启几条人命,天启的产业他要给谁就给谁,你们不服气就去衙门告状。” “可……”刘氏被老族长这话堵的哑口无言,一想到衙门就两腿直哆嗦。 刘氏如今虽然泼辣不讲理,可她曾经也是大房的当家夫人,比谁都清楚她们索要卫大儒的产业是无理取闹,一点不占理。 所以她才想利用老族长和卫氏族人来捞点好处,谁知道老族长眼皮浅,五千两银子就被打发了。 湛非鱼看着还想纠缠的刘氏几人,余光扫过站在角落里的几个孩子,声音清冷的开口:“当年的案子禁龙卫已经判了,如今你们和卫老先生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如果再仗是老弱妇孺上门闹腾,别怪我不客气。”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刘氏不敢怼老族长,这火气蹭一下就发到了渣非鱼身上,板着刻薄的老脸怒骂起来。 “你个黄毛丫头不知道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夺了我们卫家的祖产,现在就敢和我们耍横了,我呸,有本事你杀了我这个老婆子!” 刘氏是豁出去了,以前不闹是想着卫天启死了,这产业她们肯定能分到一份,但眼瞅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刘氏面容狰狞而疯狂,就算赔上一条命,她也要给孙子孙女挣下一份家产。 “阿暖,动手!”湛非鱼还真不惯着她,或许是之前在街上给了五两银子,让她们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何暖身影一动,屋子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啪一声响。 “啊!”刘氏痛的一声惨叫,脸被打到一边去了,脸颊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不说被打的刘氏,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湛非鱼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竟然这么狠,而何暖一个看着温和老实的丫鬟还真敢出手伤人,说到底刘氏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刘氏这些年虽然落魄,可大房二房的人都敬着她,被打后彻底怒了,指着湛非鱼就要扑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何暖面色依旧亲切温和,可出手的力度却是半点不减,而倚老卖老的刘氏但凡敢骂一句,何暖就一巴掌抽过去。 湛非鱼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这冷酷无情的小模样,再也没人敢把她当成可爱善良的小姑娘,这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敢打我娘?”卫雯也怒了,尖叫着冲过来,可贪婪的目光却落在湛非鱼的簪子上。 这簪子做工极好,当年大房还没有出事,卫雯身为大房最小的女儿,也没戴过这般精巧却又华贵的簪子。 湛非鱼看着扑过来的卫雯,顺手拿起茶杯砸了过去。 何暖动手已经让人震惊了,而看着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卫雯,屋里众人都见怪不怪了。 不等卫雯再次扑过来,何暖回身一脚踢了过去,众人就看见卫雯被一脚踢了出去,直接从正厅的台阶上滚到了院子里。 这一刻,卫氏族人敬佩的看向老族长,还是老族长说得对,人要知足,他们有手有脚凭什么去抢卫天启的家产,再说他都给了族里五千两银子了,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贪心不足蛇吞象! 刘氏如今就卫雯一个女儿,看到倒在院子里生死不知的,刘氏彻底疯了,“都给我动手,打死这个小贱人……打死了我老婆子偿命……” 大房二房除了七八个吓懵的孩子外,余下的人呼啦一下就冲了过来,说是打架,可他们那贪婪的眼神,分明是想借着混乱偷东西。 布料和药材不说,那些珠宝首饰还在长桌上摆着呢,还有一匣一匣的珍珠、宝石的,偷抓一把塞怀里,估计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三个掌柜的眼睛尖的很,立刻让伙计还有护卫守住自家铺子带来的东西。 湛非鱼把宏儿往明三这边一推,一脚踹在想浑水摸鱼的卫志平的膝盖上,在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的同时,湛非鱼一拳头就打了过去,顿时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何暖抽空瞄了一眼,看着揍人揍的正欢快的湛非鱼,小姐这是抄书抄的厌烦了,所以趁机发泄一下? 明三看着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湛非鱼,虽说刘氏这边有七八个人,可惜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妇人,唯二的两个男丁已经被湛非鱼一拳一拳给打的哭爹喊娘的,那怂样连明三都没眼看。 而明三这一松懈,被他摁住肩膀的宏儿嗷一声冲了出去,手中的竹棍对着湛非鱼面前的卫志平就打。 小家伙平日里呆呆的,也不说话,可打架的时候却嗷嗷的直叫唤,瘦巴巴的小脸上一双眼里迸发着杀气,手中的竹竿更是挥的虎虎生威。 卫志平只感觉鼻头酸痛的厉害,结果就被宏儿的竹竿给抽到脸上了,痛的他眼泪刷刷的流下来,旁边都有人,可小家伙就瞅准了卫志平一个人打。 片刻后,老管家捧着装有银票的两个木匣回来时,就看到从门口到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人,刘氏她们几个妇人不停哭嚎着,却不是之前的装模作样,痛狠了,一个个哭的嗓子都哑了。 可再一看,湛非鱼坐在椅子上,正摸着宏儿的头低声说话。 何暖身为贴身大丫鬟依旧静立在湛非鱼的椅子后侧,明三摇着折扇喝着茶。 老管家扭头再看,老族长还有卫氏族人却是饱受惊吓的模样,而三个掌柜的和他们的活计看着还算平静,那这些人是谁打的? “老爷?”一脸懵x的孙管家看向卫大儒,自己只是离开片刻,怎么好像就错过了一场大战。 “给银子。”卫大儒催促了一声。 三个掌柜的很自觉,银子拿到了立刻就告辞,这一下屋里除了湛非鱼几个,余下的都是卫家人了。 “孙管家,麻烦让人把她们都丢出去。”湛非鱼还是笑意嫣然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虎躯一震,“日后再有上门闹事的,打断双腿丢出去,衙门判了赔多少银子就赔多少,左右卫老先生也不差这点银子。” 如果说卫大儒是财大气粗,那此刻的湛非鱼绝对是心狠手辣,“赔了银子后,顺便去街上宣传宣传,总有些劫富济贫的梁上君子。” 老管家木讷的点点头,而老族长和卫氏族人这会看湛非鱼就跟看见山中猛兽一般,吃人都不吐骨头渣。 原以为打断双腿赔银子已经够狠了,谁想到这小姑娘还要赶尽杀绝,招惹了街上的地痞无赖,刘氏她们到时候的银子估计不消一日就会被偷走或者骗走。 刘氏挣扎的坐起身来,愤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你不要吓唬我老婆子,你以为大庆朝没王法了?” 老族长看着色厉内荏的刘氏不由摇摇头,这个时候还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她们一群老弱妇孺,家里的男丁也立不起来,而这小姑娘敢夸下海口,自然是有恃无恐,普通老百姓和世家子弟作对,死了不也就赔几十两银子,还不够她们一身衣裳的银子。 明三忽然笑了起来,手中折扇指着湛非鱼,“这话还真不是吓唬人的,我家这丫头的确胆大包天,刘百户的腿就是被她打断的,你们想死阎王爷也拦不住。” 放眼丰州,位高权重的有三人:一是丰州孟知州,一是卫所丘千户,而第三任便是刘百户,皇商刘家次子。 刘氏愣了一下,她姓刘,却和皇商刘家没一点关系,却也知道刘百户的凶残,此刻对上湛非鱼笑眯眯的双眼,刘氏老脸惨白一变,就跟见到吃人的恶鬼一般,连刘百户的腿都敢打断,那她们还有命在吗? 半个时辰后,该走的人都走了,卫家彻底清净下来,而湛非鱼带着明三去无书楼继续抄书,至于怂恿卫大儒去南宣府的事,抄完书再说。 “老爷,其实去南宣府也不错。”孙管家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等湛姑娘抄完了书估计就要回去了,毕竟还要准备八月的院试。 孙管家一想到湛非鱼离开后,卫大儒又和过去二十多年一样闭门不出,整日整日的不说话,那还不如去南宣府,到时候在书院当个夫子,还有宏儿那小家伙作伴。 卫大儒没开口,视线一记停留在手中的书卷上,苍老而固执的身影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决定。 …… 聚文斋每月都有一次文会,可以说是丰州读书人最常来的地方,这里上品的雨前茶,有最动人的琴声,有最精美的膳食,聚在一起的读书人把酒言欢,或是吟诗作对,畅谈天下事。 二楼,透过窗户看着从庭院风雨长廊走过去的身影,身青色长衫的男子放下茶杯,“那是谁?” 对面的人往楼下瞄了一眼,“柴公子不认识也正常,那是齐同知的小儿子齐砚,走在他身旁的小童是齐家的旁支齐桁,已经是个童生……” 说话的人话音一顿,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齐桁,府试第六名,果真是年少有为。”柴颐勾着嘴角玩味的笑了起来,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跟在齐桁身后的那个小厮则是湛非鱼的马车夫。 第204章 齐桁失踪 ,我去古代考科举 聚文斋左院。 “齐桁,让你的小厮去外面。”齐砚嫌恶的看着跟在齐桁身后的何生,若是近身伺候的小书童也就罢了,这一看就是个粗人,有什么资格跟进来,脏了他们读书人的地方。 “三表弟,这是护卫吧?看来齐桁小表弟还是年纪小,不敢独自出门。”站在齐砚身旁的红色锦袍的青年笑的意味深长,这话明显是挑拨离间。 齐桁接的帖子是齐砚送来的,他却带着护卫同来,这分明是不信任齐砚。 不远处听到此话的几个锦袍读书人也跟着笑起来,其中一人对着齐砚举起茶杯,“齐三,还磨蹭什么,你还欠着我一首诗呢。” “哈哈,今天齐三要照顾奶娃娃,哪有时间作诗,不如留到下一次文会。”懒散靠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慢悠悠的开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今儿有泠姑娘的飞天舞,小孩子不该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神色微微一变,各色复杂的目光向着齐砚和齐桁看了过来,想到唐霖和齐家大公子交好,会特意提醒齐砚也不奇怪。 齐桁小身板站的笔直,即便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但也不怯场,不卑不亢的态度,端的是风度翩翩小君子。 “砚堂哥,我年纪小,也是第一次参加文会,所以才带着书童,还请砚堂哥和各位兄长多包容。”齐桁朗声开口,团着手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来参加文会的读书人年纪最小的也有十四五岁了,齐桁这般七八岁的小童的确少,毕竟文会会饮酒,也有歌舞丝竹,这若是喝多了,有些暧昧场面太小的孩子的确不适合。 众人也不好为难齐桁一个小孩子,也就带了个书童而已,无伤大雅。 再者齐桁还是南宣府试第六名,已经是个童生了,不出意外八月院试必定榜上有名,八岁的小秀才,他们还真没脸刁难。 泠姑娘善舞,尤其是飞天舞,那婀娜的身姿,那飘逸的衣裙,足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热血喷张,而其中最爱泠姑娘的便是丘定思,丘千户的独子,此人却是文武双全。 但凡泠姑娘出场,丘定思必定到场,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丘定思和刘百户称兄道弟,刘百户断了腿,普通百姓不清楚缘由,但在场这些读书人却是知道内情的。 丘定思来了,若是看到齐桁,只怕不会善了,如此一想,众人看向齐砚的目光也格外复杂,他这是无心还是有意? “就他这五大三粗的模样也是书童?哈哈,这是当我们是傻子糊弄呢?”嘲讽的声音响起,坐在右侧的青年勾着嘴角,脸上的敌意半点不掩饰。 “张昌松,有你什么事?”齐砚冷声质问,两人年岁相当,一碰面就会杠上。 一个是齐同知的小儿子,一个是张通判的小儿子,父辈不和,小辈自然因为立场不同而起了龃龉。 齐砚如今还是个白身,张昌松却是秀才,压了齐砚一头。 可齐同知的官职高过张通判,齐砚又扳回一局,所以两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斗的奇虎相当,各有胜败。 齐砚迁怒的瞪了一眼齐桁和何生,若是他们,自己又怎么会被张昌松奚落。 没理会齐砚,齐桁小胖子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张昌松朗声问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即为君子读圣贤书,何以浅薄至此。” 呃……宽敞明亮的大厅有一瞬间的安静,没想到齐桁会犀利反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齐桁也是童生,可不是齐砚这般只能逞口舌之快的读书人。 张昌松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倏地站起身来,一手指着齐桁冷声道:“文以行为本,在先诚其中。你身为童生却信口开河,简直不知所谓!” 要不是看过何生教导宏儿读书,齐桁小胖子也以为何生只是个练家子,这会看着揪着这一点不放的张昌松,齐桁肯定不能让他把不诚信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读书人都重名声。 “诸位不必为此争论,不如给我一个面子。”打圆场的唐霖已有而立之年,朗声一笑道:“这若是书童就让他近身照顾齐小童生,如何?” 唐霖正是今日文会的举办者,而且还有举人功名,齐砚和张昌松都要给他面子,而且为了一个粗人纠缠也掉了身价。 见没人反对,唐霖看向齐桁笑道:“不如让齐童生的书童写上几个字。” 一般书童都识字,但字迹却能看出一个人读书时间的长短,聚文斋的伙计也都识字,但让他们提笔来写,那字就跟乌龟爬的一般。 聚文斋的笔墨纸砚都是备好的,何生还是那木讷老实的模样,执笔的姿势却是对的,这让张昌松脸色一沉。 半晌后,“聚文斋”三个墨黑大字出现在纸上,不能说多好,但除了考科举的读书人外,何生这字绝对算是中上等。 “齐童生里面请。”唐霖笑着招呼齐桁,示意伙计把桌上的笔墨收拾一下。 张昌松虽然面色难看,却也没再纠缠。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的人拿着帖子进了聚文斋,整个左院瞬时热闹起来,丝竹声漫漫,谈笑声响起,让偶尔从墙外经过的路人心生向往。 …… 无书楼里,湛非鱼搁下笔,倏地站起身来,“你说齐桁不见了?” “是,我哥发了信号。”何暖面色也是凝重,他们兄妹是近身保护小姐,暗中还有五人,平日里这五人不会现身,一旦有危险发生,则用特定的信号散来联络。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烧死的三人里并没有齐少爷。”何暖赶忙说了一句,谁能想到那些人会如此丧心病狂。 这边湛非鱼要走,宏儿立刻抓着竹竿跟了过来,但一想到齐桁的失踪,湛非鱼摸了摸宏儿的头,“宏儿,你留在卫老先生这里,齐桁出事了,姐姐要去找他。” 宏儿还是那呆滞的模样,可他并不是真傻,只是当初被吓狠了,此刻听了湛非鱼的话,小家伙呆呆的看着她,半晌后用力的点点头,只是小手却紧紧的攥住了湛非鱼的衣袖不松开。 卫大儒拍了拍宏儿的手,“听话。” 或许是看出湛非鱼的急切,宏儿攥紧的小手一点点的松开,乖巧的退到卫大儒的身边,可依赖的目光却直直的盯着湛非鱼。 “走吧。”明三脸色也是异常凝重,有何生保护着还能出事,这一次的文会分明就是鸿门宴,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齐桁过去。 聚文斋是临街的院子,而此刻围拢的路人已经把路给堵死了,即使隔着远也能闻到大火烧后的气味。 湛非鱼和明三下了马车,听着四周路人说起当时那凶猛的火势,两人都是面色难看。 “行了,都退后退后!”衙门的捕快和小吏不时高声吆喝着,防止路人挤过来,“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家去,后退后退……” 聚文斋是品字形的二层院子,虽然左院完全烧毁了,还蔓延到了右院,可里面还有不少值钱的物件,要不是捕快来的及时,估计不少人会趁火打劫进去偷东西。 而且明火被扑灭了,但左边院子的横梁都烧成了木炭,人真进去了,要是屋顶塌了、墙壁倒了,估计真要出人命。 负责维持治安的正是钱捕头,此刻连忙迎了过来,“湛姑娘?” “我的同年之前在聚文斋,不知钱捕头可否行个方便?”湛非鱼抬头冒着青烟的天空,包子脸此刻阴沉沉的骇人。 想到失踪的齐桁,钱捕头立刻道:“里面不安全,湛姑娘多留心。” “多谢。”湛非鱼越往里面走烟火味越来越重,有些地方还有明火,不过很快就被火师扑灭了。 “张毅,你过来一下。”钱捕头喊了一嗓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脸庞一大片黑灰。 把手中的木桶交给了手下,张毅诧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钱捕头,有什么吩咐?” “火势差不多都被扑灭了,你跟我一起陪同湛姑娘进起火的院子看看。”钱捕头交待了一声,随后对湛非鱼解释道:“这场火就是张毅带人扑灭的。” “火是从楼梯下面的这个屋子烧起来的,这里存放了不少桐油。”张毅虽然不知道湛非鱼的身份,但能让钱捕头这么重视,而且小姑娘还亲自来了火场,张毅也没敢隐瞒什么,“桐油点燃了屋子里的绸布,一楼二楼的柜子上还摆了不少酒,所以火势蔓延的很快。” 湛非鱼打量着烧的只剩下一堵墙的屋子,刺鼻的气味让人格外难受,“为什么储存这么多桐油在这里?” 张毅和钱捕头对望一眼,从火起到此刻也就半个多时辰,至于这火是意外还是人为,他们俩都是小人物,哪里敢掺和。 “我听聚文斋的掌柜的说要把左院的门窗、楼梯都重新上一遍漆,所以才买了不少桐油,而伙计图省事,刚好起火的屋子一直闲置着,就把桐油都堆放在这里。”张毅之前闻到桐油的气味就立刻问了聚文斋的人。 湛非鱼点点头,“听说死了三人?” “是。”钱捕头知道伤亡情况,立刻回道:“其中有两人是聚文斋的伙计,还有一人是苗鑫,苗童生前段时间伤了腿,所以没逃出去。” “寒门子弟?”湛非鱼一问,钱捕头和张毅都是一怔,这也能猜到? 白皙的包子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湛非鱼看着被烧的一片狼藉的左院,“看来即便查出了放火的凶手,也就赔些银子吧,掀不起什么波澜。” 钱捕头和张毅表情瞬间尴尬起来,这话没办法接,两个伙计那就不说了,苗鑫虽是童生,可的确出生寒门,家中双亲早亡,是三个哥哥供他读书。 如今苗鑫被烧死了,只要赔偿了足够的银子,苗家三兄弟估计也不会闹起来,毕竟人已经死了。 “小姐。”一道身影越过围墙,来人正是何生。 湛非鱼快速的打量着何生,他双手有被火苗燎出的水泡,右手背是一大块烧伤,除此之外,也就衣裳被烧毁了。 “还没有找到齐桁?”明三急切的问道,按理说何生在,齐桁不可能出事,即便这场大火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 湛非鱼扯了一下明三的胳膊,“冷静一点,我们出去说。” 聚文斋不远处便是一个酒肆,雅间里,店小二把饭菜送上来后就退了出去。 何生沉声说了起来,“因为有桐油,火势蔓延的极快,当时一楼二楼彻底混乱了……” 何生虽然是以书童的身份进了屋,但也只是站在二楼靠楼梯处的角落里,当时站这里的还有其他几个书童,还有两个聚文斋的小厮。 齐桁沾了齐砚的光坐的是临窗的位置,可这里距离何生是最远的,而起火的屋子直接把楼梯给烧成了火梯。 当时二楼至少坐了三十多个读书人,而一楼的人更多,一楼正中间的舞台上还有表演的杂耍的艺人。 “你是去救齐砚?”湛非鱼这话并不是责怪,而是有些诧异。 熊熊大火直接把一楼和二楼的楼梯都给吞没了,火势凶猛又危险,何生只会确保齐桁的安全。 “齐砚被张通判的儿子张昌松推倒了,还被人踩断了腿,混乱里有人推倒了放酒的柜子。”何生这么一说,湛非鱼他们可以想象当时齐砚的危险。 烈酒本来就易燃,聚文斋的东家喜好收集天下美酒,一面墙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一坛一坛的美酒,酒坛子碎了,火势顺着烈酒瞬间吞没了整个二楼。 三十多个人在混乱里往楼下跑,但楼梯完全烧着了,这个时候齐砚倒在地上,不是被火给烧死就是被人给踩死。 齐桁毕竟年幼,即便和齐砚这个隔房的堂哥有过矛盾,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烧死。 而火势烧的太快,何生警觉到了不对劲,这个时候他不可能破窗而出把齐桁送到楼下,到时候只会更危险。 抱歉的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明三,何生继续道:“我抱着齐桁挤到了前面,把齐砚从地上拽了起来,而当时人太多太混乱。” 第205章 欲加之罪 ,我去古代考科举 聚文斋虽说是品字形的二层建筑,但比起普通的房屋要高上许多,二楼的高度堪比三层,所以屋子里的读书人打开窗户后也不敢跳下去,没烧死却怕摔死。 而此时,楼梯被完全烧毁了,有了烈酒的助燃,整个二楼火势异常凶猛,黑烟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火苗更是如同野兽一般要把人给吞没了。 明三听到这里已经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危险,惊恐混乱的人群,熊熊的火大,唯一能逃生的楼梯被烧毁了。 “有人趁机下黑手?”湛非鱼一语命中要害,以何生的身手,即便多了齐砚这个拖累也不至于把齐桁弄丢了。 何生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齐砚受伤是张昌松所为,不仅仅是私仇,也是为了把我引开……” 因为何生拽起受伤的齐砚后,屋子里那些人有意无意的阻挡在中间,明显是不让何生去救齐桁。 “暗中隐藏了一个高手,和我不相上下。”这才是何生失手的真正原因,火势太大,眼睛被浓烟熏的睁不开,又被敌人缠住,齐桁就是在这样的混乱里失踪的。 想到聚文斋的大火里只死了三个人,明三沉着脸问道:“齐桁失踪了,他们就都得救了?” “聚文斋的伙计把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给砍倒了,树梢抵着窗口,屋里的人从窗口爬上树,然后下去了。”何生记得当时的情况,聚文斋七八个伙计在下面撑着树干,二楼的人最后都爬了出去。 “先吃饭。”湛非鱼率先拿起筷子,这个时候急是最没用的。 看明三却是食欲全无,湛非鱼不由道:“如果暗中的人要对齐桁下杀手,那他就不是失踪,已经有人盯着刘百户那边,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 “我明白。”明三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食欲全无,可看着闷头吃饭的何生、何暖,明三也味同嚼蜡的吃起来。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湛非鱼他们就吃完了饭离开酒肆,直奔丰州最大的医馆而去,即便从大火里有惊无险的逃脱了,可不少人都被烧伤了,最惨的自然是断了腿的齐砚。 医馆。 如同湛非鱼第一时间赶去了聚文斋寻找齐桁,齐同知和长子齐墨则在收到消息后直奔医馆而来。 “大人放心,小公子的右腿骨虽然折断又移位了,如今已经被接回来了,只要后期好好休养就能痊愈。”擅长接骨的曾大夫抹去额头上的汗,幸好人送的及时,否则接好骨日后也会变瘸。 “可会影响日后行走?”齐同知沉声问道,越过增大夫看了一眼内室还昏迷未醒的齐砚,即便现在还是白身,可齐砚终究是要科举出仕的,若是腿瘸了,科举之路就彻底断绝了。 曾大夫赶忙开口:“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恢复的好,和常人无异。” 等曾大夫退下去之后,齐墨让跟来的两个小厮守在门外,这才低声道:“父亲,张昌松分明是有意为之!” 相对于齐同知和张通判之间的明争暗斗,齐砚和张昌松两个小辈年轻气盛,这仇恨却是摆在明面上的,偶尔也会动手,但至多是点皮肉伤,彼此都有分寸。 这一次齐砚断了腿,还是在那样危险的境地里,很有可能葬身火海,这已经不是小辈之间的挑衅争斗,分明是结下死仇了。 齐同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一身狼藉的小儿子,头发被烧焦了一些,脸上也有两处烧伤,最严重的就是右腿,活生生被人踩断了骨头,下手之狠,分明是暗藏杀心。 “这事有些蹊跷,等你弟弟醒来再说。”齐同知缓缓开口,事发突然他得到的消息也不多,“论起心机城府来,张昌松远远强过砚儿,即便起火后现场混乱,也会有人看见,张昌松不会如此冲动。” 齐墨一怔,“是我想的简单了。” 齐同知回头看着长子,温声道:“关心则乱,看着砚儿如此你还能冷静思考,为父才需要担心。” 确定齐砚的确没什么大碍,齐同知站起身来,拍了拍齐墨的肩膀,“你留下来照看,为父先回衙门。” 父子俩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匆匆而来的湛非鱼。 “齐大人,不知齐砚可醒了?齐桁接了帖子跟着齐砚去了聚文斋,如今下落不明。”湛非鱼直截了当的开口,微微仰着头,乌黑的双眼看向齐家父子,乍一看像是担心好友安全的小姑娘。 “什么?”齐同知和齐墨同时开口,神色里透着诧异。 整个齐家最不喜欢齐桁的便是齐砚,毕竟齐砚如今还是个白身,齐桁不过八岁却已经是童生,这让心高气傲的齐砚无法接受。 即便每年祭祖时才能碰面,却也是处处针对比自己年幼十岁的齐桁。 湛非鱼收回目光,意味不明的开口:“看来齐大人并不知晓齐砚送了文会的帖子给齐桁。” 本来齐同知就感觉聚文斋这把火有蹊跷,齐砚腿断了有玄机,此刻知道齐桁失踪了,一瞬间齐同知脑海里涌现出各种想法,可温和儒雅的脸上却只有担心,“桁儿失踪了?当时火太大,是不是被送去其他医馆了?嘉言,你立刻带人去医馆,一定要找到桁儿的下落。” 齐家大公子齐墨,字嘉言,此时立刻应下,“父亲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堂弟的。” “齐砚还没有醒?”湛非鱼并没有阻拦离开的齐墨,透过门往内室看了一眼,再次开口道:“还请齐同知帮忙,我想询问一下当时在聚文斋二楼的人,或许有人看到齐桁。” 于情于理齐同知都没办法拒绝,即便他也清楚湛非鱼这是狐假虎威,但看着眼前不过半人高的小姑娘,行事却极其周全,齐同知忍不住感慨能让顾学士收为弟子,果真有过人之处。 “如此就多谢齐大人帮忙。”湛非鱼感激的一笑,不等齐同知开口,对着何生何暖道:“来的时候我看不少人都在医馆治疗烧伤,阿暖你们过去通知一下,让他们在一炷香时间里都来后院,真有伤重的,就要医馆的药童把人抬过来。” “是。”何生、何暖转身离开。 齐同知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没想到湛非鱼行事如此霸道,关键还是打着他的名头。 聚文斋二楼的读书人不是有功名在身,就是丰州大家族出生,湛非鱼除非端出顾学士的名头,否则他们绝不会买账,可有齐同知坐镇,他们除非不想在丰州立足了,否则都会在规定时间里出现。 “因为担心齐桁的安全,事急从权,还请齐大人多包涵。”湛非鱼再次道歉。 齐同知不在意的摆摆手,说到底齐桁还是齐家人,湛非鱼此举算不上出格,可她这沉着冷静的模样真不像是个九岁小姑娘。 …… 有了齐同知的名头在,即便是张昌松也只能匆匆赶过来,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得罪齐同知。 医馆也后院的正屋腾了出来,张昌松一群人进门后都是错愕一愣,因为主位上除了身着官袍的齐同知之外,竟然还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端坐在圈椅上,湛非鱼晃荡着一双小短腿,天真无邪的目光打量着众人。 一群人按下心底的诧异和不解,一起向着齐同知行礼,“齐大人。” 此刻文会的主办人唐霖更是上前一步,“齐大人,这一次文会都学生发起的……” 虽然说是无妄之灾,可唐霖还是要担起责任,这会刚告罪,肚子却咕噜噜的叫起来,他双手被烧伤了都没时间上药,一直在各个医馆来回跑,更不可能想起吃饭。 “失火原因是意外还是人为衙门会调查,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齐同知态度和善,唐霖和齐墨乃是挚友,两家也是世交,齐同知自然不会怪罪于他。 “多谢大人。”唐霖苦笑着,却也没推拒齐大人的善意,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待客的糕点刚好可以垫垫。 张昌松半眯着眼打量着湛非鱼,“齐伯父,这位可是湛童生,南宣府试案首。” 跳下椅子,湛非鱼眯眼一笑,“想必这位就是张通判的小公子,此前在府衙和张大人有一面之缘,张大人对我有诸多不喜,或许张公子知道原因?” 嗬! 谁也没想到湛非鱼言辞会如此犀利,张昌松点明了她身份,在场的人都知道张通判为何不喜湛非鱼,她可是害的刘百户断腿的真凶,张大人能有今日的位置,据说背后就是皇商刘家的支持。 湛非鱼要不是拜了个好老师,估计她这会还在州府大牢里关着。 “湛姑娘多虑了,家父只是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张昌松冷声回答,脸上的敌意同样毫不掩饰,双方就差撕破脸了,何必假惺惺的客套。 湛非鱼一脸乖巧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张大人仇视我却又干不掉我,最后只能拿齐桁开刀。” 此言一出,刚咬下一口糕点的唐霖噗一声喷出糕点沫,拍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 站在屋内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湛非鱼这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 “齐大人,看来齐桁失踪不是被我连累的。”湛非鱼回头看向齐同知,表情松缓下来,“不知道齐大人可有政敌?毕竟齐桁一年才回丰州一次,他又是个小孩子,不可能得罪什么人,不是被我连累的想必就是被齐家连累的。” 齐同知为官多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此刻看着天真无邪的湛非鱼,齐同知心里有了决定,此前想着左右逢源,不得罪刘百户,亦不得罪湛非鱼。 但如今,二者择其一,齐同知温声笑道:“当时情况混乱,桁儿或许只是走失了,我为官多年,在府衙和张大人偶尔政见不和,但以张大人的品行,必定不会做出绑架幼小的事来,祸不及家小的道理张大人明白。” 终于不咳嗽的唐霖见鬼一般看着端坐在主位的齐大人,一贯以圆滑著称的齐同知竟然会这般直白的讥讽张通判? 其他读书人都低着头,他们能说什么?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过一想到失踪的齐桁,众人对张通判的做法很是排斥,祸不及家小!如果都像张通判这般,估计大庆朝官员的家眷都要死一半。 张昌松气的面色铁青,这说法一旦传出去了,父亲的官声就毁了! “湛非鱼,无凭无据,你敢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罪?”张昌松怒声一喝,狠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小白眼一翻,湛非鱼白嫩的小手指着身后的齐同知,“我还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分明是齐大人提到和张大人政见不和,张公子这是不敢和齐大人叫板,看我是小孩子所以好欺负?” 众人无语的看着表情无辜的湛非鱼,她还好欺负?害的刘百户断了腿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她啊。 齐同知同情的看着憋屈的张昌松,又瞄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若是男儿身,日后朝堂必有她一席之地,可惜了。 既然人都来了,齐同知也不浪费时间,逐个询问起来。 湛非鱼依旧坐在主位上,听着他们的回答,白嫩的包子脸上笑容越来越璀璨,这些人分明是忌惮张通判和刘百户,一个个避重就轻,不是没看见,就是看的不清楚,拿大火当借口,二楼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人看到齐桁是怎么失踪的。 “齐大人,当时火势太大,我们都是自身难保,真的没留心到齐桁,小侄以为齐砚必定会保护他的小堂弟,谁知道……”张昌松眼神得意,挑衅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她即便牙尖嘴利的又如何?在场这些人谁敢乱开口? 齐同知点点头,态度依旧温和,可眼神却异常锐利,“这么说来齐砚断了腿并不是你所为?” “齐大人误会了。”张昌松站起身来,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当时是着火的横梁倒了下来,小侄平日和齐砚虽然不和,但也只君子之争,当时情况危急,小侄只能一脚把齐砚踢开,否则被横梁砸中,非死即伤。” 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微微抬起圆润的下巴,“张公子说的信誓旦旦,不是手中握着齐砚的把柄,就是齐桁失踪是你们两人合谋,所以你才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第206章 菜刀威慑 ,我去古代考科举 张昌松不是有恃无恐就是和齐砚狼狈为奸!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诡异般的安静在屋内蔓延,即便是齐同知表情也是微变。 在场都是读书人,一半人考取了功名,没功名的也是出自大家族,就没一个蠢的。 聚文斋失火的事很蹊跷,如今齐桁失踪,再想到刘百户,这让众人更是沉默着,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瞬间的失态后,张昌松冷笑着,高傲的斜睨着湛非鱼,“口说无凭,我等着湛姑娘拿出证据来给我定罪。” 放完狠话,张昌松阴冷冷的目光扫过全场,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湛非鱼即便师从顾学士又如何?县官不如现管,除非他们和他们的家族不想留在丰州,否则没人敢得罪张昌松、刘百户来帮湛非鱼。 半眯着眼瞄了一眼得意张狂的张昌松,齐同知沉思着,齐桁的失踪只怕和砚儿有莫大的关系,这让齐同知眼神更加晦暗,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砚儿这一次出格了。 “湛姑娘,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受伤了,不过齐桁失踪了,我们回去后一定让家中小厮护卫帮着寻找。”张昌松假惺惺的摆出关切的模样。 就如同湛非鱼猜测的一般,既然有齐砚参与其中,齐同知难道还能刁难他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告辞。 衣袖一甩,张昌松冷哼一声就转身出门,可脚步却是一顿,却见医馆的药童把断腿的齐砚给抬过来了。 “你给我等着!”齐砚面色苍白而痛苦,双眼里迸发出骇人的怒火,可偏偏断了腿只能受制于人。 何生神色平静,似乎被威胁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负责抬人的两个药童则面带惶恐之色,可一想到齐三公子之前反抗,却被身旁这人威胁把腿打断,瞬时,齐三公子就老实了,敢怒不敢言被抬过来。 要离开的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来,齐砚被抬进屋内,一看到主位上的齐同知,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父亲。” 看着怒容不曾消褪的小儿子,再看着老神在在的湛非鱼,比起这小姑娘,心高气傲的砚儿更像个懵懂稚儿。 “父亲?”又喊了一声,齐砚让药童扶着自己在担架上坐了起来,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心里生出一股不安。 张昌松和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看齐同知这态度,似乎不打算给齐三公子出头,难道齐同知要大义灭亲? “砚儿,张贤侄说他之所以伤了你,是因为着火时横梁砸了下来,他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齐同知不急不缓的问道,看似慈爱的目光里却蕴藏着锐利,让人无处遁形。 齐砚表情一僵,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张昌松,压下怒意道:“当时情况的确如此。” 只是齐砚没想到张昌松会下狠手,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张昌松也有分寸,齐砚虽然断了腿,可只要后期养好了,不会影响行走,更不会耽搁他科举,否则两家就真的结死仇了。 齐同知失望的看着眼神躲闪的齐砚,不管是因为和齐桁不和,还是为了巴结刘百户,砚儿都不该对齐桁下手,兄弟阋墙才是一个家族落败的根源所在。 今日砚儿能对齐桁这个隔房的堂弟下手,日后就能为了权势地位财富对亲兄弟动手,齐同知原以为小儿子只是骄纵,此刻不由后悔对齐砚疏于管教,纵的他行事没了底线。 “齐三公子,你先派人送了文会帖子给齐桁,之后聚文斋失火,而你被张昌松踢断腿陷入火海,是齐桁顾念血脉亲情,让阿生去救你。”湛非鱼语调平缓,只是在简单的叙说一件事。 “阿生救了你之后,在场的人各种阻挠,不让阿生靠近齐桁,尔后更有隐藏其中的高手出手偷袭安生,当时二楼是熊熊大火,齐桁失踪后,聚文斋的人立刻砍倒了院子里树木齐心合力把你们都揪出来了。” 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齐三公子你读圣贤书,但凡有一点廉耻之心,就不该恩将仇报!此计如此拙劣,成功的唯一原因是齐桁心善,不忍看你丧生火海,否则有阿生护着,齐桁早就安全离开二楼了。” 为官多年的齐同知只感觉脸皮子火辣辣的,这也是他对齐砚失望的原因所在,恩将仇报,报复的还是自己的堂弟,这简直是畜生所为。 倒是一旁的张昌松面露得意之色,齐砚就是这么蠢,看到齐家人内讧,让张昌松心底那股子憋屈终于散去了,湛非鱼此前咄咄逼人,张昌松忌惮她背后的顾学士,只能忍气吞声。 齐砚面色铁青,他身为齐同知的小儿子,在丰州的世家子弟之中也算是领头人物,可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把脸皮子扒下来了,可齐砚再恼火,也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湛非鱼,齐同知的态度让齐砚不敢放肆。 “齐大人,既然这是齐家的家务事,小侄就先告辞了。”张昌松笑着开口,又得意的瞄了一眼湛非鱼,她不是心狠手辣嘛,那就对齐砚严刑逼供。 湛非鱼走到屋子中间,在坐担架的齐砚身边停了下来,可话却是对张昌松说的,“张公子还请记住一句话,但凡齐桁掉了一根头发,我就让谁神不知鬼不觉的掉脑袋!” 笑容倏地一僵,张昌松怒视着湛非鱼,“你这是在威胁我?” 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湛非鱼一脸乖巧的点点头,可却猛地抬起脚。 “啊!”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骨头被踩断的咔嚓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湛非鱼的右脚正踩在他的断腿处,此刻用力一碾压,齐砚再次痛的惨叫出声,静立在一旁的两个药童更是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好似这么凶残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湛非鱼笑的眉眼弯弯,“张公子还请记住我的话,顺便告知一下和你合作的丘公子,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伤及无辜啊,因为代价你们承担不起!” “你!”张昌松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可看着想要挣扎,却瞬间被何生给摁住的齐砚,再多的话都被吞了回去,湛非鱼既然当着齐同知的面这般对待齐砚,那对他只会更加冷血无情。 半晌后,原本得意洋洋的张昌松面色灰败的离开了,其他人也纷纷告辞跟着走了,再看湛非鱼就跟看到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一般,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出手真狠,活生生把齐砚的腿给踩断了。 医馆后,看到张昌松上马离开后,一人压着不安,低声问道:“唐大哥,湛姑娘这行事也太出格了。” 唐霖揉了揉眉心,早知道闹出这事来,打死他也不牵头办这一次的文会,这会看着面色惶恐的一群人,“不说南宣府发生的事,刘百户现在还在家中养伤,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此非君子所为,诸位,我先行一步。” 被丢下来的一群人表情讪讪的,刘百户断腿的事说起来也是被马给踩伤的,张昌松他们为了讨好刘百户也正常,可他们不敢对湛非鱼动手,却对无辜的齐桁下手,的确让人不耻。 屋子里,湛非鱼向着齐同知郑重的道歉,“因为担心齐桁而失了分寸,还请齐大人多包涵,大人放心,我一定寻最好的药回来,必定会让齐三公子的腿完好如初,不会影响他日后科举。” 心累的齐同知摆摆手,“无妨,湛姑娘先回去休息,一有齐桁的消息,本官会派人通知湛姑娘。” 半个时辰后。 齐府。 齐桁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后,齐二老爷也带着儿子匆匆从店铺赶回来了,“父亲,在丰州敢对齐桁下手,这是不将我们齐家放眼里。” “爷爷,虽说是湛非鱼得罪了刘百户,可他们却对齐桁动手,这是吃柿子捡软的捏!”齐书也是一脸的恼火,齐砚再如何也是齐家人。 若真是刘百户亲自动手,齐家还能吃下这个闷亏,张昌松这些人却暗中谋划算计齐桁讨好刘百户,这算什么?几个小辈也敢打齐家的脸。 还不等齐老爷子开口,却见小厮匆匆跑了过来,“老太爷,二老爷,出事了……” 半晌后,重新接好骨头的齐砚被抬进了卧房,这一番折腾下来,齐砚面无血色,要不是胸口还起伏着,乍一看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我的儿……”齐夫人忍不住的哭出声来,风流俊逸的小儿子变成这般模样,齐夫人握着齐砚的手,回头看向齐同知,“老爷,你一定要给砚儿做主啊。”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看了小弟,他脸色已经好了不少。”齐墨不解的问道,他带着人到处去找齐桁的下落,谁曾想一进家门就得知齐砚伤重了。 齐同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担心孙子的齐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曾大夫暂住在府中,等砚儿的腿完全痊愈后再回医馆。” “她怎么敢?”其他人还在震惊齐砚竟然参与绑架齐桁的事件中,齐夫人却是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她竟然敢踩断砚儿的腿!老爷,这般心狠手辣的小丫头,你怎么不把她抓起来!” “嫂子,你消消火。”二夫人看着气狠了都要厥过去的齐大夫人,赶忙把人给扶住了。 齐二夫人对湛非鱼的心狠手辣也是心惊,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活生生把齐砚的腿给踩断了,这得多狠那。 “行了,人家没把你儿子直接抹脖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齐同知冷着脸开口,看着似乎要带着下人去把湛非鱼打杀的齐大夫人,继续道:“刘百户还在床上躺着,齐砚他敢算计人,会有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看着气的直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大夫人,二夫人不得不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着,“嫂子,余下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关键是照顾好砚儿。” 屋子里齐家的男人都能明白齐同知为何动怒,在医馆丢了脸面不说,关键是齐砚此举太不应该了,当年齐老爷子虽然算计了齐父,那也只是因为家族内部争斗,齐父去了南宣府之后,齐老爷子也提供了诸多帮助。 若是像齐砚这般,齐父坟头的草估计都一人多高了,家族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却不会祸及内眷,也不会和外人勾结。 齐老爷子虽没见过湛非鱼,却也知晓她行事的狠辣果敢,“此前在南宣府,陈学政铩羽而归,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忌惮顾学士,小姑娘不容小觑啊。” 齐二老爷认同的点点头,“别看她踩断了砚儿的腿,可有此一出,那些人即便不放了齐桁,却也不敢对齐桁下手。” 现在的齐桁就好比一个烫手山芋,交给刘百户那肯定是不行的,以刘百户那暴虐的性子,齐桁估计小命难保,到时候湛非鱼报复起来,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可不交出来啊,就这般把齐桁放了,自己丢了脸不说,还会得罪刘百户,这一出闹的,里外不是人。 “老爷!”二夫人看着面带笑意的齐二老爷,不得不瞪了他一眼,没看到大嫂都气的面色铁青了。 齐老爷子看了一眼两个儿媳,慢悠悠的开口:“身为齐家人不护着自家人,反而要外人出手,这是齐家人的耻辱!” 齐老爷子没说的是,湛非鱼越护短,就说明她和齐桁关系好,日后对齐家也是大有裨益,至于齐砚,做错了也收受到了惩罚,吃一堑长一智,齐老爷子不怕小辈们犯错,只怕他们知错不改。 “你们带人继续去找齐桁的下落,把声势造出来。”齐老爷子看向两个孙子,既然齐家选择湛非鱼,那就不能再左右逢源,立场肯定要坚定,“不用担心得罪了刘百户,我齐家在丰州多年,也不是刘和锋能欺辱的。” 这就是一个坎,越过去了,齐家会更上一层楼;若是越不过去,齐老爷子想到齐桁,他有湛非鱼这个小同年,日后必定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越不过去的齐家只需要韬光养晦数十年而已。 于湛非鱼而言,丰州必定是个陌生的地方,除了齐家没有任何人能帮忙,丰州府衙和卫所,即便不暗中偏帮刘百户,也绝不会给湛非鱼行方便。 就在所有人都观望时,一道消息在清晨震惊了整个丰州,刘百户、张通判还有丘千户之子丘定思,三人的床头赫然多了一把染血的菜刀。 没人知道湛非鱼是如何办到的,但她能把菜刀放到床头,就能轻而易举割断三人的脖子,即便这三人都是练家子,三府也是守卫森严,可湛非鱼偏偏做到了。 当然,也没人能明着说是湛非鱼做的,无凭无据的,但大家心知肚明。 第207章 拖字诀 身为富商齐家的独子,又拜师明夫子,只有八岁的齐桁是顺风顺水的长大。 齐桁最挫败的一次便是带着一群小同窗去堵湛非鱼,铩羽而归不说,还被明夫子罚抄书抄到手腕差一点废了。 而此刻,龟缩在床上,齐桁摸了摸烧焦的头发,白乎乎的包子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下一次我再多管闲事我就是猪!” 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齐桁莫名的想念湛非鱼,如果是小鱼在,她一定不会救齐砚那混蛋,也就不会被人给掳走关在这里。 嘎吱一声,从外面锁住的门被打开了,齐桁一下子紧张起来,双手不安的攥成拳头。 进来的哑伯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拿出饭菜,然后是筷子,最后指了指齐桁示意他过来吃饭。 “就算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齐桁呲溜一下跳下床,快步走到桌边吃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等齐桁吃完了,哑伯又如之前一般,把碗筷一一收拾好,转身出了卧房,关上门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通过两米多长甬道,哑伯爬上木梯,半晌后,从暗室出来的哑伯把木板放回原位遮挡住暗室入口,双手合上门,谁能想到这暗室入口竟然隐藏在三斗橱里。 而此刻,正院。 看着怒火冲冲而来的丘定思,柴颐慢条斯理的继续煮茶,“香泉一合乳,煎作连珠沸。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声疑松带雨,饽恐烟生翠。傥把沥中山,必无千日醉。” “柴公子倒有闲情逸致。”丘定思一撩衣摆在圆凳上坐了下来,略显黝黑的脸上满是怒容,“若湛非鱼知道齐桁就关押在柴公子的院子里,不知会如何?” “丘公子息怒。”柴颐文雅一笑,给丘定思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看来是泠姑娘没有伺候好,丘公子的火气才这般大。” 想到已经被赎身安置在外面宅子里的泠姑娘,丘定思大怒的表情总算舒缓了几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啪一声把茶杯粗鲁的砸在桌上,“我父亲虽是知命之年,但依旧能策马杀敌,你可知那染着鸡血的菜刀就立在床头!” 这说明什么?湛非鱼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一把菜刀,同样能一刀要了丘千户的命,丘定思越想越是恼火,眼中杀气四溢。 柴颐明了的点点头,“顾学士出身南陵顾氏,他派出顾家死士保护湛非鱼也正常,湛非鱼虽年幼,但行事一贯狠辣,她此举也只是震慑,为了确保齐桁的安全。” 柴颐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眼底却是一片扭曲的嫉恨,自己若是师从顾学士,又何必在陈家伏低做小当一条狗,这世道当真不公! “你打算处置那胖小子?”丘定思压下不耐,“我虽没见过湛非鱼,可她昨日在医馆当着齐同知的面对着齐砚的断腿就敢踩,那胖小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丰州的天只怕都要变了。” 不等柴颐开口,丘定思冷声道:“陈家即便在江南道一手遮天,却也不敢染指卫所,裕亲王六月初就去了西北七卫,说是为了制盐,但西北一贯不太平,圣上此举很有可能是让裕亲王重掌兵权。” 如果是孟知州和湛非鱼为敌,陈家或许还能帮忙压一压,但涉及到卫所和兵权,裕亲王更有话语权,丘千户这个位置只怕坐不稳了。 “湛非鱼踩着陈家在军中扬名。”柴颐不得不佩服湛非鱼的心机,陈记的米粮都送去边关了,可军中上下感激的却是湛非鱼。 如今美人妆售卖的香胰子已经遍布大庆朝,这一年下来至少有十万两银子,而她偏偏把这么多银子直接捐给了受伤归田的兵卒。 要说湛非鱼收买军心,可她一个九岁小姑娘,如今才是个童生,即便御史台上了折子,圣上也不会相信。 即便说背后有顾学士的指使,但当日湛非鱼和陈胖子打赌之事,真的只是巧合,话赶话给弄出来的,圣上一调查便清楚。 丘定思冷嗤道:“多说无益,我丘家但凡敢对湛非鱼动手,不需要裕亲王出面,估计卫所都能直接兵变。” 对上柴颐微微诧异的表情,丘定思也不隐瞒,“和锋兄行事一贯简单粗暴,若不是我父亲在上面压着,早就天怒人怨了,这一次牵扯到湛非鱼,我们没有半点胜算。”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齐桁小胖子就是烫手山芋,杀不得又放不得。 杀了得罪死湛非鱼,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那把染了鸡血的菜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放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脸留在丰州? 闹腾了这么一出,聚文斋都被一把火给烧了,还死了几条人命,最后灰溜溜的把齐桁放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着。 “一动不如一静,八月府试在即,湛非鱼不可能一直留在丰州。”柴颐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似乎享受茶叶的清香甘甜,“人就这么关着,湛非鱼投鼠忌器也不敢乱来,就看最后谁拖的过谁。” “我们为了对付一个九岁小姑娘,使出这般拙劣不堪的计策,传出去,整个丰州世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丘定思满脸讥讽之色,他原本想着带人夜闯齐家别院,湛非鱼害的和锋兄断了一条腿,那她就赔上一条腿,此事就过去了。 即便顾学士要追究,难道能把丰州的世家都收拾一遍?不说法不责众,这里是江南道,是陈家的地盘,顾学士权倾朝野,可手也伸不到丰州。 柴颐没开口,被一个小姑娘逼到这种程度的确丢脸,可如今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离开柴颐暂住的院子后,丘定思立刻派人把消息传了出去,不管是孟知州那边,还是张通判,包括当日在二楼上有意无意阻止何生救齐桁的世家子弟们,如今都只能按兵不动,湛非鱼总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那可就是现成的把柄。 …… 卫府。 卫大儒已经知道齐桁的失踪,此刻脸上的怒火毫不掩饰,“为了一己之私对一个孩子动手,丰州这些家族已经连做人的底线都丧失了。” 湛非鱼眼睛一亮,“那不如搬到南宣府去?章知府管辖之下,绝对民风淳朴。”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卫大儒恼怒的瞪着笑嘻嘻的湛非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丫头根本不在乎齐桁的死活。 之前闭门苦读的祝昌运今日也来到了卫府,湛非鱼对他有再造之恩,齐桁失踪,祝昌运即便帮不上忙,却也不可能置之事外,那真的是忘恩负义。 祝昌运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当日我因为救下被毒杀的宏儿就得罪了刘百户,之后整个丰州再没有一家书肆敢卖文房四宝给我,师长、同窗还有朋友也都对我避而不见,丰州虽不大,却是铁板一片,丰州这些家族同气连枝,如今用起拖字诀,即便齐同知倾尽全力只怕也找不到齐桁的下落。” “趋利之人,常为朋比,同其私也。”明三面色冰冷,对丰州这些家族的不耻,也是对失踪齐桁的担忧。 寻找齐桁的声势很大,不单单是齐家,孟知州也派出了捕快参与其中,和齐家交好的家族也纷纷派出家丁护院,不知道的还失踪的是皇亲贵胄。 相对于明三几人的担忧不安,湛非鱼却还是在无书楼抄书,这份沉着冷静的确让人震惊。 “小姐。”何生无声无息的出息在无书楼。 搁下笔,湛非鱼把刚誊抄好的一页用镇纸压住,这才看向外出调查一夜未归的何生,“坐,可查出什么线索?” “聚文斋负责购买桐油的两个小厮都死在大火里。”何生查的时候就知晓这是杀人灭口,只怕这把火也是两人放的,“一楼二楼放酒的柜子能轻易倒塌,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只可惜火势太大,证据都被烧毁了,聚文斋的一个老婆子半夜睡不着,这才看到两小厮在柜子边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老婆子当时以为他们想偷酒。 “齐桁是个烫手山芋,应该就藏在城中,但一般人不敢接手,可惜我们人手太少,不能仔细搜查。”湛非鱼想到丘定思牵扯其中,卫所的人不能用,衙门不过是走个形式,只靠齐家那边,可齐家也不能把丰州的家族都得罪一遍,这也导致根本找不到齐桁的下落。 何生也明白这个道理,沉声道:“他们如今用一个拖字,反而让我们处于被动。” 齐桁失踪就是普通的案件,衙门已经带人搜城寻找了,明面上孟知州这里一点责任都没有,可湛非鱼如果出手对付张昌松他们,那就是把把柄递出去。 “齐砚那里是什么说法?”湛非鱼凝眉思索着,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利,齐桁八月还要参加院试,这一拖下去不说耽搁时间,只怕人也受到惊吓,院试就悬了。 “齐老爷子亲自逼问的齐砚……”何生立刻把齐家的事说了一遍。 张昌松一番言语威胁后,齐砚一半是嫉妒齐桁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院试通过后就是秀才功名,一半是惧怕刘百户,所以才会配合张昌松的计划。 齐砚以为失火只是为了逼迫齐桁从二楼跳下去,到时摔断了腿,对刘百户这里有个交代,至少不会迁怒到齐家,当然也让齐砚报仇了。 只不过齐砚没想到的时候张昌松会坑了他一把,趁机踢断了他的腿,还绑走了齐桁,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何暖倒了水递过来,温声问道:“小姐,需要飞鸽传书给七爷吗?” 湛非鱼身边只有七人,这还包括何生何暖俩兄妹,七人虽然都是高手,但至少要留下三人保护湛非鱼,防止性情暴虐的刘百户会派人暗杀湛非鱼。 余下四人在外面调查,可因为丰州这些家族铁板一块,短时间之内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用麻烦大哥哥。”湛非鱼摇摇头,自己在丰州的一举一动陈家必然知晓,而冒然动用禁龙卫,只会给大哥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虑片刻后,湛非鱼冷声道:“既然我们撬不动铁板一片的丰州,不如让能撬动的人来。” “小姐是指刘百户?”何暖皱起眉头,刘百户如果开口的话,齐桁必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可关键是刘百户和小姐结了死仇,他怎么可能帮忙。 湛非鱼莞尔一笑,放下了杯子,重新拿起鹅毛笔继续抄书,“无妨,等晚上见了刘百户再说。” …… 入夜,丰州一片宁静,但因为之前染血菜刀的震慑,各家都加强了防守,家丁护院轮班巡逻着,即便知道挡不住湛非鱼身边的高手,但至少心里会感觉安全一点。 “什么人?”一声怒喝,刘百户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向着窗口看了过去,而右手赫然抽出了放在枕边的大刀。 “阿生,把蜡烛点起来。”一片黑暗里,湛非鱼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脆。 何生燃起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黑暗褪去,昏黄的光线在,湛非鱼坐在窗口的椅子旁,笑眯眯的看着坐起身来的刘百户,“不知道刘百户愿意开出什么条件来释放齐桁?” 怔了一下,刘百户突然放声狂笑起来,手中锋利的军刀指着湛非鱼,嘲讽的开口:“你也有今日!虽然那个小胖子不是我绑走的,但只要你跪下给我磕头,我立刻派人把那小胖子全手全脚的带回来。” “士可杀不可辱,刘百户可以换个条件。”湛非鱼眯眼一笑的摇摇头。 刘百户靠坐在床上,断腿的憋屈终于散去了,神色愈加暴虐而张狂,“湛非鱼,是你有求于我,你没资格谈条件!你跪下便能换来一条人命,你可是半点不亏。” “刘百户,我不能对丰州的这些家族如何,但我可以对你如何。”湛非鱼坐直了身体,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像是最端庄贤淑的小贵女。 刘百户倏地沉了脸,他以为湛非鱼是来求和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威胁自己,“那你就看看丰州有没有人敢去衙门递状子告我!” 刘百户的确是恶行累累,可如同他说的一般,丰州没有人敢告他,因为他是皇商刘家次子,丘千户和孟知州都会护着他。 “不需要如此麻烦。”湛非鱼摇摇头,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刘百户,“只要我请求裕亲王帮忙,刘百户腿伤痊愈之后就要去边关了,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你敢!”刘百户暴怒。 湛非鱼笑声清脆,“其实这样也麻烦,毕竟从军中调令下来到边关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我若给刘百户的饭菜茶水里随便下点秘药,想必来的更快。” 下毒的确更快!而且湛非鱼能无声无息的把染血的菜刀放到刘百户的枕边,那下毒于她而言也并不多难。 第208章 绝不可能 刘百户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人威胁的一日,而且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若不是何生守在湛非鱼身旁,刘百户绝对能一刀把湛非鱼给砍杀了。 “敢威胁我的人坟头草都半人高了。”刘百户哐当一声把手中的军刀拍在床沿上,阴狠狠的目光盯着湛非鱼,满脸戾气,“一命换一命,老子也不亏!至于你,哈哈,背着一条人命,老子祝你前程似景!” 湛非鱼诧异的看着疯狂的刘百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要逼死人的凶徒了。 “要杀就杀,十八年之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怒喝声响起,刘百户狞笑着,却真的是不畏死。 湛非鱼知道皇商刘家的情况,只是没有深入调查,如今的刘家主有一女两子,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负责打理刘家生意的不是刘百户和他的大哥,而是他大姐刘和玉。 即便是长女,但放眼大庆朝真没人会让女子继承家业,刘和锋十六岁从军,后来到了丰州卫所,而他大哥刘和锦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勾栏。 卧房里一片安静,湛非鱼凝眉思索着,但凡能活着没有人想死,皇商刘家富可敌国,江南道最北面的徐州府、安淮府、安凤府都是刘家的地盘。 刘和锋这暴戾的性格和不畏死的疯狂,只可能是幼年时造成的。 沉默的湛非鱼再次开口,烛光掩映之下,白皙的包子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亮,“刘百户你甘心吗?就这么死了,折磨你这么多年的仇人却活的好好的……” “闭嘴!”暴怒声猛地响起,刘百户面容狰狞的扭曲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更是一根根的凸起,牙齿咬的咯咯响。 何生瞬间戒备起来,担心被激怒的刘百户暴起杀人。 “我并不是有意揭人伤疤。”致歉后,湛非鱼神色郑重的继续道:“我只是想刘百户你可以换个条件,齐桁平安归来,我替你报仇如何?” 怒火依旧没有消退,可刘百户看着却冷静了一些。 何生不由看了一眼湛非鱼,皇商刘家的情况还是他调查的,根本没提及刘百户的仇人,小姐却知道,甚至以此和刘百户谈条件。 “用刘家主的命换齐桁的平安!”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湛非鱼说完后看到表情骤变的刘百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以刘家的财富和权势,能给幼年的刘百户造成伤害,而且这么多年都不曾忘记,只可能是刘家的当家人。 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需要一生去治愈。 半晌后,刘百户笑出声来,头发散落下来,一张脸还是那么疯狂暴戾,“好,我答应你,齐桁会平安归来,记得你答应我的条件。” “我虽非君子,却也是一诺千金。”丢下话,湛非鱼起身带着何生离开了。 回到齐家别院已经到了丑时,其他人都睡了,何暖却一直守在庭院里,直到何生带着湛非鱼越过围墙回来了。 何暖快步迎了过来,“小姐。” “阿暖,我们回来了,放心吧,齐桁很快就能回来了。”湛非鱼眯眼笑着,向着屋内走了过去,“我先给老师和大哥哥写封信再睡。” 一天一夜后,收到密信的顾学士揉了揉眉心,看向静候在一旁的管家,“别人收徒是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是整日给这丫头收拾烂摊子,看来还是功课布置的太少了,否则她怎么出门一趟就要把天都捅破了。” “能者多劳,小姐还年幼。”管家毕恭毕敬的开口,佯装没看见自己老爷那得意的表情,从某种程度上说,能把天捅破也是一种本事。 湛非鱼的求助信写的简单而直白,大意就是:老师,我在丰州被人欺负了,丰州这些家族太可恨了,他们不但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 齐桁小胖子被抓走了,卫所和衙门又消极怠工,为了往后余生不被齐桁小胖子的冤魂纠缠,所以我只能与虎谋皮,用一命换一命的办法来营救无辜被牵连的齐桁。 当然,这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小胖子心太软,他要不是让何生去救齐砚,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但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老师,正所谓无商不奸!刘家主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用一条奸商的命来换日后朝中栋梁的命一定是划算的买卖。 老师请放心,我会查到刘家主的罪证,然后把他绳之以法,绝对不会私底下干杀人买命的勾当,我还是那个勤学苦读的好孩子。 殷无衍的信比顾学士这边快了两个时辰,当然,信中的更多的是致歉:大哥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但凡有用到我湛小鱼的时候,一定两肋插刀、万死不辞,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也义无反顾…… 洋洋洒洒三大页表完忠心后,湛非鱼终于在第四页纸的结尾写到了重点:大哥哥,看在我这么乖巧懂事的份上,你就徇私枉法一下下,透露一点皇商刘家外人不知道的内幕秘密。 …… 丰州虽然地方不大,但既然位于江南,自然有特色的美食,周八珍就是丰州最出名的特色,传说周记的祖上曾是宫廷御厨,这也导致周记的生意火爆到若不是早上去排队,根本买不到。 大堂里,明三和祝昌运一脸不解的看着湛非鱼,他们以为小鱼一大早出来是想到办法寻找齐桁,谁知道却被她带进了周记。 “两份淳熬、两份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珍、熬珍和肝膋各一份。” 湛非鱼快速的和店小二报着菜名,“等我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带一份走。” “好嘞,几位贵客稍等。”店小二殷切的招呼着,只是心底有些诧异,三个大老爷们坐这里,可做主点菜的却是个小姑娘。 “我们真的是来吃饭的?”明三折扇也不摇了,呆愣愣的瞅着湛非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瞬间激动起来,“是不是刘和锋答应放了齐桁?” 之前湛非鱼说去找刘百户谈谈,明三和祝昌运都认为湛非鱼会无功而返,外地人或许不知道,但丰州人却很清楚刘百户暴戾凶残狠辣的性格。 张昌松这些人之所以绑走了齐桁,不就是为了把齐桁送给刘百户,是杀是剐只要刘百户消气了就行,否则以刘百户的疯狂,他绝对能搅的丰州血雨腥风,被迁怒的可就是丰州这些家族。 湛非鱼但笑不语着,可余光一扫看到大门口进来的几人,不由的一怔,还真是冤家路窄。 “柴公子,里边请。”张昌松朗声招呼着。 和柴颐并肩而行的正是丘定思,两人身后则跟着两个女子。 余下六七个世家子弟则走在最后面,柴颐的身份他们并不知晓,但能让丘定思亲自来周记给他接风洗尘,想必是来头不小。 柴颐一扫在南宣府时的低调,一身华贵的锦缎长跑,头戴玉冠,再加上他俊逸的长相,这通身的气度说是出自世家一点都不为过。 “湛姑娘?”同样看到了湛非鱼,柴颐不由笑了起来,热情的好似看到了好友一般,“他乡遇故知,湛姑娘、三公子一向可好?” 呃…… 丰州的这些世家子弟傻眼了,他们此前在医馆都见过湛非鱼,这会看到大步走过去打招呼的柴颐,不由面面相觑着,这可如何是好。 丘定思和张昌松却是神色不变,两人也向着湛非鱼这一桌走了过来,余下的人见状也纷纷迈步跟了上来。 湛非鱼站起身回了一礼,“听说柴公子跟着陈老爷去边关做生意了,没想到会在丰州遇到,难道柴公子有意在丰州开铺子?” 商贾?一听湛非鱼这话,丰州这些世家子弟更傻眼了,能让他们以礼相待甚至巴结的商贾,至少是刘百户这样的身份。 刘家虽说是商贾,但却是徐州、安淮、安凤三府的地头蛇,朝堂、军中也都有关系,他们可没听过柴公子的名头,也就是说柴公子的生意做的并不大。 这般一想,众人不由看向丘定思和张昌松,这两位该不会是被姓柴的给骗了吧? “府试在即湛姑娘都能在丰州游玩,我来丰州不足为奇。”柴颐朗声一笑,话锋却是一转,“之前看到捕快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听说是齐小童生失踪了,湛姑娘竟然还有心情来周记?” 张昌松冷嗤一声,对湛非鱼的敌意毫不掩饰,“民以食为天,失踪的是齐家人,该着急的也是齐家,可惜齐童生不知身在何处,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前在聚文斋有高手拦住何生。”湛非鱼根本不理会叫嚣的张昌松,黑黝黝的双眼盯着柴颐,“陈家有如此高手也正常,柴公子今儿没把人带出来?要不可以让阿生和他再比试一番。” 听到这里,丰州这些世家子弟总算是听明白了,和湛非鱼为敌的陈家只可能是大皇子外家的陈家,柴颐是陈家的人,难怪丘公子和张公子以贵客之礼相待。 柴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明三几人,面色之中却无半点担忧之色,难道他们真的不在乎齐桁的死活? 收敛了心绪,柴颐朗声一笑,相对于湛非鱼的咄咄逼人,态度依旧和善,“湛姑娘说笑了,我今日早晨才到的丰州,至于齐童生的失踪,想必湛姑娘是关心则乱。” “无凭无据的也敢乱扣罪名,你这样也算是读书人?”张昌松居高临下的看着湛非鱼,若不是科举舞弊四字太过于危险,张昌松绝对会说湛非鱼这个府试案首是空有虚名。 还是无视了张昌松,湛非鱼莞尔一笑,看向柴颐道:“丰州不太平,齐桁失踪后,齐大人几乎把丰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柴公子也要小心,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被歹人绑走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吧?众人看着笑靥如花的湛非鱼,明明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可为什么他们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心里瘆得慌。 柴颐眉头一皱,有些后悔出现在湛非鱼面前,她能派何生去保护齐桁,自己身边必定还有高手保护,若湛非鱼真的下狠手…… 一而再被无视了,张昌松铁青了脸,可一听到湛非鱼威胁柴颐的话,那股子怒火又活生生的憋了回去,他终于想起来湛非鱼的心狠手辣。 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柴公子不必忧心忡忡,你说起来是陈老爷的幕僚,实际上不过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一个下人而已,没有被绑走的价值。” 众人瞅着笑嘻嘻的湛非鱼,他们很是怀疑她故意停顿的那一下,绝对不是说柴公子是个下人,而是要说他是陈老爷身边的一条狗…… 饶是柴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会也被湛非鱼这轻视的态度气的面色阴沉,怒极反笑道:“看来湛姑娘心情极好,想必是有了齐童生的下落,只不过即便能找到人,湛姑娘就不担心齐童生一不小心毁了容,或者断了手?” “柴公子多虑了,我对丰州并不了解,所以出门前拜访了刘百户,他已经答应替我寻找齐桁,而且刘百户也保证了,齐桁绝对不会掉一根头发丝。”湛非鱼脆声回答,神采飞扬的,就是这么自信、就是这么嘚瑟。 听到这话,柴颐表情倏地一变,而其他人则是见鬼一般看着湛非鱼,她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刘百户要不是断了腿躺在床上,绝对会亲自出手绑走齐桁! 放眼丰州,湛非鱼说孟知州会帮忙,或者说丘千户会帮忙他们都相信,但说刘百户会帮忙,他们宁愿相信天降红雨。 “柴公子不相信?”湛非鱼看了看表情一言难尽的众人,不由笑了起来,“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一瞬间,湛非鱼好似蒙骗小孩子的狼外婆,笑的无比阴险狡猾,“小赌怡情,各位都可以参与,我来丰州是为了找寻古籍珍本的,杂书一类的,不如一人赌十本孤本,如若找不到没有的话,也可以用十个能工巧匠来代替,当然,还不行的话,那就用一万两银子代替。” 柴颐和张昌松等人立刻想起湛非鱼此前和陈胖子的那一赌:直接赌垮了陈家米铺,第一年要送十万石米粮去边关,逐年递减一直到第十年。 张昌松盯着湛非鱼问道:“那你要是输了呢?” 第209章 必输之赌 张昌松盯着湛非鱼问道:“那你要是输了呢?” 不管是十本关于杂书类的孤本,亦或是十个匠人,即便是一万两银子,对丰州这些世家子弟而言算不上什么。 “张公子想要我拿什么当赌注?”湛非鱼笑着反问,娇俏的包子脸上乍一看还有几分孩子的稚气,但一双眼却乌黑沉静。 张昌松被问住了,他倒是把赌注开高一点,比如湛非鱼日后不能再参加科举,可如此一来自己即便赢了,却等于得罪了顾学士,整个张家都承受不住顾学士的雷霆报复。 “既然湛姑娘让我们都参加,你们想要什么赌注?”张昌松干脆祸水东引,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就好比他们对齐桁的下落一问三不知一样,依仗的不过是“法不责众”这四个字。 呃……众人苦着脸面面相觑着,这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啊,让他们怎么接? 丘定思也在凝眉思索着,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性的确沉稳。 “听闻香胰子的配方是湛姑娘弄出来的,想来湛姑娘不差银子,我若赢了,湛姑娘就赔我一万两银子。”一个纨绔笑哈哈的开口,像是缺银子花的花花公子。 其他人见状纷纷附和起来,湛非鱼输了银子,想必顾学士不会追究,他们也没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头。 “可以,即便我没有这么多银子,我也会签下欠条。”湛非鱼笑着点点头。 张昌松铁青着脸,怒极反笑的看着身旁这些人,关键时刻他们倒是会明哲保身,一万两银子就打发了。 有那么一瞬间,柴颐很想开口,他提出的赌注就是让顾学士收自己为徒!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不说会不会答应,关键是背叛了陈家,大皇子和陈学政都不会放过他,这个赌注就是他的催命符。 想到此,柴颐胸口怒火翻滚着,嫉妒如同火蛇一般让他四肢百骸都被毒火吞噬着,都是农家子弟,凭什么湛非鱼却如此好运,从此后一步登天! “既然湛姑娘要赌,柴某就舍命陪君子。”柴颐还是温文尔雅的姿态,笑着道:“不过既然赌就赌大一点,湛姑娘如果输了,从此之后放弃科举,归于后宅当个三从四德的普通女子。” 嗬!这么狠!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柴颐,难道这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看着君子端方,可出手却狠辣无情,毁人前途如同杀人父母。 张昌松和丘定思对望一眼,既然柴颐愿意当先锋,两人都放下心来。 丘定思沉声道:“既然湛姑娘愿意应下这滔天豪赌,我和张兄奉陪到底,输了我们和刘兄他们一样,如果侥幸赢了,湛姑娘倒不必赔偿我们银子。” “可以。”湛非鱼依旧点点头,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拿前途在赌,“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祝昌运呆愣愣的看着湛非鱼和柴颐他们到柜台前拿纸笔写赌约去了,不由看向明三,“就这样不管吗?不管刘百户此前为什么答应,可他随时都能反口。” 刘百户那样暴戾性情的人,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他最痛恨的便是湛非鱼,只不过是忌惮顾学士而已。 可赌约一定成立,湛非鱼赌的是自己的前途,刘百户必定会反口以此来报复。 明三看着柜台前的一群人,懒洋洋的开口:“你看那丫头的性子,她既然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至于湛非鱼为什么这么笃定刘百户不会反口,明三也是一头雾水,不由倾身靠近坐一旁的何生,“阿生,要不你透露一点内幕?” 何生迟疑了一下,“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三公子你相信吗?” 不说明三不相信,就连何暖也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是大哥陪同小姐去见的刘百户,以大哥的谨慎必定不会离开小姐半步,那时说了什么谈了什么,大哥能不知道? 何生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他不清楚刘百户为什么会答应,他也不清楚小姐为什么肯定刘百户会答应,这就是个迷! 赌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后,湛非鱼收走了一份,余下一份则是交给了柴颐。 …… 等湛非鱼一行人吃饱喝足,带着装在食盒里的周八珍去了卫家后,明三把赌约递给了卫大儒,湛非鱼毫不意外的被骂的狗血喷头。 “你把自己的前途放到刘和锋那样的人身上?你还读什么书,大街上的贩夫走卒都比你聪明!”怒斥声响起,卫大儒一手指着湛非鱼,估计是气狠了,老爷子面色铁青,声音发颤。 明三和祝昌运都沉默的站在一旁,该,活该! 宏儿也被吓到了,随后却抓着竹竿义无反顾的冲到湛非鱼面前,绷着瘦巴巴的小脸,努力睁大一双眼瞪着发火的卫大儒,奶凶奶凶的小模样。 再大的火气,可看着面前的宏儿,卫大儒也怕吓到小孩子。 可到抿嘴偷笑的湛非鱼,卫大儒刚压下怒火蹭一下又冒出来了,中气十足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你不知反省,还敢笑?” 估计是嫌弃湛非鱼被骂的还不够,明三毫不客气的火上浇油,“赌约签订后,柴颐他们就离开了周记,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南湖巷。” 刘百户正是住在南湖巷,所以柴颐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 估计是被湛非鱼一而再的闯进来,刘百户也怒了,把家中的护卫和小厮每个人都抽了十鞭子,丢下话来,若是再有人把刘家当成菜园子,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他们的脖子也不用留了。 “张公子,大人此前有言不见客。”守门的小厮苦着脸,刚刚行礼的时候扯到后背的鞭伤,痛的他脸上都冒出冷汗了。 刘百户断了腿只是皮肉伤,关键是丢了面子,所以之前张通判他们都没有进门探望,只把礼物和补身体的药材送过来了。 张昌松也知道这一点,倒也没为难小厮,“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相告,只要成了,这一次一定能狠狠收拾湛非鱼给刘百户出一口恶气。” “是,小的这就进去回禀大人,诸位公子稍等。”小厮不敢得罪张昌松、丘定思等人,关上门后立刻向正院跑了过去。 大门外,丘定思低声解释了一句,“刘大哥是性情中人,受伤后一直闭门谢客,我父亲来了一趟都吃了闭门羹。” 柴颐笑着点点头,像是根本不在意刘百户的怠慢,可之前他给湛非鱼提的赌注那么狠,即便柴颐态度在温和,也没人认为他是正人君子。 急匆匆的脚步声子门内响起,小厮咔嚓一声把门打开了,低着头回道:“诸位请回吧,大人吃了药在休息,今日不见客。” “什么?”张昌松话音一顿,随即道:“抬起头来。” 小厮怔了一下,这才抬起头,脸颊上赫然是一条血粼粼的伤痕,从左边眉骨贯穿到右边下颌,而刘百户最喜用鞭子抽人。 站在门口的一群世家子弟傻眼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湛非鱼真的和刘百户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所以才不见他们? 在柴颐一个外来人面前丢了脸,张昌松和丘定思面色都有些难看,可刘百户就是这么疯狂的人,惹火了他,即便是他们刘百户也能拿鞭子抽。 柴颐走上前来,温声笑道:“既然刘百户要休息,我等也不能强求,劳烦替我们把这张赌约递给刘百户一观。” 说完后,柴颐把五两的碎银子同时递给了小厮,“一会得空去医馆看伤。” “多谢公子。”小厮接过银子道谢,拿着赌约快速的回去了。 内室。 刘百户神色阴沉的靠坐在美人榻上,或许是想起以前的事,让他眼神更为阴冷骇人,即便是伺候的蝶夫人也是小心翼翼的。 “大人,天气燥热,妾让人切个西瓜送过来。”蝶夫人柔声开口,见刘百户没反对,这才动作轻缓的往门外走了去。 “夫人。”小厮松了一口气,刚刚来回禀就被大人抽了一鞭子,这会他真没胆子再进去,可不去又不行,没想到蝶夫人刚好出来了。 听完小厮的话后,蝶夫人笑了起来,“行了,你让人送一盘西瓜过来,赌约交给我吧。” 隔着一道门,刘百户也听见小厮的话,看着去而复返的蝶夫人,也懒得看,“你读吧。” 赌约写的很清楚,落款处有湛非鱼的名字和指印,柴颐等人的紧随其后。 蝶夫人柔美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大人,这赌约?” 随便从丰州抓个人问问,都知道刘百户最仇视的人就是湛非鱼,否则张昌松他们也不会为了讨好刘百户而抓走了齐桁。 蝶夫人想到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那可是南宣府试案首,看着也聪慧,怎么会写上这份赌约?难道是为了找齐家小公子,所以病急乱投医? 刘百户皱着眉头,蝶夫人见状立刻把赌约递了过来。 快速的浏览一遍后,刘百户怒极反笑起来,湛非鱼还真是狗胆,她这是笃定自己不会毁约? “你说我要是让他们继续扣押着那小胖子,湛非鱼会不会遵从赌约?”刘百户视线定格在赌约落款处。 即便丘定思和张昌松等人都是有功名在身,可论起字迹来,湛非鱼这字却丝毫不弱于他们,谁能想到一个读书不过两年多的小姑娘竟然能写出这样一笔字。 写字和练武一样,即便是有天赋,也要下狠功夫,从此可见湛非鱼心性坚定,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被打倒,刘百户相信即便齐桁死了,湛非鱼会难受,却不会一蹶不振,她只会蛰伏起来等待时机给齐桁报仇。 蝶夫人迟疑了一下,摸不准刘百户的心思,又怕说错话被责罚,只能模棱两口的道:“读书人爱惜羽毛,湛非鱼也是童生,还是案首,想必会遵照约定。” “当初陈记就是栽在这赌约上。”刘百户想到被迫从南宣府撤走的陈记米铺,即便是大皇子外家的生意,却也只能认栽。 蝶夫人也知晓湛非鱼和陈家的事,“其实这赌约看着对湛非鱼不利,可她毕竟是女子,还是有退路的。” 即便不可能科举,但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她现在年纪小,等过几年想必京中的世家子弟都会登门求娶,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世家大族看重的却是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 “你把这赌约还给张昌松,就说此事我已知晓。”刘百户把赌约还给了蝶夫人,闭上眼小憩。 大人竟然真的要帮湛非鱼?蝶夫人震惊的张大嘴,可也不敢多嘴,赶忙拿着赌约离开了。 片刻后,刘府大门外。 张昌松把赌约又重新交给了柴颐,对着蝶夫人笑着道:“劳烦小嫂子跑这一趟了,让大人好好养伤,余下的事交给我们便可。” 蝶夫人目送着一群人离开了,张昌松他们明显是误解了大人的意思,也对,自己若不是看到大人的表情,想必也会误解。 毕竟谁能相信大人竟然会选择帮湛非鱼,这根本是天降红雨。 …… 或许是为了造势,继齐家旁系齐桁失踪后,这一纸赌约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丰州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以为湛非鱼是疯了,这必输的赌约她怎么敢签字摁手印。 州府衙门。 “大人。”齐同知向着端坐在公案后的孟知州行礼,“不知大人找下官所谓何事。” “坐。”孟知州招呼齐同知坐了下来,示意小吏守在门外,这才开口道:“赌约的事想必齐大人也已经知晓,不知湛姑娘那边是如何打算的,是否需要本官周旋一二?” 虽说法不责众,可丰州这些世家子弟要真断了湛非鱼的科举路,顾学士一旦报复起来,孟知州扛不住,丰州这些家族同样也招架不住。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顾学士位高权重,他若出手,丰州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说到底还是张昌松他们太年轻了,在顾学士面前,他们连蝼蚁都算不上。 第210章 三日之期 “回大人,赌约之事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赌约以三日为期,而这两日湛非鱼依旧是早出晚归的去卫家。”齐同知此话并不是推托之词。 赌约的事传出来之后,齐老爷子和齐同知、齐二老爷齐聚书房,谁也猜不透湛非鱼的签下赌约的用意,明知是必输的一赌,可她偏偏答应了。 齐同知看了一眼凝眉思索的孟知州,问道:“大人对刘百户也算熟悉,大人认为刘百户会把齐桁安全无虞的救出来吗?” 三日之内,齐桁被刘百户救出来了,那湛非鱼就赢了,可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本官都认为有这个可能。”孟知州正因为了解刘百户,所以才感觉湛非鱼这赌约很诡异。 刘和锋那性子,凶残、暴戾又疯狂,八岁那年因为和大哥刘和锦闹矛盾,一刀差一点把亲大哥的脑袋砍下来。 幸好护卫出手够快挡了一下,可即便如此,刘和锦肩膀也被砍出一刀深可见骨的伤。 孟知州或许是有意和齐家交好,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齐家背后的湛非鱼和顾学士,这才继续透露了刘百户的一些情况。 “本官曾听闻刘家主有意培养刘和锋继承家业,可他偏偏选了从军这一条路,当初闹的很严重,刀剑无眼,刘家根本不需要小儿子去军中博前途。”孟知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叹息一声继续道:“刘夫人甚至以死威逼,可十三岁的刘和锋义无反顾的要从军,悬梁的刘夫人却意外死亡了。” “什么?”齐同知不由的一愣。 孟知州点点头,“即便如此,三年孝期后,他还是去了军中。” “那为何会留在丰州卫所?”齐同知不解,刘和锋对从军如此执着,甚至到了不顾生母的遗愿,按理来说刘百户应该留在边关杀敌。 丰州隶属江南道,江南繁荣,卫所的存在更多是震慑的作用,偶尔会配合当地府衙去剿匪或者缉拿要犯重犯。 “他在边关三年,虽然杀了不少敌人,但不服管教,一上战场就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嗜血弑杀,有一次杀红眼了差一点把同袍给砍杀了,最后刘家主花了不少银子才抹平了此事,刘和锋也调到了丰州卫所。”孟知州之所以知道的详细,一方面是刘家主透露的,他也担心刘和锋疯狂起来成了杀人魔,自然需要和丰州知州交个底。 另一方面则是丘千户喝多了之后,说了一些,刘百户被丘千户压着,倒没敢闹出人命来,可没少把人打伤打残,即使刘家愿意赔银子,可总能遇到一两个有来头的,只靠银子无法摆平。 丘千户和孟知州没少给刘百户收拾烂摊子,两人关系到日渐密切起来,所以丘千户才会在醉酒后吐露了一些情况。 “或许是离开了边关,刘和锋弑杀的情况好了很多,刘家又找了名医给配了让人平心静气的药丸。”孟知州之所以妥协,说到底还是为了丰州。 皇商刘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丰州商税有一半是源于刘家的铺子,余下一半的商户都和刘家有生意往来。 齐同知和孟知州都见过湛非鱼,即便没有深交,但湛非鱼在南宣府的事他们都知晓。 “大人,想必是湛姑娘和刘百户私底下达成了合作。”齐同知认为这是湛非鱼签下赌约的唯一原因,可能让刘百户这个疯子合作,齐同知是真的好奇湛非鱼能开出什么条件。 孟知州认同的笑了起来,“且看着吧,三日之期只剩下最后一日了,左右不过是一万两银子的事。” 一万两银子对普通人而言是一辈子都存不到的财富,但对丰州这些大家族而言,绝不会伤筋动骨。 …… 日落西山头,人约黄昏后。 只不过看到静立在夕阳下的人时,明三就跟吃了苍蝇一般。 “那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湛非鱼憋着笑,同情的看着表情难看的明三,“我们总不能一直坐马车里不下去。” 祝昌运透过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那不是之前在周记和泠姑娘一起的女子,藏春楼的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当日在周记,丘定思、张昌松等人给柴颐接风洗尘,随行的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人便是藏春楼的泠姑娘,最擅长飞天舞。 明三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杀人般的目光凶狠狠的瞪着祝昌运。 半晌后,明三掀开帘子直接跳下马车,再没有了往日风度翩然的慵懒狂放。 湛非鱼睁大眼继续偷窥着,“阿生,你耳力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不解的祝昌运,湛非鱼解释道:“那是三公子和离的妻子,后来被柴颐纳为妾室。” 祝昌运一脸见鬼般的瞪大了眼,他刚刚还在想这难道是明公子的风流韵事,毕竟以明三这狂放不羁的性格,流连青楼也正常,而且他此前也听过明三公子的诗词,的确是才华横溢,但好几首诗作写的都是青楼歌姬,可老实人祝昌运怎么都没想到他以为的藏春楼歌姬竟然是明三的妻子,不,已经和离了。 咔一声收了折扇,明三脚步站定,懒洋洋的看着黄俪,以前两人虽然相敬如冰,可黄俪却是高傲艳丽的模样,如同盛开的牡丹花。 可如今,黄俪虽然还是锦衣绫罗,可眉眼里的傲气却完全消散了,甚至多了一些怯弱,也对,妾通买卖,柴颐那样唯利是图的伪君子真小人,黄俪没有了利用价值,于柴颐而言不过是个玩物。 “我是被算计的。”黄俪别过头,压抑着仇恨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如果不是湛非鱼横插一脚。 明三嗤笑的摇摇头,“你是说你算计章知府不成,反而被章知府将计就计成了柴颐的妾,而黄家也将你除族了。” “明茂泽!”黄俪恼羞成怒的吼起来,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明三。 想起过往种种,想起现在的境况,黄俪赤红着双眼质问着,“妻凭夫贵!可我嫁给你多年,得到了什么?你整日吟诗作对、风流潇洒,堂堂七尺男儿却不知上进,不去读书科举,明茂泽,是你毁了我、害了我!” 黄俪只想着当官夫人,可明三却只愿意当个寄情山水的风流才子,黄俪吵过闹过,最终才想和离后嫁给章知府,可惜她道行浅,算计了一场却害了自己。 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明三嫌恶的看着泼妇一般的黄俪,倨傲冷笑道:“你嫁给我之前,我已经说过不再科举,你若是想荣华富贵,为什么不像湛小丫头一样去读书科举?” 明三当年被顾学士拒绝后,他就意志消沉,明山长和明夫子他们也劝过,可惜明三执拗,最后明山长懒得管了,再者明三这性子也不适合官场。 可黄俪不相信那,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明三,让明三为了自己科举出仕,当然,黄俪也认为明家不可能一直放人明三这般懒散度日,以明三的才华,只要他愿意,三十岁说不定就能成为进士,所以黄俪设计了明三,她把明三撞到水中,两人抱在一起,逼得明三娶了自己,谁知道一年又一年,明三依旧不求上进。 “行了,你如今是柴颐的妾室,不合适抛头露面。”明三懒得浪费口舌,黄俪这歇斯底里的模样,过去这些年他看过太多次,说不通也说不明白。 “你!”黄俪气的直发抖,可看着无情转身离开的明三,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咚咚两声响,明三屈指敲在马车车厢上,“行了,热闹已经看过了,还不下来,你打算在马车里过夜?” 帘子被掀开,湛非鱼笑的无比心虚,动作麻利的跳下马车。 祝昌运同样表情无比尴尬,即便和离了那也是明公子过去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被自己当成了藏春楼的歌姬,果真当时就不该开口。 宏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祝昌运抱下马车后,立刻抱着竹竿蹭到湛非鱼身边。 入夜,雷声轰鸣,磅礴大雨突如其来,好似天空破了一道口子,雨水哗啦啦的倾倒下来。 “小姐,你别想了,我哥是不会让你去的。”何暖无奈的看着站门口的湛非鱼,不说危险,就说这么大的雨势,穿着蓑衣也会淋湿。 “我是在酝酿思绪,打算写一首雨夜读书的诗。”湛非鱼嘴硬的哼哼两声,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三脚猫的功夫所以才被丢下的。 湛非鱼刚打算转身,忽然,余光一扫,吓的一个哆嗦。 明三自倾盆大雨里走过来,站在廊庑下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笑着看着明显被吓到的湛非鱼,“我还当你看到我来了,特意在门口迎接。” “伸手不见五指!”湛非鱼晃了晃手,可黑暗里,白嫩嫩的胖爪子格外显眼,气的湛非鱼收回手没好气道:“风声雨声打雷声,你当我是千里耳。” 何暖把布巾递给明三,笑着看着气鼓鼓脸颊的湛非鱼,小姐若是千里眼、顺风耳,这会肯定就跟着大哥出去了。 估计是这段时间抄书抄的暴躁,否则小姐才不会想出去凑热闹。 在书桌边坐了下来,明三这才问道:“明日就是第三日了,你确定今晚上就能找到齐桁?” “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之前他们不动,我们总不能真把丰州掘地三尺,但刘百户一旦插手了,柴颐他们一旦动了,阿生他们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齐桁。”烛光下,湛非鱼面容沉静,三日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否则白天黄俪不会来南湖巷。 这一夜丰州多少人都被风雨声给吵醒了,之后再无睡意,却不仅仅是这风雨打雷声。 一大早,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早起的摊贩沿街叫卖起来,“包子馒头大饼……” “卖豆腐花了……” “老张头,给我两个大肉包子,刘老伯,再来一碗豆腐花。”早起的食客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由回头一看。 嗬!一群腰佩大刀的捕快正向着跑过来,这让街上的路人立刻退让到两旁,唯恐挡了路被差爷抓去吃牢饭。 老张头把装了两个包子的碟子放到桌上,又把筷子递了过去,“你前几日出门去了,听说是齐家旁支的一个孩子失踪了,还是个童生,这几天官府还有齐家的都在找人,几乎把丰州翻个底朝天了。” “难道是拍花子?”男人面色难看,对这些拐卖孩子的拍花子异常痛恨,“连读书人都敢拐,就该让官老爷把他们抓起来,多砍几个脑袋就没人敢偷孩子了。” “谁知道……”老张头话没说完,却见捕快向着右边的巷子跑了过去,不由转身一看,“怎么把那杏园给围起来了?” 十多个捕快分出八人守住了前门和侧门,其余的捕快直接冲进了杏园,这让四周的人不由往巷子里探头看着。 片刻后马蹄声响起,却是一辆马车直奔梅园而去,而看到跟在马车后跑的几个人时,路人面色刷一下变得惊恐起来,“那是刘百户的兵丁和护院?” “都别看了,也别说话。”老张头压低声音提醒了几句,这若是得罪衙门的官爷,至多被丢到牢里关几天,或者打几板子,实在不行赔点银子也就没事了。 可如果得罪了刘百户,只怕小命都不保了,那鞭子抽下来,真的是把人抽的皮开肉绽。 他们这街上卖竹器的老五,不就是因为一个斗笠滚落到路上,刚好刘百户骑马经过,两年时间过去了,老五脸上那道疤还在,幸好老天爷保佑,没伤到眼睛,否则就成了瞎子。 马车停在梅园门外,而跟随而来的兵丁除了四人留在马车旁,余下的人也冲进了梅园。 一刻钟之后,又有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幸好早上街上行人少,即便是纵马狂奔也不会伤到路人。 张昌松和丘定思几乎是同时时间抵达的梅园,看着停在前面的马车,两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之前刘百户就开始派人探查消息,他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而今日一早,州府的捕快包围了梅园,足可以说明一切。 第211章 一场混战 湛非鱼过来时,巷子口已经被衙门的捕快和衙役戒严了,刘百户一直在马车里没下来,这也导致听闻消息赶来的张昌松、丘定思等人都站在巷子里。 捕快高声吆喝着,拍了拍腰间的大刀,“闲杂人等都后退!” 有想看热闹的孩子被大人扯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远远的看着巷子这边,却是不敢让自家熊孩子乱跑。 “娘,她凭什么能过去?”被抓住的小子回头不满的看向自家老娘,一手指着下了马车直接往巷子口走去的湛非鱼。 “人不大,屁事倒不少!”说话的婶子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熊孩子头上,“人家从马车里下来的,你家有马车吗?” “我……”熊孩子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的脸上满是憋屈,自家连个独轮车都没有,哪来的银子买马车,那都是贵人才能坐的。 “闲杂人等……”捕快看到过来的湛非鱼刚要把人赶走,钱捕头见状立刻迎了过去,把没眼力劲的手下往旁边一拽,“湛姑娘。” “钱捕头。”湛非鱼打了招呼,看了看不远处的杏园,隔着高耸的围墙,依旧可以看见横生出来的枝丫,或青或黄的杏子挂满了枝头,“这宅子是陈家的产业?” 杏园在丰州也算是小有名气,每到三四月份时,满是的杏花宛若春日的冬雪一般,而到了六七月杏子成熟时,杏园周边巷子的孩子都爱往这边跑。 一群孩子不敢爬墙头,但从树枝上熟透掉下来的杏子则是他们的最爱,有时候为了捡一颗杏子还能干一架。 虽然不敢得罪大皇子外家,可杏园的是丰州人都知道,钱捕头也不用隐瞒,“三十多年前,陈家七小姐外嫁到丰州,七小姐爱吃酸杏,就在这个陪嫁的院子里种满了杏子,后来七小姐随夫家董大人去任上,就留下仆人打理杏园。” 柴颐如果没有出现,估计谁也想不到齐桁会被关押在杏园,而即便柴颐暴露了,可杏园是陈家的产业,敢闯进来搜查,那就是得罪了陈家。 若是找到了人还好,找不到人,陈家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扣下来,估计也够人喝一壶的,柴颐把齐桁关在这里是有恃无恐。 身后又有马蹄声响起,湛非鱼回头一看,却是几顶官轿,一看钱捕头等人郑重的表情,湛非鱼便知道是孟知州他们来了。 而从马上下来的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武将,面色黝黑,神情肃杀,除了四个亲卫之外,还有一小队兵卒。 “孟大人。”把马鞭丢给身后的亲卫,丘千户率先向孟知州拱手行礼,两人虽是平级,但武将手中的权利一贯比文官少。 齐同知、张通判等人随后也给丘千户行礼。 身为小童生的湛非鱼走上前来,“学生湛非鱼拜见孟大人、丘千户、齐同知、张通判。” 丘千户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孟知州,却是神情冷漠的直接越过湛非鱼往巷子走了去。 “湛姑娘不必多礼。”孟知州笑着开口,心里却是明白丘千户这态度说是对湛非鱼,何尝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父亲。”丘定思快步迎了过去,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孟知州和湛非鱼等人,眸光沉了沉,今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张昌松也赶忙行礼,“丘伯父。” 丘千户看了一眼守在大门口的六人,四个是衙门的捕快,两个却是刘百户的亲卫。 丘定思低声道:“侧门也有人守着,园子里有衙门的人也有刘大哥的人。” 若是之前,丘定思是绝不相信刘百户会帮湛非鱼,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丘千户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刚打算向马车走过去,马车帘子已然被掀开了,守在一旁的小厮立刻把轿椅抬了过来,而两个护院则一左一右的扶住刘百户。 丘千户不赞同的看着坐在轿椅上,而左腿架在矮凳上的刘百户,“腿伤还没痊愈,你折腾什么?” “骨头已经接上了,无碍。”刘百户看了上了夹板的左腿,“这些年除了在军中挨了三十军棍,这是第二次有人敢对我动手。” 丘千户还有走过来的孟知州等人表情瞬间诡异起来,刘和锋这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若是仇视湛非鱼,为什么又派人围了杏园。 “诸位大人登门,今日杏园真的是蓬荜生辉。”一道清朗的笑声从门内传了出来,身着青色长衫的柴颐带着护院走了出来,向着众人行礼后,笑着继续道:“只是不知柴某犯了何事,一大早捕快就闯了进来。” 丘千户冷声附和道:“本千户也是不解,还请孟大人解惑。” 孟知州发现自己成了软柿子,明明罪魁祸首是湛非鱼和刘和锋,偏偏自己成了被质问的对象。 一瞬间,孟知州感觉自己当了个假知州,但视线一扫,刘百户依旧坐在轿椅上,湛非鱼乖巧的站在一旁,两人这事不关己的模样。着实让孟知州气不打一处来。 “齐桁失踪数日,本官派捕快挨家挨户的搜查,搜查杏园有何不妥?”面容威仪的孟知州毫不客气的把问题丢了回去。 既然是一州父母官,他下令全城搜查完全符合法理,再者齐桁大小也是个童生,搜查的声势大一点说明孟知州看重读书人。 柴颐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站角落里的湛非鱼,“原来如此,不过柴某也只是暂住杏园,搜查时还请各位捕快动作轻缓,不要损毁了杏园的摆设。” 湛非鱼看着稳操胜券的柴颐跟着笑了起来,他既然敢让人进园子搜查,想来是确定捕快找不到齐桁,杏园果真有密室。 “各位大人请,湛姑娘里边请。”柴颐退让到门旁,做了个欢迎的姿势。 孟知州率先进了门,丘千户紧随其后,等齐同知、张通判也进去之后,湛非鱼刚要迈步,却见丘定思、张昌松走到刘千户身边。 “刘大哥,你先进去。”丘定思示意小厮抬着刘百户先进门,而张昌松则快步上前,故意挡在了湛非鱼前面。 轿椅毕竟不方便进正厅,好在杏园的庭院足够大,昨夜大雨之后,清晨却是凉风阵阵,刘百户让小厮把轿椅放在院子里。 正厅里,湛非鱼安静的坐在最后面的椅子上,主位的孟知州和丘千户都没有开口,不过捕快和卫所的兵丁则开始搜查杏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丫鬟都进屋给众人倒了第二杯茶,而搜查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毕竟杏园也就这么大地方。 “湛姑娘如果真担心齐桁的安全,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杏园,齐桁失踪时柴某还没进丰州城。”柴颐叹息一声,似乎真的很担心失踪的齐桁。 湛非鱼抬起头,莞尔一笑,“聚文斋失火,有高手拦下了阿生,我询问过刘百户,放眼丰州,可没这般的高手。” 不是湛非鱼小觑了丰州这些家族,但丰州毕竟不大,本地的望族放到其他州真不算什么,所以他们培养不出能和何生打平手的高手。 “齐桁失踪后,衙门还有齐家立刻开始了搜查,明面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后来刘百户帮忙去查了丰州各个家族,依旧没找到人。” 齐同知不可能为了齐桁得罪丰州大大小小的家族,孟知州虽然也帮忙了,但更多的是两不得罪,所以齐桁如果藏在他们家中或者别院里,齐同知查不到,但刘百户一出面,必定能查到。刘百户此前都放出话来,如果齐桁藏在他们家中,如果不交出来,那就是和他刘和锋为敌,后果自负! 湛非鱼看着柴颐道:“所以也就剩下杏园最可疑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搜查结束后,湛姑娘想必就知道结果了。”柴颐端起茶杯优雅的喝起茶来,低头的一瞬间,眼底却是满满的恶意和狠辣。 片刻后,钱捕头大步走了进来,“回禀大人,属下已经带人把杏园所有的屋子都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齐桁。” 在座的几人都不是傻子,柴颐如此镇定,孟知州他们就知道杏园里有密室,可现在棘手的是,湛非鱼即便肯定人在杏园,可找不到密室一切都枉然。 “湛姑娘如果还不相信的话,可以把衙门的捕快都留在杏园,守上十天半个月,到那是湛姑娘必定就相信柴某是清白的。”柴颐态度陈恳,可话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捕快守着,那么柴颐肯定不会让人进密室,而密室里的齐桁没人送吃喝,到时候就是一具尸体了。 孟知州和丘千户同时看向湛非鱼,事情到了这地步,这小姑娘打算如何? 娇俏的包子脸上不见半点担忧,湛非鱼指着门外庭院里的刘百户,“我找不到人,不代表刘百户找不到啊。” 柴颐眼神微微一沉,她这是什么意思? 钱捕头进正厅时,跟着搜查的亲卫也向刘百户回禀,“大人,找不到齐桁,前后院属下也查看了,泥土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陪同站在院子里的丘定思、张昌松还有其他丰州子弟心里咯噔了一下,刘百户这沉默态度反而让人后背直发毛,总感觉要出大事。 “刘大哥。”丘定思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百户打断了。 刘百户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正厅,“你们几个进去吧柴颐抓起来,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是!”刘百户的这个八个亲卫并不是从卫所挑选出来的,而是刘家主特意培养的,目的就是防止刘百户发疯的时候,其他人拦不住。 所以这八人说是卫所的兵丁,实则只听从刘百户的命令。 丘定思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是真不明白刘百户为什么要帮湛非鱼,明明此前还恨不能杀了湛非鱼泄恨,现在却“助纣为虐”。 看着凶神恶煞直奔正厅而去的八人,其他的世家子弟对望一眼,得,幸好来之前把一万两银子带来了。 张昌松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轿椅上的刘百户,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张昌松都要以为刘百户是被人假冒的。 端坐在主位的丘千户本就是武将,刘百户说话时声音也不小,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看着气势汹汹的八个亲卫,铁青着脸怒喝,“你们干什么?” 可惜这边丘千户刚要出手阻拦,湛非鱼看了一眼身后,瞬间,何生的身影飞跃而出,直接挡住了丘千户。 柴颐再如何有心计城府,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丘千户被何生拦下后,柴颐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反扭住了胳膊。 “爹!” “大人!”而院子里,丘定思和丘千户的亲卫也怒喝一声,随即一半人冲进去保护丘千户,余下的人则立刻向着柴颐这边扑了过来。 一瞬间,前院彻底混乱了,再加上刘百户带来的护院也加入到战局里,演变成了二三十人的混战。 衙门的捕快都傻眼了,好在孟知州没开口,他们也不用烦恼帮哪边。 “小姐,我们去外面。”何暖护着湛非鱼离开的正厅。 孟知州、齐同知、张通判不想被误伤,也都跟着出来了。 而院子里,因为暗中保护柴颐的高手突然冒了出来,刘百户的八个亲卫瞬间落了下风湛非鱼眯着眼看着打斗圈里身材瘦长的灰衣男子,“阿暖,你去帮忙。” “是。”何暖挑起地上的军刀握在手中,身影也迅速加入到了战斗里。 打斗里,柴颐瞅准机会挣脱了,就地一滚,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柴公子动作很敏捷。”湛非鱼笑了起来,却是一脚把站稳的柴颐给踢了出去,同时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向着刘百户方向丢了过去。 即便断了左腿,可刘百户毕竟也是个武将,左手接住了匕首,右手揪住柴颐的衣襟。 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子处,柴颐瞬间不敢再挣扎,若是落在其他人手里,柴颐倒是敢搏一搏,可一想到刘和锋的疯狂弑杀,柴颐赤红着双眼愤怒的盯着收回脚的湛非鱼。 湛非鱼对着柴颐眯眼一笑,随即道:“阿暖,回来吧。” 何暖反手一刀,逼退了灰衣人之后,迅速的退守到湛非鱼身侧,防止对方挟持湛非鱼。 而几乎同时,带伤的八个亲卫也退回到了刘百户身旁,将他护在中间。 “都住手!”孟知州见状高喊一声,心底却是真的佩服湛非鱼,她竟然能让刘和锋这般合作,真是见鬼了。 从正厅飞身而出的丘千户看到院子里的一幕,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压着怒火道:“和锋,把人放了!” “刘大哥!”丘定思也跟着开口,太多余愤怒之下,攥成拳头的双手一直在发颤。 何生回到了湛非鱼这边,不过距离刘百户这边也不远,一旦灰衣人或者丘千户动手,何生也能立刻阻挡。 没理会丘千户,刘和锋冷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柴颐,左手匕首用力了几分,“把齐桁放了!” 脖子处剧烈一痛,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柴颐即便看不到却也知晓自己的脖子被割破了。 “刘大人,我想过任何人会帮湛非鱼,却没想到刘大人竟然会以德报怨!”柴颐背对着刘百户跪在地上,后衣襟被勒住,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越是如此,柴颐此刻越是冷静。 “你不用废话,再多说一个字,我割断你脖子,立刻把齐桁放了!”不耐烦的呵斥,刘百户手中刀刃再次用力了几分,鲜血汩汩的自伤口里流淌出来,这让刘百户阴沉的眼神变得极为疯狂。 丘千户一手摁在了丘定思的肩膀上,阻止他开口。 刘和锋这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帮湛非鱼,柴颐不放人,刘和锋就敢杀人。 想到此,丘千户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凌迟般的看向湛非鱼,“湛姑娘好心机,这借刀杀人的手段本千户佩服!” 若是湛非鱼敢挟持柴颐,那就是现成的罪名!可动手的是刘和锋,丘千户怒极反笑起来,能让陈家栽跟头,这小姑娘果真不容小觑! 第212章 安全救出 ,我去古代考科举 看着柴颐鲜血淋漓的脖子,院子里的一群世家子弟总算明白湛非鱼为什么敢打赌了,众人偷偷看了一眼丘千户和丘定思,父子俩面色格外难看。 猛地抬起头,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柴颐痛的面色煞白,却固执的盯着湛非鱼开口:“湛姑娘,我这条命换你的青云路,也值得了。” 敢情疯子还不止刘百户一个!这是宁死也不开口?众人目光复杂的盯着柴颐,这得多大的仇恨,宁可丢了性命也要拖死湛非鱼。 湛非鱼摸了摸鼻子,不厚道的笑起来,“其实我不读书科举也还可以嫁人。” 虽说九岁的小姑娘说婚嫁不太适合,可这的确是大实话啊。 有顾学士那样的老师,再加上湛非鱼这长相,何必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嫁到簪缨世族,或者皇亲国戚,啧啧,立刻就能诰命加身。 考了三次都没考上秀才的曾家二公子忍不住嘀咕:“我下辈子投胎要是个姑娘家,我一准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再考下去,我都要疯了。” 一想到乡试要待在号舍里待九天,吃喝拉撒就在那旮旯大的地方,曾二公子恨不能现在就变成姑娘。 站一旁的友人一言难尽的看着抱怨的曾二,这话让人怎么接? 曾二公子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茧子,想起这些年血泪史,瞬间悲从心中来,“我四岁启蒙,每日卯时开始读书,我家小妹则睡到辰时末才起,我读书二十年,被夫子打手板心,被我父亲打板子,被祖父罚跪,我抄书、背书、写文章、作诗……我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我小妹自小不是出去踏青游玩,就是去铺子挑衣裳、挑珠宝首饰,琴棋书画喜欢哪样就学哪样,那字也就堪堪工整,软趴趴的没有风骨,可从夫子到我爹娘没一个不称赞的。”曾二公子越说越憋屈。 “小妹做了一首诗,连押韵都不对,得,全家夸了又赞,我爹送了一匣子珍珠,我娘给了一套头面,我祖父把我最喜欢的那块羊脂玉给了小妹,然后还顺带把我给骂了一顿,说我读书不用功不刻苦!” 想到家中偏心的长辈,曾二酸溜溜的道:“小妹及笄后就嫁人了,妹夫现如今已经是一方县令,我还在考秀才,等过几年我还要乡试,还要会试……还不知道考到哪一年,你说我们男子是不是活的特憋屈。” 友人同情的拍了拍曾二的肩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曾二和曾小姐恰好是龙凤胎,这些年这待遇可想而知…… “最关键的是,我爹说我还是个白身,有什么资格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我考不上秀才都不给成亲。”曾二公子说话声越说越大,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呐喊!二十四岁的童子鸡,这简直是身为男人的耻辱! 呃……庭院里诡异般的安静,看着悲愤的曾二,众人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不是说在失踪的齐桁,为什么曾二反应这么大? 湛非鱼眨了眨眼,这绝对是一个快被科举给逼疯的读书人。 孟知州干咳了两声,看来是该提醒一下曾家老太爷,科举读书是重要,可也该先成家后立业。 后知后觉的曾二公子傻眼了,咻一下躲到了友人身后,回家不会又是一顿家法吧?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和锋,你别胡闹,把人放了!”丘千户冷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看着不为所动的刘百户,丘千户面色更为凝重,声音里夹杂着怒火,“众目睽睽之下你敢杀人,你这条命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即便皇商刘家有权有势有钱,可刘和锋如果手刃了柴颐,不说陈家那边会如何,孟知州也不可能放过刘百户这个杀人凶手。 “不过是杀人偿命。”刘百户不为所动,不耐烦的看着被自己扣押住的柴颐,“你想好了,是放人还是让我就割了你脖子。” 没人会怀疑刘和锋的话,他就是这般嗜血嗜杀的疯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柴颐压着心底的怒火,赤红的目光仇恨的盯着不远处的湛非鱼,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其实柴公子你赚了。”湛非鱼笑了起来,伸出三根白嫩嫩的手指头,“你一条命断了我的科举路,密室里的齐桁也难逃一死,刘百户身为杀人凶手,自然也要一命还一命。” 孟知州等人表情诡异的僵硬着,能这样算吗? 张昌松和丘定思这会反而希望刘百户一刀结果了柴颐,如此一来,湛非鱼就必须履行赌约了!只要柴颐的死活,齐桁的死活,都不在两人的关心的范围内。 被勒住了脖子,呼吸都有些艰难,再听着湛非鱼这薄凉冷血的话,柴颐憋的通红的脸上除了恨意之外,却也有惊恐快速闪过,不是什么人都能直面死亡。 根本不在乎手里是不是多了一条人命,刘百户看向湛非鱼,“你可记得我们的约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湛非鱼点点头,敛了笑的表情极其认真,“即便是秋后问斩也要一段时间,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不瞑目。” 这是两个疯子凑一起了!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对话。 刘百户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看向柴颐,“你不说就罢了,到了阴曹地府去和阎王爷说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百户抓着衣襟的手猛地往后用力的一扯,原本架在柴颐脖子侧面的匕首直接向着他咽喉划了过去。 “我放人!”一瞬间,惊恐至极的喊声响起。 众人只听到哐当一声响,刘和锋手中的匕首被飞射而来的梅花镖给打偏了,否则此刻柴颐已经命丧当场了。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柴颐跪坐的身体一下子如同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刀锋的锐利,就差一点点。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吓到了,刚刚刘百户那一刀干脆利落,抹人脖子就跟杀鸡一般,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既然怕死就把人放了!”刘百户嫌恶的看着直哆嗦的柴颐,“没这胆子还敢绑人。” “人关在……”柴颐刚开口,一旁灰衣人突然动了,身影倏地一动,手中长剑向着柴颐的脖子划了过去,分明是要杀人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何生也在瞬间动手了,快速的挡住了灰衣人。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院子里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看来以后出行还带多带几个护院。 孟知州和齐同知脸色都格外难看,两人不由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陈家这是铁了心的要断了湛非鱼的科举路。 柴颐一死,没人知道密室在哪里,找不到齐桁,湛非鱼就必须履行赌约。 在场的人都知道湛非鱼和陈家的矛盾,可看着俏生生站在院子里的小姑娘,众人对陈家此举有些的不耻,对付一个小姑娘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只能使阴招,真的丢了世家大族的脸面。 陈家也是书香之家,若是推出一个优秀的小辈和湛非鱼在科举上一争高低,即便输了,他们也要高看一眼。 …… 被关押在密室,而且还饿了两顿的齐桁以后自己死定了,可当听到开锁的声音时,齐桁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何大哥?”几乎以为自己饿得眼花了,齐桁愣愣的看着门口的何生,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何生。 一瞬间,泪水刷一下流了出来,齐桁哽咽着,“何大哥你来救我了。” 何生看着狼狈邋遢的齐桁,摸了摸他的头,“走吧。” “哦。”用力的点点头,齐桁跟在何生后面,走过通道,爬了梯子,最后从衣柜里钻出来。 一抬头,看到面前的湛非鱼,齐桁激动的叫起来,直接向着小同年扑了过去,“小鱼!” “吓到了没?”湛非鱼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纵然知道柴颐不敢下狠手,可没看到人,终究是不放心。 “我……”刚要说话,可闻到自己身上的馊臭味,六月炎热的天气里,从被抓走到此刻,别说沐浴洗漱了,连更衣都是在那屋子里解决的。 齐桁一下子涨红的脸,蹭一下后退了好几步,“我没吓到,也没事。” 湛非鱼笑了起来,也不戳破,率先向卧房外走了去。 紧随其后的齐桁一看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有身着官服的大人,到捕快衙役,然后还有卫所的兵丁,这让齐桁不由的一愣,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找自己。 “桁儿。”齐同知快步走上前来。 迟疑了一瞬间,齐桁还是恭敬的行礼,“大伯父,让你担心了。” 看着矮墩墩的齐桁,想到齐砚之前所为,齐同知都有些羞愧,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无事便好。” 齐桁从杏园里救出来了,可这后续处理却格外棘手,这牵扯的不仅仅是大皇子外家,还有丰州这些家族,一想到丘定思和张昌松都牵扯进来了,孟知州就感觉无比的头疼。 “齐大人。”湛非鱼忽然开口,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继续道:“既然齐桁已经安全无虞了,剩下的事就交给齐大人了,齐桁此次也是被我牵连。” 齐同知眼神微微一变,而一旁孟知州更是诧异的看向湛非鱼,她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一刻钟之后,湛非鱼带着齐桁上了马车离开了杏园。 丰州府衙,后院。 小厮把茶水送上来之后就退到了外面,而折腾了一个早上,孟知州也累了,喝了两口茶,这才看向坐在下面的张通判,“不管如何,湛非鱼愿意息事宁人,这个人情本官是记下了。” 张通判面色难看,偏偏又无话可说,张昌松牵扯其中,如果湛非鱼要追查到底,再有顾学士施压,说不定自己都官位不保。 可让张通判承情,他又感觉无比的憋屈。 齐同知此刻心情极好,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海南百川,有容乃大。此乃君子所为。” 不单单是孟知州,丰州其他牵扯进来的家族都要记下湛非鱼这个人情,聚文斋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那两个伙计虽然被烧死了,可真要抽丝剥茧的追查,还是能查到一些情况。 而且起火后,何生要救齐桁,那些人却是各种阻扰,事后也是各种搪塞,阻扰捕快寻找齐桁的下落,这都不能深究,否则都是麻烦。 张通判突然站起身来,冷着脸道:“大人,下官忽感不适,先行告辞。” 孟知州和齐都笑了起来,两人举杯共饮茶水,张通判的恼怒他们能理解,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还要记下这人情,的确够憋屈的。 离开府衙后,张通判翻身上马直奔丘千户的府邸而去。 而正厅里,丘千户看着被小厮领进来的张通判,沉声招呼着:“张大人请坐。” 沉默蔓延开来,其实这会说什么都没意义了,齐桁已经被找到了,湛非鱼高抬贵手把后续的事交给齐同知,就说明她不追究了,可想想还是憋屈啊,他们都是朝廷官员,却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这传出去绝对是颜面扫地。 “千户大人,和锋和湛非鱼私底下有什么合作?”张通判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 孟知州和齐都笑了起来,两人举杯共饮茶水,张通判的恼怒他们能理解,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还要记下这人情,的确够憋屈的。 离开府衙后,张通判翻身上马直奔丘千户的府邸而去。 而正厅里,丘千户看着被小厮领进来的张通判,沉声招呼着:“张大人请坐。” 沉默蔓延开来,其实这会说什么都没意义了,齐桁已经被找到了,湛非鱼高抬贵手把后续的事交给齐同知,就说明她不追究了,可想想还是憋屈啊,他们都是朝廷官员,却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这传出去绝对是颜面扫地。“千户大人,和锋和湛非鱼私底下有什么合作?”张通判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千户大人,和锋和湛非鱼私底下有什么合作?”张通判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第213章 此间事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不管张通判多憋屈和不甘,可坑了他们的是刘百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善后?” 可聚文斋失火,还牵扯了三条人命,再加上齐桁是从杏园密室里救出来的,之前搜找的声势浩大,这消息瞒是瞒不住的,总得有人背这个黑锅。 丘千户看了一眼压制着情绪的张通判,孟知州明显偏帮齐同知,张通判日后在衙门的处境就艰难了。 再者齐桁失踪这事里,丘定思虽然也参与了,却是隐匿在幕后,真正动手的人是张昌松,他已有秀才功名,这事若不撇清了干系,这仕途就危险了。 “柴颐已经被抓。”丘千户这一开口,张通判就明白了,这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柴颐身上。 柴颐此前是陈老爷的幕僚,而陈老爷子从商,又是陈家旁支,他的幕僚不算什么,可毕竟牵扯到陈家,张通判多少有些顾虑。 “以陈家的谨慎,柴颐活不过今晚。”丘千户并不畏惧陈家,陈家势大,但毕竟只是大皇子外家,而不是太子外家,陈家的手伸不到卫所来。 张通判思虑半晌,想到湛非鱼和陈家的仇恨,即便湛非鱼说了不深究,陈家也不放心,只能杀人灭口,如此一来倒也省事了。 南湖巷。 洗漱之后,又吃了两碗排骨粥,睡着的齐桁如同小猪仔一般打着呼噜,明三笑了起来,步子轻缓的退出了卧房。 “睡着了?”湛非鱼笑了起来,回头看向何暖道:“安神药先温着,等齐桁睡醒了再喝。” “是。”何暖应下,自己不过是回灶房端药,没想到就睡熟了,想来是这几日又惊又怕折腾的心神俱疲。 夏日炎热,等走到湛非鱼暂住的后院,身上都热出了一身汗,好在齐家有意交好湛非鱼,之前就派了人送了冰过来,一进屋便是阵阵清凉。 灌了两口凉茶,明三这才问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和刘和锋到底是谈了什么?” 刘百户视人命如草芥,明三看了一眼乖巧站一旁的宏儿,小家伙之前差一点被鞭子抽死,之后又被大火给吓狠了,整个人看起来呆愣愣的。 明三稍微打听了一下,被刘百户鞭打致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没闹出人命,最后也赔了银子,可有些伤害根本不是银子可以弥补的,说到底还是刘百户势大。 湛非鱼笑了起来,“担心我与虎谋皮?或者狼狈为奸?” 没好气的一瞪眼,明三懒洋洋的开口:“顾学士的弟子若敢为非作歹,顾学士必定会清理门户,不需要我担心,我就是好奇你到底和刘和锋说了什么。” “子曰不可说。”湛非鱼放下杯子向书桌走了过去,院试在即,还是得用功读书。 这小姑娘太可恨了!明三气的直翻白眼,捉摸不透心里就跟猫抓了一般。 可一想到张昌松他们,明三又神清气爽了,摇着折扇慢悠悠道:“张昌松他们就这样逃过一劫?” 在砚台里加了清水,湛非鱼慢慢研磨着墨条,“总不能把丰州这些家族给连根拔了,所以还是在考场上一较高下。” 参与绑架齐桁的这些都是丰州有头有脸的家族,而且大部分都是读书人,湛非鱼想追究到底也不容易,丰州这些家族为了自保必定会抱成团,不如卖个人情,日后在科举上死死的压住他们,好似一把刀悬在头顶,惶惶不可终日。 明三狂傲不羁,他不擅长阴谋诡计,但也明白湛非鱼这话的意思,“等小胖子睡醒了,我把这话告诉他,这仇他可以凭实力来报。” 两个时辰后,睡醒了的齐桁原以为会得到小师叔满满的疼爱和关心,可看着满满一张纸的功课,齐桁呆愣愣的张大嘴。 “发什么呆?睡醒了就赶快起来做功课!”明三手中折扇啪一下敲在齐桁额头上,凶巴巴的开口:“距离院试就一个多月了,你都浪费多少时间了!你看看湛小鱼,你失踪的时候她也是每日丑时才睡,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打拳!你被关了三日,没有纸笔,但你有默背文章吗?有好好作诗吗?” 忽然受到了双重伤害,齐桁委屈的嘀咕,“你们就不担心我?” 被关押在密室的时候,齐桁除了想他爹娘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湛非鱼和明三,期待着他们破门而入把自己救走,结果小同年竟然每日偷偷用功读书。 “矫情!”明三嫌弃的看着小胖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你夫子比不上顾学士,你天赋比不上湛小鱼,你还没她努力没她用功,小胖子,你想报仇只能靠自己,等你金榜题名了,这一次绑架你的那些人才会害怕!” “我……”齐桁气鼓鼓的脸颊,愣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坐在椅子上开始做功课。 明三这才满意了,如同监工一般坐在圈椅上,叹息一声道:“玉不琢、不成器!小胖子,你说他们为什么敢绑架你?不就是因为你好欺负。” “你要是顾学士弟子,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当年如果继续读书科举,即便是个四五品的官,你看看丰州这些人还敢绑你吗?” 狂生明三的师侄,这不过是个虚名,在丰州这些望族眼里不值一提,可顾学士的弟子,他们只会敬而远之。 齐桁小胖子怔了一下,回头看向唏嘘不已的明三,忽然想起启蒙时夫子教的《神童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州府大牢。 一日之前还是被丰州世家子弟巴结奉承的柴公子,一日之后已经是阶下囚,柴颐坐在稻草上,看着幽暗脏污的牢房失神着,自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捕快让大夫上了药,可毕竟只是最差的止血药,这会一摸就是一阵阵的痛,柴颐明白早上的时候刘和锋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那就是个疯子,落到了他手里,自己如果不放了齐桁,只有死路一条。 可看着从牢房里快速爬过去的老鼠,柴颐无声的笑了起来,也不知自己这条命能苟延残喘多久? 书房,烛火明亮,孟知州放下手中的公文,“进来。” “老爷,夜深了,我熬了一点参汤。”孟夫人柔声开口,把食盒放在桌上,回头看向走过来的孟知州,“老爷是担心陈家吗?” 孟知州坐了下来,拍了拍孟夫人的手示意她也坐下,“丰州地方小,也没有值得陈家拉拢的大家族,夫人无须担心。” 陈家势大反而看不上小小的丰州,丰州这些年也就出了不少能工巧匠,可士农工商,在陈家眼中这不过是贱业。 也因为丘千户背后靠着皇商刘家,水路和码头也都在刘家的掌控之下,丰州一半的税收也来自刘家的铺子,所以真论起来对丰州有掌控权的反而是刘家。 为了维系江南道的平衡,陈家也没出手干涉,所以即便孟知州偏帮湛非鱼,站到了顾学士这边,他也不担心陈家会出手报复。 孟夫人明白的点点头,可心底还是有几分不安,“陈家势大,若是要报复老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官行的端坐的正,这些年也就对刘和锋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伤人却也都赔了银子,原告也都息事宁人,此事不足以让御史台弹劾,若是欲加之罪,不说顾学士那边,其他皇子也会出面。”这边是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皇子和陈家如果栽赃陷害孟知州,那其他皇子和陈家的政敌必定不会放过打压大皇子的机会,而且圣上也是明君,孟知州想到章程礼和陈家正面为敌都还是南宣知府,他一个知州真不用担心。 “大人。”书房外,小厮低声回禀:“钱捕头求见。” 孟夫人立刻站起身来,“老爷,我进内室回避一下。” 若不是大事,钱捕头不会深夜求见,孟知州等夫人进了内室,这才开口道:“进来。” 钱捕头派人了四个捕快在牢房里看守着柴颐,自己带着一队人直接住在衙门里,所以牢头这边一有事,钱捕头立刻就来求见孟知州。 “柴颐要见湛非鱼?”孟知州放下汤碗,喝了参汤后,人感觉精神一些,“他可有说为何要见湛非鱼?” “没有。”钱捕头来之前先去牢房问了柴颐,可他就这说了这一句。 孟知州并不想节外生枝,在湛非鱼不深究之后,他就想尽快结案,此事止于柴颐,可孟知州也清楚陈家会杀人灭口,所以才让钱捕头严加看守牢房。 “明日一早,你派人去南湖巷一趟,来与不来且看湛非鱼。”孟知州并不担心柴颐会说出陈家的什么秘密,陈家的机密,柴颐还没资格知晓,他见湛非鱼无非是想活命。 钱捕头应下,“是。” “柴颐不能死在大牢里,否则便是本官的失责,这几日你带人继续严加看守。”孟知州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挥手让钱捕头退下。 …… 卫家。 卫大儒没好气的瞪着耍无赖的湛非鱼,“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丰州!” “那我就下点迷药,把你迷晕了搬上马车。”湛非鱼咧嘴笑的很是无耻,“而且你就不怕那些人穷怕了,再闹上门来?” 卫大儒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卫氏的老族长和族人就离开了,有老族长的约束,倒不用担心卫氏族人觊觎卫大儒的银子和产业。 可卫家大房和二房不同,一群老弱妇孺,偏偏又贪婪自私,穷怕了穷疯了,天知道她们能做出什么事来,真一头撞死在这里,闹到了衙门,估计还得花钱消灾。 可是以卫大儒的秉性,他是宁可去坐牢也不会给一文钱,他年纪大了,闹狠了,只怕卫大儒的身体承受不住。 老管家站一旁无声的笑着,老爷这拗脾气,也就湛姑娘能降得住。 “让她们来闹!”卫大儒一提起大房二房的人,苍老的脸庞上依旧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湛非鱼赶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一说起那些人你自己就气到了,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你要是去了南宣府,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就能看她们穷困潦倒,看她们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然后你将大把大把的银子资助书院那些学生,让她们看得到、听得到却用不到,这样难道不痛快?” 卫大儒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这小丫头还真是凶残。 “关键是我把丰州这些家族都得罪了,他们连齐桁都能绑架,等我离开丰州了,他们说不定会帮着大房二房来膈应你。”湛非鱼笑的很是无辜,自己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老管家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忧的看着坐轮椅上的卫大儒,这些年老爷虽然闭门谢客,但那些读书人还是络绎不绝的求见。 可因为没有利益瓜葛,再加上老爷大儒的名头震慑着,倒是平平静静的,可现在却不同了,那些纨绔子弟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而最恶心的人的做法便是帮着大房二房谋夺卫大儒的家产,他们不敢报复湛非鱼,只能报复她身边的人。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们先回南宣府,行李等整理好了再送来。”湛非鱼一锤定音的开口,甭管卫大儒答应不答应,先把人弄回南宣府再说。 卫大儒再气恼也是无奈,嫌弃的开口赶人,“行了,你去看书。” 湛非鱼站起身来,却见何暖带着钱捕头走过来了,不由走了出去,“钱捕头。” “湛姑娘。”钱捕头说明了来意。 “柴颐要见我?”湛非鱼莞尔一笑,看着湛蓝的天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柴颐不想死,所以打算和自己谈个条件。 “麻烦钱捕头白跑一趟了,我明日就要回南宣府,一会要和齐桁去齐家,所以没时间去见柴颐。”湛非鱼不管柴颐有什么条件,可她不会和小人合作。 孟知州昨夜已经说了,见或者不见都看湛非鱼,钱捕头此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客套两句就告辞了。 柴颐要见湛非鱼,却被拒绝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丰州这些家族都安心了,尤其是张通判,毕竟绑架齐桁的事,张昌松是主谋,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柴颐为了脱罪,绝对会供出张昌松。 第214章 柴颐之死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中午时分,齐府。 “明日就走?”齐老爷子眼神微沉,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慈爱的笑意,“也罢,府试在即,你们俩是该用功读书。” 齐老爷子原本是想着让湛非鱼和齐桁住到齐府来,不行的话就让齐家小辈去南湖巷,双方多亲近亲近,这关系自然就亲厚了,却没想到湛非鱼和齐桁今日登门却是来告辞的。 齐桁站起身来,对着齐老爷子毕恭毕敬的行礼,“多谢堂爷爷体谅,我出来数日,功课已经落下很多,老师也来信让我回书院。” 即便被绑走关押了三日,齐桁眼中却不见惊惶之色,言谈举止亦是有礼有节。 齐老爷子记得前年时齐桁还是一团孩子气,此时再看却进退得宜,果真是经一事,长一智。 齐老爷子看了一眼坐下面的齐墨和齐书,一人读书,一人从商,虽说也算是青年俊才,可对比之下,齐老爷子明白一旦齐桁成长起来,两个孙儿却逊色许多。 “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饭。”齐老爷子笑呵呵的开口,宛若一个亲切慈祥的长者,“墨儿,你带着湛姑娘和桁儿去后院见你娘。” 湛非鱼立刻起身,“有劳大公子。” 齐墨是个温雅的性子,朗声开口:“湛姑娘客气了,你和桁儿是同年,称呼我一声齐大哥即可。” “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桁儿淘气,日后还需要湛姑娘多照顾。”齐书笑起来更像是个热情的兄长,亲密的拍了拍齐桁的肩膀,“小弟的事我替他给你道歉,爷爷和大伯已经说好了,等他腿好之后,直接把人送去山上住一年磨磨性子,他若不知悔改,以后就回不来了。” “啊?”齐桁小胖子震惊的瞪大眼。 被关在密室的时候,齐桁把聚文斋着火的事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心里明白自己是被齐砚给坑了。 可齐桁也清楚,即便没有齐砚,张昌松、丘定思他们也会对自己下手,而且知道齐砚断了腿,齐桁都没那么气了,却没想到齐老爷子还是对齐砚做出这般严厉的惩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就该罚。”齐墨还是那温温和和的态度,可眼底却是坚定之色,即便被罚的是他亲弟弟,齐墨也不曾心软,更没有迁怒到齐桁身上。 齐桁对着一旁的湛非鱼眨眨眼,齐砚倒霉,他还是高兴的。 湛非无奈的点点头,从齐家派人搜查齐桁下落的时候,湛非鱼便知道齐老爷子拎得清,看似重罚了齐砚,何尝不是爱之深、责之切! 齐砚的性子不扳过来,日后被拖累的就是整个齐家。当然,罚的这么重,同样也是示好,是给被绑走的齐桁一个交待。 后院,待客的花厅。 齐大夫人面色难看,染着血丝的眼底透着疲惫,这些年她最娇惯齐砚这个小儿子,可如今齐砚断了腿,之后齐老爷子还要重罚。 齐砚知道后闹了一场,差一点又要重新接骨,这几日照顾齐砚,大夫人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自然就差了。 偏偏不久前才被告知湛非鱼要登门,齐夫人只好重新上了妆,换了待客的衣裳,可一想到要见的是湛非鱼和齐桁,终究是意难平。 “大嫂,也就忍耐半日时间。”二夫人柔声劝着,她知道大嫂迁怒到了齐桁头上,可说到底还是齐砚帮着外人出卖了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 可身为妯娌,二夫人知道自己这一房得靠着大房,看了一眼门外再次道:“等砚儿的腿养好了,到时候我们再劝劝,必定不会把砚儿送去山上的。”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大夫人点点头头,压下烦躁和恼火,“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可一想到齐砚这两日的折腾,看着他因为腿伤人都瘦了一圈,大夫人又忍不住抱怨,“齐桁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可怜我儿腿生生的被人打断了两次,你说那丫头怎么就这么心狠那?” 二夫人被问住了,这话能怎么接?齐桁这一次是走运,如果真的落到了刘百户手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好在湛非鱼和齐桁过来了,二夫人立刻坐直了身体。 端坐主位的大夫人也收敛了怒色,嘴角带着浅笑,像是温和的长辈。 一番寒暄客套后,大夫人让丫鬟把见面礼送了过来,齐桁的是一块玉佩,湛非鱼的则是一个镯子。 二夫人送给湛非鱼一对梅花纹碧玉簪,齐桁则是一方砚台。 “可惜我没生个女儿,他大哥也就罢了,齐砚却是个胡闹的,这一次害的桁儿你遭了罪,伯母给你赔个不是。”大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做戏却是做全套,礼物都送了,又何必吝啬几句赔礼道歉的话。 齐桁一看大夫人这模样,赶忙开口:“大伯母,我已经没事了。” 至于湛非鱼踩断齐砚的腿,齐桁不会主动提起,更不可能道歉。 “无事便好。”大夫人笑的很是牵强,攥紧手才压制住怒火,砚儿断了腿,他们却是连个歉意都没有,不过是顾学士的弟子而已,就这般作践她的儿子。 齐墨见状赶忙站起身来,“娘,我带湛姑娘和桁儿去凉亭坐坐,荷花开的正好,一会让厨房做个拿手的荷叶鸡。” 湛非鱼和齐桁对望一眼,也起身告辞,比起这生硬的客套寒暄,他们宁可和齐墨、齐书说话。 …… 第二日,湛非鱼一行离开了丰州,一同离开的还有卫大儒,祝昌运兄弟俩,唯独明三被留下来了,无书楼那么多书需要搬运回南宣可不容易,还有一批匠人也要跟着明三一起回南宣,这么多人搬家可是浩大的工程。 “大哥,她就这么走了?”折柳亭,齐书看着远去的三辆马车。 齐墨不由笑了起来,拍了拍齐书的肩膀,“再不走,张昌松他们只怕都夜不能寐。” “不说张昌松,小弟要不是腿断了,估计都能把冲出来和齐桁大战三百回合。”齐书翻了个白眼,他并不是帮理不帮亲,实在是齐砚这一次做的太出格了。 别人巴结刘百户,可齐桁终究是齐家人,齐砚却掺和一脚,这叫什么事?传出去,外人指挥笑话齐家自相残杀。 距离折柳亭不远的小山坡上,好几道身影也跟着离开了,齐书远远看了一眼,“得,估计是各家派来的,湛非鱼拜了个好老师,丰州所有家族都退避三尺,大哥,以后齐家还是要靠你。” “这也是爷爷让我们亲近齐桁,拉拢湛非鱼的根本原因。”齐墨不由的感慨,可惜小弟却不明白,读书不用功,整日的逞凶斗狠,爷爷和父亲把小弟送去山上磨性子也是基于此。 丰州衙门,孟知州得知湛非鱼离开了就继续处理公务。 而同一时间,被关押在牢房里的柴颐看都没看那粗糙的杂粮馒头,呆愣愣的依靠着墙壁,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 入夜,一道黑影人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了大牢之中,几个狱卒只感觉有点晕眩,还以为是这几日连轴转的看守牢房,所以疲倦了。 第二日,柴颐自尽的消息从衙门传了出来,而死之前,柴颐写下了一份认罪书,承认自己才是绑架齐桁,在聚文斋纵火的幕后凶手。 随着衙门的结案,丰州各个家族这才彻底安心。 “父亲。”齐墨看向散衙后连官服都没有换下来的齐同知,起身倒了茶递过来,“小弟只是一直转不过弯来。” 夏日炎热,即便是坐轿子回来,齐同知也是热出了一身汗。 喝了半杯茶这才缓过来,看着半靠在床上表情阴沉的小儿子,齐同知缓缓开口:“柴颐死了,把衣裳撕成了布条在牢门上吊死了自己,仵作已经验过尸了,并没有他杀的迹象,再加上那封柴颐亲笔所写的认罪书,孟大人结案后封存了卷宗。”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柴颐,而且不露丝毫破绽,只可能是陈家所为。 齐同知看向眼瞳微缩的齐砚,“你们该庆幸这一此有人被黑锅,湛非鱼也不深究,否则你们的下场比柴颐好不了多少。” 聚文斋纵火死了三人,被绑走的齐桁乃是童生,即将参加院试,如果顾学士这边施压,对丰州各个家族而言就是一场浩劫。 齐墨迟疑了半晌,终究是问出了搁在心里好几日的问题,“父亲,湛非鱼为什么不深究?当初南宣府彻底大换血了。” “你是在想如果湛非鱼追查到底,我们齐家便可以一跃成为丰州最大的家族?”齐同知明白长子话里的深意,有章知府的例子在前,谁不心动。 齐砚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如果不是顾学士,她湛非鱼算个什么东西?顾学士远在京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真逼急了,丰州这些家族联合起来弄死湛非鱼,顾学士难道能让丰州所有家族都以死谢罪?” 一想到齐家上上下下对湛非鱼的礼遇,齐砚一拳头忿恨的锤在床沿上,“齐桁被抓走了,她湛非鱼不也跟无头苍蝇一般,如果不是刘和锋倒戈!” “你有本事让刘和锋倒戈吗?”齐同知锐利的目光看着只会逞凶斗狠的齐砚,冷声道:“刘和锋和丘定思兄弟相称,张通判父子更是以刘和锋马首是瞻,可最后呢?刘和锋差一点杀了柴颐,这就是湛非鱼的本事!” 即便到现在,所有人也猜不透湛非鱼和刘和锋到底有什么协议。 齐墨看着气的涨红了脸的齐砚,温声道:“卫大儒是和湛非鱼一起走的,这些年多少读书人登门拜访,卫大儒都是避而不见,可湛非鱼不但进了卫家大门,还能说服卫大儒去南宣府,甚至把无书楼都搬过去了。” 其实外面也有传言,卫大儒要把名下所有产业都给湛非鱼,只是她没答应。 “那就是个老糊涂!”齐砚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没有忘记三年前他也曾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 齐同知冷眼看着冥顽不灵的小儿子,“不单单是卫大儒,祝昌运也跟着去了南宣府,估计要等院试才回丰州,不出意外,祝昌运必定能通过院试,三年后便是乡试,科举出仕也只是时间问题。” 锦上添花不算什么,可湛非鱼对祝昌运却是雪中送炭,有这份恩情在,祝昌运日后对湛非鱼必定是鼎力相助。 不等齐砚反驳,齐同知接着道:“齐桁也要记下湛非鱼这救命之恩,齐砚,你且说说看,日后你若遭遇危险,会有几人能为你赴汤蹈火?” “我……”齐砚张了张嘴,可他心底明白往日那些朋友,虽不能说是狐朋狗友,却也是因为利益相交,让他们两肋插刀绝不可能。 齐墨沉思了半晌,看向齐大人道:“刘和锋不说,章知府还有上泗县令陈渭彬和湛非鱼也是关系密切,章知府的岳家孔家同样如此。” 看齐砚一脸的不解,齐墨解释道:“柴颐身边的一个妾室,曾经想嫁给章知府,而章夫人出自孔家……” 章知府借着顾学士的势在南宣府站稳了脚,而黄俪算计章夫人,却是湛非鱼解决的,章夫人记下这个人情,就代表孔家记下了,但凡是个读书人都知道孔家在文人中的地位。 “小姑娘如今只是个童生,再过十年,未来可期。”齐同知忍不住的感慨,可惜这小姑娘不是齐家人,而齐家也没出色的后辈能联姻,好在齐桁和湛非鱼是同年。 道理已经掰碎了,即便不愿意承认,可齐砚却也知道湛非鱼不仅仅是靠顾学士,她的确有几分本事。 见小儿子总算不是一身刺了,齐同知这才给长子解惑,“湛非鱼不追查到底,张通判不说,丰州其他家族是不是要记下这个人情?” “丰州在孟知州的管辖之下,这事要是闹大了,传到京城,院试在即,童生被绑架,一个治理无方的名头压下来,孟知州的仕途也就这般了。” 孟知州不能升迁,肯定要记恨湛非鱼。 丰州这些家族,各家参与的小辈轻则被打板子,重则是牢狱之灾,若是纨绔子弟也就罢了,偏偏去聚文斋参加文会的有一半是读书人,断人前途如同杀人父母,这个仇就结大了。 第215章 后续事宜 ,我去古代考科举 齐墨听明白了齐同知话里的意思,不追查,得到丰州上上下下的感激:而追查到底,则会和所有家族结仇。 “湛非鱼也许不在意丰州这些家族,可墨儿你不要忘记还有一个陈家,陈家运作一下,丰州这些读书人日后有科举出仕的,那都是湛非鱼的敌人。”齐同知都不得不佩服湛非鱼的谋略,小姑娘撇开读书天赋不说,这份心思就强过很多人。 齐同知看着深思的长子,拍了拍他肩膀,“日后你在朝堂与人冲突时,就想想今日湛非鱼所为,该宽容的时候要宽容,但对柴颐这种小人,必须要杀伐果决!” 湛非鱼一开始面对刘百户时,那也是强势霸道,导致刘百户二次断了腿,可对丰州这些家族却又大度,一紧一松,便是处世之道。 “说这么多她日后还不是得成亲嫁人,最后留在后宅相夫教子!”齐砚忿恨不甘的插了一句,恨不能立刻看到湛非鱼被折了羽翼,只能当个三从四德的妇人。 齐同知简直要被小儿子的给气死了,沉着脸冷笑,“即便是皇子她都能嫁,日后你就等着对湛非鱼跪拜行礼!” “我……”齐砚气结,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扭过头生闷气。 齐墨不由笑了起来,湛非鱼强大到小弟只能望其项背的程度也好,这样就生不出任何报复之心,就好比这一次,张昌松他们为何绑架齐桁,不就是畏惧湛非鱼。 回到南宣府的湛非鱼收到了顾学士从京中送来的信,毫不意外被骂的狗血喷头,随着信笺而来的是一小摞功课。 “老师这绝对是打击报复!”湛非鱼惊恐的翻动着手中的纸,这真的只是十天的功课?关键是什么叫做弄个号舍出来? 湛非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回头看向身后的何生,“这么热的天,待在号舍里一定会中暑的!” 何生同情的看着快抓狂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道:“我让人把号舍建在树荫下。” 生无可恋的摆摆手,湛非鱼忽然后悔去丰州了,“算了,建的牢固一点,三年后还有乡试,要在号舍里待九天。” 何生退出后,湛非鱼认命的在书桌后坐了下来,“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此句出自《论语·学而篇》,意思是孔子说:“君子,不庄重就没有威严;学习可以使人不闭塞;要以忠信为主,不要同与自己不同道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就不要怕改正。” 这题目并不复杂,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可湛非鱼清楚越是寻常的题目,要把文章写出彩就更难。 从县试到府试到最后一场院试,少则几百人,多则一两千的考生,每场考试至少要写三篇制艺文,要在阅卷官在上千张考卷里挑选出好的文章来,破题就必须精彩。 主考官的题目如果出的刁钻,或者又偏又怪,反而容易出彩,这普通的题目,考的就是每个考生的文章功底,破题若是寻常,文章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湛非鱼一边研磨一边思考,既有君子,自然就有与之相对的小人,而孔圣人是以德行修养作来划分君子、小人。 《论语》中的”君子”,便是有德道的人,亦是孔圣人教书育人、培养弟子的目标。 湛非鱼又看了一眼题目,要成为君子:一要态度庄重,二要善于学习,三要诚实守信,四要见贤思齐,五要知错必改。 等墨研好了,湛非鱼已经构思好了文章,提笔蘸墨,快速的在纸上写上破题句:君子之于学,贵有其质而必尽其道也。 或许是吃透了君子的含义,文思如泉涌,承题句也一挥而就:盖质非威重,所学必不能固也。然道或未尽,亦岂能有成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何暖整理好了行李,刚打算询问湛非鱼晚膳可要点菜,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又悄然无声的离开了。 等何暖走到后院时,用来搭建号舍的砖块和木头堆在空地上,两个匠人已经忙活起来。 “地基都挖好了?”何暖诧异的开口,怀疑的看了一眼何生,大哥该不会是私底下和顾学士有联系,否则怎么这么积极。 “一间号舍而已,到晚上就能搭好。”何生沉声开口,号舍才多大,要不是为了三年后的乡试准备,都不需要挖地基的,直接用砖块木头就能弄好。 想到那逼仄狭窄的号舍,何暖笑了起来:“小姐肯定会记仇的。” 顾学士远在京城,湛非鱼“鞭长莫及”,所以这仇肯定就落在负责搭建号舍的何生身上,谁让他这么积极,早上才收到的信,太阳落山就能搭好,夏天太阳大,晒个两三日就可以用了。 何生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何暖,“小姐喜欢读书,不会迁怒。” 小姐读书的确刻苦,何暖认同的点点头,“顾学士布了不少功课,我再去厨房熬个汤。” 而书房里,湛非鱼若是知道两人的对话,肯定会来一句,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谁会喜欢之乎者也的写文章? 看山做一首五言六韵诗,看水再来一首五言八韵诗,这不是没办法…… 湛非鱼此刻正在收尾:君子其亦知所务哉!圣人论学,内外相须,而其功不可缺;终始相因,而其序不可乱,可谓密矣。 半个时辰,终于写好了,湛非鱼搁下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把写好的文章放到窗户边用镇纸压住,等墨迹干了之后,还要修改,然后再誊抄好才能送去京城。 …… 远在中州,陈府。 不同于湛非鱼在上泗县官道旁的小院子,陈府占地极大,从东街这边起足足占了半条街,五进的宅邸隐匿在高耸的乔木之中。 西边的园子有一个湖,每到夏日,陈家的女眷最爱在湖中泛舟,采荷叶采莲子,正应了那一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父亲,从丰州的人回来了,柴颐已死,一切都已经办妥当了。”陈学政一想到湛非鱼,面色就难看了几分,逼得陈家派出死士去丰州大牢杀人灭口,虽然事情解决了,可陈家的脸面也丢了。 陈老爷子穿着棉布长衫,此刻正拿着剪子在修剪盆栽,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若不是陈学政这恭敬的态度,只怕外人还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老花匠。 “你看这真柏的树干。”陈老爷子咔嚓咔嚓两剪把旁边的枝丫给修剪掉了。 陈学政侧目看了一眼,“这形状像是一条龙。” “不错,最初时只有三分像,慢慢养慢慢修,如今已有雏形。”陈老爷子缓缓开口,把剪刀递给一旁的小厮,“玉不琢不成器,树木何尝不是如此,至于人又有何不同?” 陈学政跟在老爷子身后往屋内走,而早就守候在一旁的下人立刻把洗手用的香胰子递上。 片刻后,陈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圣上正直壮年,几位皇子都已成年,老夫一棵真柏养了五年,大皇子想要化龙,可惜时间不够、能力不够。” 道理谁都懂,陈学政苦笑道:“父亲,大皇子在京中,即便是他想韬光养晦,可其他皇子都在培植党羽,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大皇子急躁,而是身处那样的环境,又怎么可能无欲无求?若是被其他皇子抢夺了先机,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陈老爷子放下杯子,半眯着眼打量着陈学政,“你说说那小姑娘师从顾轻舟,她为何还要寒窗苦读?” 有了顾学士这位老师,湛非鱼可以说是一跃登天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等及笄之后,不管是几位适龄的皇子,还是京中那些世家子弟,保管都会登门求娶。 不等陈学政开口,陈老爷子继续道:“再说活字印刷是湛非鱼上交给朝廷的,有这份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在,她需要愁前途吗?顾轻舟只要上奏,圣上绝不会吝啬一个封号。” “即便不说此事,之前在南宣府,湛非鱼踩着陈记米铺扬名,裕亲王和朝中武将都会记下这个人情。”陈老爷子说起这事神色平静,看得出那十万石米粮于陈家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陈老爷子继续道:“探子的汇报却是:湛非鱼每日读书到丑时,天不亮便起床,日日如此,偶有一日因为其他事耽搁了读书,她即便是通宵达旦也会把落下的功课补上,顾轻舟曾和圣上戏言,湛非鱼长不高就是读书熬夜所致。” 读书有多苦?但凡是考过功名的读书人都知道,真的是寒窗十年无人知! 在陈老爷子眼里湛非鱼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此刻只能叹息一声,“大皇子想要入圣上的眼,不是在朝中拉拢朝臣、培植党羽,而是该和湛非鱼这般,等他建功立业了,又何愁走不到那个位置!” 陈老爷子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说,即便圣上最后没有立大皇子为储君,可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兵权在手,又何须在意一个储君的名头,皇权的争斗终究逃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八字箴言。 “湛非鱼和我们陈家已经结仇。”陈学政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且大皇子那脾气,湛非鱼远在南宣府,所以还能说是相安无事。 可湛非鱼一旦进了京城,陈学政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与其那时再动手,不如趁着湛非鱼羽翼未丰的时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沉默许久后,陈老爷子终究开始开口了,“还有一个多月便是院试。” 陈学政面上一喜,可陈老爷子却已经闭目养神,陈学政便知道问不出来了,只能起身离开,有父亲出手,湛非鱼此劫难逃! 暗夜,一道身影悄然无息的潜入到了一处寻常小院,这巷子距离贡院近,所以每到科举时,这边的屋子早早就被人租去了, “这字体倒是不难模仿。”屋子里,亮着烛火,坐在桌边的青年快速的翻看着桌上七八页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着,“这是标准的馆阁体最容易模仿,字迹风骨初成,但笔力不够,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站在桌旁的黑衣人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每一张都是五百两,嘶哑的声音响起,“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记住,必须临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日后少不了的你的好处。”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青年笑着回了一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比起两千两银子,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前途,即便日后当一个七品县令又如何?正所谓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县令倒比不上知府,可至少能确保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 湛非鱼并不知晓陈家打算在院试上动手,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身为江南道的学政,陈家一派的官员遍布江南,别说在院试上动手脚,即便是乡试,陈家要动手也易如反掌。 一转眼半个多月都过去了,七月初似乎更加燥热,从后院搭建的号舍里出来,湛非鱼火急火燎的直奔卧房,“阿暖,我要美人妆才出的香胰子,我身上都发臭了……” 何暖抿嘴笑了起来,这天气在屋子里待着都能热出一身汗来,更别提那狭窄的号舍,进去就跟蒸笼一般。 而湛非鱼从号舍搭好到如今,已经进去两次了,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念头,前几日还把县学要参加科举的同窗也给找来了,绝对的“天怒人怨。” 等洗漱之后,湛非鱼闻着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三我记得三公子今日回来?而湛非鱼从号舍搭好到如今,已经进去两次了,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念头,前几日还把县学要参加科举的同窗也给找来了,绝对的“天怒人怨。” 等洗漱之后,湛非鱼闻着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三我记得三公子今日回来?” 第216章 割裂题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中午时分,湛非鱼在上泗县外的官道处接到了从南宣府而来的明三。 “看着书桌上堆积的书,一摞摞写好的文章,还有那一大叠的试帖诗,明三笑着道:“真该让齐桁看看你的书房,这才是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纯粹是被逼的。”湛非鱼无奈的开口,羡慕的瞅着风流俊逸的明三,“我人生的目标就是混吃混喝等死,可惜家境贫寒,身不由己。” “所以才说严师出高徒!”明三跟着笑起来,顾学士严厉,而当年父亲若是这般,自己或许会一直读下去。 收回思绪,明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这是打算考个小三元?” 县试和府试湛非鱼都是头名,院试如果再是案首,这就是妥妥的小三元,而当年顾学士正是状元及第。 “听说陈学政此次会来南宣府主持院试。”湛非鱼倒了茶递给了明三,把凌乱的书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柴颐虽死,可新仇旧恨之下,你认为陈学政会让我考个小三元?” 按照湛非鱼对陈学政的判断,自己能顺顺利利的通过院试就不错了,天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 “我来也是为了此事。”明三并不意外湛非鱼知晓,低声解释道:“朝廷一般会三年换一次学政,但当年陈家老爷子退出朝堂,一方面是为了大皇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陈学政腾出位置。” 圣上最不喜的就是外戚干政,陈家也识趣的退出朝堂,如今只留了长孙陈陈书铎在京中,如今是正五品的吏部郎中。 而圣上也感念陈家老爷子的退让,所以陈学政这个位置能坐六年,也就是说等三年后湛非鱼乡试,主考官还是陈学政,简直是“冤魂不散”。 明三同情的看着湛非鱼,眼底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此前陈学政都在中州主持院试,至于江南道的其他州府,陈学政都是分期亲临考场,南宣府就待了一日,上一次院试第二场都没有考。” 院试一般分为两场,正场和覆试,但科举一般都是重首场,重首题,第一场的四书题写的出彩,基本都是榜上有名,即便后面的题目答的中规中矩都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南宣府并不算大,在江南道也只属于中偏下的府,陈学政不重视南宣府的科举,巡察也好,主持院试也罢,基本是走个过场。 所以陈学政这一次兴师动众的来南宣府主持考试,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湛非鱼这个童生就危险了。 “这是阳谋。”湛非鱼也明白,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然,陈学政如果刚弄出“科举舞弊”的事来,顾学士绝不会置之不理,所以就看谁棋高一着。 “你还是要多小心。”明三神色郑重了几分,陈学政虽然文人,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齐桁在丰州被绑走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昌松、丘定思绑走齐桁是为了巴结刘百户,可柴颐掺和了一脚,代表的就是陈家。 江南道执牛耳的家族,大皇子的外家,为了对付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竟然选择绑走另一个孩子为报复手段,陈家行事如此没有规矩,简直是世家之耻。 湛非鱼点点头,又和明三说起技艺书院的事来,如今夫子、工匠都有了,书籍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有两个月,书院也建好了,明三那逍遥悠闲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 湛非鱼这般一想,忽然感觉痛快多了,快乐果真就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所谓莫逆之交,不过是互相伤害的损友。 ……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一转眼便到了八月院试之日,湛非鱼提前三日去了南宣府,住的还是东湖客栈,天不亮,湛非鱼便上了马车直奔考棚而去。 这一次南宣府的院试也和往年不同,不单单是南宣府和下辖的各县,邻近的三个州府的童生也都到南宣府来参加院试。 远远的,便能听到嘈杂的人声汇聚在一起,湛非鱼率先下了马车。 何暖再次检查了院试需要用的所有东西都在,这才提着考篮也跟着下了马车,何生把马车交给一旁的马夫,自己则走在两人身后,防止出现任何意外状况。 “听陈县令说此次将近一千童生。”湛非鱼远远的看着站在龙门前站着的人,黑压压的一片,有考生,也有送考的家人,还有伺候的书童、小厮,比起府试时人更多。 “人多就容易出乱子。”何暖眉头微皱,不用想也知道陈学政此次肯定会动手脚,可惜是阳谋,让人防不胜防。 湛非鱼退到距离龙门不远的角落里站着,何生何暖两兄妹一左一右的站在两侧。 “阿暖,左前边那是不是齐桁?”湛非鱼踮起脚往前看了看,可惜人太多,否则还能一起进龙门。 何生之前就注意到了,“明夫子也在,估计是考生太多,早早就过来了。” 等候了一刻钟左右,时间差不多了,衙役高声提醒,所有的考生排队依次通过龙门进入考场,当然,进去之前却是要通过搜检,防止有人夹带私藏。 “湛姑娘。”负责检查的衙役一看到湛非鱼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湛姑娘往左边走,有婆子负责给湛姑娘检查。” “多谢。”湛非鱼回以一笑。 等候在一旁的两个婆子快步走上前来,这将近一千的考生里,也就湛非鱼一个姑娘家,真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南宣府的考生也就罢了,毕竟此前府试的时候已经见过湛非鱼,倒是邻近三个州府的考生瞬间看稀奇一般向着湛非鱼看了过来。 “那便是南宣府试的案首?”说话的青年高昂着下巴,很是不屑的看了看四周,“南宣府这些年文风衰退,倒是让一个小姑娘拔了头彩。” 站在青年身后的是他的同窗,笑着高声附和,“此次张兄参加院试,湛非鱼小三元的希望是落空了。” “圣人曰有教无类!姑娘又如何?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有南宣府的考生立刻怒声反驳,此前他们也是不服气的,寒窗苦读十年,可院试却被湛非鱼夺了头名,搁谁身上都不痛快。 可看了湛非鱼的文章之后,他们是心服口服,当然,这也局限南宣府的考生,其他三个州府的考生绝不认可,更多的是认为湛非鱼徒有虚名。 若没有顾学士这个老师,读书不到三年的湛非鱼能榜上有名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头名?估计只有章知府心里清楚湛非鱼的头名是怎么来的,左右不过是巴结奉承。 “黄兄不必争论,此次院试是陈学政主持,而且考卷要糊名,第二场才拆弥封,等放榜时就能见高下了。”南宣府的考生再次开口,一副不与尔等计较的大度模样。 更多的考生只听着并没有争辩,但看周边南宣府考生那与有荣焉的模样,心下有了计较,想来湛非鱼的确有读书天赋,否则南宣府这些人不会以她马首是瞻。 负责巡察的衙役听到争论声不由走了过来,绷着脸呵斥,“龙门前禁止喧哗!” 原本湛非鱼院试是可以提坐堂号的,但陈学政该了规矩,所有考生,包括府试前十的考生都按照号头进入号舍,此次院试不提坐堂号。 等所有考生都搜检完毕进入号舍后,龙门落锁关闭,衙役也都退到考棚外把守,而负责考场内巡视的兵卒都是陈学政临时从各个州府抽调过来的。 也不知是防南宣府的衙役和本府的考生里应外合的作弊,还是防着湛非鱼,但陈学政此举却让其他三府的考生盛赞不已,尤其是那些想要压住湛非鱼扬名的考生,至少断绝了湛非鱼作弊的一条路。 狭窄的号舍里,湛非鱼都习惯了,八月头的时候湛非鱼又在自家搭的号舍里待了三天,所以空间逼仄也好,闷热也罢,都对湛非鱼造不成任何影响。 书吏举着题目牌在各个号舍前的甬道来回走动,上千人的考棚此刻是一片安静,一众考生都和湛非鱼一样,快速的提笔把考题写在稿纸上。 一般来说院试要考的内容和县试、府试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也就是出题目的主考官水平不同,题目就有了难易之分。 县试是县令出题,而院试则是学政,试帖诗也就罢了,但四书题的难度和深度蹭一下就上去了,其实策问题除了考考生之外,何尝不是在考验主考官的水平。 “这题?”湛非鱼看着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不管多难多偏的题目,湛非鱼都能坦然接受,可她没想到这题目出的如此下作! 科举时,有些主考官为了防止考题重复,只能挖空心的去想,所以就演变出四书五经的文字进行组合,将完整的句子截头去尾的出题目,或者是把几句内容不相干的话生拼硬凑的放到一起出题,这便是截搭题。 更有一些主考官水平不够,偏偏为了彰显卖弄才学,把本来不相连的地方连起来,不当断的地方断开,这样出的题目乍一看很新奇,实则是冷僻、古怪,没有任何道理可言,这边是割裂题。 而院试第一场的四书题正是一道割裂题:《顾鸿》。 湛非鱼看到题目时懵了一下,随即就想起来,此题的二字出自《孟子》: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顾”也就罢了,可后面这个“鸿”字就让人无语了,因为原句里鸿后面还有雁、麋、鹿,这活生生的把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割裂出来当题目,但凡四顾,至少能鸿雁麋鹿都看见,单单挑个鸿出来算什么。 湛非鱼原以为院试第一题是四书题,后面或许是五经题,也可能是表判一类的文书,再有五言八韵诗,陈学政此次院试改了不少规矩,若是考墨义、帖经也不奇怪。 可湛非鱼没想到第一场考的却是三篇四书题,而第二题《顾雁》,第三道四书题《顾麋》,而最后一道试帖诗更可笑了,《沼上鸿雁麋鹿》 不单单湛非鱼要疯,所有誊抄完考题的考生都眼角抽搐,如果能骂人的话,陈学政此刻绝对已经是千夫所指,这是院试吗?这根本是胡闹! “这谁出的题目?”突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湛非鱼并没有张望,她耳力好,却听出说话的考生年纪应该不小,即便是愤怒到了极点,可中气不足,想来即便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童生,年岁至少也有五十了。 “不可喧哗!” “坐下!” 考场内的兵卒快步跑了过去,怒喝声随之响起,可估计是知道院试无望了,白发老童生蹭一下把考篮向着兵卒砸了过去,“此题如此不堪,老朽不考了!” “带走!”两个兵卒快速的抓住了老童生,粗暴的把人往外面拖。 “不许张望,不许交头接耳!”兵卒怒喝一声,警告的目光看向邻近几个号舍的考生,“把他带走!” 被拖出一段路之后,老童生突然往地上一躺,用尽全身之力高声喊了起来:“礼贤全不在胸中,扭转头来只看鸿。一目如何能四顾,本来孟子说难通。” 一首诗讥讽了《顾鸿》这考题,当然,嘲讽的更是出题的主考官,可惜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不公又如何?除非想和老童生一般被塞住嘴巴拖出去,否则只能认命的开始答题。 公堂内,章知府放下茶杯,向外看了一眼,便见到一个书吏快步走了过来,低声把老童生被拖出去的事给说了一下。 章知府想到第一场的四书题,同样也是一言难尽,科举是为了选士,可这样古怪偏僻的题目又怎么能当做选士的标准? 往常的截搭题虽然难虽然偏,至少还有几分道理可言,章知府挥手让书吏退下,凝眉思索着,陈学政出这样的题目,究竟意欲何为? 而另一边,一个文人装扮的青年眉头微皱,不知是因为这题目还是其他。 第217章 开始阅卷 ,我去古代考科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中午十份,其他考生都还在冥思苦想。 这种变态的题目,你好不容易破题了,承题句想到了,立意也有了,结构也构思的严谨了,一篇四五百字的《顾鸿》终于写完了。 可只要一想到后面还有两篇《顾雁》、《顾麋》,就什么思路都没有了,泉涌一般的文思在第一题《顾鸿》上面就耗光了,后面就江郎才尽了…… 不同于在家写文章时的速度,院试只要准时交卷,文章的质量乃是重中之重,速度并不重要,湛非鱼搁下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陈学政该不会是为了刁难自己,所以特意出了这么偏僻的割裂题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祸害了南宣府和邻近三个府的考生,湛非鱼莫名的有点心虚,日后出门一定要把何生带着,她真怕被人套麻袋。 听到兵卒的报时后,湛非鱼打开考篮,把何暖准备的吃食拿了出来。 牛肉条切的细长,淡淡的咸香味,吃上几根基本就能满足口腹之欲。 尔后便是米糕,大米粉和糯米粉揉和后蒸出来的,口感绵软,没有加糖,是淡口味的,每一块也就小拇指大小,四四方方的,吃一小碗就相当于一碗饭。 再喝上几口清水,中午一顿就潦草的解决了。 吃饱喝足后,困意便上来了,湛非鱼也没在意巡察兵卒诧异的目光,把东西收拾妥当后,就趴在桌上小睡。 即便有上千考生,可依旧很安静,正午时分炎热,正是午睡的好时间。 同样吃过饭小憩的陈学政放下茶杯,“你是说她在睡觉?” “是。”书吏态度极其的恭敬,不单单把湛非鱼什么时候要休息,什么时候吃饭,连吃了什么都一一回禀给了陈学政。 若不是巡视的兵卒不方便看考卷,估计湛非鱼怎么答题的都会被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半眯着眼,陈学政一手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他最厌恶湛非鱼,但能成为陈家之主,陈学政并没有看轻湛非鱼,她府试案首的名头也不是虚有其名。 难道这一次的考题难不倒湛非鱼?这么一想,陈学政眼神瞬间阴沉下来,不过想到已经布置好的计划,又恢复了一贯严肃冷厉的姿态,“再让人盯着,但不要惊动湛非鱼。” 三道四书题足可以折磨疯在场的考生,再加上最后那雪上加霜的试帖诗,这一次的院试简直就不给人活路,到了考试结束时,竟然还有一小半的考生没写完。 “我还差一篇四书文,让我写……”考生哭嚎起来,可对上兵卒凶狠的脸庞,顿时如丧考妣一般跌坐在地上。 “我就一句话了,我要收尾了,不要抢我的笔!” “不考了,我再也不考了!” 有年纪小的考生愤怒的喊着,呼啦一下却是把考卷直接给撕了,开考前都是信心满满,如今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恨不能把出题的主考官给打死。 估计考的太差了,都没人在意湛非鱼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从边关战场回来的,而不是从号舍里出来的。 “小鱼。”齐桁一开口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经过绑架之后,齐桁也意识到权势地位的重要,从丰州回来就埋头苦读,就想着院试一举成名,可如今…… 小胖子一想到自己的文章,眼眶都红了。 站在角落里,湛非鱼拍了拍齐桁的肩膀,“你抬头看看,谁脸上有喜色?大家都考的差,只要你不比其他人更差就可以了。” 齐桁回头看了看四周,一张张怨脸,这幸好天色还亮着,否则大晚上的还以为见到一群死不瞑目的怨鬼。 “这就好比一群人在山上遇到狼,你不需要跑多快,你只需要比最后一个人跑得快就行了。”湛非鱼决定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写信给老师,就这出题水平,御史台不弹劾陈学政都对不起御史这身份。 齐桁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可毕竟考的太差,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等三日后,远在京城的顾轻舟刚出家门就收到了南宣府的来信,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小弟子写的。 下朝后,依旧被圣上单独留下来。 御书房里,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忽然问道;“江南道的院试差不多结束了,你那小弟子考的如何?” ’顾轻舟闻言笑了起来,站起身回道‘’“院试已经结束了,不过这一次是四个府一起考,阅卷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 一想到湛非鱼那一句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圣上不由笑了起来,威仪之势都减弱了几分,“那小丫头可有把握考个小三元?” 若是其他皇子看到圣上提起湛非鱼时如此和颜悦色,估计一个个都要心生嫉妒了,尔后估计就想着如何拉拢湛非鱼。 成年的皇子都已成亲,可自己年纪不合适,可外家总有适龄的表弟,若是联姻成功了,何愁顾学士和那些文人不投靠自己。 “虽说臣让秉之过去了,可陈学政才是主考官,小三元就悬乎了。”顾轻舟毫不客气的给陈学政上了烂药。 远的不说,只说之前在丰州,陈家不敢绑架湛非鱼,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打击报复的把齐桁这个绑走了,顾学士都懒得说,这叫什么事,但凡有脑子都做不出来。 圣上想到自己性情略显暴躁的长子,得,估计陈家的血脉就是如此,缺少了一股子沉稳,冲动易怒。 顾轻舟将还没拆封的信笺拿了出来,“臣上朝前才收到的,估计院试一结束小丫头就写信了,想来是考的不好,这丫头若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请圣上多包涵。” 柳公公微微诧异了一下,顾学士这是要把信先给圣上过目,他就不担心湛非鱼在信里真的写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可看着笑意融融的顾学士,柳公公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这看似随意的一个举动,不单单顾学士向圣上表明了忠心,同样也给远在南宣府的湛非鱼表了个忠心。 师徒两人对圣上没有任何好隐瞒的事,所以即便是私人的信笺也可以让圣上过目。 身为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柳公公拆好了信,双手递给了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刚刚火漆还完好无损,说明顾学士真的没有拆开信。 “说不定是小丫头给你报喜的信。”圣上笑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湛非鱼写给顾学士的信,字迹的确赏心悦目,小姑娘是个刻苦的。 看着看着,圣上不由大笑起来,一手指着下面优哉游哉喝茶的顾轻舟,“你这小弟子是个促狭的,这是找你告状呢。” “臣就这么一个小弟子,小丫头也就我这一个老师,我们可是相依为命的师徒两。”顾学士佯装悲苦,脸上却带着笑,分明是很受用湛非鱼的亲近和依赖。 湛非鱼年纪小,却有分寸,信中大多数写的都是家常,丝毫不会涉及到政事,所以顾轻舟半点不担心她的信里会犯了忌讳。 “柳公公把信给顾大人,让他给他的小弟子做主。”圣上有不少皇子公主,但宫里的孩子懂事早,缺少了那份天伦之乐。 看湛非鱼写给顾轻舟的信,圣上心情总会愉悦不少,小姑娘读书刻苦,可平日里却是个喜欢撒娇的,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依赖,这让圣上都想下旨把湛非鱼叫到京中来。 柳公公再次把信递还给了顾轻舟,随后又安静的退到角落里站好。 湛非鱼的信写的还有几分孩子气:老师,我给你说个事,估计到十月份,明三的技艺书院就能招生了,不过书院才建好,屋前屋后都长了不少的荒草。 明三和我说,今年就让广业堂的学生拔草半个月,等明年再让诚心棠的学生拔草,第三年就让率性堂的学生拔草,公正公平、童叟无欺。 技艺书院的制度明三是仿照国子监而设的,第一年入学的都进广业堂,一年后则升到诚心堂,第三年再升入到率性堂,三年的时间只要用功学习都能牢牢的掌握一门技艺,也算是出师了。 顾轻舟把信收好,无奈的摇摇头,“小丫头不务正业,好在也算是为民谋福祉。” “行了,这丫头是向你告状,今年院试是陈闵忠主持的,三年后的乡试还是陈闵忠,小丫头这是不满了。”圣上毫不客气的揭穿湛非鱼那小小的私念,“她这是担心等她会试的时,朕又会钦点闵忠为主考官。” 陈学政连任江南道六年的学政绝对是圣上的恩典,任期结束后,圣上肯定要把陈学政调回京城,或许赐个没多少实权的大学士之名,等湛非鱼会试的时候,陈闵忠还真有可能当人主考官。 “她座师如果是陈闵忠,臣第一个反对。”顾学士一脸的嫌弃之色,湛非鱼拜师早,所以即便是座师也只是担个虚名,可想想就膈应。 圣上不由笑了起来,虽然没开口,但已然记下此事,至少不会让陈学政从院试、乡试、会试都担任湛非鱼的主考官。 …… 南宣府。 院试第一场正试结束后,一群如丧考妣的童生们回到了各自的住所,若不是担心隔墙有耳,绝对会把出题的陈学政骂的狗血喷头。 什么仇什么怨那,他们这届的考生上辈子难道掘了陈家的祖坟,否则陈学政怎么能出这么变态的考题。 而此刻,府衙里,弥封官将考卷折叠起来,封藏了考生的姓明,然后编上红号,再交由负责誊录的书吏。 书吏会把考卷用朱笔誊写一遍,这也被称为“朱卷”,而所有的朱卷都要送去阅卷官评阅。 等到放榜的时候,按照取中的朱卷红号调取原本的黑卷拆封,最后再唱名写榜。 室内灯火通明,一张一张的书案前,负责誊写的书吏正在奋笔疾书,为了防止作弊,这些书吏也是从各个州府抽调过来了,避免了考生和书吏勾结,在卷中留有特殊的记号。 “胡大人。”一摞朱卷足足有五十份,誊抄好之后,书吏把五十份朱卷送到了负责监督的胡大人面前。 “放下吧。”胡秉之也是进士出身,但他为人古板不知变通,即便在翰林院也得罪了人,差一点有牢狱之灾。 顾学士身为翰林院之首,自然会护着翰林院的下属,周旋一番后,胡秉之被外放到庆安府府学。 这一次陈学政把庆安府的院试也安排到南宣府一起考,胡秉之则是阅卷官之一。 若是其他官员,对朱卷的检查一般都是随意抽几份出来,可胡秉之却是不同,他是一份一份的检查,确定五十份朱卷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和之前的朱卷叠放在一起,等所有考卷都誊写完毕之后,则亲自送去阅卷房交给主考官陈学政。 深夜,不说誊写的书吏累了,胡秉之也有些倦累。 一旁的小吏见状后,赶忙泡了一杯浓茶送过来,“大人,请喝茶,啊……” 小吏惊呼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十个誊抄的书吏不由抬头看了过来,估计是站的久了,小吏的腿有些发麻,刚刚踉跄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半到胡秉之的长袍上。 “大人,要去内室更衣吗?”小吏神色惶恐,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胡秉之不苟言笑,一看便是孤僻冷漠的性子。 看了一眼沾染了茶水和茶叶的衣裳,若是一般讲究的官员,此刻肯定要更换衣裳,可胡秉之却沉声开口:“无妨,拿布巾过来擦拭即可。” “是。”一看胡大人并不追究,小吏吓的惨白的面色终于舒缓了几分。 等弥封、誊录、对读结束,距离院试第一场已经过了三日,将近一千份朱卷都被送到了阅卷房,负责阅卷的除了主考官陈学政之外,章程礼和胡秉之也都在。 还有几名阅卷官是陈学政从府学调过来的,最后几人则是江南道几家书院的山长,两位更是文坛中声名远播的大儒。 至于第二场复试,陈学政还没定下考或者不考,估计是要看第一场的取中情况。 第218章 原卷失踪 ,我去古代考科举 “诸位大人面前差不多一百份朱卷,每日批阅三十份,尽可能在三日内完成。”陈学政身为主考官,同样需要批阅试卷,不过数量却少了一大半。 其他阅卷官拿不准的卷子都将交给陈学政,由他最后做决定是取中还是落卷。 阅卷的时间紧张,再加上还不确定要不要考第二场复试,所以众人也没有客套寒暄,坐下来之后纷纷开始批阅朱卷。 章程礼身为南宣知府,又是东道主,所以他的位置就在左下方第一个,此刻一言难尽的看着手中的朱卷,破题句写道:鸿雁于飞之人于征,使者承命安于流民。 这四书题是割裂题,所以考生的文章也有一样学一样,直接生搬硬造了,破题句虽然不通顺,但好在立意不错,可看到后面的承题,再往下看,这样的制艺文根本是一盘散沙。 和章知府有一样感慨的其余阅卷官也是如此,批阅精彩绝伦的文章就好比一场盛宴,是享受,可看着这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在场这些文人大儒们就跟吞了苍蝇一般。 偏偏出题的人是陈学政,章知府他们纵然有一肚子的怨言,也只能和参加院试的考生一般憋了回去,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有难同当……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章知府、胡秉之几个阅卷官一共取中了两百一十六份朱卷,而陈学政又用了一日的时间审阅,最终取中一百五十人。 再从这通过院试的一百五十人里挑出了前三名,第一名则是本次院试的案首,而且还是南宣、庆安四个府的案首。 “这是本官选定的前三名的朱卷,各位同僚看看可有异议,若无异议本官就定下此次院试的名次,之后便揭开糊名写榜放榜。”陈学政把前三名的朱卷一字排开的放在书案上。 章知府凝眉思索着,他批阅了将近一百份朱卷,虽然取中了十二人,可除了一人的卷子还算出彩外,其余十一人的卷子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正应了那一句矮个子里挑将军,没得选。 而阅卷时,偶有出彩的卷子,章知府也上前看了,他对湛非鱼的行文风格还算熟悉,可一直没看到相似风格的文章。 至于陈学政选定的前三的考卷,章知府都看了,辞藻华丽、引经据典,能把《顾鸿》这样的割裂题写的花团锦簇,这三人称得上才华横溢,可章知府却感觉湛非鱼的文章不在前三。 “即便不是前三,想来也是上榜有名。”趁着其他阅卷官在看前三的卷子,负责阅卷的程山长低声说了一句。 陈学政出这般的考题,说到底还是为了刁难湛非鱼,却连累了此次府试的诸多考生,好在院试三年两考,此次不中,下一次还可以继续参加。 章知府知道程山长的小儿子拜师孔家一位大儒名下,看了一眼端着茶杯悠哉喝茶的陈学政,“只怕还有后招。” 若仅凭考题来刁难湛非鱼,章知府感觉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湛非鱼的府试案首凭的真才实学,到此刻章知府都没看到类似湛非鱼行文风格的考卷,他甚至怀疑湛非鱼“落榜”了。 “下官没有异议。”胡秉之认真的看完前三的朱卷,比起那些生拼硬凑的文章,这三份朱卷的确出彩,担得起前三的排名。 陈学政放下茶杯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开始对红号拆糊名。” 很快,几个书吏就把这一百五十人的“黑卷”找了出来,核对了一下朱卷和黑卷上的号头确定无误之后,就开始拆掉弥封。 坐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则写下姓名和籍贯,很快一百四十七人的名字都记录在册,此次一共四个州府一起参加的院试,将近一千的考生。 其中南宣府一共有四十二人通过了院试,这绝对称得上是这几年最好的成绩,而溧州人数最少,仅仅只有十八人。 “这前三竟然没有南宣府的考生?”一个阅卷官诧异的开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章知府,眼底却透着讥讽嘲讽。 院试第一名乃是庆安府府试的案首,也算是名副其实,第二名则出自广宁府,溧州虽然人数好,可好歹有了个第三名的成绩,也不算太丢脸。 胡秉之没忘记顾学士的交待,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南宣府通过院试的四十二人名单,看到了齐桁,但湛非鱼却是榜上无名。 其他阅卷官也都想起陈学政和湛非鱼之间的过往,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至于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外人就不知晓了。 湛非鱼错失了院试前三并不奇怪,毕竟此次院试的考题太过于偏、怪、难,可身为府试案首却榜上无名就有些不对劲了。 关键湛非鱼师从顾学士,此前也有几篇文章流传出去,虽说湛非鱼诗才平平,可她的文章却写的极好,尤其之前那篇关于盐税的策论,堪比大家之作。 如今湛非鱼竟然在院试落榜,这其中的猫腻? 一时之间,屋子里一片诡异般的安静,诸位大人都沉默着,更别提在场的书吏们,一个个低着头,屏住了呼吸,恨不能自己原地消失。 半晌后,陈学政开口打破了平静,“本官倒也诧异,难道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章大人,不如你带人去落卷里找一找,让本官看看湛非鱼此次院试的文章如何,为何没有被取中。” “下官遵命。”章知府也不客气,直接带着两个书吏去找湛非鱼的卷子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章知府刚从书吏手中接过考卷,陈学政带着胡秉之等人也过来了。 “这考卷是下官批阅的。”胡秉之记性极好,即便批阅了上百份考卷,三百多篇文章,他还是记得这份考卷。 既然胡秉之没有取中,就说明这文章写的一般。 有陈家一派的阅卷官探头看了几眼,笑着道;“小姑娘启蒙晚,读书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此次不中,下次再来便是。” 如果此次的考题正常,湛非鱼即便不是前三,但绝对不会落榜,胡秉之也看了庆安府的名单,其中有两人也落榜了,而这两人府试也都是前十。 虽说考题出的恶心人,但所有考生都是一样的题目,名落孙山说到底还是因为功底不够,也可以说是运气不好。 “章知府,这是湛非鱼的考卷吧?”陈学政笑着问道,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想来也对,从湛非鱼和陈家杠上后,先是陈记被迫撤离南宣府,之后在丰州,陈家为了平息事态,不得不派死士去暗杀了柴颐灭口。 这一桩一件件的,丢的都是陈家的脸,如今扳回了一局,也难怪陈学政高兴。 胡秉之看过湛非鱼的文章,也认得她的字迹,而章知府就更熟悉了,此前拿到考卷的时候,章知府第一时间就是辨认字迹,的确是湛非鱼的字。 可这样的文章说是湛非鱼所写,章知府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回大人,湛非鱼写的是馆阁体,下官并不能确定,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下官想让湛非鱼来府衙确认一下。”章知府话说的客气,态度也谦卑,可任谁都听出他话中隐射的意思,这是怀疑湛非鱼的考卷被人调换了,说白了就是“科举舞弊”案。 陈学政面色倏地一沉,不过如果考生对自己的成绩有异议,的确可以调阅考卷。 所以陈学政即便面色难看,却还是同意了,“是胡大人负责糊名和誊写的,此事就交给胡大人。” 丢下话之后,陈学政袖子一甩先离开了去休息了,估计放榜也要等湛非鱼确认了考卷之后。 其他阅卷官对望一眼,最终都没有离开了,留下来也算是做个见证,若是没出问题最好,一旦湛非鱼否认了这考卷,这事就麻烦了,牵扯到科举案中,即便查清楚了也会惹得一身腥。 半个时辰之后,府衙礼房。 “学生湛非鱼拜见各位大人。”来的路上湛非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并不是南宣府的衙役去的东湖客栈,而是四个陌生的兵卒,这四人都是陈学政从各地调过来的,之前负责考场内的巡察。 可即便四人没有透露一个字,湛非鱼也猜到了,此刻白皙娇俏的脸上却不见半点颓废,也没有愤慨之色,落落大方的行礼后就站在一旁。 胡秉之等人都是第一次见湛非鱼,都说相由心生,看着面容沉静,眼神透彻干净的小姑娘,众人的印象便是极好。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本就让人心生欢喜,即便是胡秉之也是面色柔和了几分,比起家中毛毛躁躁的儿子,还是娇嫩乖巧的小姑娘让人喜欢。 湛非鱼穿着淡蓝色百褶如意裙,梳着双丫髻,除了腰间的玉坠之外,也就在头上簪了一对蘑菇头竹形白玉簪,素雅却不失童真。 再加上她那一双灵慧的双眼,别说她文章写的还算不错,即便是狗屁不通,胡秉之等人也说不出责备刁难的话来,这么软糯可爱的小姑娘就该放掌心里宠爱着。 “小鱼,你看一下,且说说这三篇文章如何。”章知府率先开口,让书吏把湛非鱼引到桌边,上面放了三份重新糊了名的考卷,而且还都是朱卷。 章知府做此安排的时候,胡秉之眉头皱了一下,倒也没说反对的话。 而其他人也不知是因为陈学政先离开了,又或者是忌惮远在京中的顾学士,所以没人阻止。 “是。”湛非鱼快速的拿起第一份朱卷看了起来,写文章慢,但看起来却极快,一篇文章短的也就四百字,长的也不到七百。 从湛非鱼开始看时,胡秉之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拿起的第一份朱卷正是“湛非鱼”所写,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的文章肯定会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 可等湛非鱼用了不到一刻钟把三篇文章都看完之后,她的神色不见一点惊诧,好似这文章并不是她所写,看的只是外人的文章。 难道陈学政真的在院试里动了手脚?这个念头浮现出之后,除了章知府之外,其他人面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十年前那一场科举舞弊案,从主考官到阅卷官,圣上震怒,杀的那是人头滚滚。 湛非鱼若是寻常考生也就罢了,可她师从顾学士,自己唯一的弟子被人欺负了,顾学士能不动怒?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众人恨不能没有接下阅卷这苦差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陈学政即便要对付湛非鱼,也不应该在院试里动手,这不是要坑害所有人! 果真如此,章知府再次让书吏把原卷取了过来,“你再去看看,这可是你的字。” “哎?”惊诧声响起,湛非鱼乌黑的双眼倏地瞪圆了,看了看手中的黑卷,又看了看书案上的朱卷,黑长的睫毛眨巴着,樱红的小嘴微微张大,看得出是真的震惊了。 “大人,这字真的像我写的。”湛非鱼在震惊后便笑了起来,即便看到黑卷上的名字后也不见惊慌失措。 “难怪老师之前告诫我,让我不要随意在外面写字,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字迹模仿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湛非鱼这一脸新奇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更像是小姑娘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满脸的惊奇。 如果这不是湛非鱼的考卷,那真正的考卷又去了哪里?章知府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就看到站一旁的小姑娘拿出几张纸。 “大人,院试结束后,我先写了一封信给老师,说了一下这一次院试的题目。”湛非鱼笑着开口,似乎还有些惋惜陈学政不在这里,否则她都敢当着陈学政的面说这话,院试题目太恶心人了。 “告状之后,我这才想起要把文章给老师过目,所以又把院试的三篇四书文还有试帖诗写了下来,让人送去京城给老师了。”湛非鱼把手中的文章递给章知府,“明山长询问我院试的情况,我又誊了一份,还请大人过目。” 第219章 榜上无名 ,我去古代考科举 这是湛非鱼院试的三篇四书文?章知府还没伸手,胡秉之却抢先一步拿了过来,展开一看,面上倏地一喜,“好文章!” “胡大人,你一人也看不了三篇文章,还有我们呢。”一个急性子的大人急忙开口,也不管胡秉之了,直接从他手里把余下两篇文章还有试帖诗给抢了过来,自己留了一份,余下给了身边的两人。 三篇文章和一首诗被几位阅卷官轮流审阅着,即便其中有四人是陈家一派的,但此刻,他们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湛非鱼启蒙时间短,功底不够,这样的文章都落榜了,那上榜的文章估计要翰林院的状元们来写了。 “此文当初案首!”看完一篇后,胡秉之激动的一拍桌子,总是板着的严肃脸庞满是惊喜之色。 对比之下,陈学政定下的前三的文章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湛非鱼的文章有理有据、结构严谨、立意高远,能把《顾鸿》《顾雁》《顾麋》三篇四书文写道这种程度,绝对称得上是佳作。 “本官并没有批阅到湛非鱼的朱卷,不知道各位大人可看过?”章知府放下手中的试帖诗,比起时文,湛非鱼的诗真的平平,好在科举更重文章,诗词歌赋不过是锦上添花。 这样的好文章绝对是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即便是陈学政,估计他也不能把这样的文章给落卷了,所以说到底湛非鱼的考卷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写了她名字,字迹如出一辙,偏偏文章中下的考卷。 胡秉之此刻面色极其难看,他来南宣府,也是为了确保湛非鱼此次院试的顺利,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湛非鱼的考卷不翼而飞,这是胡秉之的失责,可现在最关键的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不如我等提议再考一场复试。”程山长斟酌的开口,无凭无据之下,这是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 本来院试都是考两场,当然,学政若是临时更改只考一场也可以。 章知府没开口,在场的人都知道陈学政不会考第二场的,陈家做了这么多,不就是让湛非鱼名落孙山,又怎么会给湛非鱼第二次机会。 …… 胡秉之去找陈学政去了,湛非鱼则跟着章知府进了府衙后院的书房,屏退左右之后,章知府这才道;“此事你可有对策?” “之前我还想陈学政为何要让庆安府、广宁府和溧州的考生一起参加院试,此刻却是明白了,不过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湛非鱼并没有生气,自己和陈家结了仇,陈家会报复太正常不过,就看谁棋高一着。 若仅仅是南宣府的考生,湛非鱼不说都认识,也认识一小部分人,齐桁和青涯书院的童生估计能认全,这种情况下,想要浑水摸鱼的做什么就非常困难。 湛非鱼的考卷不见了,而出现的这份考卷必定是有人在号舍里写的,而且此人擅长模仿字迹,如此一来,院试结束后,就应该有两份写有湛非鱼名字的考卷。 而负责糊名的书吏中必定有陈家的人,所以真正的考卷就被书吏藏匿了,之后一切都顺利进行,糊名、誊抄、对读,尔后再阅卷、拆弥封。 其实,章知府在看到那中下的考卷后就确定这不是湛非鱼的文章,他也想明白陈学政的李代桃僵的阴谋。 章知府沉声分析道:“此人应该是院试缺考的一员,但他进了考场,所以最后核对考卷数目时并没有多出一份。” 进入考场前有南宣府的捕快和衙役在核对身份,所以这个人肯定是考生,他的信息也都正确,只不过进入号舍后,他把自己的考卷写上了湛非鱼的名字,等湛非鱼的考卷消失会后,便达到狸猫换太子的目的。 “四个州府,将近一千个考生,各个州府的考生基本都认识,所以想要找出这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湛非鱼沉思半晌,再次道:“只要陈学政不同意考第二场,那么肯定要如期放榜。” 那么真正棘手的麻烦就来了,湛非鱼看着面色凝重的章知府,苦笑道:”如果我有证据还好一点,但现在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陈学政不会采纳。” 陈学政不可能压着不放榜,一旦放榜了,一切都成了不容更改的事实。 此刻再放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湛非鱼神童的名声会随之破灭,南宣府的考生或许相信湛非鱼失误了,毕竟这一次的考题是割裂题,太过于偏怪,人有失手也正常。 但其他三个州府的考生并不了解湛非鱼,再加上有人恶意引导,这便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湛非鱼一旦没了名声,日后即便再参加院试,即便是案首,也会让人怀疑这其中有猫腻,会不会是主考官巴结顾学士,所以才内定湛非鱼为案首。 陈学政此举不说彻底毁了湛非鱼的前途,却也毁掉了一大半。 “你当日就把文章送去了京城。”章知府想到破局的办法,现在的考卷即便字迹以假乱真,但文章根本不是湛非鱼所写。 “陈学政可以说这文章是我离开考场后重新写的,也可能是我考后找人捉刀。”湛非鱼还挺佩服陈学政的无耻,为了对付自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宁可背负割裂题的骂名,也要把自己名声给毁了。 要在差不多一千的考生里找一个擅长临摹字迹的人并不容易,一般懂得此道的人都会隐藏身份,外人并不知晓。 章知府把整件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要开口,就听到书房外有脚步声传来,却是去找陈学政商谈复试失败的胡秉之。 “是我对不起你。”进了书房后,胡秉之表情郑重的对湛非鱼行礼道歉。 快速的避让开,湛非鱼急忙摆摆手,“胡大人言重了,陈学政有心算无心,即便大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章知府也跟着劝:“此言甚是,陈家此前在丰州都能做出绑架稚童的事来,行事已经没有了底线,在科举中动手脚实属正常。” 胡秉之本就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刚刚和陈学政吵了起来,这会面色依旧难看,即便湛非鱼并不计较。 胡秉之在圈椅上坐了下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糊名和誊写、对读时一切都正常,唯独第一日的晚上,大约在丑时,给我倒茶的小吏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我身上。” 湛非鱼和章知府对望一眼,便明白这就是整件事发生的时间点。 当时自己若谨慎一点,胡秉之有些懊悔,继续道:“我并没有离开,而是让小吏拿布巾擦拭,当时我可能低头了,小吏擦拭的时候也可能遮挡了我的视线。” 藏匿一份考卷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几张卷子迅速的塞到袖中,然后借着更衣的机会,再把卷子藏匿起来,尔后带出府衙,再销毁了,便彻底“毁尸灭迹”了。 “此次院试的人都是陈学政带过来的,即便把人抓起来也问出什么来。”湛非鱼知道此事能成功,涉案的并不是一两个人,可陈学政既然敢做,就不怕查。 涉及到查案,章知府更深谙其中的门道,“无凭无据的话,只能口头询问,他们必不会招供。” 若是动用刑罚,也许有几分可能会招,但可能性也极小,尤其上面还有陈闵忠这个从二品的学政压着。 顾学士也许有办法,可远在京城,鞭长莫及。 刚刚胡秉之和陈学政因为复试的事不欢而散,陈学政已经把院试只考一场的消息传出去了,而明日一早就要发榜了。 一时之间,书房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章大人,胡大人,事已至此,还请两位大人放宽心,即便此次不中,我还可以参加下一次的院试。”湛非鱼向两人道谢,也是希望两位大人不要为了她的事和陈学政争论,证据不足的情况之下得罪上官,很可能被借着由头治罪,那才是得不偿失。 一想到湛非鱼院试时那三篇精彩绝伦的时文,胡秉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是对自己办事不利的恼火,也是对湛非鱼的愧疚,她本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如今却是榜上无名,还会被各种嘲讽奚落。 章知府看了一眼湛非鱼,虽然很可惜,但输便是输了,好在小姑娘心胸舒朗,并没有被打击到,更没有自暴自弃。 …… 离开府衙后,湛非鱼上了马车,面色瞬间冷沉下来。 即便不是真正的九岁孩子,可输在陈家的阴谋诡计之下,湛非鱼咽不下这口恶气。 东湖客栈。 一看湛非鱼这面色,何暖心里咯噔来一下,“小姐,发生了何事?” 若是平常,何生是不会跟着进屋,毕竟何暖才是湛非鱼的丫鬟,何生即便是护卫,该避嫌的时候也要注意,但今日却不同,何生已经知晓湛非鱼考卷被调换的事。 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看着温温和和的何暖气的面色铁青,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明日就要发榜,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徒劳。” 陈学政为何敢这样做,不就是利用科举发榜来逼迫湛非鱼就范。 若是寻常时候,即便是大海捞针,可一个一个的去查,把涉案的兵卒、书吏盯死了,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可明日一早就要发榜,湛非鱼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她的“考卷”在衙门放着,上面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字迹,你说这卷子是假的,可证据呢? 至于湛非鱼今日拿出来的三篇文章还有送去京城给顾学士的三篇文章,你说是院试时写的,谁能作证? 陈学政还说能说是院试结束之后,湛非鱼找人捉刀的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浪费口舌。 何暖气的攥紧了拳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湛非鱼读书时的刻苦用功,一遍一遍的修改文章,再不喜欢写诗,可每日都要写一首,但凡白日耽搁了一点时间,晚上即便是不睡觉也要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来。 可所有的努力白费了,不单单如此,何暖都可以想象明日发榜之后,外面的流言蜚语将会多难听,凭什么让小姐承受这一切不该承受的磨难和痛苦。 何生也是面色凝重,但涉及到科举,不说何生,即便是章知府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引起文人暴动,若是再死了几个读书人,那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即便小姐是无辜的,却也会被圣上厌恶。 “让我再想想。”湛非鱼倒没那么生气了,但让她吃下这个闷亏也绝不可能,所以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自证?该如何反击? 何暖和何生对望一眼,步伐轻缓的退了出来,直到走到前院回廊,确保湛非鱼听不到了,兄妹俩才再次开口。 “哥,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传信给七爷,此事也只有七爷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查清楚。”何暖担心的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小姐此刻一定最难受。 何生应下,“我明白。” “我去厨房做几个开胃的小菜。”何暖也担心湛非鱼没食欲,赶忙往厨房方向走了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湛非鱼难得不需要读书写文章,此刻双手托着下巴,把整件事一点一点的掰碎了,想要找出其中的漏洞。 “不对,指纹!”一瞬间,湛非鱼坐直了身体,发亮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即便名字是自己的,字迹也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可假的就是假的,那卷子…… 笑容一下垮了,湛非鱼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去府衙,她不单单拿起三分朱卷看了,也拿起那不是自己的原卷,所以上面肯定有自己的指纹。 至于模仿者的指纹,湛非鱼苦笑着。 此前她虽然弄了简易的指纹粉出来,可要在纸张上提取指纹太困难,成功的可能性极小,即便上面有模仿者的指纹,又没有指纹库去检索,所以还是找不到模仿者。 此路不通啊!湛非鱼再次蔫蔫的趴在桌上,一个下午再加上一晚上的时间,想要绝地反击,难啊…… 院试三年两试,下一年的院试还是陈学政当主考官,三年之后的乡试也是如此,湛非鱼苦着脸,难道真要去京城参加科举? 第220章 无中生有 ,我去古代考科举 何暖原以为湛非鱼没食欲,却没想到她竟然化悲愤为食欲,一阵风卷残云后,吃撑了,湛非鱼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在湖边来回走动消食。 “小姐,我煮了消食的山楂茶。”何暖压着笑,把还热乎的山楂茶放在石桌上,“等凉一点就可以喝了。” 湛非鱼正仰头瞅着天上的明月,双手背在身后,夜风起,衣袂飘飘,不由诗兴大发,“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阿暖,虽然中秋过了,我们做咸蛋馅的月饼吃。”湛非鱼思维跳跃的快,瞬间从悲秋惜春的诗人转为了吃货。 一想到咸香的蛋黄馅,湛非鱼吞了吞口水,“要不是读书,我现在肯定要开铺子赚银子。” 何暖看着一脸馋相的小姑娘,哪有不答应的,“好,明日一早我去买咸鸭蛋。” “对了,顺便买点莲子回来,如果糕点铺子有莲蓉卖就好了,我们做莲蓉蛋黄馅的。”湛非鱼一锤定音的决定了月饼的馅料。 殷无衍出现时,湛非鱼正坐在八角亭里说的唾沫横飞,“半油半水相合之面。外再用单水之面,薄包一重,酥而不破。” “其馅料,用核桃肉去皮研碎半斤,松子、瓜子二仁各二两,香圆丝、橘饼丝各二两,白糖、板油。不过五仁馅的月饼不好吃,阿暖,你一定没吃过蛋黄馅的,咸香的口感中和了饼皮的甜腻,绝对是最佳搭配……” “哈哈,胖丫头,原以为你院试落榜了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你还挺乐呵。”重光打趣的看着眉飞色舞的湛非鱼,他真以为小姑娘会哭鼻子,哪想到人家正想着吃月饼呢。 没理会幸灾乐祸的重光,湛非鱼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笑容从嘴角边蔓延开来,兴奋的嗷了一嗓子,随后起身炮仗一般向着殷无衍扑了过去,“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月色之下,看着穿着白色襦裙的小姑娘飞奔而来,殷无衍冷厉清寒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 一把扑到殷无衍身上,湛非鱼兴奋的搂住他的腰,小猫儿一般的蹭了蹭,这才后退了两步,仰着头,笑靥如花,“大哥哥,你来了。” “嗯。”修长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散落的头发只要蓝色发带松散的绑了个马尾,摸起来如同绸缎般润滑。 殷无衍低头看着笑的眼睛都没缝的小姑娘,这一路快马加鞭的奔袭似乎都值得了。 看着腻歪的一高一矮两道声音,重光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阿暖,给煮碗面,我都要饿死了。” 有自家七爷在,胖丫头肯定看不到自己,所以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一路上就啃了一个饼子,主要是七爷担心胖丫头落榜了会心情不好。 八角亭里,檀香炉里加了驱蚊的药草,倒不用担心有蚊虫叮咬,湛非鱼拉着殷无衍坐了下来,又是倒茶又是递果子,“大哥哥你先垫垫,下午阿暖买到了牛肉,还在卤汤里泡着,可以配面条吃。” 一说起吃的,湛非鱼眼睛都冒着光。 大庆朝禁止宰杀耕牛,除非是老死的,何暖运气好,这耕牛是意外摔死的,买了差不多一百斤,切了五斤做酱牛肉,余下的则给湛非鱼做了牛肉干,估计过些天就可以吃了。 喝了两口茶,殷无衍看向笑的眼睛都快没缝的小姑娘,“不难受了?” 撇撇嘴,湛非鱼气鼓鼓的哼哼两声,“技不如人,不过下一次陈家想坑我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一人对抗陈家,即便输了也无妨。”殷无衍清冷的嗓音多了一抹温度。 这话并不是安慰湛非鱼,陈家乃是江南道世家之首,书香门第的陈家却在科举中算计一个小姑娘,即便赢了,却为人所不齿。 院试负责阅卷的这些人,有的是朝廷官员,有的是书院山长,还有德才兼备的大儒,陈家能糊弄不知情的考生,但真相如何,阅卷官们心里有数。 尤其湛非鱼在府衙时把院试的文章拿了出来,陈家赢了面子,却输了里子。 听到殷无衍安慰的话,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奶凶奶凶的攥着拳头,“我知道,可输了便是输了,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我一定翻倍的从陈家讨回来!” “陈闵忠在科举里动手脚,即便做的天衣无缝,也会被圣上所不喜。”殷无衍知道此事后有些不解,储君未必立,按理说陈家要韬光养晦,怎么可能犯如此大忌。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感觉奇怪,我可不是普通的寒门考生,陈家这般做,等于和老师正面为敌,又被圣上不喜,同样还会败坏陈家的名声,即便要韬光养晦,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矫枉过正了。” 湛非鱼如果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寒门子弟,那么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看顾学士那护短的性子,此事绝对会上达天听,没有证据又如何,明摆的事实,圣上一旦厌恶了陈家所为,肯定会影响到大皇子,怎么看都得不偿失,在院试里算计湛非鱼,明显是打了老鼠碰了玉瓶。 “大哥哥,会不会是陈学政个人所为?”湛非鱼想到之前黄俪的事,小胖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堂堂学政,朝廷三品的大员,竟然还用这上不了台面的伎俩算计章知府,好在纳妾文书被换了,否则黄俪真的进门了,那还不膈应死章知府。 湛非鱼都怀疑当初陈老爷子退出朝堂,给陈闵忠谋了个学政的差事,不是为了避免夫子同朝为官,而是知道陈学政心胸狭隘,偏偏手段又拙劣,留在京中早晚会被人算计了,还不如外放到江南当个学政。 “此事我来查。”殷无衍原本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着夜色下她白的发光的脸颊,圆润润肉乎乎的,殷无衍手不由的往下移了稍许,捏了一下,那滑嫩绵软的手感,让殷无衍不由的一怔,小姑娘的脸竟然这么软。 眼睛倏地一下瞪圆了,被捏脸的湛非鱼呆滞了一瞬,随后快速的拽下殷无衍的手,“我都多大了啊,不能捏脸。” 殷无衍反手握住掌心里的绵软无骨的小手,看着孩子气十足的小姑娘,神色更为柔和。 可当碰触到她指腹握笔磨出来的茧子后,殷无衍眼底深处有寒意快速闪过,陈闵忠不该在院试里动手脚算计小姑娘! “大哥哥,你先吃饭。”看到何暖来了,湛非鱼拉着殷无衍的手晃了晃,弯弯的眉眼里只有笑意,不见半点落榜的阴霾。 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殷无衍只感觉心底被针扎了一般,心疼的厉害。 何暖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已是深夜,厨房的食材有限,何暖用吊着的清汤煮了面,炒了一碟素炒,酱牛肉切了一盘。 半个时辰后,湛非鱼被殷无衍赶回去睡觉了,这会已经接近子时了,寻常人估计都在睡梦里了,也是湛非鱼天天熬夜读书,才感觉不到困。 偏房。 何生把院试结束后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此次院试一共有六十四人缺考,进入考场的有九百七十五人,衙门登记在册的黑卷和朱卷也是这个数。” 听到这里的重光不由坐直了身体,“也就是说真正进入考场的应该九百七十六人,多出的这个人原本是缺考中的一人,但他还是进了号舍,只不过答卷写的是胖丫头的名字,等到糊名的时候胖丫头的卷子就被人藏匿了。” 湛非鱼要科举,所以殷无衍对科举相关的事都很了解,将近上千人的院试,即便号舍里多了一个考生,也不会引起巡察兵丁的注意。 “负责收卷相关事宜的书吏一共五人。”何生快速的把名单递给了殷无衍,“收卷时的肯定多处了一份,这五人中肯定有一人少报了一份。” 烛光昏黄的光亮下,殷无衍面如沉水,冷寒的目光在五个名单上扫过。 “找出来也无用,至多是收了银子,少报了数字而已,这样的小卒子根本不知道内情。”重光不担心对方不招供,禁龙卫的手段多少死士暗卫都扛不住,更别提一个普通的书吏,可关键招了也没用。 “负责糊名的书吏有几人?”殷无衍冷声问道,找到藏匿卷子的人才是关键。 “陈学政把此事交给了胡大人负责,当时屋内还有七人。”何生再次拿出一份名单,第一个名字正是胡秉之,“丁毅便是不小心泼了茶的小吏,他负责杂务,这六人则是负责糊名的。” 这一次院试陈学政出的是割裂题,导致考试结束后还有一些考生卷子都没有写完,也就不存在提起交卷。 所以收卷时则是按照号舍的顺序依次收起来的,这样一来,只要知道湛非鱼的号舍,就可以推断出她卷子的大致位置。 将近一千份的考卷,六个书吏开始糊名,一个人差不多分到了一百七十份卷子,所以被陈家收买的小吏才能确保自己糊名的这一百七十份卷子里有湛非鱼的原卷,之后只要挑出来,等到适合的时机藏匿,一切就天衣无缝了。 “丁毅有问题吗?”重光问道,胡秉之是顾学士特意派过来的,可惜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 “丁毅声称站太久腿麻了,所以递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胡大人衣袍上,但胡大人并没有离开,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也就耽搁了半晌。”何生并没有派人去询问丁毅,这是事发后,胡秉之直接提审了丁毅,但这结果也让让无法反驳。 殷无衍沉默着,丁毅和负责收卷的兵卒都不可能知道内情。 藏匿考卷的书吏也只负责这一环,即便把三人都抓起来了,他们的口供也和陈学政没有一点干系,唯一能威胁到陈学政的只有临摹字迹的这个考生。 “七爷,明日便发榜了。”重光瞄了一眼面容冷漠的殷无衍,心里直发毛,七爷最看重胖丫头,可陈闵忠偏偏在院上动手脚,这不是老虎嘴上拔毛,简直自寻死路。 “此人必定还在南宣府,在陈家的监控之下。”殷无衍冷声开口,涉及到科举案,陈闵忠绝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隐患存在,此时没有杀人灭口不过是怕打草惊蛇。 一旦院试结束后,风声平息了,陈家就会动手,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何生回禀道:“四个州府的考生汇集在南宣府,如今城中人多杂乱,对方有意避开,短时间之内只怕找不到人。” 缺考的一共六十四人,自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根本没来南宣府,有些到了南宣府可水土不服病了,又或者被人使绊子,错过了院试时间。 衙门这边只会记录缺考的人数和名字,并不会深究原因。 即便公布了缺考六十四人的名字,可只要临摹字迹的这人在考场里有意避开人,将近一千的考生,又是来自四个州府,大多数的读书人都差不多,一身长衫,身材清瘦,除非是熟悉的人,否则真不会留意是不是缺考的人出现在考场。 “对方也可能是顶替缺考的人。”重光说出了第二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更不可能找到人。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清脆的小嗓音在门外响起,推门而入的湛非鱼披散着头发,对端坐在上位的殷无衍笑的无比讨好。 何暖也是无奈,原以为小姐睡着了,谁知道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 “胖丫头,这话什么意思?”重光不解的问道,胖丫头读书后,现在说话都是之乎者也。 殷无衍也知道小姑娘心里藏了事,睡不踏实,毕竟明日一早就放榜了。 湛非鱼见殷无衍没生气,立刻蹬鼻子上脸的蹭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三十六计第七计:无中生有。” “可行。”殷无衍一开口,便看到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清寒却俊美的面容柔和了几分,“重光,把消息透给胡秉之,让柳宿现身。” 第221章 打死灭口 “七爷你这是让小柳冒充这个临摹字迹的考生?”重光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短时间之内找不到,至少在明日发榜前肯定是找不到,而一发榜,说什么都迟了。 湛非鱼扯了扯殷无衍的袖子,好奇的问道:“他擅长临摹笔迹?” “胖丫头,天底下就没有小柳不能模仿的字。”重光笑了起来,禁龙卫能让朝中大臣谈之色变,自然是有底蕴和资本的, 重光一走,何生和何暖也退出了厢房。 湛非鱼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殷无衍,“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夜探南宣府衙?” 每一次抄家灭门时,即便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又或者是无辜稚儿,该抓捕的还是抓捕,该下大狱的还是下大狱,殷无衍从不曾心软过。 可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殷无衍便舍不得拒绝,“换一身衣裳。” 只穿了寝衣,在外面罩了一件披风的湛非鱼嗷一嗓子叫了起来,咚咚迈开脚往自己住的屋子跑了过去,“大哥哥你等我,我马上就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亦是人睡熟之际,陈学政心情极好,自然睡的也好,直到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何事?”陈学政怒喝了一声,任谁从美梦里被吵醒都没有好脾气。 “大人,出事了。”卧房外的声音响起。 一听到是闫辉的声音,陈学政倏地坐起身来,“进来!” 半晌后,两个侍卫守在卧房外,闫辉点燃了蜡烛,看着仅着亵衣坐在床沿的陈学政,快速的回禀道:“大人,刚刚收到消息,胡秉之抓了一人,章知府随后带捕快将丁毅等人走抓了起来,正在连夜审问。” 心里咯噔了一下,陈学政面色铁青,倏地站起身来,怒声叱骂,“仇子良被抓了?看守他的两个人是榆木脑袋吗?为什么不把他给杀了?” “大人息怒,被抓的不是仇子良。”闫辉赶忙开口。 暴怒的陈学政也怔了一下,面色依旧难看,不过脸上的怒火消退了几分,凝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胡秉之抓的又是谁?” 陈学政在院试里动手脚算计湛非鱼事是明摆着,可没有证据,胡秉之和章程礼即便知晓也无奈,就算把丁毅几人抓了又如何? “听说是一个因为水土不服而缺考的考生,此人擅长临摹他人字迹,他一招供之后,章知府立刻就把丁毅等人抓走了。”闫辉身为保护陈学政的侍卫,也是陈学政的心腹,知晓陈家不少秘密,所以闫辉才感觉此事蹊跷诡异。 陈学政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最后恼怒的把桌上的茶壶茶壶都给砸了,“好一个胡秉之,好一个章程礼,他们这是打算指鹿为马!” 抓不到模仿字迹的仇子良又如何?他们只要弄个“仇子良”出来顶罪。 再加上丁毅等人的招供,还有他们家中搜出来的银两,湛非鱼考卷被藏匿,“仇子良”代笔的假考卷出现了,那么事实就清楚了。 陈学政不但要加考第二场复试,而且还要给湛非鱼正名。 最可恨的事此事一旦传出去,陈学政身为院试主考官,却让人钻了空子把湛非鱼的考卷给替换了,这罪名扣下来,陈学政即便不被罢官,也少不了被圣上申饬,关键是湛非鱼却是毫发无伤。 闫辉看着暴躁发怒的陈学政,也不知道如何劝,本来这是必胜的一局,可谁曾想湛非鱼那边“剑走偏锋”,硬是杀出一条生路来,湛非鱼立于不败之地,反而是大人进退两难。 “本官倒要看看这个’仇子良’怎么混进考场,怎么临摹湛非鱼的字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本官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本官的板子硬!”陈学政眼神阴鹜的骇人,语气里的杀机毫不掩饰,他已经打算严刑拷打“仇子良”,看看他能不能扛得住。 想到章知府、胡秉之白日里按兵不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陈学政怒极反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立刻过去把仇子良给解决了,记住,你亲自动手,本官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是,大人。”闫辉应下,大人原本打算等事态平息之后再杀人灭口,可如今看来留下仇子良变数太大,只要杀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卧房里,湛非鱼对着殷无衍眨眨眼,果真有意外之喜。 闫辉打开门走了出去,让门口的侍卫进去收拾一下地上破碎的茶杯茶壶。 可就在这瞬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闫辉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黑暗里,只有室内蜡烛透出微弱的光亮,空口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揉了揉眉心,闫辉只当自己想多了,但又不放心陈学政的安全,低声道;“你们两个寸步不离的保护大人。” “是。”两个侍卫立刻应下。 若没有湛非鱼这个隐身的金手指,即便殷无衍的身手远远强过闫辉,也不可能偷听到他和陈学政之间的谈话,更不可能知晓仇子良的名字。 章知府、胡秉之深夜抓人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几位阅卷官,当然,他们也没想过隐瞒,反而故意把声势闹大,把消息透露了出去。 所以等到天色微亮,府衙却是灯火明亮,捕快更是严阵以待的守在门外。 被抓捕下狱的丁毅和负责收卷的兵卒王平、誊写的书吏赵海源经不住严刑,已经招供了,而耿捕头立刻带着手下去三人暂住的客栈搜查,果真找到了藏匿的银票,每人一千两。 普通小吏一个月的俸禄不到二两银子,再加上一点见不得人的收入,一年至多三十两,而一千两差不多是三十年的俸禄,正应了那一句财帛动人心。 微亮的晨曦中,换上了官服大步而来的陈学政板着脸,阴沉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本官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需要章大人连夜抓人审案,不知本官这个朝廷三品学政有没有资格旁听?” 被针对的章知府站起身来,对着上位的陈学政拱手行礼,态度谦卑,“大人息怒,实在是事发突然。” “胡大人询问杂役丁毅,谁曾想他竟招供收了银子,故意泼了胡大人一身茶水,涉及到科举,下官和胡大人不敢懈怠,立刻对当日院试所有的兵卒、书吏和杂役进行排查审问,竟然查出好几个收了银子的。” 章知府说完之后,将刚刚拿到的口供递了上去,“这是丁毅三人的签字画押,还请大人过目。” 陈学政阴沉沉的目光看了一眼章知府,拿起三张口供快速的看了起来。 半晌后,陈学政放下口供,意味不明的开口:“这三份口供本官倒没看出什么来,一人少数了一份考卷,一人泼了胡大人一身茶水,一人藏匿了湛非鱼的黑卷?” 陈学政冷笑着,“本官如果没记错的话,湛非鱼的考卷可是好好的放在那里,只不过四书文写的一塌糊涂!” “回大人,赵海源已经招供,是他藏匿了湛非鱼的考卷,之后烧毁了。”章知府不得不重申了一遍,签字画押的口供摆在这里,陈学政却故意视而不见。 “章知府,本官怎么听说你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章大人一口一个科举案,这是认为本官失责?还是说本官科举舞弊?” 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学政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疾言厉色的怒斥,“无凭无据,章大人就敢妄言科举舞弊,章程礼,本官看你是不想要头顶上这官帽了!” “陈大人。”胡秉之直接站起身来,绷着脸正色道;“这三人已经招供,分明是有人进了考场,临摹了湛非鱼的字迹写了一份假考卷,而赵海源则藏匿了湛非鱼真正的考卷,此三人分工合作、偷梁换柱,大人如果不严查到底,下官一定会写折子奏明圣上!” “胡秉之!”砰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响起。 陈学政对着胡秉之砸了杯子后,一手依旧指着他怒喝,“那你倒是把这个临摹湛非鱼字迹的人给本官找出来,本官要亲自审一审!” “人就关押在府衙大牢里。”胡秉之半点不退让,“章大人,把犯人带上来!” 两个捕快领命去了牢房,其余的阅卷官对望一眼,虽然都不曾开口,可心里都明白湛非鱼的卷子的确被人给藏匿销毁了,可丁毅三人的口供不足以证明这一点,关键要看即将被提审的犯人。 小吏已经把地上的碎茶杯给收拾干净了,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到了陈学政的桌上。 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陈学政半眯着眼思虑着,这个所谓的犯人不过是章程礼、胡秉之指鹿为马弄出来的,那么他一上来肯定就会招供,再加上丁毅三人的口供,四人的供认不讳就是铁证,湛非鱼倒清白了,而自己这个主考官却要扣上监察不利的罪名。 陈学政眼神愈加冷厉骇人,绝不能让此人招供! 半晌后,两个捕快押着犯人走了进来。 陈学政抬眼看着囚衣染血的犯人,怒声一喝,“大胆狂徒,见到本官竟不下跪,来人,给本官重打五十大板!” 陈学政这先声夺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犯人前脚刚跨进来,即便要跪也得走到大堂中间来。 “夜深人静,别吵了左邻右舍,给本官堵了嘴狠狠打!”陈学政借题发挥,示意的看了一眼下首的几个兵卒。 和上一次来南宣府不同,那一次陈学政只带了闫辉几个侍卫,南宣府的捕快衙役都是阳奉阴违,陈学政即便说打,可章知府不开口,捕快也不会执行命令。 但这一次却不同,为了此次院试,陈学政不但调了五十个兵卒随行,连负责院试相关事宜的书吏、小吏也都是他带来的,所以陈学政一声令下,四个兵卒立刻走上前来。 直接推开了两个捕快,魁梧的兵卒一脚踢在犯人的膝窝处,把人踢趴在地上后,立刻和同伴将犯人堵住嘴摁在地上。 而余下两个兵卒则拿过捕快手中的廷杖,高高举起,重重的落下,一瞬间就打了七八下,看着架势分明是要把人给活活打死。 “陈大人!”胡秉之怒视着故意如此的陈学政,“这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五十板子打下来,陈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陈学政此刻心情极好,皮笑肉不笑的冷嗤一声,“胡大人,本官身为三品学政,又是此次院试的主考官,胡大人既然说这是科举案,本官主审此案有何不妥?胡大人若是不服可上报朝廷!” “你……”胡秉之气的直发抖,再看着压在地上被打的发出呜呜声的犯人,恨不能冲过去夺下兵卒手中的廷杖。 章知府也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陈学政以不敬的罪名杖则犯人却是合情合理,即便都知道陈学政这是要杀人灭口。 可看看站在两边虎视眈眈的兵卒,章知府总不能让南宣府的捕快和兵卒动手,往小里说这是不义之罪,往大里都可以说是谋叛。 看着胡秉之和章知府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陈学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即便不把人打死了又如何?等天亮放榜之后就可以详查了。 这人姓甚名谁,有没有进入考场,会不会临摹字迹,到时候查个水落石出,还能趁机把章知府和胡秉之给下大狱。 廷杖打在肉体的声音闷沉闷的却让人心里瘆得慌,被堵住了嘴巴,犯人只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呜呜声,痛狠了,身体剧烈的挣扎着。 可压住他的两个兵卒就好比两座大山,不管他怎么挣扎,那板子依旧重重的打在他后背上,后腰上…… “大人,再打下去只怕他就撑不住了。”程山长起身开口,余光扫了一眼进气少出气多的犯人,连审都不曾审,连名字都不知晓,难道就这样把人活生生的打死。 第222章 加考复试 ,我去古代考科举 陈学政既然动手了,自然就是要死无对证! 再者他心里清楚这人是章知府找来给湛非鱼脱罪的,打死了又如何?等查出这人的身份,真正倒霉的还是章知府。 只不过放榜在即,陈学政不得不先把人打杀了,否则就功亏一篑。 “本官心里有数,找个大夫过来,等五十板子结束后让大夫看看,用最好的药。”陈学政不为所动,铁了心是要在放榜之前把人打死,这样一来所有的障碍都消除了。 呜呜……压在地上的犯人用尽力气抬起头,太痛之下,一双眼已经充血了,此刻仇恨的盯着主位上的陈学政,似乎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陈学政冷眼看着,恨吧,到了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告状,不过他该恨的人是章程礼,若不是为了给湛非鱼做假口供,他又怎么会丢了小命。 血腥味慢慢的传了出来,看着几乎要被打死的犯人,除了端坐在上位的陈学政,其他人只能别过头不去看,可廷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耳中。 “呦,这是发生了什么大案,活生生的要把人给打死了?”突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大堂里的众人抬头一看,却见重光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这吊儿郎当的姿态,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两个兵卒随即脚步山前挡住了重光,一手落在腰间的佩刀上,只要陈学政一声令下就能把不速之客的重光斩于刀下。 落后两步的湛非鱼出现在人前,瞅了一眼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犯人,一脸后怕的小模样,连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学生湛非鱼拜见诸位大人。” “南宣府的公堂成了菜园子了,什么人都敢闯进来!”陈学政冷声开口,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湛非鱼扣罪名的机会。 即便大堂上的人都知道湛非鱼和陈家有仇,可堂堂三品学政,年纪都是一大把了,却和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这般计较,程山长等人没开口,可心底却满是不屑。 章知府站起身来,“回大人,是下官派人让湛非鱼来府衙一趟,毕竟湛非鱼乃是此案的苦主。” 堂上其他人也许不认识重光,可章知府却知晓他来自禁龙卫,应该是顾学士出手了,想到此,章知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犯人。 这人虽是耿捕头带人抓回来的,可章知府在大牢里也见过,当时虽然脸上又尘土和血迹,头发也披散着看不到五官,当时章知府并没在意。 但此刻看着身形不同的两个人,章知府回想起来,当时牢里的犯人比眼前这人高一些,体魄也更加结实,这分明是两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府衙大牢把犯人给替换了,也只有禁龙卫有这个本事, “案子还没审,章大人倒是已经结案了!”陈学政故意抠字眼,所谓苦主就是原告,说明章知府已经认定湛非鱼的考卷被人偷梁换柱了。 章知府没开口,湛非鱼也安静的站在一旁,又不是菜鸡互啄,浪费口舌争辩没意思。 一看两人这态度,陈学政气的面色铁青,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程山长趁机开口道:“陈大人,不如让此人当场临摹湛非鱼的字,也可以一辩真假!” 虽然后背后腰都被打的血肉模糊,可犯人的双手却是完好无损,陈学政并不是手下留情,他是肯定这人是章知府弄来指鹿为马给湛非鱼证清白的,如果他无法临摹湛非鱼的字迹,那这案子就不攻自破了。 “既然如此,就把笔墨拿过来。”陈学政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短短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章程礼他们就能找出一个善于临摹字迹的人来? 程山长坐了下来,他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犯人的确被打的够惨,爬都爬不起来,这样即便双手无事,可让他写字估计有点够呛。 陈学政也想看看这人的本事,让大夫过来给扎了几针,又给他含了参片,倒是恢复了几分元气。 嘴巴里的破布已经被拿掉了,犯人挣扎的坐了起来,阴狠狠的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喝茶的陈学政,颤抖着右手拿起笔,蘸了墨之后,缓了片刻,快速的在纸上写下了湛非鱼三个字。 而仅仅是写了三个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犯人手一抖,毛笔掉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估计再被打几板子人就真的废了。 胡秉之本就是个急性子的,再加上他一直自责是自己失职才导致湛非鱼考卷被藏匿,所以此刻快速走了过来拿起纸一看。 湛非鱼三个字和考卷上的名字如出一辙,横撇竖钩没有半点不同。 “程山长请过目。”胡秉之估计是担心陈学政恼羞成怒把证据给撕了,所以自己看过之后干脆递给一旁的程山长。 “这字果真是一模一样。”程山长也是一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陈学政,总感觉有点不对头。 陈学政既然敢算计湛非鱼,而且还是在院试中,怎么就轻易让胡秉之和章程礼把这人给找出来了?即便不杀人灭口,陈学政也会将人藏匿起来。 其他几个阅卷官都看过湛非鱼的卷子,自然也认识她的字迹。 不单单是程山长诧异,其余人也是不解,有了这以假乱真的字,再结合丁毅三人的口供,衙门里存放的那份考卷的确是此人所写,而湛非鱼真正的考卷已经被赵海源给藏匿然后销毁了。 章知府心里大致有了推断,看了一眼重光,随后把写有湛非鱼三个字的纸张毕恭毕敬的递给了主位的陈学政,“陈大人请过目,是否需要下官把考卷调来比对一下笔迹?” 没搭理章知府,陈学政看着之上的三个字,意味深长的冷笑起来,章程礼真有几分本事,竟然在这么短时间里真的找出一个擅长临摹字迹的人来顶罪。 “你说湛非鱼那份考卷是你所写。”陈学政放下手中的纸,冷眼看着跪坐在地的犯人,漫不经心的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就把《顾麋》那篇四书文默出来。” 身为主考官,院试的相关事宜都是陈学政负责的,包括此次院试的九百七十五份考卷和朱卷,此刻都存放在礼房的屋子里,但负责把守的是陈学政带来的兵卒。 昨日白天章知府把考卷拿了出来,之后卷子又被送回去封存了,当时陈学政也留了心眼,《顾麋》这一张考卷并没有拿出来。 所以除非是真正的仇子良,否则即便能临摹湛非鱼的字,但绝对写不出一模一样的文章来。 犯人低着头,似乎还没有恢复力气。 胡秉之等人并没有催促,刚刚差一点别活活打死,写三个字都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更别说默一篇四书文,即便他一字不差的都记得,也没力气写出来。 唯独陈学政干瘦的脸上透着不屑和鄙夷,黔驴技穷了?也对,这可不是真的仇子良,又怎么知道仇子良在院试里写了什么文章。 又等了半晌。 “怎么?你不是招供湛非鱼那份考卷是你所写,为何迟迟不动笔?”陈学政刚嘲讽完,就看犯人突然拿起笔来,整个人趴在地上,快速的写了出来。 湛非鱼一看陈学政那黑沉的老脸,差一点笑出声来,又眼明手快的在重光胳膊上掐了一下,这要笑出声来,陈学政若是恼羞成怒弄个蔑视公堂的罪名就麻烦了。 重光会意的点点头,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一时之间,公堂上,有人犯人压抑的吃痛声,和落笔写字的沙沙声。 还真能默出来?陈学政眼神倏地一沉,怀疑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和章知府,难道他们潜入到了礼房偷看了考卷,否则这人怎么可能默出《顾麋》这篇文章。 礼房存放考卷的屋子里外都上了锁,屋子里的两个兵卒是陈学政的亲信,屋子外则有四个兵卒守着,窗户也是锁死的,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不惊动看守的人进去偷看了考卷? 一刻钟之后。 湛非鱼的“考卷”是胡秉之批阅的,三篇四书文他都看过,即便文章平平,可胡秉之记忆极好,等到犯人颤巍巍的默完后,胡秉之快步上前拿起文章快速的看了起来。 刚刚被杖刑了,所以这字迹越到后面越是难看,胡秉之也不在意,通篇看完后,总是凝重的神色舒缓了几分,“陈大人,此篇正是下官院试时批阅的文章,大人如果不相信的,可以调出考卷一一核对。” “不可能!”陈学政厉声开口,甚至顾不得上官的仪态,一把抢过胡秉之手中的文章快速的看了过来。 湛非鱼的“朱卷”没被取中后,章知府就把她的“黑卷”找了出来,当时,陈学政也草草的看了几眼,虽然他不像胡秉之这般一字不差的记住,可大致的破题承题句还是记得。 此刻一看,陈学政眉头越走越紧,倏地把手中的纸张攥成了一团,怒视着堂下的犯人喝问,“你到底是谁?” 犯人半死不活的坐在地上休息着,听到陈学政的话沉默半晌后却大笑起来,抬起头,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学生仇子良感谢大人不杀之恩!” “仇子良?不可能!”蹭一下站起身来,陈学政失态的往前走了两步,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仇子良,不可能,他不过是章程礼和湛非鱼指鹿为马弄出来的假犯人! 仇子良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却牵扯到背后的伤,痛的嘶了一声,可痛苦的面容却更为疯狂,“学生庆安府人士,今年二十有六……” 陈学政并没有见过仇子良,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够资格让他去见,这一切都是交给闫辉去办的,但陈学政却是知道仇子良的基本情况。 安静的大堂上,只有仇子良粗重的喘息声,陈学政在震惊之后又恢复了冷静,慢慢走回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对,仇子良即便没有被灭口,也在闫辉的看管之下,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湛非鱼和章程礼绝不可能在偌大的南宣府找到仇子良。 昨晚自己入睡之前,闫辉才从外面回来,仇子良好好的关押着,短短两个时辰不可能人就被抓走了,除非闫辉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陈家。 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陈学政否定了,他再刚愎自用,对闫辉的忠心也是没有怀疑的,所以这个仇子良是假的,很有可能是湛非鱼他们查到了蛛丝马迹,弄了个假的仇子良来诈自己。 想通之后,陈学政阴沉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鱼和章知府,章程礼大小也是个四品知府,喜怒不形于色也正常,湛非鱼一个丫头片子倒很会装,脸上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你说你是仇子良,参加了此次院试?”陈学政语调不紧不慢,透着几分嘲讽,“那你且说说你号舍左右考生的?即便不认识,可也应该记得对方是何体型,大致相貌,穿了何种颜色的衣裳。”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学政故意问的这般详细,能参加院试的都是童生,记性都不会太差。 章知府和湛非鱼等人都没有打断,只听陈学政继续问道:“院试结束后,你从号舍出来等龙门打开,当时你站在何处,左右各有什么人?” 仇子良三两下把嘴巴里的参片嚼碎了吞了下来,仰头看着端坐在主位上差一点把自己活活打死的陈学政,一字一字的开口回答:“回大人,学生的号舍在成字二十号,在成字十九号的考生乃是一个蓝色长衫的中年考生,肤色黑,高约……” 南宣府的号舍也是按照《千字文》来编号的,每一排二十间号舍,在第一间的外墙上分别写着天字号、地字号、玄字号…… 仇子良是成字二十号,也是这一排号舍的最后一间,这样一来其他考生提前交卷也好,去茅厕也好,都不会从他的号舍前经过,减少了仇子良出现在人前的机会。 随着仇子良的开口,胡秉之、程山长这些阅卷官已经确定就是他临摹了湛非鱼的字迹,用自己的考卷顶替了湛非鱼的卷子,之后赵海源在糊名的时候藏匿了湛非鱼真正的考卷。 仇子良没有开口之前,陈学政还认为这人是湛非鱼弄出来诈自己的,但随着他越说越详细,陈学政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大人。”等仇子良说完之后,湛非鱼走上前来,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要询问一下成字号余下十九个考生便知道仇子良有没有参加院试,再核查一下考卷,若是没有他的考卷,那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仇子良进了考场也考试了,可九百七十五份考卷里却没有他的卷子,事实就显而易见。 陈学政面色难看,眼底是惊疑之色,这一刻他已知晓这就是真的仇子良,他是庆安府的考生,只要找几个庆安府的考生过来,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闫辉到底是如何办事的!陈学政压着怒意,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情绪,“既然如此,暂且把仇子良收监,待天亮之后详查!” 起身打算离开的陈学政,看着笑靥如花的湛非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如果证实湛非鱼的考卷被人调换了,再加考一场复试,今日不放榜!” 湛非鱼笑着一揖到底,“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拂袖而去的陈学政脚步一顿,随后大步离开了。 “你这样丫头。”章知府无奈的看着促狭的湛非鱼,小姑娘还敢故意刺激陈学政,“还不回去好好读书准备复试。” “是,学生告退。”湛非鱼赶忙应下。 看着离开的小姑娘,众位大人都笑了起来,即便文章写的再好还是个小姑娘啊,走路都蹦蹦跶的。 陈学政和湛非都走了,仇子良也被陈家带来的兵卒带去牢房单独看押起来, 即便事实显而易见,可官大一级压死人,章知府想审也审不了,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相信复试之后这院试案首的名头还是属于湛非鱼。 回到暂住的院子,一刻钟之后。 陈学政看着单膝跪地的闫辉,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衣裳,若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理智,陈学政绝对会忍不住让人把闫辉拖下去活活打死。 压着怒火,陈学政也没有喊人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右边肩膀被长剑给刺穿了,闫辉也只是草草的上了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可还是太迟了。 一想到对方的身手,闫辉可以肯定自己能捡回一条命,是因为对方无意杀自己,否则此刻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人,属下离开府衙时就被人盯上了,对方身手极强,属下三人联手还是失败了,仇子良被带走了,属下失职,还请大人责罚!”闫辉说完后低下头认罚,碰到那样身手可怕的高手,别说三人,即便三十个人也无用。 这让闫辉不由想起离开时,他感觉暗中有人,还回头看了一眼,可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异常,如今想来当时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 陈学政听完后几乎气笑了,没忍住怒火,一脚踹在闫辉的肩膀上,怒声道:“你被人盯上了竟然没有察觉?还把人带到了仇子良那里?那日后有人要杀本官,你是不是打算把本官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 此刻,陈学政终于明白仇子良为什么会招供了,那是真的仇子良,差一点被自己给活活打死,他不招供谁招供? 陈学政现在唯一庆幸的时候即便是闫辉联系的仇子良,可他也没见过闫辉的模样,即便猜到这一切和陈家有关,可仇子良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属下知罪。”被一脚踢在肩膀的伤口上,闫辉痛的面色一白,感觉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可一想到仇子良被带走导致陈学政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闫辉只能认罪。 “你去把仇子良杀……”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陈学政面容阴沉到了极点,对方能伤了闫辉抢走仇子良,那么此刻闫辉再去杀人灭口,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把整件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陈学政冷冷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闫辉,“罢了,事已至此,你先下去处理伤口。” “是。”闫辉怔了一下,眼底的愧疚自责更甚,若是仇子良招供了,自己绝对不会连累大人。 …… 自古以来的读书人,不管是天资聪颖的还是愚笨不开窍的,就没一个读书人喜欢考试。 可此次院试却不同,当第二场复试的告示粘贴在府衙外的墙壁上,几乎所有看到的考生都欢呼起来。 第一场正试的割裂题如此变态,考试结束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什么,脑子里混沌一片,简直是生不如死。 有些考生甚至已经打算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等明年的院试再考。 “张兄,竟然还有复试?”男子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一手抓着同伴的胳膊,“张兄,你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此前就有消息传出来,此次院试只考一场正试,等放榜后,陈学政便要回中州主持中州府的院试,等中州院试结束后,陈学政还需去其他州府巡考。 可谁曾想到他们没等到放榜却等来了复试的消息,这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也难怪有人都喜极而泣。 “陶兄,你冷静一点,三日后就是复试,陶兄,我们回客栈准备。”张兄哭笑不得的开口,陶兄都要把他胳膊给掐断了,平日里陶兄身体孱弱,没想到这会力气这么大。 而同样看告示的一个少年郎回头看向自家夫子,弱弱的开口;“老师,复试的题目不会和正试一样吧?如果是我不想考了。” 呃…… 听到这话,看告示的读书人刷一下将目光看向泫然欲泣的少年郎,他们只想着还有复试,却忘记了复试的考题。 若真的和正试一样,别说考两场,就算考三场、四场又有什么区别。 夫子干咳两声,安慰的拍了拍小弟子的头,牵强的开口:“安心,既然有复试,必定会有所不同,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倒也在理,少年郎瞬间转忧为喜,声音都欢快起来,“那老师我们快回去吧,我这几日都没有好好读书。” 告示前的其他读书人对望一眼,不管了,既然要考第二场,总要试一试,大不了就落榜,等明年再考! 南宣府各大客栈的掌柜的和伙计忽然发现,所有入住的读书人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不再借酒消愁,也不再哀怨连天,一个个都闭门苦读,让吃饭的客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唯恐吵到了这些备考的读书人。 …… 远在中州府,陈老爷子自然也收到了南宣府院试的消息,堂堂三品学政在院试里算计一个小姑娘已经够掉价了,可最后还失败了,不得不加考第二场复试。 这也幸好是陈家远离了朝堂,否则但凡走出去,都能被陈家的政敌给嘲笑死。 “父亲,您息怒。”陈闵义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白白胖胖的模样,和清瘦高傲的陈学政都不像是亲兄弟。 陈老爷子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陈闵义,“没什么可气的,敌我对决,不是胜就是败,你大哥自幼读书好,便养出了高傲自大的性子,如今是三品的学政更是刚愎自用,一而再的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并不奇怪。” 读书好,又是长子,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陈家继承人,尤其陈家小妹入宫,后来又生下了大皇子,陈家的地位瞬间拔高到其他世家只能仰望的程度。 备受人吹捧巴结的陈学政更是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若不是陈老爷子在上面压着,大皇子又年幼,估计他都能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套。 等到其他皇子接连出生,而圣上一直没有立储君,察觉到不对劲的陈学政总算收敛了一点。 可或许是感受到了权势地位带来的感觉,陈学政更加坚定了让大皇子成为储君的野心,而那是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国舅爷,在大庆朝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圣上厌恶外戚干政,陈老爷子辞官归故里,将嫡子长孙留在京中,陈家所有官员,但凡四品之上的都开始外放,陈学政也被迫回到江南道。 虽然理智上陈学政清楚这一步走的对,可情感上却接受不了远离朝堂,远离权力中心。 不过回到江南道后,陈学政又感受到了当年说一不二的感觉,谁曾想却在湛非鱼这里接二连三的栽跟头。 “谨言慎行是我陈家的祖训,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嫡支还是旁系,只怕早已忘记这四个字了。”陈老爷子想起百年之前的陈家,谁能想到那时陈家的祖辈不过是个卖身为奴的下人。 谨言慎行不是为了发家而是为了保命,陈家老祖宗从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小厮最后成为了管家,脱了奴籍,又把孩子送去了私塾。 这样一代又一代,经历了战乱直到大庆立国,如今的陈家已经是书香世家、百年大族,陈老爷子想起远在宫中的大皇子,这是一道坎,过去了,陈家的辉煌将会继续延续上百年。 可迈不过这道坎,陈家就会和很多被抄家灭门的家族一般,湮灭在时光之中……陈老爷子半阖着眼,神态平和安详,愈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即便只是个五品的小官,可陈闵义并不畏惧威严强势的大哥,更惧怕已经辞官隐退的陈老爷子,从小便是如此,父亲很少动怒,说话都带着笑,可那一双眼却锐利的好像能看透你所有的想法,让人无处遁形。 尤其陈老爷子辞官之后,陈闵义的这种感觉更深了,所以他宁可被陈学政这个大哥训斥,也不愿意和老爷子多接触,那种被看透的感觉太可怕了。 “闵义,你下去吧。”陈老爷子缓缓开口。 “是,父亲。”陈闵义立刻起身,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了陈老爷子居住的院子,明烈的阳光照在身上,陈闵义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 东湖客栈。 何暖也不清楚自家小姐是因为要考第二场心情好,还是因为七爷来了,不过看着湛非鱼眉眼里都透着喜悦,何暖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哥,替我把排骨剁一下,我给小姐炖莲藕汤。” 殷无衍已经给湛非鱼把丫鬟仆役都配齐了,和京中那些一脚出八脚迈的世家千金没什么不同,但因为来南宣府考试,湛非鱼还是轻装简阵,除了何生何暖兄妹俩,也就额外带了个干杂事的马夫兼护院。 剁好了排骨,顺便把鱼也给收拾干净了,何生这才开口:“我去喂马。” 何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挂着笑继续择菜,还是七爷来了好,有了主心骨,可一想到殷无衍的年纪,何暖眼底又浮上一层担忧,小姐说了一旦七爷成亲她就要避嫌了。 而此刻,书房里,湛非鱼在临帖,殷无衍在看禁龙卫送来的密函,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唯独多了重光这个破坏气氛的。 憋了快一个早上的重光终于忍不住了,偷偷看了一眼面容冷肃的自家七爷,重光蹭到了书桌边,捣了捣湛非鱼胳膊,“胖丫头,快半个时辰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把最后三个字写完了,湛非鱼这才搁下笔,看着闲的快发霉的重光,“重光叔,你想说什么?” “胖丫头,你难道只想着参加复试然后就不管了?”重光恨铁不成钢的瞅着湛非鱼,一脸苦大仇深的直摇头,“人善被人欺,你应该再接再厉把陈学政钉死在科举案上!” 想想那画面就痛快啊,小小童生直接干翻了江南道的学政,这说出去多长脸!不愧是他们禁龙卫出来的小丫头,武力值杠杠的,没有堕了禁龙卫的威名。 湛非鱼乌黑圆溜的大眼睛瞅着重光,直看得他心里直发毛,这才抿嘴笑了起来,“大哥哥说我年纪小,该专心读书,这事难道不该重光叔你去做吗?” 要是七爷开口了,重光早就把闫辉给捉拿归案了,到时候这么一审,撬开了闫辉的嘴,陈闵忠这个学政之位就坐到头了。 可关键是七爷高抬贵手放走了闫辉,所以重光才憋屈啊,他原以为胖丫头是个睚眦必报的烈性子,一定会趁你病要你命。 可谁知道人小姑娘跟个无事人一般,不是写诗就是临帖,积极用功的准备第二场复试,重光这心里就跟猫抓了一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宽容大度呢。 “胖丫头。”重光把椅子挪近了几分,一副哥俩好的搭着湛非鱼肩膀,“你此前不是说对待敌人就要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穷追不舍?” 湛非鱼同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大哥哥,你在禁龙卫,消息必定灵通,你说大皇子可能被立为储君,日后登上那个位置吗?” 说这话题绝对是要掉脑袋的,可重光却来了兴趣,“圣上的想法我是猜不透,但胖丫头我可以告诉你,圣上乃是明君,所以大皇子绝无可能!” 大皇子在军事上或许有点天赋,那也仅仅是一点点,最关键是大皇子不愿意远离朝堂远离京中,可不到军中去磨炼,那不过是纸上谈兵,想要染指兵权更是一个笑话。 而大庆朝在圣上治理之下是国泰民安,重光即便不喜读书,可他也知道圣上要立储君必定会挑一个文韬武略的皇子,而文治则放在首位。 大皇子性情暴戾、行事狠辣,明君二字和他绝对不搭边,至于大皇子外家陈家,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所以啊,事实不明摆着。” 说完之后,湛非鱼站起身活动着脖子、肩膀和手腕,十年寒窗,她再努力几年就可以解脱了。 重光愣愣的看着脖子左扭扭右扭扭的湛非鱼,又瞄了一眼一直在看密函的殷无衍,他怎么感觉胖丫头和七爷越来越像了。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弄的自己好像很蠢一般,虽然心底不愿意承认,可重光真没明白湛非鱼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读书了不起啊!重光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个大老粗和书房的气氛不搭调,等离开书房找到喂马的何生后,重光总算舒坦了一点。 “阿生,你说胖丫头这话什么意思?”重光勾搭着何生的肩膀把人带到了树荫下,重复了一下湛非鱼的话,“大皇子没希望,不应该乘胜追击直接钉死陈闵忠吗?” 若是大皇子日后有希望登位,那还要忌惮一点,毕竟陈闵忠可是国舅,担心他秋后算账。 何生看着手里喂马的草料,想了一下,“小姐是读书人,看的长远,我也不清楚。” 也对,何生这脑子还没自己好,问错人的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你说胖丫头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她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等何生继续喂马,重光闲着无聊又窜到书房这边,可抬眼一看,自己七爷和胖丫头正坐一起说话。 重光顿时心里不平衡,敢情自己在的时候,两人都不发一言,各干各的的,等自己一走,得,这就说上话了,这分明是故意把自己排挤在外! “大哥哥,你说陈学政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反正名声已经坏了,干脆复试再弄个割裂题出来?”湛非鱼都要认怂了。 为了让自己的落榜名正言顺,陈学政都能弄出《顾鸿》《顾雁》这样的题目出来,天知道复试会怎么样。 湛非鱼读书时间短,可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又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再加上算学极好,策论也写得好,所以院试若是落榜了,就凭着陈家和湛非鱼之间的矛盾,估计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会怀疑陈学政在院试里做手脚了。 所以陈学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院试的题目出的偏出的怪出的人人唾骂,这样一来湛非鱼落榜就不奇怪了,这么变态的割裂题,甭管谁去考都可能落榜。 殷无衍看着皱着眉头的小姑娘,苦着脸,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陈闵忠会见好就收。” 闫辉只挨了一剑,这就是殷无衍要传递的信息,若是陈学政还一意孤行的算计湛非鱼,那殷无衍就不会让此事草草收尾。 真的审下去,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仇子良的口供再加上丁毅他们的招供,这一切都是指向陈家,湛非鱼还有一个身为大学士的老师,陈学政除非要和顾学士撕破脸,否则第二场复试绝对会公平公正,即便湛非鱼考差了,也是铁板钉钉的头名。 “那陈老爷子会不会失望?”湛非鱼笑了起来,如同偷腥得逞的猫。 “看破不说破。”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并不意外她的聪慧和通透,这一点,院子里正挤眉弄眼的重光就差远了。 湛非鱼如果落榜了,顾学士必定会针对大皇子和陈家。而陈家远离朝堂,再者江南道是陈家的地盘,所以真正被针对的只会是大皇子。 若是陈学政谋算失败,而湛非鱼追查到底,陈家会被问责的是陈闵忠,但同样的,湛非鱼的名声也不会好,甚至会连累顾学士。 大皇子那冲动易怒的性子,肯定会趁机报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殷无衍此刻需要查的是这个渔人到底是谁,陈老爷子宁可放弃陈学政这个长子,大皇子这个外孙,这个渔人才是陈家真正要捧上位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 …… 告示贴出来的第三日,院试第二场的复试如期而至,和第一场一样龙门前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唯独不同的是下雨了,还是磅礴大雨。 “七爷,马车过不去了。”穿着蓑衣的何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势太大,天更是黑沉沉的,好在是八月不会太冷。 湛非鱼听着雨点落在马车车厢上的声音就知道雨下的大,“大哥哥,我就从这里下去。” 半晌后,被殷无衍抱在怀里的湛非鱼尴尬的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好在天色黑,大家都撑着伞,没人注意到这边。 等到衙役吆喝着排队了,殷无衍一手抱着人,一手撑着伞走了过去。 一刻钟之后,顶着一众考生惊诧的目光,湛非鱼通过婆子的搜检之后,一手拎着考篮,一手撑着伞,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念头通过了龙门进入了考场。 被提坐堂号的湛非鱼呆呆的看着四周同样呆愣的考生们,一滴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头发滴落下来,湛非鱼赶忙抹了一下脸,这模样让坐在大堂上的胡秉之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因为是四个州府一起考,所以一共有四十人提坐堂号。 虽然章知府之前说了陈学政既然加考了第二场复试,就不会出幺蛾子,可胡秉之不放心,所以就想让各府府试前十的考生提坐堂号。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考,湛非鱼的考卷只要写好了,胡秉之就能当堂批阅,这样再不会出任何问题。 程山长几个阅卷官自然也同意,都是读书人,他们太清楚科举的重要性,只是担心陈学政不会答应。 谁想到胡秉之提了,陈学政就同意了,这干脆的态度让胡秉之他们心里直发毛,总感觉事出蹊跷。 可从云板声响起开始考试,到最后收卷,陈学政一言不发的端坐在大堂上,中途没有任何变故。 中规中矩的考题,湛非鱼提前一个一个时辰交卷,她的考卷也被胡秉之等人当堂批阅了。只看胡秉之那毫不掩饰,恨不能和顾学士抢徒弟的态度就知道湛非鱼考的极好。 大雨连下三日,到了放榜之日却是个大晴天,让焦急等待的考生们脸上都露出笑来。 “湛非鱼竟然是头名?”其他三个州府的考生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榜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名字。 被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小姑娘给压了一头,总感觉即便榜上有名,回去之后也会被夫子被师长嘲笑啊。 “湛姑娘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读书又刻苦,院试头名奶实至名归。”南宣府的考生与有荣焉的开口。 四个州府一起考,头名被他们南宣府夺下,哈哈,大浮一大白! 想到此前听到的传言,湛非鱼和主考官陈学政有仇,一群考生即便再不服气,却也知道陈学政绝不会徇私舞弊,趁机报复还有几分可能。 所以此次院试将近上千考生,但对湛非鱼这个头名却没任何人质疑,这也导致三年后的乡试,但凡有其他府的考生或是嘲笑,或是讥讽,或是怀疑湛非鱼,都会被四府的考生们联手怼回去。 其团结程度让都怀疑文无第一这四个字是不是假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有一呼百应的本事了。 而更让其他考生感觉到诡异的是,南宣、庆安、广宁、溧州的考生维护湛非鱼也就罢了,毕竟当年院试是一起考的,有同年之谊。 可为什么丰州的考生同样坚决的维护湛非鱼? 身为丰州头名的祝昌运深藏功与名,而丰州其他考生一想到当年湛非鱼在丰州的凶残之举后,为了不被打断腿,他们保持缄默。 朝中有人好办事,湛非鱼没去看榜,昨晚上闲的发霉的重光偷偷去府衙饶了一圈,从章知府口中得知了湛非鱼院试头名,名副其实的小三元, “啧啧,陈闵忠怎么说也是堂堂学政,朝廷三品大员,竟然连夜离开了南宣府,胖丫头你的簪花宴估计就没有了。”重光啃着青梨,啧啧两声的直摇头,话里话外都是对陈学政的嫌弃。 湛非鱼小白眼一翻,乐悠悠的接过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像是爱慕名利的人吗?” “说这话时你把脸上的笑收收?”轮到重光翻白眼了。 昨夜知道是院试头名时,是谁嗷嗷叫的扑倒七爷身上撒欢,啧啧,那嘚瑟的小模样,重光都没眼看,这会倒故作清高。 “有本事你去考一个小三元。”高昂着下巴,湛非鱼一句话堵的重光哑口无言。 重光闷头啃了两口梨,见不到湛非鱼这嘚瑟的样子,嘿嘿一笑,“有本事你参加簪花宴那?别以为我知道,你不就是怕堂堂小三元却写不出一手好诗,丢脸啊丢脸。” 被揭了老底的湛非鱼也恼了,余光看到走过来的颀长身影后,转身回头,小脸一垮,“大哥哥,重光欺负我,揍他。” “我……”对上自家七爷冷飕飕的目光,重光简直想找堵墙撞死自己,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小丫头,她竟然告状!还当着自己的面。 殷无衍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是我小三元的礼物……”可看到玉佩上雕刻的飞龙后,湛非鱼愣住了,这放现在就是一块雕工好的羊脂玉龙佩,可在大庆朝,这龙佩就代表着如朕亲临。 重光探头一看也惊了一下,七爷竟然把这块龙佩转送给胖丫头了,这可是七爷加冠的时候,圣上送给七爷的礼物,是圣上贴身之物。 “贴身收好,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就拿出来。”殷无衍虽然知道禁龙卫的令牌也好用,但这些禁龙卫办的都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案子,小姑娘若是遇到禁龙卫的仇敌就麻烦了。 但有了这块龙佩就不同了,除非是谋反叛逆之人,否则绝不敢对小姑娘下手。 这龙佩就是一道保命符,再加上身边还有何生何暖他们保护,湛非鱼在大庆朝不说横着走,但绝对安全无虞。 “我会收好的。”湛非鱼握紧掌心里的龙佩,到时候让阿暖弄个绳子挂脖子上。 …… 入夜,城门外,折柳亭。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白日小三元和收到龙佩的喜悦还不曾维持一整天,知道殷无衍要离开的消息后,湛非鱼瞬间就垮了脸,即便早就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可心里头依旧闷沉沉的难受。 “阿生,你说胖丫头这么黏着七爷,日后七爷成亲生子有了女儿,胖丫头那不得醋死自己。”重光靠在马车上,幸灾乐祸的看着不远处恋恋不舍的湛非鱼,难得没嘴贱,主要怕自家七爷秋后算账,把胖丫头给惹哭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是自己。 何生牵着两匹马的缰绳,七爷是不准小姐来送行的,一来是晚上,二来没必要来回折腾,可最后呢?小姐不还是坐马车到了城门外。 所以对于重光的问题,何生神色如常,“七爷不会,小姐也不会。” 即便有朝一日七爷真的成亲了,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在何生看来自家七爷肯定不会舍得小姐受委屈,再者小姐也不是那么幼稚的性子,难道会还一个奶娃娃争风吃醋? “你这就不懂了。”重光一手搭着何生的肩膀,一副过来人我了解的姿态,“你看胖丫头眼睛都红了,这不是舍不得七爷走。” 重光想想也正常,“陈闵忠在院试里动了手脚,七爷立刻放下所有的事连夜赶来,一路夜奔连眼皮子都不曾合一下,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甭管七爷和胖丫头谁先成亲,另一个肯定要吃醋。” 想到湛非鱼平日里表现出的懂事乖巧,何生感觉敢求娶自己小姐的那个人,肯定会被七爷一剑给咔嚓了,而小姐却不会阻碍七爷成亲。 殷无衍安慰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看着她红着眼不说话的模样,天生清冷的凤眸里却是无奈和心软,“等有时间了我就来上泗县。” 沉默的点点头,湛非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或许是每一次自己遇到事,大哥哥总不远千里的赶来,即便是冒着被圣上察觉到的危险。 平复了一下情绪,湛非鱼握住殷无衍的手,又恢复了往日欢快的模样,“时间不早了,大哥哥你走吧,等你离开了我就回客栈,明日和章知府请辞后再回上泗县。” 放榜后按理说要举办簪花宴,主办的正是院试主考官陈学政,还有章知府等几位阅卷官,参加的自然是新出炉的秀才们。 可陈学政只道要回中州府主持院试,没时间参加簪花宴,即便章知府愿意办,可新科秀才们估计也不敢参加。 陈学政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摆在这里,三年后的乡试不出意外还是陈学政当主考官,现在得罪了陈学政,谁知道三年后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章知府也不想这些秀才们为难,所以直接说了不办簪花宴,于是放榜后,四个州府的考生们都开始收拾行李离开了。 殷无衍知晓湛非鱼的固执,他的底线总是在小姑娘这里一而再的退让,“我走后立刻就回去。” 湛非鱼再次点点头。 何生把马牵了过来,殷无衍再次看了一眼夜色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利落的翻身上马,最后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向着远处疾奔而去。 马背上,重光对着湛非鱼摆摆手,随后快速的追上先行一步的殷无衍,两道身影几乎在瞬间就消融在茫茫夜色之中。 湛非鱼静静的看了片刻,这才坐回了马车里,“阿生,我们回去吧。” 马蹄声响起,何生平稳的驾着马车,好在南宣府没有宵禁,否则还得等天亮城门开了才能回城。 …… 上泗县。 南宣府院试放榜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回了上泗县,陈渭彬知晓湛非鱼夺得小三元后,总是严肃板起来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来。 “湛姑娘院试头名,东翁也要去南宣府任职,却是双喜临门。”幕僚拱手向着陈渭彬道喜。 之所以敢这般说,主要是陈渭彬、章知府也算是顾学士的人,如此一来,陈渭彬调任到南宣府,日后官途必定亨通。 陈渭彬想起当年,那时他处境艰难,因为得罪座师刘謇,被压在县令一职整整七年。 刚好听闻章知府有意送唯一的女儿去书院开蒙读书,偏偏章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阻止,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渭彬去金林村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却不曾想当日那衣裳打着补丁的小姑娘竟成了自己的“贵人”,而如今三年不到的时间,那个流利背诵《三字经》的小姑娘已然是小三元。 “你亲自送贺礼去金林村,顺便替她待客。”陈渭彬此举倒不算是还人情,而是金林村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到时候来道喜的人多,湛氏族人若是失了礼数,最后丢脸的还是湛非鱼。 可陈县令不方便过去,所以让他的幕僚过去正合适,可以待客,也顺便指点一下湛氏族人,即便已经建了私塾,可湛氏一族要起来,只怕还得过个二十年。 “东翁放心。”幕僚自然不会推辞。 如同陈县令推断的一般,湛非鱼小三元的消息在上泗县传开后,县城里那些乡绅富户立刻备了重礼来金林村。 而县里的读书人也同样备了礼登门拜访,只希望可以得到湛非鱼指点一二,若是能得到提携就更好了。 “多谢白先生提点。”老族长是连声道谢,人来的太多,他们一下子都慌乱了,怕怠慢了客人,可又担心给湛非鱼招了祸,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白先生过来了。 白廉清当年若不是伤了脸,也不会科举无望成了陈县令的幕僚,此刻他虽不方便出去,却把待人接物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详细的告知了老族长和村正他们。 “老族长客气了,湛姑娘还未回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白廉清不在意的笑道,“帖子都收下,若是读书人送的贺礼,不贵重的便登记在册,若是贵重的就婉拒;至于那些商户,只收帖子即可;’若是相邻,老族长你们自行决定。” 士农工商!读书人的贺礼若不收,说不定会让人说湛非鱼目中无人,但商贾送的礼物,不收那是读书人的风骨。 相对于湛非鱼家中的宾客盈门的热闹,暗处,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站在墙角处,远远的向着湛非鱼家中看去,像是躲在阴暗里的鬼魅,只等着找机会下手报复。 湛老三第一次收礼收到手软,说话说到脸颊都酸了。 为了避免再被热情的客人拉住寒暄客套,湛老三不得不避开人群绕路回家,却被墙角处的身影给吓了一跳,“二哥?” 湛老二没有了往日伪装的笑意,面色苍白,衣裳也破旧脏污,站在阴影里,周身是化不开的郁气,“老三。” 虽说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一想到湛老二做的那些事,湛老三就来火,恨不能揍他几拳头,可看着湛老二因为当年心肺挨了刀子而孱弱佝偻的身体,这火气又撒不出来。 “二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小鱼现在是秀才了,陈县令的幕僚白先生来村里给小鱼待客,二哥,你以后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湛老三绷着脸,只感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年若不是二哥做的那些事,他们老湛家肯定还好好的,不会分家,小鱼也不会被过继出去,如今小鱼出息了,二哥却落魄成这鬼样子,湛老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低着头,湛老二身体更加佝偻了几分,乍一看很是可怜。 当日谢老爷审问了丫鬟桃子,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湛老二的,而湛老二和桃子竟然合伙想要嫁祸给湛老大,让他戴这个绿帽子。 谢老爷虽是商贾,可他精明那,湛非鱼是从顾学士,又是个护短的性子,为了撇清干系不被湛非鱼报复,谢老爷子查清楚之后立刻来了一趟金林村,当着老族长、村正还有湛家人的面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之后,老湛家分家了,湛老头和不能说话彻底消停下来的湛老太带着大郎、三郎住在老宅里,而湛老三这一房在村里另建了屋子搬了出来。 至于罪魁祸首湛老二,老族长和村正担心把他逐出族,到时候居心不良的湛老二会干出其他丧心病狂的事来祸害湛非鱼,干脆就把人留在金林村,分了间破屋,给了两亩地,确保湛老二饿不死就行了。 所以不管是村里的香胰子作坊赚银子了,还是湛非鱼小三元的热闹,这一切都和湛老二无关了,被揭开了真面路,整个金林村的人都对湛老二避而远之。 “老三,我知道错了,我就想小鱼如果回来了我给他道个歉。”低着头,湛老二声音闷沉沉的响起,乍一听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相当当年在老湛家说一不二的二哥变成这落魄模样,湛老三张了张嘴,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二哥,老族长让你别出现在小鱼面前,大郎三郎爹娘养着,而且谢老爷一年三节也会都备了礼,我也会照看他们俩,你就不要折腾了。” 湛老二算是被赶出家门了,谢老爷子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甚至还承诺会养着湛大郎和湛三郎,毕竟一个是他女婿,一个是女婿的弟弟。 谢老爷子不差银子,不在意养三郎花的那点银子,总比和湛老二扯上关系好。 即便谢老爷这个老奸巨猾的商贾,一想起湛老二的种种,他也是毛骨悚然那,湛老二这人小心思太多,野心大,还心狠手辣。 谢老爷也担心一不小心被湛老二给算计了,到时候家破人亡,如今这样最好,至少女儿日后嫁给了大郎不用伺候公公不说,更不必担心被算计了。 目送湛老三离开了,湛老二抬起头,眼神阴沉诡异的骇人,即便走在阳光下,可那身影都透着一股子阴气。 湛非鱼是在晚上回到金林村的,马蹄声还是惊醒了睡不着的村民,毕竟多少年了,村里都不曾这般热闹过,好在白天累了,也没人起来看看,让湛非鱼“逃过一劫”。 “瘦了也长高了。”李氏擦去眼角的泪水,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湛非鱼,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白日里多热闹,李氏只担心湛非鱼读书太刻苦,担心她瘦了冻了,如今看到人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湛非鱼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的晃了晃,孩子气十足,“娘,我想吃你做的鸡蛋饼。”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李氏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好,娘这就去厨房给你做。” “好,我来烧火。”湛非鱼小尾巴一般跟了上来,母女俩都笑了起来。 当初在老湛家,湛非鱼懂事早,所以每一次李氏做事的时候她总在一旁帮忙。 小姚氏这个二婶会躲懒,马氏做事太埋汰,所以老宅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李氏操持的,湛非鱼就坐在小凳子上烧火,冬日还好一点,每到夏天的时候,那就热出一身汗来,可不管李氏怎么说,湛非鱼固执的不肯走,好在她不会帮倒忙。 第二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湛非鱼还是被村民的热情给吓到了,道喜的话听了一箩筐,好在湛非鱼现在是秀才功名,村民再热情也有几分敬畏。 “阿暖,你还笑,我都说的喉咙冒火了。”湛非鱼抗议的看着压着笑的何暖,你一句我一句,湛非鱼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再想到老族长看好了日子办流水席,湛非鱼都想躲回上泗县了。 何暖倒了茶递过来,“也就这两三日,等热闹过去就好了,到时候小姐说要读书,难道谁还敢上门打扰?不过这两日小姐还是得忍耐。” 一想到村里的婶子们让小姐挨个摸她们家孩子的头,何暖就想笑,明着说是沾喜气,却想着被小姐摸过了就会变得聪明,日后一定可以考状元。 “我先休息一下。”湛非鱼咕噜咕噜喝掉了一杯水,没骨头一般软在椅子上,“白先生说县里的商贾听到消息肯定要过来,我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村里人是早上的时候知道湛非鱼回来了,奔相走告之后,差一点全村的人都要来给湛非鱼道喜,好在村正过来了。 村里的大婶子小媳妇还有孩子们这才轮番进了门,至于大老爷们该干嘛干嘛,一个个糙老爷们难道还能和小鱼拉家常? 果真,半个时辰后,又是一波客人登门,带着厚礼,来的都是上泗县的乡绅富户。 昨日来了一趟,知道湛非鱼没回来,他们也有心思,不是留了小厮在村里暂住打探消息,就是花了银子让村民报信,所以受到消息后,一辆辆装有厚礼的马车直奔金林村而来。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湛非鱼再次说的喉咙都冒火了,这才得以离开,把客人丢给了老族长他们。 “阿暖,我终于发现女子科举读书的弊端了。”忙里偷闲的湛非鱼一脸的心有余悸,对上何暖不解的目光,湛非鱼苦着脸开口;“你看我接待了男宾还要去接待女眷,这简直是双重伤害!” 若是男子,肯定不方便和女眷说话,即便说话也只是客套两句全了礼仪就离开,湛非鱼却不同,她这是“男女通杀”。 男宾客是留在村正家中,女眷则去了湛非鱼家,毕竟有李氏在,还有村里的婶子们帮忙待客,可即便双方相谈甚欢,但衣裳华丽的贵妇们时不时的往门口看一眼,比起李氏这些村妇,她们更想和湛非鱼说话。 “小鱼回来了。”有眼尖的妇人说了一下,瞬间,坐在屋子里的妇人们纷纷起身迎了出去。 “各位夫人安好……”湛非鱼端起得体的笑容,开始新一轮的待客。 两刻钟之后。 饶是湛非鱼处事不惊,这会也差一点一口茶水喷出来,白嫩的包子脸扭曲了一瞬间,余光扫过一旁的何暖,见她点点头,湛非鱼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老姐姐,按理说这话我也不该和小鱼一个姑娘家说,可小鱼不同于一般小姑娘,这可是我们上泗县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女秀才。”黄夫人笑容热情又爽朗,习惯性的想要拍一拍湛非鱼的手,陡然响起这是个有功名的小姑娘,随即调转了方向拍向一旁的五婶子。 村正和自家媳妇这两日何尝不是嘴巴都说干了,不过夫妇俩心里高兴,反而不感觉到累。 五婶子也尴尬了,哪有当着人家女儿的面给当娘的保媒的,虽说小鱼过继到了老族长那一房,可谁不知道当初过继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摆脱老宅那些人。 黄夫人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考虑周全,话是对五婶子说的,可真正想要说服的还是湛非鱼。 “老姐姐,我那表弟今年三十六岁,是个读书人,膝下也就一个姑娘,性子最为温厚……”黄夫人赶忙把男方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这条件的确好啊,家里有两个铺子,还有良田五十亩,最关键是的前几年就分家了,这条件就算是个大姑娘也愿意嫁过去啊。 五婶子赶忙接过话,“黄夫人,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我家这妹子只想着守着小鱼过日子呢……” 虽说是被拒了,黄夫人脸上不见半点恼火,依旧是笑盈盈的,等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后,脸上笑意一收。 “夫人,乡野村妇不识抬举,夫人别气坏了身体。”伺候的婆子赶忙开口劝道,只当李氏不识抬举,夫人表弟王老爷这身份,多少黄花大闺女都想嫁,别说一个和离的村妇,便是县里那些娇养的姑娘都会动心思。 “闭嘴!胡咧咧什么。”黄夫人怒声一喝,看着面色惶恐的婆子,压低了声音,担心被车门外的村民听见,“这婚事若能成,是王家高攀了,下次嘴巴没个把门的,你就不用跟我出来了。” “老奴不敢。”婆子吓的面无血色,原以为能奉承夫人,却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黄夫人可不是那些鼠目寸光只知道穿金戴银的后宅妇人,不说湛非鱼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就说她师从顾学士,不管哪个读书人和湛非鱼攀上了关系,那都是高攀,绝对会前途无量。 王家表弟是个读书人,可如今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若真能和李氏走到一起,不说章知府会照顾,就说湛非鱼透露一点科举的事来,王家表弟说不定就能考上秀才。 即便就留在上泗县当个富家翁,日后湛非鱼飞黄腾达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家表弟也好,连她这个外嫁的表姐说不定都能沾光,可惜啊,李氏的确没有再嫁的念头。 而此刻,送走了黄夫人,湛非鱼一脸怀疑人生的瘫坐在椅子上,“阿暖,我想回去读书了。” 这些人太可怕了,湛非鱼感觉若不是自己师从顾学士,说不定要说媒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好在湛非鱼现在起点太高,上泗县这些人都知道高攀不上,也没人敢动这心思,否则湛非鱼真的要闭门谢客苦读书。 而灶房里,李氏听了五婶子的话,同样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湛非鱼小三元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村里的妇人也有想过攀关系,但都是试探了一两句,提的也是家中的小辈,年纪和湛非鱼相仿,李氏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要给自己做媒的。 “凤玉啊,现在老宅那边也清净了,你和大山也能破镜重圆了。”五婶子拍了拍李氏的胳膊。 其实村里人都知道当初若不是老宅那些人,若不是湛老二,李氏和湛老大根本不会走到析产分居这一步。 李氏怔了一下,其实湛非鱼在上泗县读书后,李氏和湛老大除了不住同一个屋檐下,和普通夫妇也没什么不同了,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 毕竟各自烧饭太麻烦,或许也是太寂寞,偌大的房子,一个人对着桌子,谁都没食欲,再说李氏和湛老大也没有和离。 “我问问小鱼。”李氏低头回了一句,即便心里舍不得湛老大,可在李氏这里湛非鱼这个女儿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 五婶子也没有催促,说到底整个村和湛氏仰仗的都是小鱼,她家文诚卖菜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好,也是因为小鱼有了出息,所以五婶子只会建议,绝对不会逼迫李氏。 湛非鱼根本没想到送走了黄夫人,竟然还会迎来一个媒婆。 “湛姑娘,老婆子给你道喜了。”媒婆笑的满脸褶子像是盛开的菊花,估计在外面站的太久了,这会说话都有些的喘。 湛非鱼都已经麻木了,“阿暖,倒杯茶过来。” “劳烦姑娘了,多谢多谢。”媒婆感激的站起身来,等茶水送过来了,连忙接过一口给喝了。 本来媒婆也是早早就来了,可湛家的客人是络绎不绝,马车都是一辆接着一辆,更别提那些搬下马车的贵重礼物。 媒婆也识趣,就在外面马车里坐着等,结果登门道喜的客人太多,这一等差不多两个时辰,差点没被热昏过去。 饶是湛非鱼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了媒婆一句接一句的吉祥话之后,表情有瞬间的皲裂,“你说刘家的姑娘?” “是啊,刘小姐也是个命苦的,先后俩个未婚夫都死于非命,原本都说刘小姐命硬克夫,可谁想到会是寄居的表小姐心生嫉妒,使了银子害了两条人命,即便真相大白了,可刘小姐这一耽搁不就二十多岁了。”媒婆说到动情处,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 所以这会不给她娘说媒,该换成她爹了!湛非鱼一言难尽的端着茶杯,自己考了个小三元,所以在外人眼里就不是普通小孩子,而是能当家做主的那一个。 湛非鱼不想开口了,何暖也明白走了过来把媒婆给送了出去。 “姑娘,姑娘。”一家跨到了院门外,好在这会是吃饭的时间点,媒婆瞅了瞅院子外也没人,赶忙对何暖道;“刘家小姐压箱底的银子足足有五百两,更别提还有其他陪嫁。” “慢走不送。”何暖一个巧劲把人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院门,这都什么事啊。 等到何暖帮着李氏做好了饭,而何生也把湛老大喊过来后,湛非鱼决定为了杜绝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还是让她爹娘以后住一起,如此一来外人就不敢起歪心思了。 热闹了一个白天的金林村到了夜幕降临总算安静下来,毕竟按照大庆朝的规矩,没人会大晚上的登门道喜。 “娘,我和阿暖出去走走,我吃撑了。”湛非鱼说了一句就溜出门了。 吃晚饭之前,湛非鱼把想法和李氏说了,所以这会看到李氏和湛老大那别扭的相处,湛非鱼也尴尬了,带着何暖就避出去了。 夜色之下,村里显得格外安静,估计连续热闹了两天,村民也累了,湛非鱼没碰到人,也落个清静,一天到晚的说客套话,湛非鱼感觉自己宁可去写诗。 “小姐你是担心老爷不坚定,日后又会生出事端?”走在湛非鱼身后,何暖看到出门后敛了笑容的湛非鱼,多少猜测到她此刻的心思。 在路边寻了块岩石坐了下来,湛非鱼看着黑黝黝的后山,“我爹是个好人,孝顺又老实,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外人吃亏,我娘虽然有成算,可待人和善,她这辈子最大的反抗便是为了让我读书和老宅撕破脸闹了起来。” 湛非鱼知道李氏和湛老大都是好人,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人也意味着好欺负,会吃亏,偏偏湛非鱼这性子,她最见不得身边人吃亏。 “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何暖站在湛非鱼身旁,同样看着远处的山林,“小姐师从顾学士,如今又有了功名在身,放眼上泗县,若是个没成算的,忌惮小姐的身份绝对不敢欺上门;若是个有成算的,只要打听过小姐的为人处世,想必就不敢算计。” 简单而言就是没脑子的不敢,有脑子的也不敢,以湛非鱼如今的身份,绝对可以庇护李氏和湛老大。 湛非鱼点点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或许就是关心则乱。” 当初她的确痛恨过湛老大的愚孝,甚至想过过继后便彻底断绝了关系,可世间的确能抚平伤口,看着湛老大那忐忑的样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话,湛非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更何况从五婶子也大致说了李氏和湛老大平日里的相处,湛非鱼注定不会留在金林村,而能日日相伴在一起的是李氏和湛老大,少年夫妻老来伴,便是这道理。 何暖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湛非鱼胳膊,余光往左边看了过去,已然提高了戒备。 湛非鱼倒不认为有人会来暗杀自己,说起来和她结仇的也只要陈学政,但只要陈家不敢和顾学士撕破脸,那么湛非鱼就是安全的。 夜风吹开了遮挡的云层,月光下,湛非鱼看清楚走过来的身影,脸上表情瞬间变为了冷漠和不屑。 “小鱼。”湛老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佝偻着身体,乍一看像是四五十岁的老者,说话时更透着卑微和不安。 湛非鱼站起身来,对一而再算计自己的陈学政她都不曾动怒,毕竟是敌人,互相算计陷害也正常,端看谁棋高一着。 可湛老二的所作所为却让湛非鱼感觉恶心,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在湛非鱼看来,湛老二从骨子里透着恶,只有自私贪婪和恶毒。 估计是知道湛非鱼心冷,并不想普通孩子一般良善,湛老二哽咽着开口:“小鱼,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说什么都太迟了,小鱼,二叔给你跪下了,你就……” 第223章 外出游学 第223章 看着扑通一声跪在路上的湛老二,湛非鱼却是越过他往路另一边走了去。 静谧的夜晚,清脆的声音响起,“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能活着是因为过去所有的算计都失败了,但你如果再作死的话,或许这条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 湛非鱼话音落下,一旁何暖突然出手,跪地上的湛老二只听到咔嚓一声,却见路边碗口粗的槐树被何暖一脚踹断了,咔嚓几声响之后,树干拦腰折断后倒了下来。 湛老二所有的算计在瞬间都消失了,看着月色之下走远的身影,湛老二扭头看着倒在一旁的槐树,扭断一个人的脖子比踹断一棵树容易多了。 黑暗里,站起身来的湛老二很容易看到村里亮着灯火的屋子,一想到如今的金林村,不是卖菜就是在作坊里做工赚银子。 再想到从前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大哥更是备受村里人吹捧巴结,而且有使不完的银子,湛老二嫉恨的扭曲了脸庞。 他怎么甘心,甘心如同灰老鼠一般躲在角落里生活,本来这一切都改属于他,他才是老湛家最聪明的儿子啊。 在灶里又添了根木柴,烧了一大锅热水的李氏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眼中喜意可以感知的湛老大,温声开口道;“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小鱼担心。” “你放心,我知道。”湛老大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笑来。 怔怔的看了烛火下的李氏半晌,湛老大又用力的点头,“老族长和村正和我说过了,以后遇到事让我听你的。” 相对于李氏的聪明,湛老大的确要憨实一些。 李氏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就足够了,如今老宅的人不会用孝字压人,而村里人忌惮小鱼更不会乱来,这样就好了。 李氏估摸着湛非鱼要回来了,即便心里高兴,可一想到和湛老大和好,李氏难得有几分尴尬和羞涩,顺了一下散落的头发,“今儿晚了,你先回去。” 一听要走了,不舍顿时涌上心头,这里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可看到李氏那温婉的笑容,湛老大下意识的走上前握住了李氏的手。 夫妇俩都是一怔,随即都感觉脸热了起来。 “我……我先回了……明天早上我再来。”结巴的丢下一句话,湛老大这才不舍的离开了。 即便要往暂住的木屋走去,可黑暗里,湛老大脸上也带着笑,心里更是火热的温暖和满足,直到看到夜色下站在木屋门前的身影。 湛老大脚步一顿,喝问道:“谁在那里?” “大哥。”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湛老二转过身,嫉妒的看向穿着一身深蓝色短打的湛老大。 即便都是农家人都会穿的样式,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湛老大这衣裳是新的不说,针脚细密,而且是好料子做的,月光下,都能看到布料的光泽。 想到以前在老宅,湛老大永远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伺候庄稼,到了夏日人都晒的脱皮了,可如今,湛老大在村里同辈人都要尊称一声大山哥,各家各户有什么大事都让大哥过去坐镇拿个主意。 而这一切都是湛老二最想要的:钱财和被人尊重。 他算计了一切最后一场空,而大哥这个憨子却得到了,湛老二低下头,隐匿了眼底的扭曲和仇恨,他怕再看下去,即便这个老好人蠢大哥都能发觉。 愣了半晌,湛老大这才闷闷的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湛老大是老湛家的长子,对下面的两个弟弟,湛老大打小就爱护,小时候在山上弄了个果子都舍不得吃要带回来给湛老二和湛老三。 成亲生子后,湛老大也是任劳任怨的干活,即便累,可他也高兴,一家人就该这般,直到一桩桩的事发生了,湛老大都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丫鬟桃子有孕之后,而这竟然是老二的孩子却嫁祸给自己。 想到当初李氏那失望又痛苦的样子,湛老大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湛老二,所以他只能躲着避着,没想到今晚上会在这里碰面。 “大哥。”嘶哑哽咽的哀求声响起,同样的忏悔,同样的下跪,只不过湛老二此次选择的是湛老大。 “你?”湛老大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湛老二。 即便被伤的再深,可一想到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湛老大的心就软了下来。 沉默在兄弟俩之间蔓延着,许久之后,湛老大粗糙的掌心狠狠抹了一把脸,粗噶着声音道;“老二你回去把,以后你好好的,若是大郎三郎不管你,你老了病了,这银子我给你。” 终究没办法对湛老二不管不顾,但湛老大想起老族长的话,在一个村里住着,也没人会欺辱老二,有两亩田种庄稼,到时候再弄个菜园子,在院子里几只鸡鸭,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如今的金林村可不会饿死人。 老二当初挨了好几刀,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估计老了还要遭罪,要看大夫吃药,到那个时候,湛老大也会拿银子出来。 湛老大这两年已经存了三十两银子了,小鱼不差银子,凤玉也是个心善的,而且还有村里族里,总不会看着老二病死,这就够了。 跪在地上的湛老二直到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即便不愿意,可他知道一贯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没原谅自己,即便他都下跪了! 黑暗里,看着湛老二最后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湛非鱼小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 她爹不聪明,这也无妨,只要听聪明人的话就行了,不随便心软就不会被人利用。 “小姐这一下可以放心了。”何暖也高兴,老爷如果一味的心软,日后说不定会拖累小姐。 “回去了。”湛非鱼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了去,步伐却轻快了许多,“不过还是得和老族长、村正说一下,我这个名义上的二叔只怕是贼心不死,不过这样也好,让我爹一直有个警醒。” 即便湛非鱼再不喜欢应酬,却也是在金林村住了好几日,接待了四面八方前来道喜的客人,不过湛非鱼只留下了帖子,贵重的礼物一律退回。 之后她又去林夫子那里拜访,和林夫子说了一下明三办的技艺书院,师兄身体不好,也无心科举,日后却可以去书院教书,夫子也不用担心师兄以后的出路。 直到金林村办了流水席,湛老大和李氏在老族长的主持之下又搬到了一起住,湛非鱼这才上了马车离开金林村。 “阿暖,这几天我笑的比过去九年都要多。”马车里,总算不要维持小秀才的体统了,湛非鱼软骨头一般靠在车厢里。 白嫩的包子脸皱成一团,湛非鱼掰着手指头数着,“等明日再去县学一趟,去看看教谕他们,还得去陈县令那里走一趟,这次多亏了白先生帮忙待客,还有上泗县的读书人,就让陈县令帮忙办个宴,到时候再见一下,阿暖,应酬客套好累啊,我以后都不想去老师那儿了。” 何暖笑着看着孩子气十足的湛非鱼,“等以后到了京城,也就一开始会辛苦一点,那些文会、花会、宴会小姐拒了帖子就行。” 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小姐有这个资本,除非是几个皇亲国戚的帖子,小姐不去参加也没人敢有二话。 赶马车的何生也笑了起来,在人前,小姐和那些世家千金没什么不同,端庄得体,可人后,小姐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难怪七爷这般宠着小姐。 等湛非鱼彻底忙完一切,已经到了露似真珠月似弓的九月。 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到了湛非鱼手中,早上收到的信是顾学士从京城送过来的。 “我以为老师会鞭笞我要用功读书,压一压我这个小三元的风头,没想到老师竟然让我去游学。”湛非鱼骨子里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骄傲自满,她都打算闭门苦读了,老师这信真有点麻烦了。 何暖趁着天气好把湛非鱼的藏书拿到院子里晒着,看了一眼坐在廊庑下看书的自家小姐,“乡试在三年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顾学士肯定是让小姐出去多走走。” 主要是湛非鱼读书太用功,每日都不折不扣按照时间表来,落下一点功课,小姐不睡觉都要补回来,何暖有时候想想都感觉可怕,这般日日的苦读下去,也难怪读书人清贵,实在是非常人所为。 “出门太折腾,更别说游学了。”湛非鱼苦着脸,往椅子后一倒,手中的书顺势盖在了脸上。 外人都说她读书用功,湛非鱼实在是没有退路只能读书科举,但凡有办法,她只会当一条咸鱼苟一辈子。 所以比起风餐露宿的游学,湛非鱼宁可闭门读书啊,至少吃喝都有阿暖在,自己只要负责读书就好。 何暖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毕竟一般读书人更喜欢游学,去外面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总比这小小的院子有吸引力,小姐又不是书呆子。 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老师用心险恶,游学一趟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一路上车马劳顿不说,关键是该读的书还要读,该写的文章还要写,只有三公子那样的人才喜欢游学啊,真正读书人就该好好读书,游学绝对是不务正业!” 听着湛非鱼铿锵有力又充满怨气的话,何暖转念一想还挺有道理的,游学不代表不用读书,只是暂时放缓了读书的进度,日后还得补回来,这样算来的确更辛苦。 何生把第二封信送来时,湛非鱼正在书房冥思苦想着该如何给顾学士回信,打消让自己游学的念头。 九月虽然秋高气爽,可湛非鱼对游学真没兴趣,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吃喝车马也就不说了,关键是想到在外面如厕,那一言难尽、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行一定要让老师打消这念头,湛非鱼端正的坐直了身体,直到何生踏着暮色拿着信进来了。 “丰州的信?”湛非鱼诧异了一下,接过信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怪异而难闻的气味。 “信已经检查过了,无毒,应该是干涸的血腥味。”何生沉声回了一句。 他们也是防止有人在信中下毒,所以即便是顾学士送来的信,也会经过检查,但并不会看信中内容。 湛非鱼抽出信纸,果真有干涸的血迹,而信却是刘百户派人送过来的,只不过是他的绝笔信,谁能想到短短数月,那个在丰州横行霸道、违法作歹的刘百户竟然就这么死了。 而他最后一封信不是给皇商刘家,也不是给他身边那些伺候的女子,却给湛非鱼这个几面之缘的仇人。 自古言秋悲寂寥,湛非鱼发现自己对刘百户的死也有些感伤,不是他不该死,湛非鱼忽然感觉人世无常,善人也好,恶人也罢,终究是难逃一死。 把信递给了一旁的何生,湛非鱼已经平复了情绪,看了一眼书桌上顾学士的信,“查一下刘和锋是怎么死的,明日收拾一下,后天我去游学。” 何生快速的看完了信,也惊诧了一下,随即就退出了书房,不打扰湛非鱼读书。 丰州虽然远,不过禁龙卫有特殊的传信手段,等到第三日湛非鱼启程时,何生已经收到了详细的消息。 湛非鱼出行还是轻装简阵,两辆马车,一辆自己坐,一辆马车放着行李。 出门前一日,湛非鱼没回去,让何生去了一趟金林村告辞,而湛非鱼则送了几封信出去交待了一下自己游学的路线,至少明三不用来上泗县找自己了,省的扑了空。 等赶了半日的路在林子里休息时,何生快速的把刘百户被杀的情况说了一下。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刘和锋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死在一个普通的镖师手中。 刘和锋作恶多端,和当初宏儿的遭遇一般,这一次被他毒打的却是武大叔的老来子,小孩子在路边玩,藤球砸了刘和锋的坐骑上,之后七岁的孩子却被刘和锋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七岁的孩子体弱,再加上惊吓过度,夜里就起热了,大夫也来了,不管是针灸还是喝药,高热一直没下去,三日之后武家老来子就这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生架起了火堆,帮着何暖把铜壶放上去烧热水,“武家当年是一子一女,大儿子也是七岁那年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就剩下一个女儿,武家夫妇差一点哭瞎了双眼。” 普通人家都是这般,没了儿子就等于断绝了香火,而且也会被人瞧不起,大儿子被拐走,武家夫妇要不是还有个小女儿,估计真的会卖了所有家当去找儿子。 谁知道小女儿出嫁那一年,武婶子竟然有了孩子,还一举得男,武家夫妇俩总算从多年的痛苦里走了出来,对小儿子也娇惯了一些。 可谁能想到还是遇到了这般祸事,七岁的小儿子命丧在刘百户手里。 “头七都没过,武大叔拿了家里的菜刀在刘和锋必经的路上想要杀了他给小儿子报仇。”何生即便没有娶妻生子,却也能想象武大叔的丧子之痛,寄予所有希望的小儿子就这样活生生被人打死了,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接受不了。 之后的事何生不说湛非鱼也能猜个大概,刘和锋是武官,他身边也还有两个亲卫跟随,武大叔的菜刀估计没举起来就被抓起来。 当街截杀卫所百户,再加上丰州上下都奉承着刘和锋,捕快打板子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要了武大叔的命,更何况他本就因为小儿子的死存了死志。 哭的昏厥过去的武大婶还没有安葬惨死的小儿子,就看到了被抬回来的武大叔的尸体,把家中钱财交给了武家的长辈,武大婶一头撞死在棺材上,一家三口就这么走了。 “武家长子被拐走时已经七岁了,已经记的事。”何生把烧开的铜壶拿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只是他被卖身为奴,没办法逃出来,直到后来学了点武艺傍身,又拼死救了东家,这才脱了奴籍,当了镖师后,武家长子存了两年银子就从千里之外赶回丰州。” 可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却是记忆里的小院子已经被卖了,住了陌生人,而他思思念念的爹娘却化为了山上的坟茔,旁边一个小小的坟茔埋葬的是他不曾见过的小弟弟。 伤筋动骨一百天,刘和锋断了腿,他又是个武者,一直在家中休养不曾去卫所,刚好刘府招小厮,武家长子的机会就来了。 刘和锋估计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命丧在一个小人物手里,他高傲狂妄,所以根本没想到还有人敢刺杀自己,最后却武家长子一刀扎进了胸口,刀子扎的深,只余下刀柄在外面。 府里有给刘和锋看腿伤的大夫,可即便大夫来的极快,但也只能给刘和锋争取了片刻时间,他只来得及给湛非鱼写了一封绝壁信就一命呜呼。 “善恶终有报。”湛非鱼即便和刘和锋曾有过交易,却也只能说他的死是罪有应得,“一会我写两封信,替我送去丰州。” “是,小姐。”何生并没有多问,不过大致能猜到。 刘和锋死了,武大叔一家四口包括他的长子也死了,可武家还有一个外嫁女,还有族人和亲朋,湛非鱼去了信给齐同知和孟知州,算是给武家人寻个庇护。 皇商刘家再强,毕竟人不在丰州,鞭长莫及,而有了孟知州和齐同知暗中的帮忙,总不至于家破人亡,至于刘家的报复,湛非鱼也只能挡住这些,更多的她也是无能为力。 …… 既然是游学,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淮安府已经是九月中旬,湛非鱼早晚都要加一件对襟秋衣保暖。 “等等,下马车检查。”城门口,负责看守的衙役高声开口,直接拦下了一辆辆进城的马车,不过也只是往车厢里简单看了两眼就放行了,并不是多严。 可湛非鱼没想到等到自家马车被检查时,衙役眉头一皱,“你这样不准进城。” 呃……湛非鱼抬起头,白嫩的包子脸上是不解之色,自己这装扮有什么问题? 何暖手巧,今儿用各种颜色的发带给湛非鱼梳了一头的小辫子,发带尾端还挂着珍珠,看着华贵却不失童趣。 至于衣裳则是浅绿色撒花罗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勾银边的罩衣,再加上湛非鱼这长相,任谁都能看出小姑娘有来头,这一身装扮没个百两银子可置办不下来。 “不准进就不准进,甭废话,退到一旁边挡着后面的人了。”衙役脾气暴躁,也可能这几日连轴转的太辛劳,态度格外恶劣,凶神恶煞的就开口驱赶,连个理由都没说。 “阿生,先退到旁边去。”湛非鱼也没计较。 这一路过来,遇到过劫道的,也碰到过地痞无赖,还有看着和善却是碰瓷讹诈的骗子,湛非鱼发现自己的涵养越来越好了,刀架脖子上她估计都不会生气了,倒真应了那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何生立刻赶着马车退到不远处的路边上,“小姐,我去打听一下。” 城门口还有不少小摊子,卖菜卖器物的都有,也有卖茶水什么的,何生花了两文钱喝了一杯粗茶,“老丈,不知官爷为何拦着我们不准进城?” 卖茶水的老丈远远看了一眼停路边的马车,又看了一眼城门口忙碌的衙役,这才道;“后生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淮安府这段时间满城缟素,你看进城的人都穿着素色衣裳,女眷至多戴了银簪子。” 饶是何生想过各种原因,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小姐今儿穿着浅绿色裙裳,头上也应该有头饰,阿暖一路上闲着无聊,特别热衷给小姐打扮。 老丈压低了声音,“刘家办丧事呢,后生你们要进城就注意一点,别犯了忌讳。” 马车里,湛非鱼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越看越感觉不对劲,“阿暖,那几个人都穿着孝衣?” 先后进城的几个大婶子小媳妇,明显就是不认识的,可却头穿着白色孝服,有两个妇人头上还戴着白花。 湛非鱼再定睛一看,排队检查等候入城的队伍里,就没看到一件亮色的衣裳,所有人也都绷着脸,即便说话也是面无表情,孩童也没有嬉闹。 “小姐,打听清楚了。”何生走到马车边,刚开口就听到湛非鱼先说话了。 目光依旧看着马车外,湛非鱼开口道;“是不是刘和锋死了,所以整个淮安府都在给刘和锋披麻戴孝呢。” 这话说的嘲讽,除非是当今圣上出事了,否则民间谁会满城缟素,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湛非鱼冷笑道;“南陈北刘果真是名不虚传。” 之前湛非鱼在南宣府,后来又去了丰州,在江南道都属于南方,也是陈家的地盘,而陈家不单单是百年世家,更是大皇子外家,所以南陈北刘这说法并没人敢提,把书香门第和皇商贱籍相提并论,这不是打陈家的脸。 可这一路北上,湛非鱼就听到了不少,江南道北面三府都是陈家的地盘,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啊,满城缟素,皇商刘家不是地头蛇,更像是土皇帝! “是,城里但凡有喜宴喜事的都把日子往后推了。”何生也感觉到震惊,这死的就是百户而已啊,刘家却如此浩荡的声势,即便是皇亲国戚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排场,只能说皇商刘家在淮安三府的影响有多大。 何暖也是眉头直皱,看了一眼湛非鱼,“小姐,我们怎么办?” 虽说何暖不是惹事的性子,可一想到因为刘和锋的死,小姐进城都要换衣裳,连个首饰都不能带,何暖脸色就有些难看,刘和锋不过是个草菅人命的凶徒而已,何德何能让整个安淮府的百姓如此“拥戴敬畏”,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头饰拿下来,使点银子。”湛非鱼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片刻后,何生再次牵着马车到了城门口,这一次换了个衙役,看着何生塞到掌心里的碎银子,再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和何暖,也没穿什么大红大绿的衣裳,挥挥手就让马车过去了。 进了城,看着沿街铺子都挂了幡,地上还有被秋风卷起的纸钱,一路上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了,湛非鱼嘴角勾起讥讽的冷笑,看来刘家在安淮三府的震慑力都强过陈家。 湛非鱼即便和陈学政结了仇,可参加院试的那些考生也好,阅卷官也罢,包括此前去丰州,孟知州他们虽然捧着刘和锋,却也没到这种程度。 “几位客人是住店还是吃饭?”店小二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是凑上来问了一句,“还有一个单独的院子空着,客人若是再来晚一点就没地方住了。” 单独的院子肯定是价格不菲,普通客人舍不得银子这才空了下来。 湛非鱼下了马车,回头看了看四周,眼前的兴隆客栈却是临街的三层楼,还有单独的院子,想来后院地方也不小,这么大的客栈竟然都住满了。 “客栈生意极好?”湛非鱼问了一句就向着客栈走了进去,秋老虎也热的厉害,待在马车里一会就热出一身汗来。 店小二一看湛非鱼这模样,即便外面的白色的罩衣系了带子,可依稀能看到里面淡绿色的裙子,不要低声提醒道;“小姐还是要注意点一点,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主要是来刘家镇的人太多。” 刘家镇只听名字便知道这是刘家的地盘,并不是店小二夸大其词,整个刘家镇居住的都是刘家的人,有刘氏族人,有些则是刘家的姻亲。 有传言说若是刘家的仆役逃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都逃不出刘家的地盘,皇商刘家就是这么大,足足占据了整个镇。 而刘和锋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安淮三个府的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来刘家吊唁,而能进入刘家镇居住的不是来头极大的大家族,就是和刘家沾亲带故的。 而余下的人,只能就近住在淮安府,这里距离刘家镇极近,走路也就半个时辰,若是马车就更快了,所以府城的客栈酒肆一下子都住满了,有些人都租住了普通百姓家中。 估计不是饭点,所以楼上的雅间倒是空了下来,店小二泡了茶倒了四杯,这才再次提醒道;“这几日府中都食素,几位客人多担待。” 说起来店小二也无奈啊,哪有来酒楼客栈吃素菜的,可就算客栈有了荤腥,估计也没人敢点敢吃,一不留心被人看到了,到时候报给了刘家,到时候就倒大霉了。 这一下不说何暖了,连何生脸色都难看了几分,他们不是不能吃苦,可湛非鱼一路车马劳顿,总该在客栈的时候补补身体,结果到了淮安府却只能吃素食。 “无妨,捡几个招牌素菜送上来。”湛非鱼进城这一路所见所闻,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能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师让自己出来游学的确是对的。 “小姐放心,我们大师傅以前做过素斋,素菜最拿手。”店小二赶忙应下,也松了一口气。 就因为都是素菜,这几日有客人心里窝火,又不敢抱怨刘家,最后被刁难被撒气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遇到不讲理的被踢几脚都是轻的。 湛非鱼坐在临窗的位置,侧过头便能看到街上的行人,整个淮安府都被白色包围了,人人都哭丧着脸,穿着素衣,就跟死的是自己长辈祖宗一般。 “小姐,你回去刘家吗?”何暖低声问道。 其实何暖和何生都不知道湛非鱼当初和刘和锋到底谈了什么,刘和锋不顾和丘千户、张通判之间多年的关系,直接帮着把齐桁小胖子给救出来了。 而这一次刘和锋被武家长子所杀,最后一封信也是送给了湛非鱼,这着实让人想不通,好在何暖、何生都不是好奇的人,湛非鱼不说,他们兄妹也不会追问。 “人既然死了,总要过去看看,权当给齐桁还了救命之恩。”湛非鱼对刘和锋只是普通的交易关系,即便人已经死了,湛非鱼也不会说去祭拜,而去刘家这一趟,仅仅是为了当初齐桁的事。 片刻后,店小二把饭菜送了过来,虽然都是素食,可口味的确不错。 湛非鱼这边还没有吃完,外面就传来了嘈杂声,还有掌柜的赔罪声,听得出那叫嚣的声音很是张狂。 “行了,这院子我要了。”说话的纨绔嫌弃的一把推开啰嗦的掌柜的,一脚踢开了雅阁的门,看了一眼里面的四人,微微诧异了一下。 兴隆客栈是淮安府最大的客栈,这单独的院子价格也不低,一日就要十两银子,当然这也包括一日三餐的食材,但能住得起的都是不差银子的主。 “就是这几人?”纨绔再次看了看,湛非鱼侧过头看着窗户外,是个小姑娘,自然被纨绔的排除在外了。 再看余下三人,马车夫穿着普通,面容也普通,也不可能是主人家,至于何生何暖兄妹俩,何生这老实巴交的长相,丢人群里都找不出来。 所以纨绔最后看向何暖,趾高气昂的开口:“你们之前的那院子小爷要了,赶快去帮东西收收,否则别怪小爷把你们行礼丢出去。” 何暖还在恼火让湛非鱼吃的这么素,连个漂亮的头饰都不能佩戴,这会看到找事的纨绔,性子温和的何暖冷笑道;“先来后到,院子我们已经租下了,你们去其他客栈吧。” 听到这话的纨绔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走了进来,一脚踩着椅子上,瞅着何暖直接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小爷文刀刘,你敢和我这么说话?行了,看你是个姑娘家,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你这一次,掌柜的,派个人去收拾院子,若是怠慢了贵客,你这兴隆客栈也不用开了!” 在安淮三府,只要你姓刘,还是上了刘家族谱的那个刘,那么你在三府就能横着走,没人敢得罪,别说吃个霸王餐,只要不太过分,随便找家店铺都能借个三五两银子。 刘家人就是这么狂,不过刘家的规矩也摆在这里,再闹都不会太出格,不会出人命,不会把人逼的家破人亡,刘家就好比跗骨之蛆,让你死不了,却会整日趴在你身上喝血。 “我如果不答应呢?”湛非鱼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显摆姓氏的纨绔。 这放到京城,是个皇亲国戚,湛非鱼感觉还正常一点,可一个皇商的族人,就敢在府城这么狂妄,湛非鱼倒想看看淮安知府会如何处理。 估计没想到还有人敢拒绝刘家人,纨绔呆愣了半晌,看稀奇一般看着湛非鱼,对上她这唇红齿白的模样,却也知道自己刚刚认错人了,这一桌子做主的估计是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家族娇养长大的。 “行了,你年纪小,小爷也不欺负你,你问问掌柜的,今儿小爷的话搁在这里,别说十两银子,就算你给了一百两,掌柜的敢让你住吗?”纨绔昂着下巴,笑的异常嘚瑟。 一旁掌柜的苦着脸,这话该怎么回啊?他是个生意人,总不能放着生意不做,一日就十两银子的房费,住个十天半个月就上百两了。 可要是得罪了刘家,即便东家和刘家有几分交情,可最后被迁怒的估计是自己这个掌柜的,这么一想,掌柜的哀求的看向湛非鱼,“小姐,要不老朽给您另外寻个住所,保管也清净。” “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行了,不知者无罪。”纨绔一听掌柜的这话就更加得意了,提点的看了看湛非鱼,“你要是想在淮安府这段时间安安生生的,不如意思一下,小爷保管没有不长眼的人会找上你,否则你一个小姑娘可要吃亏的。” 湛非鱼看着眼底冒着贪婪的纨绔,挥手让掌柜的离开了。 何生走过去顺手把雅间的门给关上,湛非鱼看着一瞬间紧张起来的纨绔,不由笑着开口;“你这是打算抢占了我的院子,然后转手再租出去赚个差价。” 呃……纨绔傻眼的愣住了,刚刚他还担心会被两个男人打,毕竟他一个人,身体也干瘦没劲,何生和马车夫看着虽普通,但这体魄也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可谁知道湛非鱼一开口就把他老底子给掀开了。 “十两银子,把你知道的关于刘家的事都说说。”湛非鱼也大方,她一开口,何暖就把十两的银锭子放在了桌上。 这纨绔虽然架势装的十足,可这衣裳一看就是改过的,而且他的手,掌心里有些茧子,身上佩戴的玉佩也是个劣质品,通身都是破绽。 十两银子啊,够自己省吃俭用花一年了,纨绔狠狠抹了一把脸,估计看湛非鱼是个小姑娘,没多少威胁,这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拿过馒头啃了两口,含混不清的开口;“我姓刘可没有骗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大鹏是也。” 只不过淮安三府刘姓人不少,但并不是每一个姓刘的都是皇商刘家的人,刘大鹏就是个坑蒙拐骗的,不过他道行挺深,招摇撞骗三年了,都没被人识破过,没想到今儿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头,不过想到被收进怀里的十两银子,也值了。 “我也是在官道外安排了人,这才打探到了一点消息,马上有两个丰州来的贵客要来刘家吊唁,但听说贵客不打算入住刘家镇,而府城已经没客栈了,所以我这就不盯上小姐你的这个院子。”刘大鹏嘿嘿笑着,他这些年也骗了不少银子,可惜啊,花出去的更多,手里都没个存银。 毕竟要招摇撞骗,这行头肯定要置办起来,而且还不能只一身,春夏秋冬都得有,要让人帮忙打探消息,那这好处费肯定也是要给的,就好比城外官道的茶寮,他就是花了银子才能让茶寮老丈的小儿子给自己传消息。 而在府城里,刘大鹏更是收买了不少酒楼客栈的伙计,也就一句话的事,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还能拿银子,伙计们肯定都答应,这不刘大鹏打消息才会这么灵通,知道客栈的好房间都没有了,就兴隆客栈还剩个院子。 第224章 争抢院子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小姐,您心善,我这还饿着肚子呢,一会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大鹏嘿嘿笑着,绝对是个厚脸皮的,见湛非鱼他们都吃过了,也不在乎桌上是残羹冷炙,抓起备用的碗筷就吃了起来。 何暖无语的看了一眼,起身把碗碟都往刘大鹏面前挪了挪。 片刻后,何暖端着茶壶回来了,又切了一盘水果,“秋日易燥,小姐你多吃点水果。” 刘大鹏囫囵的填饱了肚子,鼻子嗅了嗅,探头往前一看,浓郁的茶香味伴随着淡淡的奶味清甜醇香。 “你这是暴殄天物!”刘大鹏一脸心痛的控诉何暖,他虽是个假刘家人,可这些年招摇撞骗也学了点东西。 去年刘大鹏在淮安府遇到了一个茶商,两人一番交谈后就差称兄道弟了,这才喝到了顶级的红茶,汤色澄亮,香味怡人,还透着淡淡的葡萄香味。 当富商炫耀的开口这红茶乃是贡品,一斤茶叶至少五百两,关键是有银子没身份也买不到,富商也就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钱茶叶,刘大鹏喝的这一杯至少得二十两。 当知道茶叶的价格后,刘大鹏恨不能把茶水吐出来再拿出去卖钱,这会何暖把茶水一端上来,这熟悉的香味,即便混合了奶味儿,可依旧让刘大鹏记忆犹新,这就是一杯子二十两银子的顶级红茶。 “你还懂茶?”湛非鱼笑了起来。 湛非鱼年幼不易饮茶,所以顾学士和殷无衍送来的茶叶,除了待客的之外,何暖不是制成了花茶,就是用鲜牛奶煮成奶茶,不会伤脾胃。 这一壶茶估计上百两银子,刘大鹏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更为巴结的看向湛非鱼,“小的哪懂这些,不过是听得多了,知道点皮毛,班门弄斧而已。”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这是一个敬业的骗子,“你说说刘家的情况。” 能喝得起贡茶,这小姑娘身份绝对非同一般,刘大鹏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刘家族人和姻亲都住在刘家镇,不过淮安府里至少一半的铺子都是刘家的,小姐你看外面的招牌就知道,但凡是刘家的铺子,招牌下方会有个小篆的刘字。” 淮安、徐州、安凤三府至少五分之一的良田都是刘家所有,也就是说三府的有五分之一的人口是刘家的佃农。 而余下的田地除了各个家族之外,只要极少一部分在百姓手里,而三府的米粮除了赋税之外,余下的都卖到刘家的铺子里。 刘家主家有各种作坊,布庄绣坊、茶山药田、烧陶制器……基本上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刘家的作坊,而刘家旁系则各自经营着一些铺子,几乎遍布了三个府。 皇商刘家果真不容小觑,湛非鱼想起之前在南宣府经营陈记的陈老爷子,和刘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也对,陈家是大皇子外家,是书香门第,陈家的势力在朝堂之中,而刘家则是真正富可敌国的商贾。 “刘家家风如何?”湛非鱼端起茶杯,在刘大鹏心痛的目光下喝了两口茶,淡淡的茶味中和了奶味,饭后喝刚好解油腻。 刘大鹏得意的笑起来,有几分卖弄的意思,“不能说多好,但刘家绝不会草菅人命!刘家每年祭祖后都会奖励有重大贡献的族人,去年刘五爷一人的奖励就有十万两!” 普通老百姓一年都存不到十两银子,十万两这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不过有八家受到了惩罚,他们教子无方,纵容家中小辈胡作非为,以为远离了三府就没人知道了,可纸包不住火,这八家犯错的子弟不单单被打了板子,还被罚了银子,原本最赚银子的生意也交给其他族人了,有惩有罚,我们刘家可不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 刘大鹏说到最后都忘记自己是个骗子,高昂着下巴,神采飞扬着,似乎以刘家人而骄傲,“我们刘家最不差的就是银子,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事,没必要闹出人命来。” 刘家小辈里也有纨绔,有好美色的,只要砸银子,多弄几个美妾回来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也可以买几个瘦马,肥环燕瘦任君挑选,何必强抢民女? 至于逞凶斗狠的,在江南道还真没人敢招惹刘家子弟,至于到了外面,只要不堕了刘家的威风,也就是赔银子了事。 当然,也有碰到硬茬的,那就自认倒霉了,所以刘家子弟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强,而且动手之前都会问清楚对方的来头,只要不是惹不起的角色就没事,大不了赔银子。 湛非鱼晃动着杯子里茶水沉思着,刘和锋当初在丰州不也是这般行事,只要不把人打死,打伤打残了也只是赔银子而已。 武大叔那老来子最后死了,那也是胆子小病死的,即便告到了府衙也不过是多赔几十两银子而已,至于人命,呵,只要不是刘和锋当场斩杀的那就和他无关。 即便真的出格了,自然有小厮又护院去顶罪。 刘大鹏偷偷看了一眼湛非鱼,明明看起来是个和善又漂亮的小姑娘,可她此刻不说话,刘大鹏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他当初见到刘大公子的时候都没这感觉。 湛非鱼站起身来,“行了,你若是还想起刘家什么事来都可以来这里。” “兴隆客栈我熟悉,小的给你领路。”刘大鹏一脸狗腿的模样,小跑过去把雅间的门给打开了,难得碰到不差银子的世家小姐,关键人还和善,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自己用吃喝几年了。 掌柜的和伙计还担心雅间里会打起来,毕竟湛非鱼舍得住十两银子一日的院子,那肯定来头不小,可刘大鹏可是刘家人,这是帮了哪边都要得罪另一边。 “让让,掌柜的挡路了。”嫌弃的推开碍事的掌柜的,刘大鹏铁了心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巴结湛非鱼的机会,至于客栈掌柜和伙计,一边凉快去。 院子不大,不过有五间房,和前面客栈的三层主楼隔着一个小庭院,而且院子开了侧门,清雅又幽静。 湛非鱼休息去了,何暖也跟进去伺候。 刘大鹏赶忙上前帮着何生把行李从马车上搬下来,还不忘套近乎,“大哥,我还不知道小姐贵姓呢?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一记冷眼看了过来,何生声音平淡,“不该问的不要问。” 刘大鹏被看的后背发凉,嗬,他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护院,被吓到的刘大鹏不敢打探情况了,果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或许是何生那眼神太吓人,刘大鹏也不敢死皮赖脸的留下,结果刚出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刘大鹏瞬间戒备起来,愤怒的盯着走在前面人,“吴强,你来这里干什么?” 轻蔑的看了一眼刘大鹏,吴强点头哈腰的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介绍道:“张爷,这院子又大又清静,兴隆客栈的厨子做得一手素斋。” 张爷对院子大小无所谓,不过一听能吃到素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了,就住这里吧,你去安排一下。” 吴强顿时喜上眉梢,尤其是张爷身侧跟着的小厮丢了五两银锭子的给他,“小的马上就去办。” 送走了张爷后,吴强这才挺直了腰杆子。 “姓吴的,你抢了小爷的生意?”刘大鹏愤怒的冲过来,一把揪住吴强的衣襟,“是不是田四那瘪三背叛了小爷?” 拨开刘大鹏的手,吴强理了理衣裳,得意的冷哼一声,“别妨碍我接待贵客,这可是丰州来的贵客,到了刘家那也是座上宾,你刘大鹏可得罪不起!” 刘大鹏冒充的是刘家旁系的人,这些年都没被人拆穿,而吴强娶的媳妇则是刘家的姑娘,虽然出了五服,可毕竟也姓刘,所以刘大鹏和吴强在淮安府那就是王不见王,互相别苗头。 只不过刘大鹏脑子聪明,坑蒙拐骗有一套,吴强只能跟着学,这不,他多加了五百文就从田四口中知道丰州有两位贵客要来了。 淮安府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都住满了,就剩下兴隆客栈这个院子,吴强这不抢先一步和张爷碰面了,把刘大鹏这桩生意给抢到手了。 想到此,吴强显摆的抛了抛五两银锭子,得意的看着刘大鹏,“我不和你废话,我还得给张爷安排住所,让开让开。” “我呸,五两银子你就嘚瑟上了。”刘大鹏鄙夷的看着吴强,自己之前说了几句话,那小姑娘就打赏了十两银子! 刘大鹏一把拦住要往侧门走去的吴强,“你哪凉快就待哪儿去,我告诉你这院子又客人住了,也是你得罪不起的贵人,别提刚离开的张爷,一样得罪不起!” 这点眼力劲刘大鹏还是有的,湛非鱼身上不见世家千金的架子,可他心里明白越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人越低调,跋扈嚣张的往往都是纨绔子弟。 等何生出来查看时,刘大鹏和吴强的斗殴已经结束了,两人不是第一次打架,虽然暗地里都下狠手,不过却不会往脸上招呼。 “你给我等着!”痛的嘶了一声,吴强扶着腰,又看了一眼何生,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腹部同样挨了几拳头,刘大鹏对着何生谄媚的笑着,“大哥你放心,一点小事我能解决。” 何生沉默的点点头,关上门就回去了。 湛非鱼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了,可睡了也就半个时辰就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何暖听到动静放下针线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坐床上,头发披散,眼神有点迷离的湛非鱼,这呆萌的模样让何暖眼中染上笑意,“小姐,差不多起了。” 白嫩胖乎的爪子揉了揉眼睛,湛非鱼总算清醒了一点,“外面怎么这么吵?” “有人抢院子呢,我哥在外面。”何暖拧干了帕子,递给湛非鱼擦了脸之后,又把干净的衣裳拿了过来,“丰州来的,姓张。” 湛非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通判,毕竟张通判这官位是投靠刘家才得来的,可随即就否定了,张通判毕竟是朝廷命官,刘家再如何也只是商贾,他的身份不适合大张旗鼓来淮安府吊唁。 “张家旁系的人?”湛非鱼穿好衣裳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铜镜,“梳个简单的。” 侧门外的巷子,何生是个寡言的性子,好在刘大鹏牙尖嘴利,占着有何生撑腰,把吴强给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先来后到,吴强,你自己办事不利耽搁了张爷的事,你不但不认错,还敢推卸责任,还来闹事。”刘大鹏讥讽的开口,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吴强这孙子回去后肯定胡说八道了,否则张爷怎么一来就是怒气冲天。 张爷面色难看,虽然对吴强不满,但同样也不高兴院子被人给抢了。 从丰州赶过来,一路了车马劳顿,到了淮安府都没个荤菜,本就让人恼火了,结果好不容易有个擅长做素斋的客栈,竟然还住不到。 “行了!”铁青着脸怒喝一声,张爷穿着深紫色圆领袍,板着脸发怒时威仪更重,“这院子我要了,你们搬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张爷这话是对何生说的,至于刘大鹏和吴强,张爷根本不放在眼里,别说只和刘家沾点关系,就算是刘家嫡系的人,也要给张爷几分薄面。 说完后,张爷看向身侧的小厮,“昌松和丘公子从府衙回来了没有?你派人去接一下防止他们找不到路,再拿五十两银子给他们,算是我们张家的赔礼。” 五十两?刚刚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刘大鹏和吴强顿时露出贪婪之色,果真是贵客,出手真阔绰,可惜这五十两他们是赚不到了。 何生看都没看小厮递过来的五十两银票,沉声重复了一遍,“这院子我家小姐已经住下了。” 张爷脸一沉,没想到他都点明了张家是官宦人家,张昌松去府衙拜访楚知府了,可这人竟然无动于衷。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爷话音一落,跟在他身后的护院突然冲了过来,一拳向着何生的脸打了过去。 即便张爷知道先一步住进来的小姑娘也是有来头,可他打的只是个下人而已,而且这里是淮安府,是刘家的地盘,有谁能比他们张家和刘家关系亲近。 刘大鹏和吴强原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可他们就看到何生右手精准了抓住了护院的手腕,一个反扭,然后轻飘飘的一推。 先动手的护院像是纸片人一般,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头撞到旁边的墙上,砰一声响,却是头破血流,足可以看出何生这一推的力度有多大。 张爷愣了一下,看着跌坐在地上,满头满脸鲜血的护院,一手指着何生怒喝,“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出手伤人!你将大庆律法置于何处,来人,立刻去报官!” 刘大鹏担忧的看了一眼站门口的何生,张爷分明认识楚知府,这要是报官了,被抓到大牢里,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就在吴强打算去府衙跑个腿时,马蹄声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却见三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三人都穿着素缟麻衣,脚穿草履,腰扎草绳,这一看便知道是刘家的人。 “张爷?”翻身下了马,刘礼对着张爷拱拱手,“家中事多,刘礼来迟一步。” 一扫刚刚的官威,张爷即便是长辈却还是避开了刘礼的行礼,“贤侄不必多礼,还请节哀。” 客套寒暄后,刘礼看了一眼何生和头破血流的护院,“” 第225章 流血冲突 ,我去古代考科举 吴强也算是半个刘家人,自然认识刘礼,只是不敢上前巴结。 这会见刘礼询问了,吴强赶忙凑上去解释:“四公子,这院子本来给张爷订下了,只不过张爷去了府衙见楚知府,这不一耽搁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本来一个院子也无妨,可我那侄儿要备考明年的乡试,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我本打算让厨子做点素斋给补补。”张爷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却故意点明了张昌松身份。 自古民不和官斗,刘礼虽然是刘家人,却也只是旁系子弟,张昌松则是张通判的儿子,而且已经取得秀才功名。 若是明年乡试上榜,那就是举人了,所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刘礼这个主人家于情于理都要帮着张爷“主持公道”。 和张爷寒暄客套时,刘礼眉眼里虽有倨傲,还算客气,但此刻看向何生时,只有高高在上的轻蔑和不屑,“让你家主子出来回话!” 即便何生一贯沉默寡言,但这个“回”字去也让他冷了脸,商贾之家的旁系子弟,却也敢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把小姐放到下人的位置上。 等了半晌,何生脚步都不曾挪一下,刘礼倏地一下沉了脸。 在淮安府还没人敢这样怠慢他刘礼,可今日一个下人就敢给他没脸,还当着张爷这些外人的面。 “好,很好,难怪刚抢张爷的院子,够胆。”刘礼笑眯眯的开口,可眼神却阴狠的骇人,“我刘家以族规约束族人不可仗势欺人,反倒让人以为我刘家软弱可欺。” “贤侄不必动怒,一个不知所谓的下人而已。”张爷附和了一句,可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此次是来刘家吊唁,张爷一行虽说有十来个人,可护院也就四人,其中两人跟在张昌松身后,张爷这边也就两个,其中一个护院还头破血流的,这要动手也没人可用。 刘礼也是如此,他连个护院都没带,就一个小厮跟着,这场面顿时就尴尬了,谁能想到在淮安府有人敢和刘礼叫板,刘家的面子不管用了,只能靠武力震慑,偏偏人手没带够。 “阿生,出了什么事?”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平静,张爷和刘礼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何生快速的往旁边让了两步,众人就看到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两人虽然都是一身素色衣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小姑娘才是主子。 湛非鱼打量着面前的几人,话说的客气,可态度却强硬,“这院子我们已经住下了,劳烦几位重新找个住处。” 张爷也好,刘礼也罢,自恃身份不好和一个小姑娘争高下,吴强也是个有眼力劲的,此刻快步上前。 吴强嗤了一声,盛气凌人的开口;“这位张爷,来自丰州官宦之家,这位是刘家四公子,小姑娘,你出门在外没个长辈在身边指点,难免不知道轻重。” 吴强为了表现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这院子本就是我给张爷订下的,让你抢了先,张爷不计较,你也要识趣,否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只怕你家中长辈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狐假虎威的吴强,湛非鱼没被吓吓到,反而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家长辈远在京城,你若要报复,尽管往京城去。” 即便是当今圣上,对顾轻舟也是亦臣亦友,这些年来,即便贵为皇子,见到顾轻舟也要尊称一声顾大人,张家和刘家加一起也不够资格让顾学士看一眼。 刘礼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这小姑娘气度不凡,竟然是京城中人。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刘礼再狂妄自大,却也知道京城贵人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得罪的可能就是皇亲贵胄。 张爷看了眼忌惮的刘礼,心中有不屑快速闪过,商贾果真就是商贾,再有钱骨子里的粗鄙掩饰不了。 “小姑娘,你家长辈让你带着几个下人就出门,想来也是家教不严。”张爷不屑的开口,书香世家的姑娘,那都是幼承庭训,规矩礼教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凡出行不但有长辈陪同,婆子、丫鬟、小厮、护院那都是配齐了,那架势那排场,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懂得,看来刘礼也是不懂那。 湛非鱼瞅着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张爷,小嗓音拖的悠长,“不管你们怎么说,这院子我住下了,先到先得的道理两位不懂吗?” “你!”看湛非鱼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张爷都怒了,言辞陡然犀利起来,“看你是年幼的份上才和你多说了两句,你却是给脸不要脸,今日少不得代替你家大人教教你规矩!” 刘礼在听到张爷的话后就想明白了,这要是世家千金又怎么可能独自外出?这离经叛道的小姑娘估计没什么大背景。 小姑娘舍得住兴隆客栈的独院,这不差银子的架势估计是出身商贾之家,而同样是商贾,皇商刘家还真没怕过谁。 没理会恼羞成怒的张爷,湛非鱼对何暖道:“所以说能动手就不需要浪费口舌。” 何暖认同的点点头,行走在外看的就是谁的拳头硬!狭路相逢勇者胜,打赢了再说,至于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就是后话。 看湛非鱼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刘礼也是怒了,一挥手,他带过来的小厮,还有张爷这边的两个护院一个马车夫、两个小厮,六个人呼啦一下就冲了过去。 吴强见状把袖子一撸,也跟着冲过去,不过他可不傻,这拳头是对着一旁的刘大鹏的,两人不久前才打了一架,这会全身都痛,嘿嘿哈哈的喊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给贵人们看。 湛非鱼和何暖站在树荫下,就这么看着何生大杀四方。 六个人里也就两个护院算是练家子,眨眼的功夫,六人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呃……刘大鹏和吴强傻眼了,这结束的也太快了吧?他们俩还打算打一会,然后装作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可现在就他们俩傻站着,现在倒下来也太假了。 刘大鹏憋着笑,吴强简直想骂爹了,这叫什么事啊,最后只能拜托的看向刘大鹏,被姓刘的揍总好比冲过去送人头。 终于能报仇了,刘大鹏阴笑着,毫不客气的一拳头打在吴强的脸上。 吴强顺势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弹了。 这逼真的演技,湛非鱼都忍不住要赞一声,这两人估计经常干,这架势一看就挺熟练。 张爷和刘礼的脸黑的能刮下一层锅灰,看着笑意嫣然的湛非鱼,莫名想响起那一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而湛非鱼就是个愣头青,她根本不知道得罪皇商刘家的可怕后果。 “刘四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在巷子口响起。 刘礼回头一看,却见巷子口站着五六个青年,而他们身后则跟着十来个身材魁梧的侍卫,腰间都佩带着武器。 “还真是刘四哥。”为首的衙内快步走了过来,诧异的看了一眼躺地上的几人,“刘四哥怎么回事?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事了。” 刘大鹏常年混迹在淮安府,一眼就认出这群人,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几位可是淮安府出了名的衙内,都是来自武将之家,三五岁就开始蹲马步站桩子,经常带着侍卫策马扬鞭去城外打猎,听说手上都沾过血的。 刘礼敛了怒色,和几人寒暄了一番,也简单的说了一下院子的事,“这位是丰州张家,你们跟着我喊一声进叔。” 丰州张家不算多出名,可这一次刘和锋死在丰州,刘礼又负责接待,这才知道一点情况,丰州通判是刘家的人。 “进叔。”几个衙内拳行礼,虽说这位看着不是当官的,但代表的是张通判,这面子他们肯定会给。 “不必拘礼,昌松拜见楚知府还未回来,你们年纪相当,想必能处得来。”张爷笑着开口,却是半点不敢拿大,他虽是张通判的堂弟,但并没有功名在身,只是负责张家的生意和杂务。 淮安府的客栈酒肆都住满了,但在场这些衙内谁家没个院子、庄子空着,按理说直接让张爷们过去住就可以了。 可关键是何生把护院和小厮都给揍了,这面子不找回来,刘礼日后还怎么在淮安府行走。 “一个小护卫仗着几分身手就敢在淮安府行凶?”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马鞭子,狠辣的眼神看死人一般看着何生。 因为刘和锋的死,淮安府满城缟素,普通人家都不敢食荤腥,青楼更是关门了,连个寻欢作乐的地方都没有。 再者家里长辈也一而再叮嘱,不管如何在刘和锋下葬之前,他们不可胡闹。 本就憋的厉害,这会碰到不长眼的,田子健开口;“刘四哥,今儿小弟失礼了,还请多包涵。” 话音落下的瞬间,田子健一鞭子猛地向着何生的脸抽了过去,鞭子割破空气的咻咻声响起,不愧是武将家的孩子,即便纨绔也有几分身手。 赤手空拳的何生像是被吓懵了一般,直到鞭子快抽到脸上的时候,何生一抬手抓住了鞭子,不管青年如何使劲,这鞭子却是纹丝不动的被何生攥在手里。 这是遇到高手了?为首的衙内脸一沉,走上前来,一手按住了田子健的肩膀上,“撒手!” “我……”田子健恼怒的涨红了脸,他本就是最冲动易怒的年纪,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这怒火可想而知。 何生看了一眼,却先一步松开手。 为首的衙内这才看向湛非鱼,态度却郑重了一些,能有这样的高手当护卫,想必这小姑娘来头不小。 “小姑娘,你要知道这里是淮安府,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蜷着!”为首的衙内面容冷漠,眼神更是锐利的透着寒意和杀气,“你纵着护卫行凶,念在你年幼的份上,你让出院子吧,至于你这个护卫。” 话音故意停顿了一下,为首衙内冷冷的看着何生,“这几日不宜杀生,你便把这双手留下吧。” 这话说的无比恩赐,刘和锋的棺木还在刘家摆着,这个时间点杀人却是对刘家的不敬,至于留下何生的一双手,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何生身手再强又如何,这里是淮安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皇商刘家也好,还有他们这些人也罢,可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地头蛇,他们才是强龙,湛非鱼一个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没必要和他们废话,不见棺材不掉泪!”田子健冷声开口,阴狠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好似野兽盯上了小兔子,随时能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子健,算了,何必和个丫头片子置气?”同伴笑了起来,揽着田子健的肩膀把人带到一旁去了,他家中有个小妹妹,年纪和湛非鱼相仿,这才卖了个好。 得罪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小姑娘,和打断她护卫的双手是两码事,前者可能给家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后者则不同,别说是砍了一双手,就算是打杀了又如何?一个护卫而已,还没他们胯下的骏马来的重要。 湛非鱼冷眼看着一副施恩之态的衙内,白嫩的包子脸上不见半点怒火,“我如果不答应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草菅人命?” 湛非鱼指向站在一旁的几个侍卫,“他们是大庆朝的兵卒?还是你们豢养的死士?” 一个衙内杀人和指挥朝廷的兵卒草菅人命,两者的情况完全不同,后者可以上升到谋逆叛国的高度。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为首的衙内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总算明白刚刚刘礼为什么脸色难看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格外难缠。 “甭和他们客气,打杀了再说!”田子健开口,直接命令身后的几个侍卫,“把他们都拿下,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一个护卫而已,还敢和他们横,杀了也是活该! 不同于张爷的护院和小厮,跟在田子健身后的这几人可都是卫所出来的兵卒,是他们家中长辈挑选出来的,日后会成为他们的亲卫。 只不过田子健他们还没个定性,等过几年考了武举进了兵营后,这些人就是最忠心的亲卫。 几个侍卫往前走了几步,出手随身佩戴的军刀,肃杀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阿生,你退下,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手!”湛非鱼走上前来,目光从几个侍卫的军刀上扫过,讥讽冷笑,“不是在战场上,又没有军令,却把军刀对着普通百姓,你们当《大庆律》是摆设吗” 巷子里,对峙的双方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一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一方则是手持军刀,铁血肃杀的五个兵卒。 刘礼等人震惊湛非鱼的胆大包天,一般人遇到这情况,即便不吓的尿裤子,估计也是两股战战、面无血色,偏偏这小姑娘不怕死,还言辞犀利的把几个兵卒架到火上烤。 他们若退了,不单单是丢脸,更是违背了田子健的命令,不执行主子命令的手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他们若是敢动手,那就更麻烦,是个人都看出湛非鱼有背景有来历,这不是街上的阿猫阿狗,杀了也就杀了,这后续问题一旦闹出来,谁都扛不住。 局面僵持住了,湛非鱼看着没有动手的几个侍卫,面容这才舒缓了几分,还不算无可救药!大庆朝的士兵若只会把刀口对准普通百姓,说句大不敬的话,距离亡国也没多远了。 “让你们动手你们耳朵聋了吗?”田子健估计是被湛非鱼这淡定从容的模样给气的失去了理智,怒吼一声吼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最近侍卫的军刀,随后向着湛非鱼砍了过去。 嗬……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田子健就这样发疯了。 杀一个无足轻重的护卫,和杀这个小姑娘带来的后果完全不同,这状子往衙门一递,那就是秋后问斩的杀人罪! 何生和何暖面色一寒,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湛非鱼却先动手了。 幽静的巷子里,众人只看到湛非鱼一个滑步侧身避开了田子健手中的军刀,右脚向着他膝盖猛地一踢。 在田子健吃痛跪地的瞬间,湛非鱼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扭,军刀落地的刹那,湛非鱼左手捞起军刀。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湛非鱼手中的军刀已经架到了田子健的脖子上,而她半点没留手,锋利的刀锋割破了皮肤,殷红的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好在伤口不深,否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田子健。 “这么强?”缩在墙角的刘大鹏目瞪口呆的看着持刀行凶的湛非鱼,狠狠抹了一把脸,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也太剽悍了。 张爷和刘礼也傻眼了,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么虎,即便田子健轻敌了,可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常动手的练家子。 所以她不是哪个商贾家的,应该是哪位武将家的千金,难怪家里敢让她带着下人就出门,刘礼快步上前,态度恭敬了不少,“不知小姐贵姓,刚刚子健多有得罪,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商贾的女儿,被他们欺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得罪了哪位武将,那才是麻烦,刘家再强也不敢明面上和朝廷作对,文官不好惹,武将同样如此,一言不合真的能拿刀杀生门来。 “有种你杀了我!”田子健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被一个小姑娘给压跪在地上,田子健怒红了眼,再次疯起来,都不管这刀子又割深了伤口。 “还是那句话,当街行凶杀人,当《大庆律》是摆设吗?”湛非鱼冷笑一声,右手一一扬,染血的刀子飞了起来,一旁侍卫赶忙接住,没闹出人命就好,否则没法子收场。 得到自由的田子健猛地站起身来,一摸脖子上的鲜血,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有种你报上名来!” 湛非鱼刚要开口,却见七八个捕快从巷子口跑了过来,大声吆喝着,“是谁在淮安府闹事?” 田子健看着手上的鲜血,得意的笑了起来,“赵捕头你来的正好,歹人在这里,你看我脖子,你们若是再来迟一点,小爷的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田子健脖子上的伤口做不了假,这会还汩汩的流着血,可看他指着湛非鱼,赵捕头着实愣了一下,“这是凶手?” 比起丢脸,田子健更愿意让湛非鱼有牢狱之灾,“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小姑娘可是个练家子,刘四哥也在这里呢。” 赵捕头又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湛非鱼,这一看就是富贵之家娇养的千金,田子健虽是个纨绔,可也是镇抚家的小公子,是舞刀弄枪长大的。 刘礼略微迟疑了一下,可他也清楚田子健这群人一贯是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不开口得罪了田子健一人事小,可实质上却把卫指挥司所有武将家的小辈都得罪了。 “正是如此,子健脖子上的伤正是这小姑娘拿刀子划破的。”刘礼开口了,比起不知身份背景,早晚会离开的小姑娘,肯定还是田子健他们更重要。 赵捕头看了一眼侍卫手里染血的军刀,此刻高声开口:“大胆狂徒竟然敢当街行凶伤人,带走!” 卫所的兵卒没有权利抓人,可府衙的捕快却不同,即便赵捕头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抓人,可湛非鱼出手伤了田子健是事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田子健正拿着帕子捂着伤口,这会得意冷笑起来,挑衅的看着湛非鱼,她不是牙尖嘴利吗?她不是身手利落吗?不怕死她就动手啊,被捕快当街斩杀了也是她活该! 湛非鱼倒也干脆,“行,那就去淮安府衙走一趟。” 何暖和何生立刻走上前来,却是要一起去府衙。 “阿生你留下看着行李。”湛非鱼回头开口,她可不想行李到时候被人扔了出来。 不带这护卫?几个捕快不知情,可刘礼等人却是错愕一愣,尤其是看到何生真的转身走了回去,更是震惊不已,这小姑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恃无恐? 其实即便何生不留下来,张爷也没打算住这里了,为了个院子闹出这么多事来,张爷都有些后悔了,凭着张通判的身份,他们在淮安府难道还找不到住的院子? …… 丘千户也好,张通判也罢,两人都是朝廷命官,他们都不方便离开丰州来淮安府,所以才让丘定思和张昌松前来。 两人除了要去刘家吊唁之外,同样也来府衙拜访楚知府,丘千户、张通判和刘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和淮安知府自然也有些联系。 “这一次不方便,两位贤侄日后可来淮安府小住些日子。”楚知府是个文雅之人,身材清瘦,肤色白皙,乍一看像是个文弱书生。 除了必要的时候,楚知府都是一身蓝色长衫,基本不穿官服,他若是走在大街上,真没人会想到他会堂堂四品知府。 “多谢楚大人,我们先行告辞。”丘定思和张昌松态度恭敬,他们本就是小辈,丘千户还勉强能说和楚知府同级,张通判却低了两品,楚知府客气,他们俩可不敢拿大。 离开府衙后,丘定思和张昌松对望一眼,和楚知府这样的老狐狸说话还真是累人,那如沐春风的温和都是假象,深藏不漏才是本质。 “你还年轻,明年就是乡试,三年后才是会试,等你进入官场还要好几年。”丘定思安抚的拍了拍张昌松的肩膀,等他们历练之后,或许就不会敬畏忌惮楚知府这些人了。 张昌松在丰州处处和齐砚别苗头,可他已有秀才功名,就看得出他内有乾坤,此刻却苦笑道:“即便金榜题名又如何?外放也就是个七品县令,湛非鱼的运气好的让人嫉妒啊。” 除非是殿试前几名,否则不可能留在翰林院,而外放都是芝麻小官,等熬资历熬上来,至多也就是和他们父辈相同。 三品就是个坎,而朝中无人提携的话,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三品大员,四品的知府就做到头了,张昌松有野心,所以他才如此不敢,才会对湛非鱼羡慕嫉妒恨。 “湛非鱼?”丘定思一怔。 张昌松还等着他的后文,可半晌后没听到声音,张昌松不由抬头一看,也愣住了,向着府衙走来的一群人里,除了几个身着官服的捕快外,走在人群中间的赫然是离开丰州快三个月的湛非鱼。 “那是我堂叔!”张昌松看到落后一点的张爷后,脸彻底黑了,但凡牵扯到湛非鱼,倒霉的肯定是其他人。 丘定思也是眉头直皱,楚知府这样的朝廷命官他们看不透也就罢了,湛非鱼明明是个小姑娘,可行事依旧让他们捉摸不透。 再想到湛非鱼背后的顾学士,丘定思脚步加快了几分,他们只是来刘家吊唁的,不想节外生枝。 张爷眼尖的看到了张昌松和丘定思,立刻迎了过去,笑着开口道:“昌松你们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礼刘四公子,这几位则是……” 刘礼是刘家派过来接待张昌松和丘定思一行的,至于田子健几人纯属是意外碰到了,不过张爷心里明白,他们都是武将之子,打好了关系,对张昌松日后的仕途有益无害。 “昌松……”刘礼这贤弟二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张昌松越过自己走了,这让刘礼面色刷一下难看起来,张昌松这是不屑和自己寒暄? 张昌松真没这个心思和刘礼寒暄。 脚步站定,看着面前的湛非鱼,张昌松莫名的感觉头皮发麻,“湛姑娘也是来刘家吊唁的?”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除了来吊唁,张昌松不认为湛非鱼是因为其他事来淮安府。 这是认识?刘礼和几个衙内对望一眼,不是从京城来的,难道是丰州人士? 瞬间,刘礼等人都看向了张爷,张昌松认识,他这个堂叔竟然不认识,还动起手来,最后都闹到府衙门口了,这叫什么事啊! “张公子,丘公子。”相对于两人的严阵以待,湛非鱼只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态度看起来都有些的轻慢。 刘礼几人定睛一看,张昌松和丘定思脸上没有半点不虞,这说明什么?这小姑娘的来头更大,所以他们才不敢介意湛非鱼的怠慢。 丘定思毕竟年长一些,此刻率先开口道:“湛姑娘若是去刘家吊唁,明日一早我们可同行。” 听到这话的刘礼彻底傻眼了,敢情这小姑娘来淮安府是为了来刘家,那至少算是刘家的亲朋,一想到之前在兴隆客栈巷子里的冲突,刘礼恨不能撬开张爷的脑袋,他这把年纪是白活了吗? 几位衙内也是一言难尽,这叫什么事啊。 “丘公子客气了,我只是代齐桁走一趟,刘和锋即便罪有应得,可他终究算是帮过齐桁。”湛非鱼态度疏离而冷漠,说完后看向几个捕快,“可以走了。” 还有上赶着进衙门的!赵捕头几乎要给湛非鱼跪下了,他不过是见风使舵偏帮了田少爷,怎么就变成骑虎难下的境地了。 其他几个捕快也是苦着脸,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些衙内起了冲突都是私底下解决的,怎么这一次派人把他们捕快喊过来了,他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一个小捕快而已,得罪了谁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刘礼也是厚着脸皮套近乎,恨不能把张爷给糊涂蛋给狠揍一顿,他抢院子前难道不打听一下。 “不必,我和刘和锋没有交情。”湛非鱼冷漠的回绝。 即便刘和锋在齐桁的事上帮了一把,可不过是交易而已,本质上刘和锋依旧是个草菅人命的暴戾凶徒,不知道间接害死了多少人。 刘礼愣了一下,这小姑娘什么意思?直接称呼二公子的名号不说,而且半点恭敬都没有,乍一听更像是仇人! 刘和锋之死对外宣称是被宿敌暗杀,早年离开刘家之后,刘和锋先是去了边关待了几年,后来又去了丰州,即便是逢年过节都不曾回过来一趟。 所以即便是刘家嫡系的人都快把刘和锋这人给淡忘了,至于刘和锋在丰州的事情,他们就更不知晓,否则只凭张昌松那一声“湛姑娘”,刘礼就该知道湛非鱼的身份。 “果真够狂!”田子健看湛非鱼不顺眼,这会更是狞笑起来,“不知道你姓甚名谁,竟然也敢不把刘家放眼里!” 别看田子健他们这几人都是衙内,而刘礼只是个商贾,可他姓刘,在外行走代表的就是刘家,他们喊一声刘四哥,给的是皇商刘家的面子,同样的,湛非鱼这态度分明是不将刘家放眼里。 即便田子健不挑唆,刘礼也对湛非鱼没了好态度。 见势不对的丘定思一手摁在刘礼肩膀上,“刘兄不必在意,湛姑娘年岁小,说话一贯如此。” 这话中隐晦的含义却是让刘礼不要和湛非鱼起冲突,否则倒霉的只会是刘礼。 “丘兄不必多言,正所谓死者为大,这小姑娘对二堂哥不敬,那就是不把刘家放眼里!”刘礼却不领这个情,丘定思和张昌松愿意息事宁人那是他们的事,丢脸丢的也只是他们的脸,传不到丰州去。 可这里是淮安府,是刘家的地盘,敢对刘家出言不逊,那就是打刘家的脸,刘礼不管这小姑娘什么来头,今日这事没法善了。 “赵捕头,既然她敢在光天化日持刀行凶,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刘礼冷声质问,铁了心要让湛非鱼栽个跟头。 田子健更是如此,一手捂着脖子处的伤口,“我这个苦主还在这里呢,哼,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个小姑娘就敢持刀伤人,楚知府可要好好审一审,说不定手里都沾过人命了。” 二选一!一方是不知背景来历的小姑娘,一方是刘家,是淮安府的一群衙内,赵捕头一咬牙,厉声开口;“把人带进去,我去禀告孙大人!” 普通的案件还不够资格让知府亲审,一般都是正七品的推官处理,专掌刑名。 湛非鱼和何暖跟在捕快身后进了府衙,刘礼也跟了过去,田子健自然不甘落后,而其他几个衙内见状也进去了。 府衙外,张爷看着面色复杂的张昌松和丘定思,忍不住问道:“昌松,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张爷正因为管着张家的生意,所以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六月的时候,张家的一处田庄出了问题,张爷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处理了,直到秋收之后才回到丰州。 平日里打理的都是杂务,再加上齐桁被绑走这件事上,张昌松也丢了脸,湛非鱼离开后,不管是张家还是丰州城内都下了禁令,没人敢大张旗鼓的谈论湛非鱼,张爷不清楚也正常。 张昌松绷着脸没开口,他心高气傲,却在湛非鱼身上栽了跟头,自然不乐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丘定思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张爷,倒是实话实说了,“南宣府的小三元,顾学士的弟子,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张爷怔了一下,这才陡然响起,之前陈记被迫从南宣府撤走,而能逼得大皇子外家陈家到如此地步的就是一个小姑娘。 把人和事对上号之后,张爷摸了摸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这幸好没进衙门,果真是惹不起的角色。 孙推官年方四十,肤色黑,留着八字胡,常年板着脸,看着威严又严苛,“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这下马威一使出来,刘礼、田子健等人都得意的笑了起来,她不是口口声声《大庆律》,那就要大庆律法来治她,让她有口难言,只能吃下哑巴亏! 两旁的捕快随即把手中廷杖捣的咚咚响,高声喊了起来,“威武!” 这架势只能吓到普通百姓,湛非鱼却是浑然不在意,等“威武”声消停后,湛非鱼指着一旁的田子健几人,“他们为何见官不跪?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却是要区别对待吗?” “我是苦主是原告。”田子健走上前来,歪着脖子,指着上面的伤口,“我受伤后失血太多,孙大人体恤我这个伤者才免了我下跪。” 至于刘礼和其他几个衙内,他们只能算是证人,跪或者不跪都在孙推官的一念之下。 孙推官沉声开口:“来人,给田少爷搬把椅子过来,让他坐着回话。” 这就是赤果果的区别对待,衙役立刻搬了椅子放到一旁。 田子健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尔后坐下,挑衅的看着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还敢和他横,弄不死她! “大胆狂徒,还不跪下!”孙推官怒喝一声,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湛非鱼,“你这是目无王法,蔑视公堂!来人,给本官把她押下去,重打十板子小惩大诫!” 眼瞅着两个捕快走上前来,湛非鱼却是波澜不惊,清脆的声音响起,“回大人,学生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 什么?不说刘礼几人,坐在椅子上的田子健错愕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姑娘说她有功名在身? 这即便说是有爵位封号在身,有诰命在身,田子健他们都信了三分,可功名 孙推官第一时间也以为湛非鱼在胡扯,可突然想起了什么,孙推官面色倏地一变。 这些衙内整日逞凶斗狠的,他们不知道很正常,可孙推官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南宣府即便距离淮安府有些远,可院试的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刘礼几人一看孙推官这表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怎么回事?孙大人怎么吓成这样了。 “孙大人,你不会信了这死丫头的信口开河吧?”田子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看傻子一般看着面色惶恐的孙推官,“她有功名在身,我还说我是一品大将军呢!” 第226章 灵堂斗殴 ,我去古代考科举 “闭嘴!”孙推官怒喝一声,偏偏又不能对田子健几个衙内如何,只能站起身来,努力的在脸上扯出笑来,“可是南宣府小三元湛姑娘?” 小三元不如何,可关键是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别说他一个七品的推官得罪不起,即便是楚知府也不敢得罪顾学士的高徒。 看看陈家,堂堂三品学政都铩羽而归,他何德何能敢得罪湛非鱼,嫌脑袋在脖子上待久了吗? “小三元?”田子健几个衙内虽然只喜欢逞凶斗狠,可毕竟也是官宦子弟,也都请过夫子上过私塾,自然懂得小三元的重量。 可年纪这么小的秀才?还是小三元,关键还是个姑娘家? 刷一下,一群衙内看稀奇的瞅着湛非鱼,难怪刚刚这么嚣张,这小姑娘不单单自己有本事,只怕来头也大啊,也不知是哪个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 七八岁就考了功名,想想他们七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走鸡逗狗还是在上房揭瓦?估计也就能把自己名字写的端正一点。 “学生南宣府人士湛非鱼拜见孙大人。”湛非鱼正式的给孙推官行了一礼。 甭管接下来会不会撕破脸,礼仪得周全,不能落人话柄,读书人就这一点不好,重名声,处处都受到掣肘。 孙推官避开了湛非鱼的行礼,又还了一礼,他虽然朝廷命官,可也就是七品而已,湛非鱼才多大年纪? 即便她因为女子不可能入朝为官,但她可是顾学士的弟子,一旦到了及笄的年纪,皇子都嫁得,他一个小小的推官哪敢受她的一礼。 “南宣府小三元来了淮安府,本府有失远迎那。”清朗的笑声自门口响起。 湛非鱼回头一看,却是一温雅中年人,头戴玉冠,广袖长袍,乍一看和明三公子有几分相似,可再一看便知道两人有本质的不同。 明三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可套用明山长的话小儿子其实就是个二愣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楚知府君子端方、儒雅俊朗,可淮安府的四品知府,又岂是明三那般赤诚之人,只不过把城府谋略都隐匿在如沐春风的笑意里。 不等湛非鱼行礼,楚知府朗声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止于至善。” 这是一上来就要考校湛非鱼,在场的人除了刘礼外,其他人都学过四书五经,至于记得多少那就因人而异了。 湛非鱼行了一礼,“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田子健撇撇嘴,这几句自己也能答上来,就听楚知府继续道:“知止二字何解?” 大学之道是《大学》开篇第一句,楚知府问的似乎是湛非鱼回答的第一句:知止而后有定。原意是知道目标所在志向才能坚定。 但联系前一句“止于至善”,孔圣人和儒学都强调君子德行,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放在首位的便是修身,所以知止更深层的乃是止于至善的意思,本意是说人如果追求学问,得先知道求学的是为了什么? 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又或者是为了功名利禄,若是后者就没必要学下去了,求学的最终目的是让人达到至善之境。 湛非鱼熟读四书,此刻也是立刻答道:“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 “孔圣人曰:不可则止。何解?”楚知府并不诧异湛非鱼的回答,却是再次追问了一句。 《论语》中,孔圣人曾两次提到过“不可则止”,也就是说该停就停,不需要勉强。 刘礼已经是一头雾水,跟听了天书一样。 田子健几个衙内一开始还能听个一知半解的,这会都和刘礼一样,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会儿知止,一会又不可则止,一会朱子,一会又孔圣人,之乎者也简直比杀人利器还可怕。 面对众人同情又敬畏的目光,湛非鱼开口:“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楚知府面带笑容的点点头,只看湛非鱼继续回答:“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 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间。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 田子健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果真是两个“不可则止”。 “南宣府小三元果真名不虚传。”楚知府抚掌而赞,小姑娘的确是真才实学。 顾学士远在京城,能指点湛非鱼有限,说到底这个小三元还是依靠湛非鱼的勤学苦读得来的,当然天赋是少不了的。 “楚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干。”湛非鱼话说的谦虚,可眉眼里却是坦然和从容。 实打实考出来的小三元,主考官还是陈学政,湛非鱼担得起这称赞,过度谦虚就是虚伪。 楚知府没想到湛非鱼竟然会露出这骄傲的模样,小姑娘眉目如画,高昂着下巴,活像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楚知府不由笑了起来,这小姑娘有意思。 楚知府随即道:《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这夸着夸着怎么就变成考校了,湛非鱼瞬间收敛了得意之色,挺直小身板回道:《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忽然,湛非鱼眉梢一挑,顽劣的补充了一句:“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大堂里,除了孙推官不时凝眉思索,随后又认同的点头。 田子健这群衙内和旁边的捕快衙役们都生不如死的沉默着,不时用诡异的目光看向湛非鱼,之前那嚣张强势还持刀伤人的剽悍劲呢?分明是个泼辣小丫头,她怎么就这么会读书呢。 楚知府可是两榜进士,即使为官多年,可淮安府的读书人一直拥戴楚知府为文人之首,湛非鱼从娘胎里开始读书,她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啊。 楚知府终于不折磨田子健这些不学无术的衙内了,问了句大白话,“人不能不如鸟,那为人该如何?” 湛非鱼双手负在身后,读书人的架势拿捏的妥妥的,“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楚知府认同的点点头,没见到人之前,他和天下的读书人一样,都在想湛非鱼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顾学士另眼相待,甚至收为弟子。 而此刻,看着眼神澄净的湛非鱼,灵慧聪颖却不骄不躁,机敏善辩、才华横溢,这样的小姑娘即便是楚知府遇到也会动收徒之心。 “子健。”楚知府看向一旁的田子健。 田子健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干涸的血迹凝结在细长的伤口处,乍一看凶险,其实只是皮肉伤,否则这一刀割深一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楚伯父,刚刚是我们胡闹。”为首的衙内先一步开口,随后对着湛非鱼抱拳道歉,“此事是我们不对,还请湛姑娘多包涵。” 一个小三元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她背后的家族,能把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培养成才,这世家大族绝不是他们这些武将可以得罪的。 “无妨。”湛非鱼也没计较,向着楚知府开口:“不打扰楚大人公务,学生告退。” 等湛非鱼离开府衙时,看到了一直等候的张昌松和丘定思,本就不是一路人,湛非鱼也没客套什么,带着何暖径自离开了。 …… 第二日,清晨,因为要去刘家吊唁,湛非鱼三人都换上了素色衣裳,马车向着城外刘家镇缓缓而去。 “看着白茫茫的大地,要不是穿着秋衣我都以为现在是寒冬腊月。”湛非鱼挑开马车帘子看着雪白的路面,铺满的都是白色的纸钱,的确像是落了一层雪。 何暖以前在京城,见过不少富贵之家的排场,比之刘家有过之人无不及,即便冬日吃一道白菜,却也是繁琐又复杂,只选白菜中黄色的菜心,一道白菜在厨房至少要用十几二十颗大白菜才行。 而烧菜时也不是用清水,讲究的人家都是用高汤,汤汁都是选用鸡、鸭、排骨、乳鸽这些食材,有些讲究养生的家族还会加些名贵药材,小火焖煮几日才得到一罐子高汤。 皇商刘家最不差的就是银子,刘和锋又是刘家嫡系家主一脉,别说是撒些纸钱,何暖感觉看到刘家人撒铜板她都不奇怪。 等马车抵达刘家镇时,守在镇子入口处的刘家旁系子弟立刻上前来询问,若是来头大的家族,他们接待的时候自然会小心谨慎。 若是普通家族,为了巴结刘家而来的,他们的接待也只是出于礼仪,不会怠慢吊唁的客人,但也不会多热情,而湛非鱼自然归结到巴结奉承这一类。 “马车暂时停放在这里,有专门的人会喂饲料。”说话的刘远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倒也稳重,“姑娘若是走不了路,这边还有轿椅可以坐。” 虽然整个刘家镇都是刘家的地盘,可摆放棺木的灵堂设在刘家祠堂那边,距离镇门口有些远,即便刘远步子快走过去也要一刻钟时间,在他看来湛非鱼这样娇软的小姑娘,估计是走不了这么长的路。 “不用,走过去吧。”湛非鱼既然来吊唁,即便认为刘和锋死有余辜,却也不会摆谱,她也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好,姑娘这边走。”刘远在前面领路,压下眼底的诧异。 一般而言来吊唁的都是家中长辈,而且都是男人过来,即便有几个家族是女子当家,可来的也是四五十岁的妇人,湛非鱼这样一个小姑娘着实诡异的很。 可刘远这几日负责接待吊唁的亲朋好友,眼力劲还是有的,单单刚刚停放的那辆马车就造价不菲,那马一看就是良驹。 湛非鱼虽然一身素衣,可或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便是个年幼的小姑娘,那份气度也不容小觑,更何况随身还带着两个下人,至少是有点背景来头。 到了灵棚这边,淡淡的青烟夹杂着硝烟味扑面而来,这是吊唁的人太多,燃烧的纸钱和香烛,还有鞭炮太多,才有了这烟火气。 灵堂是在院子的主屋,院子门口摆着报丧鼓,身着孝衣的刘家人看到湛非鱼三人后着实愣了一下,可看到刘远接过何生手中的炮竹点燃了,噼里啪啦声里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敲响了报丧鼓。 院子里顿时传来一阵悲恸的哭嚎声,却是主家在哭丧。 从院子快速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张了张嘴也跟着愣住了,这么小的姑娘来吊唁?这是哪家的孩子,这家族也太不讲究了吧,至少也得派个大人过来。 “节哀。”湛非鱼沉声开口。 一旁何生走上前来,把吊唁的祭礼递了过去,一百两的银票用黄纸封好了,而余下的就是纸钱、香烛和鞭炮。 看了一眼跨进院子的湛非鱼,中年长者看向放了鞭炮走过来的刘远,“这怎么回事?” “三叔,我也不知道。”刘远苦着脸,这姑娘不开口时那威严让刘远都不敢说话,更不敢打探什么。 按照规矩不能马上拆黄纸封,刘三叔却顾不得这规矩了,把装有祭礼的小篮子放一旁桌上,直接把黄纸封拆开了,“一百两?” 不说刘三叔诧异了,刘远和几个负责登记祭礼的刘家人也着实诧异了一下。 刘家是不差银子,那些大家族来吊唁时祭礼更重,可若是小门小户的人,即便是为了巴结刘家而来,至多也就十两银子,多点二十两,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普通农家七八年的花销了。 灵堂上摆着贡品、香烛、蜡台,一旁还放着长明灯,刘和锋的堂弟带着几个侄子辈跪在灵堂上磕头回礼。 这也是因为湛非鱼没什么背景来头,否则回礼的就是刘和锋的嫡亲的大哥,还有亲侄子,而不是用旁系的人来应付一下。 “姑娘,这边备了茶水,可稍作休息。”刘三叔回了灵棚,把三块孝布递给了何生。 能放一百两的银票当祭礼,甭管一个小姑娘吊唁合不合规矩,至少刘三叔不敢轻视,而且对方是来吊唁的,又不是来刘家砸场子的,刘家不能失了礼节。 湛非鱼本不想多留,可被烛火青烟熏的眼睛疼,便点了点头。 刘三叔本打算亲自领湛非鱼过去,顺便旁敲侧击一下湛非鱼的来历,可报丧鼓又响了,只能作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小远,送客人去偏厅休息。” 刘远立刻走了过来。 偏厅备了茶水糕点,吊唁的亲朋可以稍作休息,而如果是刘家关系亲近的人,一般都会带去祖宅那边的客院。 丧礼繁琐事多,刘远刚送到门口就被人喊走了,湛非鱼也不在意,本就是休息一下就离开。 “小姐,我去倒点热水过来。”何暖放下了茶壶,茶叶虽好,可却是浓茶,不适合小姐喝,平日里湛非鱼不是喝养生的花茶、奶茶,便是白水。 而另一边,刘家祖宅。 此刻端坐在正堂的几人面色凝重,却没多少悲恸。 刘和锋的丧礼不管排场多大,其实就是给外人看的,真正伤心的刘家族人还真没几个,包括刘和锋的至亲。 “爹,难道和锋就这么死了?传出去我刘家还有什么脸面在江南道立足。”说话的男人五官和刘和锋有六成相似,或许是养尊处优多年,身上又没有刘和锋的戾气阴寒,更像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子弟。 而即便说到亲弟弟的死,刘和锦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穿着孝服,可坐没个坐相,一手慢悠悠的把玩着手中的紫檀十八子手串。 “杀人凶手已经死了。”说话的美妇人眉眼里透着一股子凌厉,比起风流纨绔的刘和锦,刘和玉身上却多了一股英气,说话也是铿锵有力,更是言之有物,“武家如今只剩下一个外嫁女。” “呦,大姐你这是发善心了?”坐直了身体,刘和锦讥讽的笑起来,“被杀的可是你亲弟弟,你却还顾着杀人凶手那一家子,啧啧,你就不怕小弟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 刘和玉没理会阴阳怪气的二弟,而是看向主位的父亲和几个族老们,“和锋的死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我此前去丰州接回和锋的棺木时曾和孟知州见过一面,刘家虽然势大,可毕竟只是皇商,和锋的死刘家不占理,做的太过,只怕有人会趁机攻讦刘家。” 武家长子是一刀杀了刘和锋,可他自己也死了,而且武大叔、大婶还有那七岁的老来子多年前也都死了。 刘和锋一条命没了,武家却是四条人命,大庆律法都是祸不及外嫁女,刘家若是再出手逼死了武家女,传出去损毁的是刘家的声誉。 咔嚓咔嚓拨动着紫檀珠子,刘和锦歪着头打量着说辞一套一套的刘和玉,毫不在意露出自己脖子上一块青紫的痕迹。 只要是个男人都知道这痕迹是人嗦出来的,艳红艳红的还新鲜的,分明是刘和锦大早上就和小妾胡闹,这才留下了痕迹,还在脖子这么明显的地方。 在座的八个族老都没有开口反驳刘和玉,大家心里都有本账,追究刘和锋的死因是为了刘家的面子,可如果追究后只会给刘家带来麻烦,他们宁可让凶手逍遥法外,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就在这时,刘管家出现在正堂外,走进来后向着主位的刘老爷子回禀道:“家主,湛非鱼已经来了,此刻正在灵棚的偏厅休息。” “哦,她来了,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直半眯着眼小憩的刘老家主终于开口了,只是神色平静,让人捉摸不透他对湛非鱼的态度。 刘管家再次开口:“送了一百两的祭礼,之后就去了偏厅,也没有和灵堂那边的人多说话。” 昨日刘礼回来后就把湛非鱼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刘礼不清楚湛非鱼的来历,只知道是南宣府的小三元。 而他昨日在兴隆客栈将人给得罪了,刘礼虽不怕,但还是要和家里说一声,防止湛非鱼会来刘家兴师问罪。 “她来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和我们刘家有什么交情!”脾气暴躁的八族老冷嗤一声,他心里清楚孟知州之所以护着武家的外嫁女,那肯定是湛非鱼作祟。 一个平头老百姓,孟知州是脑子糊涂了才会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巴结湛非鱼,巴结她的老师顾学士。 刘和锦勾着嘴角笑了起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还能来干什么?自然是来分家产的,那小姑娘有点手段,我听说丰州有个老酸儒就把所有的产业都给了她,虽然和刘家的不能比,可至少也有十万两。” 分家产三个字一出,正堂的气氛陡然之间就变得冷凝起来。 即使是刘和玉此刻也眉头紧锁,都想要问问躺棺材里的刘和锋,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把偌大的产业给了一个小姑娘。 如果去南宣府金林村调查的人不是刘和玉的心腹,她都要以为湛非鱼是刘和锋的私生女,否则他怎么会在死之前只给湛非鱼去了一封信,更在一个月之前把名下的产业都给了湛非鱼,关键是他还去官府备录在案。 八族老是个暴脾气的,那六族老则是个爱财如命的老头子,别看他身材圆胖,面色红润一副弥勒佛般的模样,却是一文钱舍不得花的守财奴,抠门是刻在骨子里的。 挥手让刘管家退下去了,六族老面色阴沉的开口;“在衙门备案了又如何?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来刘家抢银子抢铺子?” “六爷爷,和锋临死的时候,拼着最后一口气写的信送去了南宣府,是给湛非鱼的,谁知道写的是什么,说不定说的就是产业的事。”刘和锦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似乎半点不在乎要被湛非鱼分走刘家十分之一的家产。 整个刘家镇居住的都是刘家的人,但刘家的财富八成都是在刘家嫡系的手里,刘老家主和在座的八个族老都是嫡系一脉的人,只不过刘家主是家主一脉。 刘家祖上的规矩写的清楚明白,但凡嫡系子弟自出生之后就能分到一份产业,每年都会递增,最大程度确保嫡系小辈平安健康的长大。 毕竟后宅不宁,没有族规约束,死一个孩子太容易不过了,可现在为了孩子身上的产业,后宅妇人轻易不敢动手。 毕竟孩子年幼,这产业虽然归到他名下,却是让父母代管的,直到弱冠之后才能自己掌控。 刘和锋是嫡系家主一脉,所以他名下的产业比起普通嫡系子弟又多了不少。 刘和锦是个风流性子,更是个花钱的祖宗,可刘和锋却不同,他虽是行事乖张又暴戾,但真没怎么花银子,所以初步估算一下名下至少有五十万两。 “和玉,你之前去了丰州,湛非鱼和和锋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大族老开口问道,虽然年过八旬,是个耋耄老人了,可大族老眼神依旧锐利,透着精光,绝不是会被糊弄的老者。 刘家的家主虽是端坐在主位的刘老爷子,可在外行事,负责刘家生意的却是刘和玉,谁让唯二的儿子刘和锦除了会玩女人会花银子外,让他做生意估计刘家底子再厚都能赔个精光。 至于刘和锋,那是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的疯子,当年不过八岁就拿刀把刘和锦给砍了,幸好这一刀是砍在肩膀上,否则刘家主当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刘和玉此时也是面色凝重,对几个族老也很敬重,“我派人去丰州调查了,也审问了和锋的亲卫和几个小厮,他们都不清楚湛非鱼什么时候和和锋见面的,更不清楚两人有什么交易。” 这就是个未解之谜!刘和锋的腿虽然是被坐骑给踩断的,可却是被湛非鱼给牵累的,更别提湛非鱼之后还出手把刘和锋刚接骨的腿又给打断了。 这种情况下,刘和锋就是把湛非鱼千刀万剐了都正常,毕竟刘和锋就是个疯子,暴虐疯狂嗜血的疯子,可诡异的是刘和锋腿断了两次,但他却帮湛非鱼把齐桁给救出来了。 “和锋就是个疯子,天知道一个疯子是怎么想的,说不定他看湛非鱼顺眼呢。”刘和锦哈哈大笑起来。 半晌后,发现笑声有点突兀,刘和锦又尴尬的闭上嘴,得,他一个老纨绔管那么多干什么。 至于刘和锋临死之前给湛非鱼的信里写了什么,那就更无人知晓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和玉,你去接待湛非鱼,远来是客,我刘家可不能失了礼数。”大族老只能让刘和玉去试探湛非鱼。 一来她们都是女子,比较容易说上话;二来刘和玉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湛非鱼读书再厉害也只是个九岁小姑娘,出身农家寒门,能有多少见识,对上刘和玉只有输的份。 其余七个族老都没有反对,他们可以不在意刘和锋是怎么死的,也不在意他和湛非鱼之间有什么关系,但那五十万两银子却不能不在意,刘家虽然富可敌国的皇商,可五十万两绝不是小数目。 如果今日得到这五十万两的是其他人,刘家都能派出死士把人给杀了,这样银子就保住了,可偏偏湛非鱼背后站着顾学士,即便是视财如命的六族老也不敢对湛非鱼下杀手。 所以强硬的手段行不通,那只能让刘和玉去套近乎。 “和玉,你过去,态度好一点。”刘家主也开口了,平日里他并不管事,像是个傀儡,但牵扯到刘家的大事,却都需要刘家主拍板决定,而刘和玉这个女儿也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 湛非鱼本打算休息一下就离开,却不曾想被人堵了门。 “你是哪家的?你家长辈呢,让你一个小姑娘上门吊唁!”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绷着脸,言辞刻薄,眼神挑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湛非鱼的长辈,端着长辈的架势在训斥家中小辈。 “娘。”坐在下首的中年妇人提醒了喊了一声,老妖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办正事要紧。 老太太不高兴的瞪了一眼妇人,不过想到家中寻死觅活的孙子,再次开了尊口,“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够你好几年的花销了,出门在外穿的这么寒酸。” 听到老太太的话,门外等候的婆子就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十两的银锭子放了两排,银晃晃的还挺好看的。 湛非鱼饶是考了个小三元,这会也是一头雾水,不说这老太太突然给自己送银子,就说自己寒酸? 湛非鱼低头看了看,虽然穿着素色衣裳,但布料是上好的云锦,这样若称得上寒酸的话,估计也就皇家公主比湛非鱼更富有了。 至于首饰,湛非鱼头上用的木头簪子,可却是珍贵的沉香木,左手的手串也是同款沉香木,而且还是皇家匠师雕刻的,也就顾学士有这个本事让宫里的工匠给湛非鱼雕刻首饰。 因为来吊唁,所以湛非鱼腰上戴的是纯白的和田玉坠,这一身的行头比穿金戴银时贵重了数十倍。 “银子你收下,人我带走了,记得把卖身契一并拿来。”老太太嫌恶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鱼身后的何暖,可似乎又顾虑着什么,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又带着几分隐忍。 卖身契三个字一出,湛非鱼就知道这是冲着何暖来的,何生这会还在门外等着呢,一个刁钻刻薄的老太太总不至于看上何生。 坐下首的中年妇人也认为事情办成了,端着架子训斥了几句,“你进了我刘家的门,若是伺候好了宝儿,日后就提你做个二房,宝儿洁身自好,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你不要恃宠而骄,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恩威并施是后宅妇人常用的招式,打一棒子总要再给个甜枣。 老太太斜着眼看了看,满脸的嫌弃,“一个卖身为奴的贱人罢了,等生了孩子再提分位,敢缠着宝儿坏了身子骨,老身剥了你的皮!” 湛非鱼都要翻白眼了,这婆媳俩自说自话的本事真强。 何暖更是冷了脸,只不过却是因为湛非鱼,“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请注意言辞,我家小姐年幼,听不得这些脏话!” 虽然不能把湛非鱼当成普通小姑娘,可什么通房丫头,什么勾着缠着坏了身子骨,要是湛非鱼开口了,何暖都能一巴掌抽过去,这些话也敢当着自家小姐的面说。 啪的一声,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湛非鱼和何暖就是疾言厉色的一顿训斥,“反了天了,一个贱婢还没进门就敢和老身这般说话,李嬷嬷,给我掌嘴,让她知道我刘家的规矩!” 湛非鱼感觉自己读书之后,真的是修身养性,即便是刘和锋这样的人,他死后,在灵堂上湛非鱼也能鞠躬吊唁,希望他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个人。 可这会儿,湛非鱼沉了脸,看着耀武扬威走过来的婆子,手里的茶杯对着她的脸砸了过去,“别说什么刘家,今日就算刘家主在这里又如何?” 湛非鱼这个小三元不算什么,可谁让她老师厉害啊,刘老家主若是在这里也要对湛非鱼客客气气的。 外人不知道殷无衍对湛非鱼的维护,敢埋汰湛非鱼,那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你还敢动手?”老太太气的声音都拔尖了。 老太太虽是刘家的旁系,可没有出五服啊,再者她三个儿子在刘家那都是得用的人,老太太在刘家镇也算是个人物,谁知道湛非鱼不把她放眼里,还敢扔杯子砸李嬷嬷,那就是打她的脸。 “反了天了!”妇人蹭一下站起身来,即便不喜欢这老妖婆,但这是她婆婆,而且老妖婆还有不少棺材本呢,妇人就宝儿一个儿子,她自然要巴结老太太。 “来人,给我把这闹事的贱丫头打出去!”中年妇人扯着嗓子高喊了两声,这里是刘家,敢在刘家闹事,甭管这小姑娘什么来头,今天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刘家办丧事,别的不多,人绝对够多,所有刘家的亲戚都来了,更别说刘家本来的小厮、护院就有上百人,这绝对是一呼百应。 混乱的打斗里,湛非鱼回头看了一眼刘和锋的灵堂,虽说死者为大,但这不是她主动闹事,刘和锋要怪也该找他们刘家人。 在何暖一脚把护院踹飞出去后,老太太和中年妇人就绝了把何暖收房的心思了,宝儿身体孱弱,到时候别被这贱婢给打伤了。 院子门外,张昌松和丘定思无语的看着眼前的混乱,湛非鱼她真是读书人吗?这走到哪打到哪的架势,绝对把那些纨绔子弟甩的远远的。 “她这?”张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知道湛非鱼的来头后,张爷都不敢和湛非鱼碰面,唯恐被她报复了。 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敢和三品大员正面刚的小姑娘,张爷就算有九条命他也不敢招惹湛非鱼。 “民不和官斗,看昨日楚大人的态度就知道结果。”丘定思并不认为湛非鱼会吃亏,即便这是在刘家。 “那是下人吗?这身手放到哪个家族不被当成座上宾供着。”张昌松语气里冒着酸味儿。 何生和何暖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肯定是顾学士派来的,估计是学士府的死士,却给湛非鱼当下人,想想就让人嫉妒。 “都给我住手!”刘和玉没想到自己和湛非鱼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再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家丁护院,刘和玉面色愈加难看,这可是刘家的灵堂,闹成这样,刘家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老太太强势惯了,刚刚也是气的失去理智,这会看到面色凝重的刘和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敢和刘家其他小辈摆架子,却绝对不敢得罪刘和玉。 “和玉啊,你来的正好,你再不来,七奶奶我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抹着眼泪,老太太哽咽的哭了起来,佝偻的身体颤巍巍的走过来,着实让闻风赶来的刘家人动了恻隐之心。 甭管老太太平日里多惹人厌,可毕竟是刘家的人,还是长辈,在刘家的地盘上被外人给欺负了,这不是打刘家的脸。 一时间,听着老太太的哭诉,再有中年妇人添油加醋的补充,在场刘家人都气愤填膺的绷着脸,若不是刘和玉积威甚重,这群刘家小辈估计都要冲上来再打一架。 即便有意和湛非鱼交好,刘和玉首要维护的还是刘家人的利益,看向湛非鱼质问道:“湛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让湛姑娘在和锋的灵堂上大打出手?” “大小姐,这分明是来捣乱的!”一个刘家小辈怒声喊了起来。 “对,我刚刚问了刘远,哪有派个小姑娘来吊唁的,当我刘家是什么地方?我呸,难道家里长辈都死绝了不成?” “阿生,掌嘴!”湛非鱼话音落下,何生身影一动。 众人只看到眼前一花,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口无遮拦的刘家小辈脸上挨了一巴掌。 嗬,当着刘和玉的面还敢这么狂? 在场的人都被湛非鱼的强势吓了一跳,这是有恃无恐,还是根本不把刘家放眼里啊。 湛非鱼声音平静,但这平静配上何生那一巴掌却让人汗毛直竖,“小惩大诫,再敢提及我家长辈,别怪我不客气。” 刘和玉压着火气,警告的看了一眼还想闹事的刘家小辈,湛非鱼在金林村的长辈不算什么,都是些泥腿子,不过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银子而已。 可湛非鱼还有一个长辈,那便是京城顾学士。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学士没有成亲,湛非鱼这个弟子可以说是顾学士最亲的小辈,敢侮辱当朝大学士,别说是一巴掌,就算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刘家也只能认了。 第227章 五十万两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姑娘,老人家年纪大,脑子糊涂,还请湛姑娘多包涵。”刘和玉态度放的低,不说正叫嚣着要把湛非鱼怎么样的老太太傻眼了,旁边气愤填膺的刘家小辈们也都愣住了。 可不等他们开口,刘和玉锐利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全场,得,一群血气方刚的愣头青们吓的不敢放肆了,只是心里依旧憋着火。 “刘小姐客气了,既然无事我先告辞了。”湛非鱼态度平淡,看得出真没生气,更没有记仇,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太太还不够湛非鱼记仇的,毕竟打赢的是何生和何暖。 刘和玉眼神微沉,湛非鱼这随意的态度看得出皇商刘家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没必要交恶,但她也不会给刘家多少面子,士农工商四个字足可以说明一切。 可一想到刘和锋死前干的那蠢事,刘和玉刚想露出惯有的笑容,又想起这里是灵堂,表情僵硬了一下,可话还是得说,“湛姑娘,不知可否稍等片刻,关于和锋的事我想和湛姑娘私下谈谈。” 迟疑瞬间,湛非鱼同意了。 老太太一看刘和玉对湛非鱼这客气的态度就知道自己踢铁板了,可一想到大孙子宝儿,老太太扯着脸皮僵硬的笑了起来,“刚刚是我老糊涂了,姑娘啊,我给你赔个不是。” 对老太太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湛非鱼也懒得去管,“刘小姐,客随主便,你先请。” 这贱丫头还敢摆架子!老太太刻薄的老脸扭曲了一下,眼瞅着何暖要跟着湛非鱼一起走了,老太太上前两步拦下两人,“姑娘,老身刚刚态度不好,可牙行买个丫鬟至多五十两银子,老身真的是诚意十足,否则也不会拿出一百两。” 刘家家大业大,住在刘家镇的刘家人除了读书有天赋的,剩下的人都在经商。 有本事的自己开铺子、开作坊,没本事的就谋个小管事当当,刘家人不说富得流油,但真没穷的,否则老太太也不会拿出一百两。 “娘,我们多加点银子。”中年妇人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为了宝儿,就算多出点银子她们也认了,早知道会逼疯宝儿,当年就不当着宝儿的面把那个贱婢活活打死了。 老太太心里憋屈,可都在灵堂闹事了,也得罪了和玉,只能硬着头皮把事给了结了,否则就亏大了。 “老身也知道凭着姑娘和我们刘家的关系谈银子太见外,可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这样吧,老身就舔着脸开口了,五百两银子,姑娘你就把这个丫鬟给老身。” 五百两银子,放到牙行去都能买十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了,一个下人开价到五百两银子,院子里刘家人没人认为老太太在强买强卖、仗势欺人。 中年妇人对着湛非鱼笑的巴结,附和道:“姑娘你放心,这位姑娘进了我们刘家的门那就是二房,日后只要生了孩子,就让宝儿把她扶正当个平妻。” 至于正妻那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丫鬟,贱籍而已,当然,中年妇人这话说的诚恳,但日后会不会履行承诺就不清楚了,谁有那个闲工夫盯着她家。 湛非鱼笑了起来,冷眼看着听不懂人话的婆媳俩,慢条斯理的问道:“刚刚阿暖一脚把一个护院踢飞了出去,你们就不担心日后阿暖一怒之下把你们家老老小小十几口都灭门了吗?” 呃…… 在场的刘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挑着眉梢的湛非鱼,小姑娘笑起来明明挺乖巧的,可为什么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心里瘆得慌。 老太太和妇人开口之前就想过湛非鱼可能答应,也可能拒绝。 婆媳俩甚至都想着不行把价格再往上提一提,不就是银子嘛,刘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至于这么多银子买一个贱婢,等日后总能把这口恶气出出来。 可婆媳俩没想到湛非鱼话说这么生猛,什么叫灭门? 想起刚刚何暖那干脆利落的身手,打的家丁护院没有还手之力,更别提她们这些老弱妇孺了,就跟捏死小鸡一般容易。 刘和玉诧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这小姑娘果真不简单,在刘家的地盘上刚说灭杀刘家十几口人,真的是有恃无恐! 何暖依旧沉默的站在湛非鱼身后,如同最尽责的贴身丫鬟。 不行,为了宝儿……中年妇人一咬牙,随即再次开口;“姑娘,若真有一天我们也认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家宝儿……” 之前何暖去灶房提热水的时候刚好被刘宝儿看见了,他本来脑子不清楚,一直都关在家里,这几天因为丧礼的事看守的人松懈了,刘宝儿这才跑了出来,谁曾想就看到了何暖。 好在看守的两个小厮找了过来,赶在刘宝儿发疯之前把人给强制带回去了,这里毕竟是灵堂,来吊唁的都是刘家的亲朋故旧,哪能让刘宝儿一个疯子在这里大喊大叫的,丢的可是刘家的脸面。 或许是受了刺激,刘宝儿疯起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都控制不住,可院子门被锁上了,跑出去的刘宝儿就开始寻死,把头不停的往墙壁上。 闻讯赶来的老太太和妇人知道了事情经过之后,狠狠责骂了两个小厮,随后就带着银子急吼吼的赶了过来。 “别说五百两银子,你们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够。”湛非鱼冷声回绝,不说其他的,就阿暖这身后,还五百两银子,真当那些顶级高手是大白菜,有银子就能买到。 学士府培养的女侍卫,绝对无比珍贵,刘和玉都有些眼热了,刘家家业庞大,刘和玉身边也有死士保护,却没有一个姑娘,实在是培养一个顶尖的高手太难,更别提还是女子呢。 但刘和玉自己就是个女子,她太清楚带一个何暖这边的贴身丫鬟多省事,一般的场合都可以跟过去,安全又可靠,去后宅参加宴会,见的都是女客,她总不能让一个男护卫跟着,刘和玉身边的两个武婢身手也不错,可也仅仅是面对普通高手,若是那些杀手死士,就不够看了。“姑娘,我求你了。”估计是知道湛非鱼人虽小,却是个狠毒的,妇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给湛非鱼砰砰的磕着头,“我就宝儿一个儿子,她就是我的命那,他都要疯了,在家里撞墙,姑娘,您是菩萨座下的小仙童,您就大发慈悲吧,宝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今儿自己要不是个读书人,湛非鱼绝对要来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可身为爱惜羽毛的读书人,湛非鱼没生气,反而一脸煞有介事的听着,还同情的直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 “姑娘,您答应了?”妇人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和感激之色,可心里却恨毒了湛非鱼和何暖,只想着等何暖一进了刘家的门,到时候就把人手脚给打断了,这样她还怎么动手? 宝儿只要看到人就不会发疯了,刘家养得起一个残废贱婢,断手断脚也不妨碍她生孩子,等宝儿日后清醒了,再把这个贱婢给处理了。 这是听不懂人话!湛非鱼看着跪地不起的妇人,余光扫了一眼心生同情到了一众刘家人,无可奈何的开口:“阿暖于我如同家人,而且她也不是卖身为奴的下人,让我把阿暖嫁给一个疯子,恕我不能答应!” 湛非鱼毫不客气的说出疯子两个字,不就是互相膈应互相恶心,谁怕谁呢,“阿暖是老师派来照顾我的家人,老师也说了日后要给阿暖找一个好归宿,京城青年才俊不少,不过阿暖喜读书,日后必定要嫁入书香门第,未来的夫婿怎么着也该是两榜进士。” 即便刘家都是商贾却也知道两榜进士的重量,楚知府就是进士出身,娶的妻子也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不说刘宝没疯,就算他好好的,一个商贾真达不到湛非鱼刚刚说的条件。 跪地上的妇人差一点咬碎了一口牙,她清楚湛非鱼在胡说八道,可偏偏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的老太太。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阿暖你放心吧,老师说了日后你成亲他一定给你保媒。”湛非鱼说的无比认真,似乎随时能把何暖给嫁出去一般。 “多谢小姐。”何暖温和的开口,主仆俩把戏唱全乎了。 老太太清楚湛非鱼不会松口,只能苦巴巴的看向刘和玉,“和玉,你也知道宝儿命苦,他就这点念想了,和玉,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小姐,难道你们刘家要强抢民女?昨日楚大人还和我让我在淮安多留几日,可以四处看看,如今看来淮安府治安堪忧。”湛非鱼抢先一步开口,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样,把婆媳俩气的差点厥过去。 刘和玉一记冷眼看过去,自然有刘家人把婆媳俩强行给带了下去,“族人不懂规矩,让湛姑娘见笑了,这边请。” 灵堂这边太吵,刘和玉把湛非鱼带去的是不远处的一个亭子,从竹林穿梭而过,亭子外正是一方池塘,即便是秋日,依旧是荷叶田田,景色着实不错。 丫鬟送了茶水果子糕点后就退了下去,何暖和何生也退到不远处守着,这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会听到两人的谈话,但若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过来。 “湛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就问一下当初和锋为什么会帮你救人。”刘和玉面容透着一股子英气和凌厉,肤色也不似寻常女子的白皙,即便放低了态度,可看人时那眼神依旧带着攻击性。 刘和玉虽然和湛非鱼才见了一面,可她知道这个小姑娘骨子里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聪慧强势有野心,所以就摒弃了不必要的试探,开门见山更合适。 湛非鱼看着面前的荷塘,“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刘百户有一个强大的仇人,所以我们就谈了一笔交易,他帮忙救出齐桁,而我答应有机会给他报仇。” 从湛非鱼提到仇人二字后,刘和玉的眼中有震惊快速闪过,等湛非鱼话说完了,她面色如常,思虑半晌问道:“和锋可有说过仇人的情况,刘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和锋的仇人也是刘家的仇人。” 湛非鱼摇摇头,“没有说,我也没追问,只是没想到刘百户会死于意外,他死之前送来的那封信也是提醒我记得履行当成的承诺。” 话音落下,湛非鱼把信笺放到了石桌上。 刘和玉诧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之前不确定湛非鱼说的是真还是假,可她却把信笺拿出来了,这让刘和玉提起的戒备又放了下来。 纸上因为染了血,所以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好在字迹清楚,刘和玉快速的从头看到尾,如同湛非鱼刚刚所说,刘和锋临死之前的这封信只是提醒她履行诺言,再无其他有用的消息。 不过想想也对,刘和锋被一刀扎到了胸口,大夫用银针吊着一口气这才写了这封信,就算刘和锋想多写一点,估计他身体也支撑不了。 刘和玉迟疑了一下,终究没说出刘和锋产业的事,亲自送湛非鱼到了马车上,这才转身回了祖宅。 “和玉,情况如何?”六族老迫不及待的问道,之前灵堂发生的是八个族老都知道了。 虽然说起来是也刘家婆媳俩失礼在前,可也看出湛非鱼的强势霸道,即便知道是刘和锋的灵堂也是大打出手,如果知道了刘和锋产业的事,那足足有五十万两银子,湛非鱼若铁了心的要,背后又有顾学士撑腰,刘家最后估计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我和湛非鱼谈过了,她并不知晓此事。”刘和玉隐瞒了刘和锋仇人的话,大致的说了一下,湛非鱼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会一直不知道,关键是刘和锋会不会留有后手? …… 兴隆客栈。 洗漱之后,湛非鱼换了一身衣裳,这会没骨头一般坐在椅子上,而何暖正拿着布巾给湛非鱼擦头发。 “小姐,明日就离开淮安府吗?”何暖问道,她是不想留在这里了,就因为刘和锋的丧礼,淮安府都没人卖荤腥,何暖只想着离开后给湛非鱼好好补补身体,小姐读书刻苦太耗费心神,总不能天天吃素。 湛非鱼点点头,结果扯到头皮痛的嘶了一声,乖乖的坐着不敢动了,“嗯,明日就走,老师让我游学总得出来好好走走看看。” 湛非鱼是懒得出门,可真的出来了,她有懒得回去了,刚好趁机会四处走走看看。 入夜的淮安府一片安静,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升平,家家户户早早的关上门睡觉了,即便是田子健那些衙内没地方玩乐也只能各回各家。 院子门被敲响的时候,何生都躺下了,这个时间点竟然还有人来? 湛非鱼并没有睡,听到门外的脚步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刘家的人深夜拜访也太奇怪了。 “阿暖,送两杯茶过来。”湛非鱼招呼着来人坐了下来,对刘家有点了解,所以一看和刘和锋相似的五官,湛非鱼便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刘和锦闻着淡淡的墨香味,向着窗户边的书案看了一眼,除了文房四宝外,桌上还放着七八本书,其中一本是摊开的。 刚好巷子里有更夫的打更声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丑时了湛非鱼竟然还在读书,刘和锦总算明白湛非鱼这个小三元是怎么得来的了,“耽搁湛姑娘读书了,我是和锋的大哥,白日里见湛姑娘的那是我们大姐。” “刘大公子深夜一人前来,不知有何贵干?”湛非鱼是真的挺好奇。 刘和玉见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待客礼仪,另一方面是试探,毕竟谁都好奇自己当初在丰州和刘和锋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帮忙救齐桁。 刘和锦嘿嘿的笑了起来,摩挲了一下下巴,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 湛非鱼见状也不催促,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随后就退到了角落里站好了,刘和锦一咬牙开口了。 “湛姑娘,我听闻当日在丰州卫大儒把偌大的产业都给了你,可你只收下了丰州的铺子和宅子,至于银子还有些珠宝器物都没要。”刘和锦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湛非鱼,还是年纪小啊,不知道银子的好。 卫大儒家中的银两有一半给了明三公子,毕竟办一个书院不容易,用银子的地方太多,至于那些摆设器物,卫大儒在书院有个单独的院子,刚好把这些器物都摆进去。 至于铺子和房子的地契都在湛非鱼手里,卖了不划算,铺子继续租出去,宅子则留了一房下人看守着,日后卫大儒若是回丰州也有地方可以住。 “所以呢?这和大公子深夜前来有何关系?”湛非鱼猜测到了一点,刘和锦来找自己或许是为了银子,可具体怎么回事湛非鱼真不知道。 刘和锦当了这么多年挥金如土的纨绔,已经不习惯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事,这会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半杯茶,“和锋之前曾把他名下的产业留给了你,湛姑娘,这是我刘家的产业,和锋和你非亲非故的,这产业还希望湛姑娘不沾手还给刘家!” 不说湛非鱼诧异,站一旁的何暖也怔了一下,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给小姐送家产。 “若是没多少银子想必大公子也不会深夜前来。”湛非鱼笑了起来,本就是九岁的小姑娘,这一笑更显得孩子气,却让刘和锦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她想要和锋的家产? 看刘和锦这忐忑不安的模样,湛非鱼总算明白为什么刘家的产业是刘和玉一个女子在打理了。“其实也没多少。”刘和锦干巴巴的开口,突然后悔来这一趟了,这小姑娘太难缠了,根本摸不准她的心思。 要说她贪财,不说卫大儒的家产,就是之前美人妆的银子她都没要,这加起来也有十多万两银子了,湛非鱼说不要就不要。 可看湛非鱼这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很想霸占和锋的家产,刘和锦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他大儿子比湛非鱼还大三岁,可怎么感觉这小姑娘这么难缠。 “其实吧,这些家产虽然说是和锋的,但这些年和锋都是甩手掌柜的,也没管过,都是我们在打理。”刘和锦虽然也懒,可牵扯到银子的事,他每年至少还要查两次账,确保自己的银子没被人给私吞了。 可刘和锋这么多年都没管过,但刘家家主一脉也就他们姐弟三人,虽然刘和玉打理生意,但在刘和锦看来那是吃力不讨好,除了多拿半成的分红银子,余下赚的都归到了库房里。 刘和锦是个只管花银子的纨绔,也没什么争权夺利的野心,所以还真没人去谋夺刘和锋的家产,否则就凭他多年不管的状态,放到一般的家族能剩个空架子都不错了,哪有五十万两银子的家产。 “就算和锋说了要把这些家产给你,可我们不配合,湛姑娘你也拿不到,再说你是清贵的读书人,也不差银子花,要不我帮你,不过你得分我一半的银子。”刘和锦来之前是打算只给湛非鱼五分之一的,那也有十万两银子,多少人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可见到湛非鱼之后,刘和锦莫名的怂了,一把年纪的老纨绔了,可说话却小心翼翼的,似乎湛非鱼一发火,他拔腿就要跑。 想到刘和锋临死前那封信,湛非鱼总算明白刘和锋的算计了,这些家产就是导火索,湛非鱼如果真要拿,和刘家肯定有一场冲突。 当然湛非鱼也可以不要,毕竟她不是贪财的人,但大庆朝缺银子的地方太多,首当其冲的就是边关,这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要了也是名正言顺。 看在刘和锦深更半夜跑了这一趟,湛非鱼笑着开口:“银子我不要,但是……” 刘和景笑容垮在脸上,心里不祥的预感更深了。 “我决定把银子送去边关。”湛非鱼想到了裕亲王,自己没法子从刘家要到银子,她也没时间周旋,但如果这银子归于边关,相信刘家没胆子敢克扣边关将士的银两,皇商刘家不管是强龙还是地头蛇,碰到敢拿刀砍人的武将们,刘家也只有认栽的份。 “你怎么能?”刘和锦蹭一下站起身来,一手怒指着湛非鱼。 一想到那些没理都要占三分的武将,刘和锦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自闭了,他就不该跑这一趟,大半夜的搂着美人睡觉不快活吗? “刘和锋给我留了多少银子?”湛非鱼真的挺好奇的,能让刘家大公子深夜前来,想来数目肯定不小,若只是万儿八千的,估计刘和锦都看不上眼。 即便心尖子都滴血了,可刘和锦这样的老纨绔就这一点好,他想的开,不会自寻烦恼,怨愤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刘和锦伸出手晃了晃。 “五十万两?”饶是湛非鱼也震惊了,看刘和锦生无可恋的点点头,湛非鱼知道这份厚礼不轻,当初答应刘和锋的事肯定要办。 狠狠抹了一把脸,刘和锦舔着老脸笑了起来,“其实除了现银之外,更多的还是铺子,有些是田地,你要是给了朝廷,这铺子就要关门了,一年至少能赚上万两,不如你就把银子拿走,剩下的生意我找人你给打理,每年都有银子赚。” “事关重大你容我再想想。”湛非鱼没立刻给出回答,把刘和锦给打发走了。 半晌后,湛非鱼提笔给远在京城的顾学士写了一封密信,“阿暖,让人立刻送去京城,越快越好。” “那明日不走了?”何暖接过信问了一句,毕竟牵扯到五十万两的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也足以知道皇商刘家的富裕,真的是富可敌国。 湛非鱼点点头,肯定是要在淮安府都住几日了,至少得把这事处理好了,否则日后肯定还要跑一趟。 …… 京城,顾学士发现每一次收到小弟子的来信都是在自己出门前,像是掐准了时间把信送过来一般。 顾学士笑着把信收到了袖袋里,既然圣上喜欢,不如多给小姑娘刷刷圣上的好感。 等下了朝,不说圣上辛苦,即便是顾学士这些大臣也都累,国无小事,朝堂上任何一个决策都需要考虑周全,确保没有问题后才敢实施下去。 圣上看着被柳公公呈上来的信,看到那熟悉的台阁体,不由笑着开口;“该不是你家小弟子催着朕给她换个主考官吧?” “圣上放心,小鱼不参加明年的乡试。”顾学士一想到陈学政院试事干的那破事,都懒得打击报复了。 朝廷堂堂三品学政在院试里动手脚对付一个小童生,关键还失败了,这要是顾轻舟自己,他都能辞官回家种田了。 也是陈闵忠脸皮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主持其他州府的院试,当然还没有明年的乡试,苦了江南道的学子,有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座师。 圣上展开信看了起来,本来也就薄薄的一张纸,通篇也就是三五百字,可圣上却看了片刻,一旁伺候的柳公公不由担心起来,难道湛姑娘在信里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否则圣上怎么看了这么久? 柳公公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过去,却见顾学士正在给奏章分类,神色平静而坦然,半点不在意湛非鱼的这份心,这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着实让柳公公佩服。 圣上终于开口了,把信放到一旁,“轻舟,你家小弟子找你撑腰来着。” “臣派了侍卫过去了,只有小丫头欺负人的份,别人欺不到她身上。”顾轻舟却是半点不担心,看着忽然笑起来的圣上不由问道:“臣都好奇这丫头写了什么能让圣上龙心大悦。”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那就是揣摩帝意,可圣上和顾轻舟关系亲密,君臣相得,此刻听到这话反而朗声笑了起来,“朕可不是诓你,小丫头去了淮安府,这不和刘家对上了。” 柳公公双手接过信,却是没有多瞄一眼,就这么毕恭毕敬的走过来递给了顾学士。 湛非鱼游学的事柳公公也知晓,之前顾学士和圣上说起过,至于淮安府刘家,柳公公立刻就想起来了,那可是皇商刘家,而宫里静妃可是刘家的养女,只是外人不知晓而已,静妃膝下还有八公主。 还没等顾轻舟把湛非鱼的信看完,大皇子已经来了,一般圣上处理朝政的时候是不见皇子的,只是此刻圣上心情好,“让他进来吧。” 一看到右侧书案处的顾轻舟,大皇子眼底有怒意一闪而过,不过却是被他隐忍下来了,“儿臣拜见父皇。” “行了,免礼。”圣上是个明君,但早年也曾在疆场上带过兵打过战,只不过如今收敛了锋芒,但依旧没人敢小觑杀伐果决的圣上。 即便到如今都没有立储,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室宗亲,包括几位成年的皇子都不敢有异议,足可以看出圣上对朝廷的把控力。 “儿臣前来是想让父皇批准让儿臣去一趟中州府,因为舅舅的事,外公病重,儿臣想去探望。”大皇子说的诚心实意。 虽然院试已经结束了,湛非鱼也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了,可陈学政当初的割裂题却让他备受读书人非议,更别提湛非鱼卷子失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中下的考卷,虽然这事最终定性为丁毅几人所为,没有弄出科举案,可陈学政的名声却是坏了。 四个州府的考生差不多千人,这消息瞒不住更压不住,所以短短数日后,几乎是传遍了江南道,堂堂学政被读书人轻视鄙夷,陈学政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更有一身傲骨的读书人放出话来,若是明年乡试依旧是陈学政魏主考官,那么他们就不考了,等三年之后再考,已经学政一般任期三年,陈学政总不可能一直担任江南道的学政。 湛非鱼已经是小三元了,而且师从顾学士,读书人对顾学士有多推崇,就有多维护湛非鱼,那么就会多鄙视陈学政,陈老家主病重就在情理之中。 而陈家这样的困境里,大皇子若是亲自去了江南道走一遭,至少能挽回陈家的名声,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大皇子代表的是当今圣上,是皇室,除非江南道的读书人不想科举出仕了,否则谁敢和大皇子过不去? 没看到湛非鱼这封信之前,圣上或许就答应了,他处理朝政虽然杀伐果决、强势刚硬,但对朝中老臣也格外宽容,陈老爷子病重,大皇子身外外孙去探视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大皇子趁机给陈学政正名,又或者拉拢江南道的学子还有各大家族,圣上并不在意,可这会圣上担心大皇子去找湛非鱼的麻烦,小姑娘可不是个善茬,这要是真打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小姑娘。 大皇子看了一眼沉思的圣上,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父皇也要拒绝? “前日边关有军情来报,一小股不明身份的匪宼在安定府活动,你领兵过去查实一下。”圣上给出了弥补。 大皇子一惊,随即就喜上眉梢,“是父皇,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即便只是小股的匪宼,也可能是敌军,但对大皇子而言这都是领兵的好时机,而他只顾着高兴却忘记裕亲王如今正在西北,若真有敌军潜入了安定府,何必让大皇子从京城出发,直接命令裕亲王前去查看就行了。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大皇子,见他连病重的陈老爷子都忘记了,圣上眼底有说不出的失望,所以此前说的言辞恳切,那孝心都是假的。 顾学士此刻已经看完信了,看了一眼失神的圣上,不由笑了起来,“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大皇子身为圣上的第一个孩子,出身尊贵,他若是一点野心都没有那才奇怪。” 当然,大皇子这样的莽夫,即便有再多的野心也不足为惧。 “你若是这样当老师,朕都担心你要误人子弟了。”圣上没好气的刺了一句,在其位谋其政这话还能这般解释? 不过一想到只有顾轻舟敢轻飘飘的说起储君、野心的话题,圣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挺好,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便是这个道理。 提到湛非鱼,顾轻舟晃了晃手中的信笺,神情却是难得的骄傲和得意,“我家小姑娘给朝廷做的这几件事,多少朝臣一辈子都做不到,臣已经知足了。” 不说活字印刷的事,就说远在西北的裕亲王,一旦能用晒盐的办法制出大量的盐来,朝廷就可以控制盐价,不但百姓吃得起盐来,国库也会因为盐税丰盈起来,至于那些大盐商,这些年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也该知足了。 “五十万两银子啊,臣若是告知朝中任何一个武将,他们都能带着人杀到淮安府。”顾轻舟想想这画面就好笑,国库是有不少银子,可大庆朝版图大,不是这里有天灾,就是那里有人祸,还要养那么多将士,再多的银子都不够用。 湛非鱼之前从陈家弄出来的米粮就不说了,美人妆的银子也不提,这一次就是五十万两,足可以让边关将士乐上半年了。 “刘和锋的仇人是谁?”圣上追问了一句,这帮忙报个仇就能拿到五十万两,圣上估计都能派禁龙卫去干点死活了,这来银子太容易了。 “臣也不知。”顾轻舟也不隐瞒,就把之前湛非鱼去丰州,而齐桁被绑架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当时这丫头也是使诈,后来也来信询问了臣,可臣对皇商刘家也不了解,派人去查了一下,也没查出什么来。” 顾轻舟派人去淮安府调查皇商刘家的事,圣上的确知晓,他记得那一日是静妃侍寝,圣上还问了一句,只不过静妃虽是刘家养女,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常年住在中州府,对刘家的事也不清楚。 五十万两银子数目不小,可朝廷的文官不方便出面,传出去不好听,以讹传讹的,外人还以为圣上与民争利还好,就怕谣传圣上强取豪夺。 所以如同湛非鱼在信中所写一般,派个武将过去就行了,最好是那种刚正不阿又不讲理的,到时候不怕刘家不给银子。 淮安府。 湛非鱼并不着急离开了,她还要等顾学士的信,也要等朝廷派人过来,这一前一后估计至少要半个月时间。 “去找楚知府请教?”何暖怔了一下,除了之前在衙门见了一面,被楚知府考校一番,小姐和楚知府也没有交情,这贸贸然的登门? 湛非鱼把要问的功课整理了一下,头也不抬的回道:“楚大人是两榜进士,备受淮安府文人推崇,要想学问好,就要脸皮厚,美其名曰不耻下问。” 何暖认同的点点头,说起歪理来,小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阿暖,带上银子我先去买点礼物带上。”湛非鱼还打算还楚大人那里混一顿饭,客栈不卖荤腥,外面街市上也没摊贩敢贩卖。 淮安府的一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庄子,自然是不缺肉吃,楚知府身为四品知府,自然没必要忌惮刘家,所以吃了肉刘家也不会说什么,说到底也就苦了最底层的人,为了不得罪刘家,谁敢吃肉。 第228章 财大气粗 ,我去古代考科举 淮安府因为刘和锋丧礼的事,虽然城里客栈都快住不下了,可除了客栈酒肆外也就香火铺子赚了不少银子,俗称发死人财。 当然最亏本的就是秦楼楚馆了,都直接关门了,省的有些纨绔子弟来青楼喝酒找美人,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后,拍拍屁股离开淮安府了,而楼里却得罪了刘家,还不如关了门,少赚银子就少赚吧。 “掌柜的,有客人来了。”伙计连忙喊了一嗓子,客人太少,掌柜的都闲的打瞌睡了。 胖掌柜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湛非鱼这衣裳竟然是云锦,激动的就跟看见了财神爷一般,“小姐里边请,担心门槛,快去泡茶……不,泡一壶红茶,再把果盘和糕点端上来。” 绿茶性寒,伤脾胃,湛非鱼这般的小姑娘不宜多喝,红茶性温就比较合适,胖掌柜懂这么多,一看就是做生意的好手,面面俱到。 湛非鱼都被胖掌柜的热情给吓到了,不买点什么都过意不去了,“要去拜访一个长辈,古砚这些都可以。” 既然能送砚台,那肯定是男性长辈,而且还是读书人,掌柜的门儿清,“小姐楼上请,前些日子备了些好东西,字画古籍也都有,金石玉器也不少。” 二楼一般都是接待贵客的,卖的东西最低的也得上百两。 “小姐稍坐,我这就把东西都摆出来。”胖掌柜笑的无比殷勤,招呼湛非鱼和何暖坐了下来,自己屁颠屁颠的去柜台后面拿东西了,什么贵就把什么拿出来,穿得起云锦,这一看就是不差钱的。 不过忙碌之余,掌柜的偷偷瞄了一眼湛非鱼,这满身书卷气,可惜不是那些纨绔,否则还能狠狠宰上一笔。 “阿暖,你能鉴别真假吗?”湛非鱼压低了声音,好在何暖是个练家子,耳力好。 何暖愣了一下,看着小心翼翼的湛非鱼,这才想起来自家小姐出身寒门,虽然读书厉害,脑子也聪明,可毕竟是在乡野长大的,鉴别古玩字画什么的都没学过,实打实的门外汉。 “我懂一点。”何暖当初在禁龙卫也学过,如果不是被送到湛非鱼身边,何暖肯定要去深宅后院打探消息,所以一般贴身大丫鬟该懂得她都知道一点。 湛非鱼眼睛一亮,拍了拍何暖的胳膊,“那一会儿鉴定真假就交给你了,我负责杀价!” 柜台上已经摆满了锦盒,湛非鱼煞有介事的走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胖掌柜,这是打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小姐,请看,这是羊脂玉绶环。”掌柜的动作轻微的把镜盒里的玉绶环拿了出来,“这枚玉环通体脂白色,没有一点杂质,细腻、光亮、温润,绝对是上等的羊脂玉。” 顾轻舟和殷无衍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禁龙卫指挥使,两人也都没成亲,在没遇到湛非鱼之前,各种奇珍异宝基本都是丢在库房里,说是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之后就是把东西成箱成箱的送到了上泗县,就说这上品的羊脂玉,湛非鱼就有三套羊脂玉的头面,至于佩饰那就更多了,整整两匣子,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好像就一块微微泛着淡青色。 湛非鱼接过玉绶环,对着窗户这边的日光看了看,光泽柔和而微微泛黄,的确如同凝脂,可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到点点石花。 湛非鱼的那些羊脂玉,基本都是白润的近于无暇,像是刚隔开的肥羊脂肪肉,光泽更是如凝练的油脂。 “还不错。”湛非鱼点点头,既然要向楚知府请教,这羊脂玉绶环当礼物也合适。 掌柜的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可是玉石里品相最好的一块,他拿出来就是为了镇场子的,“小姐再看这边,这是一块上好的端砚。” 要说珠宝玉石什么的,湛非鱼只能大概有个判断,但天天用的砚台,她倒是懂一点,这块端砚纹理优美,石质细腻,估计也是出自大师之手,砚额的雕刻青竹造型大方。 胖掌柜一看就愈加肯定湛非鱼是出自书香世家,态度愈加的恭敬,“这方端砚磨墨无声,贮水不耗,腻而不滑,发墨不损毫。” “样如金蹙小能轻,徽润将融紫石英。石墨一研为凤尾,寒泉半勺是龙睛。”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忽然余光一扫,“那是紫金石砚” “是,小姐好眼力。”胖掌柜赶忙把另一边的锦盒拿了过来,端砚虽然也珍贵,可比起名砚之首的紫金石砚却逊色一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湛非鱼快速的开口,两个砚台连同羊脂玉绶环都要了,至于字画和古籍她也不懂,倒是看上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何暖沉默的站一旁大买特买的湛非鱼,这哪需要自己鉴定真假,小姐这阔绰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把这铺子给买下来。 不过想到刘和锋把名下家产都给了湛非鱼,足足有五十万两,足可以支撑小姐的财大气粗。 “行了,就要这几样,掌柜的,你算一下多少钱。”湛非鱼停下了,一旁胖掌柜的把算盘珠子拨的啪啪响。 “小姐,一共五千六百五十两,小姐给五千六百两就可以。”胖掌柜笑的眼睛都没缝了,虽然一下子卖出了七件镇店之宝,可这银子也多啊。 湛非鱼伸出三根胖指头,“三千两。” “啊?”胖掌柜的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胖掌柜就看到湛非鱼晃了晃三根肉乎乎的胖指头,又重复了一遍,“三千两我都买了。” 根本没想到湛非鱼会还价,更没想到她杀价杀的这么厉害,直接杀去了一半,这分明是杀人! 一瞬间,胖掌柜拿出了多年经商的精明油滑,“小姐,这都是真品,没有一件赝品,你看看这砚台,这羊脂玉,随便一件都价值上千两,小姐你眼光好,挑的这七件是我们铺子里最好的,五千六百两其实老朽都没什么赚头,还要搭上七个盒子。” 掌柜的拿起其中一个木盒,一脸肉痛的介绍,“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盒子,小姐饱读诗书想必知道买椟还珠的典故,这都是黄花梨的盒子,请大师傅雕刻的,一个盒子都价值百两。”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卖惨的胖掌柜,“行吧,我再添五百两,掌柜的,这羊脂玉是名贵,可一块玉石至少也能开出六七件东西,原石价格可不贵,而且这只是玉绶环,都没有雕工的,掌柜的你这样可不厚道!” “至于这两方砚台,掌柜的,不是我不识货,可识货的人估计也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湛非鱼指着两方砚台,她决定把端砚送给楚大人,紫金石砚送去京城给顾学士,“砚台虽名贵,可毕竟不是古砚,放店里蒙尘,不如卖出去用这银子再去被一些货,说不定已经赚几倍的银子了。” 砚台这东西只能送给读书人,寒门子弟就别想了,谁会花六七百两银子买砚台,那些不差钱的纨绔子弟也不会附庸风雅。 楚知府这些世家子弟,家里都有古砚,铺子里的砚台他们还看不上眼,所以除非遇到合适的人,否则这砚台的确不容易出手,那这银子就困在这里,做买卖的其实最不喜这一点,银子只要盘活了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湛非鱼瞄了一眼垮了脸的胖掌柜,拿出盒子里的匕首,嫌弃的开口:“这匕首虽然削铁如泥,可实用性不强,一般武者不会买,携带不方便,杀伤力也不够,只能放在家里摆着好看。” 武者一般都随身佩戴兵器,以刀剑居多,匕首也有人喜欢带,但那都是小巧型的,可以插在腰间,也可以用绑带绑在小腿上,战斗时图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湛非鱼手中的匕首太大,是普通匕首的两倍长,抓手里太碍事,放身上又藏不住,所以就显得鸡肋了,只能当个器物摆家里。 除非是真的喜欢兵器的人,否则谁舍得花三五百两,这银子都可以找锻造大师打一把好兵器了。 不是说书香门第的人都视金钱如粪土吗?这小姑娘舍得买百两银子一件的云锦衣裳,怎么还这么抠门呢! 胖掌柜欲哭无泪的看着杀价的湛非鱼,苦着脸道:“三千五百两太少了,老朽也是认亏了,五千两!” 六百两胖掌柜不要了,这年头越有银子越抠门! “四千两!”湛非鱼咧嘴一笑,指着挑好的七件东西,“不卖我就走了,说不定掌柜的你要等个三年五载才能把这些东西都卖掉,三五年啊,四千两的本钱都能给你赚个几万两银子回来了。” “四千八百两!”掌柜的也豁出去了,镇店之宝虽好,可卖不出去也揪心那,银子都困在上面。 “贵了。”湛非鱼摇摇头,一咬牙,“这样吧,三百两,各退一步。” 四千三百两其实也赚了很多,可做生意的就没人会嫌银子多了咬手,胖掌柜的刚打算再往上加一点,却听到一道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穷鬼,敢上金玉斋二楼,还敢还价,没钱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充满恶意的笑声随后响起。 湛非鱼回头往楼梯看了过去,却见三个人走了过来,说话的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肤色略黑,偏偏头上簪了牡丹纹金簪子,两耳是石榴型金耳坠,再加上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镯子,明明还年轻的模样,却被这一身金衬托的老气又俗气。 走在中间的是个美妇人,虽然眉眼里透着几分刻薄凌厉,可打扮的华贵却得体,从衣裳到首饰都附和她的长相气质,本来三四十岁的年纪,可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 至于走在两人身后的少年郎,虽然也是一身锦缎长袍,不过却是读书人的打扮,头戴玉冠,腰间也是节节高的青玉佩饰,只是神色里透着几分不耐和高傲。 湛非鱼收回目光,又继续和胖掌柜的杀价,“掌柜的,过着村就没这店了。” “不行,这样老朽要倒贴银子。”胖掌柜虽想招待上楼的三位客人,可湛非鱼才是财神爷,虽然杀价杀的胖掌柜都想哭了,可怎么着也是四千多两的生意。 说话的姑娘没想到掌柜的和湛非鱼都不理会自己,被冒犯的感觉让她彻底怒了,蹭一下走上前来,轻蔑的看了一眼湛非鱼面前的锦盒,里面放的是一套三件的琥珀簪,通体澄透红润,正适合年纪小的女子佩戴。 “这簪子我要了!”一把抢过盒子,姑娘不屑的看着刚刚比柜台高出一点的湛非鱼,“买不起就不要上金玉斋!” 抱着盒子,姑娘趾高气昂的对胖掌柜命令,“还不把这样的穷鬼赶出去,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本小姐都嫌晦气!” 湛非鱼穿着素衣,头上也是沉香木的簪子,这一身行头和明晃晃的金饰对比起来的确显得“寒酸”。 “那你买吧。”抢在胖掌柜开口之前,湛非鱼拿过另一个装着灵芝竹节纹玉簪的锦盒,“我不喜琥珀色,这个翠玉更好看,掌柜的我要这个。” 之后胖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看湛非鱼的目光就跟看财神爷一般,湛非鱼挑了什么东西,这强势霸道的金姑娘就跟着抢那一样。 至于湛非鱼之前挑的那七件东西,的确不是小姑娘会习惯的,所以就孤零零的放在一旁。 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气鼓鼓脸颊的湛非鱼,金姑娘高挑着眉头,出口的话更家嚣张,“不就是银子而已,我们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买不起就滚出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胖掌柜再次把算盘珠子拨的啪啪响,虽然金姑娘一共挑走了十二件,可以女子的首饰居多,反倒没这些名砚古玉值钱,“诚惠一千四百两银子。” “挑了这么多都没两千两,行了,随便凑个整吧。”金姑娘总算想起来金玉斋的目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字画,“哪幅名画值六百两就挑哪幅,这是两千两银票!” 胖掌柜见金姑娘竟然没杀价,顿时喜上眉梢,还特意看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该学学啊,这就是财大气粗! 一旁的美妇和少年郎都没开口阻止,看的出对他们而言两千两真不算什么。 收了银票,让伙计帮忙把锦盒都包了起来,胖掌柜看向笑眯眯的湛非鱼,好吧,这个人情他记下了,“就如小姐所说,诚惠四千三百两。” 还打算奚落湛非鱼的金姑娘错愕一愣,就看到掌柜的把锦盒都合上了,虽然只有七个盒子,但价格却是金姑娘给的二倍。 这一下,旁边的美妇和少年郎都错愕的愣住了,估计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湛非鱼这么有钱,看着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啊,竟然一出手就四千两银子。 “她买的这些我都要!”金姑娘恼怒的吼起来,一把抢过胖掌柜手里的锦盒。 众人只看到掌柜的被推的一个踉跄,何暖刚要动手却被湛非鱼给挡下了,啪啪几声,一摞盒子掉地上了,而盒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摔出来了。 除了那把匕首,余下的古玉也好,砚台也罢,不是裂了就是碎了,再看胖掌柜,双手还僵硬在半空里,整个人都傻眼了。 湛非鱼捡起地上的匕首,还是大哥哥运气好,“掌柜的,这匕首三百两,我要了。” 何暖也立刻拿出银票来。 四千三百两的东西现在就剩三百两了?掌柜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银票,总算回过神来了,一抹脸,对着金姑娘开口;“小姐,刚刚你也听到了,这些东西一共四千三百两,如今还余下四千两。” 东西是被摔了,这罪魁祸首肯定要赔银子,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者看金姑娘眼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两千两,估计是不差银子的。 第229章 被抓大牢 为了显摆花二千两银子是一回事,因为耍横要赔偿四千两又是一回事,尤其是金姑娘虽然不差银子,可她这一次来淮安府随身也就带了五千两银子,还不够赔的。 金玉斋的伙计一年也就二十两的工钱,一个伙计干两百年才能存个四千两,金姑娘再有钱,可真掏出五千两也肉痛,尤其是看到湛非鱼这笑眯眯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贱丫头还敢笑!”声音尖锐而愤怒,金宝珍仗着身高一巴掌向着湛非鱼的脸打了过去。 她肤色黑,最痛恨的就是白皮子的小姑娘,尤其是湛非鱼不但脸白,眼睛还大,全都踩中了金宝珍最痛恨的点,否则一开始她也不会因为显摆斗气而买下二千两的东西。 湛非鱼站在原地未动,在胖掌柜等人看来还以为她被吓住了,可就在金宝珍的手伸到湛非鱼面前时。 “啊!”一声叫,金宝珍猛的缩回手,脸都吓白了,就差一点自己的手指头差一点没了。 晃动着手里的匕首,湛非鱼笑的很是无辜,“三百两的匕首,听说削铁如泥,可惜啊……” “你竟然敢……”威胁的话没说完,看到湛非鱼把尖锐的匕首对准了自己,金宝珍吓的往后一退,却不曾踩到地上的锦盒。 “啊!”又是一身惨叫,众人就看到金宝珍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估计屁股是被地上的木头盒子给扎到了,痛的她面无血色,半天都没个反应。 湛非鱼对着一旁何暖眨眨眼,阿暖学坏了,竟然暗地里动手脚。 胖掌柜一脸无语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幕,这都交什么事啊。 中年美妇面色也冷沉下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湛非鱼训斥道;“小小年纪却心思却如此歹毒狠辣,这就是你的家教礼仪?你是谁家的姑娘?” 少年金桂轩嫌弃的把摔地上的金宝珍拽了起来,即便嫌弃自家大姐丢了脸,可金家的人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这位大婶子。”土味十足的称呼一喊出来,湛非鱼毫不意外被美妇人给瞪了一眼,她也不在意,继续道:“你们一群大人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为富不仁、横行霸道,你和我谈礼教?大婶,难怪你出门要擦面脂,果真脸皮够厚!” 胖掌柜憋着笑,又警告的瞪了一眼旁边两个伙计,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还是离远点,别被迁怒了。 “好一张利嘴!”美妇人怒极反笑,一手指着湛非鱼手中的匕首,“我家侄女纵然有错在先,可你持刀伤人再后,若不是宝珍缩手缩的快,五根手指头都被你给削下来了!”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谁也没想到湛非鱼会动刀子,但凡是自恃身份的后宅女子都不会亲自动手教训人,太掉价,一个眼神过去了,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就会代劳。 即使是不讲究的,也就像金宝珍这般动手而已,可湛非鱼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拿刀,这可就不同了。 面对美妇人的指责,湛非鱼厚脸皮一笑,“先撩者贱,技不如人那是活该。”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金宝珍在家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发疯一般的叫喊起来,若不是被金桂轩抓住胳膊了,估计都要冲过来找湛非鱼拼命。 “大庆律杀人偿命。”湛非鱼轻飘飘的丢过话来,气的金宝珍再次要发疯。 从地上捡起装匕首的盒子,湛非鱼看向躲一旁的胖掌柜,“等下一次有了好货我再来光顾,不打扰掌柜的你善后。” “小姐……”胖掌柜哪敢让湛非鱼就这么走了,这可是四千两的赔偿。 “姑姑,他们是一伙的,肯定是瞧着我们眼神故意来讹诈!”金宝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胖掌柜,“我不过那么碰了一下,这些盒子都掉地上了,你是豆腐做的吗?” 做生意虽然要和气生财,可也容不得人这般诬陷,传出去金玉斋也不用开门了,胖掌柜脸一沉,“这位小姐慎言,金玉斋在淮安府已经是第三代了,一贯是童叟无欺,小姐你摔了东西,就算闹上公堂该赔的银子也要赔!” “去就去,我难道还怕上公堂,楚……”金宝珍的话没说完,却被美妇人给打断了。 看着事不关己的湛非鱼,和态度强势的掌柜的,美妇人冷声道:“东西被摔是三人之过,没道理让宝珍一个人赔银子,既然是四千两,我们赔偿一千五百两!” 美妇人一副施舍的高姿态,似乎他们赔了一千五百两已经吃大亏了。 “我不赔,上公堂就上公堂吧。”湛非鱼率先开口,没忘记刚刚金宝珍那脱口而出的楚字,难道和楚知府认识?这般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不像是官宦之家,更像是商贾,毕竟一出手就能拿出几千两的银票。 金?湛非鱼对大庆朝的世家都不了解,更别提地方上的豪族世家,可金姓她还是有点印象,此前新的制盐牵扯到盐商,湛非鱼如果没记错的话,四大盐商之中就有金姓,只是不知眼前这三人是不是来自金家。 胖掌柜的也硬气,金玉斋可是百年老店,既然是淮安府最大的金士古玩铺子,和衙门肯定有些关系,更何况这事胖掌柜占着理。 “既然如此,那只能去衙门走一趟了。”胖掌柜冷声开口,让两个伙计过来,“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去衙门!” 金宝珍忍着屁股的痛,对着湛非鱼恶毒的笑了起来,“你等着吃牢饭吧!” 来淮安府第一天就因为兴隆客栈院子的事来了个府衙一日游,湛非鱼还真不怕,咧嘴笑着,“金姑娘还是担心自己吧,你一把年纪了,要是去大牢里带了几日,日后只能在金家当个老姑娘了。” 即使大庆朝允许女子读书,也可外出,但程朱理学依旧是正统,当年章知府的独生女章管彤想要去书院读书,却被章老夫人以抛头露面为由寻死觅活的阻碍。 金宝珍若真去了大堂,不管是什么原因,传出去对名声有碍,一般重规矩的家族绝不会把她纳儿媳妇的人选里。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稳操胜券的金宝珍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期待着湛非鱼的凄惨下场。 本来一般的诉讼案子都会是孙推官处理,胖掌柜和孙推官也有几分交情,看了一眼上马车的金宝珍三人,低声和湛非鱼透了个底,“小姐不必担心,到了府衙只需实话实话便可。” “多谢掌柜的提点,我记下了。”湛非鱼点点头,话锋一转道:“要不一会我再挑两件,掌柜的给个优惠价?” 说起来湛非鱼也是无妄之灾,寻常人谁愿意去衙门,尤其还是个姑娘,湛非鱼走这一遭也算是给胖掌柜面子,毕竟冲突虽因为湛非鱼而起,可一摞盒子是在掌柜的手里,推人的是金宝珍,湛非鱼真不去衙门也说得过去。 胖掌柜没想到湛非鱼这时候还惦记着杀价,一咬牙答应下来,“行,等回来了你看上什么,老朽一两银子都不赚卖给你。” …… 片刻后,淮安府衙大牢。 湛非鱼看了看昏暗散发着难为气味的大牢,不由问道:“我不是当证人的吗?为什么要下大牢?” “闭嘴!”狱卒怒喝一声,手中的大刀警告的敲了敲牢门,“都进去,再啰嗦就别怪官爷我不客气了!” “呦,怎么还抓了两姑娘?”王二嘿嘿的笑了起来,色眯眯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和何暖,最终停留在何暖身上。 淮安府治安不错,一般女子若是犯了罪,基本都是当堂杖则或者给银子代罚,若真是大案要案的女囚犯,监牢旁边有一个单独的牢房,衙门有专门的婆子负责看押。 看守女秋的六婆是个孤僻却刚正的性子,湛非鱼这般无缘无故下大牢的若是送到六婆那里,她肯定要找捕头问个清楚明白,所以只能暂时关押在这边。 “把牢门打开。”狱卒对着王二晃了晃手掌。 几个狱卒顿时都明白了,这是吴同知弄过来的,得,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得罪了吴大人。 湛非鱼和何暖走了进去,牢门砰一声关上,之后又锁了起来,几个狱卒大步离开了。 湛非鱼看了一眼地上的稻草,估计是今年秋收后才弄过来的新稻草,看着还干净,湛非鱼一屁股坐了下来,“要是没见过楚知府,我都怀疑他和老师有仇,这不就公报私仇了?” “那个金姑娘衙门里有人,估计官位还不小。”何暖纵然知道有贪官污吏,可这般恶意报复的还真没见过。 金姑娘三人上了马车是先行一步,湛非鱼和胖掌柜是走过来的,金玉斋距离淮安府衙也就三条街的距离,走过来不到一刻钟。 可谁知道刚到衙门口,胖掌柜就从一个捕快口中得知孙推官进入告假了,还不等胖掌柜多问两句,四个衙役凶神恶煞的走过来了,二话不说就要押着湛非鱼进大牢。 看这凶狠不讲理的架势,但凡湛非鱼敢反抗,四个衙役都能当场把湛非鱼格杀勿论。 “既来之则安之。”湛非鱼不在意的笑了笑,有五十万两银子的诱惑,朝廷肯定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皇商刘家可不容小觑,无十万两银子也不小,而且楚知府和刘家的关系必定不错,到时候想要收银子只怕也不容易,官场中人最擅长的就是踢皮球。 湛非鱼看了看昏暗的牢房不由笑了起来,正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自己这大牢一坐,楚知府想左右逢源,或者偏帮着刘家就不行了。 “等阿生来了,让阿生贿赂一下狱卒,把我的书带进来。”湛非鱼交待了何暖一句。 “小姐,你打算长住不成?”何暖诧异的看着湛非鱼,她被七爷派过来时,小姐的衣食住行虽然没多讲究,但和普通富家子弟也差不多,但这大牢? 不是何暖吃不了苦,可她实在舍不得湛非鱼吃苦受罪,牢房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也没被子,只能囫囵的睡在稻草上,吃食就更不用想了,不是粗的刮喉咙就是馊的坏的。 何暖之前想尽快离开淮安府,就是因为在客栈只能吃素食,可现在连干净的素食都没了。 “估计得住半个月。”湛非鱼估算了一下时间,看着眉头皱起来的何暖不由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住这里至少清净,省的刘家人再上门。” 之前刘和锦深夜造访,虽然是无功而返,可牵扯到五十万两银子,刘家人肯定会有所行动,住在新龙客栈绝对是不堪其扰,湛非鱼感觉还是牢房好,至少清净,给足了银子也不怕没吃的没喝的。 湛非鱼和何暖被衙役抓走之后,胖掌柜真有点慌了,偏偏找不到孙推官的人,胖掌柜塞了十两银锭子到了王二手中,“那位小姐虽然是外地来的,可也是不差银子的,之前才老朽铺子里就花了四千两。” 王二愣了一下,四千两?突然感觉刚刚收到怀里的十两银子不香了,那小姑娘看着和他侄女儿没什么不同那,也就白一点漂亮一点,这一出手就是四千两。 “劳烦差爷打点一下。”胖掌柜也豁出去了,又塞了一百两的银票给王二。 “行了,你放心吧,上面只让把小姑娘关着,不会用刑的。”王二收了银票,可这个银票却不是他一个人拿着,还要给湛非鱼弄点被子和吃食,剩下的几个狱卒再分一分。 等胖掌柜离开后,王二立刻找到了牢头,把一百两银子递了过去,“马头,这几日淮安府来了不少人,里面那小姑娘该不会大有来头吧?” 因为刘和锋丧礼的时,淮安府的外地人把酒楼客栈都住满了,后来的人只能花银子住到百姓家里,虽然和刘家来往的大多数都是商贾,可也有些官宦子弟,就好比之前的丘定思和张昌松,他们父辈因为身份原因不方便出面,就让家里孩子来淮安府吊唁。 马牢头明白的点点头,他们就是小卒子,上面的命令下来了,他们只能听从,若是出了岔子,被推出去顶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第230章 欺上瞒下 ,我去古代考科举 刘家,书房。 刘和玉洗去了一身的尘土,这会端坐在圈椅上,神色略显疲惫。 原本办丧礼就辛苦,琐碎事太多,虽然刘家子弟也多,可来往的亲朋和生意的伙伴多达几百人,八个族老年纪大了,刘和锦就是个不着调的纨绔。 至于刘老家主这些年修身养性,也就挂了个家主的名头,所以这些事都是刘和玉去做,前前后后忙碌了九日,今天早上发丧,棺木埋在刘家的祖坟后,刘和玉总算能松口气。 “大小姐,参茶。”贴身大丫鬟把参茶递了过来,这才低声道:“佟掌柜的有要事回禀,已经在书房外等候多时了。” 参茶里加了红枣枸杞煮制的,淡淡的甜味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刘和玉放下茶杯,“让佟掌柜进来。” 佟掌柜约莫四十来岁,眉眼里透着精明和圆滑。 即便刘和玉是个外嫁女,佟掌柜态度却还是毕恭毕敬,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家如今都是大小姐在打理,看不起女人的那几个掌柜的,这会都被架空了手里的权利当个闲散人了。 “大小姐,出事了。”佟掌柜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会金玉斋的洪德还在四处打听孙大人的去处。” 都在淮安府做生意,佟掌柜门里清,胖掌柜和孙大人的妻子沾点亲,平日里金玉斋有点什么事,都是孙大人出面打点的。 当然胖掌柜也是个人精,每年该孝敬的都会双手奉上,不管是孙大人的同僚还是那些捕快衙役拿人手短,自然多照看金玉斋的生意。 “盐商金家?”刘和玉想起来了,一手轻点着桌面,“我记得上半年金家想和我们合作。” “是,听说朝廷有了新的制盐法子,能让盐价降低九成,这些个盐商就着急了,也有几家认为是无稽之谈,金家主倒是个会钻营的。”佟掌柜记得当时金家来的是金二爷,金家主的亲弟弟,只不过没谈拢而已。 身为四大盐商之一,金家是富得流油,和朝廷那些官员也有点关系,可惜这关系都是靠银子维系出来的,一旦盐价降了,金家不能做贩盐的生意,这关系就断了。 金家想和刘家合作,说是有门路让刘家酒、茶和布料都成为贡品,可惜皇商刘家不缺银子,也不缺关系,至于贡品,刘家不是没门路,只是树大招风,没必要为了锦上添花最后招致杀身之祸,当然,也许不到这一步,可皇商刘家真没打算和那几家抢这贡品的生意。 “金家主那就是个老狐狸,可惜他这双儿女。”刘和玉脑海刘浮现出湛非鱼的模样,小姑娘虽然穿着素衣,却是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云锦。 再者就湛非鱼那唇红齿白的长相配上她满身的书卷气,但凡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小姑娘有背景,更何况那是在金玉斋的二楼,就这样还敢仗势欺人,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 “金家姑娘也就十四五岁,娇养的长大,脾气大点也正常,和大小姐您是没办法比的。”佟掌柜笑着奉承了两句,这也是大实话,“我听说金家少爷想要拜师楚知府。” 刘和玉思虑片刻,想到还被关押在府衙大牢里的湛非鱼,按理说现在刘家出面把人救出来,湛非鱼也算是欠了刘家一个人情。 可一想到湛非鱼那强硬冷血的行事作风,而且她身边那一男一女两个侍卫,她若是不想去大牢,淮安府所有的捕快出手都不行,想来湛非鱼是另有目的。 “佟掌柜,你去处理一下,让孙大人这几日暂留在刘家镇,至于楚知府那边,既然吴家夫人收了金家五百两银子,那这消息就彻底隐瞒下来。”刘和玉莞尔的笑了起来,又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她倒要看看真进了淮安府大牢,湛非鱼会不会后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佟掌柜的虽然想不透刘和玉的目的,但也不敢有丝毫迟疑,“是,大小姐,我这就去办。” 今儿是出殡的日子,因为送葬的人太多,楚知府亲自带着府衙的官员还有大部分捕快衙役都来了刘家镇,毕竟几千人聚集在一起,一旦发生动乱就容易出事。 至于私底下,楚知府是借着维系治安的关系和刘家接触,还是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 天不亮就从淮安府出发,忙碌了一个早上,孙大人这会也累的够呛,好在丧礼结束了,只等这些人都离开淮安府,到时候就能轻松几日。 “大人,热水送来了。”门外小厮低声开口,毕竟一早上都被香烛鞭炮和燃烧的纸钱给熏着,谁身上都有一股子味道。 嘎吱一声,孙大人打开门,“送进来吧。” …… 刘家给送葬的亲朋故旧在镇子北面单独安排了休息的院子,而府衙的楚知府等人也暂时在这里休息。 “大人。”一个捕快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楚知府行礼后回禀道;“孙大人洗漱时不小心摔了一下,大夫说小腿断了。” “这么严重?”楚知府诧异了一下,起身往门外走,“你在前面带路。” 片刻后,不单单大夫在,刘和锦也过来了,见到走来的楚知府赶忙迎了过去,“楚大人,都是我刘家招待不周,还请楚大人多包涵。” “大公子不必如此,本就是意外而已。”楚知府朗声开口,虽说是因为丧礼的时孙大人才来到刘家镇,可受伤的确是意外。 而卧房里,大夫正在开方子,孙大人这会半靠在床上,一看到进门楚知府赶忙想起身,却被楚知府拦了下来。 “不必多礼,担心又伤到腿。”楚知府按住了孙大人的肩膀阻止他起身,回头看向一旁行礼的老大夫,“老大夫请起,不知孙大人的腿伤如何?” 孙大人这一摔的确倒霉,因为地上水滑不但腿断了,还拉伤了两腿内侧的韧带,伤筋动骨一百日,孙大人这般最好是卧床休养,若是冒冒失的赶路,很可能伤势加重。 “还请楚大人放心,就让孙大人在这里养伤,刚好大夫和药材也都齐全。”刘和锦赶忙接过话,他纵然是个老纨绔,却也懂得待人接物,更何况这可是楚知府,刘家也要交好的官员。 “如此就劳烦了。”楚知府微微颔首致谢,又向着孙大人道:“你也放宽心,待伤养好了再回城,若有书信可让本府一并带回去交予弟妹。” “多谢大人。”孙大人连声致谢。 …… 何生使了银子,马牢头这边也干脆,把何暖要的东西都买了过来,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牢房就被布置的像是客栈的房间。 “马头,这样关着真没事?这姑娘家的长辈若是找来了?”王二看着三面墙壁都蒙上了淡蓝色的布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他们几个狱卒不但分了金玉斋胖掌柜给的银子,这会又每个人收了十两,更别提买这些东西他们还捞了一些,这短短半日时间,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二十多两银子,都快赶上一年的俸禄了。 马牢头面色也有些凝重,可这事是吴夫人亲自交待下来的,他们能怎么办?只能把人关着,至于怎么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即便是阳奉阴违,可吴夫人也不能亲自来大牢查看,只要这几个人不放出去就行。 “行了,收了银子一个个都机灵一点,要什么就给什么,别把人得罪了。”马老头对着几个狱卒郑重的警告了几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只能两头奉承着。 牢房里,湛非鱼笑着看向对面牢房的何暖和马车夫,“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本来也就湛非鱼和何暖被关了,何生使了银子探监之后就把湛非鱼要的书还有文房四宝都送来了,结果这一来就走不掉了。 “小姐,你坐一下。”何暖把床铺好了,又开始整理柜子,好在染了香炉,淡淡的檀香味盖住了牢房里难闻的臭味。 “阿暖,你真贤惠。”湛非鱼回头笑了起来,墙面墙壁钉上了蓝布,地上也被扫干净了,虽然只是一张竹床,可铺上了被子,至少能睡个好觉。 而床边则摆了桌椅,毕竟还在牢房里,书籍纸张和文房四宝都只能摆桌上,湛非鱼用的盆还有布巾衣裳什么的,要穿的都放在木箱里了,木盆还有杯子什么的只能暂时放箱盖上。 等马老头敲打了几个狱卒,亲自拎着食盒过来时,就看到湛非鱼正坐在桌边写字,因为坐的是圆凳,一眼就看出小姑娘宛若青松的身姿,而执笔的手微微晃动,伴随着淡淡的墨香,马牢头着实愣了一下,坐大牢还不忘读书写字,这家教得多严苛? 何暖走到牢门边,接过食盒,冷声警告:“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说完后,何暖伸出手,掌心是十两的银锭子,尔后就在马牢头震惊的目光里,何暖手指收紧,小小的银元宝竟然被她捏成了一个银团子。 猛地回过神来,马牢头忙不迭的开口:“小的记住了,一定不会多嘴!” “行了,一会收食盒的时候再送一壶热水过来,再弄个木桶打一些冷水。”何暖把捏成一团的银子丢给了马牢头。 何暖看向正在临帖的湛非鱼,“小姐,趁热吃吗?” “还有两张大字。”湛非鱼继续笔走龙蛇,所有说游学什么的一点都不好啊,不但耽搁时间,该做的功课却一点都没少。 马牢头回头看了一眼,淮安府的那些读书人估计都是这样刻苦的,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读书如此认真,吴夫人这一次只怕是得罪贵人了。 随着刘和锋丧礼的结束,吊唁的人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即便想要和皇商刘家套近乎,也不能这么急吼吼的,吃相太难看。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张昌松虽然不高兴却还是下了马车,“真的要过去?” “昌松,我们日后都要科举,都要入朝为官,即便不能和湛非鱼交好,但万万不能交恶。”丘定思安抚的拍了拍张昌松的肩膀,谁让湛非鱼有个好老师,当朝大学士,圣上最信任的臣子。 但凡他们和湛非鱼交恶的消息传了出去,日后会试,主考官为了巴结顾学士必定会让他们名落孙山,即便侥幸上榜,估计也会被派到偏远之地当个小官。 “昌松,丘公子说得对,再者我看湛姑娘倒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张爷附和了一句。 此前因为抢院子虽然闹了一通,可张爷替张通判打理庶务,这些年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湛非鱼眼神清正,一看就是坦荡之人,所以他们登门道歉,百利而无一害。 敲了半天门,最后却是客栈的伙计听到声响过来了,“住小院的客人昨夜就走了,马车和行礼都不见了。” “走了?”张昌松诧异了一下,不过一想就明白了,湛非鱼和刘和锋没什么交情,她来淮安府只是替齐桁走一趟,这会离开了也正常。 等张昌松几人离开了,伙计关上门,看了一眼院子,之前入住的那小姑娘真有钱,给了一百两银子,可没住到五日就走了,也没让掌柜的退回剩下的五十两。 三日之后,淮安府归于了平静,胖掌柜又是没找到孙大人,不过神色倒轻松了一点。 “掌柜的,孙大人还没回来?”伙计小跑的过来,殷切的给胖掌柜倒了一杯茶,虽说是九月了,正午时这日头也晒人。 “孙大人不下心摔断了腿在刘家镇养伤,我那妹子也过去照顾了。”胖掌柜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如此,可转念一想谁敢谋害朝廷命官,孙大人摔了腿估计真的是巧合。 “那衙门那里?”伙计看胖掌柜放下杯子,又赶忙倒了一杯茶。 胖掌柜这几日也算尽心尽力了,“我又找了董大人,那小姑娘第二日就离开了,兴隆客栈也退了房,之前打碎我们东西的那姑娘来头不小,估计是不想惹事端,所以是半夜离开淮安府的,守城门的赵大头看着两辆马车走的,我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能打理金玉斋多年,胖掌柜也是个精明的,他不单单去了牢房找了狱卒,还利用和孙大人的远亲关系找到了董经历,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八品官,可毕竟是府衙的人,打探消息更准。 胖掌柜再结合兴隆客栈和城门口的兵卒,再者知道了金宝珍乃是出自四大盐商金家后,胖掌柜这才相信湛非鱼一行人是真的平安离开了淮安府。 第231章 吴夫人 吴府。 “夫人,老爷回来了。”大丫鬟低声说了一句,目光从梳妆台上快速的扫过,这玉镯通体碧绿,盐商金家出手果真大方。 “今儿这么早?”吴夫人明艳的脸上露出笑来,快速的把镯子往手腕上一套,雪白的肌肤配上碧绿的镯子,果真是相得益彰的美。 大丫鬟收敛了心思,替吴夫人把裙子整理了一下,“去刘家吊唁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淮安府了,想来老爷也可以歇一下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吴夫人迈步迎了过去,妆容精致的脸上是热情的笑,“老爷,天气热,快进屋凉一下,莲儿你去厨房端碗银耳汤过来。” 吴同知任由夫人伺候他脱下了官服官靴,又洗了脸,这才感觉清爽了一点,“夫人心情不错。” 等莲儿送来了冰镇的银耳羹,吴夫人挥手让人退下了,这才低声道;“老爷,刘家七房那老太太早上过来了,除了八样礼之外还额外给了一千两的银票。” 刘家嫡系那不用说了,吴夫人可不敢摆官太太的架子,旁系那也要看在刘家是不是得用的,否则吴夫人都不会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老太太想要做什么?”吴同知放下勺子,狭长的双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精光,若不是大事,吴同知肯定会成人之美。 吴夫人也没想到之前帮着金宝珍不单单得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翠玉镯子,刘老太太也找上门来了,刚好还是同一个人,这买卖做的划算。 “没什么大事,刘老太太那大孙子脑子不是不灵光,听说看上一个丫鬟了,可那丫鬟的主子是个强势的,连刘家的面子都不给,刘老太太也不好在刘家丧礼期间作出强取豪夺的事来,毕竟还有不少人没离开淮安府,所以就让老爷帮个忙,寻个由头把那丫鬟给弄过去。” 若是强抢民女,吴夫人还会考虑一下,可一个卖身为奴的丫鬟,刘家既然看上了,再有自己帮忙,这都不叫事。 一听是个丫鬟,吴同知也懒得过问了,拍了拍吴夫人的手,“我不方便和刘家人接触,这事就劳烦夫人了。” 楚知府在这一方面一直很谨慎小心,从不会商贾有来往,这也导致淮安府衙的官员明面上公正廉明,至于私底下,都是心知肚明。 “老爷还和我客套啊。”吴夫人咯咯笑了起来,一时之间闺房里气氛和美又融洽。 一千两银子,还能让刘家七房欠下个人情,吴同知最满意的就是吴夫人的能干,即便喜好金银显得粗俗了一点,却会审时度势 偶有不周全的地方,吴同知帮忙善后一下,日后事发了也查不到他们夫妇头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 而另一边,楚府。 不同于吴夫人的能干精明,楚夫人却是个病美人,这才入秋,吴同知还要喝冰镇的银耳羹去暑气,楚夫人已经换上了秋衣,可即便如此双手依旧冰凉。 “老爷不必担心,我体寒,一入秋就便如此。”楚夫人靠坐在美人榻上,面容苍白可笑容却给人恬静的美好。 握紧楚夫人冰凉却柔软的双手,楚知府顺势在美人榻的边沿坐了下来,“刘家的事告一段落,等过几日我陪夫人去青霞谷走走。” 青霞谷每到秋日,层林尽染、色彩斑斓,谷中有水,自半山腰倾泻而下,直到谷底的深潭。 传闻天气好晴好时,天边的晚霞映入潭中,或许是潭水碧绿的原因,这水中之霞却呈青色,隐隐反射着金光,美不胜收这才得名青霞谷。 “对了,昨日魏夫人送了拜帖。”楚夫人说到这里,却是眉眼一横,似嗔似怒的看着楚知府。 魏夫人出身盐商金家,之所以能嫁给魏副千户,只因为是填房,魏家两个孩子如今都在军中,魏夫人这个名头其实没多大的用处,否则她也不会带着侄子侄女来了淮安府。 “三日后我休沐,让金家人过府一趟。”楚知府安抚的拍了拍楚夫人的手,对方送了拜帖,拒之门外便是楚家失礼,至于见了之后,金家能不能达到满意的结果,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楚夫人抽回手,顺势理了理耳边散落的碎发,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却依旧是眉黛春山、秋水剪瞳,“金家那小姑娘听说明艳似火,如今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难道金家还看上了琛儿?”楚知府坐直了身体,俊美无俦的脸上有冷意快速闪过。 楚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两人只有独子楚维琛,年方十六,如今正在书院求学,楚夫人特意提到了金宝珍,也难怪楚知府以为金家想联姻,可转念一想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金老爷是个精明的主,他妹妹能嫁给魏副千户,也是因为是去填房,这都算高嫁,至于楚知府的独子,金家的女儿可高攀不起。 楚知府怔了一下,对上楚夫人盈满笑意的双眼,无奈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刮了一下,“当日向泰山大人求娶时,我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说我们已经有了琛儿,即便和章程礼一般只有一女,为夫也不会忘记诺言。” 未出阁时,楚夫人和孔氏也曾见过,两人虽来往不多,可都是书香世家的千金,秉性相投,只不过当时两人都已及笄,之后便是婚嫁,随着夫君外放。 两人这些年没有联系,但从自家夫君口中多少知道一点对方的消息,比起孔氏,楚夫人最幸运的是她生下的是儿子,即便身体病弱,也不至于让楚知府绝了后。 楚夫人提起金宝珍并不是吃醋,毕竟儿子都快到娶亲的年纪了,她又怎会把商贾之家的女儿放眼里,只不过是让楚知府知晓此事。 后宅女子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是商贾,行事最没有规矩,说不定都能做出下药后投怀送抱的事。 “对了,不是说顾学士的小弟子到了淮安府。”楚夫人说起湛非鱼时眼中都多了层光彩。 若不是因为身体病弱,楚夫人何尝不想读书科举,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为了让世人知晓,女子也不必拘囿后宅,也可以大有作为。 楚知府想到辞行的张昌松和丘定思,只能道;“湛非鱼已经离开淮安府了,她来刘家吊唁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她此行是为了游学。” 刘和锋那样的人,湛非鱼能去灵堂上柱香也是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 楚夫人满脸失望之色,可惜了,她还想见见那小姑娘,南宣府的小三元,年仅九岁,琛儿也是十四岁才取得秀才功名,院试也仅仅是第三名。 楚知府又安慰了楚夫人两句,两人都没想到湛非鱼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淮安府大牢里待着。 好在马牢头他们也都精明,除了不敢把人放了,一日三餐的菜色都不重样的,缺什么就去买什么,湛非鱼银子给的也大方。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清朗的诵读声回响在牢房里。 湛非鱼的牢房在大牢靠左的最里面一间,前面几间都空着,否则她早起晨读,深夜点着蜡烛写字,估计狱友都要抗议了。 “马头,这姑娘读书真用功,我听王二说,昨晚上都过丑时了,这姑娘还没熄灯,坐那里写字呢。”狱卒拎着空食盒,满脸的敬佩之色。 虽说他们是府衙不入流的小吏,可骨子里还是敬畏读书人的,当然,湛非鱼出手大方,几个狱卒这几日都赚了不少银子。 “行了,嘴巴紧一点,这姑娘要什么你亲自去买,别让王二他们过来,不过银子要均分。”马牢头自从看到何暖把银元宝捏成了一团后,这心里就悬着,担心人多嘴杂,所以就安排了他的亲信廖小冬负责湛非鱼的事。 廖小冬虽然舍不得分银子,却最听马牢头的话,“马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点点头,马牢头听着那清朗的诵读声,低声道:“老子不会害你,别为了银子丢了小命,王二他们我会过去再警告一番,这几天如果有犯人都关到右边的牢房里。”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狱卒虽然都贪财,偶尔也会拿犯人出气,也没少干勒索银钱的事,可湛非鱼这般排场的,就是刀架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冒犯。 这小姑娘花银子如流水不说,关键每日都用功读书,这铁定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小姐,别说他们,估计就是楚知府都得罪不起。 这边马牢头刚走出牢房,听到小吏的话,“你说刘家的人?行了,我过去看看。” 侧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正站在阴影处等候着,太阳已经落山,府衙牢房这边的巷子平常没人过来,倒也不担心被人看见。 “马爷。”老管家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随即走了过来,拱手客套了一番,这才说明了来意。 “不瞒马爷,我家大少爷这些日子闹的厉害,刚好那丫鬟像极了当年大少爷身边死去的那个丫头,这不老太太都给急病了,老朽这才厚着脸皮让马爷行个方便。” 楚知府和吴同知对刘家七房并不了解,刘家即便是皇商,可只有嫡系一脉才能够和官府搭上话,刘老太太只不过是旁系,做点小生意而已,这也辛亏是姓刘,否则连马牢头都懒得理会,一个是官一个是商。 马牢头脑海里浮现出何暖的身影,看了一眼拿出五十两银票的老管家,马牢头都担心刘家把人弄过去了,估计刘宝儿就能横尸当场,那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实打实的练家子。 送到手的银子不要白不要,这可是五十两,刘家果真财大气粗,马牢头收了银票笑起来,“我多问一句,老哥怎么知道那丫鬟关在牢里?” 若是他手底下的狱卒说漏嘴了……马牢头眼底有狠厉一闪而过。 老管家不知道马牢头心里所想,这也不需要隐瞒的,“昨日盐商金家来家里拜访,这不刚好和我家老太太说到这事了。” 刘老太太的二儿媳妇的大姐的小叔子弟和金家旁系是连襟,虽然关系有点饶,可终究能搭上关系。 如果来的是金老爷自然是刘家主接待,可来的只是金家外嫁女和两个小辈,这不就让刘老太太出面了,毕竟沾着亲。 不是那些小兔崽子泄露的消息就好,马牢头脸上笑容跟深了几分,却打起了官腔,“虽说是个丫鬟,可卖身契还在她主子手里,如果老太太不那么急的话,我今晚上先去探个口风,若是不行老哥你们给出个办法来,我老马也就是个牢头,没多大本事。” 老管家心底很不屑收了银子却不办事的马牢头,可老话说的好,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进了衙门就得花银子。 “那就劳烦马爷了,事成之后我家老太太一定重谢。”老管家也没有催促,又客套了一番才告辞。 马牢头贪财却也求稳,楚知府别看文雅端方,可行事断案却雷厉风行,淮安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吏就没有敢明着贪财的,至于私底下,楚知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大牢里,廖小冬赶忙放下碗筷,一抹嘴迎了过来,“马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吃你的饭去,盯着点,别人让过来了。”马牢头丢下一句话就大步往里面走了过去,拐个弯又走过几间空牢房这才来到湛非鱼的牢房前。 半晌后。 听了马牢头的话,湛非鱼笑了起来,肉乎乎的脸颊因为笑而嘟了起来,乍一看就是个可爱小姑娘,“多谢告知,马牢头尽管收银子,若是刘家来人了,就让他们进来,左右隔着牢门,安全着呢。” 没有这牢门,不说对面这牢房两个护卫,就说这丫鬟也是个狠角色,刘家人敢动手只可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姑娘,不需要小的回禀楚大人?”马牢头试探的问了一句。 虽然这事是吴夫人授意的,可淮安府说到底还是楚知府当权,马牢头之前想着不能得罪吴同知。 可如今刘家都插手了,马牢头宁可得罪吴同知,也要把事告诉楚知府,否则闹大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压下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楚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必劳烦楚大人了。”湛非鱼笑嘻嘻的摆摆手,看着还不死心的马牢头,意味深长的开口:“我保证楚知府日后不会追究,马牢头且放宽心。”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不会多嘴。”马牢头苦笑着,看来这姑娘是成心要瞒着楚大人,人都关进来几天了,马牢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第232章 失踪消息 ,我去古代考科举 五十万两银子的消息一传出去,平日里最不喜早朝的武将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瞪大一双牛眼,不眨眼的盯着龙椅上的圣上,那模样乍一看和想要被临幸的宫妃没什么不同。 圣上实在厌烦了,散朝后,干脆宣了顾学士在御花园喝茶,“你那小弟子日后在京城绝对能横着走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造福了朝中武将,就冲着这一点,日后有不长眼的纨绔子弟敢欺辱湛非鱼,武将家的公子少爷们绝对能抡着拳头冲上来。 “臣就这一个疼爱的小辈,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小鱼。”顾轻舟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神色悠然是半点不担心。 京城的纨绔子弟都猴精着,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他们心里有数。 圣上想到去了安定府的大皇子,难得嫉妒的看了一眼顾学士,“暅儿若是有小姑娘的一半,也不至于还在安定府瞎折腾。” 之前大皇子请旨去江南道,说是探望病重的陈老爷子,但圣上担心大皇子这冲动易怒的性子,被陈家一挑唆就冒失失的去找湛非鱼的麻烦。 这若是赢了,那是胜之不武,不过是仗着皇子的权势;这要是输了,关键是以圣上对湛非鱼的了解,大皇子输的可能性更大。 为了照顾自家熊儿子的面子,圣上不得不把人弄去安定府了。大皇子之所以当日就带着人离京了,连陈老爷子都不顾,不就是想要染指兵权。 可圣上一想到朝中武将和边关将士们对湛非鱼的喜爱,自家熊儿子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大米饭,只长年纪不长脑子,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都不懂。 “臣的弟子可是小三元。”顾轻舟显摆的笑了起来,对着圣上举起茶杯,“当浮一大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也没亏啊。”圣上也放声笑了起来,余光扫到快步走过来的柳公公,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 圣上和顾学士喝茶闲聊都会屏退伺候的下人,满朝文武也就顾学士有这份殊荣,若不是事关重大,柳公公绝不会轻易打扰,“圣上,邓将军求见。” 顾学士起身站到一旁,就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壮汉快步走了过来,满脸的络腮胡子,肤色又黑,这副尊容若是放到晚上都能吓哭小孩。 “末将拜见圣上。”邓将军声音洪亮,跪拜的动作也是虎虎生威。 这边圣上刚免礼,就听到邓将军急吼吼的开口:“圣上,顾大人,我家治武飞鸽传信回了京中,顾大人的小弟子失踪了。” 圣上和顾学士都是一怔,湛非鱼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淮安府,等着朝廷派人过去接收那五十万两,失踪了?这让人不免怀疑是刘家下杀手了。 顾学士只是关心则乱的惊了一下,此刻已然冷静下来,笑着道:“臣派了侍卫保护小鱼,在淮安府估计还没人能无声无息的下杀手。” 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皇亲国戚,私底下都豢养了死士暗卫,套用顾轻舟的话,他就湛非鱼这一个小辈,肯定要护着她的安全。 招呼邓将军坐了下来,圣上也开口道:“楚韶是淮安知府,他的治下还不至于这么乱,或许是消息有误。” 邓将军这么一想也嘿嘿笑了起来,“没出事就好,哈哈,治武那混小子,估计是没找到人就乱发消息,等他回来了,末将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圣上和顾轻舟都意味深长的看着装傻充愣的邓将军,他家邓治武都去了淮安府,这是打算先斩后奏啊。 莫名的感觉后背直发毛,邓将军笑容僵硬在脸上,苦巴巴的开口:“圣上,末将这是没法子,之前的粮食和银子都送去边关了,这一次怎么着也该轮到西南道。” 大庆朝的北面经常遭受蛮夷的攻击,所以粮草也好,军饷也罢,基本都是以北面边关为主,韦德就是抵御蛮夷。 而邓将军卸甲之前则是镇守西南道,西南山势地形复杂,不是瘴气就是毒虫毒草,也急缺军饷,所以这一次知道五十万两的消息后,邓将军干脆把长子派去了淮安府,谁知道人刚到,湛非鱼却失踪了,这不收到消息的邓将军就急匆匆的赶到皇宫来了。 圣上也懒得看邓将军哭穷,“邓治武带了多少人过去了?” “将军府亲卫都带去了,末将让他有麻烦就去找焦继忠,当年末将可是救了他一命,这会肩膀上还有一道疤。”说起当年的丰功伟绩,邓将军嗓门都洪亮了三分。 当年末将可是舍着右胳膊被砍断的危险救了老焦,这个人情他肯定要还。”他之所以卸甲,也是因为右肩膀这暗伤。 当年差一点把整个肩膀给削下来,再者邓将军也要给两个儿子让位,长子如今在西南道的军中,虽然只是个百户,可军中都是邓将军的老部下,只要多几年历练,不怕不能领军作战。 至于次子便是邓治武,之所以武举一直没过,听说就是不喜读书,这一次去淮安府也是为了给西南道挣军饷。 江南道设有都指挥使司,掌管整个江南道的兵马大权。 而在江南道的北三府,又设立了卫指挥使司,焦继忠便是卫指挥使司最高长官,正三品的指挥使,有权调动三府卫所的兵卒。 “爱卿,此事你打算如何?”圣上询问的看向一旁的顾轻舟。 至于邓将军先斩后奏这事,圣上是懒得追究,身为明君,圣上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顾轻舟却是半点不担心湛非鱼的安全,“既然邓小公子已经到了淮安府,想必不会出大乱子,圣上静待消息便可。” “你这当老师的都不操心,你就不怕那丫头写信抱怨你?”圣上笑着直摇头。 自从看了湛非鱼写的信,圣上对湛非鱼已经有些了解了,不管才学如何,却是个会告状的小丫头,字里行间都是对顾轻舟这个老实的孺慕。 …… 淮安府,监牢。 刘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也懒得折腾,再者湛非鱼肉被抓进大牢了,这不就让自家儿媳妇带着老管家来了一趟。 湛非鱼笑着开口,“劳烦马牢头给我换间牢房见客。” “姑娘客气了,都是小事。”马牢头赶忙打开牢门,又对身后的廖小冬道:“你去把转角那间空牢房稍微收拾一下。” “我这就去。”廖小冬哪有不应的道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收拾了。 等湛非鱼带着何暖过来时,牢房虽然只有稻草,不过地上却扫的干干净净的,墙壁上的蜘蛛网也给清理了,还洒了点驱虫的药粉,确保不会有什么老鼠、蟑螂的在牢里穿梭。 入夜,外面下去了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刘王氏把披风上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如此一来即便被人不小心看到了,大晚上风风雨雨的,估计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夫人担心脚下。”老管家小声提醒着,两人在廖小冬的带领下进了牢房,狱卒都被马牢头支使出去了,也不担心被人看见。 蜡烛昏暗的光线下,走了半晌后,刘王氏一眼就看到了被关押在牢里的湛非鱼和何暖,只不过主仆两人并不见丝毫惶恐和害怕,这让刘王氏不由垮了脸。 “刘夫人有什么话尽快说,一刻钟之后我再过来。”马牢头交待了一句,带着廖小冬就离开了。 湛非鱼抬头看着拿掉帽子的刘王氏,冷声开口:“刘和玉都把我当成座上宾,你竟然敢指使狱卒把我关在这里,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对你不客气吗?” “湛姑娘,我是个后宅妇人,不懂什么读书科举的,不过我知道女子名节有多重要,若是让外人知晓姑娘你被关押在大牢里,前面的牢房关的还都是男犯人,姑娘日后的婚事就难了。”刘王氏笑的得意又恶毒,她怕什么,是金家小姐花银子买通了吴夫人把她关起来的,和刘家没什么关系。 “你威胁我?”眉梢一挑,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即便身陷囹圄,娇俏的脸上不见半点害怕,“上一个威胁我的人,好像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 何暖目光低垂,安静的站在一旁,权当没听到湛非鱼在胡说八道。 “你?”刘王氏没想到湛非鱼还敢这么狂,气的铁青了脸。 老管家见状赶忙开口:“夫人正事要紧。” 刘王氏压下怒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湛非鱼,这才道:“明人不说暗话,湛姑娘你和你的三个下人都关在大牢里,如今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消息送不出去,姑娘难道想一直关在大牢里?” 金宝珍使了银子给吴夫人,借着吴同知的手,湛非鱼被关押在大牢里,除非马牢头他们敢得罪吴同知,否则就没人敢放了湛非鱼。 当然,这也是因为湛非鱼不曾表露身份,金宝珍不知道,所以误导了吴夫人和吴同知,他们以为只关了个得罪金宝珍的小姑娘,无权无势的小丫头。 “只要你重新写个身契,把这个丫鬟卖给我,我就替你和金小姐说和一下。”刘王氏最终目的还是何暖,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这小姑娘死咬着不松口有什么意思。 “我不答应,你们又能如何?还能把我关个十年八年?”湛非鱼冷嗤一声,却是油盐不进的执拗模样。 “不知好歹!”刘王氏气的骂出声来,偏偏湛非鱼又不是无名小辈,她也只能借着金宝珍把人给关了,这才来大牢和湛非鱼谈交易,偏偏她还不领情。 隔着牢门,湛非鱼哼哼两声,嘚瑟的小模样实在欠扁。 “夫人息怒。”老管家赶忙拉住刘王氏,这里是大牢,虽然这边安静的很,可说话声太大也不好。 一刻钟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马牢头过来了,刘王氏即便不甘心也只能戴上帽子离开了。 避开人群到了侧门外的巷子,马车就停在这里。 刘王氏站在伞下,对着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见马牢头收了银子,这才道:“那小姑娘油盐不进,想来是没吃什么苦头,马牢头可否行个方便,若是关个犯人进去,到时候受了惊吓……” 刘王氏这办法的确歹毒,她这是打算借马牢头的手,把男犯人和湛非鱼关一起,到那时湛非鱼肯定哭着喊着要出去,刘王氏再趁机让湛非鱼把何暖卖给自己,这事也就解决了。 马牢头只感觉怀里的十两银锭子有点烫手了,不过嘴上却打着官腔,“夫人,不是小的不帮忙,这事闹大了,到时候进大牢的就是小的了。” 把男犯人和一个小姑娘关在同一个牢房里,这明摆着是挟私报复,楚知府一旦追查下来,马牢头首当其冲要被问罪。 刘王氏刷一下沉了脸,在湛非鱼那儿碰壁了,这会一个牢头也敢拒绝她,“马牢头这是不给我们刘家面子了?” “夫人,雨大,我们先回去。”老管家劝说着明显不悦的刘王氏,这些狱卒最是油滑,收银子收的爽快,可让他们办点事,一个个都是推三阻四的。 等上了马车,老管家低声道:“夫人,楚知府清正廉明,马牢头怎么可能为了银子就知法犯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宝儿发疯不成?”刘王氏厉声道,满脸的怒容毫不掩饰,“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即便死在大牢里,难道他楚韶还能把我们刘家法办不成?” 被迁怒的老管家低着头,眼里却有不屑闪过,真到了那一步,楚知府不可能拿刘家如何,但马牢头还有几个狱卒,包括自己这个管家估计都要被推出来顶罪,到时候难道要把银子带进棺材里? 但此刻,老管家只能等刘王氏的怒火消退了,这才劝道:“夫人,金小姐不知湛姑娘的来头,不如让金小姐出手,即便楚知府到时候追查,也查不到我们刘家头上。” 刘王氏想起还在刘家镇暂住的金宝珍一行,“金家为了和我们刘家搭上关系,不惜要结个冥婚,家主和大小姐好像都不想答应。” “夫人若是能给金小姐说点好话,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老管家笑的无比阴险,这就是借刀杀人,金小姐是个没脑子的,估计一挑唆就会上当。 第233章 登门拜访 兴隆客栈。 “几位爷,楼上请。”伙计殷切的招呼着,将邓治武一行七八个人引到了楼上的雅间,“几位爷要吃点什么,早上大师傅卤了烧鹅,要不给几位爷切一只?” 邓治武也不过弱冠之年,身边跟的是将军府亲卫,除了两个年级差不多的之外,余下六人都将近四十岁,一个个魁梧强健,腰间佩着兵器,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练家子。 “黄叔,你们先喝茶。”邓治武看向站一旁的活计,把碎银子递了过去,“向小二哥打听一下,前几日我家妹子带着下人来了淮安府,好像住的就是兴隆客栈,不知小二哥可记得?” 因为刘和锋的丧礼,兴隆客栈都住满了,不过都以男客居多,邓治武这一开口,伙计第一个就想到了之前在小院里住了五天的湛非鱼。 可一想到湛非鱼那唇红齿白的娇俏模样,再对比邓治武黝黑的肤色,浓眉大眼的,关键这个公子年纪轻轻,可下巴却是一茬胡子,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俩。 邓治武再次开口道;“我家妹子也就九岁。” “原来是那位姑娘。”伙计一言难尽的看着熊一般壮硕魁梧的邓治武,难道一个像爹一个长得像娘,“之前的确是住在……” 说完后,伙计这才离开了。 邓治武眉头紧锁着,很是苦恼,“黄叔,这和我们打听到的情况是一样的,难道湛姑娘先一步离开淮安府了?” 身为将军府的侍卫统领,黄叔乍一看就和普通的中年男子没什么不同,可再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敛着精光,太阳穴高高凸起,而端起茶杯的有售掌心里是厚厚一层茧子。 “二公子不必担心,湛姑娘身边有顾学士派来的人,都是高手,湛姑娘若出事了,淮安府不会这么风平浪静。”黄叔给邓治武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大公子的事急不来。” 邓治武狠狠抹了一把脸,整个人都蔫了,可偏偏他这魁梧的身躯,再加上和邓将军九成相似的脸庞,这一委屈着实让人感觉别扭。 “都是我没用,大哥那边急需药材,若是有了这笔银子,还可以买下那些药田。”邓治武去过西南道,深山之中瘴气密布,不说毒草毒虫了,一颗毒蘑菇都能要了人的命。 驱虫散还好一点,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可解毒丸却需要用到人参,但这又是保命的东西,军中消耗的有多。 五十万两银子看似不少,可驻扎在西南道的有十万大军,各个军营一平摊下来,这银子也就够买药材,再加补发一点军饷。 “黄叔,若是湛姑娘真离开淮安府了呢?”邓治武蔫蔫的开口,爹派自己过来都是先斩后奏的,说不定还会被御史弹劾,可自己连湛非鱼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银子了。 “按理说不会。”黄叔以前对湛非鱼是半点不了解,即便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可邓家是武将,和文官真没什么交情。 直到湛非鱼坑了陈记给边关送去了十万石粮食,又把美人妆的银子给因伤不得不解甲归田的将士们,黄叔猜测这背后说不定是顾学士的手笔,为了的就是给湛非鱼扬名。 既然湛非鱼贪图名利,那五十万两的银子还没解决,她就不可能离开淮安府。 至于人去了哪里,皇商刘家还没这么胆子敢暗害顾学士的弟子,可淮安府这么大,守城门的兵卒也看到马车出城了,一时半刻的,黄叔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人。 “要不我吃了饭去找焦二叔。”邓治武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找到湛非鱼,就拿不到银子,没有银子大哥那里就没有药材,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黄叔看着急躁的邓治武,将军说得对,二公子果真需要多磨练磨练,“远水解不了近火,这里是淮安府,二公子去拜见楚知府更合适。” “可我不认识楚知府。”邓治武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最不喜和文官打交道了,再说来之前他可听说了,楚知府就是个老狐狸,邓治武想想就心里发怵。 “不认识无妨,二公子是为了寻找湛姑娘,有顾学士的面子在,楚知府一定会全力配合的,比我们这样无头苍蝇一般瞎找方便多了。”黄叔这话一说出来,坐一旁的几个侍卫都认同的直点头。 顾学士的弟子,放眼大庆朝,哪个官员不给三分面子,湛非鱼若真在淮安府出事了,楚知府首当其冲被问责。 见邓治武苦着脸无比抗拒的模样,黄叔笑着道:“二公子你想想那五十万两银子,湛姑娘为什么写信给顾学士求援?我们在淮安府人生不地不熟,如果有楚知府帮忙,想必会用最短的时间从刘家拿到银子。” “我……”想到远在西南道缺少药材的大哥,邓治武只能点点头,憋出两个字,“我去。” 不就是去一趟府衙,多大的事,砍了脑袋也就碗口大的疤。 “下午送拜帖,明日一早我陪二公子去一趟。”黄叔看着视死如归的邓治武,二公子武举考了八次都没通过,看来不单单是对读书发憷,对读书人也发憷。 “规矩真多。”邓治武撇撇嘴,还是他们武将好,要见面直接就上门,还送什么拜帖,还要挑早上,文人就是事多,自己考武举而已,还要写文章干什么,难道到了战场上靠之乎者也把敌军吓退? …… 刘家镇。 大雨后的清晨,让人感觉到了秋日的清寒。 “姑姑,刘家什么意思?这是故意晾着我们吗?”金宝珍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一想到来了淮安府却诸事不顺,不耐的情绪更是毫不掩饰,“我们金家难道比刘家穷?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相对于金宝珍的暴躁,魏夫人端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给自己梳妆,看着铜镜里自己艳丽的妆容,“今日要去拜访楚夫人,换上那一套嵌宝石翠玉头面。” “是夫人。”丫鬟低声应下,又奉承了一句,“这头面和夫人今儿穿的梅花纹银丝襦裙正搭。” “姑姑。”金宝珍不耐烦的喊了一声,“楚知府真的会收下桂轩吗?” “放心吧,轩儿天资聪颖,读书又勤奋刻苦,早年楚老爷曾欠下我们金家一个人情,这些年你爹一直没舍得动用,轩儿肯定能拜师成功。”魏夫人拨弄了一下簪在发髻上的钗,自己本就是填房,若是金家败落了,说不定自己都坐不稳魏夫人这个位置,所以此次淮安府之行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夫人,刘老太太和刘夫人来了。”门外伺候的丫鬟低声回禀,眼底有不屑快速闪过,刘家还真是不讲究,即便只是偏院的客人,可也没有大清早就上门的,即便有事也该让丫鬟先来说一声,哪有婆媳两直接就过来了。 魏夫人同样有些不悦,可金家还得和刘家合作,再不待见刘家七房的婆媳两人,魏夫人也只能暂时忍耐,“让老太太去小厅稍后,我和宝珍随后就到。” 片刻后,梳妆打扮好的魏夫人带着金宝珍过来了,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刘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好在刘王氏是在下首的椅子上坐着。 “老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魏夫人大步走了过来,笑容热情而热络,在右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我还打算和宝珍一会儿去拜见老夫人呢。” “这倒是巧了。”刘老太太被奉承的哈哈笑了起来,魏夫人怎么着也是个官夫人,被她这么一捧,老太太感觉倍有面子,腰杆子都挺的直直的。 一想到早上又疯起来的刘宝儿,刘王氏忍不住的开口:“魏夫人,今日是有事要拜托魏夫人,只要事成了,冥婚的事我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让族老们点头。” 刘家要想给刘和锋弄个冥婚,哪需要金家来献殷勤,能找出一大把八字相合的女子,可以避免夭折的女儿成为孤魂野鬼,估计没哪家会拒绝。 可和金家结了冥婚就不同了,有了这层牵绊,日后金家求上门来,刘家总不能置之不理。 魏夫人点点头,笑着问道;“可是那丫鬟的事?” 一提到在湛非鱼那里接连吃瘪,刘王氏面色难看的点点头,“那死丫头油盐不进。” 金宝珍不屑的看了一眼抱怨的刘王氏,脆声开口:“那贱丫头不差银子,不过一会我和姑姑要去拜访楚知府,到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 本来长辈的说话,金宝珍一个小辈插话就不合适,偏偏她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显摆模样,可偏偏刘老太太和刘王氏不但没感觉到被冒犯,婆媳两反而附和了几句,这巴结的嘴脸简直就是市侩。 刘老太婆媳亲自送魏夫人一行上了马车,就指望金宝珍回来时能把何暖一起带来。 …… 楚府。 虽说魏夫人是女眷,按理说楚知府不方面见客,但金桂轩毕竟是个少年郎,再者早年楚家还欠了金家一个人情,楚知府只好让楚夫人出面,夫妇俩一起见客也算周全。 吁……骏马被勒停的声音响起,马背上,邓治武火大的瞪着一旁的马车夫,“你敢抽我的马?” 巷子转角有点窄,本来是邓治武和黄叔的两匹马走在前面,可身后的马车呼啸的赶上来不说,担心马车撞到转角的墙壁,马车夫竟然拿鞭子狠狠的抽了邓治武的马。 也幸好邓治武马术精湛,否则惊了马,又是这么窄小的巷子,前面还有马车挡路,估计真的人仰马翻了。 “张明,快点赶路被耽搁了时间。”马车里,金宝珍不耐烦的催促了,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马背上熊一般魁梧黑状的邓治武,嫌弃的哼了一声,丢了五两的碎银子过来,“没伤没死,拿了银子就滚一边去!” 马车夫再次扬起马鞭,马车啪嗒啪嗒的跑远了。 黄叔拦住差一点冲上去理论的邓治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办正事要紧。” 不说在淮安府,就是在京城,这样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更多,只不过一般人有点眼力劲,邓治武胯下的良驹一看就是淘汰下来的军马,再者他酷似邓将军的这张脸,一般纨绔还真不敢招惹身强力壮的邓治武。 “黄叔,你说湛非鱼是不是也这般蛮横不讲理?”邓治武本就是个粗犷的性子,也没和离开的金宝珍计较,可一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而湛非鱼若是这野蛮的性子,邓治武苦着脸,他突然发现这真是一门苦差事。 黄叔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即便不讲理,难道二公子就不来了?” 想到远在西南的大哥,邓治武瓮声瓮气的接过话,“来,刀山火海也要来!” 马鞭一扬,五两碎银子咻一下飞了出去,不远处正盯着的小乞丐眼睛一亮,抓着银子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片刻后,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邓治武突然明白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在马车里整理来一下衣裳和头饰,金宝珍在丫鬟的搀扶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驱马而来的邓治武,马蹄扬起又落下,踩到了低洼处,昨夜落下的雨水瞬间飞溅而起。 金宝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污水,特意传出来的石榴裙也是泥点子。 “你可别怪我,谁让你们马车挡在路中间!”邓治武翻身下了马,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要不是马车挡路,他也不至于骑着马避让到角落里,马蹄子也不会踩到水坑里。 “我杀了你!”尖利刺耳的叫声响起,金宝珍扭曲着脸愤怒的叫喊起来,抢过马车夫手里的马鞭就向着邓治武抽了过去,这架势无比纯熟,看得出以前没韶拿鞭子抽人。 楚管家带着两个小厮傻眼的看着大门口的一幕,这是来拜访大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故意来楚府闹事的。 黄叔年纪大,身为侍卫统领,性子也沉稳,可对金宝珍这样刁蛮跋扈的小姑娘也喜欢不起来,这一鞭子是没抽到人,若是抽到普通人身上,估计就是一条血痕子。 邓治武一把夺过金宝珍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你闹够了没有?” 喘着粗气,金宝珍气红了眼,对着楚管家厉声命令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我可是楚知府的贵客,你们还不把这个野蛮子抓起来关牢里去!” 魏夫人脸色也很难看,她刚刚站的远了一点,可衣裙上同样溅到了泥水,尤其是她是素色的衣裙,这泥点子就格外显眼。 “我又没犯法,抓个屁啊!”邓治武翻了个白眼,懒得和金宝珍计较,对着楚管家抱拳开口道:“劳烦通报一声,邓治武求见楚大人。” 昨日下午已经送了帖子过来,邓治武也不用担心楚知府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姑姑!”金宝珍拉了拉魏夫人的胳膊,恨不能把邓治武活剐了。 偏偏这里是淮安府,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是在中州府,敢得罪她金宝珍的人,早就被金家的护院拖出去打断双腿了。 “原来是邓公子,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楚管家笑脸相迎,这位可是邓将军的次子,代表的是京城将军府,而且邓将军和焦指挥使是过命的交情,所以邓治武才能算是楚府的贵客。 至于魏夫人和金宝珍、金桂轩,不是楚管家端架子,一个副千户不过是从五品,他的夫人还不够资格称为楚府的贵客,而金家虽然是大盐商,可楚知府出身世家,区区商贾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简直是贻笑大方。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楚管家面上却是不露分毫,“魏夫人、金小姐、金公子里面请,夫人已经在花厅等候,冬梅,你引魏夫人去花厅。” 冬梅是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此刻服身行礼,“魏夫人请跟奴婢前来。” “姑姑,他们什么意思啊?这是看不上我们金家吗?”金宝珍绷着脸就嚷起来了,她又不傻,这管家竟然就让一个小丫鬟来带路,而他自己却招呼这蛮夷子,这分明是看轻了金家。 第234章 金家算计 楚府,后院花厅。 “魏夫人,请坐。”楚夫人面容是病态的苍白,可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已经年过三十,可温婉的神韵再加上姣好的五官,看起来比魏夫人年轻很多。 丫鬟将茶水端了过来,看着绷着脸不像是来做客,更像是找茬的金宝珍,眼底有诧异快速闪过,可态度却恭敬到没有任何差错。 金宝珍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主位的楚夫人,一个病秧子而已,还霸占知府夫人的位置不放!还不给楚知府纳妾,娘说的不错,这些世家千金即便在外有贤淑的美名,骨子里实则歹毒又阴险。 魏夫人倒没注意到金宝珍的表情,端起官夫人的架子寒暄起来,“楚夫人面色有些苍白,我们女子上了年纪都这样,刚好我这一次带了一支野山参还有一盒子阿胶,最补气血了。” 这边魏夫人话音落下,她身后的大丫鬟立刻把带来的锦盒送了过来。 “让魏夫人破费了。”楚夫人微微一笑,身后伺候的冬梅走上前接过四色礼盒,和之前倒茶的小丫鬟一样,冬梅眼底也是诧异和无奈。 一般客人登门拜访都会带礼物,四样礼也好,六样或者八样礼也罢,即便是一马车的节礼,也没人会当着主人的面直接拿出来的,按照规矩都是让管家或者大丫鬟、管事嬷嬷送上礼单。 楚夫人余光扫了一眼冬梅手中的捧的礼盒,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昂着下巴,高傲又得意的金宝珍,这姑侄俩不愧是出身商贾,即便魏夫人嫁给了魏副千户当填房,可来往的都是武将,想来没那么重规矩。 “看着这般娇俏可人的年轻姑娘,我镯子至多算是锦上添花。”楚夫人寒暄两句后,又夸了金宝珍一番,从纤细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冬梅,给金姑娘送过去,算是我这个长辈给的见面礼。” “多谢楚夫人。”清脆的道谢声响起,金宝珍起身行礼,可看了一眼这贵妃镯,不屑的挑了挑眉头,这样的手镯金家要多少有多少,堂堂知府夫人也好意思拿出来当见面礼,也太穷酸了。 前院正厅。 楚知府也没想到邓治武和金家姑侄三人在门口碰到了,原本管家也安排好了,女眷去后宅,金桂轩跟着管家来前院,等楚知府见过邓治武之后,管家再领着在偏厅休息的金桂轩前来拜见。 可在楚府大门口双方起了点冲突,金桂轩虽然没和金宝珍一般大吼大叫着,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也不愿意被人看轻,凭什么一起来的,却让自己排在后面。 所以借着金宝珍之前的叫嚷,金桂轩就跟着邓治武一起去了正厅拜见楚知府,还故意抢在他之前开口,摆明了要压邓治武一头。 楚知府笑着道:“贤侄三岁开蒙,读书已有十载,不愧是少年才俊。” “承蒙大人夸奖,学长愧不敢担,今年也堪堪过了院试有了功名。”金桂轩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郎,这样夸赞的话听的多了,难免有些飘飘然。 尤其是注意到邓治武那震惊又佩服的模样,更是得意的站直了身体,这等武夫有什么资格让自己排在后面。 武举八次都没过的邓治武,一听金桂轩三岁就读书,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八岁时还是他爹拿着鞭子抽了一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私塾。 之前在将军府虽然有夫子,可邓治武不是逃课了,就是趴桌上呼呼大睡,要不是夫子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神游,还嘿嘿哈哈比划着刚学的招式。 楚知府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朗声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止于至善。” 金桂轩知道这是楚知府在考校自己,却不知道此前楚知府见到湛非鱼时,也是用《大学》开篇的第一句来考校她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答完后,金桂轩态度状似谦卑,可略显稚嫩的眉眼里除了傲气之外还有一点不屑,楚知府也是进士出身,竟然这会出这般的题目,想来也是江郎才尽。 今儿要待客,楚知府穿的是白色广袖长袍,衣袍下摆处绣着一丛青竹,此刻端着茶杯,姿态悠然而慵懒,端的是真名士自风流。 似乎没察觉到金桂轩那点小心思,楚知府继续问道:“知止二字何解?孔圣人曾云:不可则止。贤侄认为圣人是何意?” 恶趣味的把金桂轩问住了之后,楚知府喝了两口茶,心情愉悦不少,对比湛非鱼的小三元,金桂轩这个秀才功名想必是银子堆出来的。 邓治武同情的看了一眼冥思苦想的金桂轩,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学武的,否则被考校学问的可怜虫就是自己了。 楚知府放下茶杯,看向逃过一劫的邓治武,“邓贤侄。” 被点到名的邓治武吓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我学武,我不读书!” 站一旁的黄叔简直没脸看了,难怪考八次武举都过不了,看二公子这架势,估计还得多考几次才行。 看着一脸尴尬却梗着脖子认为自己没错的邓治武,楚知府朗声笑了起来,“贤侄不必惊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必拘泥于读书科举一途。” “大人说得对,我一看书就头晕眼花,书认得我,我不认得书。”邓治武认同的猛点头,要不是楚知府是文人书生的模样,他都想上前拍拍楚知府的肩膀,这可是知己啊! “术业有专攻,就好比木匠擅长木工,可厨子更喜做菜,贤侄在武学上有天赋,不精通读书也在情理之中。”楚知府笑容款款,眼中透着真心实意的夸赞。 邓治武激动的声音都洪亮了三分,“大人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上战场靠的是身手,书读的再多有屁用,还能靠之乎者也杀敌退兵不成?” 说到激动处,邓治武将胸膛拍的咚咚响,他天生就是上战场的料,要不是邓将军压着,邓治武考个屁武举啊,他直接去边关参军了,当个小兵又如何,真刀实枪的上了战场多宰几个敌人,军功蹭一下就上来了。 将军说得对,二公子脑子笨就更要读书,否则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楚知府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二公子已经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黄叔决定等回到京城后,即便二公子哭着喊着去边关,也得让将军压着二公子继续武举,八次不过不还能考十次二十次,圣上并不重文轻武,科举三年一试,可武举却是一年一试。 等金桂轩想好了该如何回答楚知府的题问,刚好听到邓治武的话。 “楚大人,淮安府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湛姑娘是走了还是没走,还请大人帮忙找一下湛姑娘的下落。”邓治武憨归憨,好在还知道有金桂轩这个外人在,没直接说出五十万两银子的事。 “二公子当个保镖护卫可屈才了。”楚知府笑的意味深长,湛非鱼来淮安府一则是吊唁刘和锋,二则是因为游学。 邓治武要找湛非鱼,乍一听以为他是给她的游学保驾护航。 对上楚知府含笑的目光,邓治武尴尬的笑了两声,刚刚还一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带眨眼的知己模样,这会却藏着掖着。 邓治武都感觉自己做的不厚道了,可事关五十万两银子,他也只能厚脸皮的装傻充愣。 “二公子放心,本府会派人去打探一下。”楚知府并不是追根问底的人,不过此刻他已经怀疑湛非鱼是不是真的离开淮安府了?又或者她来淮安府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按理说小辈来府中拜访,楚知府也该留饭的,可这双方不是一路人,之前还起了冲突,楚知府就顺势客套了几句,让管家将他们都送出门去了。 “姑姑,我就说楚夫人看不起我们!我们金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难道还差这顿饭不成?”金宝珍一早上都是气不顺,此时更是绷着脸发火。 金桂轩同样如此,楚知府的考校他答的差强人意,再想到楚知府和邓治武这个莽夫相谈甚欢,这让金桂轩不由怀疑楚知府是有意为之,不想收自己为弟子,所以故意给自己下马威。 “宝珍的事不着急,你还未及笄,需要慢慢谋划。”魏夫人打断了金宝珍的抱怨,看向金桂轩问道:“轩儿,关于你拜师楚知府是什么态度?” “姑姑,楚韶根本不接话,他估计不想还这个人情!”金桂轩还稚嫩的脸上蒙着寒霜,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轻视和侮辱,此刻说话也夹带着火气,“楚大人对我冷淡,却对那个莽夫无比热情,一口一个贤侄,哼,我金家重金撒出去还怕找不到名师吗?” “欺人太甚!”金宝珍更是怒声叫嚷起来,她性子虽然骄纵跋扈,可到了快及笄的年纪,金宝珍也知道娘家对女子的重要。 就好比姑姑虽然嫁去了魏家,可如果没有爹每年送去的银子,姑姑估计连套像样的头面都戴不起! 金宝珍知道自己如果嫁给了楚知府,那金桂轩这个弟弟就是她的靠山,他日后若是金榜题名,自己今日即便是妾室,日后也会被扶正! “我们金家还没有式微,他们就狗眼看人低了!”魏夫人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厉色和怒意,关于新式制盐的消息也只是传闻而已,朝廷都还没有出具体的告示,可盐商的处境就越来越艰难了。 也是因为察觉到平日里来往的官夫人们对自己态度的改变,魏夫人这才不辞辛劳带着侄子侄女从中州府赶来淮安府,大哥说的对,要防患未然、未雨绸缪,可魏夫人却发现此行并不顺利。 刘家那边还没有答应结冥婚,轩儿拜师的事也没个下落,至于宝珍嫁给楚知府更是八字都没一撇,魏夫人染着豆蔻的双手猛地攥紧,“我们去拜访吴夫人!” 比起油盐不进的楚夫人,马车里的金家三人感觉还是吴夫人好说话,只要给了银子,在金玉斋得罪他们的小姑娘不就被抓进大牢里了。 “对了姑姑,我刚刚听那莽夫说……”金桂轩因为楚知府的态度迁怒到了邓治武身上,对湛非鱼也多了几分迁怒,谁让她是那莽夫要找的人。 “难怪那野蛮子这么惹人厌,原来是他们是一家子!果真是蛇鼠一窝!”金宝珍柳眉倒竖,想起之前差一点被湛非鱼拿匕首削了手,这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面容狰狞狠辣了几分。 “姑姑,刘家老太太不是让我们好好教训牢里那死丫头一顿,到时候就把冥婚的事解决了,不如我们多给吴夫人送点银子,哼,那死丫头得罪了我,那野蛮子得罪轩儿,不给他们吃点排头,以为我们金家好欺负!” 魏夫人身为金家女,即便出嫁了多年,可她依旧不差银子,所以此刻金宝珍一开口她就答应了。 金桂轩也认同,“姑姑,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和刘家搭上了关系,到时候刘家主愿意出面说和,我拜师的事必定能成,一旦我拜师成功了,姐姐要嫁进楚府就容易多了。” 至于楚知府先是自己老师,再是自己姐夫,马车里金家三人都没感觉有任何不妥,这根本不是差辈分,而是亲上加亲,是大喜事! 身在后宅的魏夫人更明白这道理,金宝珍要嫁给楚知府,想得好,但做起来却太难!一个是淮安知府,是外男;一个是没及笄的小姑娘,是女眷,双方都不可能见面,更别提谋算什么。 可一旦金桂轩拜师成功了,身为姐姐的金宝珍就方便出入楚家了,到时候机会就多了,不管是日久生情,还是使点手段把生米煮成熟饭都容易多了,所以迫在眉睫的便是和刘家结下冥婚。 …… 正在牢房里读书的湛非鱼还不知道金家三人已经决定对自己痛下狠手了,不过邓治武来淮安府甚至秘密寻找自己的事却是知道了。 “哥,你喝点水。”何暖倒了杯水递过去,比起湛非鱼这个重新布置的牢房,对面何生暂住的牢房也就被打扫了一下,弄了两床被子铺稻草上,比起湛非鱼这堪比客栈的牢房差远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马牢头猜测湛非鱼来头不小,所以关押什么的也就做个假象而已,何生进出牢房并不麻烦。 “邓治武是邓将军的次子。”何生把杯子递还给了何暖,就开始向湛非鱼回禀邓治武的情况,“今日一早邓治武去拜访了楚知府,在楚府门口还和金家人起了冲突。” 湛非鱼刚写了一篇策论,这会听点乱七八糟的事权当是消遣,“是为了刘和锋留下的那无十万两银子。”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小姐的信送出去八日后,邓治武就带着人赶来了淮安府,想必是一直到消息就来了。”何生对将军并不多了解,可基本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邓将军一家也是满门忠烈,邓治武若不是武举一直没通过,估计这会也去了军中。 从淮安府把信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需要两日的时间,顾学士回禀圣上,五十万两银子的消息传出去,至少也得一两日的时间,邓治武应该是没日没夜的奔袭才来的这么快。 “金家在淮安府人生地不熟的,邓治武找不到我们的下落,这其中必定有刘家的手笔。”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能把她被抓入狱的消息瞒的滴水不漏,楚知府不曾察觉,或许是有心算无心,可仅凭金家姑侄三人还是做不到。 何暖正在收拾桌子,这会忍不住道:“就为了五十万两银子,刘家这般算计小姐,他们难道不怕顾学士事后报复?” 刘家乃是皇商,富可敌国!五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少,可对刘家而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为此却要得罪顾学士,怎么看都不划算! 说到底,刘家这借刀杀人的手段并不多高明,不说远在京城的顾学士,楚知府只要一查就能发现。 湛非鱼想起之前陈学政在院试对自己的算计,这明显就是一步臭棋,可是陈学政还是下了,陈老家主并没有阻止。 而这次也是如此,刘家利用金家三人的人让自己入狱,同样也是一步臭棋,可刘家还是做了,湛非鱼眯着眼笑的意味深长,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吴夫人看着足足两千两的银票,艳丽的眉眼里满是得意之色,“老爷,不愧是盐商金家啊,一出手又是两千两。” 吴同知捏了一下吴夫人的脸颊,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开口:“你以为金家为了报复一个小姑娘接二连三的花银子,不过是想要找个靠山而已。” 吴同知身为官场中人,即便收银子他也会确保无后顾之忧,金家来淮安府的目的他查清楚了,这银子也就收的心安理得。 “不就是想要趁机巴结一下老爷你?”吴夫人格格的笑了起来,娇艳的如同牡丹花一般,“老爷真当我傻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吴老爷搂着靠过来的吴夫人,想到日后还会金家收到不少银子,满是精明的双眼里也露出得意的笑来,“如果只是要拜师,为何还带个小姑娘过来,中州府到淮安可不近,金家那丫头金尊玉贵的,这番车马劳顿是为了什么?” 吴夫人是后宅女子,本身就聪明,这会被吴同知一点拨,愣了半晌随即道:“金家竟然还有这野心?金宝珍还没及笄呢,再说楚夫人虽然病歪歪的,可用药养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一年不短,十年不长,金家图谋不小。”吴同知对金家的算计猜到了几分,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你是我的夫人,金家丫头日后来了淮安府,少不得需要你提点照顾,否则你当金家的银子是大水飘来的,大把大把的送给我们。” 吴夫人坐直了身体,凝眉思索着这事能干还是不能干,银子虽然好,但有些银子也咬手,金家丫头算计的可是楚夫人,这要是成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自己和知府夫人可是结仇了。 “银子你先收着,金家敢送我们就敢收,至于日后的事,你若拿捏不准便来问我。”吴同知贪财,自然舍不得送上门的银子。 至于怎么帮金家,到时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时,金家不过是商贾,难道还敢和他这个同知计较。 “那行,我先安排一下,让人去牢里对付那小丫头。”吴夫人并不知道知道湛非鱼的身份,此刻也没有半点同情,谁让她运气不好得罪了金宝珍,金家为了送银子找了这么个合情了合理的借口,吴夫人肯定要帮忙。 …… 六个打架闹事的地痞无奈被送进大牢,马牢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都想骂爹了,“艾老哥,这事要是查出来了,我这牢头估计得脱了这身皮去大牢里坐坐呢。” 把一个小姑娘无故关在牢里已经出格了,吴夫人竟然还派自己管事嬷嬷的男人来传话,把六个地痞也关进去,这闹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马牢头放心吧,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小姑娘而已,我都交待好了,不会出大事的。”男人态度高傲,根本不将一个牢头放眼里,谁让他主子是同知夫人。 “这事办好了,马牢头你那侄儿想进衙门当个书吏不就是吴同知一句话的事。”男人再次说了一句,丢了五两银锭子给马牢头,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单方面就做主了。 看着离开的男人,马牢头气的撇撇嘴,一个下人而已,还敢给他摆架子! 可不管怎么不待见吴夫人,马牢头屁颠屁颠的进了牢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湛非鱼,连五两银子的事都没隐瞒,“姑娘,这事小的该怎么办?” 湛非鱼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看着牢门外的马牢头,“到时候你把阿生他们两个也关进来。” 虽然是六个地痞无赖,可湛非鱼不打算冒险,何生两人都过来了,自己这一方就四个人了,绝对的万无一失。 第235章 暗夜狙杀 “呦,马爷,这怎么还有个小姑娘?”看着牢房里的湛非鱼几人,为首的地痞嘿嘿的淫笑着,吃果果的目光在何暖身上打量着。 “哈哈,刀哥,兄弟几个艳福不浅那。”左边的地痞撞了撞同伴的肩膀,不曾想把人撞的一个踉跄,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余下几个地痞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老五这是看到漂亮姑娘就腿软了,啧啧,走不动路了。” “不对啊!”刀哥靠在牢门上,直勾勾的目光紧盯着何暖,“看到姑娘怎么能腿软呢,大老爷们该石,更起来啊!” 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低俗至极的下流话,若是一般姑娘家只怕已经羞愧的没脸见人了,如果是性子刚烈的,说不定都能一头撞死自己。 可马牢头和廖小冬看了看,不说何暖神色平淡到好像没听见这调戏的话,湛非鱼也乖乖巧巧的坐在稻草上,清澈的双眼打量着几人,似乎蒙童无知的孩童。 这么一对比,牢门外说荤话的几个地痞就像是在唱大戏一般,可惜连个喝彩的人都没有。 “都闭嘴!”马牢头呵斥了两声,一旁廖小冬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等六个地痞都关进去之后,马牢头象征性的又警告了几句,“不许打架闹事,否则别怪差爷对你们不客气!” 牢房并不大,一下子多了六个地痞就显得拥挤了一些,不过双方倒是泾渭分明。 稻草上铺了被子,湛非鱼盘膝坐着坐在墙角前。 何暖守在湛非鱼的右侧,马车夫则是在左侧,何生就站在正前方,三人呈三犄角的站姿牢牢的护住了最里面的湛非鱼。 六个地痞占据了牢房的左前方,只不过三人随意靠着墙壁站着,两人席地坐了下来,刀哥则站在了牢门前,扯了扯锁住牢门的链子锁,哐当哐当的声音里,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六个地痞又开始说起了下流话,谁家小娘子娇滴滴,谁家小媳妇生了孩子,胸口鼓囊囊的一大团,又或者青楼哪个姑娘最会勾人…… 何生无声无息的给何暖打了个手势。 震惊了一瞬间,何暖面色不变,拿过放在一旁的罩袍给盘膝而坐的湛非鱼披上,在靠近她的同时,何暖低声在湛非鱼耳边说了两给字:死士。 昏暗的牢房里,等墙壁上的蜡烛被点燃又熄灭后,黑暗笼罩下的同时,六个地痞刚要动手,何生却抢先一步一脚踹在右侧的木头牢门上,“走!” “杀!”几乎在同时,六个地痞发起了攻击。 只是他们不曾想这牢门事先被动过手脚,何生一脚踹过去之后,四五根木头就断了,刚好像是个狭窄的门,何暖第一时间抱起湛非鱼就冲了过去。 “有人放火!”可刚冲到牢门外,何暖就警觉到了不对劲,“是迷烟,小姐小心!” 淮安府的大牢易守难攻,内部通道狭窄,一旦有人从外面放烟雾,想要冲出去就格外艰难,更何况湛非鱼一行处于前后夹击的劣势。 “阿暖,我跟你后面。”黑暗里,视力受阻,挣脱了何暖的手之后,湛非鱼攥紧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杀出去!” 浓烟滚滚,夹带着呛人的味道,大牢空间大不至于把人迷晕,可却会带来一定的阻碍,何暖唯一庆幸的是外面还有两人守着,此刻必定已经发出了信号,所以敌人想要瓮中捉鳖也没有那么容易,此刻只要冲出大牢,那就安全了。 一片黑暗里,湛非鱼听着刀剑撞击在一起厮杀声,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知道何暖已经解决了三人,而她刚刚从一具尸体上踩了过去。 从拐角处走出来后,浓烟瞬间大了起来,而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也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一片混乱里,人挤着人,嘶吼着、叫嚷着、推搡着…… “小姐,跟紧我!”背靠在墙壁处,让几个疯狂的犯人过去后,何暖左手用力的攥紧了湛非鱼的手,混乱却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清楚谁是囚犯谁是狱卒谁是杀手。 湛非鱼右手的匕首滴落着鲜血,刚刚有逃跑的犯人想要抢湛非鱼的匕首,被她刺了一刀。 “阿暖,我有保命的手段。”平复了一下呼吸,湛非鱼再次攥紧手中的匕首,看向何暖一字一字继续道:“一会你只管杀出去,我们在外面汇合。” “不行!”何暖右手软剑一横,血珠子从剑身飞溅而出,两个囚犯吓的一个哆嗦,慌乱的往前面跑了去。 湛非鱼呛咳了两声,抹去脸上的生理泪水,再次挣脱了何暖的手,“如果被前后夹击,我们必死无疑,我不会拿自己小命冒险,阿暖,杀出去!” 厮杀声再次激烈了起来,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或许是相信湛非鱼真的能办到,何暖一路疯狂的往监牢门口杀了过去,她明白只有剿杀了外面的杀手,湛非鱼才能安全,否则等迷烟越来浓,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放箭!”弓弩启动,小巧的箭矢划破夜空,不管是谁,只要从牢门口冲出来就惨死在巴掌长的箭矢之下。 一时之间,血腥味浓郁的让人作恶,而同时,三道身影越过围墙加入到了战斗里。 “去救小姐!”肩膀已经鲜血淋漓,战斗的影三快速的挡下敌人的攻击,对着后加入的三人厉声道:“这里我们顶着。” 影三两人拦下了五个死士,两人都挂了彩,可比起自己的受伤,他们更担心牢里的湛非鱼,对方至少出动了二三十个死士,这阵势足可以去京城暗杀皇子了。 影五三人没有任何迟疑就抽身往牢门口冲杀了过去,而左右两边的墙头至少有八个弓箭手,弓弩速度快,借着夜色的遮掩,这十丈不到的狭窄通道就成了死亡区,里面跑出来的人被射杀,同样的,影五三人想要冲过去也异常危险。 都不需要开口的,一瞬间,影三和影五一左一右的掠上了高耸的墙头,而速度最快的影四身影如梭一般直接往通道冲了过去。 何暖已经杀红了眼,一道箭矢咻一下射了过来,正在杀敌的何暖来不及回防,好在影四冲了过来,长剑挑开了箭矢。 “小姐呢?”影四快速问道,何暖身后跑过来几个囚犯,他们也是精明,察觉到何暖的身手后就跟在何暖身后。 回头看了一眼,何暖握紧剑柄,“我和小姐分开走的!” 何暖要杀敌,目的太明显,湛非鱼跟在她身后会立刻成为敌人猎杀的目标,而分开之后,大牢里一片混乱,湛非鱼个头小,借着黑暗的遮掩,一时半会的反而安全一点。 可若不立刻把人找出来,一旦落单的湛非鱼被敌人发现,必定是死路一条。 黑暗里,靠在墙壁上,湛非鱼喘息着,摸了摸右小腿,却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当听到远处的犬吠声,湛非鱼狠狠抹了一把脸,再次疯狂的往前狂奔。 “那死丫头不是读书人吗?”看着正在地上检查血迹的同伴,黑衣人怒声到,一想到自己培养的三年的追踪犬被湛非鱼一刀割了脖子,黑衣人恨不能立刻找到湛非鱼把她千刀万剐了。 手指搓了搓,蹲在地上的黑衣人站起身来,“血迹还没有干,应该刚逃走。” 黑衣人松开了套在黑色细犬脖子上的绳索,拍了拍它的头,“多嗅几下,给你兄弟报仇去。” 兴隆客栈、后巷。 湛非鱼跑的再快,可终究比不上猎犬的速度,尤其是在黑暗之中,这种专门驯养的细犬不但善于追踪猎物,而且凶猛异常,都是喂食生肉长大的。 湛非鱼右腿有伤,血腥味就是最好的引子,即便她有隐身的金手指,可在细犬的追捕之下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我的铜锣……”更夫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灯笼微弱的光亮里,看不到任何身影,铜锣凭空消失了不少,这狭长的巷子里却有脚步声响起。 “鬼啊……”更夫发出惊恐的喊叫声,一转身,疯了一般往巷子口跑了去。 背靠着墙壁喘息着,湛非鱼左手攥紧了匕首,右手抓紧了铜锣,对付凶猛的猎犬,匕首太短不得用。 黑暗里,月光晦暗不明,黑色的猎犬龇着獠牙,呜呜两声后,猛地向着站在墙壁前的湛非鱼发出了猛烈的攻击。 几乎就在猎犬飞跃扑杀过来时,湛非鱼猛地抡起铜锣对着猎犬的头狠狠的砸了过去,左手的匕首同时向着猎犬的脖子砍杀了过去。 客栈里,刚睡下没多久的邓治武蹭一下坐起身来,“客栈养了狗?” 听着那激烈的狂吠声,黄叔也坐起身来,客栈后院并没有养狗,毕竟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狗都会叫起来,影响到客人的休息。 “难道有人毛贼?”听到那狂吠声突然消失了,邓治武眉头一皱。 兴隆客栈在淮安府最繁华的青东街,这边还有不少铺子,刚刚的狗吠声让邓治武怀疑是有毛贼上门,被看门护院的狗发现了。 看着下了床的邓治武,黄叔也只能跟着起身穿衣,二公子嫉恶如仇,既然碰到了,肯定不会放过这毛贼。 把细犬的尸体拖到了角落里,湛非鱼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右手,至于左小臂更惨,活生生被撕下了一块肉。 可此刻,湛非鱼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右手举起匕首猛地划开了细犬的肚子,一瞬间,内脏连同鲜血流淌出来,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遮掩住了湛非鱼身上的血腥味。 再次隐匿了身形,湛非鱼就站在距离细犬尸体不远处,割开的裙摆快速的在左手臂包扎了几下,防止血液滴落下来。 追踪而来的两个黑衣人震惊的看着地上猎犬被开肠破肚的猎犬,此刻也终于明白湛非鱼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这边有血脚印。”黑衣人甲没理会细犬的尸体,一条死狗而已,主人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让湛非鱼逃走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向着客栈侧门走近了几步,黑衣人甲摸了摸门上沾染的血迹,还是新鲜的,“她应该躲到客栈里去了。” 若是有猎犬追踪,不管湛非鱼跑到哪里去,都能被找到,可如今两条猎犬一条被割了脖子,一条被开肠破肚,那在偌大的客栈要找躲藏起来的湛非鱼就困难多了。 黑衣人乙没开口,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猎犬的尸体,整个人处于狂暴的边缘,他身手一般,却擅长驯养猎犬,今晚上带出来的两条猎犬是最优秀的,可如今都成了尸体。 “你?”黑衣人恼火的看着同伴,估计知道他对两条死狗的感情,也没再开口,没打开侧门就翻过围墙去客栈找人了,再拖延下去,湛非鱼一旦离开客栈就更难找了。 屏住了呼吸,借着月光微弱的光亮,湛非鱼冰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若不是身高的差距,她几乎想扑过去,不管是抹脖子还扎心脏,一刀就能把人给杀了。 可惜对方站着,个头太高,湛非鱼筋疲力竭之下,她不可能一击成功,所以只能等待时机。 或许是天生的警觉,黑衣人看了看四周,可黑暗的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看着被开肠破肚的猎犬,黑衣人蹲下身来,一手落在猎犬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突然,静谧里,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黑衣人猛地回头一看,翠绿的玉簪子反射着皎洁的月光,这簪子就好像凭空被人丢出来的,就在黑衣人诧异不解时。 湛非鱼一脚踢起地上血糊糊的内脏,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蹲地上回头的黑衣人扑杀了过去。 警觉到身后的动静,黑衣人刚回头,却被护了一头一脸的鲜血,而几乎在同时,脖子剧烈一痛,鲜血飞溅而出的这一刻,黑衣人用尽全力一拳向着湛非鱼的方向挥了过去。 砰一声!湛非鱼身体倒飞了出去,撞到了墙壁,整个人痛的蜷缩起身体,手中染血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黑衣人捂着脖子,惊恐万分的看着显现出身影的湛非鱼,她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可不管怎么震惊和不可置信,黑衣人倒在了地上,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鲜血顺着脖子的伤口流淌出来,在地上汇集成细小的血流。 第236章 援兵到来 ,我去古代考科举 暗夜,差一点被一刀削了半边脸,邓治武什么睡意都没有了,一脚向着黑衣人踢了过去,“黄叔,小心!” 黄叔和邓治武都是高手,二对一瞬间占据了上风,此刻两人也知道这出手狠辣的黑衣人绝不是梁上君子。 片刻后,夺走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把人抹了脖子,邓治武蹲下身检查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黄叔,没有任何身份印记,应该是死士……” 邓治武和黄叔对望一眼,两人迅速往侧门处飞掠而去,虽然不知这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可他见人就杀,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更何况邓治武已经杀了一个,巷子外若是他的同伙,必定会寻仇。 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突然,两道身影掠过围墙落下,湛非鱼瞬间攥紧手中染血的匕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被尸体绊倒了,扑通一声跌坐在血泊里。 夜风吹散了堆积的云翳,惨淡的月光下,三人都有瞬间的错愕,湛非鱼是摔懵了,邓治武和黄叔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仰着头,肤色雪白,乌黑的双眼圆溜溜的,素色的衣裳染着鲜血,关键是地上的一人一狗的尸体,这画面着实有点瘆人。 “小妹妹,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邓治武黝黑的脸上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声音都放轻了,“你是哪家姑娘?坏人已经死了,大哥哥我送你回家。” 没有开口,湛非鱼打量着面前两人。 相由心生!两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铁血肃杀之气,再加上他们只穿着单衣,应该是住在客栈里,听到声响才出来的,难道是阿生之前说的将军府的人? 相对于邓治武看向湛非鱼的同情和关切,黄叔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 脖子处一道血口子,却是被一刀毙命,再加上湛非鱼手中染血的匕首,黄叔基本可以判断是这黑衣人是死在这小姑娘手里。 至于那猎犬的尸体,黄叔也认出了,这是细犬,擅长追踪,凶猛暴烈,比起被抹了脖子的黑衣人,细犬却是被开肠破肚,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黄叔视线落在湛非鱼的右手上,手背血糊糊的一片,应该是被细犬咬伤了,还有她的左小臂,只是用衣裳下摆包扎了两下,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眼看邓治武要把湛非鱼拉起来,黄叔一手摁在邓治武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制止了他的动作,这小姑娘凭着一己之力杀了一条细犬,关键还开肠破肚了,让人不得不防。 “黄叔?”邓治武不解,这小姑娘虽然手里攥着匕首,但听她的气息就知道不是个练家子。 至于她怎么杀了这黑衣人,邓治武估计是对方轻敌了,所以阴沟里翻船了。 “他们要杀我。”湛非鱼终于开口了,三两下从地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血糊糊的裙子,再加上地上的尸体,湛非鱼一个没忍住跑到墙角哇哇的吐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客房。 黄叔和两个侍卫去处理尸体了。 邓治武看着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湛非鱼,昏黄的烛光下,小姑娘双手捧着杯子慢吞吞的喝着热水,湿漉漉的头发披散身后,衬的一张脸也就巴掌大。 “二公子,这姑娘真的?”一旁侍卫撞了一下邓治武的肩膀,这怎么看都像是大家族娇养的千金小姐,能杀人,而且还是黄叔和二公子联手才干掉的黑衣人,难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想到不久前差一点被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湛非鱼,邓治武自动忽略了那被开肠破肚的细犬,“偷袭。” 在邓治武看来是那黑衣人抓住了湛非鱼,然后把人给抱起来了,可谁曾想小姑娘随身带着匕首,这不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练家子?”侍卫好奇的盯着湛非鱼,听呼吸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这姑娘的右手,那绝对是被狗给咬伤的,也就涂了一点止血药。 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湛非鱼放下杯子,“我学过外家功夫,用来强身健体的。” 走到门口的黄叔脚步顿了一下,难怪能偷袭成功,那黑衣人死的不冤。 可想到府衙那边的动静,黄叔眉头皱了一下,这小姑娘不可能是从淮安府大牢里跑出来的,她那身衣裳,还有掉在巷子里的翡翠簪子,可都不是凡品。 湛非鱼看着推门进来的黄叔,立刻站起身来,郑重的对两人道谢:“刚刚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家人应该在外面找我,我就先告辞了。” 湛非鱼这会只穿着单衣,染血的罩衣不能穿了,好在秋天的夜晚有些凉但不还不到冷,湛非鱼打算出去外先隐匿身影,等到天亮后直接去府衙找楚知府,再等何生何暖找过来。 “你要走?不行!”邓治武第一个反对,看着跟面团子捏的一般的小姑娘,哪敢放她出去,“你是谁家姑娘,我派人去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 黄叔看了一眼急吼吼的邓治武,二公子难道没看出这小姑娘防备着他们,连身份都没有说,“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来自将军府。” 来淮安府之前黄叔他们都隐匿了身份,可此前去拜访了楚知府,所以此刻说出来也无妨。 “我知道,邓将军的次子。”湛非鱼点点头,被带进兴隆客栈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呃…… 这一下轮到邓治武诧异了,连黄叔目光也锐利了几分,这小姑娘到底是谁? 可还不等邓治武他们开口,突然,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这让黄叔几人立刻戒备起来,“小心!” 一道道火箭飞射而来,瞬间穿破了窗户,落到屋内后,除了火光之外,还有呛人的浓烟,就在众人躲避箭矢的时间里,屋内已经布满了浓烟。 “冲出去!”黄叔沉声命令,即便院子里有敌人,可着火的屋内更危险,更何况这浓烟里还夹带着迷烟,再不出去就要手脚发软了。 几乎在火箭射进来的同时,邓治武第一个就冲到了湛非鱼身边。 此刻黄叔一声令下后,两个侍卫立刻破窗而出,黄叔紧随其后,邓治武左手抱着湛非鱼,右手握紧大刀随后也冲了出去。 客栈墙头屋顶上至少有五个弓箭手,看到邓治武等人破窗而出后,五人立刻丢掉了弓箭杀入院中。 院子里至少有十人,而随着一支信号散飞上夜空,不用想也知道片刻后会有更多的敌人杀来。 湛非鱼退到角落里,右手握紧匕首,对着邓治武开口:“我能保护自己!你小心!” “你躲好!”邓治武并不后悔救人,话音落下的同时,立刻冲入到战斗里。 借着夜色的遮掩,湛非鱼顺着墙角往左边慢慢挪动着,当拐到右侧确定四周五人后,湛非鱼迅速隐匿了身影。 “不好,有敌人来……”邓治武隔开黑衣人刺过来的一剑,刚一开口,就错愕的愣住了,加入的一男一女环视一圈后,却向着黑衣人杀了过去。 “小心!”黄叔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邓治武的腰侧,随即和偷袭他的黑衣人激烈的缠斗在一起。 战斗里最忌分神!邓治武狠狠抹了一把脸,不管了,这些蒙着脸的黑衣人才是敌人,杀了再说! 客栈里的人早就听到了动静,可谁也不敢出来看一眼。 一刻钟之后,又一群黑人冲杀过来,攻击之凶猛,这分明都是死士的手法。 邓治武杀红了眼,而身上也挨了两刀,这让一直以为自己武功了得的邓治武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黄叔,这是杀不完吗?”气息有些粗重,邓治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虽然己方这边也有援兵过来了,可敌人却是源源不断,杀了一批又冲出来一批。 这让邓治武都怀疑之前那小姑娘是黄子龙孙,否则怎么有这么大的阵势。 这些黑衣人不同于之前自己杀的那一个,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将军府的侍卫都挂彩了,好在不是致命伤。 黑暗里,何生和何暖杀人杀到手软,湛非鱼从大牢消失后,何生他们就慌了,好在很快追上了黑衣人的身影,而此刻,敌人越多,何生等人神色越是轻松,这说明小姐还是安全的。 “黄叔,他们?”邓治武和黄叔背靠背对敌,七八个侍卫也在他们身边,可以说此刻他们是在战斗的外围,真正处于战斗圈的却是黑衣人,和后加入的那一男一女,以及跟他们来的五人。 黄叔看了一眼,“这会你们知道何为以一敌百的高手了?” 何生他们只有七人,可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超过二十,而活着的至少还有三十人,可何生他们却是愈战愈勇,关键是何生等人脸上都带着轻松和喜悦,似乎杀人是一件高兴的事。 “呦,这么大的阵势,哈哈,也太看得起胖丫头了!”一道戏谑的笑声在刀剑声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单单是邓治武等人,就连混战的一群人都向着说话的人看了一眼。 “从淮安府大牢杀到客栈还没解决,看来你们都该回炉重造了!”重光咧嘴笑着,黑夜里,一口白牙格外的明显,可同样明显的是他的杀人动作。 手起刀落,距离重光最近的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胸口已经被长剑刺穿,身体砰一声倒了下去。 呃…… 邓治武震惊的看着收割人命的重光,如果说何生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那此刻的重光就是收割人命的阎王爷,黑衣人身手极强,可一个个都倒在重光的剑下。 殷无衍看了看四周,无视着地上的一具一具的尸体向着角落走了过去。 “小心……”眼瞅着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举起右手臂,邓治武立刻喊出声来。 却是一支弩箭向着殷无衍的后背射了过来,而假死的黑衣人也一跃而去,之后便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脚步未停,殷无衍握在手中的长剑咻的往背后挑了一下。 哐当一声响,弩箭被击飞了出去,而偷袭的黑衣人捂住脖子,还没接近殷无衍便倒了下来。 “好快!”邓治武怔怔的开口,他震惊的殷无衍出剑的速度,几乎是银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快到极致,不单单击飞了弩箭,而同时划破了黑衣人的脖子。 黄叔等人同样如此,若是碰到这样的高手,他们只怕都没出手就已经成为尸体了。 殷无衍收起剑,清冷的声音响起,“小鱼,出来。” 大哥哥的声音?躲在水缸后的湛非鱼怔了一下,她很清楚那些黑衣人都是来找自己的,自己不出现,邓治武他们反而更安全。 当第二次听到殷无衍的声音后,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显现了身影后,迈开小短腿咚咚的往前面跑了过去,“大哥哥!” 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小姑娘,殷无衍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长臂下意识的用力了几分。 “大哥哥,我没事。”湛非鱼咧嘴笑着,双手却死死的抱住了殷无衍的脖子,甚至不在意手臂的伤口又裂开流血了。 等杀掉了最后一个黑衣人,重光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胖丫头还挺会躲的。 何生七人此刻齐刷刷的单膝跪地,一个个低着头,神色里满是凝重和自责,是他们保护不力才会让小姐涉险。 邓治武看了看跪地请罪的何生等人,又扭头看向抱着湛非鱼的殷无衍,这小姑娘眼睛不好吧,这男人一看和黄叔都差不多的年纪了,小姑娘怎么能喊他哥呢? “受伤了?”殷无衍眉头一皱,把怀里的湛非鱼放了下来,拉起她的手一看,右手的伤口虽然涂了药,但明显能看出是撕咬的伤。 湛非鱼反握住殷无衍的手讨好的晃了晃,随即又气鼓鼓着脸颊告状,“大哥哥,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恨,他们竟然放狗追我!这都是被狗咬出来的。” 殷无衍知道湛非鱼可以隐身,即便遇到那些黑衣死士都可能逃走,但遇到靠气味追踪的猎犬,即便隐身了也无用。 “不着急,这个仇我记下了。”殷无衍声音清冷而平淡,动作轻柔的握着湛非鱼的右手,余光往身后扫了一眼,“我送你去休息,别看!” 第237章 认怂上药 ,我去古代考科举 安抚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头,殷无衍声音清冷而平淡,“这个仇我记下了。” 在这充满尸体和血腥味的院子里,殷无衍这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邓治武看了一眼被全灭的黑衣人,都这样了还报仇?虽然他不清楚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可一晚上死了好几十个死士,这绝对是血亏。 “嗯。”湛非鱼用力点点头,乌黑的双眼里寒光闪烁,此仇不报非君子! 三两步后,殷无衍余光往庭院扫了一眼,“别看!” “好。”声音软糯而乖巧,湛非鱼也不想看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可想到何生他们,不由拉了拉殷无衍的手,“和阿暖他们无关。” 敢出动这么多的死士,湛非鱼都佩服他们的勇气了,半点不将圣上和朝廷、律法放眼里。 并不意外湛非鱼会给何生他们求情,殷无衍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夜色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让人舍不得拒绝。 “起来。”清冷的嗓音没有半点温度和感情,殷无衍牵着湛非鱼向着小院走过去,“担心脚下,有门槛……天快亮了,你先睡,不用怕,我就在屋里……” 这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重光早就见怪不怪了,看着还跪着的何生几人,不由笑道:“行了,都起来呗,先把尸体处理了,别熏着胖丫头。” 邓治武看着走过来的重光,瞬间正直了身体,眼神复杂,有崇拜有敬畏也有不服输的战意,邓治武一直以为自己是武学天赋,直到刚刚看到重光出手,邓治武那一丢丢的骄傲被击的粉碎。 “多谢邓二公子帮忙。”抱拳行礼,重光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宇飞扬,笑容肆意,像极了京城那些纨绔子弟。 “客气了,既然遇到了,肯定不能让他们对个小姑娘下杀手。”邓治武嘿嘿笑了两声,说是帮忙,可后来若不是他们来了,估计被团灭的就是自己这边了。 邓治武他们都挂了彩,再加上还有这一地的尸体要善后,客套两句后就回房间包扎了,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天一亮府衙的人也要过来。 邓治武之前的房间差一点就烧着了,好在他们破窗而出后,客栈的掌柜带着几个伙计不怕死的跑了过来,这才把火苗给扑灭了。 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楼下的院子,邓治武都顾不得身上的伤口,“黄叔,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知道我?” 这要是在京城也就罢了,邓治武身为将军府的次子,多少也算个人物,可这里是淮安府,湛非鱼知道他身份,重光也知道,邓治武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了。 黄叔胳膊被划了一刀,没伤到筋骨,这会正在涂药,看了好奇不已的邓治武,“二公子,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能出动这么多死士,这绝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黄叔并不后悔在巷子里带走湛非鱼,可他也不想把将军府搅和进未知的危险里,不管是之前那些死士,还是之后出现的两人,就凭他们那以一敌百的身手,这都不是邓治武能过问的。 “二公子,黄叔。”站一旁的圆脸侍卫抓了抓头,纠结着该不该说。 “小六子,你吞吞吐吐干什么?”邓治武嫌弃的看着小六子,这磨叽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掉。 小六子抹了一把脸,又戒备的看了看四周,一咬牙,压低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见。 “什么……”邓治武震惊的话还说完就被黄叔一把捂住了嘴。 黄叔也是惊了一下,“你们两个去守在门口,小六子,你确定没看错?” “虽然只是瞟了一眼,可那绝对是龙佩。”小六子用力的点点头,他是个练家子,院子虽然黑,可毕竟还有月光,小六子确定自己没看错。 邓治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刚刚那小姑娘也就八九岁,和宫里的公主年纪对不上?” 宫里最小的就是静妃膝下的八公主,可传闻八公主体弱多病,还没喝奶就喝药了,是静妃衣不解带的照料,这才养大了。 邓治武想到湛非鱼那肉乎乎的包子脸,她还拿匕首偷袭了一个黑衣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病歪歪的都不能吹风的八公主。 “可能是沧海遗珠。”黄叔警告的看了一眼傻了吧唧的邓治武,若是宫里的公主那肯定不可能外出,而且湛非鱼虽然气度不凡,但却少了龙子龙孙的贵气和傲气,更像是书香门第养大的闺秀。 邓治武明白的点点头,“也可能是郡主吧?” 只要是皇家人,身上有龙佩也正常,不一定要是公主,说不定哪位王爷家的郡主、县主。 可转念一想有人敢刺杀皇家人,邓治武后怕的摸了摸脖子,幸好刺杀失败了,否则将军府说不定真的被牵扯进来了。 …… 将军府的外伤药远远没有禁龙卫的好,所以当殷无衍把铜盆和布巾放桌上,又拿出两个瓷瓶的伤药后,湛非鱼懵了一下。 “大哥哥,我胳膊上的伤已经上了药了,要不明天再涂药?”湛非鱼脆声开口,还扬了扬自己的左手臂增加说服力。 殷无衍一记冷眼看了过来,湛非鱼表情一僵,扬起的胳膊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比起右手的咬伤,左胳膊的纱布一揭开,看着血糊糊的伤口,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其实已经不痛了。” 重光刚进门就看到这伤口,笑嘻嘻的表情倏地一变,“怎么伤的这么重?” 左手臂被活生生的扯掉了一块皮肉,血肉模糊的一片,伤口四周已经红肿起来,这伤口若是在大老爷们胳膊上只能算是皮外伤,可湛非鱼胳膊白嫩嫩肉乎的就跟莲藕一般,伤口显得格外狰狞可怕。 殷无衍易了妆容,可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却冷酷的骇人,重光也不敢开口了,投给湛非鱼自求多福的眼神。 殷无衍动作轻缓的清洗着伤口,然后再涂上伤药,他不开口,怂了吧唧的湛非鱼也不敢说话,大眼睛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看着殷无衍。 一刻钟之后,重新把湛非鱼右手和左手臂都包扎好了,殷无衍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平静,“还有哪里有伤?” “没……”对上殷无衍清寒幽深的凤眸,湛非鱼话锋一转,“腿上也被咬了一口。” 重光同情的看着湛非鱼,胖丫头这一次是阴沟里翻船了,不过这些人连细犬都用上了,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弄死胖丫头。 湛非鱼把翘起来的右腿架在圆凳上,小腿肚的伤口也是撕裂伤,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上药的殷无衍,“大哥哥,我会不会得疯狗病?” 大庆朝也没有狂犬疫苗,湛非鱼逃命的时候没感觉,这会看着血糊糊的伤口,一想到自己可能死于狂犬病,莫名的憋屈啊。 涂药的手一顿,殷无衍看着苦着脸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痛狠了,还是害怕,眼角都泛红了,殷无衍心一软,声音也放缓了,“这种专门驯养的猎犬每年都会喂食特定的药物,不会有疯狗病。” “真的?”一激动,扯到了腿上的伤口,乐极生悲的湛非鱼痛的嗷了一声,白嫩的包子脸扭成一团。 殷无衍左手摁住湛非鱼的腿,一记冷眼看了过来,“坐好。” “哦。”湛非鱼咧嘴笑着,乖巧的坐直了身体,结果扯到胸口,再次痛的嘶了一声,刚挺直的后背瞬间如同大虾一般弓了起来。 握着药瓶的手收紧了几分,殷无衍不用问也知道,他娇养的小姑娘身上还有伤。 屋内的气氛再次诡异般的冻结起来,重光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留在外面帮着何生他们处理尸体不是更好? 殷无衍继续上药,可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把那些尸体全都挂到城门口!” “是,我这就去!”重光立刻应下,对着湛非鱼抱歉的摇头,身影一晃就离开了,再待下去他都怕被七爷给迁怒了。 湛非鱼也不敢质疑殷无衍的决定,只能干巴巴的笑着,“那明日一早进城的人会不会被吓到?” 兴隆客栈加上淮安府大牢那边,湛非鱼估测一下至少四五十具尸体啊,这都挂到城墙上,想想就毛骨悚然。 外伤其实都好处理,可内伤却不同,至少需要大夫看诊后才能用药。 院子里,听到重光传达的命令,没人感觉不妥,自家七爷对湛姑娘多么爱护,他们这些手下都看在眼里,出动这么多死士,那是铁了心的要杀人,别说只是悬挂尸体,即便是鞭尸外加暴晒都正常。 “亢宿,你进去一下。”重光这话一说出来,暗中,一道身影显现,那看似平板无波的脸上愣是出现了委屈和抗拒。 “胖丫头受了内伤。”重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亢宿的医术也就比季朝策差一点。 何暖动作一顿,脸上再次浮现出愧疚和自责,“我进去帮忙。” “别,七爷憋着火呢。”重光一把拉住何暖的胳膊,看着她凝重的的表情不由道:“行了,今儿你们虽然保护不力,可责任不全在你们身上。” 重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四五十个死士,胖丫头这边也就八个人在,只能说幕后策划的人丧心病狂了,这是大开杀戒,也难怪七爷直接把尸体挂到城墙上,重光都不敢想象这消息传回京城后会如何。 “七爷,属下来给小姐看诊。”屋子外,亢宿硬着头皮开口。 殷无衍站起身来,“进来。”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坐在椅子上,湛非鱼好奇的看着进来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一张年轻的脸庞,看着比重光叔还要小一点。 湛非鱼伸出右手,亢宿手指搭上了湛非鱼的手腕。 之前在巷子里时,湛非鱼虽然偷袭成功,把黑衣人抹脖子了,可自己也挨了一拳,没伤到肋骨,内脏也无碍,只是皮肉伤,要把腹部的淤青揉开,然后再喝几天药。 坐在床沿上,湛非鱼看到殷无衍拿过来的药油,一下子好似被踩中尾巴的小野猫,声音都发尖了,“我让安暖给我上药!” 虽然她是九岁的胖丫头,可骨子里可是成年人,掀衣服、揉肚子什么的……湛非鱼尴尬的耳朵尖都红了。 殷无衍脚步一顿,看着一脸抗拒的湛非鱼,再看着她红的要滴血的双耳,这才想起男女有别这四个字。 半晌后,何暖进来了,殷无衍站在院子里。 屋子里,不时传来湛非鱼嗷嗷叫的痛呼声,要把淤伤揉散,何暖肯定得用力,湛非鱼痛的都快哭了,她宁愿再挨一拳头。 “七爷,胖丫头这一次遭罪了。”重光低声开口,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七爷,“我已经传信给小柳了,估计很快就能查清楚这些死士的来历,七爷,圣上那边改如何?” 这事肯定瞒不下去,楚知府也会上奏朝廷,毕竟大批死士围攻了淮安府大牢,这就是公然挑衅朝廷。 再者胖丫头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一个小姑娘而已,幕后人公然出动这么多死士,重光都不敢想消息传回京城后,顾学士会如何暴怒。 当然,这些死士的尸体都挂在城墙上,御史台的那些老学究老顽固肯定又要弹劾禁龙卫,自家七爷的名声如今比阴曹地府的恶鬼还要暴虐三分。 “对方既然敢出手,就不怕查。”殷无衍冷声开口,冰冷的凤眸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圣上到时也会阻止。” 最后推出来的不过是替罪羔羊!殷无衍眸光冰冷嗜血,顾学士身为圣上的心腹大臣,自然不能违背圣上的意思,可幕后人失算在此事禁龙卫会介入。 重光怔了一下,皱着眉头思索着,“七爷,你是说这后面有皇子们的手笔?” 能让圣上阻止,那肯定是涉及到皇子,而且还不止一位皇子,圣上再英明神武,可毕竟也是一位父亲,会袒护自己的儿子们,胖丫头不过是顾学士的弟子,两相对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第238章 府衙善后 ,我去古代考科举 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在灯笼和火把的照亮下清晰可见,不单单楚知府赶了过来,吴同知和其他官员收到消息也都纷纷赶了过来,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大人,下官记得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要犯关押在大牢里。”洪大人看了一眼被捕快搬到一旁的尸体,身上还穿着囚衣,若不是想趁机逃走也不会丢了性命。 吴同知看着面如寒霜的楚知府,又看了看四周,地上还散落着不少兵器,可一看就知道这是捕快狱卒们的军刀,而围攻大牢的两拨敌人,不单单尸体都凭空消失了,连弩箭都没留下来一支。 赵捕头也负伤了,此刻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快速向着楚知府回禀着情况,“大人,卑职刚刚去牢房里检查了,关押在牢中的犯人死了五人,逃走了八人,余下的都在牢中,狱卒有六人死亡,两人重伤……” 混战时,死亡最多的则是捕快和衙役,一共死了二十人,赵捕头眼角发红,压下心底的悲痛,“回禀大人,有一间牢房里有竹床、桌椅等物品,卑职怀疑这些人是冲着此间牢房的犯人来的。” 楚知府沉重肃杀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前面带路。” “是,大人小心脚下。”赵捕头拿过灯笼走在了前面。 若不是狱卒死的死,伤的伤,这会赵捕头真想把人抓过来问一问,他们到底收了多少银子,在牢房里关了什么人,自己这个捕头竟然不知晓!否则怎么会死了这么多同僚! 因为刘和锋的丧礼,淮安府的秦楼楚馆都闭门谢客了,平日里呼朋唤友的纨绔子弟也都消停了,所以淮安府的治安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牢里的犯人都是此前关押的,除了几个要秋后问斩的重犯,其余就是普通的犯人,赵捕头想起左侧尽头的牢房,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马牢头竟然避开了自己将犯人关了进来。 楚知府一走,吴同知等官员立刻紧随其后,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血迹。 “这布置的倒雅致。”站在牢门前,看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牢房,楚知府俊逸文雅的脸上露出冷笑。 楚知府又转头看了看对面的牢房,稻草上铺着被子,工工整整的,也就是说尽头这几间牢房没被波及。 看来狱卒也知道避人耳目,特意把牢房放到最里头这一间,还空出几间来,即便有人探监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打开牢门。”楚知府声音依旧清朗,可任谁都知道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淮安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捕快狱卒加上犯人死了三四十人了,肯定要上报朝廷,楚知府今年的考评铁定是下,说不定还会被朝廷问责。 赵捕头也没有钥匙,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哐当一下把锁头给砍断了,“大人。” “你们留在外面。”丢下话来,楚知府迈开步子走进牢房,三面墙都钉上了布,桌上还有鎏金錾花簋铜炉,桌子左侧还堆着七八本书籍。 楚知府拿起一沓纸看了起来,虽是临帖的字迹,可楚知府一眼看出写字的人腕力不够。当翻开下面几张纸,《赋得囹圄有感》,这竟然是试帖诗? 眉头微皱,楚知府快速翻了翻下面几首诗,却都是试帖诗,有草稿也有修改后的诗作,字迹更是科举应试的馆阁体,楚知府即便不翻阅桌上七八本书籍,也知道不外乎是经史子集一类。 吴同知等官员隔着牢门往里面看了两眼,低声道;“这关押的是个文人?” 一时之间,淮安府的官员们集体阴谋化了,难道是某位大员微服私访?又或者是某个大儒被人陷害?也可能是簪缨世族的继承人。 “不管关的是什么人,来头绝对不小。”洪大人低声一叹,外面堆放的尸体不是犯人的就是捕快狱卒的,这么大的手笔,都敢围攻府衙大牢,事后还处理了尸体,连兵器都带走了,这背景只怕大的吓人。 吴同知感慨的附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后连累了我们淮安府。” 牢房里,楚知府放下手中的文章和诗作,看了一眼布置一新的牢房,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把放在角落的木头箱子打开来了。 看到整齐叠放在箱子里的衣裙,楚知府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赵捕头把牢房重新锁上,贴上封条,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踏进半步。” 呃…… 还打算进牢房的吴同知等人错愕一愣,可楚知府开口了,谁也不敢有异议,可心里却是疑惑不解,难道楚大人已经知道关押在牢房里的人的身份。 就在楚知府出了牢房,一个捕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人,属下从一个犯人身上搜到了一支弩箭。” 估计是混战的时候,犯人趁机捡起来防身的,之后听到有人喊外面有弓箭手,吓的想要趁乱逃走的犯人们又躲回了牢房里,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也把弩箭保留下来了。 楚知府拿起巴掌长的弩箭,上好的精铁打造而成,锋利异常,弩箭上并没有任何标识,无法追踪、判断使用者的身份。 “赵捕头,你带人先把监牢清理出来。”楚知府把弩箭递给了一旁的吴同知,继续道:“吴大人,你们随本官商讨后续事宜。” 楚知府一行人刚出了监牢,却看到两个捕快带着一人快步跑了过来。 “回禀大人,兴隆客栈伙计来报,有一群黑衣歹人在兴隆客栈大开杀戒!”捕快快速的把伙计的话告知了楚知府。 “回大人,天太黑,小的怕死也不敢多看,就和掌柜的偷偷瞄了一眼,他们先是往楼上客房射了火箭,之后许多人出现在院子里……”估计四周都是官府的人,伙计虽然喘的厉害,却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吴同知插了一句,“大人,会不会是同一伙人?” 楚知府想起之前来拜访的邓治武,他和将军府的侍卫就住在兴隆客栈,而此行他来淮安府也是为了找湛非鱼,只不过楚知府和邓治武都以为湛非鱼离开了淮安府,谁能想到她会在大牢里。 最后楚知府留下吴同知镇守府衙,自己带着三十多个捕快衙役直奔兴隆客栈而去。 …… 天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吴同知打了个哈欠,看到门外来的两人不由笑了起来,“夫人怎么来了?” 吴夫人衣着华贵,头上是鎏金头面,横了一眼吴同知,脆声开口:“老爷一夜未归,这不是担心老爷饿着了,特意去灶房给老爷煮了参汤送过来了。” 等大丫鬟把食盒里的参汤和早上一一拿出来之后,吴夫人挥人让人退到了外面,这才在吴同知对面的圈子上坐了下来,“老爷,我们听说大牢死了不少人。” 折腾了半宿,楚知府带人去了兴隆客栈还没回来,吴同知这会也饿了,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郑重的叮嘱道:“这事只怕不小,夫人不要打听。” 不同于病弱的楚夫人常年不见客,吴夫人在淮安府的后宅可以算是第一人了,府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消息一旦传出去了,各家的夫人肯定会登门拜访,实则是打探消息。 吴夫人这天刚亮就过来给吴同知送饭,其实也是为了打探一下情况,到时候再和这些夫人们透露一点内情。 但一看吴同知这表情,吴夫人就明白了,“我记下了,到时那些帖子我都拒了。” “夫人贤惠。”吴同知赞了一句,这才开始吃起早饭来,等天亮后还有的忙,眼底有精光快速闪过,如果楚大人被连累了,自己说不定能取而代之! 忽然想起了什么,吴夫人不由问道:“老爷,之前金家关进去的那小丫头呢?没死吧?” 先后两次收了金宝珍的银子,吴夫人自然乐意帮忙,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闹大了,那也是狱卒失责,扯不到她身上来。 可把人关几天和闹出人命则不同,小丫头在金玉斋二楼买东西,想来也是有些来头的,这人如果死了……吴夫人柳叶眉一皱,这死丫头也是个倒霉催的。 “没注意……”吴同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整个人不由的一怔,啪嗒一声,手中的勺子掉在了瓷碗里,温热的参汤都溅了出来。 吴夫人不解的看着好似被雷劈中的吴同知,“老爷,你怎么了?” “该死!”蹭一下站起身来,吴同知脸色刷的一下黑成了锅底,那间牢房……对,连墙上都蒙了布料,这么讲究肯定是个姑娘家。 可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一个有银子的小姑娘不足为惧,士农工商!即便是皇商刘家这般的富可敌国的,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吴大人。 可一个在大牢里却不会读书写字的小姑娘,再想到楚知府让赵捕头把牢门重新锁上了,还贴上了封条,吴同知面色更为难看。 “你先回去!记住,不可再和金家人来往!”丢下话来,吴同知大步向着门外走了进去,看到等候在一旁的小吏问道:“牢房那些狱卒呢?” 小吏愣了一下,“受伤的都在北院,大夫在那边。” 北院的院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淮安府的几个医馆的大夫都被叫过来了,这会包扎伤口的包扎,熬药的熬药,尤其几个重伤的,大夫还在里面施针。 吴同知阻止了衙役的行礼,开门见山的问道:“几个狱卒还清醒吗? “回大人,廖小冬伤了腿,这会躺在屋子里。”衙役刚刚给廖小冬送了药,比起被杀的狱卒,廖小冬算是走运的,腿上挨了两刀,还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 屋子里,廖小冬呆愣愣的靠在床上,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厮杀声,似乎连屋子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马头就这么死了。 一想到被一剑封喉的马牢头,廖小冬面色苍白,惊恐不安下,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而此刻,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吓的廖小冬一个哆嗦,色厉内荏的喝问:“谁?” 吴同知反手关上门,看了一眼直打哆嗦的廖小冬,“本官问你,左边尽头那间牢房住的是什么人?” “吴大人?”廖小冬呆呆的看着神色凌厉的吴同知,愣了半晌,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大人,那牢房关的不是夫人……” 廖小冬没说完的话在吴同知狠厉的视线里吞了回去,身为马牢头的心腹,廖小冬自然知道湛非鱼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大牢的,若不是吴夫人派人过来,他们怎么敢绕过捕快把一个小姑娘私自关在牢房里,这可是知法犯法。 马牢头后来的确想向上汇报,可被湛非鱼阻止了,所以马牢头只能一方面收了吴夫人给的银子,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湛非鱼,两边都是祖宗,他们这些狱卒谁都不敢得罪。 吴同知居高临下的看着廖小冬,一字一字开口道:“本官听说马牢头被杀了,你能逃过一劫是你的幸运,你年纪轻轻可要惜命。” 乍一听是安慰的话,可廖小冬却感觉后背一凉,吴大人这是在威胁自己,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自己就会和马头一样死于非命。 “多谢大人提点,小的知道了。”廖小冬低着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 吴同知这才收敛了厉色,声音也平缓下来,“你和本官说说那小姑娘的情况,她是谁家姑娘?为何来淮安府?” 湛非鱼被关进大牢后,马牢头就让廖小冬一人负责,所以要说了解情况,廖小冬的确是最了解的,“回大人,小的之前也问过马牢头,可他说不该问的不要问,让小的小心伺候着就行,那小姑娘要什么,给了银子后小的就去买,然后偷偷的送进了牢房里……” 吴同知又追问了一句,可马牢头太谨慎,所以廖小冬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再多的他是一问三不知。 离开屋子后,吴同知又去看了其他受伤的捕快衙役还有狱卒,又找到两个清醒的狱卒旁敲侧击了一下,他们知道的就更少了,只知道被关进来的小姑娘得罪了人,后来是马牢头负责的,他们这些狱卒都不清楚。 第239章 仇人见面 ,我去古代考科举 淮安府昨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一大早消息灵通的大家族几乎都知道了。 而普通百姓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因为悬挂在城墙上那一具具尸体,听说最早进城卖菜的一个中年壮汉被吓尿了,双腿软的没办法走路,最后还是被村里人抬上牛车送回家的。 盐商金家在淮安府有个院子,金家姑侄三人都住在这里,知道府衙被人围攻,死了不少捕快衙役后,姑侄三人都没在意,继续吃早饭,直到金桂轩突然想起被金宝珍关进大牢的湛非鱼。 捕快衙役都死了那么多,一个小姑娘在那种情况下,只怕活命的可能性更小,金桂轩不在意一个外人的死活,可他怕消息传出去之后,日后被有心人拿来攻讦自己,他是读书人,日后可是要入朝为官的,和人命案子扯上关系,这仕途就危险了。 魏夫人一听也知道这事不妙,她也算是官夫人了,平日里听得多,也知晓读书人的名声多重要。 “那贱丫头死了都不让人安生!”金宝珍气的一拍桌子,恨不能再把湛非鱼给拖出来鞭尸,“姑姑,我们去找吴夫人,这人死了,吴夫人也难逃干系!” 金桂轩附和的开口:“吴大人是淮安府同知,如今这么乱,只要吴大人帮忙遮掩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金桂轩如今只是个秀才,吴同知可是朝廷命官,他们如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要说有影响,首当其冲的还是吴同知。 “我这就去吴府一趟。”魏夫人站起身来,想到吴夫人的贪财,又带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吴夫人这边拒了不少打探消息的夫人,结果管家有匆匆来报,一听到是魏夫人过来了,吴夫人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人进来了。 等丫鬟送了茶水退到门外后,魏夫人也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吴夫人,听说昨夜大牢死了不少人,说起来也是宝珍那丫头好心办错事,只想着把人关几日小惩大诫,让那丫头长点记性,谁知道她运道不好,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吴夫人看了一眼又当又立的魏夫人,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牢里待了几日,这日后还指望能嫁给好婆家? 金家说是小惩大诫,可实际上将人小姑娘一辈子都毁了。 “衙门的事我一个后宅妇人也不好过问。”吴夫人声音清脆,一说话脸上就带着笑,“那小姑娘还关在牢里?我以为魏夫人当日就把人放走了,毕竟只是一点小冲突,吓唬吓唬就行了,怎么真能把人关大牢里呢,这不乱套了。” 表情一僵,魏夫人心底浮现出不祥的预感,那小姑娘只怕凶多吉少了,而吴夫人则是打算把事都推到宝珍身上。 压下不满,魏夫人看着吴夫人一字一字的开口:“夫人此言差矣,我和宝珍在淮安府人生地不熟的,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人关进大牢里,这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那。” 金家姑侄三人是没这本事,可金家不单单给吴夫人送了重礼和银子,还和刘家七房的婆媳俩也达成了交易。 湛非鱼被关,甚至被关了好几日,却是三方共同出手,有钱的的出钱,有人的出人,现在出事了,自然都想推的一干二净。 吴夫人眼神狠辣了几分,本来是一件小事,可一旦出了人命就非同小可。 “夫人,这里是淮安府,我还是那句话,以夫人的本事要做点什么易如反掌。”魏夫人走上前来,将两张银票放在桌上,“夫人不想给吴大人招惹是非,我金家也是如此打算的,不都说死无对证。” 吴夫人并不知道被关的小姑娘是活还是死的,一大早她是去了衙门,可之后就被吴同知赶了出来,这会也是两眼抓瞎,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或许是知道没办法撇清干系,也或许是魏夫人给的一千两银票起了作用,吴夫人也不端着架子了,低声道:“那丫头若是死了倒也好处理。” 如果只是一具尸体,找个人把主仆俩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即便日后她家人找来,此前都知道那小姑娘离开淮安府了,现在失踪了,谁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至于知情的马牢头和几个狱卒,出了人命,他们除非想掉脑袋,否则没人敢说实话,吴夫人最担心的是人没死。 魏夫人皱着眉头,眼神狠辣了几分,“不如趁乱把人给……还有那丫鬟,送去刘家七房,日活不怕刘家不帮忙遮掩一二。”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魏夫人看了看沉思的吴夫人也没催促,若真的东窗事发了,桂轩不能出事,他日后要科举出仕的,那只能对不起宝珍了,说起来这要是她惹来的麻烦。 “我先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吴夫人虽然有些恼火沾手这麻烦事,可想到先后收到的银子,却也没多少后悔的,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刘家七房、盐商金家,还有自己,三方联手难道还需要怕? 两刻钟的时间,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夫人,尸体里并没有小姑娘,也没有年轻女子,不过小的问过几个犯人,昨晚上的确有个小姑娘趁乱逃走了,那个年轻姑娘好像是个练家子,应该也逃走了。” 挥手让人退下了,吴夫人和魏夫人对望一眼,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两人都没有死,而且还都逃出去了,如此一来想要杀人灭口就难了。 “夫人,既然逃走了,她们入狱也没有登记在册,而且狱卒也死了不少人,到时候她们说什么不过是空口无凭的诬告。”魏夫人笑了起来,压在心底的大石头也消失了。 吴夫人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也对,那小丫头即便要告,也只能状告金家,最多再是刘家七房,整件事里自己可都没有出面。 ……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金宝珍待的无聊,听到下人说城墙上悬挂了许多尸体,外面都传遍了,知府大人带人过去了。 金宝珍就想去看个热闹,没想到马车刚出了巷子,透过掀开的帘子看到出来买菜的何暖,金宝珍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这会也顾不得去凑热闹了,金宝珍急忙忙的让马车追了过去,而隔着两条街便是兴隆客栈,所以金宝珍再没脑子也知道何暖和湛非鱼住在这里的。 兴隆客栈,小院。 湛非鱼看着面前的药,蓝边大瓷碗,黑色的药汁散发着中药特有的气味,她怀疑大哥哥是故意的,可惜没有证据。 “胖丫头,要重光叔喂你喝药吗?”重光憋着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湛非鱼没好气的一瞪眼,把勺子递了过去。 呃……重光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勺子,胖丫头不会真让自己喂吧? 双手端起大瓷碗,湛非鱼一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一碗药愣是喝出琼浆玉液的架势,不过看她苦成一团的包子脸,足可以知道这味道多么灭绝人性。 哐当一声把空碗重重放在桌上,湛非鱼赶忙接过何暖早上才买回来的蜜饯,三两下咬碎,然后吞了下去,这才压住了药味,“阿暖,再拿一块来。” 蜜饯的酸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湛非鱼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大哥哥呢?”向着门口看了两眼,湛非鱼早上起来就看到重光在眼前晃悠,殷无衍却一直没出现。 重光屈指在湛非鱼额头上敲了两下,“四十八具尸体挂在城墙上呢,七爷这一次有的忙了。” “那重光叔你为什么这么闲?”湛非鱼快速往旁边一避,想要躲开重光的敲头,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这动作慢的跟小乌龟一般。 二指弹精准的敲在湛非鱼额头上,重光哈哈大笑起来,嘚瑟的看着气鼓鼓脸颊的湛非鱼,“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两条狗都躲不开,你还想躲我?” 昨晚被狗撵,然后右腿、左胳膊、右手都光荣负伤的湛非鱼憋屈的揉了揉额头,“有本事重光叔你和我比读书写字?” “哈哈,胖丫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读的再好也跑不过狗啊。”重光一脸同情的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还意有所指的看向受伤的左手腕。 湛非鱼感觉这被狗撵绝对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黑历史。 重光一看湛非鱼这气鼓鼓的模样,再次乐起来了,啪一声,又是一个精准的二指弹。 脑门一疼的湛非鱼被弹懵圈了。 “呃……”忘了收敛力度的重光也懵了一下,看着湛非鱼发红似乎要肿起来的额头,七爷回来要是看到? “胖丫头。”重光拉过椅子坐在湛非鱼身旁,笑的无比谄媚,“你这腿不是被狗给咬了,要是七爷问起来,你就说腿疼不小心撞门上了。” 摸了摸额头,湛非鱼咧嘴笑的,歪着头看着重光,“我不!” 风水轮流转那!刚刚重光有多嘚瑟,这会就有多悲催,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呢! 一想到自家七爷因为胖丫头受伤那冻死人的眼神,重光狠狠抹了一把脸,“胖丫头,要不你弹回来?皱一下眉头,你重光叔就不是男人!” 湛非鱼嫌弃的摆摆手,“重光叔你皮糙肉厚,我才不难为我的手。” “胖丫头,你不厚道,你怎么不说你跟白玉豆腐一般,弹一下就肿了,这能怪我?”重光的抗议声一顿,看着湛非鱼红肿的眉心,莫名的心虚啊,这丫头养的也太娇了,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肿起来。 湛非鱼刚要开口,外面却传来了吵闹声,而熟悉的声音让湛非鱼一怔,随后眯着眼笑了起来,“重光叔,我们出去。” 巷子侧门前,看着保守的四个捕快,金宝珍气的叫嚷起来,“你们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的话,客栈里住着俩个逃犯,你们身为淮安府捕快,竟然不去抓捕逃犯!” 从半夜被叫醒忙到现在,四个捕快这会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其中两人身上还带着伤。 看着瞎嚷嚷的金宝珍,张捕快声音粗暴的开口赶人,“行了,客栈里没什么逃犯,小姐既然无事就赶快离开!” 他们半夜跟着楚大人急匆匆从的赶到了兴隆客栈,原以为会看见一地的尸体,可别说尸体了,连血腥味都闻不到,他们都忍不住怀疑客栈伙计说谎了。 可客栈里毕竟还住了许多客人,再者差一点被烧掉的客房也还在,在捕快们询问其他人时,楚知府则单独去找了邓治武。 一刻钟之后,楚知府带人离开了,但留下了几个捕快守在兴隆客栈。 半宿没合眼,再加上死了那么多熟识的同僚,张捕快几人才厌烦大吼大叫的金宝珍。 好心帮忙却被驱赶!金宝珍这辈子都没这么恼火过,这会更是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们是不是收了银子,所以才包庇逃犯! 巷子里不单单有赵捕快四人,还有不少路人,这会听到金宝珍的话之后,众人面面相觑着,若是平日他们肯定不相信。 可昨夜有歹人围攻了大牢,城墙上还挂着尸体,所以这会说兴隆客栈住着逃命,捕快不但不抓人,还包庇逃犯,一群听到声音过来的路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张捕快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路人,看着得意洋洋的金宝珍,暴躁的吼起来,“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了!快走!” 张捕快抽出佩刀拍了拍马车车辕,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被娇惯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还敢恐吓我?”金宝珍气的拿起车辕上的马鞭,猛地向着张捕快的脸抽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拿刀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这只镯子就是你们吴夫人送的见面礼!” 张捕快听到吴夫人三个字愣了一下,避开了第一鞭子,结果这一愣神又被马鞭抽到了脸上,好在金宝珍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力气好,否则张捕快这脸估计要皮开肉绽了。 半开的侧门后面,重光看着蛮横跋扈的金宝珍,低声道:“就是那刁难丫头把你送到大牢去的?” 第240章 民告官 ,我去古代考科举 “这是哪家小姐,比我家婆娘还泼辣。”挤在巷子里的路人震惊的开口,自家婆娘也就嗓门大一点,可不敢上手,这黑乎乎的姑娘都敢拿鞭子抽衙门的差爷。 旁边路人低声附和了一句,“没来头敢这么横?估计来头不小!” “你们还敢说没有包庇逃犯!”眼尖的看到侧门后的湛非鱼,金宝珍一下子炸起来,手中的马鞭指着湛非鱼,尖声叫骂,“这死丫头明明该关在牢房里,你们怎么不把她抓起来?” 张捕快四人和围观的路人们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看着也就八九岁,像是被大家的眼神给吓到了,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配上白豆腐一般的脸蛋,俏生生的好似菩萨座下的小仙童。 “我说姑娘你别胡闹了,这小姑娘怎么可能是逃犯?”一个大婶看不过去了,这要是个魁梧大汉子还有几分可能,这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逃犯?难道买了糖葫芦没给银子? 张捕快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可他更担心发疯的金宝珍会再次伤人,这会赶忙挡在湛非鱼前面,对着金宝珍呵斥,“逃犯不逃犯是衙门的事,小姐你若无事就离开吧!” 至于挨的这一鞭子,张捕快只能认栽了,在看热闹的老百姓眼里他是官爷,可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弄死他这个小捕快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招惹到这样的疯子,你也不冤。”重光同情的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斜睨着张牙舞爪的金宝珍,“你这包子脸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人家那脸黑的……” 重光话音顿了顿,而听到这话的众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被张捕快挡在身后的小姑娘的确是白皮子,眼前这个是黑皮子,不对比还不知道这么明显。 重光清朗的声音慢悠悠的再次响起,“你再看你眼睛大,鼻子挺,你再看看人家脸黑不说,还小眼睛、塌鼻梁,嘴唇还扁巴,跟母夜叉没两样。” 金宝珍再跋扈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是最爱美的年纪。 重光一身宝蓝色长衫,五官英俊、身姿挺拔,周身还透着世家子弟玩世不恭的懒散不羁,可这样一个器宇轩昂的俊美公子说的却是扎心窝子的狠话。 金宝珍气狠了,双眼都充血的发红,她不怪重光,毕竟谁舍得责怪这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金宝珍杀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一个是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 “我打死你这个贱丫头!”尖叫着,金宝珍疯一般向着湛非鱼冲了过来,手中的马鞭更是甩的虎虎生威。 半晌后。 湛非鱼看着被两个捕快都摁不住的金宝珍,没好气的瞪着重光,他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们敢抓我?我是盐商金家的女儿,你们竟然敢抓我,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丫头……”被摁在地上,金宝珍依旧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我姑父是卫所千户,我马上要嫁给楚知府了,你们给我等着……” 湛非鱼双眼倏地瞪圆了,看着乌龟一般在地上疯狂挣扎的金宝珍,楚知府那样的端方君子竟然要纳妾? 张捕快和巷子里的路人也都被雷劈中的震惊模样,楚知府在淮安府的官声极好,世家公子、进士出身,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身为父母官更是勤政爱民,楚知府到底多瞎才会纳这般黑丑黑丑的姑娘,难道是为了银子?盐商那,听说家里的地面都是金子铺的。 察觉到摁在身上的力量小了一点,金宝珍抬起头,厉声叱骂着,“你们还不放开我,否则我让你们和这个死丫头一般蹲大牢!” “张哥?”摁住金宝珍的小捕快苦着脸,这要是大人的妾室,日后吹个枕边风,自己就完了。 湛非鱼收回目光,低声和重光道:“是不是当知府的特别容易招惹烂桃花?” 之前在南宣府,章知府不也是如此,一个表妹不说,还有黄俪那烂桃花。 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知府夫人说出去多威风,在京城,你是四品诰命,可上面还有三品二品,更别说还有簪缨世族,大街上你随便撞个人,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所以威风不起来。” 正应了那一句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可放到地方上,村正家婆娘都能在村里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更别提知府夫人,上面没人管着压着,也难免这些女人会前仆后继。 …… 城门口已经戒严了,楚知府只能让人从更远一点的南城门进出,至于这东城门,看着城墙悬挂的一具具尸体,楚知府揉了揉眉心,这都叫什么事。 “大人,不如让卫所派兵过来?”饶是吴同知这般老奸巨猾的,这会看了一眼暴晒的尸体也心里直发憷。 淮安府的治安一贯好,再加上这是皇商刘家的地盘,来来往往的商贾多,也没有匪宼,这也导致淮安府的捕快们武力值一般,这不遇到高手了,即便拿命去拼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简陋的茶寮里,楚知府这会正坐在长凳上,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吴同知,“他们既然敢这般做,必定是有恃无恐,卫所的人来了若是起了冲突,只怕会有伤亡。”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也是如此认为的。”洪大人附和了一句,吴同知这是想干什么?若是再死人,首当被问罪的就是楚大人。 吴同知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昨夜大牢被带人围攻,死伤那么多,他就想着若是楚大人再行将踏错,说不定就官位不保了,而自己身为同知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是下官思虑不周。”吴同知立刻认错,面色凝重道:“下官只想着这些尸体挂在城墙上影响太恶劣。” 身为淮安知府,却让四十八具尸体挂在城墙上,治理无方的罪名是妥妥的。 楚知府抬手打断了吴同知的话,起身向茶寮外走了去。 城里难道又出事了?快着骑马飞奔而来的衙役,洪大人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跟在楚知府身后走了过去。 “大人!”翻身下马,行礼后衙役也顾不得什么了,“回禀大人,有个姑娘自称是大人的妾室……” 阳光下,楚知府俊朗的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本府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纳妾了,金家的姑娘?吴大人,本府记得尊夫人好像贺金家姑侄有些来往?” 在淮安府还真没什么消息能瞒过楚知府,金家姑侄几次登门拜访,据说和吴夫人相谈甚欢,这会金宝珍在兴隆客栈撒野,还口口声声说是楚知府的妾,这往小了说是风流韵事,可往大了说也难逃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被点名的吴同知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负手请罪,“回禀大人,下官听内子说起过,魏夫人之前是来拜访过,不过只是寻常的做客,下官和金家并没有来往。” “嗯。”楚知府点点头,态度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等楚知府带着吴同知等人匆匆从城门口赶到兴隆客栈后巷时,远远的就能听到金宝珍的尖利刺耳的叫骂声。 魏夫人和金桂轩也站在一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不说金宝珍被捕快当做乌龟一般摁在地上,这会披头散发的就跟女疯子一般。 就说她那一声声她是楚知府妾室的话,这已经坏了名声,金宝珍若不能嫁给楚知府,日后估计想嫁给条件好一点的鳏夫都难。 重光搬了条长凳过来,这会他和湛非鱼坐一起,不时看撒泼的金宝珍两眼,然后又嘀咕两句,这要是再摆个茶几,放点茶水糕点,这两人明显就是在看大戏。 “楚知府来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闹哄哄的巷子瞬间安静下来,把巷子堵的水泄不通的路人们往两边退了退,好让马背上的楚知府等人可以通过。 赵捕快赶忙走上前来,也顾不得行礼了,快速把金宝珍的事情说了一下,“金小姐口口声声说那个小姑娘是逃犯,本该关在大牢里的,之后又扬言是大人的妾室,这话一下子就传开来了。” 兴隆客栈在淮安府的闹市,昨夜兴隆客栈有打杀声,大早上捕快还守在客栈里,本来左邻右舍的就好奇,再加上金宝珍那些话,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最后把巷子都给堵严实了。 “闭嘴!”金桂轩虽年幼一点,可毕竟是读书人,此刻警告的看了一眼叫嚣的金宝珍,赶忙走过去行礼,“学生金桂轩拜见楚大人、吴大人,还有各位大人。” “不必多礼。”楚知府温声开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吴同知,都单独拜见了还能说不熟悉? “楚大人。”一扫刚刚泼辣跋扈的模样,金宝珍挣脱开魏夫人的手一下子冲了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指着湛非鱼恶狠狠的告状,“楚大人,那丫头就是逃犯!她之前伙同金玉斋的掌柜讹诈我几千两银子,她一定是趁昨夜混乱逃出大牢,大人一定要把她抓捕归案!” 吴同知目光刷一下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这就是被关进大牢那小姑娘? 被指控的湛非鱼也走上前来,重复了一下刚刚金桂轩的动作,“学生拜见楚大人、吴大人和各位大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自称学生?”金宝珍嗓子尖锐,一手指着湛非鱼,满脸的鄙夷和不屑,“你就是个骗子是个逃犯!” 对比又吼又叫的金宝珍,湛非鱼笑容不变,依旧是有礼有节,“我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 “楚大人,她都承认了,她就是个逃犯!罪加一等!”像是抓住了湛非鱼的把柄,金宝珍大笑起来,对着一旁的张捕快怒斥道:“你没看见她都认罪了,还不将她抓起来!” “回禀大人,昨夜监牢突然有歹人袭击,学生逃出来之后受伤太重,这会已经打算投案自首了。”湛非鱼再次作揖告罪,她右手的伤口清晰可见,行礼时袖子微微上所,露出包扎了纱布的左手腕,纱布上还有血迹洇了出来,想来左手臂也伤的挺重。 “金姑娘状告这小姑娘和金玉斋掌柜的讹诈?”楚知府重复了一句,随后看向一旁的吴同知等人,“本官不知道此案,是吴大人处理的?” 金宝珍如果是原告是苦主,那湛非鱼这个被告的确可能被判入狱,可既然进了衙门,总的有诉状,有官员负责审案,还有书吏记录在案,然后再能把人收监。 “回大人,此案也不是下官接手的。”吴同知直接撇清了干系,看向洪大人等人,“或许是其他同僚处理的此案。” 一般这些小案件都是孙推官处理的,可他这会因为断了腿还在刘家镇养伤,所以在场几位大人都是一愣,这案子他们都没接手啊。 这么一想,洪大人等人都明白了,吴同知和金家有来往,再看金小姐这跋扈的模样,只怕是狱卒那边得到了吴同知的暗示,没有过堂审理就把这小姑娘抓到牢里去了,这不人家昨夜趁着混乱才逃出来了。 楚知府干脆利落的背起黑锅,“看来是本官失察造成的冤假错案。” 洪大人几个官员都低着头没敢开口,狱卒死的死伤的伤,看吴同知这镇定的模样,估计是死无对证了。 “楚大人。”湛非鱼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学生状告中州府金氏之女金宝珍、淮安府吴同知还有刘家七房……” 湛非鱼这一番话直接把所有人都炸懵了,关键是她还递上了诉状,金宝珍的罪名一是诬告,二是贿赂府衙的官员。 吴同知的罪名自然是收受贿赂,知法犯法,至于刘家七房那同样是贿赂,还有强抢民女、逼良为奴。 何暖虽然是湛非鱼的贴身大丫鬟,可户籍并不是奴籍。 “你还敢告我?”金宝珍尖叫起来,愤怒的盯着湛非鱼,若不是被张捕快拦住了,估计这会已经扑过去厮打湛非鱼了。 吴同知面色一沉,冷声道:“空口无凭竟然敢诬告本官!小姑娘,你可知民告官先要杖则二十大板!” 第241章 身份揭晓 一听要打板子,金宝珍得意的笑了起来,指着湛非鱼叫嚣,“你告啊?不怕被打死你就告!”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重光话锋直指吴同知,“二十板子就要把苦主打死,吴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虽说民告官要挨板子,可湛非鱼不过是个孩子,再说她要上告也情有可原。 金宝珍上下嘴子皮一碰就说她和金玉斋掌柜的讹诈,然后还把人关大牢了,这分明就是官商勾结!现在事发了,还不准苦主上告讨回公道? 对于金宝珍的跋扈,有路人看不过去了,低声道:“我昨天中午在街上还看到金玉斋的掌柜的,既然说讹诈,怎么不把掌柜的也抓起来?” 金玉斋是淮安府的老字号,金宝珍再有银子,吴夫人也不可能把掌柜的关牢里去。 说到底不过是吃柿子捡软的捏,吴夫人收了银子,见湛非鱼是个外地来的,这不就指使人把她关起来了。 “关个小姑娘没人知道,金玉斋的掌柜的要是被关了,楚大人肯定就知晓了。”一旁的路人回了一句,说起来还是这小姑娘倒霉。 金宝珍本来还感觉重光英俊不凡,这是见他帮着湛非鱼,顿时火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楚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金宝珍喝骂了几句,张狂跋扈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五岁的姑娘家。 回头看向楚知府,金宝珍声音瞬时变得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娇嗔,“大人,他欺负我。” 湛非鱼和重光抖了抖胳膊,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其他人倒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不过一个个都偷偷看向楚知府,金宝珍此前口口声声说楚知府的妾室,这难道是真的? 饶是楚知府涵养好,此刻也被矫揉造作的金宝珍膈应的厉害,无视了她的撒娇,沉声道:“来人,把诉状拿过来。” 赵捕快一怔,大人这是要接着状子,那吴同知不就成了被告? 可楚知府既然开口了,赵捕快迟疑了一瞬,随后从湛非鱼手中接过诉状呈送给了楚知府,“大人。” 吴同知面色刷一下阴沉下来,洪大人几个官员也是面面相觑着,按理说即便这小姑娘上告,大人也会大事化小。 虽说是吴同知有错在先,可毕竟是同僚,至多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就翻篇了,尤其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淮安府更应该一致对外。 片刻后,淮安府衙。 楚知府端坐在公堂之上,而公堂外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吴同知虽然是被告,可毕竟是正五品的官员,衙役搬了把椅子过来,吴同知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 惊堂木一拍,随着捕快的“威武”的堂威声后,金宝珍再次尖叫起来,“凭什么让我下跪?我可是盐商金家的女儿!” 金宝珍又气又怒的看向一身官服,威严肃穆的楚知府,爹还说等桂轩拜师后,自己也及笄了,到时候想办法让自己嫁给楚知府。 可这会儿,即便楚知府英俊不凡,金宝珍也不想嫁了,他竟然让自己下跪。 “公堂之上不可喧哗!”楚知府冷声一喝,不是他看不起商贾,可金家的规矩堪忧。 “我不!”金宝珍的小姐脾气上来了,或许是楚知府官威太重,金宝珍瑟缩了一下,再次把矛头指向了湛非鱼,“她这个逃犯都不下跪,我堂堂金家小姐凭什么要下跪!” 金宝珍的声音尖锐刺耳,吴同知此刻却接过话来,“金小姐不可胡言乱语,大人一贯公正,怎会在公堂之上偏袒徇私?” 从楚知府接了诉状后,吴同知就忍不住阴谋化了,他怀疑楚知府打算先下手为强,利用这诉状把自己罢官,提前铲除自己这个潜在的接任者。 届时朝廷即便知道了大牢被围攻的事,还有城墙上悬挂的那么多尸体,可淮安府不可无父母官,说不定楚知府还能戴罪立功。 公堂外的百姓这会也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一个跪一个不跪,楚大人这是偏袒那小姑娘啊。” “难道不应该?这小姑娘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抓到牢里去了,还不准楚大人偏袒几分?”性子直爽的百姓明显站在湛非鱼这边。 “是,那个金姑娘多刁难,之前在巷子里拿着马鞭就抽人,赵捕快脸上那伤就是她抽出来的。” 谁家没个女儿、妹妹的,这些为富不仁的奸商,不就是有几个银子,一言不合就买通狱卒把人关到大牢里,这姑娘幸好年纪小,这要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辈子就毁了。 “此言差矣!”说话的却是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公堂上的几人,“不管小姑娘有何冤屈,见官必须下跪,民告官须杖刑,若是因为她年幼就网开一面,置大庆律法于何处?” 公堂外的众人一听也感觉也有几分道理。 站在公堂上,湛非鱼挑衅的看了一眼金宝珍,却是向前走了两步,再次行礼:“学生湛非鱼拜见大人。” “你?”坐椅子上的吴同知蹭一下站起身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陡然想起那牢房,吴同知表情倏地一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宣府距离淮安府有些远,所以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南宣府的事情,可吴同知身为朝廷命官,之前的院试陈学政虽然只来了一日,可吴同知也拜见了陈学政,自然也清楚湛非鱼小三元的名头,而更重要的一重身份却是顾学士的弟子。 身为有功名的小秀才,湛非鱼可以见官不拜,至于她状告吴同知一事,楚知府酌情免了板子,毕竟她年幼,又是个小姑娘,之前还受了委屈和惊吓。 吴同知敢较真吗?他今日敢让这板子打在湛非鱼身上,估计明日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秀才!”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金宝珍不相信的叫嚷起来。 金桂轩在中州府素有神童之称,金家请了名师教导,而且金桂轩读书多用功,金宝珍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金桂轩也只是秀才而已,小三元什么的是不用想了,太难。 金宝珍挑剔的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严重怀疑楚知府在胡说,可她扭头看向吴同知,此前一直帮她说话的吴同知此刻如丧考劈的坐在椅子上,金宝珍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是金家没有金桂轩,别说一个秀才,就算是举人,金宝珍都不放在眼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从金桂轩启蒙读书后,不单单是金家主,金夫人,包括金家其他的长辈都无比看重金桂轩,金宝珍对读书科举了解的越来越多,也就明白士农工商这四个字的重量。 尤其魏夫人这个姑姑宁可嫁给姑父当填房,不就是冲着一个官字去的,金家银子再多,朝廷盐税的告示还没有下来,金家主捧着银票去走关系,可也没人收银子,金宝珍这才答应嫁给楚知府,即便是当一个妾。 半个时辰后,楚知府宣告退堂。 金宝珍倒没有被打板子,不过用银子代替了。 至于吴同知这边,吴夫人管事嬷嬷和她男人顶了罪,承认是他们为了讨好金宝珍这才买通了马牢头,把湛非鱼关进了大牢里。 马牢头已经死了,楚知府并没有深究。 至于刘家七房,楚知府已经派捕快过去了,一个逼良为奴的罪名是逃不了了,不过刘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又是为了疯掉的孙子刘宝儿,所以即便明日升堂,估计也和今日一般草草结案。 回到兴隆客栈后,重光灌了两口茶,不解的看着湛非鱼,“胖丫头,你折腾了这一出,打算干什么?” “让刘家理亏,让楚知府理亏,以此把刘和锋的五十万两家产拿出来。”湛非鱼当日也是将计就计,金宝珍骄纵跋扈,吴夫人收银子办事,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小姑娘,关了也就关了,没地方说理去。 而刘家七房一旦知道自己被关进大牢了,肯定会趁机出手,逼迫自己把阿暖送给刘家七房,按照刘家婆媳两的意思,湛非鱼不把何暖交出来,就让她把牢底坐穿! 听明白的重光点点头,可还是有疑惑的地方,“楚知府和吴同知不知道被关的是你也正常,毕竟这也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刘家不可能不知道。” 吴夫人收了金家的银票后,只当是一件小事,都不需要她出面的,她管事嬷嬷的男人去衙门打个招呼就行了,这不湛非鱼就人不知鬼不觉的被关进大牢了。 也因为此事太顺利,导致吴同知也以为湛非鱼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再加上他相信吴夫人的办事能力,根本没过问。 楚知府那里也是如此,因为刘家的遮掩,再加上张昌松和丘定思辞行的时候说了一嘴,楚知府也以为湛非鱼此间事了就离开淮安府了,哪想到人被关在大牢里。 湛非鱼看了看自己差一点被咬穿孔的右手,想到还没有回来的殷无衍,立刻就蔫了,“刘家估计对我起了杀心。” “就为了那五十万两银子?”重光也学金宝珍一般尖叫了,皇商刘家,富可敌国!为了五十万两银子去杀顾学士的弟子,重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可一想到湛非鱼的死里逃生,且从腿到胳膊到手都被猎狗给咬伤了,这还是她厉害,否则就凭着那挂在城墙上的四十八具尸体,湛非鱼这会估计也是一具尸体了,只能说胖丫头命大。 “正因为想不到啊,所以我才大意了。”湛非鱼小声嘀咕着。 她去大牢待几日,不过是等着朝廷派个武将过来,然后顺顺利利把五十万两银子带走,省的刘家各种推诿,到时候拖延起来,三五个月这银子都带不走,哪知道阴沟里翻船了。 同情的看着有气无力的湛非鱼,重光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胖丫头,你大意了。” 本来还诧异重光没有幸灾乐祸,可察觉到他快把自己头顶揉出一个鸡窝来了,湛非鱼没好气的挥开重光的手,嘴硬的回了一句,“我就算留在兴隆客栈,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不过在府衙大牢,湛非鱼成了瓮中之鳖! 若是住在客栈,即便来的死士再多,以何生的身手绝对能带着湛非鱼逃出去,也不至于被人前后夹击的堵在大牢里,差一点把小命都交待了。 “这话你留着对七爷去说。”重光嘿嘿的笑着,事闹的这么大,估计朝廷已经收到消息了,七爷应该也快回来了。 第一次不想殷无衍回来,湛非鱼包子脸皱成一团,“重光叔你自便,我要读书了!” 何以解忧,唯有读书! …… 刘家镇。 不管是府衙大牢被围攻,还是四十八具尸体悬挂在城墙上,刘家都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而此刻刘家书房里。 刘和锦还是那没睡醒的懒散模样,懒洋洋的坐在圈椅上,幸灾乐祸的问道:“楚知府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大牢都被人给攻了,听说死了不少捕快衙役,估计这一次姓楚的这个知府是坐到头了。” 刘和锦是个老纨绔,平日里最喜吃喝玩乐,再逗逗美人,听个小曲什么的,他这脑子最不喜欢和楚知府这样的人打交道,摸不透对方的底,被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行了,你以为换个知府对刘家就更好?”六族老嫌弃的看着坐没坐相的刘和锦。 楚韶虽然精明,高深莫测,和刘家的关系也一般,可毕竟有能力,在他的治理管辖之下,淮安府这几年是平平静静的,这要是换个贪官过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大族老慢悠悠的开口:“七房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湛非鱼被关七房插手了?” 此前湛非鱼虽然来刘家吊唁了,但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对刘家没有半点好感,来吊唁也只是为了给齐桁还上人情。 “还不是刘宝。”刘和锦正事不知道,但这些破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她们婆媳俩把那丫头给活活打死了,还当着刘宝的面,这不把人给刺激疯了,现在后悔太迟了。” 刘和锦想到自己深夜曾去见过湛非鱼,这会不由坐直了身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湛非鱼那丫头可不是善茬,敢强行索要她的贴身丫鬟,还嫌之前灵堂那一巴掌打的不够狠!” 第242章 登门道歉 第242章 湛非鱼年纪虽小,可行事却狠厉,刘家族老们面色凝重了几分,脾气暴躁的八族老恼火的开口:“不就是给了狱卒几个银子,又没把她怎么样,难道还想我们刘家赔命不成?” “七房行事虽然霸道了一点,可老八说的对,那丫鬟也没强抢过来,让七房去道个歉。”三族老绷着脸附和了一句,他最为护短。 七房虽然旁支,可也是刘家的人,再说事出有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湛非鱼难道真要为了个丫鬟和刘家撕破脸。 刘和玉看了一眼完全重视的族老们,他们倚老卖老惯了,却不想想湛非鱼连陈学政都不买账,皇商刘家在她眼里算个什么? “大爷爷,湛非鱼一纸诉状,不但状告了金家,连吴同知都没放过,七房想要脱身可不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刘和玉妆容精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凝重,“上了公堂便不可能私了。” “那肯定的啊,她可是顾学士的弟子,这一次又占理!七房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刘和锦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八族老的怒视。 八族老的火爆脾气蹭一下被点着了,一拍桌子怒吼起来,“我看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我们刘家吃素的!” 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刘和锦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您老对我发火没用,城墙上还挂着四十八具尸体呢,楚知府的面子都不管用,我们刘家更别指望了。”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族老们自诩身份,一贯认为刘家的名头在江南道那是响当当的,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逼良为奴再加上贿赂狱卒,楚知府再偏袒湛非鱼重罚七房,刘家的面子彻底没了。”大族老一声长叹,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刘家的脸面被人踩在地上,他们日后还有什么脸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不同于族老的恼火又无奈,刘和锦事不关己的站起身来,“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和锦!”八族老的火气又上来了。 大族老也警告的看了过来,刘和锦白眼一翻,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得,不走了,大姐,你可是刘家的当家人,你说句话呗。” 刘和玉没理会他,看向几个族老正色的开口:“我们刘家是强,可也只是在江南道,大庆朝的皇商可不止我们一家,刘家丢了面子,势必会被其他皇商嘲笑,这只是其一。” “其二,若是传出皇商刘家得罪了当朝大学士,到时候就不是风言风语,刘家在外面的生意都会受影响,尤其是丝绸布料、瓷器还有珠宝这一类的生意。” 刘家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刘家族人能力差的在外面就做点小本生意,货物卖的是普通百姓。 而刘家嫡系除了掌握着这些作坊之外,撑门面的产业也都在嫡系的掌握之下,而这些动辄百两甚至上千两的物品,来买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旦知道刘家得罪了顾学士,这些铺子只能关门大吉了。 一听会影响到生意,这就等于日后自己没银子花了,刘和锦蹭一下坐直了身体,“和玉,你去和湛非鱼谈谈,大不了我们赔银子!” “和玉,还是要你去跑一趟。”大族老认同的点点头,一来是他们自恃身份,不愿意对一个小丫头低头,二来湛非鱼毕竟是个九岁小姑娘,大族老他们出面也不合适。 刘和玉早就习惯了族老们一旦遇到事就把自己推出来的作风,面上不显,笑了一下道:“我去倒是可以,湛非鱼是读书人对金钱估计没多大兴趣。” 刘家镇住了这么多人,一个个都是掉进钱眼里的,就连刘和锦这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也喜欢银子。 可大庆朝的读书人的确有风骨,即便不是视金钱如粪土,但给点银子让他们折腰那是绝不可能。 见族老们愁眉不展,刘和玉这才缓缓开口:“不若把和锋的产业拿出来。” “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最贪财的六族老都要急红眼了,不是五千两五万两,而是整整五十万两银子! 即便是皇家嫁公主,十里红妆,可真论起来所有的嫁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两。 “即便现在不说,难道就能保住这银子?还不如卖个人情。”刘和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心虚的刘和锦。 分出五十万两银子给一个外人,刘家族老们一个个就跟割肉一般,可为了长远考虑,却又不得不同意。 最后还是大族老一锤定音的开口:“和玉,你去试探一下湛非鱼的态度,若实在不行再拿出这五十万两银子。” “大爷爷放心,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只要我们诚意足,她不会和刘家撕破脸的。”刘和玉笑了起来,心里却有自己的考量。 等几个族老和刘家主都走了,刘和锦还窝在椅子上没动,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的刘和玉,阴阳怪气的开口:“大姐,你打的什么主意可瞒不过我!” 翻开刚刚管家递过来的账本子,刘和玉头也没抬,“怎么?你想去和湛非鱼谈七房的事?” “我不去!”刘和锦最不喜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会读书的聪明人,太精明,还没说几句自己老底子都被摸透了,可关键是他半点看不透对方,太憋屈。 刘和玉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低头继续看账簿,“既然如此就闭嘴,不管我做什么,每年分给你的银子只多不少!” “得,弟弟我这就放心了。”刘和锦得意的笑起来,有这一句保证就足够了。 …… 兴隆客栈。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蔫得俭?” “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知礼,孰不知礼?” 清脆的读书声响起,湛非鱼坐的笔直,目光专注,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殷无衍的到来。 “胖丫头,若是读书累了,可以歇一下。”重光嘿嘿一笑,胖丫头这是打算利用读书来躲过一劫吗? 湛非鱼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来,笑靥如花,“大哥哥你回来了?刚好我这里有点不明白。” 请教的态度必须端正!至于幸灾乐祸的重光,湛非鱼直接无视了,“大哥哥你认为管仲如何?孔圣人认为他过分功利而且器量小。” 重光探过身把桌上的书拿起来快速的看了一遍,湛非鱼刚刚诵读的这一段很好理解,孔圣人说:“管仲的器量真是狭小啊!” 有人问:“是不是他太节俭呢?” 孔子说:“管仲有三个公馆,替他管事的都是一人管一事,并不兼职,这样怎算是节俭?” 又有人问:“那管仲算是懂礼节的人吗?” 孔子答道:“国君宫殿设立屏风,管仲家门前也设立屏风;国君为两国国君的友好而设宴,饮毕行反坫礼,管仲宴客也行反坫礼。管仲这种行为,如果算懂得礼,那么谁不知礼呢?” 殷无衍看了一眼虚心请教的湛非鱼,小姑娘态度端正,似乎真的是因为读书有疑惑,“你认为管仲此人如何?” 湛非鱼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孔圣人曾经也肯定管仲的仁德,赞扬他帮助齐桓公九次号召诸侯,共同抵御外夷的侵略……” 刚拉了椅子坐下来重光一愣,“不是说批评管仲吗?怎么还称赞他,孔圣人这不是前后矛盾?” 话说了一半被打断,湛非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重光,可惜她这乌黑圆溜的双眼,再瞪人也没有杀伤力,就跟小野猫一般,奶凶奶凶的。 可惜还不等重光嘚瑟,坐一旁的殷无衍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冰冷无情的目光看了过来,重光刷一下坐直了身体,再也不敢放肆了。 殷无衍把书放回桌上,“继续。” 湛非鱼再次开口:“孔圣人认为如果没有管仲,我们都要披散头发,衣襟开向左边,成为蛮夷统治下的子民了。但是他一方面赞扬管仲的丰功伟业,一方面也批评管仲度量狭小,不节俭,也不知礼。” “大象不游于兔径,大悟不拘于小节。”殷无衍开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小姑娘,“两者可有异曲同工之意?” “成大事者很少关注自己的日常,格局、眼界放于长远,所以忽略了细节。”湛非鱼点点头,这或许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另一种说法。 因为有大胸襟、大气量、大格局,这样的人足可以匡扶天下,注意不到自己的日常是富裕还是节俭。 “管仲的三处房子如何得来?”殷无衍再次询问。 湛非鱼答道:“齐桓公依礼赏赐……我明白了。” 这是君王的赏赐,管仲不可能推辞,所以只能接受,而他一心扑在匡扶天下的大业之上。 湛非鱼还在思考,可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何暖开口道:“小姐,七爷,吴夫人带着魏夫人来了。” “这是赔礼来了?”湛非鱼莞尔一笑,“大哥哥,要不我去见一见?你先洗漱休息一下。” 殷无衍一天一夜未归,虽然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疲惫,可他眼底却泛着血色。 片刻后,庭院。 “两位夫人请坐,阿暖,上茶。”湛非鱼招呼着两人。 兴隆客栈的小院子住一日便是十两银子,不单单小花园布置的精致典雅,茶叶罐里也是清明前的好茶,这银子花的也算值得。 “原来这就是南宣府的小神童那,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般的钟流毓秀,我家那丫头要是有湛姑娘一般的聪慧,我这个当娘的做梦都能笑醒。”清脆的声音里夹带着笑意,吴夫人的确是爽利的性子,夸人时满脸都是笑,热情的好似之前把湛非鱼弄进大牢里的人不是她一般。 三两步走了过来,吴夫人刚想亲近亲近湛非鱼,可一看到她右手的伤,还有左手臂包扎的纱布,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笑着道:“湛姑娘,我要给你赔个不是,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怪我马虎,害的姑娘你受了委屈,我这心那……” 吴夫人绝对是能屈能伸!不但口头道歉了,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随后又赶忙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点礼物是我的赔礼,姑娘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真的也要去牢里待几天了,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饶是湛非鱼一贯处事不惊,这会也被自来熟又热情的吴夫人给弄的没办法接话,“夫人不必如此,事情都过去了,再说楚大人也还给我一个公道了。” “那怎么一样,湛姑娘,我也不瞒你,的确是我收了银子,可我真不知道是金家姑娘诬陷,否则我怎么能干这样的错事!”吴夫人虽然坐了下来,可态度放的低,左一个道歉右一个道歉,关键她还精明,并没有推诿,而是毫不隐瞒,过错也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一旁的魏夫人,吴夫人根本不管她,只对湛非鱼开口:“我这人自小在后娘的磋磨下长大,也没读过几天书,只知道银子好,这不我收了银子办了错事,最后还让那那管事的去顶了罪,这事办的,我真没脸说了,可湛姑娘,这事我家老爷真的不知情。” 第243章 骂人揭短 见湛非鱼没拒绝吴夫人的赔礼,站一旁的魏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赶忙让丫鬟们把礼盒拿了过来。 同样是四样礼,不过魏夫人的银票却是厚厚一沓,目测一下估计有两万两,盐商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湛姑娘,是我金家教女无方,还请湛姑娘多包涵。”魏夫人陪着笑脸,再没有了当日在金玉斋的高傲。 魏副千户不过是从五品的武官而已,即便能升迁至多是个千户,正五品! 顾学士可是当朝一品大学士,更是圣上的心腹,连皇子皇孙都要巴结的人,魏家和金家算什么,一个末流小官,一个商贾。 湛非鱼看了一眼桌上的礼盒,不见半点贪婪之色,也没有不屑和高傲,“魏夫人客气了,我只是个读书人,老师也只是翰林院大学士,管不到运盐司,金家只要不触犯大庆律法,自然会平安无事。” 吴夫人端着茶杯佯装在喝茶,这会诧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这处事不惊的姿态真不像寒门子弟,几万两的银票啊,吴夫人都眼热了。 “金家一贯遵纪守法。”魏夫人赶忙回了一句,明明是个小姑娘,也没有嚣张跋扈的姿态,可湛非鱼越是这般从容淡定,魏夫人心里越忐忑。 有那么一瞬间,魏夫人想起年幼时曾随父亲拜见过运盐司转运使白大人,白大人端坐在主位上,那扑面而来的官威让魏夫人瑟缩着身体。 父亲在金家在中州呼风唤雨,可在那位不过而立之年的白大人面前,却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好似家中的奴仆一般。 湛非鱼笑了起来,“如此魏夫人便不需要担心了,不过金小姐行事的确张狂,还请金家主多约束家中小辈,毕竟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 一旁偷听的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对湛非鱼竖起大拇指,胖丫头够促狭啊,把自己都比成恶鬼了。 “多谢湛姑娘提点,我一定如实转告。”魏夫人笑不出来,一想到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尸体,魏夫人感觉能活着离开淮安府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此前的种种谋算,魏夫人都放弃了,湛非鱼一个小姑娘都逼着她登门赔罪,楚知府也好,病弱的楚夫人也罢,宝珍若真进了楚家的门,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湛非鱼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 吴夫人和魏夫人见状立刻就起身告辞,虽然损失了银子,可也算不枉此行,至少没结仇。 “端茶送客的手段都学会了。”走过来的重光笑道,拿起礼盒里的银票甩了甩,“早知道去大牢住几天能赚这么多银子,我也跟着你去发财啊。” 不说这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就说这银票就两万两千两,胖丫头敛财手段比朝中那些贪官还厉害啊。 起身把重光手里的银票抢了回来,湛非鱼啪一声合上盖子,“阿暖,你把其他的东西收起来,我也去送个礼。” “邓治武这一次赚到了。”重光迈步跟了过来,扯了扯湛非鱼的辫子,“胖丫头,之前我可是出大力气了,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啊?” 白眼一翻,湛非鱼呵呵冷笑两声,“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重光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被楼梯给绊倒,看着上楼的湛非鱼惊恐的叫嚷起来,“胖丫头,你这是恩将仇报!这话要是让七爷听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了。” 七爷把胖丫头当女儿养着宠着,看城墙上已经暴晒了一日的尸体就知道了,敢打胖丫头的主意,重光感觉自己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七爷宰的。 客房。 “湛姑娘?”开门的邓治武愣了一下,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面前这小姑娘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邓治武以为的湛非鱼和京城那些才女一样,甭管长相如何,那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矜贵,骨子里透着读书人的清高,最不屑的便是他这样五大三粗的武者。 可湛非鱼敢去大牢给金家下套,敢持刀杀人,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彪悍勇猛吗? “二公子还不让人进来。”黄叔无奈的催促了一句,好在之前也算是结了善缘,否则就二公子这待客之道,估计要把人得罪死了。 “对,湛姑娘里面请。”后知后觉的邓治武赶忙侧过身,招呼湛非鱼和重光进来。 双方都不是喜欢客套寒暄的性子,湛非鱼还没来得及开口,重光却抢先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木盒放到了桌上,“此前多谢二公子对我家胖丫头的救命之恩,一点心意还请二公子收下。” 重光面对外人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神色里却流露出几分冷傲,禁龙卫的身份让他们不管面对什么人都有自傲的资本。 邓治武愣了一下,赶忙回道:“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谢礼我不能要。” 不说是湛非鱼,即便是其他人,既然遇到了,邓治武肯定会施以援手,其实他们也就拖延了一下时间,最后诛杀黑衣死士的也不是他们。 “对二公子是举手之劳,可救的却是胖丫头的命。”重光不为所动,直接把盖子打开,“这里面是二万两银票,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呃……邓治武傻眼了,其实二万两真的不少了,在京城都可以买个偏僻一点的小院子。 可邓治武来淮安府的目的却是为了五十万两银子来的,这二万两的银票瞬间成了烫手山芋,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重光眉梢一挑,语调也冷了三分,“二公子这是嫌少?” “不是,不是!”邓治武赶忙开口,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的黄叔。 看着比邓治武大不了几岁的重光,再看着手足无措的邓治武,黄叔再一次意识到自家二公子除了武艺强一点的外,待人接物、心机城府都欠缺啊。 不对,一想到重光那一夜手起刀落的收割人命,黄叔表情一僵,二公子估计在这位手里都过不了百招,这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端着架子的重光,毫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 “呦,胖丫头,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侧身避开,重光一扫刚刚的矜贵高冷,哈哈一笑,“你腿上还抹着药呢,别把伤口崩裂了,到时候就成小瘸子了。” 没理会捣乱的重光,湛非鱼指着桌上的银票,“这个是给二公子的谢礼,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等和刘家谈妥之后再交由二公子。” 五十万两悉数要送去西南军中,而这两万两湛非鱼至多是借花献佛。 而且之前她也听重光说了,将军府其实穷的很,毕竟武将都不擅长打理生意,将军府的铺子也就拿个租金,再加上这些年要支援远在军中的长子,将军府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了。 一听湛非鱼愿意把那五十万两给自己,邓治武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高壮魁梧的青年此刻像是吃到糖葫芦的小孩子,“多谢湛姑娘,这银票我不要,我只要五十万两就行了。” 听到这话的黄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邓治武,这熊孩子都不会说人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嫌弃二万两少了,冲着五十万两银子去的。 “这银票是吴夫人和魏夫人的赔礼,首饰布料什么的我留下来了,二公子也不必推辞,我并不差银子。”湛非鱼再次把礼盒推了过去,这话怎么听怎么的财大气粗。 “行了,收下吧,胖丫头一条命可不止二万两。”重光拍了拍邓治武的肩膀。 那五十万算是军饷了,这两万则是私交,邓治武一行都受伤了,对陌生人能施以援手,邓将军府的确不错。 最后黄叔开口收下了,湛非鱼也没多留和重光就离开了。 邓治武看向黄叔,瞅着厚厚一沓的银票,忐忑的开口:“这真收下?我怕我爹会把我腿打断。” “五十万两都要收下了,又何必在乎多这两万两。”黄叔笑睨着一脸后怕的邓治武,“湛姑娘既然拿过来了肯定没打算带回去,日后她去了京城,二公子就多照看几分。” “黄叔,我可没那么傻,顾学士的弟子谁敢欺负?”邓治武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严重怀疑黄叔在忽悠自己,“而且她身边跟着这些人,放眼京城那些不长眼的纨绔只有挨揍的份。” 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若是普通寒门子弟去了京城,被欺负再正常不过,当年邓治武跟随邓将军返回京城,没少被人使绊子。 不过邓治武那时虽然只有七岁,可三岁开始打熬筋骨,五岁跟在黄叔身后练拳,七岁的邓治武比同龄人高一个头,力气堪比成人,所以靠着一双拳头也没吃亏。 外来定居的官员,家中子弟才入京城或许会被欺辱,尤其是在京城没有根基的寒门子弟,可这绝对不包括湛非鱼,那些纨绔绝对是竖着过来,躺着回去。 “行了,傻小子,收下吧,湛姑娘不差银子。”黄叔一巴掌拍在邓治武头上,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这不过是礼尚往来,今日收下了,日后到京城再还上,有来有往才能维系关系。 日后大公子、二公子说不定还需要湛姑娘帮忙,而湛姑娘何尝不也是做个试探,结个善缘。 等回到小院,殷无衍已经洗漱好了,这会正在检查湛非鱼在牢里写的诗和文章。 “七爷,胖丫头刚刚去当散财童子去了。”重光一进门就告状了,脸皮之厚让人叹为观止,“两万两银子啊,说给就给了,啧啧,也没看胖丫头给我们置办个东西。” 殷无衍放下手中的文章,狭长的凤眸看了一眼湛非鱼,“想太多,长不高。” 刚要解释原因的湛非鱼表情一僵,看着坐椅子上都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殷无衍,余光瞄了一眼倚着门都快抵到门框的重光,大高个、大长腿了不起啊。 “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湛非鱼气鼓鼓着回了一句,所谓君子肯定不能说人的短处,尤其还当面说! 重光打量着小矮个的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干脆说骂人不揭短,何必说的这么文绉绉的。” 看着气恼的小姑娘,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冰冷的目光看向嘚瑟的重光,“你以为小鱼此举为何?” 被自家七爷考校了,重光一扫刚刚的嬉皮笑脸,“胖丫头打算和将军府结个善缘,再者她收下吴魏两家的赔礼,于名声有碍,读书人爱惜羽毛,这转手把银票送给了邓治武,日后也不怕有小人一次攻讦。” 湛非鱼这一次的牢狱之灾,本质上来说是金宝珍弄出来的,吴夫人和刘家七房推波助澜,虽然楚知府已经过堂审判了,可金家只是赔了点银子,吴夫人那里弄个管事的来顶罪。 她们也担心湛非鱼会秋后算账,所以才备下了厚礼,湛非鱼若是不收,难免会让她们以为湛非鱼记仇,可收下了,安了两家的心,却也留下个隐患。 “蠢。”一个字,殷无衍说的冷漠无情。 湛非鱼脸上憋着笑,得意洋洋的瞅着被骂的重光,该,活该! “不是,七爷,胖丫头送个银子还有什么深意不成?”重光不服气了,可骂自己蠢的是七爷,再憋屈也只能忍着。 “我来解释。”湛非鱼举起胖爪子,昂着下巴,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常言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圣上如今没有立储,但日后总会立储。” 若是平稳也就罢了,若是起了波澜,顾学士是文官,又是孤臣,邓将军在京城,今日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能用上,当然也有重光说的那原因,这银子她收下烫手,不如送给邓治武,毕竟他们为了救自己都受伤了。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为了盐税。”湛非鱼见重光目瞪口呆的模样,咧嘴一笑继续道:“即便有了新的制盐法,但要变革盐税也不容易,不如从内部瓦解。” 盐商金家如此敏锐,在其他盐商都在观望的时候,金家已经开始筹谋,这说明金家主有远见。 而只要策反了金家,让堡垒从内部瓦解对盐税变革更有利,湛非鱼收下魏夫人的示好,何尝不是一个暗示。 等金家主收到消息后,就看金家主会如何行动,他若是愿意肯定会再来找湛非鱼,而不是病急乱投医的和刘家结阴亲,把金宝珍这个女儿嫁给楚知府当妾室,湛非鱼背后是顾学士,绝对是金家的首选。 重光看着湛非鱼,胖丫头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一肚子的心眼算计,她就不怕七爷和顾学士嫌弃她城府太深? 第244章 格杀勿论 重光看着屋子里又开始讨论起学问的两人,敬谢不敏往门外走。 见到站在廊庑下的何暖,重光凑了过去,神秘兮兮的问:“胖丫头是不是每天都读史?” 读史使人明智!重光怀疑湛非鱼这一肚子心眼都是看史书学的,自己当年就不喜欢读书,难怪又憨又直,哎…… 何暖看着表情各种变化的重光,半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还是回道:“外出不方便,带的都是科举要用的书。” 虽说是经史子集,可史书太厚,带出来不方便,湛非鱼目前主要研读的还是四书五经。 “这样?”回头往屋内瞅了瞅,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思考着。 最开始他以为七爷对胖丫头另眼相待,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在禁龙卫见惯了黑暗丑陋和厮杀血腥,胖丫头那无害的笑容怪好看的。 可仔细想想,重光感觉自己大错特错,胖丫头小归小,可论阴险狡诈和朝中那些大臣们没什么两样,七爷就不担心日后被胖丫头给算计了?利用了? 殷无衍看了一眼外面,清冷的声音响起,“管仲俭乎?” 俭,悭吝。孔圣人曾言管仲器小,而悭吝者为小器,湛非鱼回道:“管氏三归,官事不摄。” 管仲的三处宅子,分别让三个人管着,不管是节俭还是悭吝都不搭边,所以孔圣人所谓器小绝不是因为悭吝。 “管仲可知礼?”听到殷无衍这一问,湛非鱼眉头一皱,“圣人曾言: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国君的大门外有屏,管仲家大门外也有屏。国君宴会,堂上有放置酒杯的土几,管仲宴客也有那样的土几。 若说管仲知礼,有谁不知礼呢?事实上看,塞门和反坫,皆是君主的礼仪,但管仲都僭礼为之,确实是不知礼。 看着凝眉思索的湛非鱼,殷无衍也不催促,小姑娘的确有心思,可手段太过于稚嫩拙劣,好比这一次。 她以自己被陷害进大牢来钳制刘家和楚知府,从而顺利拿到五十万两银子,却没想过这是以身涉险,暗中有人会趁机下杀手,若不是她有保命的手段,这一次凶多吉少! 《管子·小匡篇》记载:“施伯谓鲁候曰,管仲者,天下之贤人也,大器也。”湛非鱼想起这一段就知道管仲绝不是器小不知礼。 殷无衍指了指《论语注疏》。 湛非鱼一怔,半晌后明白过来,“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被殷无衍点拨了一下,湛非鱼思路就通顺了,“这便是王道和霸道,齐国乃是春秋强国,齐桓公身为春秋五霸之首,最终成就霸业,可孔圣人追崇的是儒道仁政,希望齐国的霸道强国最终归于仁德治国,最终实行天下归仁的王道。” “管仲之器小哉!并不是真正的器小或者悭吝、不知礼,而是因为孔圣人失望与管仲的器量达不到王道的境界,所谓器小不过是因为实现了霸业后止步不前。” 看着侃侃而谈的湛非鱼,殷无衍接过话,“孔圣人追求的是四治。” “仁治、德治、礼治、人治。”湛非鱼熟读《论语》和《论语注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刚想说比起儒家治国,她认同的是法家。 可话还没说出来,对上殷无衍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湛非鱼心虚一笑,却是不敢“胡言乱语”了,谁让当今圣上认同的也是儒家治国,而不是严苛的法家。 院子里,刘和玉听着屋子里的对话,妆容精致的脸上有惊叹亦有佩服,刘家儿郎若是有湛非鱼这般的读书天赋,何愁刘家不兴旺? 何暖安静的站在门口,按理说有客来访,不管是敌是友,出于礼节何暖都该通传一声,就好似之前登门的吴夫人和魏夫人。 可刘和玉明显更精明圆滑,低声阻止了何暖,自己多等一会也无妨,不应该打扰了湛非鱼读书。 重光还是那懒散的模样,这会在院子的石凳上坐着,视线停留在丫鬟手中的礼盒上。 啧啧,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胖丫头这一个早上都快收到十万雪花银了,这大牢坐的太值了。 等何暖领着刘和玉进了屋子,湛非鱼已经起身迎了过来,殷无衍提前退到了内室。 “刘大小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湛非鱼包子脸上扬起笑来,礼仪周全。 刘和玉既然是来寻求合作的,姿态放的更低,脆声笑道:“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湛姑娘读书,该是我给姑娘赔个不是。” 重光听着屋内两人的客套寒暄,无聊的翻了个白眼,胖丫头有模有样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湛姑娘,我是个直性子,这一次过来是给七房赔罪的。”刘和玉多少了解湛非鱼的性格,小姑娘不喜弯弯绕绕的行事,但这不是说她没城府,而是懒得把时间精力浪费在小事上。 和重光猜测的一样,吴夫人给了两千两银票,魏夫人代表金家则是拿出了两万两,而刘和玉出手更是大方:整整五万两银票。 再加上其他的赔礼,十万雪花银真的到手了。 湛非鱼笑了起来,没接下也没拒绝,任由刘和玉拿着装有银票的礼盒,“刘家七房的家底估计也差不多是五万两,刘小姐如此重礼,难道是别有所求?” 院子里的重光很想补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家七房在刘家的旁系里算是不错的,可除了宅子、铺子、良田和两个庄子外,七房所有的现银和账簿上盈利的银子加起来估计也五万两。 刘和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屋子,刚刚教导湛非鱼的先生,也可能是幕僚并不在这里,那只有一种可能,此人避让到了内室。 一个男人即便是长辈,可身为读书人,却会进入小姑娘起居的内室,这绝对不合情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在湛非鱼这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想明白的刘和玉又有些羡慕,湛非鱼即便读书再厉害,可毕竟是乡野出身,为人处世肯定是有人专门教导、指点,避免她出错。 难怪金家想让金桂轩拜师楚知府,有一个好老师真的能省去很多的麻烦,少走很多弯路。 “湛姑娘。”刘和玉知道湛非鱼背后有人指点,也不敢蒙骗她,开门见山的说明真正的来意。 “和锋去世之前曾把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给了你,也许衙门备案了,我估算了一下和锋名下的资产大概有五十万两银子。” “我知道,刘公子之前说起过。”湛非鱼并不认为刘和锦偷偷摸摸的深夜来访能瞒过刘和玉。 “所谓术业有专攻,湛姑娘你擅长读书,而我更擅长赚银子。”刘和玉笑容和煦,态度更是坦诚,“这五十万两银子我可以做主交给湛姑娘。” 刘和玉也不隐瞒自己能查到的消息,“至于湛姑娘留下来还是交给邓二公子都可以,但这银子若是留在刘家,我可以保证日后能变成百万两而且更多。” 把银子拿走就是杀鸡取卵!而湛非鱼是读书人,她也不适合做生意,所以这银子放在刘家钱生钱是最好的办法。 “用即将归我的五十万两银子当本钱,而刘家则有了一品大学士的庇护,而且还能打着送银子支援西南道军营的名头震慑宵小,刘大小姐不愧是精明的商人。”湛非鱼笑睨着刘和玉,这算是一箭三雕吧。 刘家不差银子,但五十万两现银也不少,刘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会肉痛,若是不给现银用产业来抵,刘家更舍不得,一个是鸡蛋,一个是生鸡蛋的老母鸡,甭管给哪个都舍不得。 而套用刘和玉的办法,银子留在刘家,日后刘家还以打着顾学士和邓将军的名头在外行事,府衙也好,地方势力也罢,都要给三分面子。 各个州府都设有卫所,他们有些是从边关军营里退下来的,有些日后会去边关,刘家的银子支援西南道的军营,那么这些卫所肯定会在能力范围里给予刘家方便,当地豪绅或者地痞无赖,只要忌惮卫所,就不敢对刘家的生意出手。 刘和玉从不曾怀疑湛非鱼的聪慧,一个小姑娘能夺得南宣府的小三元,靠的不是顾学士这个老师,而是真才实学。 “刘家的确从中受益,可同样的,湛姑娘你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刘和玉拿出了身为商贾的精明开始游说。 比起刘家过去结下的人脉关系,刘和玉更愿意和湛非鱼合作。 看着湛非鱼,她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聪慧一样有野心,只不过这世道最女子太过于苛责,她们想成功付出的会更多。 “湛姑娘,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日后姑娘你不管是科举出仕,还是著书立作当个隐世大儒,其实都脱离不了一个钱字。”刘和玉接手刘家的生意,这些年来,她也去拜访过那些朝廷官员。 一个个标榜的清正廉洁,可私底下却是喂不饱的狗,刘家的银子流水一般给了出去,可刘和玉不忿的是他们不单单没有半点谢意,一个个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看自己就跟看一条狗一般,收了刘家的银子就是天大的恩赐。 更让刘和玉愤怒的是,有些人还想以官员的身份轻薄于她,想让她成为他们的禁脔,让刘家成为他们的钱袋子。 “我不差银子。”湛非鱼就是这般财大气粗!即便刘和玉说的天花乱坠,可她的确不差银子啊。 美人妆卖香胰子赚的银子就不说了,老师那里隔三差五的送东西送银票,大哥哥就更不用说,湛非鱼忽然想若是最初在金林村就遇到顾学士和殷无衍,自己还会读书科举吗? 湛非鱼一句话把刘和玉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她不缺银子,那么就没必要和刘家合作,钱生钱又如何?不缺银子使,再多的银子也就堆在库房里蒙灰罢了。 刘和玉低下头,状似端起茶杯在喝茶,实则在快速思考。 女子最重要的不过是嫁人,可湛非鱼身为顾学士的弟子,不管是身份还是嫁妆都不缺,刘家好像真的没有可以打动湛非鱼的地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屋子里一片安静。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湛非鱼话锋一转。 刘和玉彻底愣住了,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让她根本跟不上湛非鱼的节奏,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盗亦有道,我认为商亦有道,如果和刘小姐合作,我不希望日后有强取豪夺、草菅人命的事出现。”湛非鱼也知道不可能彻底杜绝,但至少在刘和玉这里有原则和底线,一旦刘家有作奸犯科之人,必须严惩不贷,杀一儆百。 看着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陷入沉思的刘和玉,湛非鱼也不催促,心虚的往内室瞄了一眼,大哥哥不会又嘲笑自己想太多长不高吧? 来之前刘合约做了诸多推测,也和六个幕僚讨论过,湛非鱼的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拒绝后又答应了,刘和玉不得不多想,她想要寻求顾学士的庇护,但并不想让刘家易主。 安静里,突然外面有马蹄声响起,湛非鱼微微一怔,紧接嘈杂声响起,即便隔着院子和围墙依旧能听到的清楚明白。 “立刻把客栈围起来,但凡有逃跑者,格杀勿论!”粗犷的声音洪亮,不单单是小院,连前面的客栈也能听到。 “失陪片刻。”湛非鱼起身往门外走了去,重光这会也从院中的树上跳了下来。 看着伸长脖子往外面的看的湛非鱼,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得了,你一个小矮个,站凳子上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是淮安卫所的兵卒,带队的是魏宽。” “魏副千户?”湛非鱼想起早上送了赔礼才离开的魏夫人,夫妻俩有意思啊,这是先礼后兵? 卫所的兵卒并没有立刻闯进来,而是把整个兴隆客栈都围住了,余下的人则守在巷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刚刚重光站树上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两百人。 第245章 你死我活 邓治武和黄叔也匆匆赶了过来,两人之前在楼上看的清楚,守在门口的兵卒都抽出了佩刀,明显是来者不善。 “我去问一下情况。”邓治武收了湛非鱼给的两万两银票,再加上还有刘家那五十万两,别说去询问,就算是让他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辞。 “不必,只围了客栈,想来是正主还没出现,我们先等着。”重光抬手挡下了邓治武,胖丫头的身份在淮安府已经不算是秘密了,魏宽敢来,这背后指使的人绝对来头不小。 刘和玉在湛非鱼离开后一个跟着出了屋子,这会站在廊庑下,听到重光的话,刘和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湛非鱼这是招惹到强敌了? “重光叔,你帮我招呼一下,我进去看书。”湛非鱼懒得干耗时间,见重光应下后,对着刘和玉客套一笑,“刘小姐稍等片刻,一会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何暖重新倒了茶水端过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可除了重光心大外,邓治武和刘和玉都没心思喝茶。 屋子里,湛非鱼蹭蹭进了内室,见殷无衍正拿着书在看不由笑了起来,“大哥哥,我去临帖了。” “嗯。”殷无衍起身跟着走了出来。 半晌后,湛非鱼开始专注的练字,殷无衍坐在窗边看书,两人互不干扰,气氛融洽,没有分出半点心神给外面的兵卒。 两刻钟之后,又是一阵嘈杂声,只是这一次过来的却是淮安府的捕快衙役,人数也不少,足足有上百人。 卞百户快步走了过来,挡下了一群捕快,态度也是强硬霸道,“兴隆客栈我们卫所接管了,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本官淮安府同知鲍炳生。”抬手示意赵捕快等人停下,鲍同知不同于吴同知的长袖善舞。 吴同知负责分管淮安府的盐、粮、商税等事务。鲍同知分管的则是江防水利还有捕盗、兵民等方面。 论起来吴同知在淮安府的权利更大,关系更广,但鲍同知是楚知府的亲信,他本身也是刚正不阿的性子,也不擅长争权夺势。 同知也是正五品,卞百户也不敢拿大,但态度还是很强硬,“鲍大人,卑职奉魏大人之命看守兴隆客栈,还请鲍大人多包涵!” 平日里,卫所和府衙互不干涉,若是出现了大案要案,卫所有时也会派兵过来帮忙追捕缉拿匪宼或者逃犯。 魏宽是副千户,还是从五品,比起鲍同知低了半品,可大庆朝并不重文轻武,而卫所手握兵权,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魏宽并不需要对鲍同知低头。 “本官亦是奉命行事,卞百户不必多言。”鲍同知冷声开口,对着一旁的赵捕头等人开始命令,“带十个人过去守住客栈大门,五十人分守在客栈四周,余下的人跟随本官留在这里等候。” “是!”一众捕快衙役应下,随后立刻行动起来。 原本兴隆客栈是被卫所兵卒给围了起来,现在又多了一群捕快衙役,只是不知是配合卫所的行动,还是来阻碍的,楚大人没有出现,谁也捉摸不透。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所有人都等的焦躁时,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却是二十多匹骏马飞奔而来。 为首的青年头戴玉冠,身着铠甲,湛青色披风猎猎起舞,气势肃杀,一双眼更是锐利逼人,端的是贵气不凡。 “吁。”勒停了骏马,青年目光冷傲的看了看四周。 而紧随青年的二十多人立刻呈拱卫保护之势,这二十多人都是一身黑色铁甲,最年长的也不过而立之年,铁血肃杀的气势让巷子里的兵卒和捕快衙役们都噤若寒蝉,似乎稍有冒犯便会被斩杀于马下。 虽然是一同出发,可速度却慢了些许,楚知府带着吴同知、洪大人等衙门一众官员也到了,“下官楚韶拜见大人。” 吴同知等人跟在楚知府之后行跪拜礼,这让巷子里不明所以的众人一愣之后,随后齐刷刷的下跪行礼,虽然不知马背上这青年的身份,但必定是贵不可言! “楚大人免礼。”神色依旧倨傲矜贵,殷暅翻身下马,马鞭随意的丢给身后的亲卫,“正事要紧。” “是。”楚知府起身,态度恭敬而卑微。 有衙役从客栈里搬了桌椅到巷子里,茶水糕点也都摆了上来,殷暅坐在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而皇子亲卫依旧守护在他身侧。 入住兴隆客栈的客人基本都是从外地来的,路远的都带有路引,附近州府的客人,捕快分开询问一下就能确定身份。 所以半个时辰后,除了湛非鱼的这个小院,兴隆客栈的客人包括掌柜的伙计都核实身份后暂退到了另一边的空巷子里等候,有衙役暂时看守着。 “倒沉得住气。”殷暅没听楚知府的回禀,看着依旧紧闭的侧门狞笑起来,“叫门!” “是。”等候在一旁的魏宽不敢有半点怠慢,快步走了过去,却是粗暴的一脚踹了过去。 砰一声响,厚实的木门晃荡了两下,而魏宽随即抽出佩刀,顺着门缝隙猛地砍了下来,之后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木门被踹开后,殷暅起身走了过去,侍卫立刻紧随其后。 楚知府敛下神色,带着吴同知、鲍同知等官员也跟了过去,这一位突然出现在淮安府,想到此前从京中收到的消息,楚知府眼神更为复杂凝重。 看着小院关闭的门,魏宽二话不说就打算踹门,可谁知道就在他全力一脚踢过去的时候,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毕竟是武者,即便是这突发情况,魏宽下盘极稳当,晃荡了一下把右脚收了回来,没摔个大马趴,可粗犷黝黑的脸上明显染上了怒火。 何生打开门后就退到了一旁,院子里邓治武伸头看了看,想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刘和玉依旧站在最后面,唯独重光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先是魏宽带着兵卒进入院子,分站在两侧,之后八个皇子侍卫鱼贯而入,等殷暅大步走了进来,余下的侍卫紧随其后。 “好雅兴。”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站在院子中间的殷暅冷笑着,阴沉肃杀的目光扫过几人,最后看向正对面的屋子,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湛非鱼正在临帖。 菱花窗户内是小姑娘眉目如画的侧脸,看得出极其认真专注,从殷暅等人进入,湛非鱼执笔的手都没有抖一下,更是吝啬的一个眼神都没往外面看,这分明是不将外面的人放在眼里。 “大胆!还不赶快出来拜见大人!”魏宽怒声一喝,见殷暅没有开口,立刻向着屋子大步走了去,看这凶神恶煞的架势,分明是要把湛非鱼拎出来。 可惜魏宽还没走到台阶上,何生却挡住了他。 对比气一身武将官袍,威风凛凛的魏宽,何生灰色短打,再加上普普通通的面容,气势明显就处于下风。 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何生气息平稳,眼中也不见半点杀气,可就这么挡在魏宽面前,却有一夫当光万夫莫开的威势。 “杀!”殷暅薄唇张启,却是冷血至极的狠话。 魏宽手中大刀割破空气向着何生的脖子砍了过去,他本就力大无穷,否则也坐不稳副千户这个位置,这一刀更是使出十二分力气,眨眼间,何生整个人似乎都被刀势笼罩住了。 “啊!”一道惊呼声响起,却是刘和玉身旁的丫鬟,而殷暅暴戾嗜血的目光扫了过来,这惊呼的丫鬟更是吓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刘和玉同样是面色苍白,以皇商刘家在商界的地位,刘和玉即便外出和人谈生意,也是靠脑子靠手段,不会出现这样血腥厮杀的场面。 殷暅收回目光,“不想死的立刻滚出去。” 重光背靠着身后的树干,嘴巴里叼着一根青草,像是没听到这话。至于何暖,还是如同最尽职的大丫鬟,安安静静的站在廊庑下。 楚知府等人都知道何生何暖是湛非鱼的贴身侍卫,而这一刻,众人不由向着刘和玉和邓治武几人看了过去。 “邓治武拜见大人!”单膝跪地行礼,邓治武低下头,大皇子不认识他,可他却远远见过大皇子两次。 黄叔和将军府的亲卫也都齐刷刷的下跪行礼,从邓治武认出人来打了手势了,黄叔他们就知道对方来头极大。 “邓家老二?”殷暅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地的邓治武,想到邓将军如今在京城不过挂了个闲闲职,矜贵的眉眼里染上嫌恶和鄙夷,“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而已,殷暅还不放在眼里的,邓家如今只有一个长子撑着,对方还远在西南道大营。 至于邓治武,武举考了多次都不曾通过,若不是大皇子一直想染指兵权,就凭着邓治武在湛非鱼的院子里,他就别想全手全脚的离开。 皇长子性情暴戾、行事狠辣,而且他是君,邓治武是臣,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应该带着人马上离开。 可一想到屋子里的湛非鱼,邓治武一咬牙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身也不曾离开。 表情倏地一变,戾气迅速染上了俊脸,殷暅声音里夹带着可以感知的怒火,“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滚!” 等了半晌,邓治武依旧保持原状,殷暅不由狞笑起来,猛地一脚踹想邓治武的肩膀,他自幼习武,这一脚也没有留情,邓治武被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下。 可起身后,邓治武依旧如同顽石一般跪在地上,可态度却很明确,他不会离开。 “好,很好!看来不单单湛非鱼有胆子,你邓治武的狗胆也不小!”殷暅脚步一个上前,抽出随身的佩剑,咻的一声,锋利的剑身架到了邓治武的脖子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狗命!” 何生余光一扫,手中长剑却是挑开了魏宽的军刀,被挑飞的大刀向着邓治武这边飞了过来。 身为大皇子的贴身侍卫,鲍莒刚要动手,可殷暅反手一个剑花,众人只听刀剑撞击的声响里,大刀一下子插到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大胆!”随着鲍莒一声怒喝,保护殷暅的二十多个亲卫同时抽出武器,锋利的剑锋直指不远处的何生,只等殷暅一声令下,定将犯上的何生碎尸万段! “冤有头债有主,大人何必找旁人撒火?”重光懒洋洋的开口,即便面对大皇子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态度,直接把大皇子的怒火从邓治武身上吸走了。 想到城墙上悬挂暴晒的四十八具尸体,殷暅知道这些人来自学士府,听令于顾学士和湛非鱼,即便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将他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 “想要激将法让我放过他们?”殷暅手中的长剑指向邓治武还有刘和玉等人,冷笑的看着走过来的重光,“不愧是湛非鱼养的狗,有勇有谋,也好,我成全你,十声之内他们滚出去,就能留下一条狗命,否则格杀勿论!” 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皇长子真的杀了几个人,有的是办法遮掩,而且圣上即便震怒,可为了皇家的声誉,为了儿子,他也不可能真把大皇子法办。 邓治武是铁了心的要留下,大皇子如此冷血弑杀,邓治武更不敢离开,唯恐湛非鱼命丧于此。 刘和玉怔怔的愣在原地,她很清楚如果此刻自己离开了,那么和湛非鱼之前说的话悉数作废了,刘家不可能攀上顾学士,更不可能得到顾学士的庇护。 但若是留下,想到邓治武的身份,将军府的公子都要跪下行礼,面前这个手持利剑的青年,必定是皇亲国戚,留下的代价可能是死。 刘和玉想要走,可双脚却像是钉在原地一般。 看到这一幕,殷暅怒极反笑起来,“不离开京城还不知道,原来外面的贱民一个个都是胆大包天,今日倒是见识了!” 楚知府诧异的看了一眼刘和玉,没想到刘家大小姐还有这胆量。 可惜啊,大皇子心胸狭窄,又是睚眦必报之人,皇商刘家再强,可这里是江南道,是大皇子外家的地盘,刘家这一次只怕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些人胆敢行刺,鲍莒,杀无赦!”一字一字从薄唇里吐出,殷暅看着满脸惊恐之色的刘和玉,顿时大笑起来,“把这些此刻的尸体也挂到城墙上去,以儆效尤!” 光天化日之下,殷暅想杀人,谁敢阻止?谁又能阻止?不说二十多个皇家侍卫,就说卫所这些兵卒也是听命于大皇子。 即便是楚知府在场,即便他拼着这条命不要,但百来个捕快衙役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卒的对手。 湛非鱼站在门口,平静的目光打量着暴戾凶残的大皇子,“滥杀无辜,大人即便不怕御史台的弹劾,难道也不怕家中长辈失望?” 圣上还没有立储,大庆朝的规矩一贯立嫡,无嫡则立长,大皇子一直认为自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惜圣上不曾松口,若是背上一个残暴的名声,以圣上儒家治国的行事作风,大皇子这立储的希望至少绝了一半。 殷暅转过身,冰冷嗜血的目光打量着门口的小姑娘,就这么个贱丫头,让自己几次吃瘪!让陈家名声扫地! 看到湛非鱼的第一眼起,殷暅就生出一股子厌恶,似乎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你以为自己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他们活命?”殷暅眼神冷血而无情,这是上位者天生的高姿态,不管是湛非鱼还是邓治武,在他眼里都是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 “你记住,今日他们都是因你而死!”殷暅狂声大笑起来。 可惜湛非鱼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没有震怒愤慨,也没有慌乱无措,这让殷暅眼中更是布满了杀机,“鲍莒,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大皇子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暗中飞快出现了十多道身影,最不起眼的灰色劲装,乍一看五官都极其普通,扔在街市上都找不出来。 可看他们肃杀凌冽的眼神,还有握在手中的长剑,便可知道这些都是高手,身手不弱于皇家侍卫的高手。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卫所的兵卒和衙门的捕快都不算什么,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 殷暅眼底的怒火和杀气更为旺盛,走上前几步,质问道:“你敢和我动手?” 从看到城墙上悬挂的那些尸体起,殷暅就知道自己杀不了湛非鱼,她身边有顾学士派人的死士,但不杀湛非鱼难消他心头之恨。 看着一副受辱模样的大皇子,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自保而已!我连命都要没了,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命,大人你说呢?” 大皇子敢下杀手,湛非鱼就敢回击,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楚知府只感觉头痛无比,一个大皇子就格外棘手,偏偏湛非鱼也是个混不吝的,看她这样子,大皇子敢动手,湛非鱼就敢鱼死网破。 第246章 君子报仇 “大人息怒。”楚知府不得不开口,这难道就是王不见王,碰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殷暅轻蔑的看了一眼楚知府,“楚知府不必多言,有些人上赶着找死。” 话音落下后,殷暅阴狠冷血的目光一一扫过院中的几人。 邓治武就不必多说,刘和玉虽然面色煞白,可她深知富贵险中求,压制住了心里的恐慌站在原地。 本就是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偏偏重光唯恐天下不乱的先挑衅,“听闻鲍侍卫是京城第一侍卫,不如切磋一下?” 被点名的鲍莒个头不高,身形略瘦,唯独一双眼锐利阴狠,“既然阁下要找死,鲍某成全你!” 楚知府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劝不了大皇子,只能看向门口的湛非鱼,“湛姑娘不可冲动!” 可说实话楚知府更看不起大皇子,堂堂皇长子,孩子都快和湛非鱼一般大了,可他竟然和一个小姑娘较劲,传到朝堂上难道就好听了? 湛非鱼表情无辜的瞅着楚知府,最后无奈一笑,“外面太阳晒,不如大人进屋详谈?” 说完后湛非鱼侧过身,她虽给楚知府面子退让了,可看向殷暅的目光却透着几分挑衅,似乎在看他是不是有这个胆子进屋。 “大人?”刚要和重光动手的鲍莒眉头一皱,湛非鱼虽年幼,可行事霸道狠厉,城墙上还挂着四十八具尸体,鲍莒真不敢让大皇子冒险,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把湛非鱼千刀万剐了也没用。 眉梢一挑,湛非鱼眯着眼笑的无比放肆,就差没指望大皇子鼻子嘲笑他没胆。 “哼!”冷嗤一声,殷暅一甩手大步向前走了过去,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一闯!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湛非鱼却咔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这让一群黄家侍卫差一点提剑冲进屋去,大皇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用活了。 门虽然关上了,可窗户还敞开着,屋子的光线昏暗了几分,余光一扫看到坐在阴暗处的身影,大皇子一惊瞬间戒备起来。 他本就是武者,身手也不弱,可刚刚竟然没发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殷暅右手落在剑柄上,这个男人绝对是高手。 “大人不必如此。”湛非鱼声音不大,看着依旧不曾放下警惕殷暅,右手在脖子上扯了两下,然后把挂着的龙佩拿了出来。 “你?”表情瞬间一变,殷暅视线停留在这龙配上,圣上随身的物件他自然熟悉,可这个龙佩出现在湛非鱼脖子上就太过于诡异了。 即便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可父皇的东西怎么会在她身上,一时之间,殷暅想了很多,难道湛非鱼是沧海遗珠? 想到此前顾学士收她为徒,想到裕亲王对湛非鱼的赞誉有加,再想到她小小年纪,出身乡野,可这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农家子弟。 殷暅目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湛非鱼,所以她身边这些高手不全是顾学士派来的,也可能是父皇派过来的,难道湛非鱼胆大包天,敢和陈家过不去,敢把四十八具尸体挂在城墙上,这一刻,所有地方似乎都想通了。 湛非鱼都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殷暅表情复杂变化之后,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随着殷暅一声令下,院子里的皇家侍卫也跟着离开了,半晌后马蹄声远去,这一场危机就化于无形之中。 湛非鱼扭头看向殷无衍,一脸懵圈的问道:“大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起身走了过来,殷无衍把龙佩又放回了小姑娘的衣襟里,“你刚刚想干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湛非鱼眨巴着双眼,表情无辜,“我担心他让我行跪拜礼,所以打算把龙佩拿出来狐假虎威一下。” 这是圣上的信物,湛非鱼挂在脖子上,殷暅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湛非鱼给他下跪,传出去可是大不敬,杀头的罪名。 殷无衍眼神有瞬间怔愣,抬手刮了刮小姑娘挺翘的鼻尖,“他把你当成圣上遗落在外的公主。” 这一下轮到湛非鱼目瞪口呆了,回想起刚刚殷暅那府复杂的表情,湛非鱼脸上憋着笑,“大哥哥,那以后我是不是不用担心被人刺杀了?” 说完后,湛非鱼右手干净利落的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思虑半晌,殷无衍点点头,只要圣上不亲口辟谣,估计没人敢了。 院子里,楚知府有些不解,而表情凶狠,还想着找何生报仇的魏宽傻眼了,大人就这么走了,把他们都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虽说刚刚门关了,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练家子,刚刚屋子里也就说了两三句话的功夫,然后危机就解除了,这让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的。 “啧啧,胖丫头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重光嘿嘿笑着,一手搭着何生的肩膀,探过头朝屋子里看了看,他原以为七爷会出面,可刚刚没听见七爷的说话声,而且七爷易了容,大皇子也认不出啊。 何生没接话,即便小姐没有逢凶化吉的运气,七爷在屋里,也不会让人伤了小姐。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危机就这么解除了,楚知府也知道魏宽心情不好,客套了两句就带着衙门的人走了。 魏宽无奈,可正主都离开了,而他这个副千户都打不过湛非鱼身边的护卫,再留下来也是丢脸,只能阴沉着脸带着几百个兵卒浩浩荡荡离开了兴隆客栈。 …… 入夜,刘家。 “大皇子带着人连夜离开了?”屋子里只点着一支蜡烛,说话的人坐在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 “是,在淮安府衙修整一番后,下午就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中州府。”回话的男子单膝跪地,一身黑色夜行衣,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五官。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片刻后,“你再说说白日里在兴隆客栈的详细情况。” 黑衣人一五一十的把魏宽带人包围了客栈,到楚知府一行人出现,说的详细,甚至连谁说了什么话都复述了一遍。 笼罩在黑暗里的人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这么说来变故是发生在屋内,湛非鱼既然没有说什么话,那势必是给了什么东西,否则以皇长子暴戾冲动的性子,他不可能轻易离开。” 可惜当时门关了,院子里的人根本不清楚屋内发生了什么,湛非鱼不说,殷暅也说,那真的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派人去南宣府金林村,既然有传言说湛非鱼不是湛家人,一定要查清楚她的身世。” “是,属下立刻派人前去打探。”黑衣人应下。 而同一时间,楚府。 楚知府此刻正坐在美人榻上,抬手握住了身后给自己按揉太阳穴的素手,“不疼了,卿卿你休息一下。” 都说灯下看美人,楚夫人此刻黑发如云的披散在身后,病弱苍白的肌肤因为烛光而蒙上一层暖黄色,再配上秀美的五官,文雅娴静的让人心生怜惜。 顺势在美人榻上坐了下来,楚夫人柔声问道:“那些尸体总不能一直挂在城墙上,传出去对韶哥你的声誉不好。” “那些人敢派出这么多死士刺杀湛非鱼,别说是悬挂尸体,就算是鞭尸,他们也不敢闹腾。”楚知府俊美的脸庞上露出讥讽之色。 他本就是世家子弟,又是两榜进士,身在官场楚知府自然少不了算计,可他却打心底看不上刺杀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哪个家族没有秘密培养的死士,若都向他们这般,大庆朝早就乱了。”楚知府没说的是出动这么多死士对付的还是一个九岁小姑娘,最后还失败了,这幸好是死士,否则幕后人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听出他话中的鄙夷和不屑,楚夫人认同的点点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湛非鱼此举难道就不怕御史弹劾?” 即便是后宅妇人,可楚夫人也知晓御史台那些大臣都是铮铮铁骨,虽然不知变通,又顽固又执拗,可论起来他们的确都是忠臣谏臣。 “朝中有顾学士坐镇,湛非鱼已经传了书信把刘和锋的产业悉数捐给军中,差不多五十万两的银子,湛非鱼在淮安府遇刺,御史台若是敢弹劾,朝中那群武将只怕要把他们给生撕了。”楚知府说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他已经可以想象这几日早朝会有多么热闹。 御史台虽然都是清官,可也不是傻的,上折子首先得罪的就是顾学士。 顾学士年过五旬,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弟子,还是个软糯糯的小姑娘,九岁便是南宣府的小三元,她被刺杀,这些御史上折子前也要掂量几下,除非有人背后指使,可这个时候谁敢出头,顾学士必定会一查到底。 楚夫人回头看向身后揽着自己的楚知府,“也就是说除了陈家的人,就没有大臣会上奏此事?” 顾学士差不多是文官之首,武将们多感激湛非鱼一次次的慷慨解囊,谁上奏那就是把文官武将双双得罪了。 “差不多,不过大皇子应该传信回京城了,想来这事差不多就了结了。”楚知府忽然起身把楚夫人打横抱了起来,“夫人,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小院里依旧灯火明亮,放下笔,湛非鱼揉了揉酸痛的右手腕,“大哥哥,那些人的来历能查到吗?” 这突然冒出来的死士,尸体就有四十八具,再加上此前受伤退走的,湛非鱼估计不会少于六十人,除非那些百年世家、簪缨贵族,否则真不可能出动这么多的死士,数量也太多了。 殷无衍正在看密信,头也不抬的开口:“你认为他们是谁派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淮安府,皇商刘家绝不会无辜,陈学政那边应该也插了一手。”湛非鱼昨晚上沐浴的时候就在浴桶里把事情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 “大哥哥,我估计还有其他人也都掺和了,假如一个势力派出五到十人,那么这一次至少有六个以上的家族动手了。”湛非鱼说到这里表情有瞬间僵硬,自己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为什么这么多人要置她于死地,出手还是这么大手笔,幸好自己没死,这要死了也只能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喊冤了。 殷无衍看了一眼气鼓鼓着脸颊无比憋闷的小姑娘,“之所以派出死士,就是因为只要没有留下活口就无法追查。” 即便是禁龙卫也不可能从这些平凡无奇的尸体上找到线索,至于逃走的人,估计是当夜刺杀失败就迅速离开淮安府了,所以这差不多是无头公案。 “我……”湛非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是不至于得罪这么多人,可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湛非鱼不清楚自己的存在碍了哪些人的眼,可事实却是如此。 一时之间,气恼之后,湛非鱼又跟打了鸡血一般,拿起笔继续写文章做功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京城,御书房。 原本每隔五日就能收到湛非鱼的书信,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湛非鱼基本上立刻就告状,然后把信笺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来。 “你那小弟子还没有写信回来?”圣上放下奏章都有些疑惑了,昨日邓治武的信就送到将军府了,当然,五十万两银子的事还没搞定,不过是邓治武把遇到大皇子还有兴隆客栈被围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 按理说,在湛非鱼被刺手后,她的信就该来了,可到如今都没有一封信回来,圣上若不是确定自己对京城的绝对掌控,他都要怀疑顾学士能避开暗龙卫的耳目收到了湛非鱼的信。 顾轻舟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几分倦意,“殷指挥使在淮安府,小丫头年岁小,心性不够沉稳,比起和老臣求援,殷指挥使顶着那一张脸,小丫头只怕都快忘记我这个老师了!” 这话里充满了怨气和酸味儿,圣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认识了快四十年的老友兼臣子,足足半晌后才忍俊不禁的开口:“你这就醋上了?那日后小姑娘嫁人了,你岂不是要被醋死。” 第247章 屈己安民 被嘲讽享受不到天伦之乐的圣上气笑了,一手撑着额头看向大言不惭的顾学士,他连个嘘寒问暖的枕边人都没有,还敢嘲笑儿女成群的自己。 “子女就好比弟子,不在多而在精,老臣就收了小鱼一个弟子,读书启蒙不到三载却已经是小三元。”顾学士平淡的声音里充斥着骄傲和得意。 那些文人大儒倒是收了一连串的弟子,又有什么用?至于孩子…… 顾学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圣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动五六十个死士,可真是有恃无恐。” 一般家族没这么多死士,即便有也不敢全部出动,这五六十的数量,至少是好几个家族联合出手。 在圣上的治下行事还敢如此张狂,这背后绝对有皇子撑腰,而且涉及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皇子,估计成年的没成年的皇子都掺和了一脚,法不责众而已。 “朕不该把你留在翰林院,你这张嘴就该去御史台。”圣上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一旁的柳公公依旧低着头,可心里却是无比佩服,放眼大庆朝敢如此嘲笑圣上的也只有顾学士了,即便是几位皇子也守着君臣之礼,半点不敢逾越放肆。 当日,淮安府事发后,禁龙卫第一时间就送了消息回来,圣上震怒的摔了杯子,可冷静下来后,却没有让禁龙卫追查。 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戳破窗户纸,还能粉饰太平。 真的一查到底,若是涉及几个皇子,不单单是皇家的丑闻,圣上也没办法给顾学士和满朝文武一个说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之本性,圣上不必较真。”顾学士温声回道,皇子也是人,圣上一日不立储,所有皇子还有满朝文武的心就无法定下来,各种阴谋手段也会层出不穷。 圣上已经五十又三,按理说也该立储了,可一想到淮安府发生的事,这心思立刻就熄灭了。 连个九岁小姑娘都容不下去,而且她还把活字印刷术献给了朝廷,有点银子就想着送去边关,储君若是这样的心胸,大庆朝距离亡国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圣上瞅着悠哉喝茶的顾学士,莫名的有些嫉妒了,“朕这些年对皇子疏于管教,不过无衍倒是朕一手教养大的。” 提起殷无衍,圣上一扫刚刚的颓败,语气也嘚瑟起来,“放眼大庆朝,朕还没见过能和无衍争锋之人,听说无衍这段时间还在指点你家小弟子功课。” “年逾弱冠即为老,圣上,殷指挥使该成亲了。”顾学士慢悠悠的开口,毫不客气的插刀,“同年纪的人孩子都满地爬了。” 圣上表情僵硬,一手指着坐下下方的顾学士,“爱卿,你说这话时不该扪心自问一下吗?” 殷无衍已过弱冠,可顾学士已经年逾五旬,迄今还是孤身一人,也就收了湛非鱼一个小弟子而已,他竟然能理直气壮催促无衍成亲,圣上第一次发现风光霁月的老友还有厚颜无耻的一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臣如今心如止水。”顾学士温雅不见皱纹的脸上一派沉静之色。 呵呵冷笑两声,圣上嫌弃的撇撇嘴,“你这话也就骗骗京城那些闺阁女子,朕宁可信天降红雨!” 圣上和殷无衍认识多年,是君臣亦是挚友。 当年谢家娇女一曲凤求凰震惊京城,在外人看来是男有情妾有意,可惜造化弄人,才子佳人最终劳燕分飞。 可圣上却清楚,谢家娇女的确对顾轻舟一见倾心,可他却是流水无情,否则凭着顾轻舟南陵顾氏和金榜状元的身份,何愁娶不到谢家女,说到底不过是不用心而已。 还嫌不够埋汰顾学士,圣上喝了两口茶润嗓子,接着道:“你当年但凡把对小弟子的心思分出十分之一来,如今保管儿女绕膝。” 顾学士对湛非鱼有多好,圣上知道的一清二楚。 以前但凡赏赐,顾学士那都是随意,圣上赏了什么他就收什么,可如今却会挑东西了,但凡小姑娘喜欢的珠宝首饰或者器具玩物,那都是首选。 学士府的库房那更是流水般的东西送去南宣府,啧啧,这老父亲的心态,圣上都没眼看。 等顾学士从宫中离开,而随行的太监还捧着圣上赏赐的礼物,这消息一传出后,京城各个家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书房。 “湛非鱼张狂的都快把淮安府的天给捅破了,圣上不但不追究还给了赏赐!”忿忿不平的男子看着也就弱冠之年,话里话外都是酸意和不甘,“这幸好是个姑娘,这要是男子,我都要以为那是未来储……” 君字还没说完出来,收到自家祖父和父亲双重警告的眼神,青年满脸憋闷的停了话。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中年男人没好气的瞪着小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火和烦躁,他和顾学士是同年,可如今一个是一品大学士,圣上的心腹大臣,自己却只是三品的侍郎。 本来还想着顾学士即便官运亨通又如何?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却有三儿两女,小儿子今年过了乡试,再读几年书妥妥的进士出身。 可如今想到顾学士的弟子,再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儿子,男人一声长叹,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被骂的青年不满的看着自家严厉的老父亲,随后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祖父,我爹这是干不过顾学士,所以处处看我不顺眼,拿我撒气呢。” 想当初自己不过因为酒后和人动手了,结果被他老爹那鞭子抽了一顿,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自己要像湛非鱼这般,他老爹还不把他活活打死。 摸了摸白胡须,老者笑了起来,面容慈祥不见半点严厉苛责,“四十八具尸体挂在城墙上,这即便是皇子所为,估计也逃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你认为湛非鱼能比皇子更尊贵?” 呃……青年愣了一下,圣上就算爱屋及乌,可湛非鱼一个外人也不会越过宫中的皇子公主。 看着犯蠢的儿子,中年男人冷嗤一声,“御史台连个折子都没有,你当顾学士能一手遮天吗?那是因为淮安府这事错不在湛非鱼!” 至于错在谁身上?御史台不敢上折子,圣上粉饰太平,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猜到,圣上给顾学士赏赐,那不是包庇纵容湛非鱼,那是在弥补,是在给一群皇子们善后。 足足愣了半晌,消化了这内幕消息后,青年笑的无比谄媚,“爹,宫里那几位吃饱了撑着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湛非鱼虽然是顾学士的弟子,又是南宣府小三元,可京城这些世家、官宦子弟真没人会嫉妒,谁让她是个姑娘家,和一个小姑娘较劲赢了都不光彩。 看着虚心求教的孙子,老者笑着给他解惑,“顾学士是孤臣,可湛非鱼却不是,她虽年幼,但过几年也要及笄了,不管是宫里那几位皇子,还是京城那些适龄男子,你认为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湛非鱼嫁去自己敌对的家族?” 娶了湛非鱼那就等于得到了顾学士的支持,能瞬间收拢朝中一半的文官,而湛非鱼接二连三的给军中送银子,朝中武将即便不会如顾学士这般,但也会给予庇护,至少不会为敌。 刚刚还忿恨不平的青年面色一白,沉默半晌后喃喃开口:“所以得不到就宁可毁掉,这可是一条命。” 与其放任湛非鱼成长起来然后嫁给他人成为政敌的助力,不如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且几个皇子一起出手,顾学士即便要报复也无从出手。 而且一旦顾学士动手了,势必会引起圣上的反感,毕竟他要对付的是皇子,是圣上的子嗣,顾学士失去了圣心就不足为惧。 几位皇子就可以把自己的人推上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培植属于自己的党羽势力,湛非鱼也好,顾学士也罢,对几位皇子而言就是立储之路上的绊脚石,除之而后快! 他日鹿死谁手就看个人的本事!否则如今圣上兵权在手,文官以顾学士为首,几位皇子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拉拢不到得力的大臣为自己所用,至于那些末流小官,拉拢了也不顶事。 圣上不立储,皇子心不安,对湛非鱼下杀手可以说是个试探也是必然。 “湛非鱼还挺无辜的。”青年表情讪讪的开口,忽然明白了何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老者认同的点点头,笑着问道:“你此刻可明白圣上重赏顾学士的用意了?是在弥补,也是在敲打宫里那几位。” “祖父,圣上皇权在握,宫里那几位就算着急也不能对无辜之人下杀手,这也太……”青年还记得谨言慎行四个字,他身为臣子不能评价皇子,可年轻的脸庞上满是不屑和鄙夷。 “德不配位,所以圣上才不会立储。”老者再次笑了起来。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宫里几位着急,却也不想想自己可能当得起储君之位,他们联手对湛非鱼下杀手就是走的最臭的一步棋。 入夜的学士府一片安静,回廊屋檐下悬挂的灯笼散发出的光亮让偌大的府邸显得温暖明亮了几分。 老管家剪了蜡烛芯,书房里顿时明亮了几分,“老爷,不让小姐回京城吗?”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留在这犄角旮旯里干什么。”头也不抬的开口,顾学士继续蘸墨写字。 放眼大庆朝,估计也就老爷敢说京城是犄角旮旯。 知道老管家是担心湛非鱼的安全,顾学士搁下笔,把信笺放到一旁用镇纸压住,嘲讽之色自眼中闪过,“放心吧,宫里那几位敢试探一次可不敢第二次,圣上也不会允许。” 今日他们敢对小姑娘下杀手,那来日必定也会对圣上动手,顾学士沉思着,想起和圣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一位的确称得上是仁君明君,可惜啊,子不肖父。 半晌后,顾学士似乎有了什么决定,再次提起笔,可足足等了一刻钟之后才落笔,纸上也只有一句话而已,“送去淮安府交给殷无衍。” “是。”一道身影自暗中现身,接过信笺收好便离开了书房,黑色的身影瞬间和夜色融合在一起。 …… 殷暅皇长子的身份,淮安府的普通人不知晓,可该知道的几人自然是知道的。 对于湛非鱼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吓走了殷暅,这也导致兴隆客栈这小院成了禁地一般,再无一人敢登门。 “十月风清秋月明,黄叶卷地寒鸦惊。”树下,湛非鱼卡壳了,抬头瞅着被风吹卷起的落叶,皱着眉头继续冥思苦想后两句。 “得,胖丫头,这两句你都念叨一早上了,耳朵都生出茧子了。”重光嘲笑的看着苦着脸的湛非鱼,“要不要我抓几只白鹤给你放飞一下?” 猛地转过头来,湛非鱼恶狠狠的瞪着坐石凳上的重光,自己写不出诗的最大原因就是重光叔太吵。 “我出去逛逛,不打扰你。”重光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往院子门外走,装模作样的吟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诗情那诗情……” 气结!湛非鱼抬手把掉头发上的落叶给揪了下来,蹬蹬蹬的回屋了,“大哥哥,早晨那策问我还有点不理解……” 屋子里,殷无衍看着跑进来的小姑娘,垂在肩头的发梢晃荡着,衬的白嫩嫩的小脸娇俏又可爱,如今还是稚气未脱,可殷无衍清楚再过几年便是娉娉袅袅、豆蔻梢头。 “呀!”看到殷无衍收起的信笺,湛非鱼停了脚步,双眼瞬间瞪圆,“看了不该看的,会不会被灭口?” 殷无衍无奈的看着满脸害怕,双眼却藏着顽劣笑意的小姑娘,刚收起的信直接递到了湛非鱼面前。 “哎,真给我看那?”湛非鱼歪着头笑起来,打开信瞄了一眼,不熟悉的字迹,明显出自书法大家之手,“屈己安民亦圣恩?” 整张信纸上就这一句话,七个字,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湛非鱼把信折好重新放到殷无衍手里,难怪大哥哥给自己看,这没头没尾的根本看不懂。 第248章 以物换物 看着想不明白的小姑娘,殷无衍清冷的声音响起,“顾学士送来的。” “老师?”湛非鱼双眼圆睁,再次拿起信笺看了起来。 银钩铁画的字迹锋芒毕露,和老师往日里的行草截然不同,“屈己安民,这看着像是策问题。” “你认为哪个主考官敢出这样的题?”殷无衍声音没有波澜起伏,可凤眸里却有不屑的冷意闪过,何谓屈己?不过是软弱无能而已。 湛非鱼虽然不曾见过圣上,可这些年来大庆朝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这并不是圣上仁德治国,而是因为对外,有大庆朝军队震慑蛮夷,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对内,朝廷设有三司监察百官,暗中有神出鬼没的禁龙卫,贪官污吏都不敢冒头,这才有现在的四海升平。 圣上是文韬武略、杀伐果决的明君,早年更是御驾亲征,大庆朝的皇室子弟除非是天生体弱的,基本都是文武双全之辈,几个王爷都是从疆场退下来的。 所以圣上和大庆皇室绝不会和屈己安民这四个字挂上钩。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眼睛一亮笑道:“这若是殿试的题目,我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来破题如何,会不会被钦点为状元?” 大庆朝有圣上在,有顾学士在,有边关的诸位将军,又怎么可能出现灭国之危,殷无衍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小姑娘,不过她这秉性倒是合了圣上的眼缘。 “哎,不对,老师写这句话给大哥哥你干什么?”差一点被带偏了,湛非鱼再次回归正题上,老师换了笔迹,没头没尾的这话到底暗示了什么。 “等日后去了京城你再问顾学士。”殷无衍安抚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隐匿了眼底锐利和寒意,看来有些事的确要加快进程。 湛非鱼倒是还想追问,可殷无衍不说她也无法,更何况老师都没把信送给自己,这明显是回避自己。 可转念一想,湛非鱼抬头看着殷无衍笑的灿烂,大哥哥对自己还真的不设防。 …… 十月的晨光带着暖意,枝头虽有黄叶,可院子里一盆一盆的晚菊开的正妍丽。 邓治武站在窗口看向对面的小院,“黄叔,一会你随我一起过去。” “二公子不必担心,当日刘和玉既然敢留在小院,必定是对湛姑娘有所求,此行一定会成功。”黄叔当时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只是即便死也要让人把二公子带走,等回到京城有将军周旋,必定能保下二公子的性命。 黄叔诧异的是刘和玉不过是一介商贾,还是女子,可在大皇子的必杀令之下她竟然还是留下来了,不管是冲着什么,这份胆量值得人敬佩。 “我明白。”邓治武点点头,可一想到要从一个湛非鱼手里讨银子,邓治武抓了抓头,满脸的尴尬和窘迫。 等邓治武和黄叔来到小院门口,还不曾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把圈椅搬到了廊庑下,坐着的重光翘着二郎腿,一副指点江山的博学姿态,“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胖丫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格局眼界太小了。” 正在看《论语集注》的湛非鱼,掀起眼皮嫌弃的看了一眼重光,“我不和读书时手板心都被夫子打肿的人讨论学问。” 朱子曾言:大处既是,小处虽未尽善,亦无妨。 儒家的说法是道分为大小,德亦分为大小,择大道行,即便有小差失也无所谓,瑕不掩瑜,只是这说法湛非鱼并不认同。 重光倏一下坐直了身体,顺势抽走了湛非鱼手里的书,啪一声敲她头顶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这样可不行。” 湛非鱼没好气的瞪着捣乱的重光,“若有一县令治下有方,经常收受商贾的重礼给予方便,对百姓却宽容,天灾时亦强制县中商贾富户拿出米粮药材赈灾,试问,这是清官还是贪官?” “不能说是个清官,但算得上是好官,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小德有出入又何妨?”重光一锤定音给出结论,盘剥百姓会导致民不聊生,可从商贾那儿收点银子无伤大雅。 湛非鱼也不辩驳,继续道:“此县令户部考评年年为上,二十年后官居二品,成为一方布政使,他下辖各州府官员有样学样的盘剥商贾,年年奉上孝敬,导致大批商贾纷纷搬离此地。” “留下的商贾为了应付当地官员的盘剥,所售货物不是以次充好便是哄抬价格,最后却是商逼民反,原本富庶之地最后却无商贾前来,最后沦为贫瘠之所,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纷纷逃离此地,试问,此县令可称得上好官?” 重光愣了愣,他知道湛非鱼此言有所夸大,但朝中最喜上行下效。 若圣上夸了某本书,京城各大书肆的这书绝对会售罄,宫中后妃梳了什么新发式,过几日京城的贵妇们但凡出门都会梳此发式。 不管是一个县或者一个州府亦或是一道,若是没有商贾,重光可以想象会出现什么情况,百姓种的粮食卖不出去,而柴米油盐又没银子买,闭塞穷困最后就成了穷山恶水的刁民。 湛非鱼得意一笑,“若是上位者,但凡德行有亏,终有一日会演变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若是普通百姓却无妨。” 这就好比普通男子爱美色,至多嘴上花花,多瞅几眼街上走过的漂亮女子。 可朝中官员若是贪恋美色,即便他不会做出什么,可讨好巴结他的下官必定会想法设法给他送美人,而这些美人很可能是强抢豪夺所来,可能是逼良为娼,也可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不和小孩子计较。”嘴硬的丢下话,重光起身往院子口走了过去。 一看到考了八次武举都没通过的邓治武,重光顿时感觉自己又是饱学之士,“你找胖丫头带你去刘家讨银子?” 饶是邓治武脸皮厚,这会也被重光臊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我……” “解释就是掩饰。”重光啧啧两声摇着头,一手搭在邓治武肩头,“你这样不行那,既然去要债那就要脸皮子厚,你看看胖丫头,虽说是读书人,可论起厚颜无耻我都甘拜下风。” 院子里,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败坏自己名声的重光,重光叔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黄叔虽然备受邓治武尊重,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可身份上还是侍卫,此刻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被打趣的手足无措的邓治武,再看着哈哈大笑的重光,黄叔再次感慨邓治武需要好好磨练。 平日里不察觉,这走出京城才发现,和旁人对比起来,二公子就跟任人揉捏的小兔子一般,武艺暂且不说,心性不够沉稳,脸皮子也不够厚。 一刻钟之后,一辆马车三匹骏马直奔淮安府外的刘家镇而去。 昨日就收到了湛非鱼派人递过来的帖子,若是之前,刘家至多派刘和玉出面待客。 虽是商贾,可毕竟是皇商,而且刘家主也好,八位族老也罢,自恃身份再加上年长,不愿意折了身份去见湛非鱼。 可知道大皇子在湛非鱼这里铩羽而归,刘家就不敢怠慢了。 当看到三匹骏马飞奔而来时,刘和锦一扫吊儿郎当的姿态,理了理衣裳后大步走了过去,“湛姑娘大驾光临,刘家蓬荜生辉。” 马车帘子掀开了,殷无衍依旧顶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三十来岁,唯独一双凤眸锐利逼人,让人知道他绝不是普通的随从。 湛非鱼对着刘家姐弟微微一笑,随后握住了殷无衍的手跳下了马车,这孩子气十足的动作让人知晓即便是个小三元,可依旧是九岁的小姑娘。 “刘小姐,刘公子。”湛非鱼向两人打了招呼,随后介绍道:“这位是将军府二公子邓治武。” 即便早就查到了邓治武的身份,双方还是客套寒暄了一番。 刘家大宅开了正门迎客,却是最高的礼仪,而湛非鱼一行刚走到正院,刘家主亲自迎了过来,又是寒暄数句直到一行人在正厅落座。 “湛姑娘,老夫托大说一句……” 刘家主开门见山的提起了刘和锋家产之事,他的提议和刘和玉之前一样,与其现在从刘家提走五十万两银子,不如把银子留在刘家钱生钱,方是长远之道。 邓治武听到这里不由陷入了沉思,刘家主是把话掰碎了说,刘和锋名下有一座五百多亩的茶山,若是折价卖了也就五万两。 可如果继续经营下去,每年采摘的茶叶分为高中低三等,最低等也是一百文一斤,而清明前的上等茶叶根据茶树品种和炒制手法,最低的也要卖十两银子一斤。 所以这茶山只要经营得当,一年至少能赚万两。 “刘家主所言甚是,把银子拿走无异于杀鸡取卵。”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上满是认同之色,还不时点头,乍一看像是被刘家主的话给说服了。 可话锋一转,湛非鱼却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年纪小,也只在读书上有点天赋,至于湛氏族人也都是朴实的农人,只会伺候庄稼,无人能帮忙经商。” 湛姑娘这是决定钱生钱了?邓治武一想到急需要银子的大哥,不由紧张的攥紧双拳。 “据《茶经》记载,茶叶采摘后要经过蒸、揭、拍、焙、穿、封等复杂的工艺,之后还要定价然后贩卖出售。”湛非鱼端起茶杯闻了闻清香四溢的茶水,嘴角勾起浅笑,“但凡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错,这茶山只怕会亏本。” 刘和锋能当甩手掌柜的,那是因为他是刘家嫡系,而且还是家主这一支,茶园的伙计也好,茶叶铺子的掌柜的也罢,没人敢中饱私囊。 可换了湛非鱼这个东家,是盈利还是亏损就说不定了。 之前刘家主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此刻湛非鱼就逐一攻破,好在她是个读书人,最擅长遣词造句,这一套一套的话并不会激怒刘家人。 刘家主即便不管事,可曾经也是刘家的掌舵人,他以为湛非鱼即便会读书,可也只是个九岁小姑娘,见识有限,可刘家主和八个族老没想到小姑娘这么难缠。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湛非鱼给出了方案,“我日后会去京城,刘家主若是有诚意合作,不如以物换物,我只要京城的产业,南宣府的产业也可,若是总价超过了五十万两,我和刘家可以共同经营。” 身为皇商,刘家的大本营在江南道,可生意却是遍布大庆朝,京城更是如此,在京城没有铺子那还配叫皇商吗? 更何况,京城的铺子除了赚银子之外,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为刘家的生意铺路,湛非鱼这么一置换,那等于生生的从刘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绝不可能!你简直异想天开!”脾气暴躁的八族老第一个出声反对,怒火冲冲的瞪着湛非鱼,若不是知晓她身份,八族老绝对把茶杯都砸过去了,她还真敢想!竟然盯上了刘家在京城的铺子!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大庆朝的皇都,寸土寸金! 淮安府一座小院子也就三四千两银子,可到了京城,犄角旮旯里的破院子,即便是同等大小,三四万两都不一定能买到。 更别提京城的铺子了,在繁华的地段,那都是日进斗金的,湛非鱼一开口就要刘家最值钱的产业,也难怪八族老如此暴怒。 刘家主和其他几个族老也都面色难看,他们还以为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即便不清高,视金钱如粪土,也绝不会贪婪。 毕竟她此前就把美人妆的银子送去边关了,邓治武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也是冲着五十万两银子来的。 可谁想到湛非鱼心黑不说,她还敢开口,不但嘴子皮溜,脸皮子也够厚! 六族老爱财如命,这会也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看来湛姑娘并不打算和刘家合作,也罢,士农工商,湛姑娘贵为顾学士的弟子,看不上商贾刘家也不奇怪。”、 六族老对着刘家主开口道:“家主,不如让各房都整理一下账簿,从账上把能用的银子都调过来,刘家族人多,凑一凑五十万两还是能凑出来的。” 比起把产业交给湛非鱼,刘家更倾向折成银子,银货两讫! 而且湛非鱼这是白得的银子,但凡她有一点羞耻心,就会接下五十万两银子走人,而不是和刘家讨价还价。 第249章 继续游学 第249章 刘家族老都不答应用五十万两换京城的产业,邓治武又纠结了,这银子全拿走就能解决西南大营的燃眉之急,可不能钱生钱,又感觉愧对湛非鱼。 毕竟这银子留在刘家,估计十年就能赚到五十万两。 相对于邓治武的左右为难,湛非鱼态度却很随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颜收下五十万两银子,日后在不违背大庆律法的前提下,刘家若是有麻烦,我一定会帮忙。” 一个轻飘飘的承诺就拿走刘家五十万两银子! 六族老气的双眼冒火,这银子若是湛非鱼留下了,六族老就能以此要挟,可这银子会被邓家送去军营,这就是民族大义。 刘家花了银子却给湛非鱼买了个好名声,六族老气的要吐血,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话已至此,湛非鱼站起身来,看着架势是打算走了,这让憋火的六族老差一点气的厥过去,这死丫头不但贪,脸皮子厚,还说翻脸就翻脸。 “湛姑娘不必如此,凡事都可以商量。”大族老警告的看了一眼六族老和八族老,缓缓开口道:“刘家想要寻求顾学士的庇护,自然会付出相应的利润。” 但把刘和锋名下的产业都置换成京城的产业却不行,刘家亏太大了。 短时间之内湛非鱼也许会和刘家合伙经营,可一年两后,顾学士绝对能派人过来接替这些生意,被一脚踢开的刘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家舍出银子是冲着顾学士的庇护。 湛非鱼又坐了下来,态度谦虚,“大族老不妨直言,对经商我也不懂。” 八族老几个急性子被湛非鱼这厚颜无耻的态度气的快吐血了,她这样还叫不懂?都把刘家逼的没有退路了。 邓治武双眼冒光的看着湛非鱼,难怪夫子一直骂自己榆木脑袋,这会看着湛非鱼,邓治武总算明白什么叫做聪明人了。 饶是大族老处事不惊,这会满是皱纹的老脸也僵了一下,她幸好是个读书人,这要是商贾,估计就没刘家什么事了。 “湛姑娘,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大族老亮出了刘家的底线。 刘家拿出二十万银子给邓治武带走,茶园依旧落在湛非鱼名下,但却是刘家人负责后续的经营,每年盈利双方对半分。 刘家的商队和酒坊湛非鱼可以用剩下的银子参与,每年抽出半成利润分给她,而她也不需要参与经营,可以说是白捡的银子。 大族老说完之后,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他也不催促,但凡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刘家的诚意。 “商队和酒坊是我们刘家最赚钱的两个行当。”五族老绷着脸提了一句。 这话并没有夸大,刘家的先祖就是靠跑商发家的,把江南的瓷器、丝绸、茶叶等送去蛮夷外族,再把蛮夷的药材、皮毛、珠宝原石运回江南。 这一来一往就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可给刘家带来的财富也是巨大的,但跑商途中的危险也可以想象,风餐露宿、天气恶劣,还可能遇到劫道的匪宼。 即便历经千难万险到达蛮夷,可外族野蛮好战,曾经刘家的一支商队就把命留在了蛮夷,不单单货物都被蛮夷抢走了,商队十四多条性命也都死无葬身之地。 “商队的账不好查。”湛非鱼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问题。 商队的确赚银子,一来一回说不定能赚上万两银子。 可商队赚了还是亏了,赚了多少都是刘家说了算,是账房说了算,五两银子收的皮毛,记账时可以写上五十两,这就是十倍差了,查账也查不出来。 脾气暴躁的八族老眉头一皱,还没开口就被放下茶杯的大族老给制止了,现在是刘家有求于人。 像是没看到八族老要吃人的凶狠表情,湛非鱼笑着继续道:“至于酒坊,说到底靠的是酿酒的方子和酿酒师。” “我刘家后辈若是有湛姑娘的一半,我们这把老骨头死了也瞑目了。”大族老满脸感慨的夸了一句,即便隔行如隔山,可湛非鱼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大族老愿意让湛非鱼从酒业上赚银子,那是因为刘家掌握着酿酒的方子,至于酿酒师,即便没有签奴契,可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刘家的掌控之下,翻不出刘家的手掌心,也不用担心日后湛非鱼从中做鬼。 “大族老谬赞了,我这是班门弄斧。”谦虚了两句,湛非鱼声音平缓继续道:“朝廷要对盐税变革,四大盐商在盐业这一块无法赚银子,势必要转行其他行当,首选的必定是茶、酒、瓷器、布料。” 至于茶首先得有茶园、茶山,大的茶山、好的茶树都在其他商贾手里,盐商有银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丝绸布料的生意,除了朝廷的织造局,还有其余两个皇商参与了,刘家都沾不上边,而盐商就更不行了,挤破头也挤不进去。 瓷器这一块也赚银子,可同样的朝廷有官窑,盛产瓷器的州府都有许多小作坊,而且一个县都是贩卖瓷器的。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盐商即使抢生意,可毕竟是外来者,也不占优势,所以真到了盐业变革时,盐商最可能涉足的就是酒业。 刘家族老让湛非鱼掺和一脚,不过是为了借着顾学士的名头震慑盐商。 大族老表情一变,其他几位族老也是面色难看,此前他们就在刘家书房里商讨过此事,盐商一旦不卖盐,对所有商贾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小商贩们倒无所谓,刘家这些皇商收到的波及最大。 “湛姑娘不愧是顾学士的弟子,论起消息灵通这一块,刘家自愧不如。”大族老一声长叹,却没有否定湛非鱼的推测。 八族老一直憋着火,这会忍不住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湛非鱼哪像是九岁的小姑娘,这分明是做生意的老手!老奸巨猾! 刘家人目光复杂的盯着湛非鱼,偏偏拿她没办法,小姑娘进可攻、退可守,反而刘家处于弱势,只能任由湛非鱼宰割。 刘和玉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打了个圆场,“湛姑娘,说句托大的话,你若没打算和刘家合作今日就不会说这么多,不知湛姑娘有什么打算,我可以代替刘家答应下来。” 几个族老绷着脸,但也没反驳,除非他们不想得到顾学士的庇护,但又拉不下脸,所以只能任由刘和玉开口。 “二十万两给邓二公子带走,茶山我留下,至于剩下的二十五万两银子,我拿十万两放到刘家的酒坊,最后十五万换成京城的产业,京城周边的一个庄子,再加上京城的一座宅子和铺子。” 湛非鱼也给出了最后的答案,除了酒坊的生意,她不会参与刘家的其他生意,而京城的庄子和宅子按照大小来说,估计也快十万两了,剩下的银子至多也就两个小铺子,而且地段还不答应好,但都是固定产业,房契地契一改,那就和刘家没半点关系。 六族老和八族老生吃了湛非鱼的心都有,可偏偏他们只能憋下这怒火和怨气,金家姑侄三人在淮安府上蹿下跳的,不就是为了给金家找个出路。 一旦盐税变革,四大盐商肯定要换行当,就好比湛非鱼分析的一般,最赚银子的也就那几个行当,盐商都是富得流油,对其他商贾的威胁很大,而刘家的酒坊首当其冲。 偏偏盐商和朝廷官员关系密切,所以刘家为了防患未然,只能寻求庇护,而顾学士便是最大的人选,官居一品,南陵顾氏,圣上的心腹大臣,所以刘家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 三日后,刘家抽调了十万两现银,余下十万两则给了凭证,邓治武可以去各州府的钱庄提银子,而湛非鱼则带着和刘家签好的契约离开了淮安府。 刘家调动这么多银两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吴夫人此前从金家姑侄这里收的银子和礼物,基本上都赔给湛非鱼了,还白惹了一身腥。 “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夫人?”吴同知笑着问道,任由大丫鬟伺候着褪去了官服换上了长袍,这才向着生闷气的吴夫人走了过去。 吴夫人哼了哼,“没什么,只是感觉读书人都厉害,湛非鱼来淮安府一趟,这带走的银子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闻言,吴同知面色微微一变,挥手让倒茶的丫鬟退了出去,“她师从顾学士,这也是在淮安府,湛非鱼若是去了京城,那绝对收礼收到手发软。” 顾学士就这么一个小弟子,不出意外日后就是学士府的继承人,吴同知不用想也知道将会有多少产业。 吴夫人起身在吴同知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也顾不得耍小性子了,“刘家不但给了银子,听说京城的庄子、宅子也给了,日后有顾学士庇护,刘家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我们要不要掺一脚?” 吴同知虽然贪财,可行事谨慎周全,以前吴夫人也想和刘家合作,可惜被吴同知给阻止了,吴夫人虽然精明,但和皇商刘家比起来还是差太多,吴同知不想被刘家利用了。 可如今湛非鱼都掺和到了刘家的生意里,也难怪吴夫人心动,想要分一杯羹,而刘家大肆宣传这消息,图谋的就是这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刘家的生意有顾学士庇护着,日后要给刘家使绊子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暂且观望着。”吴同知这话一说出来,吴夫人顿时沉了脸,明显是不高兴了,毕竟吴夫人贪财,只靠吴同知的俸禄,吴府只怕连仆人都请不起了。 但吴同知为了官途考虑,即便让吴夫人暗地里收些银子与人方便,可却不会太出格,如此一来能收到的银子就不多,吴夫人怎么愿意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老爷,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湛非鱼都敢和刘家合作,我们怕什么,再说我们不和刘家嫡系,不是还有刘家旁支吗?日常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是生意上遇到事的时候老爷打个招呼就可以了,每年至少几千两的银子呢。” 吴夫人小声嘀咕着,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子,金玉斋品相好一点镯子动辄几百两,整套的宝石头面就更贵了,更别说每年还要做好几身的衣裳,这处处要花银子,自己那点嫁妆根本不够。 “行了,目前还不行,这一次湛非鱼入狱差一点被杀,虽然这会翻篇了,可顾学士若是要追究呢?”吴同知面色凝重了几分,啪一声放下茶杯,“那是当朝大学士,官居一品,我但凡犯点错,这顶乌纱帽就要丢了。” 吴夫人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去湛非鱼那儿赔罪了,还带了重礼这事就过去了,根本没想过秋后算账这事。 “老爷,顾学士心胸会如此狭窄?”吴夫人怔怔的开口,揪着手中的琇帕,若真如老爷所言,不单单不能和刘家做生意,日后也不能和其他商贾,一想到不能赚银子了,吴夫人这心痛的就跟刀子扎了一般。 吴同知看着还不死心的吴夫人,想到独当一面的湛非鱼,平日里以为夫人聪慧精明,此刻一看,不过是小聪明罢了,遇到大事就糊涂了。 “顾学士不会出手报复,我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顾学士还不放在眼里,可有的是想巴结顾学士的官员,但凡我出了差错,那就会从重严办。”吴同知其实已经懊悔当日没有细问,就让狱卒糊里糊涂的把湛非鱼给关到牢里去了,但凡自己多问了一句也不会变成这样,吴同知甚至感觉自己这辈子只怕都是个同知了,不可能再往上升。 相对于如丧考妣的吴夫人,楚夫人这会心情倒是不错,金家姑侄三人已经离开淮安府了,至于金桂轩,楚知府也没有收他为弟子,而是写了一封信让金桂轩送去给自己的一个同年,金桂轩若是可以通过对方的考校,也可以拜师。 而金宝珍估计是受到了惊吓,离开淮安府时还病着,想想也对,魏副千户在兴隆客栈喊打喊杀的,可谁曾想皇长子雷声大雨点小的离开了,这等于把魏副千户架火上烤。 他想巴结皇长子,所以铁了心对付湛非鱼,谁知道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走了,魏夫人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第250章 露宿破庙 完全不知道吴同知和吴夫人的沉重心情,湛非鱼优哉游哉的坐在马车上,瞅着车窗外叽叽歪歪的和殷无衍说着话。 “大哥哥,我怀疑老师让我代替他探望老友是假,让我车马劳顿的颠簸是真。”湛非鱼皱了皱鼻子抱怨。 一般读书人游学去的都是文风鼎盛的江南,哪有往西北去的。 “杨将军当初发配边关后,是独钓老人把杨将军一家带回了渭州。”殷无衍大致解释了一下。 杨将军比顾学士还年长几岁,听闻当年顾学士和圣上游学时,曾遇到匪宼,两人被杨将军所救,只不过一个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日后的九五之尊,一个是南陵顾氏之子,后来的大学士。 杨将军却是武将,双方没多什么交集。 而八年前杨家被指通敌叛国,即便是证据确凿,可圣上想起当年的救命之恩,对杨家却是网开一面,否则按照那些罪证,即便判得轻,杨将军也会被斩立决,而不是发配边关这么简单。 独钓老人则是西北有名的大儒,只是为人清高孤傲,喜游历,在蛮夷游历时遇险,也是被杨将军所救。 或许是记下了这救命之恩,杨家出事之后,其他人不敢沾手,而是独钓老人出面周旋,让杨老将军一家最后被挪到了渭州暂住,否则老的老,小的小留在矿山,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策马扬鞭的重光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眼中满是揶揄之色,“我第一次知道胖丫头这么啰嗦。” 赶马车的何生沉默的点点头,或许是因为七爷在。 平日里小姐懂事乖巧,一门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即便在马车里不方便看书,却也会背诵文章诗词,这会看着小姐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爷,看天气估计要下雨了。”重光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出了江南道的地界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往日十天半个月都不会下雨,结果这会天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掀开帘子,湛非鱼冲着马背上的重光一笑,“贵人出门多逢雨,金丝漫漫绕银缕。若是有幸遇倾盆,蟠桃盛会醉听曲。” “胖丫头等下雨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嘚瑟。”重光哈哈大笑着,这会做马背上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雨一下会更冷。 渭州地处陇右道,大部分人都称西北七卫,早晚温差大,江南道十月还有菊花盛开,可西北七卫都进入冬季了,若是下雪就更冷。 湛非鱼半个身体都要探出马车了,指着后面的马车,张牙舞爪的嘚瑟,“阿暖给我收拾了一大箱的衣裳,重光叔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殷无衍和重光出门都是轻装简阵,风餐露宿是常态,有时候军情紧急,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正常,哪像湛非鱼这般,后面一辆马车装的都是她的东西,连锅碗瓢盆都带齐全了。 “坐好了。”马车里,殷无衍长臂揽过湛非鱼的腰把人拉了回来。 谁曾想马车车轮碾过石头,颠簸之下,湛非鱼一屁股坐到殷无衍的腿上,听到那若有若无的一声闷哼后,湛非鱼呆愣了半晌。 这是?尴尬的脸都红了,湛非鱼赶忙起身,可今儿马车好像和她作对一般,又是剧烈的一个颠簸,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一瞬间,湛非鱼从脸红到了脖子,连耳朵根都泛红了,自己就是个九岁小孩子…… 殷无衍易了妆容的脸看不出表情变化,可身体却僵直了瞬间,尔后,殷无衍双手落在湛非鱼腰上把人直接放到了旁边,“做好。” “七爷,路上被人埋下了许多石块。”何生并不知道马车里发生的一幕,回禀了一句后,微微勒了一下缰绳让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 虽说是土路,却被人用锄头刨出了许多坑,埋上石头后在撒上土夯实了,这好好的一条路来就变得颠簸起来。 重光骑马还没什么感觉,可马车里湛非鱼感觉自己颠簸的屁股都要变成四瓣了。 湛非鱼顾不得尴尬了,“大哥哥,是不是有人要劫道?” “不会。”殷无衍看着被颠的难受的湛非鱼,沉声道:“何生,把马车停下来。” 片刻后,殷无衍抱着湛非鱼坐到了马背上,黑色的披风将人密不透风的裹住后,双腿夹马副,骏马嘶鸣的奔向远方。 就露出一双眼在披风外,湛非鱼看了看一马平川的四周,好吧,的确不会有劫匪,这空旷的,即便是马贼也不会在这天气里出来,人淋了雨倒无妨,若是马病了损失就大了。 狂风大作,黑云翻腾,转眼的时间里,湛非鱼就能感觉到那寒意顺着衣裳往身体里钻,风更是凛冽的如同刀子一般。 “坐稳了。”殷无衍一手揽着身前的小姑娘,一手抓着缰绳,催动胯下骏马再次飞驰起来,终于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寻到了一处破庙。 冰冷的目光看了眼燃着火把的破庙,殷无衍左手抱住湛非鱼跃下马背。 “有人?”湛非鱼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不过人还是乖巧的跟在殷无衍身边。 等殷无衍把马拴在柱子上后,湛非鱼这才看向从破庙里走出来的四个村民。 “这位公子和小姐,我们附近娄家村的村民,这不刚赶集回来,这会下雨了,我们买的东西有点多,公子可要买一点?”高壮的婶子笑着开口,看这熟练的架势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湛非鱼看着四人身后一字排开的竹篓子,一个篓子里摆放着大包菜、葱蒜、鸡蛋,还有一小块猪肉。 另一个篓子里则放着一床被子,被面是粗布,估计里面也不是多好的棉花,但这雨落下来了,天寒地冻的,燃个篝火,再裹一床被子也不会被冻到。 “我这儿还有两件袄子,狼皮的呢。”另个黑瘦的婶子赶忙说了一句,看湛非鱼这唇红齿白的模样,想来是富家娇养的小姐,肯定不差银子。 “这些菜留下吧,被子袄子就不用了。”湛非鱼这会想明白了,那路上埋了石块,估计就是为了折腾来往的旅客,让马车速度慢下来,最后赶不上去最近的镶武县城,只能在破庙里留宿,而村民们则趁机卖些东西。 估计是殷无衍气息太过于冰冷,卖菜的婶子也不敢开高价,“这些都要的话,小姐就给五百文。” 贵是贵了,但这荒郊野外的,能吃上点蔬菜还有鸡蛋什么的也不错,湛非鱼也没还价,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付了账。 “出了庙往左边走就能看到水潭了,快下雨了,我给小姐你把地方打扫一下。”卖菜的婶子一开口,旁边三个婶子也帮着忙活起来。 “这边的柴火是我家小子前几日送来的,小姐你尽管用。” “小姐,这边屋顶是好的不漏雨,坐这边开门也吹不到冷风。” “我这还有一床草席子,小姐你不嫌弃就铺垫上吧。”一个婶子从神像后面抱出了草席,见地上打扫干净了就把草席子铺上了。 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这准备齐全的,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路上的石头就是村民们埋下来的。 “要不把被子也留下吧。”湛非鱼又给了五百文,虽然重光叔根本不怕冷。 等几个婶子欢天喜地的带着剩下的东西离开后,重光和何生他们也过来了。 “胖丫头,你这?”重光把淋湿的外袍脱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坐在草席上的湛非鱼,面前燃着火堆,比起杂乱的破庙,胖丫头这里明显收拾过了,难道是七爷做的? 重光瞄了一眼正在火堆上放柴火的殷无衍,自家七爷出任务的时候也是风餐露宿,可余下时间却是高雅贵公子,重光实在没办法想象殷无衍打扫收拾的画面,违和感太强。 车夫还在外面给马喂饲料,何暖、何生抱着东西进来了。 草席上放了皮毛褥子,又铺上了床单,装了水的铜壶也架到火堆上了。 “阿暖,把饼子让铁板上烤一下,然后把肉切薄片,我们烤肉吃,再煮个蔬菜汤。”湛非鱼蹲在火堆边,篓子里也有不少蔬菜,何暖也带了一些吃食,只是没村民卖的菜新鲜。 何暖没有不答应的,“好,我先出去把菜洗一下。” 两刻钟之后,切薄片的猪肉在铁板上滋滋响,把调味料一撒上,香味扑鼻而来。 “阿暖,我来煎鸡蛋。”湛非鱼兴奋的开口,卷起袖子就忙活起来。 这铁板还是湛非鱼决定游学时让何生弄的,约莫两尺长,架到火堆上比带铁锅出来更方便。 煎好的鸡蛋加上肉片,然后塞到饼子里,一顿简易的晚饭就解决了,最后再喝一碗蔬菜汤,比起寻常农家的伙食还要好一点。 “重光叔,你敢捣乱,这咸的不能进嘴的鸡蛋就给你吃!”湛非鱼恶狠狠的威胁着,看着重光默默收回的手,不由得意的一挑眉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胖丫头,多煎两块肉!”不甘示弱的重光把生肉片放到铁板上,却是把湛非鱼当厨娘使唤。 “我……”话还没说出来,肉片上的水珠碰到了热油一下子炸开来。 湛非鱼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挡到了她面前。 对上自家七爷冰冷的凤眸,重光心虚的往回一缩,得,今晚上有东西填饱肚子就好了,别指望吃肉了。 湛非鱼恼火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的重光,把筷子交给何暖,拉过殷无衍的手检查起来。 不同于湛非鱼肉乎乎软绵绵的手,殷无衍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更是没一丝多余的赘肉,被油珠子溅到的两处有绿豆大小的红痕。 “无妨。”这连伤都算不上,殷无衍自然不会在意,可看着小姑娘白的跟豆腐一般的脸蛋,殷无衍冰冷的目光不由向着缩一旁的重光看了过去。 重光后背一寒,简直想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该!活该!湛非鱼对着怂怂的重光一瞪眼,拿出帕子擦去殷无衍手背上的油渍,“差不多能吃了,大哥哥我先给你拿……” 破庙外再次有马蹄声响起,一阵嘈杂声之后,破庙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冷风冷雨灌了进来,湛非鱼抬眼一看,打头进来的却是两个粗使婆子,两人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丫鬟。 “这地方怎么休息?”丫鬟嫌弃的直皱眉,往干净一点的墙角边退了退,越看越是嫌弃,最后目光落在湛非鱼一行人身上。 破庙并不小,相对于左边的杂乱脏污,右边燃着火堆,地上铺着褥子,一旁还放着矮几,上面是碗筷,而火堆上架着铁板,肉的香味飘了过来,让人不由感觉饥肠辘辘。 “莲姑娘,我们收拾一下就干净了。”高个婆子舔着脸笑着。 地上也就是枯枝落叶和尘土,还有些破庙的杂物,收拾打扫一下就可以了,外面下着雨,能有个破庙容身就不错了。 被称为莲姑娘的丫鬟柳眉一竖,冷声骂道:“这屋顶还漏雨,这边的窗户也破了,你打算怎么收拾?夫人本来就体弱,若是染了风寒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高个婆子表情讪讪的低下头,却是不敢再开口了。 “莲姑娘息怒。”矮个婆子赶忙打了个圆场,低声道:“外面风风雨雨的,总不能让夫人一直坐在马车里。” 莲姑娘绷着脸没接话,嫌弃的看了一眼脏污的地面,却是踮着脚向着湛非鱼这边走了过来,“这位姑娘,我家夫人体弱,此刻还在马车里小憩,破庙太过于破烂简陋,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把地方让出来。” 话虽说的挺有礼,可莲姑娘表情却是高高在上的恩赐和施舍,说完后拿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有五十两的银票,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我家夫人必定感激不尽。” 不等湛非鱼说话,莲姑娘把荷包放到了矮几上,回头看着两个婆子厉声催促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 这是强买强卖了?湛非鱼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个婆子,再看着一副高姿态的丫鬟,笑着道:“这破庙也不是我家的,你家夫人愿意到我们这边这来凑合一下也无妨,可我这儿还有几个护卫,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出门在外还请多包涵。” 第251章 镇边侯 至于怎么冒犯?三五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娇滴滴的贵妇人……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上是懵懂无知的笑意,自己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啊。 何生和马车夫都愣了一下,两人对望一眼,随后继续保持沉默。 重光目瞪口呆的看着口无遮拦的湛非鱼,这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虎狼之词她竟然也知道,还敢当着七爷的面说。 殷无衍眯了眯凤眸,看着火光掩映下的小姑娘,有何暖、何生照看着,小姑娘不可能接触到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可她说这话,难道是看了不该看的闲书? 一想到京城流行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可想到之前在马车上,湛非鱼那红的滴血的耳垂,殷无衍眸光倏地一寒,有的书肆私底下还会售卖一下淫词艳曲的话本子。 “大胆!”莲姑娘怒声斥责,居高临下的看着坐褥子上的湛非鱼,厉声道:“你竟然敢这般冒犯我家夫人,你可知我家夫人是……” 话音一顿,想到此行来的目的,莲姑娘绷着俏脸,看登徒子一般看了看重光几人,“你们几个去那边。” 外面下着雨,莲姑娘也知道不可能让几个护卫出去。 好在破庙地方大,他们可以去左边待着,至于这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留下就留下,到时候拉个布帘子,倒也不担心这些粗鄙之人冒犯了夫人。 “行了,带着你的五十两银票滚吧,我家小姐看着缺银子使?”重光讥讽的嗤了一声。 就胖丫头这一身衣裳至少十两银子,再加上腰间的玉佩,胖丫头今儿还臭美,头上是珊瑚钗子,手腕上也是红珊瑚的手串,一身行头都不止五十两。 “你!”莲姑娘怒视着重光,可不同于殷无衍易容后的普通脸庞,二十来岁的重光风华正茂,英俊的眉眼里是不羁的冷傲,莲姑娘莫名的红了脸颊。 可一想到马车里的夫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湛非鱼,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两个婆子见状也赶忙走了,湛非鱼虽然年幼,可身边又是丫鬟又是护卫的,这明显也不好惹。 “她竟然瞪我?”湛非鱼圆溜乌黑的双眼打量着重光,啧啧两声的直摇头,“大哥哥,幸好你易了容,否则一定会招惹烂桃花。” 重光一手指着自己,冲着湛非鱼嚷嚷:“胖丫头你这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京城想嫁给我的女人从东华门排到南华门还带绕三圈的。” “那是她们眼瞎!”湛非鱼毫不客气的泼冷水,就重光叔这不着调的性子,绝非良人! 被嫌弃的重光来劲了,非得和湛非鱼争个所以然来,“你说谁还能比我更好?” 湛非鱼咧嘴一笑,小手往旁边一指,轮到重光翻白眼了。 冒着被自己七爷揍死的危险,重光硬着头皮问:“胖丫头你眼瞎吧?七爷这样你不嫌冷得慌?” 自家七爷是什么性子?重光比谁都了解,天生的冷血薄情,也就对胖丫头好,那也是因为七爷把胖丫头当女儿养,这要是成亲了,呵呵,一天能说三句话都算他输! “你瞅瞅我这张俊脸,剑眉星目、英姿飒爽。”重光把脸凑到了湛非鱼面前,让她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嫌弃的一把推开重光,湛非鱼哼哼道:“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重光叔,百年之后都是骷髅白骨。” 殷无衍一记冷眼看了过来,还想力争的重光顿时偃旗息鼓了,直接凑到何生身边嘀咕起来,“怎么看我也比七爷英俊!不过阿生你这样的不行,比七爷差远了,和我就更不能比了。” 天生五官普通的何生默默的拨弄着火堆,男人要长相干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大哥哥,我们吃饼子。”湛非鱼再次嫌弃的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重光,把塞了肉片和煎鸡蛋的饼子放到碟子里递给了殷无衍。 殷无衍也不推辞,等何暖把湛非鱼的饼子也送过来了,两人坐在褥子上开始吃了起来。 …… 两个婆子动作很快,先把杂物清到了破庙后面堆着,又把地上的落叶、尘土都清扫了一下,好在破庙大,也不担心这尘土飞到吃饭的湛非鱼这边。 半晌后,四个身材高壮的护卫快步走了进来,两人把崭新的床单展开,三两下的就钉到了墙壁上,不单单挡住了漏风的窗户,也把发霉潮湿的墙壁给遮挡了。 湛非鱼见状笑了起来,低声对殷无衍道:“当日我在淮安府大牢的时候,我也让阿暖把墙上都蒙了布料。” 重光咬了一口饼子,丢出两个字来,“矫情!” “我高兴!”湛非鱼孩子气的哼哼着,以前在金林村是没办法讲究,她三岁那年还被老鼠给咬醒了。 还有一次夏天,中午睡在竹床上,结果一条蛇爬到了她脖子上,虽然只是指头细的小蛇,可足足把湛非鱼吓的两天两夜不敢合眼。 而二郎更倒霉,三婶不爱干净,屋子里也不怎么打扫,衣柜顶上有一只死老鼠,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都发臭了,还生了蛆虫。 二郎和三郎打闹时撞到了柜子,结果生蛆的死老鼠掉了下来,刚好砸到二郎的头顶上,湛非鱼知道后当天就站在凳子上把自己衣柜上面给检查了一遍,又把床底下给扫了一遍。 这会想想,在湛家的那几年似乎是上辈子一般,她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读书,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或许只是因为没办法一直过这般清贫困顿的生活。 “把被子铺这里……你们两先弄些柴火过来生火做饭。” “一股子霉味,把喜鹊登枝铜炉拿过来,夫人最喜梅香,别拿错了。” “打些水过来,快点儿,一会夫人要喝茶呢,再拿个铜锅过来,夫人没胃口晚上煮粥。” “驱虫粉呢?拿到角落里撒一点。” 等湛非鱼吃好之后,就看到对面已经布置出来了,若不是看四周还以为是哪家后宅的客房,熏香点上了,花瓶摆上了,虽然只插了几支修剪过的嫩树枝,可也有几分意境。 靠墙的地上也是地铺,却铺上了白色的狐皮褥子,地铺前则是折叠式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算是简易的隔出了一个休息的空间。 火堆前,两个护卫动作熟练的捣鼓了一番,原本拆分的桌椅又被拼了回来,估计是这简易的桌椅不够雅致,莲姑娘把拿过来的一块蓝底牡丹妆花缎铺在桌上。 重光抬手戳了一下湛非鱼,“胖丫头,我说错了,这才是讲究。” 湛非鱼这会真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难怪一个丫鬟出手就五十两银子,这架势绝对非同一般。 片刻后,天色完全黑沉下来,破庙外风雨交加,庙内有火光有饭菜的香味,倒显得格格不入。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湛非鱼抬头一看,先是两个丫鬟进来了,一左一右的静候在两旁。 “只是休息一夜,哪里需要这般兴师动众。”娇滴滴的声音混杂在风雨声里响起,柔软绵长的,像是吴侬小语一般,只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酥。 声音响起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巴掌大的脸庞,眉目如画般秀美,一身白色襦裙衬托下,好似风雨里的白莲花。 湛非鱼双眼倏地睁圆了几分,好漂亮! 美人在骨不在皮,眼前的女子五官也许不是最精致的,那那份典雅的韵味却让人陶醉,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不外乎如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忽?”声若洪钟,却是一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身材魁梧高壮,身穿黑色直裰,腰系绣如意纹腰带,龙行虎步,若不是束起的头发一片花白,这中气十足的模样更像是中年武将。 湛非鱼圆溜溜的双眼再次瞪大了几分,满脸的好奇之色,这两人乍一看像是父女,可仔细一看,面容上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且听他们说话也不像是家人。 两人一进破庙便注意到了右侧的湛非鱼一行,女子远远的看着坐在地铺上双手托着下巴的小姑娘不由温婉一笑,微微颔首致意。 老者也侧目看了过来,可眸光锐利,即便收敛了凶猛肃杀之气,一般人也不敢直视。 湛非鱼还是那好奇懵懂的模样,不谙世事的所以也不知害怕。 “你看人家小孩子都没我这般麻烦。”女子低声娇嗔了一句,可眼里却露出笑意,明显是对布置一新的破庙很满意。 湛非鱼这一行六人,何生、何暖还有马车夫衣着普通,一看就是随从。 重光虽然长相俊朗,可腰戴佩剑,而且他和何生挤在一起坐着,这明显就不是主人家,更像是护卫。 至于殷无衍倒是和湛非鱼坐一起,可他五官太过于平常。 唯独湛非鱼面红齿白,一看就是娇养的小姑娘,而且头上戴着成色极好的红珊瑚钗子,衣裙的布料和裁剪都是出自绣工精湛的绣娘之手。 先敬罗裳后敬人,也难怪他们认为湛非鱼才是主人。 “大哥哥,我看会书。”对面一行人也开始吃饭了,湛非鱼不好一直盯着看,太过于失礼。 重光眼睛一亮,赶忙起身,“看什么书,不如临帖。” 不等湛非鱼开口,重光把文房四宝都拿出来了,顺便把箱子搬过来充当桌子,对着湛非鱼眨眨眼,“我先写两个字,你照着我的字来临摹。” “胖丫头,快研磨。”重光催促了一句。 湛非鱼憋着笑,连何生、何暖也都无语的看着重光,他那只有自己能认出来的字也好意思写出来卖弄。 半晌后,看着纸上写的四个字,湛非鱼瞄了一眼,一旁殷无衍却是把纸抽了过来。 重光表情一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哥哥。”湛非鱼拉了拉殷无衍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我猜那不是夫妇俩。” 纸上是“龙凤凤舞”四个字:老夫少妻。 可湛非鱼怎么看那两人都不像是夫妻,大庆朝允许女子读书甚至科举,可即便如此,女子的地位依旧低于男子,因为依附于男子,所以老夫少妻的情况并不少见。 对面两人一举一动没有夫妻的亲密,但又透着几分勾勾缠缠的暧昧,要不是这般,重光也不会如此八卦,甚至忘记湛非鱼还是个小姑娘就和她讨论这事。 殷无衍看着双眼冒光的小姑娘,知道她也好奇,拿起笔快速的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镇边侯。 咦?湛非鱼错愕一愣,她之前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代替顾学士来渭州探望杨老将军,所以一路上倒是知道一点情况。 如果说帮了杨老将军的是独钓老人,那么杨老将军被指通敌叛国的证人便来自镇边侯府,湛非鱼如果没记错的话,镇边侯当年娶的乃是皇室郡主,也可以说因为这层关系,他才被先皇加封为镇边侯。 郡主在八年前因为马车坠毁山崖而亡,有传言郡主之死源于杨老将军的报复,只是情报有误,原本要报复的是镇边侯,谁曾想阴差阳错害了郡主。 这也是杨老将军入狱后,朝中官员没有人敢帮他求情的原因之一,好在这一项罪名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罢了。 再加上圣上感念当初杨老将军的救命之恩,最终还是从轻发落了。 丧妻,发妻还是皇家郡主,镇边侯八年前五十有五了,这把年纪孙子都出生了,自然不会再娶,而一晃八年时间过去了,如今镇边侯身边却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看这架势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别理重光,看书。”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把纸凑到火堆里烧成了灰烬。 而对面,因为屏风的阻隔,所以进餐的两人更为自在一点。 “莲儿你也去吃饭吧。”柔声开口,让丫鬟退下去之后,女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镇边侯碗中,“侯爷,那小姑娘出门在外竟然还带着文房四宝,想来是来自书香门第,我当年若……” 话音一顿,女子如秋月般的双眼里蒙上些许晦暗,随后又笑了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什么都太迟了。” “那小姑娘不简单,身边的丫鬟也是练家子。”镇边侯拍了拍女子的左手。 刚刚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可同为武者,镇边侯一眼就确定那几个人都是练家子,从步伐到气息都异于常人,而且还都是高手。 第252章 平息冲突 见身旁的女子轻咬着樱唇,柳眉轻蹙的模样,镇边侯不由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那小姑娘即便有点来头,也只是商贾之家,书香世家门规森严,后宅女子又怎么可能在外行走。” “这样?”张依依微微一怔,声音依旧轻柔,“是我魔怔了,见她手不释卷还以为不是官宦之家便是书香门第,却忘了她身边都没一个女眷长辈陪同。” 低下头的一瞬间,张依依秋水般的眼眸里却是浓浓的鄙视和不屑。 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还装什么世家千金,不过这架势倒学的有模有样的,说不定日后还真能骗个世家公子,小姑娘年纪不大这勾男人的手段都纯熟了。 两刻钟后,桌上的碗筷撤了下去,丫鬟把泡好的茶水和果子、糕点端上桌,又悄然无息的退到了屏风外。 站起身来,张依依素白的手执起青瓷茶壶,“侯爷,也不知道旭儿会不会怨我,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镇边侯握住张依依的手腕,顺势一拉,便将美人抱坐在腿上,“将母邗沟上,留家白邗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旭儿已有八岁,不是懵懂稚儿,他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希望如此。”顺势依靠在镇边侯怀中,张依依把脸凑到她脖子处,吐气如兰,这简单的依偎便出几分暧昧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骗子,还是日后骗婚的那种,湛非鱼一旦读书就进入了专注的状态。 可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对面屏风上的剪影后,湛非鱼傻眼的愣住了,笔尖的墨滴下来,快速在纸上晕染出一个大墨点。 本来湛非鱼临帖,殷无衍看书,重光就憋着无聊。 可外面风风雨雨的,他也不能出去,这会看着目瞪口呆的湛非鱼,重光顿时来了兴趣。 “此时此景要不要赋诗一首?”对着湛非鱼挤眉弄眼着,重光早就发现了对方的猫腻了。 光天化日,不对,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就这样勾勾缠缠,重光真担心自家七爷一怒之下把对面两人给灭了,让他们当一对亡命鸳鸯,谁让他们教坏小孩子。 大庆朝虽然推崇程朱理学,可民风也算开放,但这般抱坐在一起,湛非鱼无语的收回目光,“我敢说你敢听吗?” “这世上就没我不敢听的话!”放出话来后,重光怀疑看着湛非鱼,胖丫头最不擅长作诗,她还能信手拈来不成? 即便情不自禁,可庙里除了镇边侯府的人,还有湛非鱼一行六人,关键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镇边侯和张依依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湛非鱼一行是“商贾”,所以根本不放在眼里。 湛非鱼抬了抬下巴看向对面,“重光叔,我敢写你敢送去对面吗?” 现成的诗作就有一首,镇边侯府不当自己当人看,湛非鱼也没想过给他们留什么面子。 重光先瞄了一眼殷无衍,见自家七爷还在看书,并没有出言阻止,重光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你尽管写,他们都不要脸不要皮了,还会怕你的酸诗不成?” 湛非鱼把染墨的纸揪成一团丢到火堆里,重新拿起毛笔,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不过用的却不是科举的馆阁体,而是寻常女子的簪花小楷,因为不是常用的字体,这字迹看起来倒也寻常。 《戏佚先生》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重光凑过头扫了一眼,简直惊为天人,“顾学士知道你会写这种诗吗?” 这要是碰到个严厉古板的夫子,重光怀疑湛非鱼的胖爪子会被戒尺打到残废,她一个读书人,九岁小姑娘,这种诗都信手拈来。 翻了个白眼,湛非鱼搁下笔,吹了吹墨迹,“看也知道不是我写的,借用而已。” 殷无衍视线依旧停在书上,可半天都没翻过一页。一开始他打算让何暖注意一下,不让小姑娘看些乱七八糟的闲书,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可冷静下来后,殷无衍又迟疑了,小姑娘看得多懂得多,日后才不会被几句花言巧语给骗走。 冲着顾学士弟子的身份,学士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给踩平了,即便有自己和顾学士把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成亲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听到重光的声音,殷无衍锐利冰寒的目光看了一眼对面,镇边侯当年求娶郡主时,也是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呢? 除了没有再娶,没有明面上的美妾,私底下只怕早就放浪形骸,只不过占着陇右道天高皇帝远,再者郡主之母,当年的仁安公主支持的并不是圣上,这也是镇边侯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七爷,我送过去了?”重光低声问了一句,总感觉今晚上七爷怪怪的。 不过即便郡主去世多年,可终究是皇室公主,也姓殷,镇边侯此举羞辱的是大庆皇室,重光一怔,恍然大悟的看向湛非鱼,胖丫头写这诗只怕是给七爷出气呢。 殷无衍起身,拿起笔把诗誊抄了一遍,这才递给了重光,小姑娘年纪小,不该沾惹这些肮脏事。 看到重光走过来了,莲姑娘心跳不由加快了许多,不过依旧端得住,清冷着声音问道:”“可有什么事?我家夫人要休息了。” “能在这破庙里相逢也是缘分,在下赋诗一首献给贵夫人。”重光还是吊儿郎当的态度,把手中折好的纸递了过去。 莲姑娘错愕一愣,脸上透着几分恼怒,又一个被夫人容颜倾倒的男子,他还敢堂而皇之的送情诗,简直无耻! 一把从重光手里夺过纸,莲姑娘打算直接丢到火堆里,可屏风后却传来轻柔如水的嗓音,“莲儿。” 身为张依依的大丫鬟,即便她没多余的话,可莲儿却知道夫人的意思。 恼怒的瞪了一眼重光,莲儿转而向着屏风后走了过去,“夫人,这人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模样,只怕是见色起意。” 镇边侯面上不见半点怒火,拿过莲儿手中的纸。 “侯爷。”张依依娇嗔了一声,美人横眉却也是别样风情,“我刚打算让莲儿给拒了,侯爷怎么也胡闹起来。” 张依依这张脸不算绝美,可那典雅娴静的气息足可以让任何男人见之心动,而且她饱读诗书,才情斐然,即便年过三十,可看起来像是双十年华一般。 镇边侯安抚的拍了拍张依依的素手,却是把信纸展开,可目光一扫,面容陡然冷怒起来,扑面而来的肃杀之势,让一旁的莲儿一下子白了脸,承受不住的跪在地上。 张依依一怔,拿过纸一看,顿时,气的面色煞白,似乎承受不住一般,身体摇晃了两下,“他怎么敢?” 话音落下的瞬间,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滚下,滑过白玉般的脸颊,最后落在衣襟里,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张依依快速的抬起头,黑长的睫毛眨动着,要把泪水逼回去。 “别难受了。”镇边侯纵然对眼前的女子是三分真七分假,可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也不由心疼起来,粗糙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滴,“不过是无耻小人而已。” “侯爷,外人都这般看我,旭儿他……”贝齿咬住了红唇,张依依一下子扑到了镇边侯怀中,双手揪住他衣襟,压抑着哭声,纤弱的身体也随之颤抖着。 大手安抚的拍了拍美人的后背,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镇边侯等怀中的人平复了情绪,这才把人按坐在椅子上,“你休息一下。” 余光看向跪地上的莲儿,声音陡然冷厉威严,“好好伺候你家夫人!” 重光这会正仰头看着漏雨的屋顶,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当年求娶郡主时可谓情深义重,啧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古人诚不欺我。 镇边侯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靠着柱子没个正经模样的重光,“来人,把这个登徒子拿下!” 在确定湛非鱼一行只是“商贾”后,镇边侯即便知晓重光几个护卫身手不凡,却依旧没放在眼里。 此次来渭州,明面上有是个护卫跟随,暗中还有十个亲卫,而镇边侯即便年过六旬,却也是宝刀未老,人多势众之下,一个重光他还不放在眼里。 丢下话之后,镇边侯锐利的目光向着湛非鱼这边看了过来,对着两个现身的亲卫下命令:“把那小姑娘带过来!” “侯爷。”阻止声急切的响起,张依依快步走了过来,眼角泛红,一把抓住了镇边侯的胳膊,苦笑道:“侯爷算了。” “安心,交给本侯。”镇边侯原本是不打算公布身份的,毕竟此行他们是为了杨家而来,防止节外生枝。 可他隐瞒身份却不是为了让这些鼠辈张狂的,竟然还敢管到他头上。 “侯爷,我这般的身份,本就该被人唾弃,侯爷何苦为了我出头。”张依依满脸苦涩,眼中透着几分晦暗几分悲苦,可抓着镇边侯的素手却微微用力了几分,看得出她只是在竭力压制着情绪。 重光感觉晚上吃的饼子都要吐出来了,这女人这伎俩玩的顺畅那,不单单镇边侯眼中怒火熊熊,一旁的侍卫同样面露愤慨之色,而被敌视的自然是重光这个罪魁祸首。 另一边,湛非鱼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侯府亲卫,两人乍一看和普通侍卫没什么区别,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的眼神极其锐利阴冷,好似毒蛇一般,任何人在他们眼中只是即将被杀的死物。 湛非鱼刚打算起身,殷无衍一手却摁住了她肩膀。 冰冷的凤眸看死人一般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个亲卫,殷无衍随手从木头堆里捡起一节指头粗细的树枝。 湛非鱼就看到殷无衍手腕一扬,原本的枯树枝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快如奔雷一般向着两个亲卫刺了过去。 眼神倏地一变,两位亲卫知晓这是高手,却不曾想到对方身手如此可怕,左边的一人都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脖子一痛,淡淡的血腥味随之飘散出来。 好快啊!湛非鱼双眼冒光的看着将枯枝当剑使的殷无衍,一滴鲜血自树枝上滴落,这幸好是小惩大诫,否则对方的脖子只怕已经破了一个洞了。 “滚!”清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把手中的树枝丢到了火堆里,却是看都不看两人一眼。 一抹捂着脖子,两个亲卫对望一眼,面色极其的难看,可他们也知晓再留下来只怕是性命不保,两人立刻退了回去。 而另一边,镇边侯面色阴沉,殷无衍动手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即便只是一招,可出手速度如此之快,别说是亲卫,就算是镇边侯自己也只要被宰杀的份。 原以为是个可以随手捏死的小商贾,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可怕的高手!可纵然又滔天怒火,此刻却也只能压下。 张依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明显能感觉镇边侯的情绪不对,又低声哀求了一句,“侯爷,车马劳顿了一日也该休息了。” 不等镇边侯开口,张依依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重光,神色肃然,声音也没有了一贯的软绵娇柔,“这位公子,若是无事请回吧,我想洗漱休息了。” 这破庙简陋,虽说有屏风隔断了,可火堆的掩映之下,屏风后的人做了什么都映在屏风上,她一个女子抛下颜面说要洗漱,重光但凡有一点涵养风度,便不可能继续留下来。 重光余光扫了一眼回来的两个亲卫,都是习武之人对血腥味很敏感,七爷一出手就见血吧,不过只是小惩大诫,想来是不想当着胖丫头的面杀人。 “行,还请两位记得何谓寡义廉耻,毕竟我家小姐年幼,若是在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等回去后,我家老爷追究起来,这责任谁都担不起。”重光懒洋洋的丢下话来,转身往回走,顾学士一旦发难,镇边侯也扛不住啊。 看着重光的背影,镇边侯眼中杀气四溢,可看到亲卫抬起脖子,露出那被树枝戳出来的伤口,刚升起的怒火和杀意再次被压了下来。 啧啧两声的摇着头,重光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今晚若太太平平的还好,镇边侯若是敢动手,七爷一定会大开杀戒。 第253章 青玉镯子 第253章 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清晨,寒意扑面而来,湛非鱼赞赏的看向何暖,这幸好衣裳准备的充足,否则真会冷的直哆嗦。 “他们这么早就走了?”湛非鱼看了一眼对面,这刚到辰时。 “雨一停救走了,天都没亮。”重光笑着走进破庙,晃了晃手里的兔子,“中午可以吃兔子了。” 湛非鱼圆溜的双眼里满是控诉之色,“兔兔这么可爱!” 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的重光无语的瞪着装模作样的湛非鱼,“你就说是红烧还是炭烤,胖丫头,你真装不来天真善良。” “烤着吃。”回答声立刻响起,湛非鱼看着扑棱着腿的灰兔子,“天这么冷,先把宰杀了放着吧,顺便腌制一下入味,等到中午的时候刚好可以烤。” 重光顺手一丢,兔子立刻向着湛非鱼这边飞了过来。 何暖快速一个上前精准的抓住了兔子,对于重光的胡闹已经见怪不怪了,“小姐,我先去水边处理一下。” 披散着头发的湛非鱼只能点头,“我自己梳头。” 殷无衍回来时,就看到小姑娘拿着梳子在头上扒拉了几下,然后拿起发带绑了个马尾。 坐一旁的重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嘲讽,“胖丫头,你这样多省银子啊,日后也不用买头面了,裁几段布条就可以了。” 即便是最贫穷的农家妇,也会梳个发髻,簪上木钗子,若是春日的时候,还会摘一朵野花簪在发间,湛非鱼这马尾辫一绑,什么头饰也用不上。 “这样清爽,一会我在马车上睡觉就不会被磕到。”湛非鱼站起身来,对着一旁殷无衍咧嘴一笑,“大哥哥,不丑吧?” 小姑娘本就生的白嫩,一双眼又黑又圆,笑起来时透着灵动,即便头发只是随意绑了一下,但依旧娇俏漂亮。 殷无衍点点头,可一想到日后小姑娘会被某个臭小子娶走,殷无衍幽深的凤眸里有寒光快速闪过。 进入陇右道之后,沿途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于江南道,缺少了绿色生机,更没有小桥流水,而百姓的衣着也差了许多,即便是年轻的姑娘也都是灰扑扑的衣裳。 “几位客官里面请。”酒肆门口的店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 镶武县是渭州最贫穷的县,百姓一年忙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商队更很少过来,别看酒肆取名八宝楼,其实也就普通的两层小楼,上面是客房,下面是客人吃饭的大堂,连个雅间都没有。 重光率先下了马,“有什么好菜都上一桌,再开六间上房。” “好勒。”店小二眼睛都冒光了,看重光就跟看到了银子一般。 殷无衍下了马车后,把探出身体的湛非鱼抱了下来。 原本马车停下来后,不少行人就驻足看了过来,牵着马的重光就足够吸引人目光了,而看到湛非鱼后,路人们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 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孩子,衣裳就不必说了,人也又黑又瘦的,脸皮子粗糙的也就比自家爹娘好一点。 而马车前的小姑娘穿着绣百蝶穿花云缎裙,外面罩着一件宝蓝色披风,衬的小姑娘白的都要发光了。 中午出发前,何暖重新给湛非鱼梳了头发,簪了银点翠白玉蝴蝶钗,脖子上还戴了多宝璎珞圈,华贵却又不失童趣。 到了十月下旬,陇右道吃不到多少绿叶的蔬菜,可羊肉却不少,羊肉汤、烤羊排、羊皮冻…… 酒肆后院,更衣出来的张依依看着正洗手的湛非鱼,眼神示意之下,丫鬟立刻退到了一旁。 对于在这里碰到镇边侯府一行人,湛非鱼并不奇怪,镶武县就这么大,八宝楼又是最大的酒肆,湛非鱼好奇的是镇边侯并没有出现。 “相逢即是缘,这镯子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声音就是吴侬软语般的柔和,可张依依眉梢高挑,斜睨着眼,下巴也是微微昂着,再加上这施舍的高姿态,半点看不出后宅贵妇的典雅知礼。 湛非鱼对珠宝首饰并不懂,但一眼就能看出这青花手镯成色一般,主人并不爱惜,镯子上面有不少细微的划痕,而且镯子灰扑扑的,好像是长时间没有佩戴,缺少了水润质感。 张依依居高临下的打量了湛非鱼一番,漫不经心的道:“想来你也不差这些珠宝首饰,也对,商贾之家也不缺银子,小姑娘,看到你我就像看到当年的我。” 湛非鱼拿过琇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想来昨夜在破庙里,镇边侯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否则她今日绝对不会来搭讪,侯府亲卫差一点被树枝给戳破了喉咙,她但凡知晓就没这个胆子。 “无功不受禄,夫人不必多礼。”湛非鱼笑了笑,饶是她自诩聪明也猜不透对方主动开口的原因。 至于她口中的相似,湛非鱼就更不敢苟同了。 “长者赐不可辞。”张依依把青花镯子放到桌上,正了正发间的珠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出身商贾,却也知道看书习字,想来是有青云志。” 张依依忽然笑了起来,神色里透着可惜,“但官宦世家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士农工商,你的出身摆在这里,日后至多是个妾,不过你的孩子倒是可以争一争,嫡庶有别,但若是嫡子夭折了,自然就轮到庶子继承家业了。” 看着优越感极强的张依依,湛非鱼小白眼一番,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想来夫人是深有感触,否则也不会和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子在一起。” 珠玉罗盘的清脆笑声响起,张依依并不在乎湛非鱼的嘲讽,叹息一声,“你还小,所以并不明白,你可知我若一声令下,你就没法子活着走出镶武县,小姑娘这就是权势,民不和商斗,商不和官斗,我虽没一个正式的名分,可于你这般的商贾之女而言,却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所以她是和自己来炫耀的?湛非鱼想起镇边侯府的事,郡主虽然过世八年,可毕竟是皇家人,镇边侯当年许诺不纳妾,如今自然不敢明着给她名分,但该有的权利还是有的。 湛非鱼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张依依,她这是在侯府伪装久了,所以只能找陌生人炫耀一番权势地位,正应了那句: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估计是憋久了憋出病来了,湛非鱼决定远离精神病远一点。 “小姑娘,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但在陇右道,我跺跺脚,这地界都要抖三抖。”张依依高傲至极的放出话来,镇边侯府的女主人,即便没有名分,可陇右道那些贵妇们,谁见到自己不得尊称一声夫人。 见湛非鱼没转身,张依依也不生气,毕竟一个商贾之家的丫头没资格让她动怒,“小姑娘,你手不释卷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个才女的名头,日好寻个如意郎君,而我可以给你保个媒,让你一步登天!” 差一点被门槛给绊倒了,湛非鱼转过身来,呆愣愣的看着笑容张狂的张依依,即便是乡野村妇也没这般不讲究,当着小姑娘的面说什么保媒。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派人再来找你。”得意一笑,张依依这才迈着莲步率先走了出去, “那镯子就当是信物,你收下吧,也别想着逃走,我既然说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我的允许你是离不开渭州的。” 看着桌上青玉镯,湛非鱼最后还是带走了,她倒要看看怎么被强买强卖! 后院,看着湛非鱼离开了,莲儿忍不住问道:“夫人,你打算把她许给旭少爷?一个商贾之女哪里配得上!” 那青玉镯子成色一般,可那是对手镯至少有二三十对的夫人而言,莲儿原想着这镯子夫人看不上眼,到时候肯定会赏赐给自己,谁知道夫人却给了那胖丫头。 张依依戴上了幕篱遮挡风沙尘土,“旭儿虽是我的孩子,可毕竟也是罪臣之子,又长于乡野,总不能娶个粗鄙不堪的村姑,那丫头身份卑贱了一点,但陪嫁必定不会少,而且她喜读书,娶妻娶贤,旭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给张依依整理了一下披风,莲儿搀扶着她往马车走了过去,“可旭少爷有夫人您照看着,至少能娶个书香门第的女子。” “嫡支嫡女或许不行,可旁支的嫡女,或者是嫡支的庶女却还是可以的,夫人的身份摆在这里,想来是多的人家族上赶着结亲。” 坐上了马车,张依依笑了起来,对丫鬟的吹捧很是享受,心情极好的笑道:“有我照看着倒是可以,但你不知道旭儿祖父和父亲都是顽固之辈,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想到杨家父子两人,想到当年在杨家的生活,张依依眉眼里的嫌弃之色毫不掩饰,当初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才会想办法算计了杨守成,最后嫁给了她。 原以为这将军夫人的称呼不过是个花架子,杨家虽不会与穷的揭不开锅,可每季想要添些衣裳首饰是不指望了,朝廷俸禄和赏赐除了日常家用外,那个老顽固竟然都拿出来救济那些伤残的兵卒。 若是把银子拿出来和同僚走动,或者逢年过节给上峰送个节礼,张依依也不会反对,可接济那些最下层的兵卒除了糟蹋银子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杨家被指通敌叛国,那些兵卒除了去牢里探望送点不值钱的衣裳和吃食,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到当年的种种,张依依面色愈加的难看,尤其马上要去石头村,张依依就更加烦躁。 …… 同一时间,酒肆大堂。 “呦,你这运气不错啊,还捡到宝了。”重光看着湛非鱼放桌上的青玉镯子,这一看就不是胖丫头的。 顾学士和殷无衍给湛非鱼准备的首饰都符合她这个年纪,而这青玉镯子不但圈口大了,而且青中凝着墨色,太过于老气,明显是上了年岁的妇人才会佩戴的东西。 一想到莫名其妙的张依依,湛非鱼看向何暖道:“把这个收起来,下一次碰到再还给她。” 重光怔了一下,想到之前也来酒肆吃饭的镇边侯府一行,不由诧异道:“难道是那个女人给你的?这赔礼也太寒酸了。” 昨夜在破庙,估计是殷无衍的出手震慑住了镇边侯,所以一夜相安无事,而侯府一行更是天不亮就先一步离开了。 虽然重光看不上镇边侯这中山狼的行为,可堂堂侯爷身边的夫人,给出的赔礼如此不合适,这不是欺负胖丫头不懂,就是赔礼没诚意,只是敷衍一下。 湛非鱼摇摇头,一脸神秘的开口:“重光叔你若是猜到了,我输给你一百两银子。” 重光也来了兴趣,还从何暖手里拿过桌子仔细的看了看,“这肯定不是那个女人平常佩戴的东西,一看就没有好好养过。” 都说人养玉、玉养人,经常戴的玉镯子,时间久了,镯子就被养的油润通透,水头极好,湛非鱼在南宣府拜访过章知府,章夫人孔氏也给了湛非鱼见面礼,其中就有镯子,那可是品相上好的羊脂玉,而且是孔氏自己心爱之物,是她从手腕上拿下来送给湛非鱼的。 重光猜了七八个原因,可惜都被湛非鱼否决了,最后破罐子破摔道:“总不能是给你的聘礼吧!” 半晌后,看着点点头的湛非鱼,重光一口茶水差一点喷出来,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殷无衍,虽然七爷易了妆容看不出脸色,但那眼神却冰冷的让重光抖了抖。 何暖也是错愕一愣,“小姐?” 不说之前在破庙双方差一点打起来,就说今日在酒肆遇见,双方也就是见了第二次面,哪有人就说媒的,而且还找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说媒,这简直没规矩到了极点,这不是说媒结亲的,这是来结仇的。 殷无衍只感觉无名的怒火蹭一下涌了上来,凤眸冰冷到了极致,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倏一下攥成了拳头,只是清冷的嗓音听起来依旧平静,“怎么回事?” 第254章 石头村 第二日清晨,再次感受到了不同于江南的寒冷,湛非鱼搓了搓冰冷的手,动作迅速的上了马车,厚厚的车帘子隔断了扑面而来的寒气。 “小姐,手炉你拿好。”何暖把红铜的牡丹繁花枝手炉递了过去,“下面有铜签字,若是不暖了,可以拨弄一下炭火。” 湛非鱼抱着暖呼呼的手炉,忍不住的感慨:“阿暖,我小三元里有你一半的功劳!” 何暖被逗笑了,“我去检查一下其他东西。” 这一次是去石头村,镶武县城都贫穷,村里估计更没什么吃食,何暖一大早就买了食材,等到了村里借个灶房就能做一顿饭菜。 殷无衍上了马车,就看到裹成球一般的湛非鱼,抱着手炉,白嫩的小脸掩映在斗篷白色的毛领里,看得出是怕冷极了。 “大哥哥,你不冷?”湛非鱼看着只穿了银镶边黑色锦袍的殷无衍,即便在是江南,这个时节穿了这一身也显得单薄,更别提镶武县早晚温差大,再冷点都要结冰了。 小爪子伸过去落在了殷无衍的手背上,温暖的感觉传来,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诧异后是满满的羡慕,大哥哥这手暖和的堪比手炉了。 “习武之人不惧寒。”殷无衍回握了一下湛非鱼胖乎乎软绵绵的小爪子,不由担心她日后的科举。 乡试在八月也就罢了,会试在二月,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连考三场,小姑娘只怕会挨不住。 垮着脸,湛非鱼忍不住感慨:“我也算半个习武之人,我怎么就这么怕冷呢。” 殷无衍凤眸里有笑意快速闪过,小姑娘会点拳脚功夫而已,连半点内力都没有,她这般也就比那些大出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强上一点。 马蹄声响起向着西边而去,镶武县在渭州的最西边,而石头村则是西边的西边了,毗邻着古羌族。 …… 正因为冬日寒冷,所以村民这几日都去山上砍木头储存过冬的柴火。 湛非鱼感觉外面冷,可这才十月下旬,对石头村的村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等到了十二月那才是真正的寒冷,河里的冰都需要用斧头砸才能取水。 “夫人,已经问过村正了,旭少爷他们住在村尾的山脚下,那儿路太窄,马车上不去。”站在马车外的莲儿不停的搓着手,这儿比府城还要冷,关键还起了风,吹在脸上好似要把一层皮肉给刮走。 马车里同样抱着手炉的张依依面色更为难看,可想到此行的目的,她不得不来这一趟。 半晌后,下了马车,张依依外面罩着华贵的狐裘披风,风帽也戴了起来,可即便如此,这寒意依旧往骨子里钻。 “夫人,担心脚下。”莲儿赶忙搀扶着张依依的胳膊。 除了马车夫留在原地守着马车,四个侍卫,一个婆子和另一个丫鬟也跟在两人后面,八人一步一往山脚方向走了去。 半山坡上,借着岩石和荒草的遮掩,穿着灰扑扑棉袄的孩子远远的看着走来的一行人,粗糙皲裂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双眼透着喜悦,却又带着几分不安。 “什么人?”侍卫甲怒喝一声,身影一闪,一把将躲在草丛里的小男孩给揪了出来。 “放开我!”估计是的冻久了,声音嘶哑,小男孩拼命的挣扎,可惜后领子被侍卫给牢牢揪住了,他再动弹也是无济于事。 确定没有危险,侍卫甲嫌弃的把小男孩一把甩了出去,在他摔倒在地的同时,又一脚踩在了他后背上,确保他没办法动弹。 “哪儿来的乞丐!”莲儿皱着眉头看着扑棱起尘土的小孩子,赶忙扶着张依依往后退了两步,“夫人,从这边走,别脏衣裳。” 后背被踩住了,小孩子只能抬起头,头上是草屑,脸上是尘土,唯独一双眼如同小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张依依。 张依依本就压着烦躁,她养尊处优的过了八年,这会刚走了一刻钟又累又冷,再看着眼前脏兮兮的野孩子,尤其是他那一双乌黑的眼,黑沉沉、幽冷冷的,张依依惊吓的啊了一声,一不小心踩到土疙瘩崴了脚。 “夫人!”不单单莲儿惊呼,一旁的侍卫同样担忧起来。 这位夫人虽然没有名分,可在侯府后宅相当于是女主人,深得侯爷宠爱,这若是在这穷乡僻壤受伤了,他们这些侍卫也少不了责罚。 “小贱种!”侍卫甲怒斥一声,脚下一个用力,狠狠踩了两下后,又是一脚把人给踢了出去,方向却是不远处那半人高的石头块。 好在这孩子似乎懂点功夫,身体飞出去的一瞬间,快速的调整了动作,硬生生的扭转了方向摔在了草丛里,这要是撞到石头上,绝对会头破血流。 “咦?”侍卫甲面色一沉,不满的看着躲过去的小孩子。 痛苦的咳了两声,小孩忍着痛快速的从黄草丛里爬了起来,愤怒的目光盯着侍卫甲,粗糙的小手更是攥成了拳头。 “不用担心,只是扭了一下。”张依依活动了一下脚踝,并不痛,想来是没什么事。 听到这吴侬软语的嗓音,小孩再次看向衣裳华贵的张依依,阳光下,她面容白的好似会发光一般,精致的脸庞,纤细的身影,一颦一笑都透着不属于村中妇人的尊贵优雅。 小孩双手攥的更紧,黑幽幽的目光依旧顶着张依依,只是却没有了之前偷看时的惊喜和激动。 估计是小孩的视线太过于浓烈,张依依抬头看了过去,嫌弃的蹙起眉头,太脏了,棉袄像是洗不干净一般,看一眼都嫌埋汰。 而小孩子虽然站的笔直,可脸上是尘土是草屑,再加上那小狼一般的眼神,张依依更是不喜,一个乡野脏孩子,也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行了,别耽搁时间了。”张依依柔声开口,乍一听像是宽容大度,不和一个孩子计较。可搀扶她的莲儿却知道,张依依这是不想在这里吹冷风。 侍卫甲警告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孩子,却没有再动手,可眼底却是浓烈的恶意。 他之前的一扔再加上一脚,已经造成了内伤,这要是不看大夫,拖延几日后,即便不要了这孩子的命,日后他也会体弱多病。 等张依依一行人走远了一些,小孩绷紧的身体突然佝偻下来,捂着肚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更是有血迹。 半晌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孩抬眼看着越走越远的几人,最后一抹嘴角,眼底那点儒慕和喜悦彻底消失了。 …… 半个时辰后,湛非鱼虽然怕冷,可走了一段路身上倒是暖和起来。 “大哥哥,那孩子不会是冻傻了吧?”远远的看着坐在石头上的小孩,风刮的急,荒草乱舞着,小孩子却是迎着风头坐着。 听到了声音,小孩猛地站起身来,戒备的盯着湛非鱼几人,看着同样裹着狐裘披风的湛非鱼,小孩眼中倏地迸发出浓烈的敌意。 “呦,还会瞪人,看着没傻。”重光哈哈笑着,三两步走了过去,看到小孩子嘴角干涸的血迹,再看他脸上的擦伤和淤青,眉头不由一皱,“这是摔傻了?” 对着重光恶狠狠的一瞪眼,小孩脚步一个后退,双手攥成拳头,看着架势明显就是练过武。 “本来就不聪明,这会看着就更傻了,胖丫头,还是你机灵啊。”重光打趣的看向穿成球一般的湛非鱼。 想当年在金林村的时候,胖丫头碰到七爷,那叫一个识时务,嘴巴甜不说,还会撒丫子往回跑,那小短腿捣腾的咻咻的。 对比之下,眼前这孩子倒有骨气,可惜啊,刚硬易折! “重光叔你越来越啰嗦了,你不冷我冷。”湛非鱼嫌弃的看着啰嗦的重光,当年自己是怂,可那不是人之常情。 被催促的重光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里,看着明显要跑的小孩,动作迅速的一把抓住他胳膊,右手往他下巴上一掐,直接把药丸丢到嘴巴里了。 看着呸呸两声的小孩,重光啧啧两声,“祖传秘药,入口即化,童叟无欺。” 湛非鱼翻个白眼,率先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大哥哥,我们走吧。” “慢点。”清冷的嗓音里有着可以感知的关切,殷无衍迈开步子跟在湛非鱼身后,修长的身影却是把寒风给挡住了。 石头村地方大,村民的房子也都建在一起,而顺着这条路走过去也就杨老将军一家。 淡淡的药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半晌后,小孩就感觉腹部生出一股火热的感觉,看了看前面的湛非鱼几人,却是快速向着一旁的小路拐了去。 不同于张依依看到这石头黄泥巴房子的嫌弃,湛非鱼是见怪不怪。 以前在金林村,除了少数人盖了青砖瓦房的,大部分人家都是从山上弄了石头,再和了黄土加上草屑一类的搭建的房子。 “胖丫头,冤家路窄啊。”重光冲着湛非鱼挤眉弄眼着,镇边侯府的护卫和婆子丫鬟这会正站在院子里,而正屋的门关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里面。 何暖看了一眼重光,他整天这么不着调,就不怕七爷动手揍他吗? 既然侯府的人先来了,湛非鱼寻了个避风的角落站着,从手炉下面铜签子拨了拨里面的银丝炭,手炉温度瞬间就升高了。 殷无衍看了一眼何暖,见把她青玉镯子拿出来,向重光开口道:“你把东西物归原主。” “是。”重光二话不说拿起镯子就往院门口走了过去,还是那副富家公子的纨绔模样,可眼中却透着几分嘲讽。 昨夜七爷就让人去查了,虽然消息还没传回来,可重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张依依说什么保媒,不过是想把胖丫头嫁给她那生下来当日就送走的儿子,年纪比胖丫头小一岁,因为是罪臣之子,自然没有什么好姻缘,而张依依此举乍一看像是为了儿子考虑谋划,可何尝不是冲着胖丫头的银子来的。 在镇边侯府,张依依倒有几分权利,可这是因为做主的还是老侯爷,等日后世子继承侯府,张依依除了那几身衣裳,侯府的一草一木她都带不走,但有个“商贾”儿媳妇就不同了,至少日后能衣食无忧,不缺银子使唤,而且跟了老侯爷一场,一般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刁难于她。 “闲人回避!”侍卫甲抬手挡下了重光,眼中透着几分戒备。 当日在破庙,被殷无衍用树枝伤到的是侯府的亲卫,也是暗中保护老侯爷的人。 而侍卫甲他们只是普通侍卫,根本不知道对方受伤了,也就知道重光是个练家子,但至于身手有多强同样不清楚。 停下脚步,重光双手环胸,笑眯眯的开口:“行,客随主便,你家主人是杨少将军的妻子,也算是这屋子的主人家。” “你敢胡言乱语诋毁我家夫人!”侍卫甲表情倏地一变,他们多少听过一点传闻,可却没人敢明着说,得罪了夫人倒还好,可得罪了侯爷必定会军法处置。 “我说错了?”重光惊疑的问道,看着怒火冲天的侍卫和婆子、丫头,再次笑道:“既然不是主人家,那你凭什么拦着不让进?” 侍卫甲气结,偏偏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再看着气焰嚣张的重光,一怒之下直接拔剑。 可惜他动作快,重光的动作更快,右手啪一下拍在侍卫甲的胳膊上,刚抽出寸许的长剑又落了回去,而重光顺势抓着他胳膊一个反扭,随后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后,侍卫甲被踢飞了出去,砰一声摔在堂屋门前。 不说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是武将,就是张依依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这会更是气的攥紧了手,可面上却丝毫不显。 可有外人来了,这谈话肯定没办法继续,张依依压抑着怒气,哽咽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无愧于心,我只是想见见旭儿,这八年来,每当想起旭儿,我就心如刀割……” 美人垂泪最是惹人怜爱,即便是镇边侯都忍不住心软。 可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却是神色木然,不见怜惜也不见怒火,平静的就好似张依依是一根人形木头桩。 当年自己为什么眼瞎算计了杨守成,张依依低下头隐匿了眼底的怒火和嫌弃,抹去眼角的泪水,“我别无所求,就想看看旭儿。” 第255章 就是豪横 ,我去古代考科举 堂屋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眼眶泛红的张依依看着院子里的重光,娇嫩白皙的面容不由一沉,“你怎么在这里?” 她放弃尊严面子向杨守成哭诉,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但她这模样被外人看见,张依依蹙起眉头,这若是侯府的下人,她还可以把人远远的发卖了。 杨守成从屋内走了出来,目光突然定格在重光手中的青玉镯上,眼神微微波动了瞬间,最后又归于平静。 “张夫人,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夫人这般强买强卖的。”重光懒洋洋的笑着,晃动着手中的镯子,“你还没资格给我家小姐做媒,至于杨旭,想来夫人从侯府后宅而来也没这个资格。” “你!”张依依沉了脸,愤怒的看着重光。 “你要给旭儿做媒?”杨守成声音陡然冷厉下来,他可以不在乎张依依当年的背叛,但却绝不会容许她来祸害旭儿。 或许已经丢了面子,张依依也懒得再遮掩什么,转身嘲讽的看向杨守成,“旭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是他母亲,凭什么不能给他做媒?” 姣好的面容因为刻薄而显得狰狞丑陋,张依依目光挑剔的打量着粗布衣裳的杨守成,“你以为自己还是少将军吗?你不过是罪臣之子,是圣上开恩才留了你一条狗命,旭儿难道要娶一个粗鄙的村姑?再生一窝孩子,衣裳打着补丁,穷的揭不开锅?” 重光啧啧两声,无比敬佩的看着口出恶言的张依依,她就不怕杨守成一怒之下把她给咔嚓了。 可惜不管张依依表情多么嫌弃,杨守成刚毅方正的脸上不见半点怒火,“旭儿的一切和你无关。” “你滚!”突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却见黄土墙上,一个孩子翻了过来,随后炮仗一般向着张依依冲了过去,“你滚出我家!” “旭儿!”冷喝声响起,杨守成长臂一伸却是把杨旭给抱住了,一手摁在他肩膀上,“不可胡闹。” “你?”张依依震惊的看着被杨守成揽住的小孩,那脏污的棉袄,黝黑粗糙的脸蛋,正是之前被侍卫丢出去的野孩子。 然来之前张依依知道杨旭不可能如同侯府的孩子那般金尊玉贵,可她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 像个乞丐一般。 重光瞄了一眼绷着脸,愤怒攥着双拳的小孩,绝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呦,翻墙的动作挺麻利,看来内伤没什么大碍了。” 杨旭身体一僵,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重光,随后扭过头去。 杨守成眉头一皱,右手搭上了杨旭的手腕。 半晌后,杨守成看似平静的目光却陡然锐利起来,“是谁?” “我让侍卫打的又怎么样?”被质问的张依依狞笑着,高昂着下巴,“子不教、父子过!他就跟乞丐一般躲在路旁偷窥,侍卫不过是小惩大诫!” “是谁?”杨守成再次开口,视线从张依依身后的四个侍卫身上扫过。 “爹,我没事,不过是挨了一脚而已,打不死小爷!”杨旭嘴硬的回了一句。 可惜终究还是小孩子,杨守成询问时,杨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侍卫甲。 重光一手摩挲着下巴笑的无比奸猾,“既然不清楚是谁动的手,干脆都揍一遍得了,蛇鼠一窝,他们也不冤。” 院子门口,湛非鱼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重光,“大哥哥,重光叔一直这样没被人揍吗?” “我揍过。”殷无衍清冷的声音响起。 至于其他人倒是想揍,可重光打小就跟着殷无衍,有殷无衍护着,能打过他们的不敢动手,殷无衍是圣上一手教养大的。 而身份能越过殷无衍的皇子皇孙们,他们武力值却不够。 杨守成出手速度极快,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侍卫甲已经被一脚踢了出去,砰一声撞到黄土墙上,摔在地上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绝对的以牙还牙。 “你!”张依依愤怒至极的看着动手的杨守成,打狗还要看主人。 估计是里子面子都丢了,张依依最终也没开口,转身要走,余光扫过一旁的重光,冷笑道:“这镯子不用给我,也不知从哪里里捡来的破烂货,你物归原主吧!” “等等。”杨守成突然开口。 湛非鱼就看到张依依脚步停了下来,娇美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杨守成冷淡的声音接着响起,“把东西都带走。” 湛非鱼便看到张依依表情瞬间从自得转为了狰狞,变脸之快,叹为观止。 依旧背对着杨守成,张依依冷笑起来,“既然不要那就都烧了!我们走!” 经过院门口,张依依看了一眼裹着狐裘披风的湛非鱼,小姑娘唇红齿白,看人时双眸乌黑透亮,即便是侯府娇养的姑娘家,即便衣着、头饰更为华贵,却少了那份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 “小姑娘,既然碰到了我奉劝你一句。”张依依已然恢复了惯有的矜贵雍雅,浅笑嫣然的继续道:“日后你成亲,记住千万不能找窝囊的男人,自己一辈子没出息,还会连累家中女眷,连个首饰都买不起,这样还算什么男人!” 明着讥讽了杨守成后,张依依这才感觉痛快了,在丫鬟婆子、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简陋的小院子。 …… 片刻后,去山上打柴火的杨老将军回来了,不同于杨守成的沉默寡言,杨老将军更像是个慈爱的长者,声音洪亮,面带笑容。 “哈哈,小丫头不必多礼,老夫如今不过是个山野樵夫,担不起你这一礼。”朗声笑了起来,杨老将军接过湛非鱼递过来的信笺。 杨守成陪坐在下首,而杨旭洗了脸也过来了,看了一眼湛非鱼就站在了杨守成身旁,依旧绷着脸,只是眼中的敌意褪了下去。 看完了信,杨老将军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为慈爱,而且多了一抹赞赏,“老夫在乡野多年,消息闭塞,却不知顾学士竟然收了弟子,堂堂小三元,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杨守成一怔,这才看了一眼湛非鱼,估计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读书人,参加了科举不说,竟然还一举成为小三元,这姑娘看着比旭儿还要小一点。 “多谢老将军夸赞。”湛非鱼笑着回了一句,也没有谦虚。 “不错,你这性子老夫喜欢。”杨老将军最不喜的就是那些酸儒,一句话的事,却之乎者也说半天,叽叽歪歪的没完没了。 老将军没想到湛非鱼一个小姑娘性子却如此直爽,被夸了,也是不骄不躁,能让顾轻舟收为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视线从自己孙子身上扫过,杨老将军忽然道:“你年长旭儿一岁,这年纪倒也合适,不如老夫给你老师去一封信,结个儿女亲家。” 湛非鱼原本从容淡定的表情一僵,无语的看着说风就是雨的杨老将军。 忝陪末座的殷无衍此刻凤眸一沉,冰冷慑人的目光看向主位的杨老将军,双方视线碰撞到一起,无形的刀光剑影让简陋堂屋的气氛紧绷起来。 靠在门框上的重光缩了缩身体,老将军果真宝刀未老啊,一言不合就敢戳七爷的肺管子。 杨旭刚刚还震惊与自家祖父的话,这会却被无形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只能继续呆呆的看着坐对面的湛非鱼。 率先收回目光,杨老将军朗笑道:“果真是后生可畏,老夫老了啊。” 杨老将军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赞湛非鱼,可他看的却是殷无衍,能有这样的气势,绝不是简单的护卫随从。 殷无衍此刻也明白过来,杨老将军刚刚是故意试探,而他因为关心则乱,已然暴露了身份。 …… 中午时分,殷无衍接到禁龙卫传来的密信后,带着重光暂时离开了。 “你就这样干看着?”杨旭硬邦邦的声音响起,看起来对湛非鱼依旧有敌意,或许是看不惯她这养尊处优的样子。 何暖正在院子里洗菜,何生则在灶房里剁鸡,而杨守成这个主人正在劈柴,唯独湛非鱼站在廊庑下袖手旁观,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看了一眼把劈好的木柴送回柴房又回来的杨旭,湛非鱼眉梢一挑,看稀奇一般看着杨旭,脆生生道:“君子远庖痴,我这双手是拿笔的手,是读书写字用的,你竟然让我下厨,简直是俗不可耐!” 何暖洗菜的动作一顿,脸上染上了笑意。 杨守成却是看都看没火药味十足的俩小孩,继续举起斧子劈木头。 “这叫俗?难道中午你不吃这些菜?”杨旭绷着脸瞪着湛非鱼,忽然道:“我告诉你,这些菜都是用粪浇灌的,从茅厕里舀出来,那些……” 熊孩子的杀伤力太强,饶是湛非鱼也只能甘拜下风,“阿暖,我中午不吃了。” 就冲着杨旭这一番详细的描述,别说湛非鱼矫情了,何暖手一重把菜掰成了两段,杨守成一斧子劈歪了。 灶房里,何生蹲下身把从砧板上掉下去的鸡腿捡了起来,默默的拿到木盆里清洗了两下。 哼!杨旭鄙夷的看着这样就不吃饭的湛非鱼,恶狠狠的补刀,“你这样就算读书再好,日后也只会是个贪官污吏!” 湛非鱼摸了摸已经有点饿的肚子,再看了一样熊孩子外加狼孩子的杨旭,“你家灶房那香胰子看见了没有,那方子是我弄出来的!” 香胰子超强的去污能力,再加上物美价廉,背后又是顾学士撑腰,所以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就畅销整个大庆朝,即便石头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也有卖货郎来卖。 刚刚还用香胰子洗了手和脸的杨旭愣了一下,却没想到这个白胖胖的矮冬瓜竟然还有这本事。 湛非鱼眯眼一笑继续嘚瑟,“你知道香胰子有多赚银子吗?第一年就有八万两,想来你也不知道八万两银子有多少,换成银元宝的话,估计要十几个木箱子来装!” “最重要的,我把所有的银子都送去边关了,让那些受伤的兵卒们可以多分一点银子回乡下。”湛非鱼三连杀之后,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杨旭。 杨家祖孙三人住在这里,虽说不至于饿肚子,可生活却是困顿,好在都是大老爷们也没那么讲究。 可这么多银子送出去了,而且还是送给伤残的兵卒,杨旭这个听着疆场故事长大的熊孩子此刻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杨守成也愣了一下,这个沉默寡言如同高山一般的伟岸男人,此刻看向湛非鱼的目光却充满了敬佩和慈爱。 “对了。”湛非鱼再次开口,向着杨旭道:“我是从淮安府过来的,隶属江南道,来之前我才帮邓将军家的二公子提了二十万两银子送去了西南兵营。” 一开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她湛小鱼就是这么豪横! 湛非鱼用力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所以让你失望了,我以后绝对不会是贪官污吏!” 感觉外面有点冷打算回屋的湛非鱼回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老师就我一个弟子,日后学士府的一切都归我所有,我吃肉包子都是吃一个丢一个,否则外人怎么知道我不差银子呢。” 杨旭呆愣愣的看着抱着手炉进屋的湛非鱼,一时之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混成了一团。 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只想着日后要恢复将军府的荣光,他甚至都不和村里那些孩子玩,即便有杨守成这个严厉的父亲,杨旭骨子里依旧透着骄傲,认为自己比村里那些目不识丁的强多了。 可此刻,杨旭所有的骄傲自得都被击的粉碎,突然感觉比起湛非鱼,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再自傲也知道自己这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银子。 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杨守成走了过来,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军中有人善于观察,机警敏锐,所以能成为斥候:有人力大无穷,所以是先锋:而有人天资聪慧便成了军师,旭儿,做人不可高傲自大,但也不需妄自菲薄。” 第256章 兵不厌诈 似乎听懂杨守成的教导,杨旭点点头,可依旧情绪不高,忍不住的问道:“爹,她真那么厉害吗?” 杨旭记得村里妇人有时候会吵嘴打架,为的不过是一把青菜一个鸡蛋,几文钱都能让那些人打的你死我活的,而湛非鱼比自己还矮半个头,她竟然赚了那么多银子。 蛰居多年,杨守成对外界的消息并不清楚,“能让顾学士收为弟子,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中午时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而精致的摆盘让杨旭几乎怀疑自己这八年来吃的都是猪食。 再看着筷子不停的湛非鱼,是谁说中午不吃的?难道小姑娘都是这般的言而无信?一诺千金的真汉子杨旭低头快速吃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小姑娘计较! 半个时辰后,当看着自己爹扛着的木箱,再看着一旁同样扛了一个大木箱的何生。 而正在打扫空房的何暖快速从箱子抱出一床薄被来铺床,站门口的杨旭已经麻木了,幸好爹生的是儿子,这要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可一想到湛非鱼不同于石头村的那些彪悍粗糙的小姑娘,想到她那白的好像是剥壳鸡蛋的脸,杨旭又感觉娇养一点也正常,男娃子才要糙着养。 堂屋里,手炉已经重新加了银丝炭,湛非鱼一口喝了半杯子水,中午贪嘴多吃了些红焖羊肉,咸的慌。 乍一看湛非鱼是娇滴滴的,和京城那些闺阁千金没什么不同,可看她这喝水的架势,杨老将军不由笑了起来,“你这样倒像是我们武将家的姑娘。” “老师远在京城,没人管着,所以性子就散漫了。”湛非鱼心虚的笑了起来。 伺候的下人都配备齐全了,可湛非鱼是主子,何暖又以她为主,所以繁文缛节都被湛非鱼给抛弃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既然选择了读书科举,日后即便不讲究这些规矩,也无伤大雅。”杨老将军本就是心性豁达之人,再者湛非鱼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又有顾学士这个老实撑腰,日后会敢在规矩上挑剔她? 反倒是后宅女子,只能仰仗丈夫,日后仰仗儿子,所以一言一行都不敢出格。 “旭儿,进来。”看到打外面经过的杨旭,杨老将军喊了一声,看向湛非鱼道:“旭儿有习武天分,唯独不喜读书。” 杨老将军打算年后送杨旭去私塾,这孩子一心要习武,在读书之事不开窍,和村里孩子也玩不到一块去,独来独往的,杨老将军担心杨旭太过于要强,日后反而会吃大亏。 杨旭绷着脸,目不斜视的无视过一旁的湛非鱼,“爷爷。” “小鱼,你会读书,不如替老夫教导教导旭儿。”杨老将军同样无视了满脸排斥的杨旭,怎么看都像是没放弃结儿女亲家的心思。 一转头,对上湛非鱼乌黑圆润的双眼,配上她白嫩的包子脸,杨旭纵然绷着脸,可也没办法说出什么狠话来。 “来镶武县之前,我在淮安府逗留了半个月……”湛非鱼说起了淮安府的风土人情。 杨旭在石头村长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镶武县城,可偌大的县城也就两条街,开了一些柴米油盐的铺子,根本没有淮安府的富饶繁荣。 看着听的入迷的杨旭,湛非鱼说到了正题上,“因为金家使了银子,所以我就被抓到了牢里,而且没经过府衙,直接被狱卒关进去的。” “你故意的?”杨旭可没忘记之前在院子里,重光一脚把拦路的侍卫甲给踢了出去,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只要表明了身份,狱卒肯定不敢抓人。 湛非鱼点点头,又喝了半杯水,“你可以猜猜原因。” 关于刘和锋和皇商刘家的事,湛非鱼已经大致说了一下。 杨旭毕竟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教导大的,即便祖孙三人生活过的困顿又粗糙,可该教的东西都教了,杨旭本身也聪慧。 思考了一下,杨旭皱着眉头盯着湛非鱼,“你故意给刘家下套,想要要挟刘家把无十万两银子交出来!” 湛非鱼点点头,不否认自己的奸诈,“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三十六计反客为主。”杨旭对兵法熟悉,湛非鱼一开口他便知道。 “为人驱使者为奴,为人尊处者为客,不能立足者为暂客,能立足者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为贱客,能主事则可渐握机要,而为主矣。” 湛非鱼看着沉思的杨旭继续道:“银子在刘家,他们便是主,我索要银子,刘家必定会百般拖延,而我以入狱抓住刘家的把柄,便是反客为主。” 杨旭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湛非鱼,读书人都是这么卑鄙吗?可转念一想,她入狱不过是刘家七房仗势欺人,而她不过是将计就计。 “你担心淮安知府会帮着刘家,所以此法还能要挟楚知府。”杨旭想起爷爷年轻时射箭曾一箭双雕,她此举也是如此。 湛非鱼点点头,抬起左手腕,把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莲藕般的手臂,而她肤色白,所以手腕上的伤疤清晰可见。 “我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谁知道不过是夜郎自大,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湛非鱼也不隐瞒,把当夜一群黑衣死士包围大牢的事给说了一遍。 杨旭震惊的看着湛非鱼,就连一旁的杨老将军都是面色一变,湛非鱼虽然没有详细描述,可她身边跟着的人都是高手,这样保护之下她都能受伤,足可以知道当日的凶险。 “阿暖他们掩护我杀出了包围,我趁着夜色先逃走了,本以为只要随便找个对方躲上一两个时辰,等天亮了就安全了,可他们竟然会带着擅于追踪的细犬。” 普通的看门狗都凶猛异常,更比用说特意驯养出来的细犬,那都是可以和狼厮杀搏斗的,再看着娇滴滴模样的湛非鱼,杨旭都忍不住要追问了,这么凶险的情况下,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等湛非鱼说完邓治武如何仗义相助,最终等来了殷无衍这才脱险,杨旭就跟听说书一般,嘴巴微微张大,总算不是绷着脸了。 杨老将军放下了茶杯,“小丫头,你不必隐瞒,细犬既然能咬伤你,说明刺杀你的敌人近在迟尺。” 邓治武如果出现的及时,就不存在小丫头被细犬咬伤,而她避不开细犬,就更不可能避开饲养细犬的敌人,一个死士要杀人,那只是瞬间的事。 姜还是老的辣! 湛非鱼没想到杨老将军只凭自己一番叙述就推断出其中的事,看了一眼杨旭,见杨老将军不阻止,只能道:“对方见我是个小姑娘所以轻敌了,趁他检查细犬尸体的时候,我用随身带的匕首偷袭了他。” “你杀了人?”杨旭震惊的瞪大了眼,他跟着父亲习武,也就在山上打过兔子和野鸡。 不管听过多少遍爷爷还有父亲说起过打战的事,可都没有湛非鱼这番话带来的震撼,她不是读书人吗? 听到点粪水的话都矫情的吃不下饭,虽然中午她吃的半点都不比自己少,可杨旭还是没办法想象湛非鱼竟然杀过人。 “院子地方大,小鱼你和旭儿过两招。”杨老将军一语带过之前杀人的话题,朗声笑了起来,“旭儿,记得收敛力度。” 比起杨旭在武道上的天赋,湛非鱼这样只能算是花架子,强身健体罢了,可她上辈子练过军体拳,又学过散打,所以湛非鱼刁钻的招式让人防不胜防。 一刻钟后,被打出了火气,杨旭也忘记杨老将军的叮嘱,一拳向着湛非鱼的脸挥了过去。 避闪不及,湛非鱼反而停下了防守,眨巴着无辜的看着杨旭。 拳头险险的停在湛非鱼的鼻梁处,杨旭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去年他一拳头把村里最惹人厌的大牛给打出鼻血来了,再看着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这一拳要是打下去,她肯定会哭吧…… 就在杨旭分心的一瞬间,湛非鱼抓住了杨旭的手腕,脚步上前一个转身。 砰一声!不单单站在堂屋门口的杨老爷子,在廊庑下观战的杨守成也都愣了一下,随后同情的看着躺在地上被摔懵的杨旭。 使诈的湛非鱼瞅着悲愤的杨旭,“兵不厌诈。” “你!”杨旭怒不可遏的看着说风凉话的湛非鱼,自己那一拳就该打下去! 顺了一下耳边散落的头发,湛非鱼还是那笑眯眯的顽劣模样,“上一个对我轻敌的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杨旭陡然想起湛非鱼在淮安府的遇险,那细犬的主人就是因为轻敌所以被杀了,原本的怒火在瞬间消失的无形无踪。 片刻后,湛非议回到房间开始读书,而杨旭也耷拉着脑袋进了杨老将军的卧房。 “三十六计便有美人计。”杨老将军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窗口的杨守成。 杨家人光明磊落,可架不住军中有败类有无耻小人,当年也是自己失察,否则杨家又怎么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爷爷,我……”杨旭五岁就还能熟背三十六计,满脸羞愧的低着头,他不该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就放松警惕的。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杨老将军声音低沉,沉淀着岁月和睿智的虎目中有着对孙子的期待和规劝,“你不喜读书,难道日后要当一个莽夫?这样即便上了疆场,你又能杀几个敌人。” “为将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旭儿,你想领兵作战,那么不但要打胜仗,还要让你的同袍能活着离开战场,不让白发苍苍的爹娘失去儿子,不让妇人失去丈夫,不让嗷嗷待哺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旭儿,这就是你肩上的责任,任重而道远!” 杨旭看着谆谆教导的杨老将军失神着,他原以为光复将军府的荣光只需要练好武艺,而他不怕苦不怕累,杨旭甚至想着十年后他就要去边关,即便是从一个小兵做起。 可他从没想过自己肩上还要担负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即便自己武艺超群,在战场上他也不可能保护那么多同袍。 杨守成摸了摸杨旭的头,总是严肃刚正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和,“你还小,可以慢慢学。” …… 清晨,自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湛非鱼突然很想在上泗县的小院里也弄个同样的火炕,晚上柴火一烧,一整夜都是暖暖的。 “小姐。”何暖在两刻钟之前就起来了,这会听到动静后就进推门走了进来,放下了桶里的热水,“外面结冰了,要不今日就不练拳了。” “这么冷了?”湛非鱼看了一眼漆黑的窗户外,“那行,我就在屋里活动一下筋骨。” 杨老将军年纪大了,觉也浅,何暖起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同样的,杨守成身为武者也警觉,可父子俩没想到的是杨旭竟然也醒了。 听了听动静后,杨旭一骨碌爬了起来,“爹,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小鱼这个小三元可是名副其实。”杨老将军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读书人清贵也不是只因为读书二字,这其中付出的辛劳也是外人不知晓的。 这么早?杨旭练武也是每日早起,可再早也不至于天不亮,尤其是想到湛非鱼那么怕冷,一整天都抱着手炉。 “她昨晚上是不是子时才睡的?”杨旭这一日心绪波动大,想得多晚上睡的也迟,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听到隔壁的动静,子时才睡,卯时就起来了,读书人都这么辛苦吗? “爹,我也起来了。”杨旭被刺激的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杨守成抬手把人又摁了回来,看着在被窝里挣扎的杨旭,没好气的拍了拍他屁股,“别折腾的一被窝冷风,习武需要持之以恒,无法一蹴而就,你往日什么时候起今儿就什么时候起。” 第257章 再次出现 下午时分阳光正好,没有了风,走在外面也不显得冷。 拿着木盆的杨旭看了一眼抱着手炉慢悠悠走的湛非鱼,一脸嫌弃的问道:“你也习武怎么还这么怕冷?” 早上他还无比敬佩湛非鱼读书的刻苦,可这会一看,狐裘披风、头戴风帽、手炉不离手,还是那娇滴滴的样子。 “又不是没银子,买得起炭为什么要冻着?”湛非鱼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更想当一条咸鱼,整日吃喝玩乐多惬意。 有银子了不起啊!杨旭被堵的没话可说,只能绷着脸大步往前走。 可三两步之后又放慢了脚步迁就慢悠悠的湛非鱼,还是满脸嫌弃之色,即使比自己大一岁,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杨旭!”两人刚走到村尾,就看到一群孩子呼啦一下冲了出来。 为首的孩子看着和杨旭差不多高,同样是黑瘦黑瘦的,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 而在大牛站定之后,四五个跟班则分站在了两侧,而不远处还站着三个小丫头。 “让开!”杨旭硬邦邦的开口,这态度一看就没少和村里的孩子起冲突。 大牛一下子就被激怒了,眼睛瞪的跟牛眼一般,滋滋冒着火气。 石头村和杨旭差不多大的孩子很多,可他们都不是杨旭的对手,若是以多欺少,即便赢了回家也少不了一顿骂。 石头村的爷们都是顶天立地的,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算什么爷们。 大牛一群孩子是屡败屡战,然后屡战屡败,就没一个服输的,只是这会几人目光呆愣愣的看向杨旭身后的湛非鱼。 昨儿就听说村里来了马车,贵人去了山脚,那儿就住了杨家祖孙三人,那肯定就是去他们家的。 有打柴火的村民还看到了有个小姑娘,回来一说那叫一个漂亮水灵,镶武县城都养不出这么金尊玉贵的小姑娘,至少是府城来的。 本来天寒地冻的,大牛他们也没事做,就溜出来堵人了。 杨旭把打豆腐的盆子往湛非鱼手里一塞,人往前面一站,架势就摆出来了,“要打架?” “杨旭,你以为我们怕你吗?”大牛气吼吼的喊了起来,新仇旧怨蹭一下都涌上来了。 “打就打!怕屁啊!” “今天谁怕了谁就不是爷们!” “对,杨旭,你别以为自己练过武就瞧不起人!” 几个男娃子跟着嚷起来,一个个的大嗓门,还不时晃了晃拳头。 把木盆放地上,湛非鱼依旧抱着自己的手炉,看着彪悍好战的几个孩子,金林村的男娃子也顽劣,上山下水的,也打架,可真没他们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你离远一点。”杨旭回头交待了一句,虽然昨天被湛非鱼过肩摔了,可真汉子杨旭人为自己是轻敌了,而且他总不能和小姑娘动真格的。 但今儿面对挑事的大牛几人,杨旭没了顾虑。 大牛他们本来是来看府城来的漂亮小姑娘,但这会箭在弦上,这一架是免不了了,瞅了一眼唇红齿白的湛非鱼,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对,丫头片子站到一旁去。” 杨家祖孙在石头村住了六七年了,村里人倒也知道一点情况,听说以前是带兵打仗的,犯了事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当时还有地痞无赖半夜翻了杨家的围墙,想要偷点东西换银子,结果六个无赖被揍的哭爹喊娘的。 之后,其中一个无赖不服气,找了自家在衙门当捕快的姐夫,想要扳回一局。 可结果呢,一群捕快兴师动众的来了,气焰嚣张的让村里人都以为杨家祖孙三要倒大霉了,可惜拿着一根烧火棍,杨守成把十来个拿着大刀的捕快打的抱头鼠窜。 最后的最后,这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村正家大儿子在县城铺子里当伙计,等他回来村里人才知道,那无赖的姐夫被县老爷打了板子,差事也丢了,从此之后,再没人敢欺辱杨家祖孙三人。 杨家祖孙三人在村里过的也安生,后来看到杨守成去山里打猎,村中汉子也厚脸皮的凑了上去,杨守成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藏私,指点了他们一番。 杨守成教导杨旭习武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也有过来想跟着学的,杨守成也没驱赶。 只不过大牛他们都野惯了,凑热闹一般来了十多天,最后受不了这份苦还有枯燥乏味的蹲马步,一个个都不乐意学了。 即便他爷他爹拿着棍子揍人都没用,习武的前几年都是打熬颈骨,不会学什么招式,村里孩子没这个耐性也正常。 但这却导致大牛他们敌视杨旭,谁让他整日被长辈们挂嘴上夸,他们吃不了苦,偏偏杨旭就行,所以双方是一碰面就开打。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村里人都不在意,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更是如此,菜鸡互啄,最多鼻青脸肿几天罢了。 “哥。”大花走了过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湛非鱼,随后扯了扯大牛的袖子,“你打赢了我就要她头上那花儿。” 村里孩子打架有时候有彩头,木头削的小刀剑,或者去山上挖的一把野菜,身为大牛的妹子,大花平常都看不上大牛赢来的东西,但今儿却不同。 刚刚一路从山脚走到村尾,有些热的湛非鱼就把风帽给拿了下来,簪在头发上的绢花就露了出来。 这要是在春夏的时候,大花也不眼红,随便摘朵花就能戴。 可十月末,大清早外面都结冰了,放眼看去四周是一片荒芜,绿叶子都看不到几片,大花她们也就过年时有一根新头绳戴戴。 所以这会不单单大花眼红,余下三个小姑娘同样如此,那么漂亮的头花,就跟真花一样,花瓣一层叠着一层。 湛非鱼都没来得及反对,大牛和杨旭已经打在了一起,余下几人站在一旁嘿嘿哈哈的鼓着劲。 一刻钟后。 杨旭明显占了上风,可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习武,胜之不武就挑衅的喊了一声,“你们一起上!” 其他几个男娃子对望一眼,估计是不想在府城漂亮小姑娘面前丢脸,呼啦一声都冲了过来,瞬间一群人打成了一团。 湛非鱼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看来这位夫人不打算放弃,不,确切来说应该是镇边侯府不打算放弃。 “夫人,旭少爷和几个孩子打起来了。”先下马车的莲儿低声回禀了一句,嫌弃的看着几个滚在地上的孩子,虽然口中称呼少爷,可眼底却满是鄙视。 马车里,张依依并不想下马车,石头村太穷,所以她昨日离开后回了镶武县城,今儿一早又坐着马车一路颠簸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石头村。 对于杨旭在没有见到之前,张依依还有几分感情,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她进了镇边侯府后就也曾怀过,可惜三个月不到就小产了,目前为止杨旭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日后的依靠。 可一想到昨日脏污的跟乞丐一般的杨旭,还被侍卫像死狗一般踩在地上,现在又跟野孩子一般和村里那些孩子打成一团,张依依同样是无比的嫌弃,更加怨恨齐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他们到底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别打了,有人来了!”大花看到下马车的张依依一行人后,错愕了一瞬,随即喊了起来。 可惜打出火气的大牛他们根本听不到,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杨旭的对手,这一次既然一起上了,那肯定不能输,否则传出去他们就真没脸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拉开!”张依依娇声呵斥,即便厌恶杨旭丢了她的脸,可毕竟是她的儿子,还容不得几个野孩子欺负。 侍卫乙和侍卫丙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昨日回到镶武县之后,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们都知道侍卫甲得罪了夫人,毕竟是他把旭少爷打伤的。 侍卫甲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跪在院子外请罪,莲儿故意没有进去通报,天寒地冻的,即便他是武者,可从中午时分跪到第二天早上也扛不住。 张依依知道后立刻责骂了莲儿,让侍卫甲起来了去休息,又找了大夫过来,这乍一看是莲儿擅作主张。 可身为侯府侍卫他们也不傻,夫人的善良只怕流于表面,不过是借着丫鬟的手罚了人,但丝毫不会影响夫人的名声。 两个侍卫一过来就要下狠手,杨旭一怔后就怒了起来,一把拉过大牛,让他避开了侍卫乙的一脚。 湛非鱼见状把脚边的木盆向着侍卫丙踢了过去,同样阻挡了他的出手。 大牛几人站到了一起,戒备的看着两个侍卫,刚刚要不是杨旭动作快,这一脚下来,大牛想想脸都白了。 “旭儿,他们平日里就这般欺负你?你爹也不管吗?”脚步有点踉跄,张依依心疼无比的看着滚了一身灰的杨旭,再看到他脸上的伤更是心疼的不已,拿出琇帕就要给他擦擦。 一个后退避让开了,杨旭又像是荒原上的小野狼一般,黝黑的双眼敌视的看着泫然欲泣的张依依,看着她难过的哽咽起来,杨旭心里有瞬间的波动,可一想到昨日种种,便又恢复了冷漠和排斥。 “旭儿,我是你娘啊。”美人落泪最是让人心疼,张依依破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一把抱住了杨旭,低声哭诉起来,“旭儿,娘可怜的孩子,你……” 大牛几个都傻眼了,杨旭竟然也有娘,还这么漂亮!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他们一直以为杨旭只有爷爷和爹,此前熊山打不过杨旭,就笑话他没有娘,结果回家就被他爷爷揍了一顿屁股。 石头村的小爷们打架可以,却不能像老娘们那么碎嘴。 柔软的怀抱里有淡淡的香味儿,被抱住的杨旭一下子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他挣扎起来,可张依依搂的紧,杨旭也不敢太用力,他虽然只有八岁,可习武好几年了,一把子力气都快追上普通成年汉子了。 哭红了眼睛,张依依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慈爱的看着面前的杨旭,手中的琇帕一点一点的擦去他脸上的灰尘,“旭儿,你长大了,娘做梦都在想你。” 看着依旧木头桩子一般的杨旭,张依依脸上不见半点不耐和嫌弃,目光看向一旁的大牛几人,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不可以仗着人多欺负旭儿。” 说完后,张依依从莲儿手里拿过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摆放整齐的四色糕。 看着大牛他们一下子瞪大了眼,有嘴馋的还吞了吞口水,张依依心里再嫌弃,可娇美的脸上却是温柔如水般的笑意,雪白的手指拿起一块糕点放到了大牛手里,“日后要和旭儿好好相处,不能再打架了。” 一人一块,大牛他们手里都有了糕点,而大花四个小姑娘除了糕点外,张依依竟然还带了些绢花来,正适合小姑娘戴,同样也是一人一朵。 “小姑娘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着就赏心悦目。”把绢花插到大花的头上,张依依笑着夸了几句,让四个小姑娘喜笑颜开的,一个个连糕点都顾不上了,恨不能立刻回家照镜子。 杨旭还是板着脸,捡起木盆,回头看来一眼湛非鱼,“我们走。” 张依依抓着琇帕的手猛地收紧了几分,是失望又伤心的看向绷着脸的杨旭,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眼中含着泪水。 “杨旭,你怎么不叫你娘?”大牛瓮声瓮气的开口,本来杨旭身手好,大牛也佩服,可他最看不惯杨旭这样子,整天板着脸,像他娘偷偷说的小婶子一般,又没人欠银子,板着脸给谁看那! “好孩子,你别怪旭儿,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些年一直没有来看旭儿,他责怪我也是应该的。”张依依赶忙开口,嗓音柔和的给杨旭说话,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大牛不由想起自己的娘,那嗓门在村头喊一声,村尾都能听到,平日里自己稍微躲懒,他娘大巴掌就招呼上来了,哪像杨旭的娘这么好,又漂亮又温柔。 第258章 官差上门 看着拿起木盆就要走的杨旭,若是时间充裕,张依依有信心可以一步一步消除杨旭的排斥和敌意。 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张依依能在镇边侯府立足,心机手段无一不缺。 可现在她却缺少的就是时间,一旦朝中有御史弹劾侯爷,说不定圣上就会借此机会小题大做严惩侯爷,而镇边侯是张依依的依靠,她绝对不能让侯府出事。 “旭儿。”看着离开的杨旭和湛非鱼,张依依哽咽的喊了一声,往前追了两步,却一不小心砰一声摔在硬实的地上。 “啊?”大牛和大花几个孩子惊呼出声,刚刚吃了那么好吃的糕点,这会看着摔倒的张依依,几个孩子都急了起来。 “杨旭,你娘摔倒了。”大牛更是急的喊了起来。 “夫人!”莲儿赶忙小跑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夫人,你手流血了。” 听到背后的动静,杨旭脚步一顿,黢黑稚嫩的脸上有担心快速闪过,随后依旧绷着脸大步往前走,速度快的就跟后面有恶鬼在追一般。 白皙娇嫩的手掌心都擦出血痕来了,被丫鬟扶起来的张依依看着一眨眼就拐进村子里的杨旭,低垂的目光里有恼火快速闪过,这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狠心,不愧是杨家的种,都是这么固执倔强! 同样看着不见了身影的杨旭,湛非鱼停下脚步,得,她还是等杨旭买了豆腐回来吧。 “小姑娘,你好像叫小瑜吧?”没理会血糊糊的双手,张依依对着莲儿使了个眼色,这下向着湛非鱼走了过来。 看向被丫鬟赶走的几个野孩子,张依依继续开口:“之前是我冒昧了,可我是旭儿的娘,我只是太想弥补他了,你是个好姑娘,旭儿也是个好孩子,你日后若嫁给旭儿,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杨家有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抬起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有苦衷的张依依,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如同天边的日头,明亮而璀璨,“既然杨家这么好,夫人为何弃了抛夫弃子跟了一个比自己爹年纪都大的镇边侯,贫贱夫妻百事哀,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镇边侯府的侍卫、丫鬟、婆子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湛非鱼的语出惊人都当做没听见。 能有什么不愿因?不过是贪慕荣华富贵而已。 张依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跟着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旭儿的确是罪臣之子,身份上配不上你,可你忘记了他还有我这个娘,日后有我有侯府帮衬着,旭儿的前途是你无法想象的。” “小姑娘,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可你的出身就是你的禁锢,你再知书达理又如何?若想嫁到官宦之家,你只可能当一个妾,或许也可以嫁给庶子,可上面有嫡母有嫡子,一旦分家了,庶子一房几乎是扫地出门,想要借势?你看看哪家嫡母会让庶子飞黄腾达,所以你嫁给旭儿是最好的选择。” 大庆朝即便民风开放,可在嫡庶这一块依旧是规矩森严,嫡子继承九成家产,余下的庶子加起来只能分走一成,即便有长辈私底下贴补,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比起家产,嫡子最大的优势在于人脉关系,自小接受最好的教导,家族的一切资源都用于嫡子的培养,而庶子呢,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想要出头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你在胡说什么?”愤怒的声音响起,端着半盆豆腐的杨旭一下子冲了过来,看了一眼张依依,随后又对着湛非鱼一瞪眼,“跟我回去!” 从没感觉这般丢脸过,杨旭大步往前走着。 “夫人,先走一步。”湛非鱼依旧抱着手炉慢悠悠的跟在杨旭的后面。 柳叶眉蹙了起来,张依依第一次发现两个半大的孩子比侯府那些女人还要棘手,轻不得、重不得,威逼利诱似乎都没有。 杨旭听不懂人话也就罢了,这小姑娘明明聪慧通透,竟然也是冥顽不灵,这让张依依面色愈加难看。 “夫人,那小姑娘眼界窄,根本不懂夫人的良苦用心。”莲儿一察觉到张依依的怒火,赶忙说了两句,“要不夫人派人去她家中提亲,想来她家长辈绝对不敢拒婚。” 就在莲儿以为夫人不会开口了,娇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她懂,她只是看不上我给出的条件。” 张依依刚刚说话的同时也一直在观察,不管自己怎么说,那小姑娘面色都没有半点波动,这说明她根本不心动。 也对,毕竟年纪还小,又被家里养的娇,根本不知道权势二字的重要!当年自己不也是没有想清楚,所以才嫁给了杨守成。 这么一想后,张依依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比起湛非鱼那璀璨的笑容,张依依笑的温婉雅致,可那眼神却阴冷冷的骇人。 “拿着侯府的信物去镶武县城走一趟,就说本夫人在破庙里丢了东西,而窃贼……”余下的话张依依不需要明说,侯府的人去报官,这个县令只要不是蠢的就知道该怎么做。 …… 疾步走了一段路,杨旭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远远落在后面的湛非鱼,犹豫了一下就还是站在原地等着。 半晌后,看着终于走过来的湛非鱼,杨旭绷着脸别扭的道歉,“她的话就你当没听过。” 顾学士的弟子,她这样的身份就算当年将军府没出事,自己都配不上,更何况现在的将军府还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 “行。”湛非鱼回答的干脆利落,这让杨旭也松了一口气。 迟疑了一下,杨旭又问了一句,“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和祖父。” “可以。”湛非鱼再次应下了。 中午时分,依旧是何暖掌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让杨家孙祖三人再次感觉过去几年吃的都是猪食,同样的东西烧出来的味道怎么能有这般天差地别。 天越冷,新鲜的水果就不多,好在何暖夏日的时候晒了不过果干,放到茶壶里煮上一刻钟,空气里都散发着甜甜的果香味。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果茶了。”湛非鱼笑着打趣,又急忙道:“阿暖,再加点糖,不甜的果茶有股子涩味。” “我加了桂圆红枣。”何暖别看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但牵扯到原则的事也不会纵着湛非鱼。 “行吧……”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这速度倒是挺快的。 何暖有条不紊的拨弄了一下炭火,这才站起身来,“小姐,我出去看一下。” 镶武县民风彪悍,所以冲到院子里的捕快们也都是高壮魁梧,身着捕快服,手持佩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的,比起南宣府、淮安府的捕快们明显多了股煞气。 何暖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看了一眼来者不善的捕快们,也没开口,就这么守在湛非鱼的房门外。 堂屋里,原本在教导杨旭兵法的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也走了出来。 “诸位差爷擅闯民宅,不知老夫等人谁触犯了大庆律法?”杨老将军金刀跨马的站在堂屋门口,中气十足的嗓音配上他宝刀未老的气势,足可以震慑一切宵小鼠辈。 “杨守成!”为首的捕头脚步上前,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和杨家祖孙三人有过节,之前找不到办法报仇,而如今落到他手里,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杨守成冷沉的声音响起,刚毅方正的脸上不见丝毫怒意,“罗捕头。” 罗捕头十八岁进入镶武县衙从个捕快做起,十年后就成了捕头,他早年跟着武师练过,再加上天生高壮魁梧,可以说是镶武县的一个人物。 可惜罗捕头家里接连生了五个女儿,他买了两个小妾,却又生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养老送终,那罗家就绝了香火了。 最后罗捕头只能过继了侄子罗小虎,有了罗捕头这个父亲,罗小虎七八岁就成了镶武县的小霸王,等到通晓人事后,更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 街上的地痞流氓和罗小虎称兄道弟,他又和县城那些纨绔子弟狼狈为奸,真闹出什么事来,又有罗捕头兜底,罗小虎这些人一度导致镶武县城都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敢独自上街。 等到罗小虎十八岁那年,罗捕头给他物色了县城南北铺子东家的独生女,可谁想到罗小虎在巷子里调戏包子西施,被杨守成遇到了。 也是罗小虎倒霉,杨守成虽然把人揍了一顿,可也没有下狠手,谁知道罗小虎爬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摔了一下,把自己磕晕了过去。 入夜之后,十二月的天气那是滴水成冰,谁也不知道巷子里躺了人,罗家以为罗小虎又和狐朋狗友鬼混在外露宿, 等到第二天罗小虎被人发现送去医馆后,谁曾想人倒是没事,可子孙根被人废了。 罗捕头一开始以为是杨守成废了罗小虎的子孙根,可罗小虎苏醒后也说了实话,杨守成没下狠手,那么只可能是罗小虎昏厥后,有人从巷子口经过,再加上和罗小虎有仇,所以废了罗小虎。 罪魁祸首找不到,罗捕头和罗小虎自然迁怒到杨守成身上,若不是他先动手打了罗小虎,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罗捕头先是带着捕快来抓人,可惜罗小虎调戏包子西施在前,杨守成仗义出手,并无过错,更重要的是杨家祖孙有独钓老人护着,别看这是个古怪的老头子,却是连知府大人都要巴结的大儒。 明着不能报仇,罗捕头只能来暗的,可惜杨家祖孙三人都不是善茬,即便是杨旭也有自保的本事,罗捕头派来的地痞无赖都被狠揍了一顿。 后来罗捕头还花重金从府城请了高手,依旧是铩羽而归,而且还被杨家废掉了两人,对方从罗捕头这里勒索走了五百两银子,让罗家家不但不能报仇,而掏空了一半的家底,最后这仇只能搁在这里。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守成,你没想到也会有落到我手中的一日吧?”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罗捕头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你若是跪下求饶,说不定我还能高抬贵手,给你们杨家留下根独苗苗!” 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杨家即便是罪臣之子,可军中还要同袍,朝中还有顾学士,镶武县一个小捕头想要欺辱杨家祖孙三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罗捕头既然带人上门,不知道我们父子所犯何罪?”杨老将军朗声问道,心下明白必定是张依依不罢休。 天一冷,石头村的村民除了去山上打点柴火,或者去下个套,碰碰运气,说必定能弄只兔子回来打牙祭,都没人出存,杨家父子更是如此,一年到头都很少来村里,更别说去镶武县,他们想犯事都难。 杨家父子还真是硬骨头,可惜啊,他们这一次踢到铁板了!罗捕头狞笑着,“有贵人去衙门报案,在县城三十里外的破庙里,有毛贼窃取了贵人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支累金丝八宝钗,而经过本捕头调查,这些毛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本捕头怀疑你们杨家祖孙三人和窃贼是一伙的!” 在破庙里躲了一夜雨的何暖和何生对望一眼,这借口拙劣的都让人懒得拆穿。 “给本捕头搜!谁敢阻拦衙门办案,立刻抓捕归案!”罗捕头怒声一喝,把手下手中的镣铐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院子外,已经站满了听到消息赶来的村民,平日里大家和杨家来往的不多,但几年相处下来,也知道杨家祖孙的为人,说他们是窃贼简直欲加之罪。 “爹?”一旁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焦急的看着要动手的捕快,去年罗小虎的事,镶武县城和周边几个村的人谁不拍手称快,也都感激杨守成叫教训了恶霸,否则家中的姐妹都没人敢出门。 “先看看再说。”村正回了一句,却是面色凝重,罗捕头公报私仇又如何,他这样分明是有备而来,“小三,你骑马去县城跑一趟。”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点点头,不动神色的退出了出去,随后快速往村里跑,打算从村正家牵了马立刻去县城通风报信,杨家父子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第259章 被骂懵了 第259章 一千两银票对石头村的村民而言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可他们都知道湛非鱼之前是坐着马车来村里的,这肯定不差银子。 衙门的官爷要是进去一搜,找到了银票,谁知道这是偷来的还是她自己的,至于累金丝八宝钗,一个小东西而已,往怀里一塞再借着搜检的机会拿出来嫁祸,湛非鱼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都能想到,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同样清楚,罗捕头这般嚣张行事,不过是背后有所谓的贵人撑腰,趁机公报私仇。 “我家小姐的住的地方你说搜就搜?”何暖面容平和,可一脚却把第一个冲上来的捕快给踢了出去。 其他的捕快和院子外的村民都傻眼的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大老爷们竟然被个年轻的姑娘一脚踢飞了不说,关键还滚出去一丈多远,这得多大的力气! “你?”罗捕头眉头倏地一皱,戒备的盯着何暖,一个丫鬟竟然也有这身手,难道是武婢?可一想到贵人的身份,罗捕头气焰再次嚣张起来。 “还敢出手伤人?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动手!”罗捕头一声令下,率先抽出刀来,又警告的看向杨家祖孙三人,“衙门抓捕窃贼,你们最好不要插手,否则的话……” 杨旭都算半个练家子,更别说杨守成了,这肃杀铁血的气势就让人知道不好惹,罗捕头来之前已经按照朱县令的命令派人去卫所了,等援兵来了,杨家祖孙三人也逃不过窝藏逃犯的罪名! “哈哈,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旭儿,到爷爷这儿来,别被伤到了。”杨老将军哈哈一笑,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一手摁在杨旭的肩膀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杨旭就被带到了角落站着,杨老将军这架势分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杨守成沉默的跟了过去,得,祖孙三人干脆利落的让出路来。 “爷爷?”杨旭愣愣的开口,爷爷和爹一直教导自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为什么爷爷他们就不管了? 院子外的村民也是一头雾水,这几年虽然接触的不多,可村里人都知道杨家父子都是讲义气的汉子,正因为如此,刚刚罗捕快发难,村正才让人去镶武县找独钓老人。 可谁想到杨家三人竟然撒手不管,着实让村民们震惊。 “没想到杨家人也是孬种。”罗捕头也跟着大笑起来,满脸的嘲讽和鄙夷,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干系保全自己了? 呸,只要那小姑娘进了县衙大牢,到时候口供怎么说都在自己一念之间,杨家想全身而退,也要自己答应不答应! 有何生在哪需要何暖一个姑娘家动手,战斗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所有人就看到罗捕头率先向着何生冲了过来,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 “这也太厉害了?”下到大牛一群孩子,上到三四十岁的汉子,石头村的人在震惊后都敬佩无比的看向何生,这身手绝对能去战场杀敌了。 “叔,死了没有?”大牛这话一问出来,村民们都想笑,死是没死,可一个个都躺地上爬不起来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你们等着!”罗捕头一手捂着腹部,挣扎的从躺姿变成了坐姿,这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屋子里,湛非鱼正在专心的临帖,有了淮安府的那一出之后,她是不敢冒险了,谁知道去了镶武县衙又会出什么意外,大哥哥说了五日后回来,湛非鱼可不想再被揍一顿。 一想到上一次在喝了半个月的药之后,她竟然被揍了屁股,湛非鱼这会想起来都尴尬的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院子外没了动静,湛非鱼将三天前从京城送来信笺再次展开,又拿出五张纸开始誊抄题目,顾学士这一次布置的是五道五经题。 《易经》题: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 《书经》题: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诗经》题:自今以始岁其有。 《春秋》题:冬,会陈人、蔡人、楚人、郑人盟于齐。 《礼记》题: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 搁下笔,五张纸一字排开等墨迹干了。 湛非鱼揉了揉手腕,第一题原句为:“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本意是说:太阳和月亮遵循天体运行的规律的话,就能永远的照射万物;春夏秋冬四季遵循自然规律循环往复,就能滋生万物。 帝王长久依照此规律能将国家治理成功。观察这些永久不变的现象,这样对天下众多事物的实际情况就可以预料了。 …… 何生一出手就把所有捕快都打趴下了,衙门的援兵没有来,躺地上的捕快们哆哆嗦嗦的爬起来,龟缩在角落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何暖去灶房里烧水,一会要给湛非鱼做点糕点,杨老将军干脆让杨守成搬了椅子出来,老将军就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 杨旭站了片刻,实在是无趣极了,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屋子,最后趁何暖送热水的空隙跟了过去。 进屋就是浓郁的墨香味,杨旭一眼就看到桌边一字排开的五张纸,定睛一看,瞬间头皮发麻,字他都认识,可排列组合到一起,对杨旭而言那就跟看天书一般。 “要不跟我一起学?”湛非鱼笑的无比殷勤,伪学霸的快乐就该建立在真学渣的痛苦之上。 “不用!”杨旭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看着端坐在桌子前的湛非鱼就跟看到了索命恶鬼一般,他宁可去扎马步也不要学之乎者也! 何暖拨弄了一下炭盆,让炭火更旺了一点,“下午炖了银耳莲子汤。” 不管是烧炕还是用炭盆子、手炉,这都导致湛非鱼体内火旺盛,早上起来嘴皮子都干裂了。 “嗯,我不挑。”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惹得杨旭都快翻白眼了,他就没见过比她更挑食的小姑娘,这不吃那不吃的,也幸好她拜师顾学士,没银子肯定养不出这白白胖胖的模样。 “闲着也是闲着,杨旭,不如来练字吧,杨叔说你的字简直不堪入目。”湛非鱼抽了一沓纸出来,又从笔架上拿了笔,看着一脸抗拒的杨旭不由一笑,“你想让老将军和杨叔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没上战场就被定为死人的杨旭恼火的瞪着笑嘻嘻的湛非鱼。 何暖看着认命去临帖的杨旭,对自家小姐的顽劣又有了新的认识,估计也就七爷在的时候,小姐才会乖巧又懂事。 半个时辰后,罗捕头的援兵还没有来,院子外倒是有脚步声响起,围堵在门口的村民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呦,来这么快干什么,一把老骨头也不怕被颠散架了。”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杨老将军笑着站起身来。 镶武县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虽然是坐马车到了山脚下,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从山脚下疾步而来,走进院子的老者也冻的够呛,脸色都有点发青。 “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不同于杨老将军魁梧高大却慈和的面容,老者板着脸,疾言厉色的怒斥着,看着架势恨不能上前把罗捕头这些捕快都咔嚓了。 “你这文绉绉的骂人,他们也不听懂,对牛弹琴而已。”杨老将军再次笑出声来,毫不在意老者的怒视,“快进来暖暖,不过是几个宵小,你何必折腾这一趟。” “老夫是担心吓到旭……”顺着杨老将军打开的门走进左边屋子,丘宗羲话音一顿,不是被屋子里这精致典雅的摆设给震惊住了,而是因为杨旭正规规矩矩的握着笔在临帖。 “运笔的力道大了,此处该手腕用力,手臂放松……”丘宗羲被称为独钓老人,是因为他的一副画作《临江独钓图》。 书画不分家,所以丘宗羲在书法上亦有建树,可惜他性情古怪,几乎很少有书画之作流落在外,这也导致文人雅致对独钓老人的书画无比追捧,到了一字千金,一画万金的地步。 可惜他年轻时在外游历,居无定所,想要求画也找不到人。 晚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居住在镶武县城,这穷乡僻壤的,一般人还真没办法千里跋涉来求画,至于渭州的文人,即便有上门的也被丘宗羲的随从给扔出去了。 “这字?”杨旭的狗爬子丘宗羲早就认识,他拿起旁边的纸看了起来,却是规规矩矩的台阁体,运笔精到,丰润淳和,劲秀工整,纵横有行,分布和谐,端庄有致。 “如何?”杨老将军也看了一眼,旭儿什么时候能写出这一笔字来,杨家的祖坟绝对要冒青烟。 丘宗羲越看眉头越皱,“匠气太重,缺少灵韵精髓!” 杨旭错愕一愣,看到湛非鱼的字时,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可这样的字都被丘爷爷批的一无是处。 低头看了看纸上那狗爬子,杨旭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读书人的伤害,他这辈子估计都写不好字。 “这是你的字?”丘宗羲目光定格在湛非鱼身上,脸一绷,眉头更是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湛非鱼点点头,她这笔字连老师当夸过,今儿竟然被批了。 “胡闹!你老师是谁?”怒吼声陡然响起,丘宗羲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才几岁,竟然临帖台阁体,你老师是疯了吗?” 这要是二十来岁的人写了这一笔字,丘宗羲或许给个中,毕竟字的确不错,他自己虽为书法大家,也喜欢钻研书法,可对外人的要求并不严格,只要不像杨旭这般狗爬字有碍瞻仰即可。 可湛非鱼这一看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就能写出别人二十多岁才能写出的字,这说明这丫头在书法一道上有天赋,可这般一个好苗子却被人给毁了,在丘宗羲看来这就是暴殄天物,也难怪他如此暴怒。 被吼的一愣,湛非鱼从读书启蒙开始听得多的都是赞美,这突然被人给骂了,整个人都有点懵圈。 杨旭别看挺嫌弃湛非鱼,可这会看着她呆愣愣的睁大眼,一脸无措又茫然的模样,杨旭忍不住的开口:“丘爷爷,她是京城顾学士的弟子!” 所以即便要骂也不能骂小姑娘啊,一切都是她老师的错!尤其是杨旭知道顾学士每隔三天就从京城送信给湛非鱼,而随信一起来是厚厚的一沓功课,再想到湛非鱼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他对不曾谋面的顾学士竟然生出几分不满来,哪有这样严格的,小姑娘这么矮肯定是睡的时间不够。 “顾轻舟?”丘宗羲愣了一下,他本来性格就孤僻,再加上在镶武县这小地方,外界的消息就更不灵通,之前也听过顾学士收了弟子的事,听说还是个小姑娘,丘宗羲并没有多在意,甚至一度怀疑是以讹传讹,直到此刻看到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 “是。”湛非鱼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晚辈礼,顾学士和当今圣上都被丘宗羲救过,身为弟子,湛非鱼自然不敢有半点冒犯。 德又是什么呢?我们上面说,道为万物之所宗。那么道是怎么作用在万物之上的呢?以德府之。万物合道故积德,积德则能养正,养正则能久。 万物离其道宗,则失德,失德则不能养正,不能养正,则病,病则亡。道为根,德为本,万物为末。离道德不生,离德物不成。根生本,本生末,万物成之,昭然纷纭若道德之华。视其华,可以窥其根基。 根本牢固则物可以长久;根本不固,物必将衰亡。故物昌盛者,必宗其根本;物败亡者,必先失其所。府者,蓄也,养也,容也,成也。德之不府,则万物不能成。不积德,则不能久。于万物而言,道若母,德若乡。圣人积天德府天下,畜而养之,而使天下万物皆能得其天,成其全。故谓,德者,万物之所府。 第260章 抢徒弟 提笔蘸墨,“上善若水”四个大字现于纸上。 比起科举的台阁体,湛非鱼的行楷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对比她的年纪,能写出这般的字实属难得,可对书法大家丘宗羲而言却有些失望。 “学书须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大字以颜为法,中楷以欧为法,中楷既熟,然后敛为小楷,以锺王为法。”丘宗羲缓缓开口,终究舍不得放过这个好苗子。 “回先生,我志不在此,而且于书法一道并无天赋,不过是水磨工夫。”湛非鱼毕恭毕敬的回答。 科举一途湛非鱼还能厚颜无耻说天资聪颖,毕竟她这辈子有接近过目不忘的记忆,又肯下苦功夫。 可书法一道除了勤字外,更需要的却是天赋,缺少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永远无法成为书法大家。 丘宗羲游历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聪慧者有,愚笨者也有,但此时看着面前目光清正,不卑不亢的小姑娘,他忽然明白顾轻舟为什么收她为徒了。 小姑娘也许算不上神童,却是难得通透的性子。 顾学士在朝为官多年,想要拜师的人数不甚数,可善读书的书呆子,少了这份通透灵慧;而圆滑机灵之辈,又汲汲功名利禄,没了这份纯粹。 “有无天赋是老夫说了算。”丘宗羲摆摆手,明显把湛非鱼这话当成了借口,越过杨旭的狗爬字,看向湛非鱼放在桌子右侧的功课,“已经学五经了?” 四书五经是科举的基础,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但湛非鱼的年纪摆在这里,既然已经能做五经题,至少说明她治经已经入门了。 “《易经》为五经之首,你以为如何?”丘宗羲倒也干脆,不直接劝说湛非鱼跟自己薛书法,反而开始考校湛非鱼的学问。 湛非鱼思虑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易经》在内容上可分为《经》《传》两部分,堪称大道之源……” 《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作为占卜之用。 《传》包含解释卦辞和爻辞的七种文辞共十篇,统称《十翼》,相传为圣人所撰。 若仅仅是民间占卜之用,自然不可能成为五经之首,而是在经过演变之后,此书成了修身养性、安邦定国的典籍。 在湛非鱼看来“君权神授”才是奠定《易经》五经之首地位的最重要因素。 当听到“君权神授”四个字时,不单单丘宗羲眉头一挑,旁听的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怔了一下,再看着云里雾里的杨旭,对比一下,这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的那种。 “你倒是敢说。”丘宗羲这话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可眼中那瞬间迸发又熄灭的光亮却看得出他对湛非鱼的极其喜爱。 《尚书》有言:“有夏服天命。”但王朝更迭,在丘宗羲看来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懂此理的人不敢说,不懂的人说了也不懂,游历多年,丘宗羲的见识早已超越寻常的文人雅士,只不过科举一途让天下读书人认定了君权神授,没想过也不敢去深究其中的义理。 湛非鱼乌黑的双眼里透着无奈,她很想说您老想多了,她真没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可这个时候越解释越黑,湛非鱼尴尬的笑着,权当自己刚刚没说这四个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何解?”丘宗羲再次开口。 看到湛非鱼的字时,想收徒只是一个突然闪现的念头,但考校一番后,这小火苗般的念头瞬间成了燎原之火。 湛非鱼这会严重怀疑老师让自己来淮安府,不是为了探视杨老将军祖孙三人,而是冲着独钓老人来的。 狗爬字杨旭看向自家祖父和父亲,自己可以出去吗? 自己就不该进来的,宁可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群被揍的凄凄惨惨的捕快们发呆,也好过此刻在屋里听天书。 “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杨旭的此刻恨不能尿遁了,但有了前车之鉴,这会是斟酌着回答。 “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二为阴阳”,三则为阴阳合和。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五经中湛非鱼最不擅长的便是《诗经》,实在是作诗没天赋。《易经》的思想她倒是喜欢,辩证法便是萌芽于此书。 大庆朝纯粹的读书人也许不喜湛非鱼的某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和思想,可顾轻舟乃是当朝大学士,除了博学多才外,更深谙官场之道,自然能包容湛非鱼异于常人之处。 丘宗羲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只是他生性放荡不羁,看得清、看得透,所以他宁可游历天下,当一个踽踽独行者,而不是在国泰民安之下去质疑甚至抨击朝廷,说到底不过是曲高和寡而已。 这会听了湛非鱼的回答,虽然小姑娘很警觉,善于隐藏,可在丘宗羲眼里,小姑娘还是太稚嫩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丘宗羲,湛非鱼心里毛毛的,明明来之前听大哥哥说,独钓老人生性孤僻,离经叛道,可这会湛非鱼分明感觉是遇到了老猎手,而她就是那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你是女子,即便科举也不可能出仕为官。”丘宗羲再次开了尊口。 看着站的笔直,却充满戒备的小姑娘,眼底压着笑,可古板严苛的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笑意,“与其寒窗苦读,不如拜老夫为师。” 湛非鱼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老师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就是个俗人,俗不可耐,我贪图功名利落,还是考科举更合适。” 还有人这样贬低自己? 杨旭愣愣的看着自贬的湛非鱼,不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竟然说自己贪图荣华富贵、功名利落,这要是传出去,估计都能被口水淹死。 杨老将军笑的眼角褶子都叠起来了,顾学士只怕没想到有人会觊觎他的小弟子,这会已经开始挖墙脚了。 “老夫当年救过你老师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就把你赔给老夫。”丘宗羲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摸了摸胡须优哉游哉的继续道:“老夫当年还救了圣上一命。” 言下之意便很清楚了,顾学士想赖账也就罢了,可当今圣上还欠着丘宗羲一个救命之恩。 老师远在京城鞭长莫及!自救的湛非鱼立刻道:“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院子外还有一群捕快,估计一会还有衙门的援兵,老先生你年纪大了,学生一定舍命相救。” 这就是一命换一命!当年丘宗羲救了顾学士,这不,等会发生危险了,湛非鱼肯定要救回来,即便没有危险,湛非鱼也会制造出“救命之恩”、 看着跃跃欲试的湛非鱼,丘宗羲一手摁在桌沿,猛地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桌子一角硬生生被内里给震碎了。 湛非鱼双眼倏地瞪圆了,随后指控的看向一旁的杨老将军。 之前她虽然在屋里,可也听到了杨老将军那句话,这叫一把老骨头会被颠簸散架?这分明就是个练家子! 杨旭也傻眼愣住了,湛非鱼是第一次见丘宗羲,可他不是啊。 从他有记忆一来,每年丘爷爷都会来家里三五次,有时候当日就走,有时会住上几日,可杨旭从不知道丘宗羲竟然是个高手。 …… 院子外,衙门的援兵终于来了,马蹄声阵阵响起,带队的是卫所的伍百户,端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的简陋的小院子,“闲杂人等立刻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围观的村民对望一眼,村正率先退让到路边,村民也跟着后退但都没走。 虽说民不和官斗,但石头村一贯团结,杨家祖孙三人在村里住了这几年,也算是村中一员。 更何况村正和几个年长的族老们知道一点内情,杨老父子当年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将军,若不是被人陷害又怎么会发配到石头村来。 “百户大人!”罗捕头的确交游广阔,虽说对方在卫所,可若是有事来镶武县城,罗捕头一定会找机会摆宴请客,所以双方也算是熟识。 看着捂着腹部走过来的罗捕头,伍百户一点都都不奇怪,外人不知道,他身为卫所百户自然是知道内情,衙门这些捕快也就是花架子,对上杨家人只要挨揍的份。 “那个小丫头带了两个随从,一男一女都是练家子……”罗捕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套近乎,识趣的把湛非鱼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丘老先生也在来了。”罗捕头又补了一句,眼中又恶意快速闪过,当年他之所以不能给侄儿罗虎报仇,就是因为丘宗羲的阻拦。 这个死老头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连府城的大人都另眼相待,每年都让人送节礼来镶武县,虽说都被拒之门外,可一年年的,知府大人依旧派人送来。 伍百户狞笑起来,一个酸儒老头子而已,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即便有几分名头又如何?这一次是侯府下的命令,丘宗羲可保不了杨家祖孙三人。 当然,伍百户也知道不能明着动手,好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却是那小姑娘,贵人也透露了,这丫头片子出身商贾之家,此行只怕油水不少。 湛非鱼出来时,透过不高的黄土围墙就能看到院子外的情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十多个兵卒,手持弓箭,箭矢上绑着油布,这是打算一言不合便射火箭。 “罗捕头,你进去搜查贼赃,若是有人胆敢阻挠衙门办差,本百户必定会协助你缉拿贼人!”伍百户高声开口,三角眼里阴沉沉的目光看向站在廊庑下的湛非鱼,也不知这小姑娘和杨家什么关系。 “多谢大人。”罗捕头这会就对是狗仗人势,有了伍百户带来的这五十个兵卒,他没了后顾之忧,自然要一报前仇! 其余十多个捕快同样是凶神恶煞,之前被何生揍的没有还手之力,这会不是胳膊痛就是腿痛,他们在镶武县城谁见了不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差爷,哪受过这窝囊气! 杨老将军不急,丘宗羲同样也不着急,顾学士既然敢让小弟子长途跋涉从淮安府来到渭州,自然是确定她有自保的能力,即便是伍百户这些兵卒也不足为惧。 杨守成摸了摸杨旭的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还是大哥哥好,若是大哥哥在这里,哪需要自己出面,湛非鱼看向拿着大刀气势汹汹而来的罗捕头,“罗捕头你说有人状告我在破庙行窃,不知道县令大人可接了诉状?原告姓甚名谁,可有人证……” 对衙门这一套规矩,湛非鱼是一清二楚,当初在上泗县她就上过公堂,之后因为万云浩被杀,她也上过南宣府衙的公堂。 更别提后来去了丰州,因为齐桁小胖子的失踪,她也和丰州府衙打过交道。 最倒霉的便是在淮安府,牢狱之灾差一点要了湛非鱼的小命,所以此刻对凶神恶煞的罗捕头,别看他摆出的罪名很唬人,湛非鱼是半点不担心。 “有什么话留到大堂对县令大人去说!”罗捕头厉声一喝,态度蛮横,却是根本不打算理会湛非鱼的质问。 不愧是商贾之女,倒是牙尖嘴利,这若是石头村的姑娘家,这会估计已经被吓的面如土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湛非鱼莞尔一笑,清脆的小嗓音响亮了几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镶武县隶属渭州,位于陇右道,我倒是想问问陇右道的布政司、按察司和指使史司的三位大人,这镶武县难道不在大庆朝的版图,不归朝廷管辖,否则衙门办案怎么敢不遵《大庆律》。” 这罪名扣下来,罗捕头脸色倏地一变,虽然他认定了湛非鱼是在虚张声势,可这里还有杨老将军,还有丘宗羲,院子外还有石头村的村民。 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朱县令会如何罗捕头不知道,可他这个捕头却是坐到头了。 第261章 暂时解决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261章 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廊庑下,湛非鱼面容白的发亮,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珠心、句句索命。 “被告没有过堂,县令大人不曾审案,捕快就敢擅自抓人,而且连卫所都牵扯进来了,这倒是有趣了,什么时候渭州卫所也能代替衙门办案?我人小言微,或许御史台的大人们愿意奏上一本。”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厉声一喝,罗捕头真担心再让湛非鱼小嘴吧唧吧唧说下去,不单单是他,整个渭州府的大人都要被御史参一本了。 御史本来就喜风闻奏事,更何况罗捕头口口声声说要进屋子搜查贼赃,可深究起来这本就是他藏了私心,而再小的事到了御史的折子上,绝对能夸大成大逆不道的重罪。 要是没何生和何暖在,罗捕头都有砍了湛非鱼的心,这会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能转身向伍百户汇报。 “百户大人,小丫头牙尖嘴利,这大帽子扣下来,贵人交待的事小的只怕无能为力了。”罗捕头两手一摊,原以为是个好差事,谁想到这会不上不下的,挨了一顿揍不说,面子也丢了。 依旧坐在马背上,伍百户嫌恶的看了一眼奸猾的罗捕头,这事是侯府交待下来的,不管罗捕头是否推脱,伍百户肯定不能无功而返。 “你和个丫头片子啰嗦什么,直接把人拿下就成了!”伍百户本就是粗人,文人那一套他玩不来,只要衙门的人一动手,湛非鱼胆敢反抗那他有理由动手抓人。 还是要让自己充当先锋军!罗捕头舌尖抵了抵牙槽,最后只能认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揍。 片刻后,见识到何生的身手后,伍百户眼神狠厉的一变,右手一台,“放……” 箭字还没有说出来,众人只看到阳光下人影一闪而过,伍百户已经被何暖一脚踹下了马,而几乎在同时,何暖反扭住他胳膊直接把人摁死在地上。 嗬!四周围观的村民都傻眼了,何暖虽然不像湛非鱼这般白嫩娇贵的模样,可气息温婉,身形也是江南女子的纤细,可村民哪想到何暖竟然比村里那些婆娘剽悍多了。 同样被踢翻在地的罗捕头瞄了一眼院子外,眼底有不屑快速闪过,卫所这些人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原来也只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你们敢袭击朝廷命官,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脸颊在硬实的地上擦除了血丝来,伍百户面容狰狞的嘶吼着,杀人般的目光看向走过来的湛非鱼,若不是受制于人,估计这会他真的敢让手下放箭把湛非鱼射成刺猬。 “都这样了还挺厉害。”湛非鱼咧嘴一笑,却是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来,晃荡了两下,然后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子,通体发红,乍一看有点瘆人。 伍百户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陡然一变,色厉内荏的怒吼起来,“你要干什么?” “放心,死不了人。”湛非鱼蹲下身,看着被何暖制住的伍百户,横掌在他咽喉处劈了下去,在伍百户吃痛张大嘴的瞬间,药丸子就被丢了进去,随后在他胸口处拍了一掌。 咕噜一声,下意识的吞咽声响起,湛非鱼退到一旁,何暖也随之松开手护在湛非鱼身旁。 咳咳……伍百户跪在地上,一手抠着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可惜药丸子已经被吞下去了,再怎么咳也咳不出来。 不说石头村的村民傻眼了,卫所的这些兵卒也都愣住了,何暖出手太快,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百户就被抓住了,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谁也没想到湛非鱼随身带着毒药,还让伍百户吞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着,最后只能看向狼狈跪地的伍百户。 “你?”伍百户猛地站起身来,暴怒下,一把抽出佩刀,锐利的刀锋反射着白亮的阳光,看这架势肯定要把湛非鱼斩于刀下。 湛非鱼面色不变,小手又在袖带里摸了两下,然后掏出一块令牌来,直接向着伍百户丢了过去。 若不是担心自己被下毒了,伍百户此刻已经动手了,哪管什么令牌不令牌! 但此时却只能憋下这滔天怒火,左手接住令牌,视线随意一瞄,可人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猛地看向手中的令牌:禁龙卫! 这一刻,伍百户总算知道湛非鱼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这么张狂了,还随身带着毒药,这可是谈之色变的禁龙卫。 “卑……我立刻带人离开!”伍百户慌乱的差一点自称卑职,可一想到禁龙卫的机密,临时改了口。 “等一下。”湛非鱼声音不大,清脆脆的还带着几分软糯。 可伍百户却好似听到了阎王的索命声,面色倏地一白,瑟瑟发抖让让不明所以的其他人都傻眼了。 湛非鱼也没让伍百户等多久,回屋片刻后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张叠好的纸,“劳烦百户大人替我把这纸诉状递交给镶武县令。” “是。”伍百户哪敢不从,毕恭毕敬的伸出双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入到怀中,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等见了朱县令之后,他立刻就回卫所。 马蹄声再次响起,虽然不知道湛非鱼到底给伍百户看的是什么令牌,可罗捕头等人从伍百户那恭敬的态度里察觉到了异常,这小姑娘绝不会是商贾之女。 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发愣的罗捕头等人,湛非鱼笑了起来,“怎么?诸位差爷还打算留下来吃晚饭?” “不敢!”罗捕头赶忙回了一句,伍百户都带着人跑了,他难道留下来挨第三顿揍? 半晌后,院子里终于清静了,外面围观的村民这才敢靠近,一个个都好奇的看向湛非鱼,能把卫所和衙门的差爷们都吓走,这小姑娘果真大有来头。 “村正。”杨守成走了出去,虽然村名们帮不上什么忙,可今日村正和村里人都没有离开,这份情杨守成记下了。 …… 事情暂时解决了,湛非鱼又回屋继续写功课,打算一会休息的时候再给顾学士写一封信,何生和何暖也各自忙开了。 杨老将军招呼丘宗羲进了他屋子,虽说是一壶粗茶,两人都不讲究。 “朝廷是不是打算给你平反?”放下杯子,丘宗羲思虑着,能让唯一的小弟子长途跋涉来渭州,顾学士图谋不小。 杨老将军不曾开口,沉默许久后才缓缓道:“圣上一直不曾立储。” 都是聪明人,话风一说话来,余下的话就不用多言了,都明白彼此未尽之意。 丘宗羲闲云野鹤惯了,朝中风云诡谲都和他无关,可杨家却不同,当年被诬陷通敌叛国,虽然圣上网开一面。 可军中杨家的人都解甲归田了,而杨老将军和杨守成被发配,若不是丘宗羲出手,他们只怕都不能在石头村安居。 丘宗羲看向沉思的杨老将军,“你有何打算?顾轻舟当年离开南陵顾氏,这些年也不曾依靠顾氏分毫,可他官居一品,贵为内阁大学士,圣上最信任的臣子,他的心思别说是你我,即便是朝中同僚只怕也猜不到三分。” 杨家是被冤枉的,若是可以平反,杨老将军年岁已高,可杨守成正值壮年,一旦领兵,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收服西北七卫,这也是杨家的价值所在。 圣上一旦立储,顾学士能否保全如今的地位就难说了,从龙之功人人向往,可稍有不慎就会搭上身家性命。 杨老将军一声长叹,“一日不立储,朝中就一日不稳,可老夫即便远在渭州却也知晓宫中成年的几位皇子并不出彩。” 也可能是圣上身强体壮,并不想立储,也没有培养储君,导致几位皇子有些平庸,但事实就是如此,年幼的皇子外界知晓的并不多。 所以朝臣不知晓圣上看重哪位皇子,而顾学士若是拉拢杨家,那他想要拥护哪位皇子,杨老将军同样不知晓,这种情况下,让杨家冒然投诚那是绝不可能,杨老将军宁可依旧龟缩在石头村,至少祖孙三人都平安,杨家在乡下的族人也都平平平安。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不管哪位皇子是储君,若无兵权在手,能不能顺利登基都是未知。”丘宗羲再次端起茶杯,略带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你何必掺和进去,当年杨家遭难,圣上若是有心调查,有无孔不入的禁龙卫,谁能诬陷你们杨家?” 杨家从祖上开始就镇守西北七卫,满门忠烈,可最后落的什么下场?圣上若是心狠手辣一点,杨老将军坟头的荒草都几人高了。 如今国泰民安,圣上一手掌控大庆朝的兵权,可说白了何尝不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提起当年之事,杨老将军苦笑的摆摆手,“当年也是老夫着了奸人的算计,圣上不过是顺势而为之,西北七卫如今的将领虽说都是圣上派来的亲信,也都是文韬武略之辈。” 圣上当年顾念旧情网开一面,杨老将军何尝不是急流勇退,兵权若不交上去,杨家终究难逃此劫,不如顺应圣意,而杨家族人在乡野蛰伏多年,一旦有机会,那必定会势不可挡,一飞冲天,如今,杨老将军缺少的就是这个机会。 可如同丘宗羲所言,从龙之功不易得,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的身家性命都在杨老将军的一念之间,顾学士派了湛非鱼前来,是试探也好,是示好也罢,但这一点诚意,杨老将军不可能投诚,他宁可继续蛰伏下去。 “罢了,此事也不着急,你多想想,若是能趁机平反的话,也不要错过机会,旭儿一年一年的长大了。”丘宗羲透过窗户能看到在院子里打拳的杨旭,有模有样的,不愧是杨家儿郎。 完全不知道杨老将军和丘宗羲在屋子里密探了许久,湛非鱼把写好的信封了火漆就递给了何暖,自然会有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只是渭州距离京城遥远,天寒地冻的,估计至少半个月才能送到顾学士手中。 …… 镶武县衙。 朱县令在这破地方待了快十年了,他倒是想挪个位置,可惜啊,除非渭州府衙或者吏部打算把下个冤大头送来,否则朱县令只能继续待在镶武县。 “大人,这可是机会啊。”幕僚何学智谄媚的笑了起来,给朱县令倒了茶,站在一旁继续道:“虽说那边有裕亲王带的兵卒严密把守着,可朝中早有传闻要进行盐税变革,裕亲王那边守的越严越说明这个消息是真的。” “你说的本官自然知晓,可盐税?”朱县令哼哼两声,半点兴趣都没有,打了个哈欠道:“盐商可朝中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听说几位皇子外家都牵扯其中,本官想要插一脚,呵,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是朱县令胆子小,而是这事太大,他一个芝麻小官,在镶武县都待了十年了,他敢掺和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嫌命长了。 何学智眼底有恼火闪过,朱县令这个一县父母官都当的这么憋屈这么清贫,更别说他这个幕僚了,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渭州民风彪悍,再加上贫穷,但凡衙门的官员敢捞狠了,那就是官逼民反,那些糙老爷们真敢拿刀子杀上县衙来,这若是在富庶的江南,那就是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底下的人随便孝敬一点,那都富得流油。 “大人,卫所伍百户求见。”屋子外,小吏低声回禀了一句。 卫所?朱县令愣了一下,倏地坐直了身体,“快让伍百户进来。” 若是在其他地方,卫所一个小小的百户,身为县令肯定不放在眼里,可在渭州这地方不同,民风太彪悍,若没有卫所帮忙,只靠府衙那些捕快,早晚得出事。 再想到之前侯府贵人的交待,朱县令眼中冒出光来,与其靠盐税,不如投靠侯府,若是得到镇边侯的提携,说不定自己真的能离开镶武县这不毛之地了。 第262章 再想他法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262章 伍百户果真是个粗人,一把推开小吏大跨步进了书房,“朱大人,受人之托。” 丢下一句话,不等朱县令开口,伍百户又风风火火的转身走了,速度快的让朱县令都傻眼了,刚打算倒水的幕僚何学智还愣愣的拎着茶壶。 “这人?”若是在平时,朱县令都要发个火,镶武县再穷他也是朝廷封的七品县令,可实在是伍百户来的快走的更快,朱县令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纸,展开一看,红光满面的脸庞瞬间变了色。 “大人,可有何不妥?”何学智赶忙放下茶壶,朱县令这些年县令当的可谓是心宽体胖,能让他变脸,伍百户到底送了什么? “岂有此理!”一巴掌拍书桌上,气狠了,朱县令大口喘着粗气。 何学智见朱县令没反对,顺势拿起拍在桌上的纸一看,嗬,竟然是一纸诉状,等看清楚诉状所写的内容,何学智总算明白朱县令为何发怒了。 这状子状告的却是张依依,假借镇边侯府的名头蒙蔽朱县令,罗捕头等压门捕快更是收了侯府的银子,竟然不等朱县令升堂,就直接带着捕快去抓人,罔顾大清律法…… 何学智也是读书人,这些年帮着朱县令处理了不少公文,这状子一看便知道是个厉害的讼师所写,没提朱县令的半个不是,也没任何刁难镇边侯府的意思,就扣住了张依依和罗捕头两人使劲怼。 “一定是丘宗羲那个老头子干的好事!”朱县令再次恼怒的一拍桌子,镶武县的读书人都找不出几个来,能写出这样鞭辟入里的文字,只有丘宗羲这样的大儒才有这本事。 何学智心里咯噔了一下,在镶武县朱县令是说一不二的父母官,可独钓老人的名头连知府大人每年都派人送节礼。 “大人息怒。”何学智转身给朱县令倒了一杯茶,见他怒火消散了几分这才继续劝道:“这一次可是侯府交待下来的,丘宗羲再如何,在渭州还是侯府说了算。” 镇边侯那可是正二品,手握兵权!娶的也是皇家郡主,侯府世子身上还流淌这皇家的血,丘宗羲再有名望,可碰到镇边侯府,那也翻不出侯爷的手掌心。 朱县令两眼一瞪,啪一声把刚端起的茶杯又重重的放回桌上,没好气的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侯爷是不需要惧怕丘宗羲那老头,可为了平息那老头的怒火,最后倒霉的就是本官!” 虽说在镶武县这不毛之地待了快十年了,可朱县令也是有脑子的,镇边侯府也好,丘宗羲那糟老头也罢,这两个他都得罪不起,他夹在中间受气为难不说,就怕最后侯府把他牺牲了,他难道还能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喊冤。 “大人英明,是小人思虑不周。”被骂的何学智拱手赔罪,又说了一番好话,看着得意满满,自以为聪明的朱县令,何学智眼底有不屑快速闪过,这道理自己难道不懂吗?可富贵险中求,大人想要明哲保身,可最后却是双方都得罪了,不如投靠侯府,趁机把丘宗羲给摁下去,日后在镶武县大人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牵制了。 “大人,罗捕头求见。”书房外,小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罗捕头骑的马毕竟比不上军马,所以等伍百户一行人离开镶武县了他才急匆匆的回到了县衙,都顾不得歇口气,急匆匆的就赶过来了。 “快让他滚进来!”朱县令吼了一嗓子,伍百户来去匆匆,朱县令根本不知道在石头村到底发生给了什么事。 嗬!看到鼻青脸肿,走路还一瘸一瘸的罗捕头,朱县令和何学智都吓了一跳。 镶武县民风彪悍,尤其下面那些破村子,一个村不是一个姓就是都沾着亲,即便是对上衙门的捕快,那些刁民也不怕,拿着刀子就敢砍过来,一个字就是打。 这也是朱县令这些年不敢贪赃枉法的原因,实在是村民太彪悍了,一个村能出动上百个大老爷们,而那些婆娘也能把锄头扁担挥舞的虎虎生风,衙门打不过只能认怂。 可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衙门收了银子想要祸害一下普通百姓,才会惹得“官逼民反”,可罗捕头去石头村抓的又不是村里人,而是外来人,就这样都被揍的爹娘都快不认识了。 “大人……”罗捕头一看朱县令脸上不见怒火,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枉自己在回来的路上动手给了自己脸上几拳头。 罗捕头快速又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何生、何暖的凶残,又狠狠的告了伍百户一状,他要不是提前走了,罗捕头一行也不至于无功而返。 “你说那丫头片子给伍百户喂了毒药,所以他就带着手下逃了?”朱县令瞄了一眼放手边的诉状,难道伍百户撂担子了,这都小命不保了。 不过也对,商贾之家不缺银子,重金买点毒药防身也正常。 朱县令又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罗捕头,多看几眼晚上估计都要做噩梦了,“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罗捕头低着头不说话了,肯定是啊,那丫头片子可不是善茬,喂毒药就跟喂糖丸子一般,那熟练的动作,估计在家里还不知道毒死了多少丫鬟小厮呢。 还有那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妈的,罗捕头稍微动了动身体,就感觉腹部痛,后背痛,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拆了一般,商贾之家又如何,商贾有银子,请得起护院,自己就不该跑这一趟,油水没捞到,差一点被打死。 朱县令这会也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本来想巴结侯府好升官,谁知道踢到铁板了,伍百户都跑了,县衙也顶不住啊。 “大人,不如修书一封派人送去,顺便把折纸诉状也一并送去,大人已经尽力了,总该让侯府的人知道大人的功劳。”何学智提醒了一句,既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推个一干二净,侯府要是想对付那小丫头就自己派人。 “你说的,本官立刻就写信,笔墨伺候!”朱县令蹭一下站起身来,这破事他是绝对不想沾惹了,这要是一不小心给自己喂了一颗毒药,朱县令一想双腿都有点发软。 …… 南门小院。 从石头村两次无功而返后,张依依就知道短时间之内无法离开镶武县了,可又嫌弃县城客栈简陋,最后让莲儿出面寻了这么个院子,是镶武县最大的商贾董家的院子。 一听是贵人要住,董家二话不说就派了人过来打扫,还留下两个人伺候着,贵人需要什么只要说一声,董家立刻准备齐全的送来。 沐浴之后,张依依对着镜子抹着面脂,看着铜镜了依旧美丽姣好的面容,张依依阴沉了几日的心情总算舒缓了几分。 “夫人,旭少爷这些年毕竟没有和夫人相处过,会生疏也在所难免。”莲儿一边给张依依擦拭着头发,一边说着劝慰的话。 夫人如今身份显贵,可毕竟没有子嗣傍身,侯爷健在还好,可侯爷的年纪摆在这里,日后侯爷一旦去了,夫人还有三四十年的日子要过,侯府肯定是靠不住的,最后还是得靠旭少爷。 “你不懂,他是杨家的种,骨子里倔的很,我这个亲娘也没用。”摆弄着梳妆台上的累金丝八宝钗,张依依不由想起当年嫁给杨守成的事。 她是知府家的庶女,若是许配给普通读书人或者商贾,那都是低嫁,可若是想要嫁去官宦之家,只能嫁个庶子,乍一听这亲事不错,可张依依自小就聪慧,懂得算计,庶子一旦分家了,那还不如商贾之家。 当然,她倒是可以去当填房,当后娘,可能嫁的也至多是四品之下的官员,年纪说不定比她爹都大了,而且若是清官,没多少嫁妆,她嫁过去了日子也会过的捉襟见肘。 若是贪官,贪图她的美貌和年轻,可容颜易老,张依依看的清楚,就好比知府后宅,每年都要进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女,其实不过是他爹暖床的玩意儿。 所以张依依最后挑上了杨守成,将军府少将军,威武高大,而且杨家有规矩不纳妾,将军夫人死的早,自己嫁过去上面就一个公公,还是个武将,上没有婆婆磋磨,下没有小姑子闹腾,出嫁之日,大红盖头下张依依满脸笑容,她已经可以想象日后荣华富贵。 可谁知道将军也就名头好听,穷的都快吃土了!张依依知道杨守成是在乎自己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的确喜欢自己,可在感情之外,他还有他的底线和原则。 所以将军府的俸禄除了保证一日三餐的生活外,余下的银子都被散出去接济那些兵卒了,张依依哭过闹过,也小意温柔后劝说过,但在杨守成那里原则就是原则,烙铁一般印在他的骨子里,张依依使出十八般手段也没用。 猛地回过神来,张依依又看了一眼铜镜里依旧年轻的面容,自己没有做错,若是还留在将军府,她就和石头村那些粗鄙的村妇一般,这张脸只怕早就老了枯黄了。 “夫人。”小丫鬟在门外低声喊了一声。 莲儿放下梳子走了过去,打开门,“什么事?” “莲姐姐,衙门刚刚派人送了两封信过来。”小丫鬟赶忙高举双手把两封信递了过去,“门房那边说,送信的差爷丢下信就走了。” 眉头皱了皱,莲儿拿着信转身回了屋子,“夫人,朱县令那边送过来的,说不定事情已经成了。” 一刻钟之后,张依依看完了信,怒击反笑起来,“难怪在镶武县这不毛之地待了快十年,一个黄毛丫头都奈何不了,简直可笑!” “事情没办成?”莲儿错愕一愣。 没搭理莲儿,张依依凝着眉头思索着,朱县令信中满是诉苦和无奈之言,分明是推脱不干了,自己身份尊贵,可总不能亲自带着捕快去石头村抓人。 但张依依也知晓这事不能让侯府明着来,侯爷说了朝中有人想要对侯府下手,侯爷这边一点差错都不能又,否则被抓住把柄只会更麻烦。 “去泡一杯参茶送过来。”开口让莲儿出去了,张依依披散着头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 侯爷此前透露过,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把旭儿带走,这是杨家的第三代,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再心狠,也不可能对旭儿置之不顾,有了旭儿在手,就不怕杨家不交出军中的人脉,到时候侯府兵权在手,就立于不败之地。 其二则是让杨守成上书一封,当年自己去侯府是杨家把有身孕的自己托付给侯爷照看,如此一来,朝中御史就不能以私德来攻讦侯爷。 可张依依去了两趟,却是无功而返,原本想着找个光明正大的罪名把那小丫头下大狱,可惜朱县令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入夜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张依依的卧房里,烛火昏暗之下,来人单膝跪地,态度恭敬,“夫人,侯爷让属下前来听候夫人差遣。” 张依依披着外衣,卧房里燃着炭火并不显得冷,此刻她柔声问道:“你是否能在杨家不发觉的情况下把信笺放进杨家的屋内?”连屋子都潜不进去,更别提把书信送进去了,那绝无可能,杨老将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警觉异常。 不可能从看到朱县令派人送来的信笺贺诉状后,张依依就开始思索要如何处理此事,既然县衙靠不住,只能再想办法,而这信笺就给了张依依提示。 单膝跪地的身影思虑了瞬间,随后道:“回禀夫人,杨家父子都是高手,属下靠近院子就会被察觉。”连屋子都潜不进去,更别提把书信送进去了,那绝无可能,杨老将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警觉异常。 连屋子都潜不进去,更别提把书信送进去了,那绝无可能,杨老将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警觉异常。 第263章 互换消息 湛非鱼的信还没在半路上,可关于石头村的事已经传回了京城,而圣上则是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这个黑锅臣可不背,若不是圣上要求,老臣可舍不得那小丫头长途跋涉去渭州。”顾学士慢悠悠的开口,还很鄙视的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圣上。 丘宗羲和杨老将军猜测是顾学士起了心思,想要从龙之功,想要扶持某个皇子,所以派湛非鱼来渭州,是示好也是试探之意。 可他们却不知晓此事的始作俑者乃是当今圣上,一来是真的打算起复杨家,二来则是为了试探几位皇子,看谁蹦跶的欢。 理亏的圣上只能转移话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日后那丫头回京,朕亲封她为大庆朝的郡主,爱卿可放心了?” “老臣多谢圣上。”顾学士起身谢礼。 虽说有活字印刷术的功绩在,小丫头这个郡主封号也名副其实,可当初若是加封,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但如今却不同,圣上对小丫头不但喜爱还多了几分亏欠,这郡主的名头就实至名归,日后在京城,即便是皇子公主也要掂量掂量。 “圣上别忘了,若是丘宗羲来信,这是圣上惹出来的麻烦。”退出大殿前,顾轻舟不忘提了一句。 当年的救命之恩,顾轻舟记得,圣上也记得,可丘宗羲闲云野鹤惯了,但这个恩情一直在,顾学士可不打算出卖自己唯一的小弟子给圣上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沉默半晌,圣上哭笑不得的指着离开的顾轻舟,“这人年纪越大脸皮越厚了,麻烦事就推给朕,说的好像当年丘宗羲没救他一般。” 一旁伺候的柳公公接过话,“顾大人就这么一个小弟子,听说学士府的库房都快搬空了,丘老先生抢徒弟,顾大人自然不乐意。” 要柳公公说,湛非鱼才是真正的福星好命,顾学士和圣上都宠爱有加,连殷指挥使都对那小姑娘另眼相待,如今又多了一位丘老先生。 外人只以为丘老先生擅书画,学识广博,却不知道丘老先生乃是黔中丘家之人,如今黔中道布政使司丘大人要称丘老先生一声小叔,工部右侍郎小丘大人是丘老先生的亲侄子。 当然,要说老师那肯定是权倾朝野的顾学士更得力,可丘老先生也不差啊,不说大庆朝的读书人,即便是京城那些世家子弟,只怕也想拜师丘老先生,得到黔中丘家的鼎力相助。 “那丫头的字也就一般。”圣上见过湛非鱼的字,同龄人里或许算是中偏上,但要说天赋、灵性什么的真没有。 小丫头通透聪慧,更擅长时文策问,至于诗词看看通顺而已。 至于画,套用顾学士的话:匠气太重。为了不气死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教导,日后若有人问起来还能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会作画?那是因为没学。 柳公公看着提起湛非鱼就满脸笑意的圣上,也跟着打趣了一句,“湛姑娘启蒙迟,再者心思都用在读书科举上,其他地方薄弱也正常。” 顾学士为何被天下读书人推崇?除了他出身南陵顾氏之外,更因为他状元及第,也因为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无一不擅长,这才成为读书人楷模。 而顾学士这般的人,大庆朝从建国开始,也就出了这么一个。 湛非鱼虽说有个小三元的名头在,但和顾学士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一个可以说文曲星下凡,另一个只能说勤奋刻苦而已。 “慧极必伤,小丫头这般极好。”圣上笑了起来,读书人擅长的君子六艺,小丫头是不指望了,不过小丫头是个能臣干吏,日后能干实事的。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陶冶情操而已,能治国能安邦吗? 放下奏章,圣上停了话,又思虑半晌,“所以朕才诧异丘宗羲为何要收徒?” 顾学士收徒圣上能理解,丘宗羲要抢徒弟,圣上着实想不透、 丘家当年都没法让丘宗羲科举出仕,只能给银子、给人任由他游历天下,这古怪孤僻的性子,竟然要抢徒弟,圣上都想见见湛非鱼了,看看这丫头到底又何奇特之处。 …… 入夜,学士府。 毫不意外会有不速之客到访,搁下笔,一身便服的顾轻舟站起身来,“坐,渭州情况如何?” “试探而已。”殷无衍还是那冰冷漠然的面容,即便年轻,可那股子煞气和戾气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 顾轻舟倒了一杯子推过去,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悠然一笑道:“当年圣上想要收拢兵权,任由杨老将军被诬蔑,如今盐税变革在即,圣上不放心朝中大臣和宫中皇子,又想起复杨家。” 大庆朝的税银大头是用于军队,圣上并不是穷兵黩武之辈,但依旧想要收拢蛮夷外族,所以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盐税占大庆朝商税的五分之一,每年高达五千万贯,而其中两淮的盐税更是占全部盐税的七成,四大盐商有三人就在江南道,最后一家则是盛产盐的陇右道。 一提起宫中皇子,殷无衍便想到湛非鱼在淮安府的遇险,原本清冷的凤眸更是寒意逼人,“圣上不立储,他们自然着急,想要收拢大臣,最不能缺的便是银子。” 可银子从哪里来? 虽说每个皇子都不差银子使,除了圣上的赏赐外,皇子外家和收拢的臣子每年都会奉上孝敬,皇子们在京城和其他地方也有产业。 可这些银子和盐税的银子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当然也不够皇子们拉帮结派之用。 而且圣上英明,朝中除了监察百官的督察院,暗中还有禁龙卫,没有哪个皇子敢明着指使手下官员去贪污,自然而然都盯上了盐税。 顾轻舟看着眼含杀气的殷无衍,不由笑了起来,“他们也是被圣上逼急了,盐场被圣上交给了裕亲王负责,他们再急也找不到地方下手。” 裕亲王贵为圣上亲叔叔,曾经又在边关领军作战多年,这些皇子们对上裕亲王只有铩羽而归的份,所以他们的心思就转移到了陇右道的军中。 想到当日在淮安府,盐商金家的所作所为,顾轻舟继续道:“以前盐商在江南贩盐,而盐税一旦变革,那么盐场就会代替以前的江南道,成为最大的盐业交易之地,盐税重心也从江南转移到陇右道。” 朝中即便有运盐司,可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整个陇右道民风都彪悍,这里真正的霸主就是西北七卫,所以想要从盐税里谋银子,自然要掌控西北七卫。 当年杨老将军被诬蔑通敌叛国后,圣上亲自指派了将领掌控西北七卫,可几年下来,这些将领和朝中和后宫早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偏盐税马上就要变革,容不得一丝半毫的疏忽。 “御史台弹劾镇边侯,大人打算把水彻底搅浑?”殷无衍抬头,清冷的凤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顾学士。 烛火明亮的光线之下,顾学士头戴玉冠,身着鹤氅,笑意款款,端的是真名士子风流,可能成为内阁大学士之首,圣上最信任的臣子,顾学士城府之深,殷无衍不从试探。 可他知晓顾学士每一步棋都是走一步算十步,暗藏着深意,甚至可能数年之后才能揭晓。 甚至于他对湛非鱼的好,殷无衍也不能真正判断是真是假,两人虽说暗中达成某些合作,但不到最后一日,殷无衍不会完全信任顾轻舟,而他相信对方亦是如此。 “浑水才好摸鱼。”对于殷无衍的打量,顾轻舟知晓而且并不任何怒意,禁龙卫指挥使,若是如此就信任一个人,那才让人怀疑。 想到远在镶武县的小弟子,顾轻舟放下茶杯,“圣上虽说一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牵扯到盐税牵扯到银子,又牵扯到西北七卫,容不得圣上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谨慎,与其猜猜这个怀疑那个,不如起复杨老将军,来一个釜底抽薪。” 否则顾轻舟又怎么可能派湛非鱼前去镶武县,日后杨家起复了,外人只以为是顾学士的原因,皇子们即便怨恨,这仇视的对象也是顾学士和湛非鱼师徒俩。 圣上一开始就防备着皇子们,可又舍不得伤了父子感情,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听到这话,殷无衍脸上毫不意外的蒙上一层寒霜,声音陡然冰冷,透着怒意和冷漠,“大人就放心小鱼涉险?当日在淮安府,小鱼命悬一线!” 当日淮安府一事,殷无衍虽然把四十八具尸体悬挂在城墙上,可涉及到盐税涉及到银子,甚至说牵扯到立储,这点震慑根本没用,逼急了,宫中皇子都敢谋逆,都敢弑父杀兄。 西北七卫的水太深,军中是圣上把控,皇子们都不敢轻易出手,一旦被圣上察觉他们想要染指兵权,这结果哪个皇子都承受不起。 同样的,顾学士也好,殷无衍也罢,他们在西北七卫虽然也埋了暗探,但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湛非鱼如果在这里遇险,即便殷无衍和禁龙卫的人功夫再好,可面对厉兵秣马的西北七卫,殷无衍没有一丝胜意。 “你小看了小丫头在军中的威名,更何况还有裕亲王在,淮安府一事,圣上虽然是点到为止,没有深究,但宫里那几位绝对不敢再来第二次。”顾轻舟既然敢让湛非鱼去镶武县,自然是确保她不会有危险。 “杨家要起复,镇边侯府就该凉了,这个人情,杨老将军不会放在圣上身上,也不会放在我身上,最后受益的还是小丫头,富贵险中求。”顾轻舟温声笑了起来,从他收徒的那一刻起,小丫头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陇右道一行,是圣上的意思,顾轻舟推拒不了,湛非鱼更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走这一趟,而湛非鱼能得到的好处就更多。 郡主之名又如何?镇边侯夫人当年也是郡主,她还姓殷,最后不也死了,镇边侯半截入土的年纪了,身边不也跟着一个张依依。 湛非鱼这个郡主也就名誉上好听,实权才是最重要的。 顾轻舟看了一眼面容俊朗、气息清寒的殷无衍,自己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小鱼还如此年幼,日后能护住小鱼的只有殷无衍。 可他身为禁龙卫指挥使,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如今看着风光,可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尤其是圣上一旦立储,日后储君登基,殷无衍只怕会成为第一个被祭天的人。 所以顾轻舟不得不为湛非鱼日后考虑,西北七卫仅仅是第一步,有杨家的这份恩情在,即便是殷无衍最后死了,新皇想要动手对付小鱼也要掂量一下。 这一刻,顾轻舟无比庆幸湛非鱼是个姑娘家,否则当今圣上只怕第一个就容不下小鱼。 正因为她是女子,于江山社稷无碍,所以她捐献银子给军中,圣上不会有丝毫忌惮和防备,这个美名即便是公主都不敢有。 互换了一些消息,正事谈完了,顾学士突然道:“杨老将军之孙比小鱼小一岁,杨家有意让他和小鱼结亲,不知无衍你……” 顾学士是想问当初殷无衍在石头村也见过杨旭,这孩子已经八岁了,秉性如何,以殷无衍狠辣的目光必定能看出一二来。 可这话一问出来,看着殷无衍陡然冰冷的凤眸,顾轻舟失笑的摇摇头,“罢了,左右小鱼还小,不过小鱼那性子,日后她成亲,我打算在武将家中挑选,皇亲子弟倒也可以。” 至于书香门第的读书人,顾轻舟没考虑。 读书人重规矩,小鱼那性子,顾轻舟有几分了解,别看小丫头读书用功刻苦,那是因为被逼的没办法,真能悠闲度日,小丫头肯定不会选择吃苦。 武将之家规矩少,小丫头能过的活泛点,皇亲国戚倒也不过,皇家子弟自小养尊处优,只要不是那种想要从龙之功的皇家子弟,就没那么多小心思。 殷无衍倏地站起身来,无法从顾学士脸上看出他说这番话是试探还是提前告知,“小鱼还年幼,大人考虑这些着实太早了,告辞。” 第264章 打算辞行 “大哥哥有事先回京城去了。”湛非鱼放下信,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整个人蔫蔫的坐在桌子前。 “禁龙卫事务繁忙。”何暖温声开口,用铜签子拨弄了一下炭盆,“等有时间了,七爷一定会来探望小姐的。” 知道归知道,可依旧有些难受,湛非鱼又看了看信,最后递给何暖放到炭盆里点燃了,“我们下午就回镶武县吧。” 湛非鱼从淮安府长途跋涉来到渭州,虽说是给顾学士送信给杨老将军,可顾学士到底有什么谋算,湛非鱼猜不透,她也没想着去猜,左右老师不会害自己。 至于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会怎么想,湛非鱼也不在意,信送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也好,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何暖附和的点点头,衣食住行都不方便,更别说男女有别。 “我去向杨老将军请辞,午饭后我们再走。”湛非鱼拍了拍脸颊,这天寒地冻的,从温暖的屋子里推门出去就是一大考验。 何暖也跟着走了出来,去灶房里准备中午的饭菜,顺便让何生去山上打个兔子什么的加个餐。 堂屋里,杨旭正在练字,估计是被湛非鱼的勤奋好学给刺激到了,即便是最不喜欢的之乎者也,杨旭也没像以前那样排斥,反而耐下性子读书。 “你要走?”听到湛非鱼的话,杨旭猛地抬起头,手一抖,一滴墨滴落在纸上,瞬间晕染出一个大黑点。 端坐在主位上的杨老将军看了一眼失落落的孙子,眼底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平日里,旭儿和村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这一次小鱼来了,虽然只住了七八日,可旭儿明显很高兴,再要强的孩子也需要玩伴。 “我打算趁着还没有下雪往南边游学。”湛非鱼怕冷,堂屋门没有关,说话的功夫里,湛非鱼感觉双手就冰凉凉的,她是不打算留在陇右道了,既然老师交待自己游学,那肯定往南走。 杨旭眼睛猛地瞪大了几分,愣愣的看着笑靥嫣然的湛非鱼,这一刻,除了失落外还有更为强烈的紧迫感,明明小鱼是个姑娘家,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低头看了一眼被墨汁污了的纸张,等过了年自己也九岁了,却连字都写不好,虽说跟着爷爷和爹学了几年功夫,可杨旭很清楚自己这身手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若是碰到个练家子,自己必输无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杨老将军摸着胡须笑了起来,他并认为女子就该拘囿于后宅,只能仰仗丈夫、孩子。 古往今来,不是女子不如男,只是因为程朱理学对女子有太多的禁锢,边关的女子同样能提刀杀敌,巾帼不让须眉。 “老师读书时结交的朋友各地都有,老师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无法离开,身为弟子只能有事服其劳。”湛非鱼说是代替顾学士拜访老友,一来是顾学士有意炫耀一下自己的小弟子。 二来则是让这些老友们多指点指点湛非鱼,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等湛非鱼离开堂屋后,杨旭再提不起精神临帖,看向杨老将军闷闷的开口:“她才多大,顾学士也狠得下心来。” 别说湛非鱼年纪小,即便是那些已经加冠的读书人,家中只怕也舍不得让他们四处游学,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这其中的辛劳想想就知道。 “玉不琢,不成器。旭儿等过段时间,你也该出去走走了。”杨老将军并不认为顾学士心狠,沉声继续道:“她若还是金林村的乡野丫头,那么她只需要学点厨艺,再懂得缝缝补补,及笄后便可嫁人了,一辈子就守在那小村子里,安逸却也平庸。” 看着若有所思的杨旭,杨老将军慈爱的面容严肃了几分,“可她身为顾学士的弟子,那么她必须惊才艳艳、学识广博,方能不堕了顾学士的威名。” “在其位,谋其政,旭儿,你日后只是个普通兵卒,那么会点功夫就可以上战场杀敌了。可你若果想要恢复杨家的荣光,想要成为一方将领,你就必须读书习字,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湛非鱼从堂屋出来正好看见拎着两条鱼回来的杨守成,自然把辞行的话又说了一遍。 把鱼送去灶房交给何暖后,杨守成进了堂屋就看到凝眉思索的杨旭,拿起他练的大字看了起来,虽说依旧是狗爬字,可比起之前却进步很多。 “守成,不如让旭儿跟着小鱼一起游学。”杨老将军忽然道,看着杨旭陡然一喜随后又面无表情的黝黑小脸,杨老将军不由大笑起来,“青梅竹马啊,旭儿你可要同去?” “爷爷!”杨旭绷着脸喊了一声,耳朵尖微微发红,可却没打算跟着湛非鱼一起走,虽然舍不得玩伴,可他更不想离开家。 看着老父亲逗弄儿子,杨守成还是那张冷硬肃杀的脸庞,可眼中却透着柔和,大手摸了摸杨旭的头,“外出倒可以,但得等到明年,这段时间不太平。” 猛地抬起头,杨旭不解的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得,这就是个傻小子啊,一根筋的小蛮牛,再想到湛非鱼,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同时叹息一声,难怪丘老先生想要挖墙脚,那般聪慧通透的小姑娘,谁不想收为弟子。 湛非鱼没有来之前,杨老将军对杨旭是满意的,也就在读书和习武上要求严格。 但有了对比之后,杨老将军不得不稍微改变一下对杨旭的教导方式,日后杨家的重担终究要落在旭儿肩膀上。 何暖在灶房里做饭,湛非鱼在屋里继续写文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天赋只有下苦功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再无他法。 再次被杨旭喊道堂屋里,湛非鱼倒有些诧异,“老将军可有事交待?” “小鱼,你且说说镇边侯府此行的目的?”杨老将军招呼湛非鱼坐了下来,牵扯到张依依,旭儿的生母,杨老将军也不得不多了层顾虑。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绷直身体的杨旭,湛非鱼又看了看面色和善的杨老将军,和沉默寡言的杨守成,老将军这是在问张依依。 “老将军,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问到自己这里,湛非鱼话也说的直白,“我在镶武县官道外的破庙躲雨时碰到了那位夫人,我自认为生活起居有些奢华,可比起那位夫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湛非鱼把破庙里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何暖对湛非鱼的照顾精致又周道,可在外奔波,有些时候还是得将就一下,但张依依那行事那派头,湛非鱼可以想象她在镇边侯府养尊处优的生活。 “八年不曾来看过杨旭,不曾送过一封信,一件衣裳,现在突然出现,说什么母子情深,这话骗鬼估计鬼都不信。”湛非鱼相信以杨旭的性格,他即便在心底渴望过期待过张依依的出现,但他更在乎的还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湛非鱼只担心他少了防备而落入了陷阱里。 “我知道。”杨旭还有些稚嫩的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管是在半路上被侍卫像死狗一般踩在脚下,还是她对着爹大放厥词的辱骂,杨旭都记在心里,他绝对不会心软,不会受骗。 湛非鱼对着杨旭扬唇一笑,点点头,相信他的保证,这才继续道:“遇到镇边侯府的人后,我就让派人打探了一下消息,听说御史台有御史弹劾镇边侯私德有损。” “过去八年不弹劾,而选在这个时候,说明圣上有意对镇边侯府出手,所谓私德有损不过是个噱头而已,镇边侯估计是急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私德有损还是无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了,镇边侯不想死,那么他必须要有自保的底牌,而杨家在军中的人脉对镇边侯而言就是救命的浮木。 湛非鱼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杨老将军承了这个人情,至于拉拢或者试探的顾学士,本就和小姑娘无关,顾学士若有心博一个从龙之功,也绝不会对小姑娘透露。 夜深人静躺在炕上的时候,杨旭多少猜到张依依目的不纯,可他没湛非鱼的情报,也就不知道张依依是为了杨家留在军中的人脉,而为了逼迫爷爷和爹,说不定会用自己当要挟。 知道了真相,杨旭死死的攥紧拳头,年岁小,养气功夫不够,脸上的愤怒一目了然。 “镇边侯府如今不过是无头苍蝇,盐税变革在即,西北七卫必须牢牢掌控在圣上手中,镇边侯府也好,七卫的将军们也罢,和朝中和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唯独我杨家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些年清清白白,圣上这才有了起复杨家的打算。” 杨老将军消息蔽塞,对朝中的事了解的更少,可张依依出现后,杨老将军立刻秘密联络了杨家旧部,源源不断的消息送到了杨老将军手中,汇总之后再逐一分析,也就看出圣上的打算。 “说到底,杨家能有此机会,还是要多谢小鱼你。”杨老将军站起身来,却是郑重其事的对湛非鱼行礼道谢。 “老将军不必如此,折杀晚辈了。”赶忙避开,可惜湛非鱼脚步刚动,杨守成一手落在她肩膀上。 湛非鱼感觉肩头有万钧之力压下,生生的受了杨老将军这一礼。 杨旭这会又懵圈了,“爷爷?” “旭儿你不知道也正常,四大盐商把控盐价,欧阳家在陇右道就被称为土皇帝,更别提江南道的余下三大盐商,此次盐税之变源于小鱼当年在上泗县县学所写的一篇策问。”杨老将军说的详细,没有盐税变革,那么圣上就不会起复杨家。 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掌控所有的情报消息,杨家旧部的实力可想而知,所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边侯府觊觎杨家在军中的人脉也正常。 杨家一旦起复,联络上所有旧部,杨老将军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西北七卫,湛非鱼沉思了片刻,忽然有些明白当年圣上为何任由杨家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 杨家之强大,圣上不得不防。 裕亲王贵为身上的亲叔叔,最后都交上兵权成为了京中闲散王爷,更别提远在陇右道的杨家,说白了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这也是帝王之术。 湛非鱼本打算吃了午饭就告辞,可谁想到顾学士快马加鞭从京中送的信到了。 除了功课之外,顾学士信中言明让湛非鱼在镶武县待满一个月,确切来说让是丘宗羲教导湛非鱼一个月,让书画大家的丘老先生见识见识湛非鱼在书法一道上的愚钝,彻底绝了丘宗羲收徒的心思。 “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也?我这是术业有专攻!”湛非鱼气的牙痒痒,隔着纸她都能感觉到老师那满满的嘲讽之意。 何暖笑了笑,动作麻利的收拾行李,顾学士既然如此交待,必定有深意。 房门被敲响了,湛非鱼快步走过去开门,看向门外的杨旭。 “小鱼,我能和你出去说会话。”杨旭看了一眼放在屋子中间的两个大箱子,不舍再次涌上心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这天气出去一刻钟就能冻成狗,湛非鱼走出房门,“我们去灶房说话。” 这会灶房里没人,但灶台下的火没有熄,用灰盖着,晚上要烧饭的时候扒开灰,把引火的枯草塞进去就可以了。 湛非鱼和杨旭一前一后进了灶房,在灶台下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湛非鱼动作熟练的引了火,又放了一小把细树枝进去,等火苗上来了,塞了两根手臂粗的木柴。 看着穿着狐裘的湛非鱼,再看着她这熟练的动作,杨旭总算想起来她拜师之前也是在乡野长大,和石头村的那些小姑娘一样,估计也要帮着做家事,会烧火太正常不过了。 第265章 路遇碰瓷 湛非鱼烤着火,看着绷着脸说完话的杨旭,“你说的我明白,值不值这要分情况。” “杨家满门忠烈,杨家男儿最后都马革裹尸,可当年圣上为了收拢兵权就任人诬蔑杨家通敌叛国!”说到最后,杨旭愤怒的攥紧了拳头,黑沉沉的眼眸里除了怒火也有不甘和怨愤。 随说杨旭一直把恢复杨家荣光当做自己的责任,可一想到要给这样忠奸不分的圣上效命,杨旭终究意难平。 “锅里加点水,别浪费柴火了。”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毫不意外得到杨旭的白眼。 满满的怒意咻一下被戳破了,杨旭没好气的开口:“要不要再给你两个番薯?” 半晌后,锅里加了冷水,湛非鱼把番薯放在脚边,等一会水烧开了再把火熄灭了,然后把番薯埋进灰烬里烤着。 “从杨家的角度来说,圣上只是在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湛非鱼也不在意杨旭的怒瞪,拨弄着柴火继续道:“一旦杨家在陇右道拥兵自重,其他边关将领有样学样,那么大庆朝就没有如今的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说白了不就是没有兵权。 可杨家当年在陇右道的名声远远胜过远在京城的圣上,陇右道上到七卫下到普通百姓,他们知杨家而不知圣上,为了皇权的集中,圣上必定不能任由杨家继续发展起来。 “杨家出事后,其他的将军知晓圣意,为了不步杨家后尘,纷纷上交兵权,圣上杀鸡儆猴,平稳的收拢了兵权……” 湛非鱼话没说完就被杨旭打断了。 刚平息下去的怒火蹭一下烧的更旺盛了,杨旭怒声质问,“那我们杨家呢?难道就该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所以才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湛非鱼这话说的冷血又无情,她不是当今圣上,亦无从知晓圣上当初做此决定时的真正想法,她刚刚所说不过是推测。 身体紧绷着,愤怒的火焰在血脉里燃烧着,这一刻,杨旭甚至有些迁怒湛非鱼,“那有一日,你也遭遇了杨家的一切,你还能心甘情愿的给圣上效命?” “圣上起复杨家,杨老将军和杨叔必定会重掌兵权,不是为了龙椅上的圣上,而是为了陇右道的百姓不被蛮夷侵略。”从这一点而言,湛非鱼打心底敬佩杨老将军的心胸和气度。 至于自己,湛非鱼笑了起来,“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每多读书人,所以杨旭,我做不到杨老将军这样大公无私、一心为民。” 看着一愣的杨旭,湛非鱼虎着脸,气势凶狠,“谁要敢这样对我,我必定搅的天翻地覆,至于最后会如何,估计我已经死了,管他洪水滔天。” “你?”杨旭看着杀气十足的湛非鱼,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读书人不应该为国为民、死而后己?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不读书的人,否则怎么会有贪官污吏。”火光掩映之下,湛非鱼胖嘟嘟的脸上表情无比诚恳,“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过了今日,我概不承认。” 杨旭点点头,“我不会外传的。” 见水烧开了,湛非鱼灭了火,把两个番薯塞到了火堆里,“我打个比方,有一日你带着重要军情回城,遇到一房子着火了,一家十口被关在里面。” “这个时候你若留下来救火救人,那就会延误军机,会导致数百人的队伍全军覆没。可你若离开,这十口人就会被大火烧死,你会怎么做?” 杨旭怔了一下,脑子里立刻就有了选择,十人的性命对比上百人,他必定会选择后者。 “所以这也是圣上当年任由杨家被诬陷的原因。”湛非鱼不能说孰对孰错,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杨旭若是怨恨圣上也正常,只是从理智角度而言,圣上的做法无可指摘。 杨旭一脸蒙圈的离开了灶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明明之前他还很愤怒圣上对杨家的冤枉,但这会儿,那怒火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廊庑下,杨守成摸了摸杨旭的头,带着杨旭往院子外走了去,半个时辰后,父子俩登上了村后的山顶。 登高远眺,视野瞬间开拓起来,“旭儿,你往西北方向看,每到冬日,瓦剌、鞑靼这些外族蛮夷都会偷袭边关,当年为父曾带兵奔袭三百里烧光了他们抢夺走的粮草。” 杨守成听见了湛非鱼和杨旭在灶房里的对话,圣上的确亏欠杨家,可杨家儿郎守护的是这方土地,保护的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不管龙椅上坐的是哪一位。 “我知道。”山顶呼啸的风吹散了杨旭心底的郁结。 他是听爷爷和爹说边关的故事长大的,不仅仅是杨家,多少将士都把性命留在了边关战场上,一寸山河一寸血,才换来陇右道百姓的安居乐业。 “旭儿你守卫的不是谁的江山,而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愧于心便好。”杨守成也曾想过,当年圣上若是对杨家满门抄斩,只怕今日自己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开导旭儿,说到底圣上终究是位明君。 …… 午后,马车晃悠悠的离开了石头村,而知道顾学士让湛非鱼在丘宗羲那儿求学一个月,杨老将军半点不犹豫的让杨旭收拾了行礼然后就坐上马车一起去镶武县了。 “阿生,停一下,我闻到香味了。”马车里,湛非鱼喊了起来,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白色的雾气里,浓郁的包子香味顺着风飘散过来,瞬间勾起了湛非鱼的食欲。 杨旭绷着脸,一脸嫌弃的看着满脸馋相的湛非鱼,这会杨旭终于相信湛非鱼之前说的话,若是有的选择,她一定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纨绔。 读书干什么?包子不香还是饺子不好吃,能当纨绔谁去科举啊,呼朋唤友、举杯畅饮那才叫生活。 “我去买。”湛非鱼跟在何暖身后下了马车,从石头村回到县城颠簸了半个多时辰了,湛非鱼坐的骨头都僵硬了,正好下来活动一下筋骨。 “我也去。”杨旭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如同杨老将军说的一般,杨旭终究还是个孩子,也想要个玩伴。 包子店不大,蒸笼散发的雾气缭绕着,而此刻门前已经站了不少等着买包子的路人,估计都是被这香味给吸引来的。 “哎呦,别挤别挤,老婆子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这话音刚落下,众人只听到一声痛苦的哎呦声,回头一看,却是刚刚的拥挤之下,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摔在了地上。 “我的手!”老婆子痛的脸都白了,这会举起手来,众人定睛一看,赫,左手小拇指明显断了,手指都耷拉下来了。 不过一看这老婆子,满头白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穿着脏兮兮的破袄子,上面补丁多的几乎看不到原来的布料了,这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哪有银子去医馆。 意识到出事了,原本还挤在一起买包子的路人刷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唯恐牵扯到自己,要搭上几两银子。 众人这么一退开,瘫坐在地上的老婆子,还有距离她最近的湛非鱼三人就显得格外突兀。 “刚刚我看到了,是这小姑娘推了一下。”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目光再一次集中在湛非鱼身上。 又一个大婶子干巴巴的接了一句,眼神有些躲闪,明显是心虚了,“刚刚我好像也看到是这小姑娘动了手,估计也是被后面的人给挤到了。” “谁这么缺德,瞎推人,这不出事了。” “小姑娘,你也别愣着,给点银子让老婆子去医馆看看,也就是手指头伤了,没什么大事。” 刚刚拥挤之下,不少人都推了旁边的人,大家都不想赔银子,最后这推人的罪名就落到了湛非鱼头上。 好在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头上那簪子,估计就值得几十两银子,他们全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赔点银子也无妨。 “你们胡说,根本不是小鱼推的!”杨旭一下子怒起来了,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刚刚自己就站在小鱼身边,她怕冷,双手都插到袖子里取暖了,手都没拿出来还怎么推人。 站的最近的婶子笑了一下,“你这孩子还知道护着妹妹啊,也没人怪你妹妹,只是不小心推了一下,老人家骨头脆了,你们赔点银子就没事了。” 杨旭比湛非鱼高了快一个头了,再加上他黝黑粗糙的小脸,绷着脸时那小狼般的煞气,比白嫩娇软的湛非鱼更像是哥哥。 “小姑娘,我人老了,这骨头只怕接上了也没用了。”老婆子依旧高举着受伤的左手,隐匿住眼底的贪婪,苦巴巴的开口:“你要是没银子,就把你头上这钗赔给我吧,我去当铺换点银子,等回了家,儿子媳妇也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左手没用干不了什么活计。” 左手小拇指断了,干活肯定受影响,老婆子想要根簪子,围观的人没感觉有什么不妥,湛非鱼这明显不差银子,梳妆台里还不知道多少这样的簪子,少一根也不碍事,而这老婆子也有了傍身的银子了。 “不是小鱼撞的你,我们不赔!”杨旭声音洪亮了几分,拉着湛非鱼后退了两步。 虽然这老婆子看着很可怜,可杨旭被杨老将军教导多年,是非分明,不是小鱼推的人,那肯定不能赔银子。 杨旭这一开口就好似捅了马蜂窝,老婆子哭天喊地的嚎叫起来,还想扯上湛非鱼的衣裳,可惜被她躲开了,只能顺势抓住了杨旭的袖子。 “没天理啊,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不把老婆子给推的一头撞死在地上,这样我也不用回去被儿媳妇抱怨了,这手残了废了,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满头白发的老婆子悲恸的哭喊着,高举的左手,小拇指耷拉着,再加上看枯树枝一般苍老的手皮,着实让不少人都报以同情心。 “我老婆子但凡有法子,我也不要你这簪子,你还是送我去医馆,不行就去衙门,总有说理的地方。”老婆子收回左手擦了擦眼泪,一副不想活的模样,“大不了我找根绳子吊死在你们家门口,也省的被我那不孝的儿媳妇磋磨。” 虽说大庆朝重孝道,可真正被约束的还是读书人是朝廷官员。 普通农家人,只要不触犯律法、触犯族规,总不能天天去家里说理,所以对父母长辈孝顺不孝顺,关起门来谁也管不到。 老婆子这左手手指头断了,这要是好不了,干不了活,被儿媳妇埋怨也正常。 看着婆子穿着家里肯定是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养一个不干活的婆子,儿媳妇不待见也能理解,否则怎么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去衙门就去衙门!”杨旭还真不怕,即便他也清楚罗捕头和杨家人有仇,但他也知道朱县令不敢得罪湛非鱼,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再说这老婆子根本不是小鱼推的。 “你小孩子别胡说,好好的去什么衙门。”一旁的大叔板着脸斥了两句,这点小事谁愿意去衙门。 “还不是衙门有人,去了衙门就不用赔银子了。”人群外,又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给杨旭拉足了仇恨值。 再对比桀骜不驯的杨旭,再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想寻死的老婆子,众人自然更同情弱者。 “不用去衙门了。”清脆的声音响起,湛非鱼这一开口,瞬间惹来杨旭的怒视。 “还是这姑娘讲理。” “是啊,你们也不差银子,何必把事情闹大了。” “给个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这话说的也算公道,镶武县穷,铺子里的伙计一年估计也就十两银子,老婆子也只是断了手指头,十两银子对有钱人而言不算多,对老婆子也不算少。 第266章 傻人傻福 第266章 湛非鱼拉住忿忿不平的杨旭,笑着点点头,“好,就给十两银子。” “不用这么多,我老婆子也不是要讹诈你,这样吧,你们送我去医馆,看大夫怎么说。”老婆子也不哭了,这话一说出来,倒让围观的路人有些诧异。 之前这老婆子一开口就要湛非鱼头上的簪子,大家都是穷苦人,不知道这簪子多值钱,但肯定不止十两银子。 是贪财了点,也正常,谁让小姑娘害得她断了根手指头。可没想到这会老婆子竟然舍得放弃十两银子了,这要是去了医馆,估计一两银子的药费都没有。 杨旭同样不解,看了看还瘫坐在地上的老婆子,难道不是为了讹银子? “我不去医馆,你自己去,十两银子你带着,多了就留下。”湛非鱼这话一说出来,一旁何暖已经掏出两个五两的小银锭子递了过去。 “我刚刚看到了,不是这小姑娘推的人。”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解决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包子铺里传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包子西施,只看左脸,却是难得的美人,巴掌大的脸,肤如凝脂、眉如山黛,看人时,眸光点点,即便她眼神清冷,却依旧让好似含着如水般的春情。 可透过白色的雾气看到包子西施的右脸,却着实让人心惊,一道烫伤的疤痕盘踞在脸颊上,虬结的疤痕好似红色的肉虫凝结在一起,白天还好一点,这要是大晚上看见了,估计能把人吓尿了。 对上路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包子西施面容冷,声音更冷,“我刚刚站在凳子上搬蒸笼。” 包子铺左侧打了个土灶,上面放了五屉竹蒸笼,包子西施力气小,不能像其他铺子的伙计一抬手就能把三五屉蒸笼都搬动,她只能一屉一屉的搬,所以才会站在凳子上,站得高自然看的清楚。 “贾家妹子不会说谎,你这婆子是不是看小姑娘穿得好,所以故意讹人?”胳膊上挎着篮子的大婶子忿忿的瞪了一眼表情心虚的老婆子,“你去这条街打听打听,贾妹子可是实诚人。” “对,上次我儿子来买包子,手上的银镯子掉地上了,还是贾妹子给我送回来的。”另一个大叔附和了一句,话语里满满的感激。 这还是大舅子送给儿子的满月礼,一对银镯子花了十两银子,一般人就眛下了,毕竟孩子小,镯子掉了也不知道,等家里发现时都过了三天了,好在包子西施打听到了消息给送回来了。 “你们都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婆子愤怒的开口,突然发疯一般冲了过去。 铺子前的两个婶子赶忙让开了,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骨头又脆,这要是再摔了,被她给赖上,估计没三五两银子都无法善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对着包子西施唾沫横飞的骂了几句,老婆子双手猛地一推,五层竹蒸笼哗啦一下就倒了。 包子西施站在一旁,也幸好躲得快,否则这热腾腾的蒸笼劈头盖脸砸下来,估计脸真的会被烫伤。 可人没事,蒸笼里白乎乎的包子都掉在了地上,惹得众人惊呼一声,而老婆子撒泼之后,往人群里一钻,一下子就溜走了,速度快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这发人瘟的老婆子,白白糟蹋了这些包子!” “是啊,溜得倒挺快。” “这包子都沾了灰了。”几个婶子帮忙把滚落到地上的包子都捡了起来,老婆子力气大的很,五屉蒸笼七八十个包子没一个幸免,全都掉地上了。 肉包子两文钱一个,菜包子一文一个,包子西施一下子就损失了一百多文。 湛非鱼苦着脸,无比纠结的看着已经脏了的包子。 “小姐,一会我再过来买。”何暖温声开口,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的,包子、饺子都费工夫,何暖一直没做。 眼睛蹭一下亮了,湛非鱼笑着点点头,“那我和杨旭先回马车。” 何暖重新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子放到门口的长桌上,“这是赔包子的钱,各位如果不嫌弃的,每个人带两个包子回去吃。” 虽说掉到地上了,可也就沾了点灰而已,把外面的皮子撕掉就能吃了,只是花两文钱买脏了的包子谁都不乐意,可能免费拿两个,大家不由一喜。 “不用……”包子西施刚要拒绝,可何暖已经转身离开了,而其他人一下子拥堵到了铺子门口,就等着一人拿两个包子。 马车里,湛非鱼放下车帘子,“阿暖,派人去盯梢了吗?” “嗯,已经过去了。”何暖点点头,即便那婆子伪装的很像,可在训练有素的禁龙卫面前,这点伎俩还不够看。 杨旭傻眼的看着湛非鱼和何暖,愣愣的问道:“盯着谁?那个婆子?” “那婆子有点问题,刚刚的推搡拥挤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何暖之所以没出手,是看出来那婆子只是个普通人,没功夫,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在石头村的时候杨旭是看过何暖出手的,也知道他们兄妹是顾学士派来保护湛非鱼的,那肯定是学士府的死士,何暖看出那婆子的异常之处并不奇怪。 “你怎么发现的?”杨旭看着湛非鱼,自己跟着爹练武多年,都没看出来,难道读书人更厉害一些? 湛非鱼也不卖关子,“她是摔坐在地上,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手肘先落地,手不会受伤。” 往后摔的时候屁股落地,身体为了保持平衡,手肘也会同时杵地,双手此刻就举起来了,若是往前面摔趴下,手掌心会杵地,这才可能折断手指头。 可湛非鱼当时在老婆子的前面,她如果往前摔,那只能是后面的人推的,和湛非鱼没一文钱关系。 杨旭也习武好几年了,湛非鱼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只是当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也就不会留意细节。 “其二,那婆子一开始索要我头上的钗子,这钗子如果是十两银子买来的,送去当铺至多能换一二两银子。”湛非鱼就判断对方绝对不是乡下老婆子,真贪婪讹诈,那不如直接要个三五两银子,何必多此一举。 如果是惯犯是骗子,肯定有门路出手这钗子,可老婆子却又反口了,让湛非鱼送她去医馆,这说明对方不是冲着银子来的。 “所以医馆可能设置了陷阱?”杨旭绷着脸,难怪阿暖姐拿出十两银子那婆子都不要。 “可能吧,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没打算冒险,所以只能让人去盯梢。”湛非鱼点点头,有淮安府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可不敢仗着有人保护就冒险,命就一条,她还不想英年早逝。 …… 对于送上门的湛非鱼和杨旭,丘宗羲是无比高兴,立刻让下人去安排住的地方。 入夜,烛火的光亮下,湛非鱼放下书看着前来回禀消息的何生,“查出来了吗?我感觉有了那挂在城墙上的四十八具尸体尸体,这应该是冲着杨旭来的吧?” 下午在丘老先生的院子安顿下来后,何暖他们就察觉到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院子,但并没有恶意,不是湛非鱼这边的人,那肯定是来保护杨旭的。 “那婆子姓毛,住在南门巷,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毛婆子早死的相公是个赤脚郎中,她也懂点药材,平日里去山上挖药草卖,也在下面的村子卖些狗皮膏药。”何生没说的是这婆子还会去乡下卖生子药。 有些生不出孩子的乡野妇人,或者是连生了几个丫头想要生儿子的,总想着吃点偏方,毛婆子就配点药,十次成个四五次,也算有点名声。 她又会坑蒙拐骗的手段,看准了人,这一副生子药都能卖上一两银子。 湛非鱼点点头,这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在镶武县都住了二三十年了?” “是,南门巷那边有不少老住户,毛大夫去世后,毛婆子和她儿子一直住在这里,只是她平日都去村子里采药卖药,镶武县的人认识她的不多。”虽然暂时没查出什么,可何生还是让人继续盯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如果有问题,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后手,早晚会露出马脚。”湛非鱼也不担心,她之前把禁龙卫的令牌给伍百户看了。 目前而言,镶武县还算安全,至少卫所那边不会拖后腿,至于镇边侯府,做再多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圣上既然要起复杨家,谁也挡不住。 重新拿起书,湛非鱼手一紧,忽然问道:“会不会有人对杨家下杀手?” 之前在淮安府,湛非鱼差一点被瓮中捉鳖弄死在大牢里,那么多死士可不是某个皇子或者家族所为,而是多人联合出手,依仗的就是法不责众,而圣上顾念父子情也不会深查下去,这事就不了了之。 或许在圣上看来,湛非鱼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也没出大事,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姑娘查到宫中皇子身上。 想到杨旭在灶房里问的话,湛非鱼的确没有杨老将军的胸襟,这个闷亏她记下了,只是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能认栽,但凡找到报仇的机会,湛非鱼绝不会手下留情。 如今的杨家面临的就是和湛非鱼当初的情况一样,宫中皇子还有朝中大臣们肯定不乐意杨家镇守西北七卫,这就代表着盐税这一块被牢牢的掌控在杨家手里,而杨家效忠的是圣上,他们一两银子的油水估计都捞不到。 为了改变这一状况,只要联合出手弄死杨家,如此一来,圣上只能重新选人负责西北七卫负责盐场,到时候各凭本事,就看谁能把自己人安插进来。 盐税每年高达五千万贯,从中捞上一笔,不管是拉拢朝臣,还是培养私兵,这银子就够了。 何生并不意外湛非鱼想的这么深,沉声道:“陇右道屯兵将近三十万,除了各州府县郡的卫所,七卫将近二十万兵力。” 分散在各地的卫所负责的是本州府县郡的安全,可一旦发生了战事,卫所的兵力也会聚拢起来援助边关,当年圣上担心杨家拥兵自重也是源于此,三十万大军唯杨家之命是从,远在京城的圣上怎么可能放心。 刚拿起的书又放了下来,湛非鱼蹙起眉头,声音里透出几分担忧,“所以杨家如果出事了,幕后人不单单能从盐税里捞银子,还有可能收拢一些兵权。” “目前来看的确如此,但军中之事我知晓不多。”何生并不是隐瞒,而是他成为了湛非鱼的侍卫后,能接触到的机密消息都是从当地的禁龙卫暗探口中打探到的,但更深的机密消息,他们也不知晓,真正知道的是殷无衍这个指挥使。 …… 第二天一大早,即便太阳出来了,可依旧冷的让人想缩在被窝里,陇右道这天气,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离了。 何暖包了饺子,羊肉馅的,一口咬下去鲜的人都能咬掉舌头。 杨旭闷着头吃了一碗又接着盛了一碗,金元宝大小的饺子,湛非鱼再喜欢吃,八个就饱了,看杨旭这架势,估计能吃二十个。 丘宗羲带着湛非鱼往书房方向走,“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吃的津津有味的杨旭,湛非鱼笑了起来,“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为将者犹如赤子,而朝中多奸佞。” 脚步一顿,丘宗羲看着阳光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没想到她对杨旭或者说对杨家竟然有如此高的赞誉,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否则她怎么舍得把那么多银两送去军中。 “我做不到的事,杨旭可以做到,而我能做到的不过多送点身外之物。”湛非鱼声音清脆面容坦陈,她怕死,无法做到马革裹尸,她能给予的只有银子而已。 丘宗羲推开书房的门,让湛非鱼进来,“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所做之事已经是大庆朝九成九的人都无法做到的。” 第267章 贾氏入狱 湛非鱼和杨旭的行踪很好查,镶武县本就没多少外来的商旅,更别说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湛非鱼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竟然是包子西施。 “她来干什么?”搁下笔,湛非鱼着实有点诧异。 不管是张依依,或者是镶武县的朱县令,甚至是卫所伍百户,湛非鱼都不会奇怪。 何暖把散落的功课叠放整齐,又把笔墨规整到书桌右上角,“贾氏来还银子,还带了一些她特意做的包子。” 湛非鱼读书刻苦,却不喜收拾,不至于邋遢,可不会像何暖这般一得空就把书桌收拾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的。 等湛非鱼到了待客的偏厅,包子西施已经等了片刻后。 “这位小姐,昨日下午之事的确是因你而起,所以一百文的包子钱我收下了。”包子西施把装满包子的食盒递了过去,冷淡的开口:“但这事也有我的原因,这些包子算是赔礼,这是余下的九百文。” 该说的都说了,包子西施面容清冷而疏离,“我还要卖包子就先告辞了。” 湛非鱼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离开了,看得出半点不想多耽搁,也没有攀附独钓老人丘宗羲的意图。 “这包子什么馅好香啊。”湛非鱼打开食盒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包子估计才蒸出来的,热乎着呢,两层食盒一共装了十六个包子。 “小姐。”何暖抢在湛非鱼前面把食盒给拎走了。 好吧,陇右道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有谁丧心病狂的的要毒死自己,这包子还真不能吃。 湛非鱼无奈的一耸肩膀,可闻着这香味,忍不住做垂死挣扎,“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呢?” “小心无大错,小姐想吃包子,一会我就去发面。”何暖态度温和却也坚定,绝不可能让湛非鱼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杨旭刚从丘宗羲那儿出来,上了一个时辰的课,杨旭只感觉脑子嗡嗡的,突然后悔来这里了,谁能想到脾气刚烈暴躁的丘爷爷竟然会是个严师,一个字写错了罚抄五十遍的那种。 所以听到丫鬟说包子西施来了,杨旭还以为湛非鱼嘴馋去订了包子,谁想到何暖竟然怀疑这包子有毒。 “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杨旭一言难尽的看着偏厅里的两人,顾学士的弟子啊,这要是被毒死了,幕后凶手难道不怕顾学士的疯狂报复? 湛非鱼的存在并不会给朝中各方势力造成影响或者阻碍,一个小姑娘,身份再高也不可能高过皇子皇孙,杀了湛非鱼却得罪顾学士,代价太大根本不值得。 眉梢一挑,湛非鱼玩味的笑了起来,“毒杀我或许不可能,但毒杀你的话反而很有可能,杨家目前正处于起复的关键时期。” 饶是杨旭天不怕地不怕,可这几日听得多想得多,知晓了杨家的处境,这会对上笑的眉眼弯弯的湛非鱼,杨旭绷着脸嘴硬的回了一句,“我不怕死!包子我吃!” “你要是出事了,杨老将军和杨叔肯定会给你报仇,所以杨家只能投靠圣上,给圣上效命,而杨家又后继无人,圣上自然用的放心。”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小嗓音拖的悠长,看向杨旭就好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而且以我的推断,圣上估计也想趁此机会把暗中的牛鬼神蛇都给引出来,彻底肃清陇右道,你确定要吃这包子?” 圣上有心起复杨家,偏偏又没有实际行动,只露出一个态度来,那么暗中杨家当年的宿敌,还有那些觊觎盐税的皇子、朝臣们势必要动手,抢先一步摁死杨家,而圣上等的就是这个契机。 浑水摸鱼!七卫中有谁效忠圣上,有谁被其他家族收买了,根本无法查起,所以只要局势乱了,圣上才能统领大局,把陇右道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从某种角度而言,杨旭的死对局势更有利。 前脚还想放弃过去的恩怨,爷爷和爹都说了杨家守护的是这一方百姓,当年圣上任由杨家被诬蔑虽然对不起杨家,可也能理解。 可后脚就听到湛非鱼这危言耸听的话,杨旭五官纠结的拧成一团,龙椅上那位要杀自己,那自己还能活着吗?还要给他效忠? 湛非鱼忽然想起上辈子的电视剧画面,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包子,小嗓音幽幽的响起,“旭儿,该吃包子了……” “我拿去喂狗!”杨旭一把夺过湛非鱼手里的包子丢到食盒里,然后连同食盒都拎起来大步往外面走了去,最后舍不得看门的两条大黑狗,这包子最后被碾碎丢了。 何暖目送着离开的杨旭,想起湛非鱼刚刚的话,低声道:“小姐你认为圣上可能会对杨旭下手?那岂不是寒了杨老将军的心。” “动手倒不至于,或许会任由事态发生,坐山观虎斗。”湛非鱼目光悠远的看着门外碧蓝的天空,皇权之下,连皇子都可以被牺牲,何况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所以杨老将军才会让杨旭跟着我们来了镶武县?”何暖忽然就想明白了,她并不蠢,只是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照顾湛非鱼的生活起居上,没想过这些阴谋算计。 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身边除了何生他们,暗中还有保护的人,而且淮安府一事后,大皇子殷暅看到湛非鱼脖子上的龙佩,误以为她是沧海遗珠。 这就是湛非鱼另一个保命的资本,杨旭如今跟在湛非鱼身边,暗中的人即使动手也会投鼠忌器, 杨家还没有起复,杨家旧部不能光明正大的现身,若是去石头村保护杨旭就太打眼了。但他们可以潜伏在镶武县城。 如果真有人丧心病狂的对杨旭动手,杨家旧部也可以趁乱出手。 一想想这些事,湛非鱼就感觉头疼,很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暖,我总算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的让我来渭州给杨老将军送信了,还让我一定要跟着丘老先生习字一个月。” 说白了,就是把湛非鱼当成个吉祥物摆在镶武县,谁让大皇子误以为她是圣上的私生女,而宫中几位皇子估计都被大皇子带沟里去了,偏偏又不能像圣上求证。 再加上从御前太监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圣上对湛非鱼那是赞誉有加,堪比当年教导殷无衍时的温和慈爱,而顾学士每每收到湛非鱼的信都第一时间交给圣上,这种种不让人误会都难。 看着憋闷又无奈的湛非鱼,何暖笑了起来,“能者多劳,再者结下这份善缘,杨老将军必定会记得小姐今日相助的恩情。” 圣上都忌惮曾经掌控西陇右道三十万大军的杨家,而杨家一旦起复,日后就是小姐的靠山,即便皇子皇孙想要对小姐下手,也得掂量掂量了。 这一刻,何暖也明白了顾学士的良苦用心,如今的陇右道就好比棋盘,各方都在布局落子,最后鹿死谁手,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小姐,出事了。”何生突然出现,这话一说出来,湛非鱼也顾不得苦恼了,蹭一下站起身来,第一反应是杨旭出事了。 “包子西施被下大狱了?”湛非鱼愣了一下,包子西施从这里离开不到两刻钟,这是在回包子铺的途中出事了。 任何接近湛非鱼的人,何生都会派人去调查一番。 昨日毛婆子讹人虽然是发生在包子铺前面,但是湛非鱼闻到香味想要下马车去买包子,所以何生并没有去查包子西施。 可今日中午她忽然登门,不管是真的来还剩下的银子还是别有目的,何生肯定要安排人去盯着,确保没有问题后才会把人撤回来,谁知道包子西施半路上就出事了。 何生快速把事情说了一下,“她低头赶路导致罗虎从马上摔了下来,右腿当场就摔断了,罗捕头接到消息后立刻带人把罗虎送去了医馆,贾氏暂时被衙门扣押了。” 罗虎就是罗捕头过继的侄子,本来想让侄子给自己传宗接代,不让自己这一房断子绝孙,谁知道罗虎被人废了子孙根。 虽然凶手不是多管闲事的杨守成,可他却是间接凶手,如果不是他把罗虎打晕了丢在巷子里,那后面的祸事就不会发生。 包子西施是从自己这离开出事的,于情于理湛非鱼都不能置之不理。 尤其是目前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问题,若是寻常百姓,湛非鱼更要出手帮一把,“我们去县衙,顺便把杨旭叫上。” 自己既然是杨旭的保命符,湛非鱼肯定不能让杨旭落单,谁知道自己这一出门是不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 丘宗羲的院子在镶武县东门巷,县衙在县城中间位置,离得并不远。 “是你们?”脸一沉,罗捕头把罗虎送去医馆后就回衙门了。 不能传宗接代的侄子,也就剩下一点血脉亲情了,让罗捕头把罗虎当成儿子一般照顾是不可能了。 哼!杨旭浑身的尖刺都要竖起来了,绷着脸,凶狠狠的目光盯着穿着捕快服的罗捕头,这人几次想要找爹的麻烦,可惜石头村的村民团结,爹又武艺高强,他才不敢明着动手。 “罗捕头,我们想探视被抓下狱的包子西施贾氏。”湛非鱼说明了来意。 还不等罗捕头开口,一旁何生递了十两的银锭子过来,衙门就这规矩,想要探监肯定要给捕快狱卒们塞点好处。 湛非鱼不缺银子,自然也不会吝啬,“还请罗捕头行个方便。” 除了罗捕头之外,还有五六个捕快这会都看过来了,十两银子可不少,镶武县这地方,一般人探监至多塞个几百文。 若是可能,罗捕头还真不想要这十两银子,分一分之后他最多也就落个二两,可罗捕头若是拒绝了,那就是犯了众怒。 他不要银子可其他捕快狱卒们想要啊,送上门的银子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而且湛非鱼要探监也是合情合理,包子西施又不是不准探视的重刑犯。 “老马,你带她们过去。”罗捕头把银锭子丢给一旁的手下,阴着脸又交待了两句,“交待丁牢头一声,县衙大牢只能一人进去探视!” 片刻后,大牢入出口。 有钱能使鬼推磨,湛非鱼又丢给丁牢头十两银子,就带着何暖进去了,至于何生和杨旭,毕竟是单独关押女犯人的地方,他们也不方便跟进去。 领路的王婆子面容很是刻薄,态度也恶劣,尖利着声音催促,“行了,人就关在这里,一刻钟之后必须离开,有什么话快说吧。” 牢房里,从稻草堆上站起身来,包子西施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们?”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湛非鱼习惯性的吊了一句书袋子,接着道:“要不是给我送还银子你也不会遇到罗虎,于情于理我都该来一趟。” 隔着牢门,包子西施又恢复了一贯疏离冷漠的姿态,“你不必如此,我和罗虎有旧怨。” 罗虎被太监之后,从一个欺男霸女的色胚子都快成了心理有病的变态疯子了,他依旧流连青楼,只是变得更加暴虐凶残,用物件把那些青楼女子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 好在镶武县民风彪悍,罗虎不敢对良家女子出手,而青楼里的姑娘,即便死了,把银子赔给老鸨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包子西施右脸被烫伤毁容了,不管她另一边脸多漂亮,曾经的色胚子罗虎是看不上的。 可如今的罗虎喜欢折磨人,所以看到残了半边脸的包子西施,莫名的生出更加变态的念头来,折磨青楼女子,是越来越没意思了,那些人只会哭着求饶。 可若是包子西施这般的妇人,一想到她会死命的挣扎反抗,却又不得不屈服,罗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罗虎有几次去了包子铺闹事,可包子西施名声好,左邻右舍对她多有照顾,罗虎这一闹事就激起了众怒,尤其是给包子铺送肉的郝屠户,更是举着杀猪刀追了罗虎两条街。 这一次也是包子西施倒霉,没看路害的罗虎掉下了马,还摔断了腿,罗捕头趁机给侄子报仇,把人就先关到女牢里了。 第268章 道听途说 第268章 包子西施没想到湛非鱼来探监竟然是为了帮自己,微怔了半晌,冷声道:“多谢小姐的好意,不过不用了,这是我的事。” “你确定?”湛非鱼看着面容清冷,眼中不见半点喜越,也无感激之意的包子西施,随后点点头,“那好,我就先走了。” 看着湛非鱼这般干脆利落的带着何暖转身走了,不说包子西施诧异的愣住了,旁边牢房里关押的两个女囚也傻眼了。 而不远处的王婆子也是表情怪异,这小姑娘花了二十两银子才进了牢房,就这么不拖泥不带水的走了,难道是银子多的没地方使? “你说好了?”等在外面的杨旭看着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回来的湛非鱼。 “说了两句话能要多长时间。”笑着回了一句,湛非鱼看了看明媚的阳光,“要不中午就在外面吃?” 镶武县城不大,酒楼的菜色也一般,不过羊肉的确做的地道。 “几位客官请喝茶,这会时间还早,烤全羊还需要一会才能熟。”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几人,难道这么早就有客人来酒肆,关键点的还是烤全羊。 湛非鱼从窗户外收回目光,“我听说包子铺出事了,本来还打算买点包子带回去吃。” 店小二本就是个话多的,这会立刻回道:“这真是不凑巧了,不过包子西施的包子的确好吃,在我们镶武县也是一绝,是贾秀才家的祖传的秘方,那肉馅叫一个鲜美。” “秀才?”湛非鱼抬起头,乌黑透彻的目光里满是不解,“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何衙门还因为这点小事把贾氏下大狱?” “小姐有所不知,这贾秀才也是个倒霉人……”店小二立刻说起贾家的事来。 贾家夫妇是外地人,早些年来镶武县城投亲,谁知道大舅舅一家早就搬迁了,好在贾家夫妇有做包子的手艺傍身,镶武县虽然民风彪悍,但并不欺生,夫妇俩就这么开起了包子铺子。 后来生了儿子便是贾秀才,祖传的手艺的确好,否则贾家也没银子送孩子去私塾读书,比起和善热情又会做生意的夫妇俩,贾秀才却是个书呆子。 也有人说是读书读傻了,整日就会捧着书,连卖包子都不会,好在最后考了秀才功名,按理说再给贾秀才找个能干的媳妇,日后生几个孩子,这日子也就圆满了。 店小二叹息一声,面上带了几分戚色,“好人命不长,夫妇俩外出去府城的时候遇到了劫匪,双双丧命了,就剩下贾秀才一个,包子铺也关门了,好在家里还存了些银子,不至于让贾秀才饿死。” 但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好在左右隔壁的邻居也是看着贾秀才长大的,打算给他张罗个能干媳妇,把包子铺再开起来。 “最后就挑了包子西施?”湛非鱼接了一句,想到包子西施那毁掉的右脸。 “贾氏也是个可怜人。”店小二果真都了解,见湛非鱼等人都爱听,又详细的说了起来,“贾夫人姓黄,是黄家村的人,他们村的人都跑商,虽说赚银子可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黄家村不大,和石头村一样特别的团结,一个村的青壮弄了个小商队出来,南来北往的跑商,好在黄家村的人身材高壮,也都会点功夫,三四十人一起出去也算安全。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若是遇到普通劫匪倒也罢了,偏偏黄家村的人倒霉,遇到的是一股瓦剌的先头军,这股蛮夷本来是想要潜伏到城内打探消息的,结果偏偏在城外遇到了黄家村的商队。 “黄家村三十六个人都被杀了,整个村子都挂起了白皤。”店小二当年还是个孩子,却也记得那场景,三十多口棺材抬到了坟山,哭声整天,让旁观的人都恨不能把蛮夷给杀了报仇,更别提黄家村的人。 包子西施也是命苦,她娘本就身体不好,她爹头七没过她娘就一病不起,一个月里送走了两个至亲。 “我听说贾氏离开黄家村之后就偷偷去了瓦剌,想要给父亲报仇,两年后,贾氏是被兵爷送回来的,当时伤的重,除了脸毁了,身上也挨了两刀,在医馆躺了一个月才痊愈。”店小二现在提起包子西施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和骄傲,这就是他们镶武县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镶武县也有传闻,有人说包子西施为了报仇当了瓦剌一个小将领的侍妾,后来成功刺探到了军情,可自己也被发现了,差一点被烧死,幸好被救走了。 也有人说包子西施那两年拜师学武去了,她天赋异禀,最后凭着一身武艺去刺杀当年的杀父仇人,众说纷纭的,也没人知道答案,但镶武县的百姓对包子西施赞誉不断。 只不过她一个女子外出两年,与名声有碍,再加上右脸上的疤痕,这亲事就难了,后来有人一寻摸就想到了书呆子贾秀才,男人撑不起门梁,刚好包子西施可以啊。 店小二继续道:“后来包子西施就嫁给了贾秀才,包子铺又重新开起来了,可谁知道天意弄人,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生的日子,贾秀才外出访友的时候马车翻了,他摔下山崖,虽然一条命保住了,可后背脊椎骨摔断了,人就瘫在床上了,听说也就脖子能动一下。” 贾秀才出事后,衙门也派捕快去了出事的地方勘查了,也看不出是意外还是人为,后来有人传言这是瓦剌的报复,报复包子西施害的瓦剌那一次损兵折将。 等店小二退出雅间后,杨旭有些愣神,包子西施能对瘫痪在床的贾秀才不离不弃,白天卖包子,晚上还要照顾病人,可他娘呢? 脑海里浮现出张依依保养极好的脸庞还有那一身华贵的衣着打扮,杨家出事后,她把襁褓里的自己丢给了爷爷和爹,就去了镇边侯府过穿金戴银的生活。 而如今回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爹,而是想要杨家在军中的人脉,杨旭猛地攥紧拳头,愤怒的同时心里却生出浓郁的化不可的难受,沉甸甸的,让杨旭恨不能冲到张依依面前质问她,她为什么不能留在杨家,为什么不能守着自己和爹? 没察觉到杨旭此时低落的情绪,湛非鱼看向何生道:“店小二说的和我们查到的有出入吗?” “大致差不多,至于她那两年是不是去了瓦剌,估计晚上就有消息。”何生是在包子西施离开丘家后才交待人去查的,这会还没到中午,情报没那么快传回来。 何暖起身给湛非鱼倒了一杯水,“小姐你认为贾氏有问题?” 端着茶杯暖手,湛非鱼摇摇头,“目前看起来没问题,她拒绝我们的帮忙,可能自己会有办法脱身,我们静观其变。” 之前在牢房里的时候,湛非鱼故意吊了句书袋子,“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是目不识丁的妇人,听到时也许会露出不解。 可包子西施性子冷,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湛非鱼说完后特意观察了一下,可惜没看出什么来,她也许听懂了也许没听懂。 “我想帮忙!”杨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有些大,湛非鱼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杨旭坐直了身体,绷着黝黑的脸庞重复了一下,“我想帮包子西施,姓罗的不是好人,他一定会公报私仇!” 罗捕头这几年何尝不想找杨守成麻烦,可惜找不到机会,但报复包子西施却容易多了,她当年虽有壮举,可时过境迁,再者又有谁真的愿意和衙门的捕头结仇,所以罗捕头一旦出手,包子西施肯定要吃大亏。 何生和何暖是随从的身份,他们都听命行事,至于铁了心要帮忙的杨旭,两人都没开口。 “你打算怎么帮?”湛非鱼问道。 她去了大牢,包子西施拒绝帮忙,湛非鱼也没强求,同样的,杨旭要帮忙,湛非鱼也不会阻止。 “我……”一下子结巴了,杨旭尴尬的脸一红,好在皮肤又粗又黑的看不出来。 虽然杨旭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可他和湛非鱼不同,要人没人,要银子没银子,也没有顾学士这样的老师当靠山,说是帮忙其实无从下手。 …… 湛非鱼一行人吃饱喝足回到了丘宅,丘宗羲端坐在大厅,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这一出门就不知道回来了,一个两个都不用读书了?谁给你们骄傲自大的资本?” 一顿烤全羊杨旭吃的食不知味,这会听到丘宗羲的呵斥声,更是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再听到罚抄五十张大字,恨不能把烤羊肉给吐出来。 “这不是临时起意听说渭州的烤全羊是一绝。”相对于杨旭的生无可恋,湛非鱼脸皮极厚的笑起来,从何暖手里拿过食盒放桌上,“给您老带了烤羊腿,出门前让大师傅现烤的,这会还热乎的。” 食盒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丘宗羲瞄了一眼,依旧是板着脸,“小姑娘嬉皮笑脸像什么样子,下午加一篇策问,再加两首试帖诗!” 估计是知道湛非鱼不擅长诗词,这不直接加了两首诗。 可惜,湛非鱼中午吃的好,这会瞅着食盒里的羊腿,优哉游哉的道:“炭火生腾泛彩斓,白羊倾刻变红颜。馨香十里迷人醉,盛宴觥筹不得闲。诗名《冬食镶武烤全羊》” 饶是丘宗羲看着性子暴烈,这会也被湛非鱼给弄的没脾气了,没好气道:“你这是连退路都想好了?” “我这不是打算一会给老师写信,顺便描述一下镶武县的烤全羊,再赋诗一首,让老师吃不到也没办法发火。”湛非鱼笑的如同偷腥得逞的小野猫,眉眼弯弯的,三分顽劣七分狡黠,再配上她玉雪可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欢喜。 顾学士若是知道湛非鱼拿烤全羊来炫耀,必定会让她写诗写到一起想起烤全羊就想吐,所以她未雨绸缪,先把烤全羊的诗一并附上,老师总不能再布置烤全羊的诗来膈应自己。 等湛非鱼离开后,丘宗羲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杨旭,毫不客气的打击道:“看到没有?只比你大一岁,这心思甩了八条街都不止!” 杨旭对湛非鱼是真的服气,虽然他嘴上从不承认,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比起湛非鱼差远了,但他一定会追上来! 湛非鱼的确周全,这不人刚走,却让丫鬟送来了碗筷,好让丘宗羲可以趁热吃。 “旭儿,你说小丫头若是敌军将军,即便你武艺高强,两军对垒,你认为自己能赢吗?”丘宗羲拿着刀子把羊腿肉片下来,慢悠悠的吃了起来,果真是鲜美无比。 杨旭怔了一下,他有信心在武力上碾压湛非鱼,可想到她身边的何生、何暖,即便是两军对阵,自己也不可能近身刺杀,那么输赢? 面色瞬间灰败下来,杨旭知道结果只有一个:输。 像是没察觉到杨旭的失落,丘宗羲冷声开口:“那丫头是个心狠的,她若是把掳来的大庆百姓放在最前面,用他们当掩护,旭儿,你在城楼上敢放箭射杀吗?而你一旦心软了,面临的便是破城的危险!” 杨旭面色更加惨白,脑海里设想了一下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他一直想过学好武艺恢复杨家的荣光,可如今,杨旭突然茫然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一刻钟之后,丘宗羲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这才看向失神的杨旭,“行了,你先说你留下来想干什么?” 湛非鱼之前走了,杨旭却留了下来,必定是有所求,丘宗羲再想到他们之前去县衙大牢探视包子西施,多少猜到杨旭要说的话。 猛地回过神来,杨旭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丘爷爷,我想你帮一下贾氏,姓罗的肯定不会简单的放过她!” 第269章 铩羽而归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丘宗羲问了和湛非鱼一模一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帮?帮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罗捕头是镶武县的捕头,贾氏只要继续开包子铺,那么早晚有一日还是会被罗捕头算计到,除非釜底抽薪把罗捕头给解决了。 湛非鱼没有来之前,杨旭每日都跟在杨守成后面习武,杨老将军也教他读书还有兵法,但有了湛非鱼珠玉在前,杨旭也学会了思考,不再和石头村大牛这些孩子比。 “丘爷爷。”杨旭板着黝黑的小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从罗虎下手,再通过他来扳倒罗顺祥。” 罗捕头这些年在镶武县没少干坏事,只是他行事谨慎周全,把尾巴扫的干干净净的,再者民不举、官不究! 罗捕头一直把握着一个度,不会把人逼得家破人亡,普通百姓也就忍气吞声,不想也不敢去得罪衙门的差爷,再者上面还有朱县令这个昏官护着。 丘宗羲在镶武县定居多年,对罗捕头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既然你想做,那就去做,你一会去找铁匠铺老铁头,有什么事你交代他。” 眼中迸发出喜悦来,杨旭直点头,“我知道了。” 包子西施的被抓,也就包子铺左右邻居有些担心,可又没办法,毕竟是贾氏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没看路,害的罗虎惊了马,最后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贾氏不占理,罗捕头这才趁机发难把人下了大狱。 “我先去看看贾秀才,把这事和他说一下。”屋子里,黄大叔把旱烟在桌沿磕了磕,站起身来看向几人热心的邻居,“这事你们也别管,得罪了差爷,日后这铺子就麻烦了。” 来黄大叔家商量事的五个邻居平日里和贾氏走得近,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贾家如今也就贾氏和瘫痪在床的贾秀才,他们不帮忙就真的没人管这事了。 卖杂货的梅婶子叹息一声,“左右不过是赔银子,总不能就因为这事真让贾妹子下大狱,到时候大家凑点银子。” 凑银子倒不是什么大事,镶武县虽然穷,可能在县城开个铺子,每家不说多三五两银子还是能凑出来的,而贾氏包子卖得好,一年不行就两年,五年不行就十年,肯定能还上这银子。 “怕就怕姓罗的狮子大开口!”说话的老头子面色凝重,当年他摔倒在家,要是不过世的贾家夫妇看见了帮忙把他送去医馆,他这条老命早就没了,可惜好人命不长,老头如今也只能把这恩情报在贾秀才身上。 听到这话,黄大叔又抽起旱烟来,烟雾缭绕里满脸的皱纹因为担忧都叠在了一起,罗捕头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在街上开铺子的最了解,那就是钝刀子割肉,弄不死你,却能一点一点磋磨你。 “不管了,先贺贾秀才说说,看看他有什么想法。”黄大叔一锤定音,毕竟他们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 贾家是个不大的小院,前面一间是包子铺,穿过小小的院子后面还有三间正房,一左一右两间偏房。 都知道贾秀才瘫痪之后脾气差,又不见外人,黄大叔还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来了一趟,早上包子西施出事后,黄大叔送了饭过来,当时脑子里乱嗡嗡的,也没敢说。 推开门,屋子里还是暖暖的,烧了炕倒也不担心冻到瘫痪在床的贾秀才。 “阿源那,老叔有事和你说,你别急啊。”黄大叔拉过椅子在炕边坐了下来,看着木着脸的贾秀才,叹息一声这才把贾氏的事情给说了一下。 估计是常年不说话,贾秀才声音透着嘶哑,脸上也露出慌乱和不安,“赔银子,我们赔银子。” “你别急,银子肯定是要赔的,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媳妇出事。”黄大叔赶忙拍了拍贾秀才的胳膊,倒有几分欣慰,贾秀才舍得拿银子,也不枉他这个出了五服的侄女这几年的不离不弃。 一刻钟之后,安抚了焦急不安的贾秀才,黄大叔带着一两银子打算先去衙门大牢探视一下贾氏,顺便问一下她有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毕竟贾家的顶梁柱不是瘫痪的贾秀才,而是贾氏。 …… 书房里,清晨的寒意在炭火下消退了不少。 湛非鱼搓了搓手指头,把暖烘烘的手炉抱在怀里,乍一看根本不像读书人,倒像是后宅娇养的千金小姐。 “等到会试时该如何?”丘宗羲冷眼瞅着抱着手炉不放的湛非鱼。 乡试在八月倒无妨,会试可是寒冬腊月的,尤其是京城更冷,若是再碰上倒春寒,那就是雪上加霜的冷,多少考生都被冻坏了。 “乡试在三年后,会试估计是三年又三年,我无远虑。”湛非鱼厚脸皮的笑着,至少六年之后的事,现在想那么多不过是杞人忧天。 丘宗羲放下湛非鱼这两日写的三篇文章,再看着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她的言辞犀利,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何为德?”丘宗羲突然发问。 被考校的湛非鱼也一扫慵懒随性之态,把手炉放到桌上,裹成熊的小身板站的笔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儒家强调个人的修为德行,湛非鱼回答的出自《论语·为政》。 意思是以高尚的道德去治理天下,执政者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具有向心力和感召力,凭借自身的力量把百姓牢牢地团结在自己周围。 湛非鱼日后会继续科举,那么她所答的德,就不能仅仅局限与自身修为,更要从为官为政者的角度去回答,这样才更能切合考官的思想。 丘宗羲点点头,沉声继续问:“何为道?”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湛非鱼同样还是从《论语·为政》篇作答。 意思是用苛政严刑来治理震慑天下,百姓可以逃避制裁而不犯忌,但却不知道培养廉耻之心,而以高尚的道德引导人们,以规范社会行为的礼来教化人们,百姓才会内心自省而易风俗,行君子之道。 思虑了一下,湛非鱼又补充了一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杨旭这会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的对话,只感觉脑子嗡嗡的痛了起来,这要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还能听得懂,太高深了,杨旭就跟听天书一般。 何暖嘴角压着笑,低声道:“丘老先生在考校小姐,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我一会再来。”杨旭点点头,这会就是让他进去他也不敢,即便他已经下决心要苦读,读史书、读兵法,但打心底对之乎者也喜欢不起来。 书房里,湛非鱼和丘宗羲就“道”和“德”开始了辩证,两人都没注意到来了又走的杨旭,左右在镶武县城,杨家旧部已经潜伏在暗中,想来杨旭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湛非鱼喝了两口水,平日里清澈沉静的双眼这会却透着锐利的光芒,“道为万物之所宗,万物合道故积德,积德则能养正,养正则能久。” 丘宗羲从湛非鱼的文章里就发现这小姑娘看着温和无害,可字里行间里却隐藏着锐意和锋芒。 性子暴烈的丘宗羲这些年没收徒,连丘家的子弟都没收,何尝不是因为不喜读书人身上的儒家思想,太过于仁德,可圣上施行仁政,所以道家也好,法家也罢,并不受读书人推崇。 “万物离其道宗又会如何?”丘宗羲再次坚定了要挖墙脚的念头,顾轻舟那里行不通,还有圣上,当年他对圣上有救命之恩,如今只要收个徒弟,想来圣上不会拒绝。 “背道则失德,失德则不能养正,不能养正,则病,病则亡。道为根,德为本,万物为末。离道德不生,离德物不成。”湛非鱼熟读了四书五经,否则还真答不上来。 丘府外,杨旭看着身旁的何生,“何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就去铁匠铺一趟。” “无妨,小姐这几日功课多,不会出门。”何生依旧跟在杨旭身后往铁匠铺方向走了去。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杨旭的处境比湛非鱼危险多了,卫所伍百户之前看到了禁龙卫的令牌,即便是镇边侯府也没那个胆量敢对湛非鱼动手,否则得罪的就是禁龙卫。 杨旭如今是陇右道整个局势的关键点,他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湛非鱼和何生分析过,当今圣上对杨旭的安危甚至是默认的态度,这也是何生跟上来保护杨旭的原因。 铁匠铺距离包子铺不算远,隔着一条街,在巷子最末尾,走近了一点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铁老伯,我是杨旭。”看着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在挥舞铁锤的铁老伯,杨旭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是杨家人身份的象征。 铁老伯没接令牌,看向杨旭的目光透着慈爱,可转而看向一旁的何生时,一双虎目瞬间锐利如刀。 “铁老伯,这是何大哥,怕我有危险所以保护我的。”杨旭赶忙解释了一句,出门之前爷爷说了,若是遇到事了让自己听小鱼的,所以杨旭对何生也是百分百信任。 点点头,铁老伯放下锤子,拿过一旁的袄子穿了起来,“小少爷有何吩咐?” 铁匠铺并没有外人,杨旭立刻把包子西施的事给说了一遍,“铁老伯,我想帮她,可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要人没人,要银子没银子,杨旭说完后有点羞愧,可小身板依旧挺的笔直,自己终究会长大,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小少爷稍等片刻。”铁老伯明白的点点头,随后往窗户方向走了过去。 临窗的位置摆了一张桌子,铁老伯从抽屉里拿出笔墨来,本来是用来记录客人需要的铁器的尺寸,这会研磨了两下后,铁老伯快速的在纸上写了三个名字。 “小少爷,这三人里赵家和瞿家的姑娘都被罗虎祸害过,而最后一家牛家,当年罗捕头收了银子,帮助牛家脱了罪,牛家儿媳妇并不是投井自尽,而是被牛家活活逼死的。”铁老伯的铁匠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打探镶武县城的大大小小的消息。 而同样的铺子在镶武县城一共有三家,在府城则更多,只是杨旭还小,又有何生这个外人在,铁老伯不可能透露太多。 杨旭看着之上三家人的名字,心里大致有了方向,只要铁家和瞿家状告罗虎,再通过罗虎来扳倒罗捕头,而牛家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家还方便一点,就住在县城里,但瞿家在下面的凹子村,杨旭决定先去赵家,可怎么说服赵家状告罗虎,杨旭还没理清楚头绪。 站在铁匠铺门口,看着离开的杨旭,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爹,那就是小少爷,看着和将军有八成像。” “老将军这是打算磨炼小少爷了。”铁老伯欣慰无比的笑了起来,等了这些年了,终于等到拨开乌云见日月的时候了。 杨家旧部虽然蛰伏下来了,可别说一个小小的捕头,便是镇边侯府也不足为惧,只是时机不到,杨家只能收敛锋芒。 老将军说的对,当年将军府功高盖主,圣上有意收拢兵权,没有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会有其它。 中午时分,湛非鱼和丘宗羲从书房离开,一个教的畅快淋漓,一个听的受益匪浅,等两人感觉到饿,都已经过了饭点。 “你这是怎么了?”院子里,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浑身散发着馊臭味的杨旭,头上还挂着一片菜叶子。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两个时辰不见,他就成这样了,脸上还要两道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子,这会还渗着血。 何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可看着脏兮兮的杨旭,眼底有笑意快速闪过,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堂堂杨家小少爷遇到泼妇,也只有挨揍的份。 丘宗羲也是一怔,实在是杨旭这模样太惨了,干咳了两声道:“衣裳都湿了,先去洗漱一下再过来吃饭。” 第270章 丘家三房 午膳因为杨旭被赵家人泼了一头一脸的馊水又推迟了半个时辰,而从何生的叙述里,湛非鱼和丘宗羲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杨老将军让杨旭跟着湛非鱼来了镶武县城,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磨炼杨旭,因此赵家之行,何生只履行护卫的职责。 “赵家人简直不可理喻!”杨旭绷着脸,刚刚洗了澡,脸上的抓痕被水一泡显得更加狰狞,也幸好他皮肤黑,这两道伤痕若是在湛非鱼脸上估计会更加触目惊心。 赵冬梅是赵家的老来女,上面三个哥哥,不管是爹娘还是兄长都偏爱这个小妹,赵冬梅养的娇了一点,在镶武县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否则也不会被罗虎给看上。 “当年,罗虎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故意设了个局,赵老二不小心碰碎了一个古董花瓶,据说是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杨旭并没有冒冒失的登门,而是选择去茶楼坐了一下,然后给了一两碎银子找茶楼老板打听的消息。 虽说世家规矩大,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丘宗羲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湛非鱼自然也怎么随意怎么来,停了筷子问道:“所以罗虎就逼迫赵家赔银子,赔不出就拿赵冬梅抵债?” 若是寻常的纨绔子弟,也许会强抢民女,可罗虎说起来不过是个地痞无赖而已,仗着罗捕头这个亲叔叔撑腰,他也就在普通百姓面前嘚瑟几下,所以强取豪夺的事还真不敢做。 杨旭点点头,虽说是极其拙劣的陷阱,可还是成功了。 “赵家一家子二十多口人就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本就不富裕,更拿不出银子赔偿,只能让赵冬梅卖身为奴。” 签了卖身契那就是奴籍,罗虎到时候再要做什么,赵冬梅只能受着,赵家也不可能给她出头。 罗虎当年还没有被太监,赵冬梅继成了暖床丫头。后来荒唐的时候,罗虎那些狐朋狗友喝多了也能欺辱赵冬梅。 好死不如赖着活,终于等到罗虎被人给废了命根子,赵冬梅就算当个粗使丫头也好过被这些禽兽这样欺辱。 可谁能想到罗虎变得更加变态了,以前只能说在男女之事上粗暴,可后来却是灭绝人性,不单单用那些虎狼之药,还用那些磋磨人的器物,赵冬梅身体本就不好,没熬过三个月就死了。 闹出了人命,罗捕头就让人把赵冬梅寻个地方埋了,给赵家送去了十两银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湛非鱼一言难尽的看着杨旭,“赵冬梅死的不光彩,你一个八岁的孩子直接上门去说这事,你被泼馊水也不冤。” 虽说奴籍的下人生死都在主家手里,可主家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下人给打杀了,赵家当初如果上告的话,罗虎也许能脱罪,但绝对不止赔偿十两银子。 可民不和官斗,罗虎能用一个古董花瓶算计赵家一次,也就能算计第二次,即便衙门判了一百两银子,这银子赵家也捂不热,而且还会得罪罗捕头,得不偿失,只能息事宁人。 “只要他们愿意上告,一定可以扳倒罗虎,也不用担心被罗捕头报复。”杨旭气恼的开口,他不明白的点就在这里,自己已经表明身份会替赵家出头,他们上告也只是走个过场。 可杨旭把嘴巴都说干了,最后赵家大儿媳妇嗷嗷叫的扑了过来,对着杨旭的脸就抓了两下,速度之快,杨旭都没来得及反应。 赵老娘更是把喂猪的下水舀了一瓢泼了过来,赵家三兄弟联手把杨旭赶了出去,估计看他是个孩子,何生又在一旁,赵家三兄弟这才没动手打人。 赵冬梅之死要是发生在杨旭的家人身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找罗虎和罗捕头报仇,之前是没办法,可如今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赵家不但不抓住,反而暴怒了。 “杨旭,你此次有三错,你可知?”丘宗羲厉声开口,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看向本来还忿忿不平的杨旭。 “我……”杨旭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他能感觉到丘爷爷的失望,可杨旭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这么严肃紧绷的气氛下,湛非鱼半点不受影响,还夹了一筷子菜,同情的看了一眼挨训的杨旭,他应该吃饱喝足了再说正事。 估计知道杨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丘宗羲看着大快朵颐的湛非鱼,“你来说!” 得,不能看热闹了,湛非鱼也放下筷子,正色道:“其一:杨家还没有起复,如今依旧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赵家人即便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轻易不敢和杨家有牵扯。” 赵家人胆子不大,甚至有些怂,否则当初就不会收了十两银子任由赵冬梅惨死,现在让他们状告罗捕头,他们也没这胆子。 “其二:罗捕头在镶武县城也算是地头蛇,杨旭冒冒失的登门,必定会有人给罗捕头通风报信,即便赵家答应了状告罗虎,可罗捕头已经有了防备,这事也成不了。”湛非鱼并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虾有虾道、蟹有蟹路,罗捕头在衙门也有十多年了,要对付赵家太容易。 丘宗羲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思索的杨旭,示意湛非鱼继续说下去。 “其三:赵家小辈如今差不多都到了要嫁娶的年纪了,赵冬梅这个小姑姑死的不光彩,不管上告成功或者失败,赵家的名声都会受损,这会拖累赵家的小辈,一个死掉三年的人,肯定比不上还活着的孙子孙女们。” 尤其是对赵家三个儿媳妇而言,赵冬梅只是小姑子,可旧事重提,败坏的却是她们儿子女儿的名声,妯娌三人肯定不会答应。 即便是最疼爱赵冬梅的赵老头和赵老太,小女儿已经死了,伤口都结疤了,杨旭突然上门把伤疤给掀了,还撒了一把盐,赵老太拿馊水泼他太正常了,这也是赵家人胆小怕事,这要是性子暴烈的人家,估计都能拿菜刀追着杨旭砍。 猛地抬起头,杨旭愣愣的看着湛非鱼,眼底是震惊也是失望,“难道赵冬梅就白死了?” 她是赵家老两口的老来女,赵家三兄弟的小妹妹,而且她之所以被折磨致死,也是因为赵家拿出五百两银子,她死了,赵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给她报仇雪恨。 “活人比死人更重要。”湛非鱼残忍的戳破杨旭心底最后一点的期望。 赵冬梅再受宠也已经死了,赵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死去的赵冬梅打破现在平静安宁的日子。 以她上辈子的见闻而言,湛非鱼认为只有在爱情上死人会强过活人,死了那就是求而不得,是心底的朱砂痣,是一辈子忘不掉的白月光,而其余时候,活人绝对比死人更重要。 杨旭虽然年纪小,可一直秉承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多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会听了湛非鱼的话之后,杨旭才突然明白有些人可以忘记血海深仇。 等了半晌,看杨旭似乎接受事实了,丘宗羲再次看向湛非鱼道:“你如果是杨旭,你会怎么做?” 杨旭想帮包子西施,那肯定要扳倒罗虎和罗捕头,赵家、瞿家和牛家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只是需要方式方法。 相对于杨旭此刻的紧绷和认真,湛非鱼的回答简单又粗暴,“只要往赵家桌子上放五百两的银锭子,赵家就会答应了。” 能轻易拿出五百两银子,就说明后面还能拿出一千两,甚至一万两,湛非鱼的身份在赵家人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贵人。 罗捕头再如何耀武扬威,可本质上也只是衙门一个小小的捕快,不入流的小吏罢了。 对上真正的贵人,罗捕头根本不够看,湛非鱼亮出自己的资本来,趋吉避凶的赵家人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张了张嘴,杨旭根本没想到还能用砸银子的方式来办这事,“不需要避开人晚上再去吗?” “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丘宗羲没好气的一瞪眼,恨不能撬开杨旭的榆木脑袋,“既然是能随手捏死罗捕头的贵人,还需要担心罗捕头有防备?” 这就好比知府大人要收拾一个小捕快,难道还得小心行事,防止消息走漏了?不过是蝼蚁而已,伸手就能捏死。 湛非鱼笑了起来,“不但不遮掩,还要大张旗鼓,这等于把赵家人逼上绝路,断了他们的后路,所以他们只能去状告罗虎,把罗捕头拉下来。” 杨旭今日之行,让赵家人又惊又怕,还有几分对枉死赵冬梅的愧疚,这股子情绪最后都迁怒到了杨旭身上。 可按照湛非鱼的说法,把贵人的身份摆出来,再顺势而为的堵死赵家的退路,让赵家只能背水一战。 沉默半晌后,杨旭看着湛非鱼幽幽的开口:“所以将军府的名头还没有五百两银子好使?” 若是已经起复的杨家,那就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府,结果自然不同。 可如今的杨家还是戴罪之身,而且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不懂局势也不懂高瞻远瞩,砸银子反而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如果杨旭去的不是赵家,而是一个没落的官宦之家或者书香门第,那他肯定会成功,湛非鱼去砸银子,绝对会被扫地出门。 一顿迟来的午饭,湛非鱼吃的津津有味,丘宗羲不时和她说两句之乎者也,至于苦闷的杨旭最后化悲愤为食欲,把剩下的饭菜包圆了。 等半个时辰后,消食的湛非鱼去小憩了,丘宗羲这才带着杨旭进了书房,“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杨旭听的一头雾水,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好像是《大学》里的句子。 自己也跟着犯蠢了,把这榆木脑袋当成七巧玲珑心的小丫头,丘宗羲板着脸倒看不出心虚,“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丘爷爷,我知错了。”杨旭一听兵法二字立刻打起了精神,自己不该在不了解赵家人的情况下就贸然登门,不打无准备之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丘宗羲冷凝的表情这才舒缓下来,“旭儿,冲动易怒乃是兵家大忌,陇右道数十万将士日后都将听你调遣,而你一旦对军情判断错误,葬送的是千万条将士的性命。” 以往,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教导的再多,终究比不上亲身体验来的有效果,丘宗羲忽然明白顾学士为什么让湛非鱼游学了,正应了那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有了赵家这个例子在前,杨旭也就没急匆匆的再去凹子村找瞿家人,反而是派人先去村里打探瞿家的情况。 再派人盯着罗捕头的一举一动,为了确保包子西施的安全,又派了人去大牢那边。 …… 不同于顾学士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教导,丘宗羲那绝对是严师的典型,吼起来人来,丘宅的守门小厮都能听见。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被教导的湛非鱼痛并快乐着。 丘宗羲几乎走遍了大庆朝的山山水水,知识之渊博,见解之独特,让湛非鱼听的如痴如醉,当然,她的临帖还有诗词,同样会被批的一无是处,每每被骂的狗血喷头,也是湛非鱼脸皮厚,才不当一回事,换个小姑娘估计都哭鼻子了。 休息时,湛非鱼错愕的看着手中的信笺,这可是丘家的家书,给自己一个外人看真的好吗? “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少,让你看你就看!”丘宗羲还是那副嫌恶的语调,端起茶杯喝起水来。 教导湛非鱼几日他也看出来,小丫头处处周全、心思也缜密,哪里像是九岁,那些才入朝的官员估计都没她这么谨慎。 丘家来头不小,否则渭州知府也不会对丘宗羲如此尊敬,每年都让府中送节礼,而湛非鱼手中的这封信便是来自千里之遥的黔中道。 “三房虽是旁支,可却出了四个读书人,一门三举人一秀才。”丘宗羲在丘家辈分高,但他不羁而暴烈的性子不适合为官,也不适合教导族中小辈,所以丘宗羲这些年都没回丘家。 第271章 君子端方 第271章 丘宗羲不回黔中道,可丘家却没忘了远在渭州镶武县的丘宗羲,所以每到年底时都会派家中小辈前来,一方面是陪丘宗羲过年,另一方面也是让他指点一下丘家的小辈。 别看只待个把月的时间,可被丘家挑出来的都是天资聪颖的小辈,一点就通,这一个月多的时间也让他们受益匪浅。 听出丘宗羲语气里的不喜,湛非鱼不由问道:“先生不喜丘家三房,他们还敢派小辈前来?” 就丘宗羲这脾气,他即便思思念念打算撬了顾学士的墙角,可教导湛非鱼的时候也格外严格,该吼的时候就吼,该拍桌子也拍,火起来了都能拿书敲湛非鱼的脑袋。 不受他待见的三房敢来,湛非鱼都怀疑对方能不能进丘府的大门。 虽说这是丘家的事,可丘宗羲素来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祖辈时三房和我这一支争夺家主之位失败了,这些年一直存有龃龉。” 在大庆朝众多的世家之中,丘家也算是家规独特,并不是要求嫡支嫡子继承家业,而是能者居之,所有丘家小辈三岁启蒙,五岁统一进入族学,日后谁脱颖而出,谁就能在族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虽说公平公正,但从丘宗羲的太爷爷辈起,他这一支一直都是家主一脉,除了小辈读书勤奋刻苦之外,也因为是家主一脉,比起其他人资源最好,只要小辈不纨绔,同等的付出,家主一脉的小辈肯定更优秀。 三房一直想要夺回家主之位,可惜这些年都没有成功,直到这一辈,三房出了四个读书人,三个已经考取了举人,十四岁的长孙也有秀才功名,三房立刻嘚瑟起来,行事也愈加的张狂。 “三个举人?”湛非鱼愣了一下,这要是一门三进士还有嘚瑟的资本,对于普通百姓或者寒门子弟而言,举人的身份的确高不可攀。 但放到京城,放到朝堂上,一个举人算什么,翰林院都是两榜进士,状元探花更是每三年就出来一批,举人只能说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场。 真要当官也至多是县学的教谕,府衙的县丞、主簿,若是穷山恶水的小地方,运作一下也可以当个七品县令,但想继续往上升,几乎是不可能。 有顾学士这个老师,丘宗羲并不意外湛非鱼对朝堂和官场的熟悉,“坐井观天之徒,不值一提。来了倒也好,让他们知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圆溜溜的双眼倏地瞪大了,湛非鱼满脸戒备的开口:“先生,你不会打算把我推出来当活靶子吧?我还小,我不想树敌!” “有事,弟子服其劳!”丘宗羲优哉游哉的回答,神色坦然而从容,“放心吧,三房来的也只是个小秀才而已,在你面前嘚瑟不起来,该怎么碾压就怎么碾压,省的日后放出去丢的是丘的脸!” 黔中道丘家的身份,十四岁的小三元,拿出去的确值得吹捧,可有湛非鱼珠玉在前,丘宗羲倒要看看三房怎么显摆。 看着早已有了决断的丘宗羲,湛非鱼幽幽的开口:“若是比诗词呢?或者比书法?君子六艺?” 湛非鱼的确擅长写文章,可比起书香门第出来的读书人,她身上的短板可不少。 丘宗羲表情一僵,没好气的一瞪眼,“你倒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文斗不行就武斗,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淮安府时手上可是见过血的。” 说话的同时,丘宗羲还瞄了一眼湛非鱼的左手,虽然用了最好的膏药,可毕竟才一个多月,被细犬咬出来的伤疤仔细看还是能看见的。 还不等湛非鱼反驳,丘宗羲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不怕堕了顾轻舟的威名,你就认输认怂。” 以丘家三房夜郎自大的尿性,这要是赢了湛非鱼,还不宣扬的整个大庆朝都知道, 湛非鱼气恼的一瞪眼,还休息什么,继续读书! …… 杨旭发现自己终于长进了一点,行事也周全,可看着头悬梁、锥刺股读书的湛非鱼,杨旭那一点点骄纵自满咻一下被戳破了,聪明的人还这么勤奋,自己有什么资格骄傲! 等湛非鱼放下了笔,等了片刻的杨旭这才开口:“我打算去凹子村一趟。” “今天去?”湛非鱼看了一眼窗户外,屋子里燃了炭盆所以暖暖的,但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可是飘了雪花,这天气出门那就是遭罪。 “嗯,正因为下雪了,所以出去才不会引人注意。”杨旭昨天就发现有人盯着丘府,而且还是街上的地痞无赖,那必定是罗捕头知道自己之前去了赵家,有了防备,所以才派人过来的。 至于包子西施已经从大牢里出来了,可罗捕头果真是趁机讹诈,罗虎断了一条腿,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可赔个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毕竟镶武县普通百姓一年都赚不到十两银子。 可罗虎却躺在医馆不出来,断腿的当天晚上就说发起高烧,差一点命都救不回来,医馆大夫用了上百年的野山参这才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之后也是各种名贵药材吊着命,所以医馆的药费已经有两百两了,关键是罗虎还在医馆没出来,等最后人出来了,估计没个三五百两这事是没法善了。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之前送了信给铁老伯,有人会保护我。”杨老将军打算磨炼杨旭开始,不管是杨家目前如履薄冰的境地,还是隐匿在镶武县的杨家旧部,这些都明明白白告知给了杨旭。 他也知道自己出去很危险,可他不能一辈子龟缩在家里,只要准备好了,说不定还能引出暗中的敌人,多杀几个提前给杨家解除后患。 湛非鱼看着去意已决的杨旭,“那行,你还是把阿生带上。” “好。”杨旭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来,他也没和湛非鱼客气,不过这个人情他记下了,以后他一定会回报给她的。 凹子村离县城更远,外面又下起雪了,即便是坐马车,来回两趟折腾一下估计得两个时辰了。 可从辰时末出发,到天擦黑了还没有回来,湛非鱼看着点燃的蜡烛,心里明白必定是出事了。 何暖在炭盆里重新加了炭,“我哥没有发信号回来,想来不会有大问题,而且杨家旧部在暗中跟随着,除非出动大批人马,否则伤不到杨旭分毫。” 只要圣上不出手,在陇右道还没人能伤到杨旭,镇边侯别看这些年取代了杨家,可军中根基不稳,圣上一旦要起复杨家,镇边侯就急了。 坐在一旁看书的丘宗羲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你这是关心则乱,亦是大忌。” “我日后也不会封侯拜相,即便有此短处也无大碍。”湛非鱼咧嘴一笑。 对敌人她可以做到冷血无情,但对自己身边的人,若还能处事不惊,那真的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湛非鱼目前做不到,日后她也做不到。 这便是女子和男子天生在性格上的差异,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疆场上,男人更为理性冷静,湛非鱼也就打打嘴战,真让她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她做不到,让她为天下苍生去牺牲百人、千人,她还是做不到,格局小了,心也不够狠。 “人无完人,你若真有此胸襟和狠绝,估计宫中那位也不会放过你。”丘宗羲眼中有不屑快速闪过,当年杨家会有此祸,何尝不是源于圣上的忌惮。 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再贴切不过,想要让天下人效忠,却又担心天下人会谋逆,一方面重用能臣干吏,一方面又在暗中提防戒备,否则就不会有禁龙卫的存在。 丘老先生果真是猛人也,什么话都敢说!湛非鱼敬佩归敬佩,可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对圣上还是心存敬畏的,丝毫不敢冒犯。 “先生,旭少爷回来了。”书房外传来小厮急切的禀告声。 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抬腿就要往外面走,还是何暖眼明手快的把披风拿了过来,把湛非鱼裹了个严实,这才放她出门。 大厅这边是乱哄哄的嘈杂声,人影窜动的,这让冒着风雪走来的湛非鱼错愕一愣。 “小姐。”何生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给湛非鱼解惑道:“那些是丘家的人,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埋伏,丘家的人出手帮忙了。” 黔中道距离渭州有千里之遥,不同于湛非鱼出行时的轻装简阵,丘家三房出门那是准备周全,除了三房的二十个护卫外,还请了两个镖行护送,再加上随行的丫鬟、小厮,浩浩荡荡都快有百人了,即便是遇到匪宼,看到丘家这阵势也不敢打劫。 何生并没有受伤,湛非鱼就知道没出大事,进屋一看,杨旭正在包扎胳膊,虽然痛的嘶了一声,可看他这龇牙咧嘴的模样,明显是心情极好。 “该不会是想逃避每日的习武,所以故意挨了一刀。”丘宗羲声音冷冷的响起,这话一说出来,刚刚还自得的杨旭一下子愣住了。 杨旭高兴是因为他此行去凹子村瞿家很成功,不同于赵家人的怂孬,瞿家男人有股子血性,之前是没办法给女儿报仇,现在有杨旭出面了,瞿家哪有不不答应的道理。 半路上虽然遇到袭击了,可杨旭之前跟在杨守成后面习武,基本属于纸上谈兵,今儿是真刀实枪的厮杀了一场,即便胳膊挨了一刀,但那酣畅淋漓的感觉让杨旭都不怕痛了,谁知道丘宗羲会这般开口。 蹭一下站起身来,杨旭顾不得没包扎好的胳膊,急切的开口:“丘爷爷,我没有,这只是皮肉伤,我明天一早准时习武!” 冷哼一声,看着他那小胳膊上的伤口,丘宗羲脸色愈加不悦,冷声道:“那倒不必,伤筋动骨一百天,既然伤了就好好养着,你还年幼,别留下病根子,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听出丘宗羲话中的关切之意,杨旭感激的直点头。 湛非鱼兀自翻了个白眼,杨旭果真还是太单纯了,他难道就没发现丘老先生脾气看似暴烈急躁,可骨子里却隐匿着城府和算计,真正性情暴戾之人,又怎么会是书画大家。 “既然不能习武,那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小鱼一起读书吧。”丘宗羲一锤定音给出了结果。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表情瞬间僵硬的杨旭,估计他宁可再挨一刀,也不愿意一天七八个时辰都用来读书习字。 就在此时,正厅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一道恭敬的喊声响起,“叔爷。” 湛非鱼回头一看,灯笼白亮的光线在,一道瘦长的身影出现在光亮下,外面是风雪飞舞,来人的衣袍也随着舞动着,黑发如墨,衬的一张脸俊美非常,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丘瑾瑜拜见叔爷。”十四岁少年的声音介于稚童和成年男子之间,宛若林间山泉,清清脆脆、舒朗悦耳。 没见到人之前,丘宗羲对丘家三房没一点好感,他在丘家辈分本就最高,如今的丘家主,陇右道布政使也要称他一声小叔,再加上丘宗羲还曾救过当今圣上和顾学士,种种荣光之下,丘宗羲即便再随性霸道,也没人敢置喙。 他不喜三房之人那就没有藏藏掖掖的,但此刻,看着郑重行大礼的丘瑾瑜,对上这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再加上这通身的气度风华,即便丘宗羲也不会口出恶言。 “丘爷爷,是瑾瑜哥之前救了我。”完全不知道丘宗羲之前对三房的不喜,杨旭快速的开口,言语里透出几分感激和亲近。 即便没有丘瑾瑜出手帮忙,杨旭此行也不会出大事,毕竟暗中杨家旧部的人只出动了五人,还有十五人潜藏在暗中,而且何生都没怎么动手。 至于杨旭之所以会受伤,不过是因为何生没拦着,杨旭动手杀敌了,受伤在所难免。 第272章 抬尸上门 就冲着丘瑾瑜救了杨旭,丘宗羲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只不过态度依旧冷淡,让管家安排一下住处便没有再理会了。 书房里,湛非鱼问道:“能看出袭击杨旭的是什么人吗?” 镇边侯府嫌疑最大,而其他想要染指陇右道兵权和盐税的的皇子、大臣也都有嫌疑,湛非鱼甚至怀疑可能是几路人马一起动手,博得的就是一个法不责众,就好比当初她在淮安府遇险。 “最开始出现的十多人是一群乌合之众,之后的人虽然隐藏了武功路数,但多少还是有些军中的影子,而且陇右道如今有禁龙卫盯着,各方势力不可能再冒险派出家族死士。” 何生陪着杨旭跑了一趟凹子村,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杨旭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查探情报。 湛非鱼在淮安府遇险,四十八具尸体被悬挂在城墙上,足可以震慑满朝文武。 之后,大皇子殷暅见到她脖子上的龙佩,误会了湛非鱼的身份,这也导致暗杀湛非鱼的这些势力不敢再冒头,担心被禁龙卫查到蛛丝马迹,到时就得不偿失,所以这一次对杨旭下手的人估计都来自陇右道,不是出自军中就曾经是军中之人。 “是试探还是下了杀手?”湛非鱼又追问了一句,老师先一步洞悉了圣上起复杨家的念头,所以让自己前来捡漏。 今日结下这份香火情,日后自己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任何人要动自己之前都得的掂量一下。 “试探,杨旭若出事了,杨家必定会拼死反扑,谁也扛不住陇右道二十万大军的报复。”何生推测暗中的人是要绑架杨旭,“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收拢杨家。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圣上趁机对杨旭下杀手,好在圣上即便要掌控全局,并没有丧心病狂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丘家三房可有发现异常?”湛非鱼即便被丘瑾瑜的风华所折服,可对方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再加上杨旭那亲近的模样,湛非鱼宁可自己是小人之心。 何生仔细回想了一下白日里厮杀的场景,“暂时没有发现,我会派人去查。” 陇右道距离渭州千里之遥,即便禁龙卫的密探遍布各地,但真要调查,这一来一回折腾一下估计得十天半个月。 “这几日你跟着杨旭。”湛非鱼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至于丘瑾瑜会不会误解,湛非鱼并不在意。 等何生退出书房后,湛非鱼已经收敛了心绪开始研磨,之后,书房的烛光一直亮到半夜,每个功成名就的读书人曾经都是这般三更灯火五更鸡寒窗苦读。 镶武县常年少雨导致土地沙化严重,这样导致县城里每一处宅子都占地极大,丘家三房被安置在北边客院,但即便丘府屋舍多也安置不了这上百人,镖行的镖师们都去了客栈。 一大早,下了一天一夜的风雪停了,哭嚎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让还在温暖被窝的左邻右舍都惊了一下。 “外面什么声音?”湛非鱼放下书,她起得早,结束了每日的晨读,刚打算去正院吃早饭,就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嚎声。 何暖身为贴身丫鬟,再加上陇右道局势不明,即便没人敢对湛非鱼下手,可何暖依旧贴身保护她,自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我让人去看看。” “一起过去吧。”湛非鱼拿起手炉,任由何暖把自己裹成了熊,可即便如此,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意依旧让湛非鱼冷的一个哆嗦。 杨旭胳膊挨了一刀,虽然不能练武,但每日的蹲马步这些基础功依旧不能落下,他和丘宗羲都住在正院,也都听到了动静。 在正院碰面后,几人一起向着大门口走了去。 丘宗羲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杨旭身后的何生,面上不显,心下却欣慰,小姑娘倒是护短,可惜杨旭这榆木脑袋估计都没看出来何生在保护他。 “没天理啊,老天爷啊,我儿死的冤枉……” “壮子,我的孙儿啊,为什么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去死,我可怜的孙儿。” “哥,哥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我,我和小弟都听话,我们不要吃白面饺子,呜呜……” 丘府门外,齐刷刷的摆了七八张草席子,而席子上赫然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只盖了破被单遮掩了一下,死者的双脚都暴露在外面。 还有两人头部露在被单外,乌青的肤色着实有点瘆人。 饶是湛非鱼知道有人闹事,可看到这一幕依旧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一旁的何生,见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知道这死去的几人估计就是昨日伏击杨旭的那些乌合之众。 只是他们是死在昨日的厮杀里,还是回来之后被有心人弄死的,就无从考察。 “丘老先生,我儿死的冤那!”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一把甩开女儿的搀扶,妇人向着门口的丘宗羲扑了过去,可脚下一滑却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妇人趴在地上更是悲恸的哭喊起来。 巷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路人,看到这一具具的尸体,再看着悲伤欲绝的女眷们,不少人也跟着红了眼眶,这死的可都是家中的青壮,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小鱼,我?”杨旭喉咙像是堵住了一般,尤其看到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扑在尸体上哭的喉咙都哑了,杨旭还稚嫩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昨日厮杀的时候,杨旭不但没有怕,甚至有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他希望自己变得越来越强,最后能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但此刻,看着这些尸体,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着懵懂的侄儿,杨旭脑子里嗡嗡的乱响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好歹毒阴险的算计!湛非鱼明白幕后人弄了这么一出,若是能趁机毁掉杨旭,那杨家即便起复了也不足为惧,而且这还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旭儿,昨日那般凶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心软半分,今日悲恸的就是你的亲人!”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 丘瑾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摁在杨旭肩膀上,明明只比杨旭大几岁,可看着却稳重多了,“他们既然干谋财害命的勾当,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曾经被他们欺压过的人,也曾这般悲苦过,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人没死之前都是仗势欺人的地痞无赖,死不足惜。 杨旭回头看着眼神坚定的丘瑾瑜,虽然还是茫然无措,可心里却渐渐安定下来。 “你还我爹的命来!”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冲着杨旭尖声叫喊着,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来,跌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抓着匕首就向着杨旭这边扑了过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即便拿着匕首,但对习武多年的杨旭而言却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一个侧身避开后,右手抓住小丫头的手腕,一个反扭就把匕首给夺了下来。 可看着哭的双眼红肿的小丫头,看着她里那刻骨的仇恨,杨旭只感觉夺下来的匕首有千万斤重。 这些地痞无赖再可恨,却也罪不至死,而且他们也有爹娘,也有儿女,也会因为他们的死而痛苦万分。 “你还我爹的命来!”小丫头哽咽着,猛地一巴掌打向杨旭的脸,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避开。 啪的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杨旭怔怔的看着打人之后蹲在地上呜呜痛哭的小丫头,刚刚坚定下来的心又变得无措起来。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湛非鱼声音不大,冷眼看着茫然的杨旭,冷声质问:“杨旭,你读的兵法呢?几条人命就乱了心,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日后面对千万人之死,还是和你并肩作战的同袍,你又该如何?” “我……”杨旭被骂懵了,他的认知里湛非鱼娇滴滴的,但读书刻苦,这还是杨旭第一次看到疾言厉色的湛非鱼,乌黑的双眼一片冰寒,带着严厉也透着失望。 不等杨旭回答,湛非鱼上前两步看都不看草席上一具一具的尸体,高傲昂着下巴,拿下了风帽,阳光下,发间的多宝钗熠熠生辉,尊贵奢华而高不可攀。 “你们把尸体抬到丘府大门口,是说这些人死于丘老先生之手?”湛非鱼声音清朗,毫不客气的把丘宗羲给拖下水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报官?” 湛非鱼厉声道:“即便丘老先生德高万众,可杀人偿命,大庆律法可不是摆设,等县令大人升堂之后,若是证据确凿,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你们哭喊几声难道就能为死者申冤?” 不说这些死者亲属如何,围观的路人还有左邻右舍倒是认同的点点头,小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出了人命案子,为何不报官? “不是,人不是丘老先生害死的,是他杀的!”扑在地上哭嚎的妇人猛地抬起头,厉声咒骂着,一手更是指向杨旭,“他才是杀人凶手!”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湛非鱼微微歪着头,瞪圆了乌黑的双眼,浓黑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眨动着,“这位婶子你还不如说是丘老先生杀的,就杨旭这黑瘦干巴的样子,看到尸体他都吓懵了,再说他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习武,估计也杀不了这么多人那。” “他杀不了,可他能指使人杀!”妇人歇斯底里的吼起来,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和仇恨,似乎要扑上去把杨旭这个杀人凶手给撕的粉碎。 “杀人动机是什么?何时何地杀的人,人证物证还有杀人凶器何在?婶子你红口白舌的就指控杨旭是杀人凶手,那还要官府干什么?”湛非鱼气势强盛,态度更是咄咄逼人的霸道。 “婶子不会是看丘府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抬着尸体来讹诈吧?想来这种事婶子家也经常做,随便讹诈一下,银子就到手了,就苦了被你们欺压的百姓。” 已经有人认出这妇人的身份,此刻低声和身边的人说道:“那不是王赖子的娘,小姑娘这话真没说错,我大姨子家小儿子,不小心撞了王赖子的老娘,就被他家讹去了一两银子!” 地痞无赖最为可恨,沾染了就没法脱身,普通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外加花钱消灾,否则还能怎么办? 这些无赖十多个人一伙,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逞凶斗狠也不怕,老百姓想过安生日子只能退让。 “那丫头不就是巷子尾胡家的丫头,胡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说死者为大,可一想到这些作恶多端的地痞无赖们,围观的路人就差说一句死得好。 几个哭嚎的亲属都被问懵了,她们敢对着杨旭耍横,一方面是因为杨旭是杀人凶手,他们心里有股子仇恨,一方面也是杨旭看着好欺负。 可娇滴滴站在众人面前的湛非鱼,这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给他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冲着湛非鱼撒泼。 “行了,你们也别哭了,哭的我头疼,你们抬着尸体过来不就是想要银子。”湛非鱼嫌恶的皱着眉头,“一家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当丧葬费,谁再来这儿闹事,触我霉头,那我们就去官府,看看是我们杀人偿命,还是你们坑蒙讹诈下大狱!” 八具尸体摆在丘府门口,那就是八百两银子,而此刻哭丧的这些亲属们,纵然有三分是悲痛死者,那余下七分就是为了银子。 真的闹上公堂,又能赔多少银子? 听着哭声小了,湛非鱼表情也松缓下来,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阿暖,你进去拿银子,顺便写个契书,这一百两是看他们可怜,谁再胡说八道指控杨旭是杀人凶手,那就上公堂,一文钱银子都不给!” 就这么完事了?混在人群里的中年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鄙夷的看着尸体前的十来人,果真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之前交待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就连一开始打了杨旭一巴掌的小丫头这会也不哭了,胡大丫抹了一把脸,爹死了是难受,可她也清楚她爹活着,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两银子,每次弄个三五百文,不是拿去喝酒就是拿去赌了,家里能剩个二三十文就不错了。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再没什么比真金实银更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他们心里清楚这事闹上公堂的话,还是他们理亏,说不定一文钱都弄不到,一百两那,一大家子不吃不喝都能花十年了。 第273章 猜测身份 第272章 杨旭看着转身回去拿银子的何暖,再看着停止了哭泣,纷纷从尸体前站起身的一群亲属们,愣愣的开口:“就这样?” “不然呢?”湛非鱼反问了一句。 死的都是地痞无赖,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家人一清二楚,对镶武县的百姓而言,死了几个祸害那是外民除害,而对这些无赖的家人而言,这一百两银子也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再者就湛非鱼这盛气凌人的高贵模样,他们敢闹事吗?闹大了,得罪了贵人,不给银子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没理会风中凌乱的杨旭,湛非鱼看向焦急等待的十来个亲属,态度倨傲,“一会衙门若是来人了,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等完事后,我会再给你们一家五十两银子。” 看着众人愣了一下,有两个婆子眼中冒出贪婪之色,湛非鱼冷嗤一声,“不该有的心思别有,否则就是鸡飞蛋打,记住,只要有一家闹腾,所有人都银子都收回来,看看地上的尸体再想想你们有没有本事讹诈我!” 能拿出上千两银子,那会是一般人吗? 再看草席上的尸体,他们忽然明白,这银子即便拿回家了,可如果惹得贵人不高兴了,估计也保不住这银子。 再者湛非鱼这话就是连坐,有一家闹事,其他人都没银子拿,现在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家里可以再搭两间屋子,到了年纪的孩子也有成亲的银子了,最聪明的小儿子也能去私塾读书了…… 财帛动人心,一群死者亲眷忙不迭的直点头,还警告的看向两个婆子,都住在县城里,而且平日里这些无赖们来往的多,所以各家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们不闹事。”两个婆子扯着脸皮子尴尬的开口。 其中一个老汉看着草席上的小儿子,半晌后幽幽的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见好就收,贵人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就说他这个小儿子,平日里不也只是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最多欺负欺负村里来的人,敢招惹那些富户贵人,毒打一顿都是轻的。 “差爷来了!” “快让开,让出路来……” 随着路人的喊声,围观的人往巷子两边让了让,却见罗捕头带着二三十个捕快小跑着过来了,原本拥挤的巷子就显得更加拥堵了。 “丘老先生。”罗捕头快速的看了一眼,眼底有诧异之色快速闪过,他原以为会闹起来,不说厮打,至少会哭嚎叫骂,罗捕头没想到丘府大门口这么平静。 罗捕头毕恭毕敬的对着丘宗羲抱拳问好,“朱大人已经知道出了人命案子,派小的先过来,大人随后就到。” 丘宗羲连朱县令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罗捕头这般的阴险小人,看都没看人一眼。 这个死老头!被当众落了面子,罗捕头却只能干笑着退到一旁,看向站在尸体前的十多人,冷声一喝质问道:“既然出了人命案子,你们怎么不去衙门,谁准你们来丘府闹事的?万事都有朱大人做主,容不得你们这些刁民私下胡来!” 普通百姓本就惧怕身着官服的差爷,更何况罗捕头面容威严,态度强横,更是吓的一群人哆嗦起来。 “罗捕头不必如此,他们抬了尸体上门不过是听说丘老先生乐善好施,想要讨要一点丧葬费,毕竟家中惨遭横祸,总不能连口薄棺都不买。”湛非鱼清朗的声音响起,直接给被呵斥的众人解了围。 “不过镶武县治安的确有待商榷,一下子死了八人,朱县令若不严查缉拿凶手,想来这头头顶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湛非鱼此言一出,不说四周围观的百姓,就说罗捕头和捕快、衙役都是一愣,这小姑娘未免太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口出狂言! 可一想到此前在石头村,伍百户灰溜溜的带着人逃走了,罗捕头等人哪里还敢招惹湛非鱼,这小姑娘就是个煞星,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一时之间,丘府门口陷入诡异般的安静,何暖带着银票还有八张契书回来了,一同过来的小厮把桌子放了下来,除了笔墨外还有印泥,不会写字的只能摁手印了。 “行了,签字画押后就拿来银子,早一日入土为安。”湛非鱼开口后,轻蔑的看向敢怒不敢言的罗捕头,他敢阻拦吗? 虽说不想得罪罗捕头,可看到何暖手里的银票,一群人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胡大丫第一个走了过去。 估计是身为同龄人,看着高贵漂亮的湛非鱼,再看着自己打着补丁的破袄子,胡大丫莫名的感觉到了自卑,怯怯的开口:“我不会写字,我摁手印。” “可以,银票你可以存到钱庄去,谁也抢不走。”湛非鱼点点头,一百两银子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十年了,胡大丫不一定能保住,还不如放大钱庄更保险。 “丘老先生,朱大人马上就赶来了,涉及到人命,怎么能如此草草了事?”罗捕头硬着头皮开口,他宁可被丘宗羲无视,也不愿向湛非鱼一个黄毛丫头低头。 眉梢一挑,湛非鱼冷笑道:“缉拿凶手乃是衙门的职责,难道一日抓不到凶手,这些尸体就不能安葬了?” “还是说罗捕头认为这些人是我们杀的?死者家人情绪悲痛所以胡言乱语我可以理解,罗捕头你最好想清楚了,若是没有证据胆敢诬蔑我们一句,镶武县的大牢还空的很!” “你?”罗捕头恼怒的看向强势霸道的湛非鱼,他在镶武县多年,多少也算个人物,一个小丫头也敢这么威胁他。 乌黑的双眼一沉,湛非鱼把跋扈嚣张发挥到了极致,“阿生,掌嘴,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大呼小叫的!” 罗捕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人影一闪,随后脸颊剧烈一痛,整个人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右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裂,鼻血呼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赫!看着被掌掴的罗捕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虽说湛非鱼从一开始就表现的高不可攀,但即便态度倨傲了一些,可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谁能想到她会突然指使何生动手,打的还是衙门的罗捕头,这该不会是官家千金吧?否则怎么敢真这么跋扈。 杨旭也傻眼了,他一直知道湛非鱼娇滴滴的,衣食住行都格外讲究,可杨旭第一次看到湛非鱼仗势欺人的一面。 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地上的罗捕头,湛非鱼高傲的昂着下巴,眼神极其轻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而已,和你说话是给你脸,你去京城打听打听,上一个敢对我不敬的人,坟头的草已经一人高了!” 滔天的怒火蹭一下就熄灭了,罗捕头愣愣的看着耀武扬威的湛非鱼,视线不经意从她手掌扫过,指腹竟然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是常年握笔写字磨出来的。 再看湛非鱼这小矮个,估计也就七八岁,手上都磨出茧子了,这说明她至少三四岁就启蒙,握笔有四五年了,再想到湛非鱼提到京城,罗捕头面色刷的一下苍白,这必定是京城官宦世家或者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 “小的不敢,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多包涵。”心下有了判断,罗捕头立刻跪地求饶,态度卑微到恨不能让湛非鱼把自己当成一只臭虫,就这么饶过他的狗命。 湛非鱼冷眼看着请罪的罗捕头,倒也没计较了,“行了,起来吧,先把这事处理好。” 罗捕头表情讪然,心里却明白这拙劣的算计估计贵人早就一清二楚了,只是懒得拆穿,毕竟家中官位越高越爱惜羽毛,能用一点银子解决的事,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等朱县令的官轿停下来时,八个无赖的家人都已经签字画押了,一百两银票也都妥妥的贴身收了起来。 “罗顺祥,你是怎么办事的?”刚从轿子里下来,听完罗捕头的话,朱县令气的涨红了脸,要不是自恃身份,估计都能一巴掌甩过去。 被骂的罗捕头抬起头来,看到他脸上的五指印,暴怒的朱县令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又火起来了。 “这是谁动的手?”打狗还要看主人,罗捕头怎么着也是衙门的捕头,他被打了,丢的是朱县令的脸。 “大人息怒。”罗捕头哪里敢告状,余光瞄了一眼丘府大门口,低声道:“大人,那位小姐来自京城,家中父辈一定是达官显贵,她指腹有茧子……” 远的不说,就说镇边侯府那位张夫人,即便是知府府的庶女,可也是打小就读书习字,世家千金哪个不是才女,精通琴棋书画,可湛非鱼年纪这般小,手上都被毛笔磨出茧子了,这绝对不是普通官宦之家,必定是底蕴深厚,对女子的教导也和家中儿郎一般。 朱县令听的头大,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镇边侯府既然要针对杨家,却又不自己出面,让张夫人来管事,偏偏又遇到了京城来的贵人,这叫什么事啊。 “那些人都签字画押了?”朱县令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过亏是京城来贵人,小小年纪,行事就如此老练。 本来指控杨旭杀人只是个噱头而已,朱县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力求把自己摘出来,可如今多了湛非鱼,明哲保身的朱县令只希望两边都不得罪,他们要怎么斗法就怎么斗! 不管如何,人来了就不能当缩头乌龟,朱县令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丘老先生别来无恙,今日之事是本官处置不力,扰了老先生的清净。” “无妨,已经解决了。”丘宗羲冷声回了一句,态度疏离,丝毫不给朱县令半点面子。 知府大人前来,丘宗羲也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朱县令早已习惯,此刻陪着笑脸再次开口:“敢问老先生,不知这位小姐尊姓?” 大名是不敢问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世家规矩森严,朱县令再昏庸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他只是想知道姓什么,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一二来,不过京城达官显贵太多,朱县令此番开口也只是套个近乎。 “朱大人不必客气,来之前家中长辈叮嘱过,在外行走不可仗势欺人,当然,若是有人看我年幼敢欺辱,我随身带了两块牌子,不管是去布政使司还是都指挥使司都可以。”湛非鱼漫不经心的的开口,并没有拿出令牌,而是又说了一句,“想来之前卫所伍百户已经见过我的牌子了。” 湛非鱼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朱县令就想起这一茬了,一个百户不足为惧,可代表的是卫所,是兵权,湛非鱼能把伍百户吓成那样,朱县令头皮再次发麻,这小姑娘到底什么身份? 若是武将之家,自然和指挥使司有关系,可她又提到布政使司,这可是文官一脉,文武都有关系,朱县令眼睛倏地瞪大,这难道是皇亲国戚?只要皇家人才有这本事。 难怪这小姑娘连姓什么都没有说,脑补一番后,朱县令态度愈加的恭敬,至于镇边侯府,哪里凉快就待哪里去! 如果是镇边侯或者世子前来,朱县令估计还不敢如此怠慢,可一个张依依,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侯爷身边的解语花而已,连个名分都没有,对上皇家之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湛非鱼看着态度谄媚又巴结的朱县令倒是笑了起来,“既然朱大人来了,此事本就是大人分内之事,不如大人也在契书上签个名,省的日后多出些麻烦来。” 啊?朱县令一愣,对上笑眯眯的湛非鱼,突然感觉后背直发毛,这名字他若是签了,那就真的把镇边侯府得罪死了! 和湛非鱼比起来,朱县令肯定是巴结她,可一想到湛非鱼日后离开渭州了,到时候镇边侯府要秋后算账,他一个七品小县令哪有招架之力。 眉梢一挑,湛非鱼似笑非笑的看着迟疑不决的朱县令,慢悠悠的开口:“朱大人不必如此,既然让大人签了名,这后顾之忧肯定会给大人解决掉,大人难道认为我千里跋涉来这不毛之地,就是为了吃苦受罪的?” 第274章 撂担子 第274章 “丘老先生,你看这事?”朱县令谄媚的笑着,巴结的看向丘宗羲。 这小姑娘说的天花乱坠,可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即便是她是皇亲国戚又如何,但凡正事都是男人做主,到时候小姑娘拍拍屁股回京城了,得罪了镇边侯府的自己怎么办?总不能追到京城找这姑娘。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想要个准话的朱县令,得,这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朱大人若是怕可以派人查案,把杀人凶手找出来,便无后顾之忧了。”丘老先生冷嗤一声,却是不接这话茬,有本事他就去查,查个水落石出! 瞬间垮了脸,朱县令恨不能像缩头乌龟一般,他们和镇边侯府较劲,自己一个芝麻小官能怎么办? 至于查案?朱县令看向草席上的八具尸体,随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龟缩在一旁的罗捕头,本来是找个地痞无赖吓唬一下杨旭,给镇边侯府一个交待,怎么就闹出人命来了,还死了八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迁怒的罗捕头低着头,生不出任何报复的心思。 之前知道杨旭去了赵家,又花了银子把包子西施捞出来了,罗捕头就知道杨旭想要翻旧案对自己出手,于是找了几个无赖在丘府外盯着,果真,昨日下了一天雪,杨旭竟然要去凹子村。 再加上侯府催的急,罗捕头就回禀了朱县令,集结了一群地痞无赖,十几个二十个人在官道上伏击杨旭。 罗捕头本想着让杨旭错手杀掉一个人,这样一来就可以趁机把杨旭带来衙门,完成侯府的交待,另一方面杨旭杀了人,就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攥着,罗捕头也不担心杨旭暗中翻旧账对付自己。 可罗捕头哪想到一下子死了八个,而且他带着捕快匆匆赶到官道时,杨旭一行人早就走了,没有在现场抓到人,再想威胁杨旭就难了。 “大人既然不想查的话,不如让禁龙卫来一趟镶武县。”湛非鱼笑着提议,态度和善的似乎不想给朱县令添麻烦。 “禁龙卫?”嘴唇都哆嗦了,朱县令吃的肥圆的身体抖了抖,突然感觉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比侯府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更可怕。 湛非鱼点点头,“是啊,否则朱大人以为伍百户为什么灰溜溜的从石头村离开了。” 一直装鹌鹑的罗捕头猛的抬起头来,原来如此!竟然是禁龙卫,难怪伍百户当时面色大变。 这一下罗捕头感觉这一巴掌挨的不冤,贵人打了自己,说明这事就翻篇了,若是不动手,秋后算账才可怕。 “小姐说笑了,下官怎么敢惊动禁……”朱县令话都说不利索了,红光满面的脸这会煞白煞白的,“多谢小姐仁义,下官今日就当个见证人。” 见湛非鱼点了点头,朱县令这才感觉被吓走的两魂半又回来了,哪里还敢左右逢源,赶忙向着一旁的桌子走了过去,拿起笔蘸了墨之后,都不看八张契书写的是什么内容,刷刷在右下角写了自己的名字,唯恐湛非鱼还不满意,又掏出了私印盖了上去。 “那就这样吧,不过毕竟出了人命案子,朱大人还是得上心一点,不把歹人抓捕归案,这要是传出去,一个治理无方的罪名压下来,想来大人也是吃不消的。”湛非鱼轻飘飘的丢下威胁的话,直接带着何生和何暖往大门口走了去。 八个死者亲属之前就收了一百两的银票,这会看朱县令对湛非鱼都卑躬屈膝的巴结,自然不敢闹事,赶忙招呼自家人抬着尸体走了。 片刻后,县衙。 “大人,怎会如此?”幕僚何学智错愕一愣,手一抖把八字胡都揪下来两根,可这会他也顾不得痛了,赶忙追问道:“大人,这动手的只怕是镇边侯府的人,大人若是追查?” “闭嘴,你当本官不知道吗?”朱县令气恼的一拍桌子,他在湛非鱼伏低做小,但回到县衙他就是天王老子,对着何学智唾沫横飞的骂起来,“那是能指使禁龙卫的主,你认为本官有几个脑袋够砍。” 越想越气,朱县令对着门口火大的吼起来,“让罗顺祥给本官滚进来!一天一天的,屁事都干不好,本官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 半晌后,不单单罗捕头来了,县衙的主簿、县尉等人也都过来了,朱县令不痛快,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就更别指望能安生。 “大人,卑职昨日赶到时,杨旭等人已经离开了,现场只残留了一些血迹。”罗捕头详细的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等卑职回来后,就去了胡山家中,他虽然挨了两刀,可没有伤到要害,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伤势,卑职也不知为何今日一早胡山八人都死于非命。” 即便朱县令昏庸无能,可他也是读书人,也有脑子,这人不是杨旭杀的,那就是镇边侯府下的手,目的自然是陷害杨旭,当然最终意图还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 两边都是祖宗,他们谁也得罪不起!朱县令头大如麻,其他人也是如此,本以为镶武县这不毛之地就是拿俸禄混日子的,谁能行到会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朱县令火大的哼了哼,瞪着眼怒视着几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都哑巴了?本官要你你们何用?” 别说被骂几句,就算朱县令那刀架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没辙啊,一个能驱使禁龙卫,那肯定是皇亲国戚! 一个是镇边侯府,管着陇右道这一亩三分地,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他们不过是镶武县衙的小官吏,算个屁啊,说句不好听的,见到侯府的管家他们都得点头哈腰的奉承几句。 何学智揪了揪八字胡,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什么算计都是空的,“大人,既然贵人让大人追查到底,大人不去亲自去一趟董家的院子。” 张依依在杨旭那里卖弄亲情失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借住在商贾董家在南门的二进小院子里,此前来自镇边侯府的命令,也都是通过张依依的信笺传达的。 何学智此言不过是让朱县令把烫手山芋再甩给张依依,那可是禁龙卫,估计镇边侯府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下官认为可行。”主簿附和了一句,左右他们是不敢招惹了,再说这本来就是镇边侯府和杨家的事,他们不过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的小角色。 朱县令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来人,备轿。” …… 杨旭认为湛非鱼娇气,而张依依在侯府养尊处优好几年,论起娇气和享受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会,屋子里燃着炭盆,檀香淡淡的香味弥漫其中,再加上桌上的茶香,混合在一起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舒适感。 “夫人,那些人已经抬着尸体去了丘府。”莲儿给张依依捏着肩膀,脸上的不屑和鄙夷毫不掩饰,不过是些贱民而已,唯利是图,哪里管家里死了人,只要能讹到银子,他们肯定会往死里闹腾,估计到明日就能传遍整个镶武县。 张依依半阖着眼小憩着,从来到镶武县之后就处处不顺,好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旭儿终究是我的儿子,他不仁,我这个当母亲的却不能不义,一会你再去衙门一趟,旭儿可以入狱,但绝对不能有任何罪名。” 张依依只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杨旭抓起来,如此一来,她就不怕杨家父子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后半生还得靠杨旭,所以抓人可以,但绝对不能定罪。 “夫人仁善,奴婢记下了,旭少爷日后一定会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莲儿趁机奉承了两句,“只是不知那个丘老头会不会出面干涉?” 杨家在石头村能安生的住了这几年,甚至此前得罪了地头蛇罗捕头,也没出什么事,这一切都源于丘宗羲的庇护。 而这一次杨旭一旦出事,杨家父子俩还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足为惧,唯独丘宗羲是一个变故,他若强势出手,知府大人都要给三分薄面,更别提昏庸无能的朱县令。 一想到丘宗羲,张依依娇美的面容倏地一沉,声音还是软糯动听,可言语里却透着仗势欺人的冷意,“镇边侯府的事他若真敢插手,侯爷一定会处理。” 在陇右道,死个把人太正常不过了,张依依身为镇边侯的枕边人,她心里清楚,侯爷看着光明磊落、豪气冲天,可私底下却养着死士铲除异己,只可惜陇右道真正的兵权还是掌握在圣上手中,侯爷避讳圣上不敢大张旗鼓的动作,所以这几年来收效甚微。 “夫人,朱县令来访。”门外,小丫鬟的回禀声响起。 张依依睁开眼,而莲儿也停下按揉的动作,“夫人,朱县令是不是讨赏来了?” “先过去看看。”张依依站起身来,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发髻,这才穿上了狐裘披风,在莲儿的搀扶下往门外走了去。 待客的花厅里,丫鬟送了茶水就静候在一旁,朱县令折腾了一个早上,也憋屈了一早上,哪有什么心思喝茶,不停的往门外看了去。 张依依一进门,看着朱县令这焦躁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面上却端得住,“朱大人。” “张夫人,本官冒昧来访还请夫人见谅。”朱县令即便再不待见给自己找事的张依依,可一想到她是镇边侯的枕边人,这会也只能压下烦恼寒暄了两句。 等张依依端坐在主位后,朱县令立刻说明了来意,避之不及的要把这破事再推到张依依身上,“夫人,本官也是无能为力,那八个四人家人并没有上衙门递状子,而且闹出人命案子来,本官也需要派捕快追查,可这一查下去……” 镇边侯府此前计划周全,让罗捕头带着捕快把杨旭抓个“人赃并获”,这样一样就有理由把杨旭带回衙门问案。 可丘瑾瑜带着人突然插了一脚,导致打斗比预期的快了两刻钟,所以罗捕头带人赶过来时,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外,人影子都没看到半个。 “大人是说丘府?”张依依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又是丘府来坏了她的事! 丘宗羲虽然住在镶武县,可府中从丫鬟到婆子,再加上小厮、护院一共也就二十来人,杨旭外出至多带七八个人,罗捕头这边先是派出了差不多二十个地痞无赖,侯府再派出二十人,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事。 而侯府这边为了避免吹差,一旦得手后就立刻镶武县,不回来向张依依汇报,这样就可以撇清干系,这也导致张依依根本不知道昨日还有丘府的人出现了。 朱县令毕竟是一方县令,丘瑾瑜一行人入住了丘府,可余下的几十号人差一点把镶武县的客栈给住满了,朱县令派人查了一下,从那些镖师口中也知道了丘瑾瑜的身份。 “是,正是黔中道丘家三房的公子,今年科举已经取得秀才功名,而且还是罕见的小三元,丘公子来镶武县探视丘老先生,刚好在官道处看到了厮杀,所以这才施以援手。”这一帮忙也就破坏了张依依陷害杨旭的计划。 至于丘瑾瑜为何选择帮忙杨旭,一来是杨旭年幼,二来则是那些地痞无赖一看就不是好人,丘瑾瑜这般的读书人肯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纵然再恼火,此刻也无济于事,张依依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平复下怒火,看向想要撂担子不干的朱县令,“朱大人这是要倒戈了,看来侯府在大人眼中抵不上黔中道丘家。”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不管小的还是老的!朱县令气的差一点要骂人了,可看着尊贵不凡的张依依,只能憋下怒火,陪着笑脸解释:“夫人此言差矣,不是本官不帮忙,而是本官无能为力。” 丘家远在千里之遥的黔中道,对比镇边侯府,的确不足为惧,可一想到湛非鱼的身份,还有她能调动禁龙卫,朱县令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帮着侯府对付杨旭。 还不等张依依再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声。 第275章 抓捕入狱 “你们干什么?谁准你们闯进来的!”莲儿尖声叫骂起来,快步冲到门口挡住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 无视了莲儿的怒斥,为首的两个兵卒粗暴的把人给推开了,凶狠的目光锁住了从主位起身的张依依。 被推的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的莲儿扶住桌子站稳了身体,又厉声咒骂起来,“反了天了,敢到我们镇边侯府的地方来撒野,惊扰了我们夫人,你们担得起吗?” 呼啦一下,又有七八个兵卒快步的闯了进来,不大的花厅站满了人就显得拥挤了。 张依依脸色倏地一变,不由想起当年杨家出事时也是这般,一群兵卒直接封锁了将军府,所有下人都被驱赶到一旁,杨家人如同犯人上了枷锁抓走了,威武的将军府家产被吵,屋舍家具都被砸了,短短几日就败落了。 朱县令看到最后走进来的人不由的一愣,“伍百户?” “朱大人,卑职奉命缉拿张氏,还请朱大人回避。”伍百户抱拳行礼,态度强硬,他既然敢来抓张氏,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县令放在眼里。 在陇右道这地界上敢抓镇边侯的枕边人?朱县令擦去额头的冷汗,果真要变天了。 稳了稳心绪,张依依一扫温婉的仪态,俏脸一沉,疾言厉色的质问道:“你一个小小的卫所百户也敢对我无礼,窦千户这是不把镇边侯府放眼里吗?” 看着又坐回椅子上的张依依,朱县令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那笑嘻嘻的模样,对比之下,这位张夫人就显得色厉内荏,而那小姑娘即便年幼,可谈笑之间就掌控了全局。 镇边侯府是有震慑,可一想到禁龙卫,伍百户腰杆子顿时挺的笔直,冷声道:“有什么话留到公堂上再说,带走!” “我看你们谁敢!”怒声一斥,张依依双手猛地攥成拳头,“来人,把这些不知所谓的人给我赶出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四个侯府侍卫快速的挡在了张依依面前,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虽说卫所人多,但侯府侍卫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动起手来只怕是胜负未定。 看了看对峙的双方,朱县令恨不能再当个缩头乌龟,可他再昏庸也知道这要是打起来了,不管卫所和镇边侯府如何,但他这个小县令绝对没好果子吃。 “伍百户,不如给本官一个面子。”朱县令陪着笑脸,对着身着铠甲的伍百户低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要是侯府追究起来,本官也得有个说辞,不知窦千户这是奉的谁的命令?” 按理说卫所是没有权限抓人的,查案审案本就是地方官府的职责。 伍百户也是个圆滑的性子,也乐意卖个好给朱县令,“卑职只是奉命行事,也没见外人来卫所拜见窦千户。” 点到为止最适合用在官场之中,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窦千户下令抓捕张氏,若是在今日之前,朱县令还得好好想想。 可此刻伍百户提了个话头,朱县令就想到了湛非鱼,那小姑娘果真没有唬人,绝对是禁龙卫给窦千户下的命令。 想明白后,朱县令同情的看了一眼端着架子的张依依,有禁龙卫在,别说她只是侯爷的身边人,就算是侯爷在此,只怕也只能认命,放眼大庆朝,谁敢得罪抄家灭族的禁龙卫。 一看朱县令这表情,张依依心里咯噔了一下,压下慌乱和不安,“有什么事等侯爷来了再说,我就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谁敢强行把我抓走!” 莲儿也不安,赶忙站到了张依依身边,强撑着开口:“你们凭什么抓我家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八具尸体还躺在棺材里,夫人该不会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伍百户冷嗤一声,他纵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没一出手就害了八人的性命,即便是八个地痞无赖又如何?大庆律可不是摆的好看的。 这么一想,伍百户看着五官娇美的张依依,就好似看到了索命的恶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果真一点没说错。 视线一扫,伍百户看着挡在前面的四个侯府侍卫,“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既然敢来抓人,伍百户足足带了五十人前来,侯府侍卫若是敢阻拦,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张依依脸色再次一变,透过大开的门可以看见院子里整齐站立的卫所兵卒,手握军刀,气势冲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你们走一趟!”张依依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莲儿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张依依被抓走了,朱县令也跟着一起离开了,毕竟这人还要羁押在县衙大牢里,只不过看守的人从狱卒变成了卫所兵卒。 …… 镶武县就这么大地方,早上丘府门口摆了八具尸体,下午董家南门小院被一群兵丁给包围了,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在镶武县传遍了。 书房里,湛非鱼正在补早晨被耽搁的功课。 何暖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直到湛非鱼搁下笔,这才把食盒里的红枣桂圆汤端了过来,“一刻钟之前,张氏身边的丫鬟来了。” 之前在破庙避雨的时候,莲儿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让湛非鱼印象深刻,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羹汤,“是找杨旭求情来了?” 张依依被抓是湛非鱼动的手,消息即便传回镇边侯府,这天寒地冻的人,侯府的人要过来至少也得一日的时间。 何暖一边整理着书桌,一边回道:“不是,是找旭少爷告状的。” 湛非鱼笑了起来,“无妨,左右杨老将军打算磨炼杨旭。” 见湛非鱼并不担心,何暖也不再多言,若是旭少爷因此责怪甚至怨恨小姐,那就当小姐这一趟白来了。 片刻后,何暖拎着空食盒退出了书房,而另一边正院里,丘宗羲并不意外杨守成的出现。 “小姑娘竟然和禁龙卫有牵扯,这是老夫不曾想到的。”抬手示意杨守成坐下,丘宗羲面色沉了沉,声音里透着几分复杂。 相对于满朝文武对禁龙卫的憎恨厌恶,性格暴烈的丘宗羲反而看的清楚透彻,圣上鼎力扶持禁龙卫,不就是为了处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 朝中百官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畏惧无孔不入的禁龙卫,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藏污纳垢,所以才惧怕禁龙卫。 杨守成肃沉着脸,沉声道:“顾学士若是和禁龙卫有关系,立储之事就不远了。” 身为翰林院大学士,又是内阁大臣,圣上的心腹,顾学士可以说是孤臣,这些年他甚至不和南陵顾氏有任何来往,这更加说明了顾学士要当孤臣的决心。 而禁龙卫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圣上指到哪,这刀就杀到哪,恶名都由禁龙卫背负了,这份荣宠圣恩却也是催命的毒药,一旦新皇登基,第一个清算的就是禁龙卫。 如今两者有了联系,也难怪杨守成猜测顾学士和禁龙卫为了自保,所以才暗中联合,轻则是从龙之功,重则说不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小鱼那丫头我也教导了几日,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她不可能冒失失的拿出禁龙卫的令牌让窦千户抓人。”这也是邱宗羲得到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顾轻舟若是和禁龙卫有了瓜葛,必定是私下秘密行事,第一个要隐瞒的就是圣上,别看圣上是个治世明君,可当年容不下杨家,如今同样不会纵容内阁大臣和禁龙卫联手。 可偏偏湛非鱼大咧咧的行事,把顾学士和禁龙卫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别说丘宗羲猜不透,估计这消息传出去之外,满朝文武都猜不透,难道就不怕圣上一怒之下起了疑心? 远在偏僻的陇右道,湛非鱼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个举动,让整个大庆朝都躁动起来,可偏偏没人敢去询问顾学士,更没人敢去禁龙卫,一个个心里急的跟猫抓了一般,可每日早朝圣上面色如常,更让人捉摸不透。 “顾学士若有从龙之功,他让小鱼前来,只怕是别有用心。”这才是杨守成最担心的地方。 杨家若起复,也只是为了守护一方百姓,而不是成为朝中大臣争权夺利的工具,更不会干预圣上立储。 杨家远离朝堂,丘宗羲更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所以他们对宫中皇子的情况都不知晓,因此即便有这个推断,也不知道顾学士看好哪位皇子。 等杨守成离开后,丘宗羲沉默许久后不由叹息一声,自己果真老了,不说远在朝堂的顾轻舟,即便是住在府中的小姑娘,他都捉摸不透了。 湛非鱼原本以为杨旭晚饭前就会来找自己,可等到饭后自己,却从何暖口中得知杨旭去见了丘瑾瑜。 对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湛非鱼,杨旭纵然心底佩服,可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而丘瑾瑜却不同了,他本就年长好几岁,再加上此前在官道上仗义出手,杨旭对他的印象极好,当然,也可能因为他是丘家的人,让杨旭本能的放下了警惕。 “你确定是湛姑娘所为?”丘瑾瑜怔了一下,看着点头的杨旭,不由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询问叔公?” 一想到丘宗羲嫉恶如仇真性情,杨旭若是去了,丘宗羲绝对会说抓的好,草菅人命的凶手本就该下大狱。 “女子本就不易,一旦入狱,日后即便洗清了罪名也会很艰难。”丘瑾瑜面容温润,声音清朗悦耳,“若是证据确凿也就罢了,若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怀疑,让卫所抓人太过于偏激了。” 杨旭看着烛火失神,下午那丫鬟连番哭诉,虽然那些母子情深在杨旭看来是假的不能再假了,可那八个无赖的死却是罗捕头所为,小鱼为什么不让卫所去抓真正的凶手,反而是…… 其实早上的时候,在湛非鱼给了银票,让那些人把尸体抬回去安葬,杨旭就有疑惑,为什么不把罗捕头给抓起来。 朱县令都对小鱼谄媚巴结,把罗捕头这个幕后指使人抓拿归案本就是应该的。 “我想让丘大哥你替我去县衙走一趟。”太多复杂的情绪混杂在脑海里,杨旭想不通,只能先说出请求。 张依依当年可以说是背叛了杨家,这些年又不清不白的住在镇边侯府里,杨旭实在没脸让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帮忙。 至于铁匠铺的铁老伯,当年就是杨家的旧部,只怕更痛恨张依依,更不会帮忙,说不定杨旭前脚来了,后脚这消息就被铁老伯告知了杨老将军。 杨旭把身边的人想了一圈,最后发现他只能拜托丘瑾瑜帮忙,而他自己也不想去牢房探视。 丘瑾瑜笑了起来,抬手安抚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放心,明日我替你走一趟,顺便打点一下,不管如何那终究是你的母亲。” “多谢丘大哥。”杨旭感激的道谢,她若真的杀人了也就罢了,她若是清白的,日后镇边侯府回不去了,杨旭打算买个小院让张依依住进去,就当是还了生恩。 …… 丘宗羲不待见丘家三房,因此丘瑾瑜即便住进来了,却是连个接风宴都没有,更不会管丘瑾瑜的行踪。 只不过他带着人去了县衙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丘府,包括暗中一定盯着的镇边侯府和其他各方的势力。 待早晨的授课结束,丘宗羲喝了两口茶润嗓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先生此言差矣,张氏结果如何和我无关,她若是幕后凶手,自有大庆律惩戒,她若无辜……”湛非鱼咧嘴一笑,其实无辜是绝不可能的,估计也就杨旭还心存一点念想,认为幕后凶手是罗捕头。 “你可知读书人对禁龙卫是深恶痛绝,你和禁龙卫有来往,一旦传出去了,日后你会被天下读书人排斥甚至仇视。”丘宗羲面色严肃。 不管顾轻舟那边有什么算计,丘宗羲的确很喜欢湛非鱼,小姑娘是一点就通的聪慧,关键还勤奋刻苦,否则他也不会动了收徒的念头。 所以这话丘宗羲是规劝,也是提醒,让湛非鱼对顾轻舟有点防备,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把弟子视为亲子,这其中或许也有算计和利用。 第276章 侯府之危 渭州,一处偏僻的宅院,此刻,灯火明亮着,几道黑影迅速的掠入屋内,“大人……” 等回禀情报的禁龙卫离开,重光这才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衣,从松松垮垮的衣襟处可以看到他肩膀包扎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洇了出来。 书桌前,殷无衍把手中的信笺凑到烛火前点燃了,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伤势如何?” “阴沟里翻船了,不过七爷我发现那一批人的武功路数竟然和淮安府那批人相似。”重光咧嘴一笑,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了下来,“可惜都是死士,最后都服毒自尽了。” 听到淮安府三个字,殷无衍俊美的面容在瞬间冷厉下来,凤眸里有杀意快速掠过, 当日淮安府之事不了了之,说到底还是圣上不想继续查下去,怕查到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无法收场,毕竟湛非鱼也是有惊无险。 可这事在顾轻舟心里过不去,同样的,殷无衍也记下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重光这一次受伤,说到底还是为了生擒这批人,这才意外受伤了,肩膀挨了一剑,胸口也差一点被利箭射了个对穿。 “让西七宿带人潜伏到陇右道下辖十六州。”站起身的殷无衍此刻正在看平摊在书桌上的陇右道州府分布图。 不同于江南的繁荣昌盛,陇右道几乎算是不毛之地,但又是大庆朝的边界,下辖十六州,除了各州的卫所之外,真正掌控兵权的还是七卫。 重光凑过头看了看,“七爷,杨家有意交好,我们若是透露一点情报,只要圣上起复杨家,我们的人至少可以拿下陇右道三分之一兵权。” 这么关键时期,杨老将军让杨旭跟着湛非鱼住在丘府,何尝不是借着湛非鱼的名头来保护杨旭,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杨家对湛非鱼的信任。 冰冷的凤眸不曾有任何波动,陇右道的兵权不管是朝中的大臣,还是宫中皇子,一个个都盯的眼睛发红了,唯独殷无衍不为所动。 “杨家远离朝堂,交好顾学士不过是为了在朝中有个帮手,不再重蹈覆辙。”冰冷的嗓音和丘瑾瑜的清朗悦耳不同,每一个字都如同被冰雪冻过一般,听在耳中冷意都能蔓延到全身。 得,七爷竟然瞧不上杨家!重光翻了个白眼,只要圣上起复杨家,估计那些皇子都争先恐后的想要拉拢杨家,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 殷无衍冷声继续道:“圣上接管西北七卫八年,八年都没有收拢人心,你认为那些人会轻易背叛?” 杨家的功绩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战功累积出来的,是将军府一辈又一辈的人流血牺牲换来的,而同样的杨家旧部的忠心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撼动的,包括当今圣上。 所以小恩小惠不至于一收买这些人,想要染指兵权势必和杨家起冲突,既然如此,殷无衍何必捧着杨家,不如划出道来,杨家要情报要消息,那就拿东西来换,童叟无欺! “所以陇右道的兵权我们不要?”重光听明白了殷无衍话中的意思,视线再次停留在舆图上,“禁龙卫只安插人探查陇右道的情报。” 这些人就是钉子,趁着陇右道动乱之际潜伏下来,日后,但凡陇右道有任何风吹草动,消息就会在第一时间传回禁龙卫,这才是殷无衍真正的目的。 “不染指兵权,圣上才会放心。”殷无衍眸光幽深难辨,即便圣上信任自己,可涉及到兵权,涉及到江山社稷,这份信任也会动摇。 所以殷无衍此行也是一个表态,他对兵权没有任何兴趣,如此一来圣上才会真正放下心来。 重光彻底懂了,不由嘚瑟的笑起来,“难怪胖丫头敢拿着禁龙卫的令牌命令窦瀚海抓人,这就是有恃无恐,有我们禁龙卫的风范。” 七爷不染指兵权,那禁龙卫的行事就可以光明正大,无欲则刚嘛。 烛光下,原本清寒冷漠的俊脸在瞬间柔和下来,殷无衍可以想象小姑娘拿着令牌仗势欺人的模样。 “那些人都敢对杨旭下手,顾学士的名头镇不住他们。”殷无衍声音里莫名的透着几分骄傲自得,关键时候还是禁龙卫靠得住。 想到禁龙卫的恶名,重光哈哈大笑起来,“胖丫头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哈哈,估计她这会在渭州绝对可以横着走!” 湛非鱼抓的还是张依依,镇边侯的枕边人,这杀鸡儆猴的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小姑娘最擅长审时度势,这也是殷无衍放心她独自在外的原因,不过想到陇右道的局面,殷无衍又信了一封密信发了出去,不管如何,小姑娘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 张依依被抓的消息同样在第一时间传回了镇边侯府。 “父亲。”即便已经睡下了,可听到镇边侯的传唤,不单单世子,包括下面两个弟弟,还有四个成年的孙子都纷纷穿了衣服赶来了正院。 “都坐下吧。”看着器宇轩昂的小辈们,镇边侯抬手示意众人坐下来,这才把张依依被抓下狱的消息说了出来。 “打狗还要看主人,湛非鱼也未免太张狂了!”年轻气盛的祝三面容狰狞,煞气十足的开口:“祖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陇右道每年死在蛮夷探子手里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相对于三堂弟的莽撞和冲动,而立之年的镇边侯嫡长孙祝晟,字峥嵘不急不缓的开口:“正是因为打狗要看主人,湛非鱼不足为惧,可她背后却是顾轻舟,更不用说她和禁龙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镇边侯府的嫡子嫡孙们即便在陇右道可以横着走,当听到禁龙卫三个字时也都变了脸色。 即便是狂妄不可一世的祝三表情也难看了几分,杀了湛非鱼容易,可后续带来的麻烦却是镇边侯府承受不起的。 “祖父,圣上有意起复杨家,为的就是盐税。我们侯府本就处于最艰难的时期,若是此时得罪了顾学士和禁龙卫,那就是雪上加霜。”祝峥嵘这话却是从大局考虑,忍一时之气,为的是镇边侯府的长远考虑。 “峥嵘你言之有理,可你想过没有,这一个坎如果过不去,等待我们侯府的将是抄家灭门的结局,什么大局考虑、长远谋划都是废话。”身为镇边侯的次子,祝老二嫉妒身为世子的大哥,自然也看不惯嫡长孙的祝峥嵘。 祝老二此话一出,书房里气氛瞬间紧绷起来,即便是端坐在主位的镇边侯面色也不好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杨家的结局似乎就是不久之后镇边侯府祝家下场。 祝三憋的难受,忍不住的抱怨起来,“当年我就说用雷霆手段收拢兵权,若是我们祝家兵权在手,今日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那只会死的更快!”身为小叔的祝老三是个读书人,言辞刻薄,但却言之有理。 圣上文韬武略,也曾御驾亲征过,裕亲王身为圣上的亲叔叔,不也把兵权双手奉上,最后成了京中闲王。 镇边侯当年和仁安郡主成亲,可仁安郡主在圣上未登大宝之前,投靠的可是二皇子,圣上没有收拾镇边侯府,一来是因为仁安郡主是女流之辈,也姓殷,身上流着皇室的血。 二来是圣上需要利用镇边侯府来掣肘杨家,尤其是后来杨家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下大狱,圣上扶持镇边侯府也只是为了暂时稳定边关,等局势稳定下来后,西北七卫的将领可都是圣上派来的心腹。 镇边侯府但凡敢动作大一点,有染指兵权之心,圣上收拾起来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所以镇边侯只能缓缓而图之。 毕竟陇右道远离京城,俗话说的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镇边侯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不断的蚕食陇右道的兵权。 可惜八年的时间过去了,收效甚微,本来再来一个八年,说不定侯府就能成功了,谁知道湛非鱼弄了新的制盐法,导致盐税即将变革,圣上为了牢牢掌控每年高达五千万贯的盐税,不得不重新起复杨家,镇边侯府的处境不但尴尬而且危险。 “父亲。”世子已经年过半百,他五官酷似镇边侯,剑眉之下一双虎目锐利如芒,半点不显老态,比起军中那些年轻将军更为威武。 世子一开口,不说四个小辈,祝老二和祝老三两个弟弟也都坐直了身体,镇边侯对长子看重,不仅仅是因为年纪,更因为世子的气度胸襟和谋略能力。 “圣上起复杨家,不仅仅是盐税,也是因为圣上日渐老去,终究有一日要立储,八年的时间圣上都不能牢牢掌控陇右道的兵权,那等太子甚至新皇登基,陇右道就是最不安定的因素,圣上此举不过是借着盐税来施恩杨家,确保陇右道的安稳。” 不得不说世子即便远离京城,在揣测圣意这一块远远强过在场的其他人,甚至是镇边侯。 陇右道屯兵将近三十万,七卫一共有二十万大军,一旦杨家有了犯上作乱的心思,即便撼动不了大庆朝的根基,可整个陇右道还有和陇右道接壤的东关道、中关道、甚至黔中道、山南道都会受到影响。 “杨家都没落了八年,那些人都是种了杨家的蛊吗?一个个死心塌地的!”祝三忿恨不平的一拳头砸在桌上,杨家旧部的忠心让他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圣上都收拢不了这些人,更不用说太子或者日后的新皇,所以圣上先一步施恩起复杨家,让杨家重新掌管兵权,日后新皇登基,陇右道必定是安稳的。 至于杨家的忠心,圣上这里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当年他也不会让杨家祖孙三人住在石头村,任由丘宗羲庇护他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杨家起复了,那么没落的就是我们镇边侯府祝家。”镇边侯声音依旧洪亮,可眼神却晦暗了几分。 英雄末路是对镇边侯最贴切的诠释,他谋划了一辈子,可终究功亏一篑。 张依依的被抓入狱就是个暗示,不管是朝堂还是陇右道,所有人都知道圣上要对镇边侯府动手了。 或者说圣上要通过镇边侯府来修复和杨家的关系,而杨家即将踩着镇边侯府祝家人的尸体飞黄腾达。 这么一想,书房里的众人突然明白过来当年为什么是圣上坐上了龙椅,不愧是走一步算百步! 镇边侯在圣上手中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当年留着镇边侯府稳定边关,如今牺牲镇边侯府同样如此,生死不过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当然,杨家也只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只是杨家对圣上更有用,所以杨家会起复,会重现将军府的荣光! 世子再次开口,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安静,“如今侯府想要博一个生存的机会,只要投靠太子,日后的新皇!” 圣上可以说是仁君,镇边侯府这些年虽然有意染指兵权,可行事谨慎又周全,并没有什么把柄留下,只要圣上网开一面,镇边侯府即便失去了权势还能保存下来,待日后新皇登基,先一步投靠新皇的镇边侯府还能再起复,这便是从龙之功! “大伯,圣上会立哪个皇子为储君?”祝三绝对是个急性子,他敢和祝峥嵘这个堂哥叽叽歪歪,但面对世子大伯,祝三态度绝对是敬畏。 别说镇边侯府的众人不知道,即便是朝中的大臣,宫里的皇子还有妃子们,估计谁都不知道圣上看重哪位皇子,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咻一下又要熄灭了。 朱峥嵘私底下和父亲多次讨论过朝中局势,此刻接过话道:“我们不知道,但顾学士必定知晓,而湛非鱼则是这其中的关键!” 顾学士远在京城,镇边侯府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从顾学士那里打听到情报消息,而湛非鱼身为顾学士唯一的弟子,也是镇边侯府的救命稻草。 沉默许久的镇边侯想起在破庙里见到的小姑娘,“那小丫头邪乎的很。” 所谓邪乎便是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淮安府之事,在四十八具尸体悬挂在城墙上之后,镇边侯府也派人打探过消息,湛非鱼别看是个读书人,可手上沾过人命! 而且她出现在镶武县,和杨家有接触,这也说明顾学士更中看的是即将起复的杨家,而不是要没落的镇边侯府,想要接近湛非鱼不容易,想要拉拢她更是难于上青天! 远在镶武县寒窗苦读的湛非鱼半点不知道镇边侯府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正在想法设法的拉拢她,不过即便知道了,湛非鱼也不会在意。 何为圣意?那就是顺着圣上的想法去行动,圣上要收拾镇边侯府给杨家出气,湛非鱼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她为什么要作死和镇边侯府有牵扯。 丘瑾瑜从县衙大牢回来后,杨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即便再恨,他还是不希望张依依有性命之危。 “大哥哥的信?”湛非鱼的心情极好,笑的眼睛都没缝了,都顾不得写了一半的文章,赶忙接过何暖递过来的信笺。 半晌后。 看着先是快速浏览一遍,第二遍则逐字逐句细读的湛非鱼,何暖不得不感慨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七爷那般冷漠的性子,唯独对小姐极好。 而同样的,小姐看似和善乖巧,可骨子里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漠。 就好比这一次,杨旭如果因为张氏入狱而责怪小姐,心存怨念,那么小姐对杨家对杨旭只有面子情,只会公事公办。 嘴角的笑容垮了下来,原本喜悦的冒光的双眸也黯淡了,湛非鱼小心翼翼的把信叠好,“大哥哥事务繁忙,没时间来镶武县。” “陇右道局势不稳,七爷肯定会忙。”何暖温声解释了一句,禁龙卫能得到圣上的信任和七爷的付出分不开,七爷即便在陇右道,只怕也没时间来偏僻的镶武县。 第277章 考校功课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天气愈加的冷,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 好在白天有炭盆,晚上有火炕,唯独执笔写字时会冻手,可比起当初在金林村老湛家却已经好太多了。 湛非鱼看着今日的题目:《禹恶旨酒》,此句出自《孟子》 一旁端坐的丘瑾瑜已经朗声回道:“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同样是小三元,丘瑾瑜在读书一途完全可以媲美湛非鱼,只不过丘宗羲神色却是冷漠而疏离。 看向失神的杨旭,丘宗羲突然以戒尺抽在桌上,啪的一声响,被惊醒的杨旭一个激灵。 “你来说此句何意?”丘宗羲冰冷的声音里夹带着火气,似乎下一瞬间这戒尺就要抽在杨旭的手上。 湛非鱼坐的端正,似乎没看见杨旭求助的目光。 丘瑾瑜不动神色的看了看自己的功课,杨旭眼尖的瞄了两眼,虽说以他目前的读书进度写文章是不行,可对四书五经原句的释义倒知道。 “孟子说禹厌恶美酒,却喜欢有价值的话。汤秉持中正之道,能破格提拔德才兼备的人。文王总把百姓当作受伤者一样……” 等杨旭说完,丘宗羲冷冷的看着他,“既然心不静,那就抄书,抄上十遍二十遍,心自然就静了。” “是。”被抓包的杨旭哪里敢拒绝,感激的看了一眼丘瑾瑜,随后坐到一旁老老实实的开始研磨然后抄书。 “半个时辰后,你们把文章交上来。”丘宗羲再次开口。 即便不待见三房的人,可丘瑾瑜毕竟是小辈,而且谦卑有礼、温雅端方,即便是暴脾气的丘宗羲也无法恶语相待,只是最大可能的漠视他的存在。 湛非鱼点点头,相对于丘瑾瑜的速度,湛非鱼还在思考如何破题承题,套用上辈子的写作文路数,不管文章如何,开篇一定要惊艳,这就是第一印象。 书房里一片安静,杨旭继续抄书,丘瑾瑜已经奋笔疾书。 丘宗羲正端着茶杯喝茶,看着不急不缓的小姑娘,总是严厉的目光里却有笑意一闪而过,原本让丘瑾瑜来磨炼小姑娘,此刻看来倒不必,这丫头稳得住。 两刻钟之后,湛非鱼终于提笔了,依旧是标准的台阁体:贤举先圣之心法,明道统之相承也。 夫圣人身任斯道之寄,则其心自有不逸矣。由禹以至周公,何莫非是心耶 破题和承题决定了文章的高度,不管出题的人对酒是喜还是恶,但高屋建瓴的格局一定要有,这便是圣人的道统。 等了片刻后,丘宗羲终于放下茶杯走下来,杨旭已经抄了两页纸,字迹倒工整了许多,虽然依旧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至于丘瑾瑜的字,并不是科举的台阁体,而是颜体,形顾簇新、气势磅礴,看得出在书法一途上已小有所成。 以他十四岁的年纪,能写出笔力雄强,气势雄浑的颜体,绝对是下了苦功夫,在书法一道上也小有天赋。 丘宗羲回想了一下,当年自己启蒙时用的也是颜体,丘家应该还保存着自己的临帖,丘瑾瑜学的也是颜体,这倒是巧了。 站在桌边看了半晌,丘宗羲不发一言的迈步离开了,不由看向坐在炭盆前的湛非鱼,想到每日让她练习书法时的斗智斗勇,莫名的生出一种求而不得反而更上心的感觉。 这就好比一个是送上门的,再优秀丘宗羲也瞧不上眼,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偏偏对避之不及的湛非鱼不遗余力的游说,丘宗羲已经从挖墙脚退而求其次,湛非鱼只要拜师便可,他和顾轻舟各教各的,也没谁规定不能拜两位老师。 可让丘宗羲恼火甚至暴躁的是,他都“委曲求全”了,这破丫头竟然还是死咬着不答应,气的丘宗羲连写三封信送去京城学士府,当年的救命之恩自己不提,顾轻舟难道就当没这回事了。 丘瑾瑜余光扫过,看着丘宗羲站在湛非鱼的桌前,眼底有恼火一闪而过,可最终还是归为了平静。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丘宗羲拿起湛非鱼的文章看了起来,“你们出去,小鱼留下。” “是。”杨旭早就习惯了,丘瑾瑜没来之前也是如此,丘爷爷都会单独教授小鱼,因为不喜读书,杨旭不但不会嫉妒,反而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是。”丘瑾瑜也应下,面上同样不见半点嫉妒,恭敬行礼后跟在杨旭身后退出了书房。 外人一走,湛非鱼立刻抱起自己的手炉,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梨汤,这悠然自得的随性,和丘瑾瑜的“尊师重道”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夫思之至则其神合,行之勇则其化流,禹汤文武之传,又在周公矣。即是而知,数圣人所生之时虽不同,而心则一也。心一故道同,三代之治所以盛与!” 吟诵后,丘瑾瑜看着一脸满足喝着梨汤的湛非鱼,“你倒是会阿谀奉承,整篇文章最精华便在破题和结语。” 《禹恶旨酒》这题目直白粗暴:大禹不喜欢酒。可若只围绕着酒来写,即便是言之有理,那格局也太小了。 科举是为了选仕,主考官都是朝中大臣,所以湛非鱼破题句就是把大帽子一戴,“大贤举先圣之心法,明道统之相承也”,这样一来格局和立意蹭一下就上去了。 至于后面的内容,那就是自圆其说,若是辞藻华丽便又是加分项,当然一篇好文章,结构一定要严谨,不能东打一锤子,西敲一榔头,结构散了,这文章就是虎头蛇尾。 湛非鱼在辞藻这一块有所欠缺,但通篇文章读下来却给人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之感,尤其是她结语写的精彩, 历代先贤们的思虑多么相契合,行事又多果敢,禹、汤、文王、武王相传,又到周公矣。由此可知,先圣们虽处时代不同,而他们的所虑相同。 心想通,道相同,夏禹、商汤、周文武三代治理下的繁荣兴盛局面自然也相同与。 能把一篇普通的时文扯到治理天下的高度,也难怪丘宗羲想要挖墙脚,这要老道的文笔,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会是一个软糯糯的小姑娘所写。 差不多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丘宗羲点评了文章后,这才道:“丘瑾瑜你查的如何?” 丘家远在黔中道,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外出就是折腾,即便是丘宗羲也没法在短时间里从丘家收到消息。 可自从知道湛非鱼和禁龙卫有联系,丘宗羲也懒得派人去查了,以小姑娘滴水不漏的严谨性子,她肯定会查,禁龙卫的情报绝对又快又精准。 “把夸我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就可以了。”湛非鱼厚脸皮的笑着,同样都是小三元,那肯定都是天资聪颖的神童。 再说字如其人,丘瑾瑜这字不管如何肯定是下了苦功夫的,所以他不但是神童,而且还勤奋刻苦,又出身丘家,即便是丘宗羲不喜的三房,可对外界而言这就是丘家儿郎,科举出仕后,有丘家的保驾护航,那必定是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老夫问你他有没有问题?”丘宗羲没好气的开口,这小丫头还敢和自己耍心眼! 也就杨旭那榆木脑袋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丘瑾瑜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可能是真的碰巧遇到了,但在杨家即将起复的关键时期,丘宗羲不得不防。 一仰头,咕噜咕噜把梨汤一饮而尽,湛非鱼这才道:“不知道,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是有备而来,查不出来也正常,就看他打算做什么。” 如果丘瑾瑜有问题,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拉拢杨旭,从而拉拢杨家;二是对杨旭不怀好意,但湛非鱼把何生派过去保护杨旭了,所以丘瑾瑜想要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许久的沉默后,丘宗羲终究还是直爽的性子,此刻直言问道:“顾轻舟让你来陇右道,小鱼,你给老夫一句实话,顾轻舟是想要给你找个靠山,还是有了二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让湛非鱼帮杨家,那日后杨家起复了,湛非鱼若有任何危险,杨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顾学士此举也是出于爱徒之心。 而所谓的二心,丘宗羲没有明说,可以湛非鱼的聪慧她必定猜到,这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顾学士想要扶植某位皇子,那么他交好杨家的目的就是为了立储,那么杨家也不得不有所防备。 估计是被丘宗羲这简单粗暴的问题给惊到了,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这么机密的事老师怎么会告诉我,我就是收到老师的信让我游学,顺便来镶武县探望杨老将军。” 若是普通弟子,别说湛非鱼只有九岁,就算是她已经十九岁、二十九岁了,可牵扯到立储,顾学士不透露内情也正常。 可一想到湛非鱼的多智近妖,再想到顾学士这把年纪不成亲不生子,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弟子,湛非鱼说她一点不知情,丘宗羲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湛非鱼也知道这话虽是丘宗羲问的,但真正想要知道答案的却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老师看不上那些个皇子,所以绝无利用杨家博一个从龙之功的想法,当然这也是我的一面之词。” 顾轻舟倒没有和湛非鱼明确说过,可她从殷无衍那里知道了一些,圣上英明神武,可惜几个成年皇子却没有继承圣上的文韬武略。 虽说人无完人,可一国之君担负着大庆朝千万百姓的生计安危,储君人选必定要慎之又慎,这也是圣上这些年不立储的最大原因,每一个儿子适合啊。 丘宗羲几乎是本能的想要从湛非鱼的脸上看出几分真假来,可看着眼前抱着手炉,裹成熊一般的小姑娘,眨巴着乌黑圆溜的双眼,笑的乖巧又可爱,丘宗羲顿时泄了气,得,这破事让杨家去烦。 …… 离开了书房,杨旭长长的吐了口白气,要不是身上的伤没好,他宁可每日增加练武时间也不愿意待在书房里读书。 “丘大哥,进来坐。”杨旭住在正院的北厢房,这会招呼着丘瑾瑜进屋,“丘爷爷也就早上教导我们功课,下午的时间自己安排。” “叔公对小鱼很是喜爱。”丘瑾瑜温声笑了起来,十四岁的少年郎俊美非凡、风度翩翩,所以这话说出来也也没有任何嫉妒和不甘,似乎只是最普通的一个话题。 杨旭认同的直点头,即便相处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会却也与有荣焉的开口:“小鱼最聪明,不单单丘爷爷,我爷爷和我爹也极其喜欢小鱼。” 杨老将军也就罢了,本就慈爱,可杨守成却是内敛严肃的性格,即便对杨旭这个儿子,他也很少夸赞,常年板起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爱。 可提起湛非鱼时,杨守成几次都笑了起来,虽然这笑意极端,但杨旭却看得出他爹很喜欢湛非鱼,也对,软糯糯的小姑娘,又漂亮又可爱,搁谁面前谁都会喜欢。 丘瑾瑜也跟着笑了起来,“小鱼的确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姑娘。” 杨旭常年住在石头村,和村里的孩子又玩不到一起去,虽说近日多了湛非鱼这个玩伴,可毕竟男女有别,而且湛非鱼每日都在读书,杨旭也不好意思找湛非鱼玩。 可丘瑾瑜却不同,他本就是男子,再加上见多识广,三言两语的就勾起杨旭对外界的好奇心,两人绝对是相见恨晚。 “少爷。”丘瑾瑜的书童书山在门外喊了一声,进屋后向着两人行礼了,这才回禀道:“莲儿来了,这会在后门等候着,说是有要事求见旭少爷。” 从张依依被抓入狱到今日已经三四天了,朱县令正在追查那八个无赖被杀的真相,可动手的是镇边侯府的人,朱县令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 可伍百户却奉命行事,案子一日不查清楚,张依依一日无法从大牢里出来,杨旭并没有亲自去探监,只让丘瑾瑜代替他去了一趟。 黝黑而稚嫩的脸上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杨旭站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张依依出事了,随后又强行冷静下来,但眼底依旧残留着担忧和犹豫。 ------题外话------ 文章来源于百度文库,《禹恶旨酒》这篇文章是唐寅乡试时所作。 第278章 去探监 ,我去古代考科举 “少爷,你要救救夫人那!”莲儿一看到杨旭,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夫人病了,吃不好喝不好,又担惊受怕的,这会已经说胡话了。” 杨旭愣了一下,黝黑的脸庞上是慌乱无措,又是担心,别说养尊处优多年的女子,就是大老爷们在牢里关上几日也熬不住。 丘瑾瑜安抚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这才问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莲儿猛地抬起头来,泪水涟涟的哭诉,“奴婢使了银子,可卫所的军爷不通融,只让看守的婆子随意熬了一副药,他们这是要逼死夫人。” 张依依虽然关押在镶武县大牢,但负责看守的却是伍百户等人,可以说是油盐不进,莲儿不管是拿银子贿赂还是搬出镇边侯府的名头都没用。 杨旭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张依依时的情景,妆容精致的面容,典雅尊贵的装扮,比起父亲来看着年轻了十多岁,而此时杨旭也可以想象她在大牢里的情形。 “少爷,求您救救夫人吧。”莲儿再次磕头,砰砰几声响后,白皙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渗着血丝。 “当年夫人是被迫的,少爷,那都是张家逼迫的,夫人若不找个靠山,只怕会被卖到肮脏地被人糟蹋,少爷……” 杨旭惊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张家的事,那是她的娘家,怎么会? “小旭,我们先找个大夫。”丘瑾瑜再次开口,纵然只比杨旭大了几岁,可为人处世却老道多了,“天寒地冻的,一旦病了,身子骨绝对熬不住,不管有什么恩怨等以后再说。” “好。”杨旭点点头,像是找了主心骨,看着跌撞爬起来的莲儿,“你去找点厚衣服,再抱一床被子,到大牢门口等我们。” “是少爷,奴婢这就去。”三两下抹去脸上的泪水,莲儿快速的往巷子外跑,打算回南门小院把衣服被子都带上。 两刻钟之后,大牢门口。 “闲杂人等都让开!”两个狱卒快步走了过来,驱赶着杨旭一行人,看着抱着衣服的莲儿更是怒斥道:“你没长耳朵吗?张氏是重犯,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快滚,否则别怪老子把你也抓起来和张氏作伴!” “差爷,我就给夫人送点衣裳……”话还没有说完,莲儿被狱卒推的一个踉跄,啪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杨旭怒了起来,“你们怎么打……” “少爷,我没事。”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莲儿红着眼眶直摇头,哀求的开口:“夫人还关在牢里,不能得罪了差爷。” 愤怒的攥紧了拳头,想到被关押的张氏,杨旭只能压下怒火。 “呦,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火气倒不小!”推人的狱卒哈哈大笑起来,嘲讽的看着绷着脸杨旭,“想进去行那,你给老子磕几个响头拜个早年,老子就网开一面让你进去。” “老马,里面关的是他娘,你成了老子,那不是和牢里头那娘们成了夫妇?”一旁的狱卒嘿嘿的笑了起来,面露淫邪之色,撞了撞老马的肩膀,“今晚上要不要洞房那?那娘们比起你家黄脸婆可强多了。” “住嘴!”怒吼起来,杨旭如同被激怒的小野兽,抡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小旭!” “少爷!” 几乎在同时,丘瑾瑜和莲儿同时惊呼出声,好在丘瑾瑜动作极快,一把抓住了杨旭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小旭,你冷静一点!”丘瑾瑜厉声开口,看着愤怒的红了眼眶的杨旭再次道:“你要是动手了,他们不敢得罪你,可你想想你娘!” “我……”杨旭张了张嘴,他是杨家人,有丘爷爷庇护着,就算打了这两个嘴贱的狱卒,衙门也不敢抓人。 可张依依还关押在牢里,杨旭看着面目可憎的两个狱卒,他们这般跋扈嚣张,即便不能明着动手,但暗地里呢? 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是馊的?或者故意在被子里泼上冷水,再恶心一点,抓点老鼠什么的丢到牢房里,这些狱卒有的是办法折磨牢里的犯人。 “少爷,为了夫人,你忍忍吧。”莲儿哽咽的开口,哀求的看着杨旭,“夫人身体弱,经不住磋磨了。” 看着一下子泄气的杨旭,丘瑾瑜这才走了过去和两个狱卒交涉,“两位差爷,不管如何,如今张氏还没有过堂,这要是一病不起,这个责任只怕卫所的军爷是不会担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跟在丘瑾瑜身旁的书童书山立刻塞了两个银锭子过去,十两银子一个,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两,抵得上狱卒一年的俸禄了。 银子倒是收了,可态度依旧恶劣,老马阴阳怪气的开口:“你倒是说了句人话,不像这小子还想来衙门撒野,行了,不是我们不通融,上面交待了,闲杂人等不得探视,即便是我们朱大人那也不能来探监的,你们快滚吧,老子就当没见过你们!” 看守张依依的是伍百户等人,而他们是奉了窦千户的命令,而窦千户则是因为禁龙卫下令才抓捕张依依,狱卒这话也算是大实话。 “两位差爷还请行个方便,我们不进去,不如让大夫进去一趟。”丘瑾瑜言辞恳切,书山又塞了二十两的银锭子。 送上门的银子肯定不会推出去,收了银子的老马还是直摆手,口出恶言的驱逐几人,“行了,别叽叽歪歪的废话了,不准探监就是不准,大夫也不行,再不走老子把你们一起抓起来!” 看着丘瑾瑜一个小三元的读书人对两个狱卒折腰,杨旭赶忙上前,“丘大哥算了。” 一旁的老大夫也跟着劝道:“收了银子还不办事,只怕他们真的不敢放人进去,你们还是另想他法,否则给再多银子也没用。” 丘瑾瑜看着压下情绪的杨旭,温和的开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一下朱县令,黔中道丘家的名头还是可以拿出来一用的。” “丘大哥。”杨旭知道读书人身份清贵,若不是为了自己,丘大哥也不会去找那个昏庸的县令,说不定还要许下一个人情。 可想到重病在牢房里的张依依,杨旭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在心里记下丘瑾瑜的好。 “你叫我一声大哥,这本就是应该的。”丘瑾瑜笑了起来,随后大步往公堂方向走了过去。 朱县令不过是个芝麻小官,黔中道丘家如今的当家人可是二品的布政使大人,更何况丘瑾瑜也是小三元的读书人,说不定几年之后便是两榜进士,所以这个面子朱县令肯定是要给的。 一刻钟之后,大牢。 “这天寒地冻的,几位大哥,我家大人让厨子做了烤全羊,还温了一壶酒。”老马贼兮兮的笑着,“几位大哥你们去吃饭,这儿我们来守着。” 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最好的不就是一口肉一口酒,再加上他们也就看守犯人而已,被老马劝了几句,四个兵卒这才一起离开去吃饭了。 这边人一走,杨旭、丘瑾瑜几人就快速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在老马的带领下往女牢走了去。 “两刻钟时间,你们快点,出了事谁也担不住!”老马交待了两句,又把看守的婆子叫了过来,“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婆子点点头,接过老马递过来的五两银子,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喜色,“跟着我走吧。” 昏暗的牢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莲儿见状赶忙向着牢房扑了过去,“夫人,夫人……” 隔着牢门杨旭呆愣愣的看着躺在破被子上面的女人,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整个人蜷缩着身体侧躺着,头发也披散下来,一声接着一声咳嗽着,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了。 大冷的天牢房里竟然还有一股子霉味和臭味,牢门处放着一个豁口的瓷碗,里面的水浑浊不堪还飘着两个稻草。 旁边放着一个粗粮馒头,黑乎乎的,硬邦邦的,乍一看和石头块没什么两样,这样的简陋粗糙的吃食,别说张依依受不住,即便是杨旭也一样。 婆子拿出挂裤腰带上的钥匙把牢门打开了,莲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抱着张依依就是一阵痛哭,“夫人,你醒醒,少爷带着大夫来了。” “旭儿?”嘶哑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娇媚,张依依睁开眼向着牢门方向看了过去,见到杨旭之后,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笑来,“旭……” 可话还没说出来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大夫见状也赶忙走了进来,“这位夫人,还请把手伸出来,老朽给你把个脉。” 杨旭安静的站在牢房外,看着默默流泪的张依依,倔强的扭过头,可余光还是不时的往里面看了去。 张依依光鲜亮丽的时候,她对杨守成口出恶言,杨旭还能恨的起来。 但此刻,看着她孤苦无依的躺在脏污发霉的破被子上,看着她短短几日就瘦的皮包骨头,那恨意突然就消失了,只余下茫然无措还有隐隐的担忧。 两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好在张依依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受了风寒,再加上三日天没怎么吃喝,身体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大牢外,老大夫直言道:“令堂喝了药应该就能痊愈,可若是继续待在牢房里受冻挨饿,只怕还会再病倒,一旦伤了根基留下病根子,日后就要遭罪了。” “多谢大夫。”杨旭明白的点点头,那样的环境他都待不下去。 “那老夫先走一步。”老大夫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这才拎着药箱离开了。 莲儿也赶忙跟了过去,一会还要在医馆把药熬好了,到时候让看守的婆子偷偷的送进牢房里。 …… 忧心忡忡的回到了丘府,杨旭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去八年他在石头村虽然孤单,可也算无忧无虑,每日跟着爹练武,听爷爷说战场上的事,空闲的时候还能去山上打猎。 可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杨旭突然感觉还是石头村好,至少没有那么多的事。 丘瑾瑜并没有开口,而是拿起一本书安静的看了起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杨旭这才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丘大哥,我该怎么办?” “小旭,我对你的家事并不了解。”丘瑾瑜温声回道,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劝,“子欲养而亲不待,小旭你年纪还小,我不希望你以后会后悔。” 杨家的事并没多复杂,杨旭既然信任丘瑾瑜也就没有任何隐瞒,快速的把张依依找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年她把我丢给了爹,自己去了镇边侯府,这一次她来也是为了让爹上书朝廷。”杨旭羞愧的低下头,有些话他身为人子都无法说出口。 镇边侯府当年娶的是仁安郡主,郡主死后,镇边侯顾虑到皇室自然不敢再娶,张依依可以说是没名没分的跟了镇边侯。 而圣上此次要动镇边侯,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镇边侯和张依依的风流韵事却是妥妥的罪名,所以张依依才急了。 她想让杨守成手书一封,当年是杨家把孤苦无依但怀有身孕的张依依托付给镇边侯照顾,并不存在什么风流韵事。 镇边侯也是因为杨家的托付才让张依依进了侯府,说到底就是要个遮羞布,至少朝中御史不能以此来给镇边侯定欺君之罪。 毕竟当年仁安郡主下嫁时,镇边侯许诺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多了个张依依,往小里说是私德不修,往大里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听完后,丘瑾瑜问道:“小旭,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是庶女,她当年嫁到杨家是高嫁,可杨家出事后,张家的人的确可能对你母亲落井下石,她也是走投无路才选择去了镇边侯府。” 当今圣上称得上是仁君是明君,可每年也有不少大臣会被抄家,而男丁不是斩首就是发配,至于家中女眷,有性子烈的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在大牢里。 侥幸活下来的,不是被发卖到教坊司,就是被发配,而发配途中,一个女眷会遭受什么,只要有脑子的人就能想到,被侮辱那是免不了的,而即便苟活下来,那日后呢?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艰难。 第279章 张家来人 杨旭和丘瑾瑜给张依依找了大夫的事根本瞒不住,好在他们也没打算瞒着。 铁匠铺的后院里,杨守成听到下属的汇报,刚冷肃杀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怒意,平静的好似这个消息和杨家、杨旭无关一般。 “那终究是旭少爷的母亲。”铁老伯沉声开口。 虽说铁老伯他们都看不上背弃将军府的张氏,可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血脉亲缘割舍不掉,旭少爷如果对亲生母亲的生死无动于衷,反而会让人心寒。 若不是这一次张依依突然来了石头村,杨守成已经好几年没有想起张氏了,她光鲜也好,落魄也罢,对杨守成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若不是因为旭儿,他甚至都不会过问。 有此也可见得知,当年张依依嫌弃将军府拮据,银子不够使,何尝不是杨守成对她不够用心。 杨守成目光看向窗户外,屋檐上薄薄的一层白雪,“镇边侯府有什么动静?” “我们的探子回禀,镇边侯府这几日有不少死士秘密出行,应该是在联络京城还有各地的官员。”镇边侯府这是急了,铁老伯常年打铁被火焰烤的黝黑粗糙的脸上透着冷意和杀机。 当年陷害将军的人明面上并不是来自镇边侯府,再加上圣上为了收拢兵权,又担心夜长梦多,所以草草结案了,这也导致杨家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 可将军府被诬陷通敌叛国后,暂时接管将军府兵权的就是镇边侯府,这其中如果说没有镇边侯祝家的手笔,三岁稚儿都不会相信。 “风雨欲来风满楼,圣上这是在等着陇右道乱起来,只有乱了,圣上才能顺藤摸瓜的掌握陇右道的局面,即便兵权交还给了杨家,圣上也立于不败之地!” 杨守成黑沉沉的眼眸里有讥讽之色快速闪过,但就如同他当日在山顶和杨旭说的一般,杨家守卫的是这一方的百姓,而不是皇位上的至尊天子。 “少将军,我们的人已经顺着镇边侯的人脉查了下去,相信一定可以找出当年陷害将军府的证据。”铁老伯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真相,可惜缺少天时地利人和。 杨守成沉默不语,时至今日,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半晌后,把手中的密信凑到炭盆里点燃了,杨守成想起在丘府的杨旭,这才再次问道:“镇边侯放弃张氏了?” 张氏被抓入狱可以说是一个导火索,而明面上的罪名则是八个地痞无赖的死亡,下手的是镇边侯府的侍卫,如果镇边侯府愿意舍弃这几个侍卫出来认罪,张氏倒可能脱罪。 可如今镇边侯还担心御史弹劾他和张氏苟且,犯了欺君之罪,这个时候,镇边侯肯定不会救张氏。 更何况镇边侯府的侍卫屠杀了八条人命,即便这八人是地痞无赖,但法不容情,这现成的把柄送到圣上手中,镇边侯府绝对会死的更快。 “朱县令和窦千户那里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铁老伯在张氏入狱当日就启用了当年将军府安插在镇边侯府还有卫所的探子,源源不断的情报都传回了镶武县。 可惜张氏在镇边侯府待了八年,伺候一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但如今出事了,镇边侯却丝毫不顾念旧情,若不是杨旭和丘瑾瑜找了大夫,张氏那身体估计都能病死在牢房里。 只不过铁老伯等人对张氏是死是活并不在意,更确切来说张氏死了,与将军府更好,毕竟她曾是将军府少夫人,她的背叛对少将军而言是耻辱。 倒不知道铁老伯在为自己大伯不平,想到杨旭,杨守成冷沉肃杀的面容温和了几分,沉声命令道:“继续派人盯着,不管如何不能让张氏死在大牢里。” “属下明白。”铁老伯应声领命,张氏是被湛非鱼送进大牢的,更确切来说是远在京城的顾学士,如果张氏死了,旭少爷说不定会把这份仇恨怪罪到顾学士头上。 如今的将军府还未起复,即便老将军重掌兵权,可毕竟时隔八年,将军府如今需要韬光养晦,绝不能和顾学士为敌。 尤其是为了张氏这样的女人和顾学士结仇,在铁老伯看来太不划算。 …… 半个时辰后,茶楼,二楼雅间。 “来得巧不如来得早,小姐,这可是我们掌柜最后一点存好,从江南道买来的上品红茶。”茶楼的伙计殷勤的招呼着,每年到了冬日,雪一落下来,整个镶武县大街上都看不到人影子,茶楼的生意就更加清淡了,掌柜的往年都是不到正午不开门,天一黑就关门,一天下来都没两桌客人喝茶。 可今年却出了鬼了,这都下了三场雪了,但镶武县的外地客突然多了起来,不单单茶楼生意好了,客栈酒肆更是住满了。 “把炭火升起来,我们自己煮茶。”何暖接过话,示意伙计把茶叶至极送上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伙计也不诧异,每年都能遇到这些讲究的客人,毕竟茶博士煮的茶也没有这些专门煮茶的大丫鬟茶艺好。 湛非鱼对喝不喝茶是无所谓的,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当看到下了马车的一行人,不由诧异一愣,“阿暖,你看?” 何暖正在剥桂圆,打算给湛非鱼煮一壶果茶,此刻抬头一看,进门的一行有六人,其中一个是贵妇衣裳华丽,头戴金钗步摇,而那张脸却和张氏有七成相似,只是看着要年七八岁。 而且不同于张氏如水般的娇柔温雅,贵妇板着脸,眉心有竖纹,依稀还能看到脸颊上两道浅浅的法令纹,而且衣裳颜色也是厚重深沉的紫色,这抹威仪一看便是后宅的当家夫人。 看着几人进了茶楼,湛非鱼玩味的笑了起来,“想来是张家的人来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男人在官场争斗,后宅则是女人的战场,张依依高嫁了,张家的两个嫡女难道不嫉妒?可还要捧着张依依,想要修复关系,为了攀附将军府,说不定还要伏低做小。 而杨家出事,张依依落难,张家嫡女们不但不会施以援手,反而会落井下石,所以莲儿才有此前的说法,张依依若不去镇边侯府,只怕真的会被卖到肮脏地。 “看年岁应该是张家嫡长女张闵嬅。”何暖看过张家的情报,嫡女有两人,另一个和张依依同岁,而且嫁过去的是次子,眼前这妇人只可能是张家长女。 湛非鱼点点头,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华服锦袍的男子,看着四十来岁,蓄着短胡须,五官清瘦偏古板冷硬,长相上和张氏、张闵嬅也有几分相似,必定是一家人,“那就是张家嫡子了,我记得好像是同知。” “应该是。”何暖应下,视线掠过,微微在其中大红狐裘的年轻女子身上停留了半晌,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般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她对张闵嬅的亲密,想来是母女。 而另一边的丘府,没有出门的杨旭同样收到了铁老伯送来的消息,张家人来了镶武县。 “我不知道。”杨旭怔怔的回答,他的确不清楚,他爹没说过张家,只说他娘改嫁了,杨旭就没再问过。 “女子本就不易,不是每个人都像小鱼那般聪慧独立。”丘瑾瑜提到湛非鱼,她小小年纪却能从江南道来到陇右道,而多少女子连府城都没去过。 杨旭想起牢房里病倒的张依依,小鱼也在淮安府被抓入狱,可她不但在死士的截杀之下逃了出来,还反杀了一人。 当年将军府出事,如果是小鱼,她肯定不会去镇边侯府,她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即便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可杨旭知道大部分的女人都不行,即便是石头村那些彪悍的婶子们,真要和离被休了,她们也会哭也会走投无路。 第280章 抢夺茶叶 第280章 不同于章闵嬅和庶妹张依依之间的敌视仇恨,身为张家嫡长子,张闵贤和张依依之间几乎没什么来往,他年长张依依十岁,对方出生后他已经在前院跟着夫子读书。 等张依依到了记事的年岁,张闵贤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边在书院读书,一边准备科举,每个月也就回来一次。 除了去后宅探望母亲和两个嫡亲的妹妹,就是在前院书房向张知府请教功课,张知府同样把官场上的人和事,还有朝廷的邸报逐一分析给张闵贤听。 所以对庶妹一年也就见过几次面,等张依依及笄了,张闵贤都已经成家立业,外放为官了。 当年不管是张依依高嫁将军府成了少夫人,还是后来杨家落难,张依依投奔了镇边侯府,张闵贤和张家的所作所为更是顺应形势,他和张依依谈不上结仇,但当年对将军府的确落井下石。 放下茶杯,沉思了许久后,张闵贤终于开口:“以杨老将军的行事风格,他还不至于报复我们张家,一来我们张家不够资格让杨家报复,二来杨家刚起复,即便要报复针对的也是当年陷害杨家通敌叛国的仇人。” 张闵嬅表情瞬间难看了几分,她嫁去的周家算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是官宦之家,同样的,张闵嬅的公公如今也是四品的知府,他的相公也是周家的嫡长子,如今和大哥一样也是五品同知。 可将军府一旦起复,那可是正一品!而且是手握二十万兵权的正一品,对比之下张家不过是蝼蚁般的卑微存在,的确是不够资格让杨家专门报复。 可一想到张依依那贱人放弃了将军府,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而镇边侯府也放弃了她,张闵嬅紧绷威仪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来,心情极其愉悦。 “大哥,礼多人不怪!我们张家当年也是为了自保,身为杨家的姻亲绝对会被牵连,如今我们诚意满满的来道歉,不求和将军府搭上关系,只求一个心安。” 更何况张家当年之所以对将军府落井下石,也是因为张依依那个贱人曾经借着将军府的名头对张家、周家下黑手。 “而且张依依背叛将军府给杨守成戴了顶绿帽子,我们如今出面动手对付张依依,这诚意也是十足。”张闵嬅眼底有杀气快速闪过,当年这贱人去了侯府,张家不但不敢报仇,还担惊受怕,唯恐这贱人又狐假虎威用侯府的名头对付张家周家。 好在这贱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跟了镇边侯,这八年下来肚皮也不争气,一个贱种都没有生下来,这才不敢假借侯府名头行事。 张闵贤认同的点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你行事要周全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 一个庶妹的死活张闵贤并不在意,这是投诚将军府的诚意,但同样的,也会间接的得罪镇边侯府,俗话说的好后死的骆驼比马大,镇边侯府再式微,收拾张家还是易如反掌。 “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即便侯府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张闵嬅语调平静,哪个官宦之家的千金手里没点压箱底的秘药,否则凭什么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坐稳当家夫人的位置。 兄妹俩结束了交谈,就等着一会杨守成前来赴约,不管如何,他们也是杨旭的亲大舅和亲大姨,张依依该死,但这份血脉亲缘断不了。 此刻,楼下大堂。 “等等!”卖了糖炒栗子回来的周书瑶突然开口,对着一旁丫鬟道:“巧儿你去看看,那是不是我娘最爱喝的上品红雀。” 红茶本就比绿茶少,而且陇右道这地方,但凡一点好茶都是从江南道运送来的,数量不多,每年一到茶叶上市的时候,都是供不应求,拿着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上等的好茶。 红雀则是红茶里的珍品,江南遍布茶园,可红雀都极少,更别说陇右道里,而张闵嬅因为身体缘故,喝不得绿茶,最爱的便是红雀,而一路奔波到镶武县,这七八天里,张闵嬅都没喝过茶。 “是,小姐。”巧儿身为周书瑶的大丫鬟,平日里就负责打点这些,这飞雀造型的罐子正是红雀的特有的标志,一个罐子只能装一两茶叶,在江南就能卖到三十两,运到陇右道至少五十两银子一罐。 茶楼伙计脚步一顿,都没来得及开口,巧儿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茶叶罐子,打开之后一看,随即喜悦道:“小姐,正是红雀,可惜不多了,至多泡一壶。” 周书瑶满意的点点头,“正好让母亲解解馋。” “小姐,茶叶是这一桌客人的,已经付了银子了。”伙计赶忙回了一句,视线向着窗边这一桌的湛非鱼看了过来。 因为不需要茶博士泡茶,所以伙计才把茶叶罐子拿过来了,桌上已经燃起了碳炉子,看摆放在小碟子里的桂圆干、红枣、还有果干,这分明是要煮茶。 当然在伙计看来用这五两银子的红雀来煮茶太暴殄天物了,可这小姑娘不差银子,茶楼自然不管对方怎么喝茶。 湛非鱼其实并不在意喝什么茶,她不讲究,也没喝出多少区别来,除了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家中小辈自幼接受熏陶培养,否则一般人真的喝不出中等茶叶和上等茶叶的细微区别。 可湛非鱼现在的用的都是顾学士或者殷无衍从京城送过来的,不少还是宫中的贡品,她这品味也上来了一丢丢,至多算是附庸风雅。 “哪家的土包子,也配喝红雀,别糟蹋了这茶叶。”周书瑶嗤笑的讥讽了一声。 虽说是半大的小姑娘,可外出来了茶楼只带了一个丫鬟,寒酸也就罢了,关键不合规矩,想来是来自商贾之家,一身铜臭味,估计连红雀是什么茶都不知道,不过是什么茶叶贵就点了什么。 如果对方好言商谈,湛非鱼也不介意换一个茶叶,可看着满脸鄙夷和嫌弃的周书瑶,湛非鱼朗声开口:“别说糟蹋不糟蹋,我花银子买的茶叶,就算是喂给狗喝,那也是我乐意。” 周书瑶俏脸倏地一沉,眼中迸发出寒光和怒意,“嬷嬷,掌嘴!” “是,大小姐。”张嬷嬷阴沉着快步往桌边走了过去,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满脸的皱纹,脸一沉就显得凶狠刻薄,周府那些小丫鬟一看到张嬷嬷板着脸都能被吓哭。 “得,我说错话了。”湛非鱼翻了个白眼,她真没羞辱周夫人张闵嬅的意思,纯粹就打个比方,自己买的东西还能不喂狗?千金难买我乐意。 何暖站起身来,拦下了凶神恶煞的张嬷嬷,别说小姐只是随口一说,即便是真的骂了又如何? “让开,敢辱骂我家夫人,别说你一个小丫头,就算你家夫人在这里也得磕头赔罪!”张嬷嬷厉声开口,阴沉狠辣的目光落在湛非鱼身上,小贱人倒是养的好,这一身白皮子娇嫩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张嬷嬷一直没嫁人,年纪越大心理越变态,尤其是看到那些娇嫩的小丫鬟,恨不能把对方给折磨死,自己成了老婆子了,她们一个个倒是年轻水嫩的,看着就厌烦。 何暖站在原地未动,忽然再想日后再出行是不是也要带个嬷嬷来,否则只有自己跟着,十个人都当小姐出身商贾,想要踩上几脚。 “给脸不要脸!”张嬷嬷本对五官普通的何暖没什么怒意,可她竟然敢挡住自己,这让张嬷嬷顿时怒从心中来。 平日里张嬷嬷对周府的下人那都是说一不二,身为当家夫人的奶嬷嬷,在周府也算是半个主子,谁不敬三分,即便是老爷的管家也称一声张大姐,结果一个卑贱商贾之家的丫鬟还敢忤逆自己。 怒斥声落下的同时,张嬷嬷猛地的抬起手,蒲扇大的手掌随即向着何暖的脸扇了过去,比起那些喜欢掐人拧人的老婆子,张嬷嬷最喜欢掌掴下人,一巴掌下去,啪一声响不说,看着那娇嫩的脸蛋被打的红肿起来,张嬷嬷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何暖抬手一挡,顺势再反推了回去,一巴掌直接反抽到了张嬷嬷满是褶子的粗糙老脸上。 嗬!别说被打的张嬷嬷愣住了,站一旁的周书瑶还有两个丫鬟也傻眼了,毕竟是张闵嬅的奶嬷嬷,平日里周书瑶也给她几分尊敬,权当半个长辈。 可现在呢?不管是在周府还是在麟州府,都有几分薄面的张嬷嬷竟然被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打狗看主人,打了张嬷嬷那就是打了张闵嬅的脸,等于不把麟州府张家和周家放眼里。 “小贱人你竟然敢动手?”怒到极点,张嬷嬷声音都尖利的刺耳,如同被激怒的母老虎一般,狰狞着面容,随后向着何暖扑了过来。 周书瑶眉头一皱,张嬷嬷这泼妇般的举动,丢的可是周家的脸,但又不能看着她被打而不还手,冷着脸道:“巧儿你去叫个护卫过来。” 周书瑶不可能动手,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不能动手,这等事只能让护卫过来,把人擒住了,到时候别说一巴掌,张嬷嬷就是把这丫鬟的脸给打烂了也无妨,一个丫鬟而已,至多赔个三五十两银子。 果真醒脑就该来茶楼,这不还能看点热闹,湛非鱼慢条斯理的把碟子里的桂圆、红枣丢到茶壶里去煮,对一旁愣神的伙计道:“重新送点红茶过来,不挑品质,只要是红茶就可以了。” 猛地回过神来,伙计傻愣愣的看着湛非鱼,这姑娘得多心大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煮茶? 湛非鱼咧嘴一笑,“我可是给了五两银子,还不快去。” “是,小的这就去。”伙计直点头,那一罐的红雀是拿不回来了,总要给这小姑娘送茶叶过来,一会还得退银子,普通的红茶一壶也就两百文。 即便张嬷嬷身材高壮魁梧又泼辣,可对何暖这样的练家子而言,一脚踢过去就把人给放倒了,保管没人搀扶都爬不起来。 周书瑶向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五官硬朗的脸庞覆盖上了寒霜,张嬷嬷动手虽然丢了周家的脸,可也是情有可原。 但她竟然敢张嬷嬷踢倒在地,这就是不把周家放眼了,传回麟州府,她父亲在衙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你可知我是谁?竟然还敢动手,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厉声怒斥着,周书瑶脚步上前,看着煮茶的湛非鱼更是怒声道:“不想给你家招惹大祸你就乖乖张嬷嬷磕头赔罪,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张家和周家都是官宦之家,姻亲和亲朋遍布陇右道的官场,又因为陇右道真正有实权的乃是领军作战的将军们,所以各个州府的朝廷命官都拧成了一股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在周书瑶看来不管湛非鱼来自哪个州府,家中做的是什么生意,绝对不敢得罪当地的官员,那么周家只要传信一封,自然有人代替周家出面收拾对方。 而同样的,若是对方有仇人在麟州府,同样可以传信一封,周父身为同知也会帮忙,这边是互通有无,互相帮忙。 “这里是镶武县,朱县令治下有方,听说镇边侯府的夫人因为犯了人命案子,这会还被关押在县衙大牢里。”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小嗓音拖的悠长悠长,“不管你是谁,总不可能比镇边侯府还要厉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喜欢吃喝玩乐的朱县令半点不知道自己被湛非鱼给坑了,他哪里敢关押镇边侯府的人,他就是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砍那。 这还不是因为卫所窦千户下令抓人,朱县令不敢得罪卫所,也不敢得罪镇边侯府,这几日他愁的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别把我和那贱人相提并论!”周书瑶恼怒的开口,身为张闵嬅的女儿,她自然知道自家母亲和张依依那贱人之间的仇恨,一个寡廉鲜耻的**罢了,如今锒铛入狱正大快人心。 第281章 赔礼道歉 第281章 “大小姐。”周家的侍卫态度恭敬,目光诧异的看了一眼摔在地上被丫鬟搀扶起来,脸颊却红肿的张嬷嬷,陇右道果真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 周书瑶冷傲的开口:“把这个贱丫头拿下!” 带着个武婢又如何?擒贼先擒王,抓住了这贱丫头,还怕那贱婢不束手就擒! “贱丫头”湛小鱼无辜的翻了个白眼,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带着阿生,否则阿猫阿狗都敢欺过来。 何暖同样很无奈,小姐年纪小,看着也玉雪可爱,可偏偏容易招惹这些世家子弟。 可转念一想何暖就明白了,面对周书瑶的若真是商贾千金,一开始就会双手把茶叶奉上,谄媚巴结一番,肯定不会起冲突。 大堂里,侍卫出手速度很快,鹰抓手向着湛非鱼袭了过去,但何暖动作更快,瞬间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抬手擦嘴嘴角的血迹,张嬷嬷阴狠刻薄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大小姐自恃身份不会对这个贱丫头动手,可张嬷嬷吞不下这口恶气。 阴险的目光看了一眼被侍卫缠住的何暖,张嬷嬷突然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粗糙干瘦的好似鸡爪子的双手抓向湛非鱼的脸。 再加上养的有点长的指甲,这一爪子下去,脸上多几道抓痕也就罢了,关键看张嬷嬷那歹毒的表情,微微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对准的是湛非鱼的眼睛。 周书瑶一看张嬷嬷的动作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两年张嬷嬷越来越不懂规矩,倚老卖老了!她是娘的奶嬷嬷,如今又是自己身边的管事嬷嬷,竟然亲自动手打人,传出去了自己这个周家嫡长女在麟州府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果真是老而不死为贼!湛非鱼看着狰狞着脸扑过来的张嬷嬷,右手端起茶杯,刚煮开的茶水对着张嬷嬷的脸就泼了过去。 “哎呦……”即使脸皮子再粗糙,可滚烫的热水泼下来,张嬷嬷痛的哀嚎一声,双手捂着脸嗷嗷叫唤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就不满的周书瑶脸色更加难看,张嬷嬷动人打人就失了分寸,这会还这么狼狈,周书瑶打算这一次回麟州府之后,就让张嬷嬷去庄子上荣养。 “小贱人!”最痛的时候过去了,张嬷嬷厉声吼了起来,如同被激怒的母老虎,再次发疯的扑向湛非鱼,眼中满是扭曲的杀意,弄死一个贱丫头又如何?自己是夫人的奶嬷嬷,夫人为了脸面也会保下自己! 何暖只拿出了三分的实力和侍卫动手,此刻俏脸一沉,招式倏地凌厉起来,侍卫一个愣神直接被踢飞了出去。 何暖转身又是一脚,叫嚣的张嬷嬷只感觉后背传来一句巨大的力量,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门口,让刚进茶楼的两个客人吓了一跳,从天而降的老嬷嬷太可怕了。 二楼雅间,透过窗户看着大堂发生的一幕,张闵嬅眼神冷沉下来,张闵贤倒没什么怒意,只是开口提醒道:“张嬷嬷一把年纪了,行事也越来越糊涂了。” 身为张闵嬅的奶嬷嬷,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动手打人,周家和张家都跟着没脸。 “大哥,我下去处理一下。”张闵嬅站起身来,即便是周书瑶抢夺茶叶在先,可张闵嬅并不认为女儿有错,那小丫头若是懂礼识趣就该主动把茶叶奉上,而不是激怒书瑶。 当然,周书瑶并没有直接动手,这一点张闵嬅很满意,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就该重规矩、进退有度,若是传出粗鄙跋扈的名声,日后议亲就是一大难题。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周书瑶赶忙转身迎了过去,“母亲。” 板着脸的张闵嬅没有开口,在距离桌边三尺处站定,审视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湛非鱼,小姑娘年纪不大,这处事不惊的气度倒像有大家风范。 “小女行事虽有些冲动,可事出有因,但姑娘你却太过了。”张闵嬅声音冰冷,官家夫人的养气功夫让她一开口便透着不容触犯的威仪。 湛非鱼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这话说的有意思,周书瑶先挑事那是为了孝顺母亲,所以情有可原,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会有碍,相反的还会传出孝顺的美名。 至于自己?让阿暖打伤了周家的老嬷嬷,又打伤了侍卫,这就是暴戾是心狠手辣,若是重规矩重名声的家族,日后绝不会和自己这般的人有来往。 “夫人此言差矣。”湛非鱼笑嘻嘻的开口,态度轻佻而随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最后一个字杀气十足,湛非鱼看着张闵嬅和周书瑶母女,“令嫒抢夺茶叶在先,我并未抢回来。尔后,令嫒让那老嬷嬷动手在先,又让侍卫出手再后,先撩者贱,夫人此刻说教不过是令嫒技不如人罢了。” 这要是张嬷嬷或者侍卫赢了,周书瑶早就带着抢来的茶叶大摇大摆的回楼上雅间了,张闵嬅这位诰命夫人又怎么会屈尊就驾的到大堂和自己理论。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张闵嬅冷嗤一声,她愿意对一个小姑娘开口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不曾想这小丫头还敢蹬鼻子上脸和自己争辩起来。 “母亲,她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带着一个武婢就敢为所欲为了!”周书瑶懒得再浪费口舌了,神情高傲的报出自家身份,“我祖父和外祖都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我父亲、叔伯、舅舅、姨父都乃朝中官员,小丫头,你若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书瑶,谨言慎行!”张闵嬅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似乎是阻止女儿搬出家世来欺人,可如果真要阻止,在周书瑶自报家门时就该开口了,说到底还是仗势欺人。 湛非鱼乌黑的双眼眨巴着,圆溜溜的目光里满是懵懂和诧异,“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闹上了公堂,也是你抢夺我的茶叶在先。” 打嘴仗湛非鱼还真没怕过谁,清脆的小嗓音陡然响亮,“难道说官家千金就不用遵循大庆律?还是说你的祖父外祖,你爹你叔伯你舅舅这些当官的都凌驾在律法之上?视大庆律和朝廷如无物!” 不说周书瑶愣了一下,就连张闵嬅估计也没想到湛非鱼这般上纲上线,本就是个小冲突,受伤的还是下人,可随着湛非鱼小嘴吧唧吧唧一番说,周家和张家的官员都要被她连根拔起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回过神的周书瑶急了,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冲着湛非鱼吼起来,“分明是你动手打伤了我的人,诬陷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官宦子弟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这幸好是在偏僻的镶武县,这要是在麟州府,这番话一旦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湛非鱼笑了起来,不急不缓的接过话:“你抢夺我茶叶在先,你若赔礼道歉,这事便过去了,你若仗着一家子都是朝廷官员所以就明抢豪夺,我便一纸诉状送去县衙!” 谁怕谁,不服就是干! 周书瑶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只是高傲跋扈了一些,真干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所以湛非鱼一旦真去衙门击鼓鸣冤,那事情就闹大了。 相对而言,张闵嬅虽然面色难看,却不见半点急切和慌乱,湛非鱼这番话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身为周府的当家夫人,张闵嬅若是连一个小姑娘的威胁都处理不好,她这个同知夫人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娘?”周书瑶毕竟还是个没及笄的姑娘家,只能求助的身旁的母亲。 果真还是经的事太少了,张闵嬅看着慌了神的女儿,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日后成亲了嫁去夫家,面对婆婆、妯娌,甚至还有刁蛮任性的小姑子,书瑶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张闵嬅正色的打量着眉眼弯弯的湛非鱼,小丫头年纪不大,处事不惊又能言善辩,这么一看倒像是出身世家,锐利的目光扫过一旁的何暖,一个丫鬟的武功竟然强过周家侍卫,这更像是大家族特意给自家姑娘培养的。 心思百转千回,张闵嬅再次开口:“的确是书瑶无礼在先,书瑶道歉!” “娘?”周书瑶愣了一下,即便她刚刚慌了,可这也不代表她愿意像一个黄毛丫头道歉,凭什么! 可对上母亲陡然凌厉的眼神,周书瑶面色一白,却也知道这是张闵嬅的命令,可一想到要对湛非鱼低头,周书瑶倔强的扭过头,却是不打算道歉。 第282章 以貌取人 第282章 周书瑶受了一肚子气,外加损失了白玉兔子,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脸上覆盖着寒霜,明显是不高兴张闵嬅此前的的举动。 让侍卫把张嬷嬷拖了下去,张闵嬅这才看向绷着脸的女儿,“书瑶,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我没有错!”声音猛的拔尖,失态的周书瑶看着脸一沉的母亲,心里慌了一下,双手猛地攥紧,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张闵贤,“大舅舅,我没有错。” 本不想介入妹妹和外甥女之间,毕竟在张闵贤看来母女俩不过是拌了两句嘴而已,即便是在张家,自己夫人和孩子意见不合,张闵贤也不会插手,他堂堂五品的朝廷命官,要操心的是仕途是官场,后宅女子这一点事他懒得费心神。 但看着委屈的红了眼眶的周书瑶,张闵贤开口道:“书瑶,你母亲之所以生气,一则是你不该出手抢夺那小姑娘的茶叶,周家也好,张家也罢,官宦人家最重的是名声,你为了这点茶叶搭上了两家的名声,书瑶,你认为值得吗?” “我?”周书瑶的确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这如果是在麟州府,她行事不会这么失了分寸,正因为这是里镶武县,所以她才敢这般跋扈强势,得罪一个商贾之家的小丫头,她身为周家千金,她怕什么。 一眼看出周书瑶的想法,张闵贤再次道:“你认为那小姑娘没什么来头背景,被欺了也只能认命,可你想过没有她家若是从商,那和官场必定有几分牵扯,一旦她的靠山是张家、周家的敌人。” 周书瑶脸刷的一白,若是两家的敌人,那肯定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此事扩大从而打击周家和张家,若是碰到个心狠手辣的,从中再做些手脚。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看着周书瑶这模样,张闵嬅也心疼了,可脸上却还残留着冷意,“那小姑娘若真的去衙门告状,我和你舅舅必定会保下人,镶武县县令说不定为了巴结我们而责罚那小姑娘。” 这要是周书瑶有恃无恐的原因,可张闵嬅接下来的话却让周书瑶吓的脸上血色全无。 “按照你舅舅所言,此事若被我们两家的敌人知晓,这小姑娘回家之后一旦病死了,周书瑶,你就背上了人命官司,你舅舅就是帮凶,轻则被上峰斥责,重则丢官!”张闵嬅并不是危言耸听,商贾的确卑贱,可谁知道商贾背后有什么人脉关系,关键是这个仇完全没必要结。 总算意识到严重性了,周书瑶依旧委屈,却不再固执的生闷气了,拉了拉张闵嬅的胳膊,“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鲁莽冲动。” 叹息一声,张闵嬅拍了拍周书瑶的手,脸色总算舒缓下来,“书瑶,你认为普通商贾之家能豢养身手那般了得的武婢?而且从你自报家门后,那小姑娘态度依旧不卑不亢,甚至三言两语的就扯到了大庆律法,你还认为她出身商贾吗?” 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商贾子弟说的最多的便是银子是生意,耳染目眩之下养成的习惯。 读书人一开口就离不了之乎者也,而湛非鱼小小年纪却言辞犀利,从大庆律说到朝廷命官,这绝对是世家子弟。 张闵贤也安抚的拍了拍周书瑶的肩膀,“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改日舅舅让人搜罗一下送一匣子给你把玩,那小姑娘若来自商贾之家,你损失的也就是个器物而已,可如果你娘推断的不错,那就无形中化解了一个强敌。” 周书瑶即便娇惯了一些,跋扈了一些,可也不是没脑子的,道理都掰碎了说了,她受教的点点头,“舅舅,我知道,以后我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再以貌取人。” 张闵贤刚要开口,余光一扫看到楼下的人,蹭一下站起身来,“闵嬅,我去迎一下。” 张闵嬅同样也看到了杨守成,虽然是一身粗布棉衣,头发也只是用布条束住了,乍一看无比的寒暄。 可若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杨守成身姿笔挺,眼神幽深隐匿着锐意,周身不见半点颓废之色,同样也没有杨家即将起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就好似一块磐石,厚重沉稳、坚硬不催。 看到舅舅急匆匆的出了雅间,周书瑶也知道杨守成是武者,所以压低了声音问道:“娘,那就是杨将军?” 和周书瑶想象的不同,并没有将军的霸气豪迈,太过于内敛反而让人捉摸不透。 “书瑶,若是在街上遇到,你是不是将对方当成普通农家人?”张闵嬅声音同样压得低,别说周书瑶了,即便是她自己,若不事先知道杨守成的身份,估计也只是以为对方是个落魄武者或者山中猎户。 一想到自己不就前才以貌取人,这要是碰到杨将军这般的身份,周书瑶尴尬的开口:“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周书瑶日后哪里还敢这般,说不定一个粗布衣裳的老者就是朝廷大官,戏文里还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不是圣上微服私访,就是御史大人装作路人察看民情。 下了楼的张闵贤刚打算走过来寒暄两句就看到杨守成突然往旁边走了过去,而刚刚和书瑶冲突的小姑娘也站起身来,这两人竟然认识? “杨叔。”湛非鱼也没想到会在茶楼见到杨守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张家人出现在这里,杨叔估计是来见他们的。 杨守成即便是面对杨旭这个独子也是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为严肃,但看着娇俏可爱的湛非鱼,原本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下来,“这么冷的天怎么来茶楼了?” 小姑娘有多怕冷,她之前住在石头村的时候杨守成可是亲眼目睹,手炉是不离手,火坑也是一夜烧到天亮,这天寒地冻的她竟然出门了。 湛非鱼咧嘴一笑,“丘老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我溜出来放松一下。” 杨守成想到出现在杨旭身边的丘瑾瑜,想来是因为他的原因,旭儿才没有陪着小鱼一起出门,至于丘瑾瑜的来意,杨守成也派人去查了。 可惜黔中道距离镶武县太远,杨家旧部这几年一直低调蛰伏着,而且大部分都在陇右道,想要去黔中道打探消息并不容易。 二楼雅间,周书瑶此刻再次面色大变,甚至有些忐忑,紧紧的抓住了张闵嬅的手,“娘,那小姑娘和杨将军认识。” 而且能得出关系很亲近,这让周书瑶是真的吓到了,周家、张家再如何,最高的也只是四品官,杨家一旦起复,那可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府,正一品,要对付周家、张家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张闵嬅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好在面上端得住,低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本就是你们小姑娘之间的拌嘴而已,她既然收下了白玉兔子,就不会再追究。” 还有一点张闵嬅没有说,刚刚虽然只是简单和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可她看得出那姑娘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所以也不会秋后算账,身为周家的当家夫人,这些年张闵嬅见过不少人,包括一些官家夫人,这一点看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守成兄。”张闵贤差一点喊出妹夫的称呼。 第283章 达成协议 不管张依依做过什么,可她终究是杨旭的母亲,是怀胎十月从鬼门关走一遭把他生下来的人。 “张大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希望张大人谨言慎行,否则旭儿日后必定会为母报仇。”杨守成嗓音低沉而坚定,目光冷肃的看着震惊的张闵贤,这是规劝但更是警告。 “多谢张大人的茶水,杨某告辞了。”杨守成站起身来,他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防止张家做了不该做的事。 他并没有如同外界想的那般在意张氏和镇边侯的事,再者她生下旭儿,杨守成宁可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直到雅间的门关上了,张闵贤这才回过神来,干瘦的脸上神色格外难看,原本想着借此修复和杨家的关系,看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大堂。 “杨叔。”湛非鱼眼底有诧异闪过,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结束了交谈,看来杨叔是无意和张家来往。 何暖站起身来,“我让掌柜的再送一壶茶过来。” 茶壶里是补血益气的桂圆茶,甜滋滋的,的确不适合杨守成这位沉默寡言的将军喝。 “可知张家的来意?”杨守成沉声开口,却是存了考校湛非鱼的心思,小姑娘的聪慧他是知晓的,对比起来旭儿就跟长了榆木脑袋一般。 张闵贤亲自到门口迎接的杨叔,而且态度极其恭敬,想到之前对张依依的调查,湛非鱼笑了起来,“趋吉避凶,人之本性,张家一来是赔罪,二来则是为了给杨叔你解决后顾之忧。” 张依依被关押在镶武县牢房里,陇右道各方势力都在盯着,镇边侯府没有动静,杨家同样没有动静,风平浪静的反而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危险。 杨守成面露赞赏之色,难怪丘叔想要和顾学士抢弟子,这般聪慧机敏的小姑娘,的确让人喜爱。 何暖重新送了一壶茶过来,随后就退到不远处的站着,并不打扰湛非鱼和杨守成的谈话。 若是没有杨旭,杨守成就不必要思考太多,大庆律该怎么判,张氏就是什么下场,如今倒有种打了老鼠伤了玉瓶的掣肘。 放下茶杯,杨守成问道:“小鱼,你和旭儿年岁相当,你说张氏该如何?” 杀是不能杀,可放也不能放,不说张氏身上还背着八条人命,杨守成也担心张氏自由后会纠缠杨旭,那是一个聪明善谋却又嫉妒自私贪婪的女人。 一两年不行,但三五年呢?总有一日张氏会化解旭儿心里的芥蒂,一旦她成了旭儿名正言顺的母亲,那必定会后患无穷。 桂圆茶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大冷的天喝一杯下肚,全身都暖洋洋的,湛非鱼出示禁龙卫的令牌让窦千户下令抓捕张依依开始,她也思考过张氏的后续问题。 又喝了两口茶,终于满足的湛非鱼坐直了身体,雪白娇嫩的小脸因为认真而显得严肃起来,“以我的拙见,用杨叔和杨老将军日后的功勋换张氏活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张氏送回张家,是关押在家庙里还是关在张府都可以,但她这一生不能再出来一步,张家教养女儿无力,就由张家负责看守。” 圣上当年为何放纵敌人诬陷杨家通敌叛国,为了兵权,同样也是担心杨家功高盖主,杨老将军已经是正一品了,若是再立下战功,圣上已经封无可封了。 湛非鱼提议杨守成和杨老将军上书圣上,用他们日后的功勋换张氏一条命,这约等于两人身上背负了污点,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退一步对刚刚起复的杨家更好。 杨守成和杨老将军本就不是贪图功名利禄的人,名声亏损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可另一边,圣上则会放下戒备,毕竟杨旭还年幼,等他成长起来,想要达到杨老将军他们的威望至少要二十年,而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圣上重新掌控陇右道的兵权。 沉默半晌后,杨守成不得不感慨后生可畏!小鱼若是男子,日后必定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鱼。”杨守成神色不变,开口道:“日后杨家若有什么变故,还请你照看一下旭儿,但凡有用到杨家的地方,只要不会伤害天下百姓,杨家万死不辞!” 顾学士让湛非鱼来镶武县,何尝不是为了给她寻求一个保障,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而此刻,杨守成终于许下承诺。 怔了一下,湛非鱼快速的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肃杀着小脸郑重的回道:“杨叔言重了,但凡是我能力所及范围,我必定会保下杨旭。” 同样许下了诺言,湛非鱼突然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透着几分调侃,“其实至多二十年,杨旭必定会成为守卫一方的大将军,想来还是我更需要杨旭帮忙。” 一旦手握兵权,即便是新帝也不敢对杨旭下手。 相对于大堂里湛非鱼和杨守成之间的相谈甚欢,二楼雅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楼下,张闵嬅神色凝重,“大哥,那小姑娘是什么身份,杨将军对她竟然会和颜悦色。” 湛非鱼年幼,又是个小姑娘,杨守成这态度太过于奇怪,张闵嬅想起当年张依依出嫁那一日,杨守成即便面对张家人,面对未过门的妻子也是肃杀着脸,看不出半点喜意,神色冷淡的好似他不是新郎官一般。 这样一个铁血肃杀的将军,却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和善,甚至亲自给她倒了茶水,关键两人还相谈甚欢。 当日张依依回门,张闵嬅记得除了遵循规矩喊了人之后,杨守成在张家待了几个时辰,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会不会是私生女?”张闵贤突然开口,回想了一下湛非鱼的长相,倒是和杨守成没半点相似。 张闵嬅嘴角一抽,大哥这猜测真让人无语,“不可能是父女,那小姑娘神色里没有半点儒慕之情,而且杨守成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对待同辈人。” 这才是张闵嬅诧异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小姑娘来历不凡,所以杨守成才会这般,否则堂堂威武大将军又何必对个小姑娘这般客气。 “我会派人去打探一下。”张闵贤既然来了镶武县,自然不愿意无功而返。 可一想到杨守成冷漠的态度,张闵贤揉了揉眉心,眼底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凝重,张家在麟州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姻亲故旧也多时官场中人。 可杨家一旦起复,谁都知道张家是张依依的娘家,当年杨家出事张家还掺和了一脚,现在即便杨家不报复,可官场的风向变了,那些人为了巴结讨好将军府,必定会对张家动手,日后的张家在官场绝对会举步维艰,这边是“大势所趋”。 “所以杨将军真的打算饶过张依依?”张闵嬅表情复杂万分,为了儿子而放过背叛自己的女人,杨将军的胸襟让人佩服,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偏偏张依依有眼无珠。 可一想到杨守成不愿意和张家有来往,张闵嬅何尝不担心娘家的处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会波及到周家。 沉默许久后,张闵贤恼火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力度之大,茶壶茶杯都被震了起来,“当年母亲就不该让这个祸害长大!” 张依依高嫁到将军府,张家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被张依依借着将军府的名头打压了一番,杨家出事后,张依依投靠了镇边侯府,她倒是一走了之了。 可张家身为将军府的姻亲,差一点被拖进通敌叛国的旋涡里,虽说张家后来也脱身了,可这几年也是担惊受怕,张家人都活的谨小慎微。 现在将军府即将起复,张家处于进退两难的局面,担心杨家报复,又担心政敌为了讨好杨家而对付张家。 这么一想,张闵贤恨不能时间倒转到三十年前,他一定把襁褓里的张依依给活活掐死,省的她日后祸害了张家。 …… 这一次湛非鱼并没有写信回京城,但事关陇右道的兵权,不说各个家族和宫中皇子们都派了探子来陇右道,来镶武县,圣上更是出动了禁龙卫的密探,甚至暗中还调动了暗龙卫。 镶武县的消息源源不断的被送回到了宫中,而此刻,烛火明亮的光线下,圣上挥手让柳公公退到一旁,这才亲自打开了暗龙卫送过来的密信。 距离张氏被抓入狱后,镶武县已经平静了好几日,此刻摸了摸信笺的厚度,圣上便知道必定有事发生了,而展开信一看。 半晌后,圣上不由笑了起来,难怪丘宗羲都来讨要当年的救命之恩,这小丫头的确讨人喜欢啊。 柳公公不动神色的瞄了一眼龙椅上的圣上,若是在外人看来,静候在角落里的柳公公就跟石头柱子一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圣上把信笺凑到烛火上点燃,“传朕的口谕让顾学士进宫一趟。” “是。”柳公公回了一句,这个时间宫门都关闭了,想来是陇右道发生了大事,而且还是喜事。 京城虽然不比陇右道寒冷,但入夜之后也结了冰,但圣上的口谕,别说是天寒地冻的,就算外面是下冰刀子,顾学士也得立刻赶往宫中。 小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传口谕的是御前太监,也是柳公公亲自教导的小徒弟,所以顾学士没开口,小太监也透露了一点意思 第284章 脸皮厚 第284章 于圣上而言他不在乎湛非鱼是早有心思还是歪打正着,可她此举的确是给圣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圣上把控陇右道长达八年之久,可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的掌控陇右道。 杨家的战绩功勋是鲜血和人命铸就的,陇右道的将军也好,兵卒也罢,他们和杨家人是同生共死的同袍。 圣上于他们而言只是高坐在金銮殿的君王,也许敬畏也许效忠,但只要杨家没有通敌叛国,这些兵卒最信任的还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将军府。 可这一次杨家主动上交兵权就不同了,兵卒们不会再有抵触,而圣上也可以掌控这份兵权,如此一来,陇右道便不是铁板一片,而圣上也不用再担心杨家功高盖主。 顾轻舟放下碗筷,看着龙颜大悦的圣上不由笑道:“圣上若真的要封赏那小丫头,不如日后赐她一块免死金牌,小丫头多灾多难的,有了圣上的庇护她估计做梦都能笑醒了。” 免死金牌事关重大,顾学士若是给其他人求的,即便是皇子,圣上都要考虑一番,可湛非鱼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 活字印刷术不说,新的制盐法已经初见成效,日后源源不断的银子将进入国库,南宣府的技艺书院已经步入正轨,圣上可以想象日后这书院会培养出无数的能工巧匠。 更别提这一次在镶武县说服杨家上交兵权,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功勋,随便拿出一样都可以加官进爵了。 可湛非鱼年幼,又是个姑娘家,这封赏就成了问题,圣上都想过赐国姓,加封她为郡主,可仔细一斟酌,却又担心湛非鱼身份显赫后,和皇子们有了牵扯,从而参与到立储之中。 一个湛非鱼或许不足为惧,可她老师是翰林院大学士,内阁大臣,同样也是南陵顾氏,再加上湛非鱼的功劳,如今和杨家又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圣上不得不防着她生了野心,从而动摇国之根基。 但若不加封,顾学士这里都不好交待,毕竟小姑娘的的确确给大庆朝做了如此重大的贡献,不加封反而会寒了人心。 时间只过了半晌,圣上心里已然有了决断,此刻朗声大笑起来,“这有何难,等日后小鱼来了京城,朕便赐下免死金牌!” 顾学士立刻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态度恭敬的给圣上行了大礼,“臣替小鱼多谢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镶武县,丘府。 杨旭没想到他爹一大早突然来了,慌乱之下急忙的站起身来,撞到了桌子腿,瓷碗哐当一下倒了,滚了两圈掉地上摔碎了。 “小旭,你冷静一点。”丘瑾瑜一手按住了杨旭没有受伤的肩膀,却也知道他的慌乱源于何处,安抚道:“母子天性不可抹杀,杨叔不会责备与你。” “可我……”杨旭黝黑的小脸上是纠结也是愧疚,还有那一点点心虚不安。 杨旭没有忘记此前在石头村时,他娘说的那些羞辱他爹的话,当时他听了都怒不可遏的要断绝母子关系,让张氏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们父子面前。 可知道张氏被抓入狱后,杨旭辗转反侧,即便再怨再恨,可他还是不希望她会死,所以去县衙大牢探视张氏,杨旭是背着丘宗羲的,也没有告知杨守成,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是自欺欺人,他的一举一动他爹肯定知道。 杨守成进屋后,丫鬟刚好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连地上的碎瓷片也清理的干干净净。 杨旭压下心底的慌乱,“爹。” “丘瑾瑜拜见杨将军。”一身湖蓝色锦袍,丘瑾瑜一鞠到底的行了礼。 即便只是个比杨旭大几岁的少年郎,可言行举止透着世家子弟的风范,再配上他俊朗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温文尔雅。 这便是自幼接受熏陶的读书人,不说比起旭儿强多了,即便是小鱼那丫头,身上还是少了这股风华气度,丘瑾瑜年岁还小,杨守成可以想象等他弱冠之后风姿卓绝。 “丘公子不必多礼,杨某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低沉的嗓音响起,杨守成沉稳肃杀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 丘瑾瑜赶忙再次行礼致歉,“是瑾瑜失言了,还请杨叔多包涵。” 杨将军这个称呼是尊敬却也代表着疏离,丘瑾瑜此刻称一句杨叔,瞬间就把关系变成了叔侄,而且如此顺其自然的改口,半点不显谄媚和巴结。 杨守成沉默的颔首,即便丘瑾瑜再如何查过长袖善舞,面对如此寡言沉闷杨守成也无计可施,只能开口告辞。 屋子里只余下父子两人,杨旭如同做错事被罚站了一般,低着头看着地面,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两日丫鬟莲儿又来了一趟,张氏即便喝了药,可病情并没有好转。 牢房环境太恶劣,又冷又潮,再加上一日三餐吃的极差,高壮魁梧的大老爷们都扛不住,可下令抓人的是卫所的窦千户,杨旭和丘瑾瑜思考了两日,却也没想出办法来。 沉默许久后,杨旭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来,绷着脸,双手因为情绪紧绷更是攥成了拳头,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好似即将本法刑场一般,“爹,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一旦开口了,后面的话就说的顺畅多了,杨旭一股脑的把张依依在牢房里病重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请求道:“爹,我想请你出手帮忙,否则她的身体真的扛不住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杨守成身体笔直,此刻打量杨旭的目光更是无比锐利,而他的不发一言让不大的偏厅里气氛顿时变得紧绷起来。 半晌后,杨守成终于收回了凌厉的目光,冷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响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旭儿,你说出此话可想过被杀的那八个人?” 窦千户下令伍百户抓人,那也是有理有据,是因为张氏牵扯到人命案里,可杨旭此言却是让杨守成徇私枉法。 “我……”面色刷的一下苍白,杨旭张了张嘴,想起那一日清晨放在丘府大门口的八具尸体,他们即便是地痞无赖,可罪不至死! 可让他看着张氏病死在大牢里,杨旭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一瞬间,杨旭再次茫然起来,如同困兽一般,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杨守成过分平静的目光看着进退两难的杨旭,沉声道:“若内不能克事亲之道,外岂复有爱主之忠” 这话意思是说:如果连孝敬亲人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报国忠心? 而这也是丘瑾瑜这两日安抚杨旭时说的话,杨守成此时说出来了,便表示他对杨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你和小鱼更是熟悉,为何不询问小鱼解决之法?”杨守成追问了一句,身为父亲他看得出旭儿对湛非鱼的亲近,或许也是因为这几年在石头村旭儿连个玩伴都没有。 杨旭也知道隐瞒不用,老实的回答:“是小鱼派人带着禁龙卫的令牌去了卫所,窦千户这才下令抓人的。” 所以说杨旭即便不会怪罪湛非鱼这个“始作俑者”,但他也知道这事和她没办法商量,人就是她让抓的,难道还能让小鱼再放人,那当时就不会下令抓人了。 至于丘宗羲和杨守成、杨老将军,杨旭知晓张依依当年的所作所为,因此他也没这个脸去开口,如今向杨守成请求,也是因为找不到办法了,而张依依的病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杨旭脑子里反而没那么混乱了,这会愧疚的看了一眼面容严肃的父亲,“爹,我做不到看着她去死,就当是我还了她的生恩,日后她若是再草菅人命,一切都和我无关。” 杨守成最担心的是杨旭因为张氏的入狱而和湛非鱼生了芥蒂,甚至存了怨恨,这会看着可怜又无助的儿子,杨守成神色不由舒缓下来。 “张氏当年离开杨家投奔镇边侯府,我和你爷爷并无任何怨恨,甚至还感激她生下了你,可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杨家可以既往不咎,但大庆律却容不得她草菅人命。” “我知道。”杨旭明白的点点头,双眼瞬间黯淡下来。 杨守成起身走了过来,安抚的摸了摸杨旭的头,“爹和你爷爷商量过了,那八人之死和张氏有关,但背后的指使人却是镇边侯府,等朱县令审案之后,爹会上书朝廷……” 听完这番话话,杨旭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神色平静的杨守成,喉咙一下子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了,“不行,兵权是我们杨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上交了朝廷,那日后……” 杨旭虽然不擅谋,可他也不傻,当年圣上之所以网开一面,一方面是因为杨家的确是被冤枉的,圣上心知肚明,朝中百官也都知晓,圣上若是赶尽杀绝,不单单寒了臣子之心,也会让人认为圣上暴虐弑杀。 另一方面是因为杨家旧部的存在,杨家虽然倒下了,可只要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们还在,那么圣上就不敢对杨家下杀手,担心走投无路的杨家被迫谋反。 可一旦杨家把兵权主动交了出去,就等于把保命符交出去了,而且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没有了功勋战绩,那就是普通百姓,他们如何还如何带兵打仗?如何在军中立威? “如你之前所说,她生下你,这边是天大的恩情,还了这份生恩,旭儿你日后便可了无牵挂了。”杨守成并不在于功名利落,同样的,杨老将军也是如此。 将军的头衔是尊荣同样也是虚名,舍了便舍了,绝了张氏日过纠缠旭儿的后患,杨守成和杨老将军都认为太值得了,更何况此举还能让圣上放下戒备,重用起复的杨家,这就足够了。 当然后面这层深意,杨守成并没有告知此刻愧疚不已的杨旭,只希望旭儿日后可以坦然的面对张氏。 …… 杨守成前后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也对,杨家即将起复,杨守成估计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能抽出时间来开解杨旭已经是难能可贵。 丘宗羲本就不在乎这些虚礼,所以和杨守成打了个照面,就摆摆手让人走了。 此刻,书房里,湛非鱼刚绞尽脑汁的写完一首诗,这会看到推门进来的丘宗羲,顿时头皮一麻,自己耳朵又要遭殃了,丘老先生骂人时绝对是中气十足。 “你说你文章写的花团锦簇的,怎么作诗就不开窍?”拿起墨迹还未干的诗作看了起来,丘宗羲无比嫌弃的看着咧嘴笑的湛非鱼。 小姑娘这一点倒不错,脸皮子够厚,不会像那些后宅女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被人欺负了还得端着世家贵女的端庄贤淑的架子。 湛非鱼小嘴一张,吧唧吧唧就说起歪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天爷既然给了我写文章的才华,自然要收走我作诗的天赋,否则我若是样样都强,那大庆朝的读书人还怎么活?” “被一个小姑娘的才华给压的死死的,若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岂不是要活活气死。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先生,我救的可是千万万读书人的性命。” 丘宗羲冷嗤一声,“你这般口才绝对可以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顾轻舟当年就有这本事,对方被气的当场吐血,足足在床上躺了个一月才捡回一条命。” “吐血了那肯定是他身体有恙,或许是娘胎里带来出的病症,老师那般风光霁月的君子,怎么可能把人气吐血。”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纵然吐血的人会被认为心胸狭隘,可顾学士同样也会落个肚量小不容忍,恃才傲物的恶名。 这小丫头处处不忘维护顾轻舟,丘宗羲抚着胡子的手一动,一不小心扯下来两根,痛的他面色一变,本就粗犷的面容看着更加凶狠可怕。 “老夫问你,你让杨家上交兵权,到底是为了杨家考虑,还是为了巴结圣上?”丘宗羲果真是直爽的性子,这话问的不能再直白了,他不曾出仕也是对的,否则这火爆的性子,估计都能撸起袖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揍人。 第285章 治学三境 第285章 顾学士和杨老将军虽然不曾谋面,但湛非鱼当日带来的第一封信便是一个试探,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思,但顾虑到圣上不可能会有正面接触。 再者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湛非鱼在镶武县的所作所为代表的就是顾学士的意思,师徒俩也不曾真正说起过杨家已经陇右道的兵权,但却有天生的默契。 “先生。”湛非鱼雪白的包子脸严肃了几分,看向询问的丘宗羲正色回道:“就如同之前我和杨叔说的一般,只要杨家不通敌叛国,老师必定会竭尽全力帮着杨家,同样,大庆朝的百姓也是我和老师的底线。” 尖刀利刃可以伤人,但同样的也可以保护人!权势也好,兵权也罢,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一把利刃,顾轻舟手握权柄,善于谋略,可他的目的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杨家镇守边关也是异曲同工之意,双方能合作也是因为道相同,才相谋。 即便这话是个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所言,可丘宗羲却相信,看似暴烈凶狠的表情瞬间舒缓下来,“有你这一句便足矣。” 顾轻舟和小丫头都是工于心计之人,杨旭那榆木脑袋还没开窍,丘宗羲和杨老将军他们都知道,杨旭的天赋在武道上,在兵法上,他日后会是一个善于带兵打仗的将军,但绝不会成为一个精通谋略算计的臣子。 而朝中风云诡谲,尤其圣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二十年之内必定会立储,大庆朝可能会有一番波动,不到而立之年的杨旭有湛非鱼或者顾学士在京中帮忙周旋,必定能安然度过这个时期。 丘宗羲了了一桩心事,话题一转立刻说起湛非鱼这首新作的诗,嫌弃的冷哼一声,“你这首诗老夫懒得点评。” 有自知之明的湛非鱼尴尬的笑了起来,不就是刚刚通顺而已,没有任何新意,不点评就不点评吧,省的把丘老先生气出个好歹来。 提起笔,丘宗羲蘸了蘸墨,随后快速的湛非鱼的诗下面重新写了一首《湘灵鼓瑟》。 “这首诗是前人所作。”丘宗羲搁下笔,小丫头的诗就和杨旭的乌龟爬出来的字迹一样,多看两眼都辣眼睛,“你先说说此诗如何?”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湛非鱼侧过身一看,入眼的便是笔势连绵的章草体,估计是顾虑到湛非鱼还小,字形有所收敛,还不够张狂野性。 快速看完全诗,湛非鱼答道:“诗题出自《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传说舜帝死后葬在苍梧山,其妃子因哀伤而投湘水自尽,变成了湘水之神,她常常在江边鼓瑟,用瑟音表达自己的哀思。 丘宗羲早已知道湛非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且说开头两句。” “开头两句点出曾听说湘水女神擅长鼓瑟的传说,并暗用《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的语意,描写女神翩然而降湘水之滨……”论写诗湛非鱼一窍不通,但论点评,她绝对深谙其道。 “全诗最精采,令全篇为之生辉的是结尾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湛非鱼不自觉的吟诵了一遍,果真是能流传上百年的诗作。 关键这还是试帖诗,在逼仄狭窄的考棚里能写出这般意境优美的诗词,湛非鱼不得不佩服诗人丰富的想象力,估计啃着冷硬的馒头都能想象出琼瑶盛宴。 丘宗羲冷眼瞅着侃侃而谈的湛非鱼,“这般能说,你倒是写一首奇虎相当的诗作给老夫看看。” 湛非鱼瞬间垮了脸,“先生,你这是强人所难。” 等杨旭和丘瑾瑜来书房时,湛非鱼新作的诗不但被丘宗羲揪成一团丢炭盆里化为灰烬了,此刻她正站在书桌前,被骂的狗血喷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杨旭担忧的看着包子脸皱成一团的湛非鱼,“丘爷爷?” “你还知道来书房?老夫以为这两日你往外跑得欢,打算卷着铺盖过去县衙大牢住了!”矛头瞬间对准了杨旭,毕竟对上湛非鱼那乌黑圆溜的双眼,丘宗羲骂人时视线都看向别处的,小丫头生的太好,玉雪可爱的模样,不狠狠心都骂不出口。 可对着黑瘦的杨旭,丘宗羲就没有这顾虑了,所有的怒火喷涌而出,直接把杨旭骂的抬不起头来。 按照丘宗羲的意思,张氏那种自私贪婪、爱慕虚荣的女人,杨旭去大牢探望也就罢了,还一次次折腾,想法设法保全张氏的性命,丘宗羲要不是此前接到了杨老将军的信,他火起来都能打断杨旭的腿。 一刻钟之后,终于舒坦的丘宗羲重新给湛非鱼布置了功课,杨旭则继续他的抄书大业,至于丘瑾瑜,能让他跟着进书房已经是丘宗羲的让步,至于指点功课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口干舌燥的丘宗羲喝了半杯茶,瞄了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的湛非鱼,“你不赶快落笔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先生,我此前听人说起过治学的三大境界。”湛非鱼连写了两首诗,虽然都被批的一无是处,但这会她脑子里真没有诗情。 “说说看。”丘宗羲也清楚自己在吹毛求疵,小丫头文章写的好,诗词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可应付科举考试却不成问题,就凭她是顾学士唯一的小弟子,哪个主考官、阅卷官敢因为试帖诗一般落了她的考卷,估计这辈子的仕途也走到头了。 “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湛非鱼声音压得低,不打扰另一边书案前正在看书的丘瑾瑜和临帖的杨旭。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湛非鱼继续,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丘宗羲不由放下了茶杯,把此三境快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神色里是明悟也是感慨,久久不曾言语。 另一边,杨旭偷偷瞄了一眼,对湛非鱼是无比的佩服,刚刚小鱼都被丘爷爷骂的狗血喷头了,可这会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杨旭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丘宗羲学字,五岁的杨旭没骂的当场红了眼眶。 论脸皮之厚,湛非鱼认了第二,绝对没人能认第一。 丘瑾瑜虽说读书人,却也是个练家子,所以湛非鱼声音虽然压得低,丘瑾瑜却也听见了,这会同样在思考这治学三境,越想越感觉妙不可言,难道这话是顾学士所言? 确定丘宗羲陷入沉思了,湛非鱼默默的吐了一口浊气,这才静下心来把之前两首诗重新写一遍,该修改的修改,该换词的换词,轮一个理科生在古代考科举的悲催…… …… 暂住在镶武县一处别院里,张闵贤神色复杂,是逃过一劫后的庆幸。 “大哥。”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张闵嬅进了屋,任由丫鬟把披风上的落雪给扫了下去,看向端坐在主位的张闵贤道:“王武回来了?” “舅舅。”闲着无聊的周书瑶也跟着喊人,镶武县地方小,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周书瑶只能龟缩在小小的别院里,恨不能立刻就麟州府,和一群闺中密友踏雪寻梅、围炉而坐,那才叫惬意舒坦。 等丫鬟端上了茶水过来,张闵贤挥手让人退了出去,看着坐在下首的母女两人,半晌后开口道:“王武刚刚打探消息回来。” 第286章 卖礼物 丘府。 一大早张家三人带着满满一车的礼物登门了。 听到下人回禀的丘宗羲并没有诧异,从张家人出现在镶武县时,丘宗羲就知道他们必定会来见杨旭,毕竟此前在杨守成那里无功而返,杨旭是最好的突破口。 “丘爷爷,他们是因为将军府要起复了所以才来的?”被喊过来的杨旭对不曾谋面的张家人没有任何印象,即便那是亲舅舅、亲大姨。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尤其对方还带了那么多礼物,杨旭过来前绕到前院偷偷看了一眼,满满一马车的礼物就放在庭院里。 丘宗羲也没有隐瞒,把张家的调查情报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张依依的生平其实也就两部分,待字闺中在张家后宅,和嫁人之后不到两年离开杨家投靠镇边侯府,说到底还是一个后宅妇人。 杨旭对张依依的了解都是通过杨守成,还有之后丫鬟莲儿的叙说,而这份情报则是详尽的记录了张依依在后宅的所做作为。 看着看着,杨旭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当年还在张家时,张依依手里就沾过三条人命,两个是张府的下人,一个婆子、一个丫鬟。 第三人则是张依依的闺中密友,但最后却被张依依设计落水,被一个登徒子所轻薄,这姑娘本就性子烈,被救上水后,不等这无赖上门求娶,用一根绸缎吊死了自己。 丘宗羲看着不可置信的杨旭,嫌弃的哼了哼,“虽然时隔多年,可你出生之后你爹就派人去麟州府调查了,那登徒子本是张家三小姐给张氏安排的,想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所嫁非人,可张氏聪慧谨慎,将计就计最后自己逃过一劫。” 因为布下此局的是张三小姐,章知府狠狠罚了她一顿,迅速善后扫除了所有的蛛丝马迹,张氏也因此安让无恙,没人想到这其中还有张氏的手笔。 至于张氏在镇边侯府的九年里,她手里也沾过人命,发卖了两个貌美的丫鬟,也曾杖则打死了一个冠上偷窃之名的婆子。 这个婆子不过是嘴碎,而且瞧不起抛夫弃子的张依依,结果被打了之后因为没人给她找大夫,最后一病不起,前后也就三日的时间。 快速的看完后,杨旭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他只记得在牢房里蜷缩成一团,病弱又无助的张氏,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容,似乎随时都能消香玉陨。 杨旭怎么敢相信她手里就有七八条人命,更别提那些被发卖出去的丫鬟,估计也难逃一死,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和牢房里那说一句就咳几声柔弱女子怎么都无法重合在一起。 沉默许久后。 “张家打算把她带回麟州府吗?”杨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氏这个亲生母亲,更别提这一次那八个无赖的性命。 在见到了湛非鱼的聪慧机敏后,丘宗羲也不打算把杨旭当成小孩子看了,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受。 “带走?”丘宗羲鄙夷的看着天真的杨旭,毫不客气的撕开血粼粼的事实,“张家是来灭口的,张氏当年可没少坑害张家!杀了张氏正好给你爹出口恶气。” 张家来镶武县的目的只有一个:修复和杨家的关系,若是能让杨旭认亲就更好了。至于张依依的处理,那就看杨家的态度。 “张家人就在正厅等候着,你可以让小鱼陪你一起见客。”丘宗羲是不打算见张家人,张氏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对将军府落井下石的张家同样也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而已。 …… 等湛非鱼和杨旭来到正厅时,张家三人已经喝了一杯茶了,这会听到脚步声,即便是张闵贤这个长辈都站起身来。 “旭儿,我是你舅舅。”张闵贤第一眼就看出杨旭的长相像极了杨守成,棱角分明,绷着脸,一双乌黑的眼黑沉沉的,透着桀骜,好似荒原的小狼,随时都能扑过去撕咬敌人。 张氏在张闵贤寥寥无几的记忆里,却是个柔弱的女子,面容也像她那个出身江南歌姬的母亲,柳叶眉下一双眼含着春光,声音更是娇柔悦耳,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长相。 张闵嬅也站起身来,即便杨旭看着固执倔强,但明显不是那种有心计的孩子,这让张闵嬅不由放下心来。 若都像湛非鱼那般多智近妖,张闵嬅感觉张家绝不可能拉拢杨旭。 至于周书瑶,她打量着杨旭,或许是年幼,眼底有嫌弃之色快速闪过,比起麟州府那些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杨旭这模样连那些小厮都比不上。 肤色又黑又粗糙,衣裳更是棉布袄子,还打了补丁,也就比街头的乞丐好一点。 湛非鱼是陪客,自然不会喧宾夺主,在张闵贤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抱着手炉看热闹。 杨旭见湛非鱼坐了下来也跟着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你们来做什么不要说是为了我这个外甥,过去八年你们都不曾露面。” 杨旭的直白让张闵贤三人下不了台,这话等于把张家的脸皮都撕下来了,他们还怎么打感情牌联络感情,更别说拉拢杨旭。 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张家三人面色灰败的离开了丘府,实在是杨旭油盐不进,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 至于那一马车的礼物,同样被张家带走了,不带走不行,杨旭根本不收,直言要丢到门外。 “娘,杨旭竟然这般粗鲁无礼!”马车里,周书瑶憋了一肚子火。 刚刚在丘府她不能开口,这会就大吐为快,“杨家这些年都是罪臣,我们都不怪杨家的连累,他竟然还怨恨我们对他不闻不问!” 当年张依依嫁给杨守成,张家没讨得半点好处,后来将军府出事,张家落井下石掺和了一脚,即便撇开了杨家的关系,但多少还是被波及到了。 好在张家也是官宦之家,姻亲故旧都是官场中人,而且杨家是武将,张家是文官,所以影响不算大。 张闵贤没有开口,半眯着眼不知在思虑什么。 张闵嬅看了一眼抱怨的周书瑶,拍了拍她的手,“杨旭如果是湛姑娘那般聪慧,你认为就好了?” “我……”周书瑶一下子卡壳了。 “杨旭性子越简单对我们张家越有利。”张闵嬅声音轻快了几分,来到镶武县处处不顺,总算今日有所收获。 张家并没想过一个照面就能和杨旭修复关系,可一日不行就十日,一年两年……左右杨旭还年幼,等他真正能掌握兵权至少要十多年之后,那时张家必定能化解杨旭心底的芥蒂,如此一来,张家就能向将军府借势。 张闵嬅心悦松缓下来,也不忘记教导女儿,“书瑶,你认为张氏当年为什么会生下杨旭?镇边侯府又为何放任她生下孩子?” 说到底张依依不过是为了多个保障,有了杨旭,她身为杨旭的母亲,就等于和将军府有割不断的牵扯。 杨家虽然落罪了,可杨家就不的势力不容小觑,日后这些势力都要交到杨旭手里,这就是张依依的依仗。 若不是因为此,镇边侯又为什么要收留张依依,也是因为她有可利用的价值,镇边侯府想要通过张依依最后从杨旭手里拿回兵权。 当然,杨旭的出生对杨老将军和杨守成而言就是一个软肋,他们做什么之前都要考虑杨旭,多方面的因素之下杨旭才会出生。 等张家人离开后,杨旭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开了,终于像个普通的孩子,“小鱼,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利益争斗?”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是因为喜爱自己而生下他这个孩子,杨旭更不指望在张家人身上寻到亲情,他只是不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 湛非鱼不由想起远在金林村的湛家,最后闹到过继、除族的地步,说到底是因为偏心,也是因为她爹娘性子老实,又没有生儿子,所以一大家子扒着她爹娘身上吸血,当然,这也是因为穷闹的。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张家是官宦之家,张家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仕途,你只要守住本心,日后不为任何人徇私枉法,即便是你的妻子、孩子,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湛非鱼认为只要没有利益,谁会在杨旭身上下功夫。 杨旭明白的点点头,若干年后,大庆朝的子民谈起黑阎王杨将军,除了他带领大庆朝的兵卒镇守边关,杀得蛮夷闻风丧胆之外,说的更多的便是杨将军的正直无私。 不管是他手底下的将军兵卒,还是杨家族人,包括他的妻儿,但凡有触犯刑律的,一律送去府衙严办。 “日后张家若送你礼物,你便收下,可以以张家的名头送给镶武县的百姓,也可以送去军中,甭管谁给你送礼你都这样做。”湛非鱼嘿嘿的笑着,不收多麻烦,一次不收对方认为诚意不到,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杨旭这般一做,除非是银子多的没地方使的冤大头,保管没人再给杨旭送礼,而且还能落个好名声,一举两得多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里,张家果真再次登门,这一次来的却是张闵嬅和周书瑶,吃准了杨旭年幼,不好驱赶两个女子。 张家也不求短时间之内和杨旭修复关系,但镶武县多少探子都在盯着,张家是做给外人看的,让他们知道张家和即将起复的杨家还是姻亲关系,日后张家在官场就顺利多了。 “多谢小公子。” “小公子必定是菩萨座下的小童子,才这般心善。” “我娘终于能吃口饱饭了。” 米铺门口,杨旭放出风声后,张闵嬅带来的一马车贵重礼物,除了五百两银票外,余下的衣裳、布匹、药材什么的,都被杨旭按价高者得卖出去了。 至于换来的银子都在米铺买了粗粮,石头村包括周边几个村子的穷苦百姓都可以过来领走五十斤粗粮,天寒地冻的,可街上已经排成了长龙,每一个领到粮食的村民都无比感激杨旭的感慨。 至于这礼物都是张家送来的,百姓们可不管,他们只知道自己是从这个小公子手里领走的粮食,五十斤的粗粮多加点水,都够一大家子吃上一个月了。 楼上雅间,看向窗户外的丘宗羲收回目光,“你鬼点子倒是不少。” 杨旭不收礼物,张家肯定还会再次登门。 可杨旭收了,还把礼物换成粗粮布施出去了,张家估计再来也不会带礼物套近乎了,那一马车的礼物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两。 啃着何暖剥出来的核桃,湛非鱼探头往下面看了看,“杨家要起复了,如今正好收拢人心,杨旭也幸好是武将,但凡他是个读书人,张家有的是办法逼迫杨旭就范。” 读书人重名声,张家是长辈,但凡过去有错,可如今已经诚意十足的来赔罪,杨旭若把张家拒之门外,那便是他的失礼,张家再暗中运作一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都能毁掉杨旭的仕途。 好在他是武将,只要懂得带兵打仗就成,名声什么的不重要。 对于龙椅上的圣上而言,一个将军没有好名声更好,若是武将开始经营自己的名声,圣上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不臣之心,毕竟还有那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么冷的天气里,张家三人自然都留在别院里没出门,即便要和杨旭联络感情,也要过几日,毕竟昨日张闵嬅才去了丘府。 “大人,不好了。”突然,小厮的声音急匆匆的在门外响起。 刚打算吃饭的张闵贤放下筷子,板着脸问道:“慌什么?出了何事?” “大人,旭少爷……”小厮低着头快速的把杨旭布施的事情说了一遍。 谁能想到张闵嬅昨天强行放在丘府的礼物,今日一早就被杨旭带到米铺门口都给卖了,这打的可是张家的脸。 “你再说一遍?”张闵贤面色彻底阴沉下来,眼中压着怒火,岂有此理! 张闵嬅也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原以为杨旭年幼不好意思拒绝,谁知道他竟然能干出这么恶心人的事。 关键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外,整个陇右道的人都知道杨家和张家不对付,否则杨旭怎么会把张家送的礼物都卖了。 第287章 训斥女儿 第287章 杨旭买礼物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绝了拉拢杨旭的路,送再多礼物也没用,即便张家放出风声说和杨家已经修复关系,也没人会相信,真的和好了,杨旭这个外甥能把亲舅舅、亲大姨送的东西都卖了。 最关键的是这卖礼物的银子都被杨旭换成粗粮布施给穷苦的老百姓,当然,杨旭也不贪这名头,明说了这些粮食都是张家的银子买的。 马车里,隔着长长的队伍,张闵贤面色铁青,“我倒是小觑杨旭,普通孩子可想不出这样的阴招。” “那些人脑子有病吗?一个糟老头子竟然买那匹素锦!”马车帘子微微挑起了一条缝,看到米铺门口一个头发半百,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竟然抱着自己最想要的那匹素锦,周书瑶恨得咬牙切齿。 送给杨旭的那满满一马车的礼物除了五百两银子之外,布料大多数都是适合杨旭这个年纪穿的,也有两匹料子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能穿的,成衣还有鞋子都是比照九岁的孩童做的,毕竟杨旭自小练武,肯定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一些。 药材也放了不少,不单单开了张家的库房,张闵嬅也从周家库房里挑了不少好东西出来,当然还有一些珍珠宝石的,装了满满一匣子。 这一匹素锦就是周家的,是一个江南的富商送来的年礼,周书瑶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只想着等开春之后做两身新裙子,可谁知道被张闵嬅带来镶武县了。 当时周书瑶就不满了,套用她的话,“娘,杨旭又不是小姑娘,你送这素锦给他不过是暴殄天物,最后放在箱子里蒙灰。” 杨旭若是到了弱冠之年,这素锦他还能拿来送给未来的妻子,可他八岁的男娃子,这素锦若是压了箱底,别说十年八年,等到明年这花样就过时了,再过个两三年布料的光泽度就没有了,说不定还会染上霉味,这上等的素锦就毁了。 张闵嬅虽是后宅妇人,可她行事一贯干脆利落,直接对着不满的周书瑶道:“这素锦送给杨旭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你眼皮子浅。” 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张闵嬅疾言厉色的继续道:“堂堂周家嫡长女,一匹布料就让你眼红了,书瑶,那日后你若是遇到其他贵妇,看到她们身上的衣裳,看到她们的头面,是不是也会眼红、嫉妒,从而生出怨恨之心?” 被训斥的周书瑶当场就红了眼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哪里像娘说的这般眼皮子浅。 可张闵嬅既然开口了,周书瑶不敢忤逆母亲,只能认了,此刻看到她求而不得的素锦被一个糟老头子抱在怀里,这不又生出几分忿忿不甘来。 张闵嬅看了一眼车窗外,妆容精致的面容透着肃穆和沉静,“那应该是米铺的东家,杨家即将起复,不说杨旭拿出一马车贵重的礼物,他就是搬出一马车的稻草石头,也有的是人高价购买。” 这个时候谁不想着巴结杨家,即便是张家也不也是带着重礼来了镶武县,趋吉避凶人之本性,张闵嬅并没有因为杨旭此举而动怒,她只是在想该如何拉拢杨旭。 “大哥,我以为这办法不是杨旭想出来的,很有可能是湛非鱼那小姑娘。”张闵嬅看向面色凝重的张闵贤,对付一个杨旭容易,可他身边多了个小三元的湛非鱼,那就不同了。 张家是官宦之家,也是书香之家,家中小辈在四岁启蒙,男女都一样,等到七岁之后才会分开,因为男孩日后要科举,而姑娘家还需要学习女红、中馈甚至是厨艺,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自然要分开教授。 可即便如此,张闵嬅包括庶女张依依也只有有夫子教导功课,所以得知湛非鱼乃是南宣府的小三元,对于她的聪慧张闵嬅是半点不怀疑。 这些年来张家最小的秀才便是张闵嬅已逝的祖父,可他取得秀才功名已经是十四岁,比起湛非鱼足足大了五岁,更别说湛非鱼启蒙迟,读书不到三年,而张家子弟四岁启蒙,读书整十年都考取不了秀才,这便是差距。 “杨旭都油盐不进,想要拉拢湛非鱼来接近杨旭更不可能。”张闵贤蹙着眉头,能被顾学士收为弟子,湛非鱼即便年幼可也不容小觑,收买她绝对会更难。 看得出张闵贤的烦躁和恼火,张闵嬅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再次道:“顾学士让湛非鱼来镶武县,不过是为了和杨家结盟,一文一武日后在朝堂必定立于不败之地。” 温热的茶水下了肚,带来一丝暖意,张闵贤示意张闵嬅继续说。 “大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张家比起京城学士府,比起南陵顾氏的确不算什么,可我们在陇右道还是有几分话语权,杨家即便手握兵权,却不能干涉地方上政务,这边是我们张家和周家的优势,那小姑娘只要聪明她必定愿意和我们合作。” 张闵嬅出门之前就想清楚了,既然血缘亲情行不通了,那么只有达成利益合作,双方互惠互利。 当然,将军府杨家肯定不会答应,杨老将军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正直清廉,可湛非鱼不同,权倾朝野的顾学士想来也不同。 周书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母亲和大舅,他们是疯了吗?竟然要和一个黄毛丫头联手? “娘,你在说什么糊涂话?那小姑娘怎么可能代表顾学士?”周书瑶还是没忍住,不赞同的态度里隐约透着几分嫉妒和不甘。 自己身份何其尊贵,可在祖父、外祖父、父亲还有舅舅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而已,日后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通过联姻让周家的势力再次扩大。 不管是周家还是张家,周书瑶很清楚家中长辈们最看重的还是读书好的堂哥还有弟弟们,其实麟州府其他家族也都如此,女子都是要嫁出去的,若是碰到那些没什么规矩的家族,甚至把女子当成货物一般嫁出去给家族谋利益,有些甚至嫁给三四十岁的男人当填房。 可此刻看到张闵嬅和张闵贤如此看重湛非鱼,周书瑶心底的嫉妒怎么都压不住,伴随着怒火炽热的燃烧起来。 “书瑶!”张闵嬅面色一沉,不悦的看着因为嫉妒而显得丑陋的女儿,厉声道:“你既然知道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就该知道她的身份堪比皇子皇孙,你若再敢口无遮拦,等这一次回到麟州府,为娘必定要重新找两个嬷嬷好好教导你规矩!” 祸从口出的道理书瑶该知道,她因为嫉妒就敢口出狂言,张闵嬅此刻已经下了决心,书瑶的亲事想来还要再往后延两年,不单单要找嬷嬷管教,平日里自己也要把她带在身边,及时纠正她的言行举止。 第288章 踏雪寻梅 第288章 周书瑶没想到在镶武县这破地方竟然能遇到世家子弟,尤其听到杨旭的介绍,丘公子竟然出身黔中道丘家,更让差一点被摔倒,最后被丘瑾瑜给扶住的周书瑶羞赧的红了脸颊。 张家和周家说起来也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可如今官位最高的也就四品知府,早些年有族人也在布政使司任职,可官位最高也只是左右参政,从三品而已,从未出过京官。 可丘家却不同,不说独钓老人丘老先生曾对圣上有救命之恩,就说如今的黔中道,布政使大人正是丘家家主,丘瑾瑜要称呼一声大伯,这可是封疆大吏,二品大员。 再加上有丘宗羲的关系,官场中人都知道丘大人过两年就会调去京中,说不定就会进入内阁,丘瑾瑜虽说不是嫡支一脉,可也姓丘,更何况还是少有的小三元,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周小姐,人多杂乱,不如往这边挪两步。”丘瑾瑜声音清朗悦耳,周身流露出世家子弟的温雅和贵气。 “多谢丘公子。”周书瑶微微颔首,莲步轻移往左边走了几步,脚步一站定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刺骨的寒风似乎没有了。 抬眼一看,却是丘瑾瑜挡在了风口处。 两人同岁,但丘瑾瑜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身材修长挺拔,比周书瑶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往风口处这么一站,一旁的周书瑶被挡的严实。 没想到丘公子竟然这般体贴入微,周书瑶原本泛红的脸颊再次染上了胭脂般的红霞。 杨旭完全没察觉到异常,他把张家人当成陌路人,但周书瑶毕竟是姑娘家,杨旭也做不到恶言驱逐。 半个时辰后,米铺所有的粗粮都卖空了,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杨旭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旭,已经快未时了,不如就去最近的酒肆吃午饭。”丘瑾瑜温声开口,虽然他年长,可言语里却是商量的态度,明显是把杨旭当成了同龄人看待。 杨旭这会也是饥肠辘辘,看了一眼周书瑶,她竟然在这里站了两刻钟,这会也说不出让人离开的话,“我听小鱼说过八宝楼的饭菜还不错,不如我们就去那里。” 等三人上了马车离开后,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茶楼的二楼处,湛非鱼和丘宗羲一直都在。 “这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丘宗羲嗤了一声,对杨旭的榆木脑袋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害人之心不可有,犯人之心不可无,这臭小子是半点没记住。 湛非鱼优哉游哉的喝着羊肉汤,虽说是茶楼,可有何暖在,中午妥妥的备足了四菜一汤还有两道糕点,“吃一堑长一智,再说丘瑾瑜若是有问题,就凭他的段数,杨旭能察觉才不正常。” 尤其是丘瑾瑜对杨旭也算是有过救命之恩,再者丘瑾瑜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他不露出马脚,杨旭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怀疑丘瑾瑜。 “先生,说到底是我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湛非鱼打趣了一句,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可他们都先一步认定了丘瑾瑜有问题,他接触杨旭是别有用心。 “老夫可没眼瞎,就凭他是丘韶的种,三房就没一个好东西!”丘宗羲不屑的哼了哼,言语里是丘家三房的排斥和不喜。 不过丘宗羲就算是个暴烈性子,可他也不会挑明了和杨旭说,左右他年纪小,吃吃亏也好,省的对个人就掏心掏肺,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或许是丘宗羲放任的态度,杨旭这段时间和丘瑾瑜走的越来越近,两人就差结成异性兄弟了。 私底下,周书瑶也曾来丘府拜访过,三人相处的极其融洽,只是湛非鱼功课多,几乎是天不亮就进书房,不到深更半夜都不回房休息,杨旭也不好打扰她读书。 “踏雪寻梅?”湛非鱼搁下笔,看了一眼外面飘飞的雪花,严重怀疑杨旭才是读书人,而自己则是不懂风雅和浪漫的武夫。 知道湛非鱼畏寒,杨旭赶忙解释道:“那里是一处山谷,有温泉,一点都不冷……” 杨旭也是听了周书瑶的介绍才知道这地方,山谷地势奇特,四面被山包围了,却一点寒风都没有,估计是地下的温泉的缘故,即便四周的山上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可山谷的温度却舒适的很。 据说是二三十年有一个大儒游历到镶武县,这才发现了这一处山谷,后来就让人在靠近山谷的山上都种植了梅树,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这片梅树就成了梅林。 每到冬日,山上是皑皑白雪,山脚处是生片怒放的梅花,而山谷还有绿草,又有温泉,寻三五个好友在山谷架起篝火,赏梅看雪,小酌几杯,岂不妙哉。 “四面环山?”湛非鱼眸光闪烁着,第一反应不是这山谷的奇特,而是这地势最适合埋伏啊,整个一瓮中捉鳖的地形,“行,我去问一下先生。” 杨旭明显发现这几日丘爷爷对自己的暴躁脾气,他是不敢去讨骂了,只能对着湛非鱼点点头,“那我等你,明日巳时我们出发,大概酉时就能回来。” 看着丢下话就逃走的杨旭,湛非鱼并没有急着去找丘宗羲,看了一眼漏壶,休息的时间已经过了,再次加水研磨,继续没做完的功课。 …… 读书虽然辛苦,可时间过的却极其快,等到湛非鱼吹干墨迹,把新作的文章放好,何暖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这会都过了吃饭时间了。 何暖把铜壶里的温水倒进了盆里,又把香胰子递了过来,“丘老先生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哗啦啦的水声里,湛非鱼洗去了手上不经意沾的墨迹,听到何暖这话不由笑了起来,“也没吃饭?” “嗯,应该是为了旭少爷说的明日出行一事。”何暖把布巾递了过来,等湛非鱼擦干手上的水渍后,又立刻把擦手的珍珠膏打开。 “阿暖,日后我若状元及第,这其中一定有你一半的功劳。”湛非鱼再一次的感慨。 第289章 景色迤逦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289章 通往梅谷的是一条石板路,马蹄声响起,再加上弥漫的梅香,若不是这天气依旧清寒,很难让人相信这里会是镶武县。 等马车完全进入梅谷之后,气温也逐渐升上来了,至少不会让人感觉冻手冻脚,坐在马车里颠簸了一个多时辰的一群人也纷纷让车夫勒停了马车。 “地上有点湿滑,周小姐担心脚下。”丘瑾瑜今日是一身白色绣银边的长袍,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大氅,衬的人温雅又华贵,再配上那俊美的五官,即便只是十四岁的少年郎,却依旧让所有下了马车的姑娘都看直了眼。 “多谢瑾瑜哥。”察觉到四周那隐晦的视线,周书瑶突然换了个称呼,可话一出口自己却先羞赧了几分,这称呼太过于亲昵了,隐约又带着几分忐忑,唯恐君子端方的丘瑾瑜不喜。 在一群面容妍丽的姑娘里,周书瑶的长相能中等都算不上,她五官更加偏英朗,骨架也高大,少了女子的柔美秀丽。 丘瑾瑜微微一笑的颔首,虽是沉默,可这默认的态度瞬间让周书瑶喜上眉梢,双眼里透着娇羞。 “小旭,走吧,这里距梅谷还有多远?”周书瑶走到了杨旭身边。 周家规矩严,即便是一群人出来踏雪寻梅,可她已经是快及笄的姑娘家了,不方便和丘瑾瑜走的太近,但和杨旭就不同,血缘上他们是表亲,杨旭又年幼。 杨旭也来过梅谷一趟,去年跟着杨守成过来的,他记得路,这会看了看四周,“再走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回了一句后,杨旭快速的往后面看了过去,相对于三三两两结伴走在一起的人,湛非鱼的马车落在最后面,而她一直还没下马车,明显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步行过去。 丘瑾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低声提醒了一句,“小旭。” 如果说周书瑶的身份比在场这七八个同龄人都要高贵三分,那杨旭对他们而言更是高不可攀,一旦将军府起复,杨旭的地位就好比镇边侯府的世子,在陇右道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 所以杨旭不先行,其他人自然不敢迈步。 想到丘瑾瑜之前的提点,杨旭也清楚他日后若是掌管兵权,那么现在就该历练起来,同行的这几人有举人家的孩子,也有富家之子,还有的来自县衙官吏之家,虽说身份都一般,可正适合和杨旭,他的待人接物都需要磨练。 对着丘瑾瑜点点头,杨旭率先迈开步子,即便身着洗得发白的棉衣,可身上却透着将门虎子的霸气和沉稳,“诸位,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步行过去。” 杨旭和周书瑶走在最前面,丘瑾瑜不急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余下的人也立刻迈步跟了过来。 丫鬟、小厮们则是带着东西落在最后面,不敢上前打扰了主子们的闲谈。 留在马车里的湛非鱼等人都走远了,连身影都看不到了,这才对何暖道:“我们把马车车厢卸下来,把马牵过去。” 梅谷若是没有危险最好,可如果真有人伏击的话,骑马的速度最快,而且也最安全,敌人想要瓮中捉鳖,那也得看他们能不能拦住这军马。 “我哥已经派人在东南西北四面都留了人。”何暖拎着食盒,率先跳下了马车,又把装有杂物的竹箱拿了下来。 谷中目前是安全的,没有埋伏,若是有敌人赶来,何生第一时间就会发出信号,何暖就可以带着湛非鱼上马直接离开梅谷,只要出去了,敌人想要伏击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湛非鱼下了马车后,马车夫动作熟练的把马车车厢给卸了下来,这力气大的让旁边几个车夫看直了眼。 平日里他们要卸下车厢,至少得三四个人一起,眼前这看着普普通通,个头也不高,身子也不壮的同行,竟然独自一人就写了车厢,这是天生神力吧? 等马鞍装好后,何暖把竹箱就挂到了马背上,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缰绳。 湛非鱼迈着小短腿,大步往前走了去,还真别说这四周的景色的确不错,关键是不冷,湛非鱼整个人就活过来了一般。 …… 镶武县的这些人估计是每年冬日都会来梅谷,早就驾轻就熟了,湛非鱼过来时就看到草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张一张的毛皮褥子,厚厚的褥子不但柔软而且能隔绝地面的寒意。 六七张褥子是围成圆形铺过来的,小厮在中间空地上架起了篝火,不管是烧热水还是烤肉都方便,再者梅谷虽然不冷,但也不会多暖和,篝火升起来便带来一阵阵的暖意,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第290章 大费周章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290章 周书瑶本就是心高气傲的性子,也是因为杨旭和丘瑾瑜在场,所以才有所收敛,对这些小吏之女,商贾之女和善了几分。 一眼看出付家姑娘三分试探七分嫉妒的心思,周书瑶心底满是鄙夷,一个商贾之女还真的敢打杨旭的主意。 杨旭虽然没什么城府,可他背后还有杨老将军和杨姨父呢,她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也敢摆出来,简直是贻笑大方。 因为不喜,态度也就高傲起来,周书瑶冷笑道:“不跟我们同行,自然是不屑与我们为伍,你若想自取其辱,大可以自己过去套近乎。” “我……”付家姑娘尴尬的涨红了脸,说什么不屑为伍,不就是指自己出身商贾,身份比这些官家千金卑贱。 原本和乐的气氛顿时消失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着,可周书瑶乃是麟州府周家的嫡长女,谁也不愿意出来打圆场,若是被迁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付家姑娘卑微的低着头,眼底却有恼火快速闪过,等自己日后嫁给了杨旭,周家又算什么?当年张氏还是庶女,不也嫁给了杨旭的父亲! 湛非鱼坐在小马扎上,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对着杨旭眨眨眼,“你不去处理一下?” 一开始杨旭还有几分新奇和乐趣,毕竟在石头村他一直是孤孤单单的,和大牛他们又玩不到一块去。 但这一次出行,收到帖子的这些人都年长杨旭几岁,但他们都捧着杨旭说话,说起的话题杨旭也感兴趣。 可“相谈甚欢”的过了半个多时辰,杨旭感觉没多少意思了,几个姑娘家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趣事,听多了就乏味,而且言语里透露出高人一等的态度,让杨旭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毕竟她们也只是出身富裕,若是像小鱼这般出身寒门农家,她们还能这般高谈阔论吗?又或者自己还是罪臣之后,杨家不会起复,她们还会这般热情相待? 至于同行的三个少年,也都是读书人,虚长杨旭几岁,他们和丘瑾瑜、杨旭交谈的更多,但在认识了两个小三元之后,其他读书人说的越多越显得他们浅薄无知。 “小鱼,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杨旭忍不住问道,黝黑的脸上莫名的带着几分忐忑,湛非鱼的冷淡让杨旭突然意识到这段日子自己和小鱼似乎疏远了。 被杨旭这不安又委屈的模样给逗乐了,湛非鱼抬手指着自己的眼下,“看到没?眼睛里都有血丝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昨晚上都没睡到三个时辰。” 所以不是湛非鱼不和杨旭他们一起,而是不想把这难得的时间放在寒暄应酬上。 杨旭愣了一下,看着优哉游哉吃着糕点喝着热水的湛非鱼,再看了一眼不远处锦衣绫罗的周书瑶等人,突然明白湛非鱼和她们的不同,她们只需要享受家族提供的衣食住行就可以了,可小鱼却要为了以后读书科举。 这两者的区别就是一旦出事了,没有家族的庇护,她们就如同风雪摧残下的花朵,会迅速枯萎、夭折。 可小鱼却不同,她不但能保护自己,甚至可以给身边人遮风避雨,远的不说,小鱼已经给军营提供了数十万银子,早前还有十万担米粮从江南道运来了边关。 看着不远处的雪山梅林,杨旭想起当年启蒙时跟在杨老将军后面学的《神童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小鱼,我明白了。”杨旭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衬的整个人更傻气了,但眼底的浮躁和迷茫消失的无影无踪。 瑾瑜哥说的并不全对,自己当务之急应该是勤练武艺,学习行军布阵,至于交际应酬并不是最重要的,自己若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结交再多朋友又有何用? 另一边正和三个读书人说话的丘瑾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和杨旭,莫名的感觉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 “诸位公子、小姐,热水已经烧好了。”黄婶子走过来回禀了一声。 走了一路,众人的确都口渴了,这会三三两两的走到篝火边坐了下来,每张褥子前也都摆了矮几,上面有泡好的茶水还有各色的糕点果子,各家的丫鬟正在一旁伺候。 “湛姑娘若是乏了可以去温泉那里,离得不远,昨日已经派人过来收拾打扫了。”周书瑶殷切的开口,温泉那边修了一排木屋,虽然也简陋的很,图个雅趣罢了。 正用竹签叉了一片雪梨在吃的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等口中的梨子咽下后,这才问道:“有单独的屋子?” 大冷的天泡个温泉的确是享受,若是有单独的屋子就更好了,落个清净。 周书瑶一开口,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此刻看周书瑶这态度,镶武县这群子弟们都看出了,这位湛姑娘必定带有来头,否则周家嫡长女可不会伏低做小。 再想到杨旭对湛非鱼的亲近,还有丘公子言语里的尊重,不少人在心里打起小算盘,比起盛气凌人的周书瑶,湛姑娘看着更年幼,而且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想来更容易亲近。 冯姑娘接过话来,“前年才修葺的,付妹妹家里起头捐了一百两银子,各家也都拿了一些银子出来,这才把梅谷重新修葺了一番,搭了单独的木屋,可惜这会是冬日,若是春日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也是因为镶武县各家的姑娘也想来泡温泉,付家是商贾自然不差银子,一开始付家还想一力承担所有修建的银两。 可镶武县这些家族也不傻,日后家中小辈来梅谷,岂不是欠了付家的人情?所以各家都拿了银子,又让两个下人常年住在梅谷,负责搭理温泉这边,这样谁家要过来游玩,提前带着小厮丫鬟过来收拾一下,第二日就可以入住了。 当然,有人守着梅谷,也避免了那些穷酸人家过来温泉这里,否则他们泡了温泉,各家金娇玉贵的姑娘们还怎么泡。 等湛非鱼带着何暖去泡温泉时,周书瑶他们正在玩投壶,此前则在玩飞花令,不过是因为年纪都小,所以也不罚酒,罚茶杯一杯,顺带在脸上贴上一张白纸条。 一刻钟后。 正惬意泡在温泉里的湛非鱼错愕的瞪圆了双眼,“那火堆有异常?难道有人在里面下了药?” “应该是有一根木头被桂草的药汁浸泡过,桂草有提神的功效,少量食入后会让人亢奋,类似早年被圣上禁过的五石散。”何暖精通药物,再加上桂草并不算是罕见的药草。 而且燃烧的木头是从温泉这边的木屋搬过去的,松木燃烧并没有多浓烈的气味,但桂草燃烧时带有淡淡的香味,类似桂花的香味,所以何暖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整个人泡在温水里,就余下小脑袋露在水面上,湛非鱼想起离开时正玩的正嗨的一群人,即便是有些亢奋,估计没人会想到自己中药了,只当是情绪高昂。 “桂草和其他药物搭配会有其他的功效吗?”湛非鱼可不认为对方只是单纯的为了助兴。 池子边的何暖犹豫了一下,看着湛非鱼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脸颊,再加上她乌黑圆溜的双眼,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难道是周书瑶的手笔?她是不是想和丘瑾瑜生米煮成熟饭?”湛非鱼声音陡然亢奋起来了,就好似磕了五石散一般,两眼都冒光了,“虽然两人都只有十四岁,小是小了一点,但又不马上生孩子,这坐实了夫妻的名分就行了。” 何暖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小姐一定是被口无遮拦的重光给带坏了!否则自己只是提了桂草,小姐怎么就能想的这么多。 既然已经被猜到了,何暖也不隐瞒了,“吸入桂草后,若是在半个时辰内再食入胭脂果,两者药性结合会导致人神志不清,而且还有……” 看着眼睛越瞪越大的湛非鱼,何暖实在没办法说出助兴两个字。 第291章 吟诗作对 第291章 “小鱼,他是谁?”杨旭快步走了过来,小野狼般的目光戒备的盯着坐在廊庑下的年轻男人。 不管是那属于成年男子的修长身形,还是那过于俊美的脸庞,又或者是对方周身冷漠而凌厉的气势,都让杨旭生出了戒备和敌意。 湛非鱼这会正坐在凳子上晒太阳,准确来说是晒头发,白皙的脸庞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白亮的好似会发光一般。 或许是因为殷无衍的到来,湛非鱼说话时眉眼里都是笑意,那欢快的气息让人知晓她此刻的好心情。 湛非鱼想起此前杨旭虽然见过大哥哥一面,可当时大哥哥易了容,看着是个五官普通的青年男子,不认识也正常,“小旭,这是我大哥哥。” 杨旭知道湛非鱼只有一个隔房的堂哥,而且关系并不亲近,年纪也对不上。 丘瑾瑜、周书瑶都知晓湛非鱼的身份,同样也知道,所以此刻几人目光打量的看向了殷无衍,这般宛若冰雪清冷贵公子,绝对不是金林村湛家村的人,难道是顾学士那边的人? 殷无衍却是看都不看杨旭一眼,更没有理会其他人。 见湛非鱼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介绍,也不说是何身份,杨旭莫名的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声音也硬邦邦的响了起来,“小鱼,我们找你一起去山脚玩。” 几个姑娘家打算去剪点梅枝带回去插瓶,顺便再让丫鬟小厮弄点梅花雪来煮茶,再点缀几朵烘干的梅花,这茶也喝的文雅。 杨旭年幼,也没这情调,他打算和丘瑾瑜几人去打猎,若是能猎到兔子回来烤着吃,总比带来的食材更有趣。 “湛妹妹,我还带了画具,到时候你们玩我负责画,等回去后拓印几幅装裱起来,日后也是个想念。”付家小姑娘脆声开口,圆圆的脸上扬起璀璨的笑容。 从察觉到周书瑶对湛非鱼敬畏的态度后,付家姑娘就打算和湛非鱼打好关系,商贾卑贱又如何?她拉的脸来讨好这小姑娘。 若是殷无衍没有来,湛非鱼是绝对不会和他们去山上的,梅谷没有风不代表山脚没有风,而且看那皑皑的白雪,想想就冻得慌。 “大哥哥,去吗?”湛非鱼扭头看向身旁的殷无衍,眼睛里冒着几分期待的光芒,自己还没有和大哥哥一起游玩过。 杨旭没开口,只盯着殷无衍,他到底是谁?小鱼怎么对他这般亲近。 骨节修长的大手宠溺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头,头发已经干了,殷无衍这才看向静候在一旁的何暖,“把小鱼的披风拿过来,再把手炉带上。” 片刻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脚走了过去,越是靠近山边气温就越低,都能感觉到冬日的寒意,好在今日阳光明亮,照在身上带来一股子暖意。 石板铺砌的小径弯曲的通向山脚,湛非鱼走的慢,落在后面,“大哥哥,你不知道就因为我不拜师,丘老先生每日都要把我的字还有诗批的一无是处。” 湛非鱼叽叽喳喳的告起状来,气鼓鼓着脸颊,软糯的小嗓音里充满了怨气,“《及其广大草》,也不知老先生从哪里看到的题目。” 当看到这题目时,湛非鱼眼睛都瞪圆了,这什么破题目,可一想到是截搭题,湛非鱼也不恼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这题目是出自《中庸》 “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此句的意思是:今天我们所说的山,从小处看只是拳头大的石块,可到它高大无比时,草木在上面生长,禽兽在上面居住,宝藏在里面储藏。 今天我们所说的水,从小处看只是—勺之多,可到它浩瀚无涯时,鼋谐蛟龙鱼鳖等都在里面生长,各种有价值的东酉都在里面繁殖。 殷无衍冰冷的凤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看着快炸毛的小姑娘,安抚的揉了揉她脑袋,“试帖诗?” 呵呵冷笑两声,湛非鱼这会想想还是意难平,气的声音都拔尖了,“这要是试帖诗,我就是生拼硬凑也写出一首来,这是不少于四百字的时文!限时半个时辰。” “乡试、会试不会这般儿戏。”殷无衍大概能想象小姑娘当时那恼火的模样,这种截搭题必定不是丘老先生所出,想来是他此前听过的,所以才故意写出来戏弄小姑娘。 走在前面的杨旭等人听不清湛非鱼和殷无衍在说什么,但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亲近。 周书瑶不动神色的往后看了一眼,湛非鱼连杨旭都不怎么在意,却和那个年轻男子走的这般近,对方必定是来自京城,或许是出生簪缨世家。 其实在木屋前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周书瑶也有瞬间的心悸,放眼整个麟州府,甚至是陇右道,即便是来自黔中道丘家的丘公子,可论起气度来还是远逊色于对方,或许这是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差距。 丘公子虽然君子端方、温文尔雅,却没有对方那种冷漠高贵的气度,让人看一眼便只能臣服,只有真正的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这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可或许是殷无衍的面容太过于冰冷,他甚至连杨旭都不曾搭理,周书瑶那悸动的心思瞬间就熄灭了,第一次她真切的意识到何谓贵不可言,何为高不可攀。 “好香那。”付家小姑娘声音清脆的就好似铜铃一般,步伐欢快的往前小跑了几步,站在梅树前,“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古人诚不欺我。” 冯小姐也算是官家千金,虽说只是县尉之女,可在镶武县也算是有点身份,此刻温婉一笑,并不接话,更不抢着表现。 倒是两个举人家的姑娘,这会不由嗤了一声,明显看不上付姑娘的显摆,一个商贾家的姑娘却吊书袋,好似自己出身书香门第一般,这样就能遮掩一身铜臭味? “赏梅便赏梅,这般咋咋呼呼的,当谁没读过书吗?”周书瑶冷嘲的开口,别以为她看不出这小丫头盯上杨旭了,卖弄几句诗词就能充当才女?然后嫁入将军府?她配吗? 付家小姑娘被嘲讽的一下子涨红了脸,不敢呛声周书瑶,只能委屈的站在一旁,低头之前看了一眼杨旭,显得无比委屈又无助。 杨旭对吟诗作对没兴趣,可他也不反感付家姑娘的开口,但周书瑶那盛气凌人的高傲姿态着实却让杨旭生出反感来,不由开口道:“这里就我读书少。” 杨旭年纪最小,而且他不喜读书,四书五经也只是笼统的读了一遍。 “你?”周书瑶愣了一下,恼怒的看着杨旭,可一想到他的身份,只能憋下不甘,又忿恨的瞪了一眼付家姑娘,这贱丫头倒是会装委屈装可怜!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论起读书我们或许稍胜一筹,可论起打猎的本事,我们绝对拍马都追不上了,能不能吃到烤兔子,就看小旭你的本事了。”冯姑娘笑着打了个圆场,“我让人连干荷叶都带了一把过来,就等着吃叫花子兔子呢。” “冯姐姐你准备的可真齐全。”另一个姑娘捂着嘴笑着,她们的马车上也带了不少东西,可还真没有干荷叶。 冯姑娘柳叶眉微微一挑,“古人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这般俗人只讲究口腹之欲,见到梅花就想到梅花酒,看见山就想到了烤兔子,见到水那便是一鱼三吃。” 这打趣的话一出,众人都附和的笑了起来,连周书瑶也看了一眼端庄文雅的冯姑娘,很难相信她竟然只是县尉之女,这看起来更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 湛非鱼和殷无衍站在不远处的梅树前,不管是之前付家姑娘和周书瑶的拌嘴,还是冯姑娘的妙语连珠,两人都好似没听到一般,不曾附和也没有谈笑。 丘瑾瑜一路上都在揣测殷无衍的身份,可和湛非鱼最熟悉的杨旭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猜到,尤其对方面容冷峻的就跟覆盖了寒霜一般,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丘瑾瑜也不敢冒失的去套近乎。 这会看了一眼,丘瑾瑜朗声笑道:“听冯小姐说起梅花,我倒是想起今年院试的试帖诗。” 一听丘瑾瑜说到科举,周书瑶等人都来了兴趣,她们都自诩才女,可平日里也就玩点飞花令,作几首悲秋惜春的诗词,说是精通琴棋书画,可真的论起来和这些擅长君子六艺的读书人那是差远了。 看到湛非鱼也好奇的看了过来,丘瑾瑜也不卖关子,“院试的试帖诗《黄花散如金》” 杨旭半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因为看到湛非鱼在思考,他都想拿着弓箭跟着何生去往山上走,说不定真能猎到兔子。 周书瑶几人听到题目后立刻都思索起来,她们平日里参加宴会,诗词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甚至会让家中兄弟帮忙修改一下,这才敢拿到宴会上去博个才女的名头。 这突然听到丘瑾瑜说了题目,而且还是院试的题目,周书瑶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来,更别提其他几位姑娘了,她们读书更少,家里说是请了夫子,其实也就是个老童生而已,平日里只会让她们一遍遍的诵读。 半晌后,周书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湛非鱼,见她还没有开口,不由怀疑她所谓的小三元是不是因为顾学士这个老师而得来的? 自己想不起来那是因为自己也不曾科举,湛非鱼可是实打实的读书人,现在还跟着丘宗羲读书呢,她竟然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突然,冯姑娘开口了,此言一出,周书瑶等人刷的一下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冯姑娘,在诧异之后便是隐隐的嫉妒。 好似没看见其他人那隐晦的带有敌意的目光,冯姑娘神色依旧温婉平静,不见丝毫得意和张扬,对着丘瑾瑜问道:“可是出自《礼记月令》上的:季秋之月,菊有黄花。” 所以这题目《黄花如散金》,在冯姑娘看来便是写的句话诗,写的是秋景。 而经过冯姑娘这一提示,周书瑶也想起这就一句来,虽然有点不甘被县尉之女夺了光彩,可周书瑶倒不至于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只是面色有点不虞而已。 “还是冯姐姐读书多,小妹佩服。”付家姑娘脆声开口,还装模作样的给冯姑娘行了个揖礼,引得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丘瑾瑜并没有跟着夸赞,而是看向不远处的湛非鱼,“湛姑娘可有所得?” 其余人的目光都顺着丘瑾瑜看了过来,冯姑娘笑容款款,可眼眸深处却有傲然之色快速闪过。 “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湛非鱼小嗓音清朗悦耳的响了起来,接着又吟了一句,“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 “湛姑娘若是瑾瑜的同年,这小三元的称号必定要易主了。”丘瑾瑜如玉般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这赞美谦逊的话一说出来,冯姑娘表情瞬间僵硬了,随后变得极其难堪。 周书瑶毕竟出自周家,这会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这黄花不是指菊花?而是说春日的油菜花?” 那么按照冯姑娘之前所言,这诗如果写的是秋景,立的是秋意,那不就是离题十万八千里了。 毕竟这题目考的是春景,这般一想,周书瑶同情的看着尴尬无比的冯姑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出丑。 周书瑶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小短腿的湛非鱼,不愧是顾学士的弟子,想来是有真凭实学的,她南宣府的小三元也应该是考实力考出来的。 “是我班门弄斧了。”冯姑娘笑着开口,可表情怎么看怎么的僵硬。 湛非鱼笑了起来,“冯姑娘不必介怀,我刚好读过这两句诗罢了,我不擅长诗词,这几日没少被丘老先生骂的狗血喷头。” 冯姑娘表情再次僵硬了一瞬间,不擅长诗词还能一口解出院试试帖诗的题意,那自己这样出丑的人又算什么?蠢笨如猪吗? 掉入水中 第292章 第292章 湛非鱼对踩着积雪去打猎半点兴趣都没有,也没文人的风雅剪梅枝插瓶,至于所谓的收集梅花雪去煮茶,湛非鱼更是敬谢不敏了。 所以一群人分成了三波,杨旭、丘瑾瑜还有余下三个少年郎带着小厮去打猎,周书瑶、付家姑娘还有五个小姑娘都跟过去看热闹了。 刚刚误把黄花当成菊花的冯姑娘丢了脸,这会和平日里交好的几个闺中密友去不远处的剪梅枝了,也算是暂时避开了人群。 寻了处阳光正好的地方晒太阳,再闻着淡淡的梅花香,昏昏欲睡的湛非鱼看了看四周,“我应该带个小马扎过来。” 到处都是积雪,也没办法坐,这干站着她都嫌累。 殷无衍看着满脸懊悔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后向着右侧走了过去,这边背阴没有梅树,倒是有两棵碗口粗的杂树。 抽出环在腰间的软剑,剑光闪烁下,两颗树应声倒下了,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这会被殷无衍当成了木匠的斧头。 “大哥哥?”湛非鱼错愕的眨巴着眼,看着咻咻几下就成了一段段木头的树干,大哥哥该不会是要给自己临时做个凳子吧? 削尖的木头一端被牢牢的插进了土里,榫卯的结构异常的坚固,简易的长凳约莫四尺长,三根被削了树皮的树干并排放着充当了凳子的面,光滑又平整。 湛非鱼坐了上去,悬空的双腿还晃悠了两下,格外的稳固,“大哥哥,有这手艺日后不怕饿死了。” 殷无衍随意从积雪擦拭了一下手上沾到的树汁,看着阳光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清冷的面容也随着柔和下来,“有机会给你搭个木屋。” 训练禁龙卫的地方是在一处孤岛上,殷无衍七岁时就学会了如何搭建木屋,如何把猎到的猎物煮熟,在密林里寻找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 别说只是一个简易的长凳,桌椅、床包括土灶他都会搭建,若是有竹子的话会更加方便,训练有素的禁龙卫即便落单了,没有任何食物也可以在野外活下来。 等殷无衍坐下来后,湛非鱼看了看离得有些远的冯姑娘几人,这才低声道:“阿暖说之前的燃烧的木头里有桂草,若是再误食了胭脂果,会起到类似五石散的药效,我怀疑这是冲着丘瑾瑜来的。” 殷无衍看着两眼都冒光的小姑娘,冷幽幽的嗓音不带感情的响起,“懂得倒很多。”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博览全书自然懂的就多。”湛非鱼求生欲极强的给自己辩解着,眨巴着双眼对殷无衍笑的极其无辜,“懂得多日后就不会上当受骗。” 殷无衍此前就把湛非鱼所有的书都检查了一遍,都是科举要用的书籍,然后有几本游记,话本子是一本都没有,殷无衍都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看着小姑娘干净澄清的双眸,殷无衍只能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不许看杂书、禁书。” “我记住了。”乖巧的直点头,湛非鱼笑眯了眼,如同偷腥得逞的小野猫,上辈子连岛国动作片都偷偷瞅过几眼,对于大庆朝的禁书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总感觉小姑娘笑的不对劲,殷无衍刚要开口,突然,远处有尖叫声传了过来,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出那是小姑娘的喊叫声,声音过于尖细。 快速的扭头往身后看了去,却忘记这是长凳,背后没有靠背,身体的失衡让湛非鱼也啊了一声。 殷无衍长臂伸了过去,把差一点从凳子上跌下去的小姑娘给抱住了,“毛毛躁躁的。” 一把抱住殷无衍的胳膊稳住了身体,湛非鱼不由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往后跌下去,到时候一屁股坐地上,双脚双手朝天,那才叫丢人! 同样听到尖叫声的冯姑娘几人也带着丫鬟、小厮走了过来,此刻看着背后白雪皑皑的山峰担忧道:“估计是出事了,湛姑娘要过去看看吗?” 杨旭年纪小,所以这一次来梅谷的人年龄最大也不曾弱冠,虽说有小厮跟着,可山上毕竟危险,尤其是冬日下了雪,山路湿滑。 按理说有何生跟着,杨旭不会出事,可湛非鱼多少有点不放心,“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湛非鱼要去,殷无衍自然不会反驳,抬手给湛非鱼把风帽扣上了,又把披风的带子系紧了,“跟着我走。” 看着殷无衍伸过手的手,湛非鱼愣了一下,随后左手抱着手炉,右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瞬间就被握住了。 看着牵着手走在前面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冯姑娘目光晦暗的闪烁着,虽然两人年纪相差的有点大,可这般亲昵却有违礼教。 看来不仅仅是付家那丫头不知廉耻,这位饱读诗书的湛姑娘也不遑多让,寡义廉耻四个字都忘记了。 有殷无衍走在前面把雪踩实了,被他拉着手守在后面的湛非鱼下脚就容易多了,两人速度不算快,冯姑娘几人也都跟得上。 只是虽然有丫鬟搀扶着,可毕竟都是娇弱的姑娘家,雪路湿滑,一行人走的胆战心惊,不时脚下打滑,再看着迈着小短腿却格外稳当的湛非鱼,就让人生出几分嫉妒来。 两刻钟之后。 看着被何生从水里捞出来的两人,湛非鱼傻眼的愣住了,快速的看了一眼正脱下外衣披在杨旭身上的丘瑾瑜,出事的竟然会是杨旭? 再一看,付家姑娘也浑身湿透了,被几个姑娘围拢在中间,身上也披了一件狐裘,可毕竟落了水,这会抖的跟落汤鸡一般,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阿生,你抱着杨旭快下山泡个温泉。”湛非鱼也顾不得询问缘由了,再冻下去估计人就要生病了,大冷的天在水里泡了一遭,湛非鱼想想就冷得慌。 “不如我背小旭,麻烦何大哥背着付姑娘。”丘瑾瑜眉头紧蹙的开口。 杨旭谁背着都可以,可付姑娘却是半大的小姑娘,比杨旭还大三岁,比丘瑾瑜小三岁,若是丘瑾瑜背着付姑娘,顾虑到男女有别,终究有些不合适。 可在场的小厮都是普通人,这要是背着付姑娘下山,一来速度不够快,二来他们若是脚下一滑把人摔了那就更麻烦。 唯独何生最适合,他论起来是湛非鱼的护卫,也算是下人,背着付姑娘不至于被人说嘴,更何况他身手好,能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山下的木屋。 湛非鱼目光倏地看向丘瑾瑜,冷声拒绝,“不用,阿生速度快背着杨旭就可以了!” 杨旭冻的牙齿都打颤了,可看了一眼更冷的付姑娘,杨旭强忍着寒冷开口:“让何大哥背付姑娘。” 湛非鱼根本不理会杨旭的话,“阿生,带着杨旭下山。” “是。”何生二话不说的就扛起杨旭,在他要挣扎的一瞬间长臂迅速把人禁锢住了,足尖点地的瞬间,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向着山下飞掠而去,速度之快只留给众人一道残影。 付姑娘冷的嘴唇都发青发紫了,看着已经离开的何生和杨旭,眼中有恨意快速的闪过,只是这仇恨却是对湛非鱼来的。 在场的人里除了离开的何生,也只有殷无衍合适,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背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至于被人说。 可看着面容冰冷的殷无衍,别说周书瑶她们不敢开口,就连丘瑾瑜也不敢提议让殷无衍送付姑娘下山。 周书瑶即便不喜商贾出身的付姑娘,可看着她冷的都快缩成一团了,面色都冻得发青,不由迁怒的看向湛非鱼,“你怎么这般……” 湛非鱼神色一片坦然,就这般看着周书瑶。 这是顾学士的弟子!周书瑶也不敢开口了,可她对丘瑾瑜有意,自然不愿意让他背人,只是对着不知所措的几个小厮怒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人背下山,冻出个好歹来,小心你们的狗命!”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被积雪覆盖的山道,一个人走都容易打滑,更何况背着一个人。 “我来背!”丘瑾瑜快步走上前来,对着周书瑶低声道:“事急从权,付姑娘不能再耽搁了。” “可……”一想到丘瑾瑜要和其他姑娘有肌肤之亲,周书瑶绷着脸心里极其不痛快,偏偏这会丘瑾瑜已经半蹲下身体,而两个小厮赶忙把都要冻僵的付姑娘扶着趴到了丘瑾瑜的背上。 一把把人背了起来,隔着冬衣丘瑾瑜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寒意,好似背了一个冰坨子,“你们一左一右护着点,不要让她掉下来了。” “是。”两个小厮立刻应下,毕竟这会付姑娘已经冻的快没知觉了,即便趴在丘瑾瑜的背上,可难保下山途中会掉下来。 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山下走,湛非鱼并不着急,跟着殷无衍站在原地未动。 “这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水潭。”湛非鱼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山坡,看山坡上积雪的痕迹,杨旭和付家姑娘就是从这里滚下去的,然后砸开了薄冰掉到水潭里的。 好在何生身手好,立刻飞身掠了下去,一手抓一个,把落水的两人从水中抓了起来,否则若是多耽搁一下,这冰冷的水立刻能把人给冻僵了。 到时候一旦沉入到了水潭底部,再加上水面覆盖着薄冰和积雪,人沉到下面,即便何生也跟着进入水底,可光线极差,只怕真的会出人命。 第293章 以死相逼 木屋虽然简陋,可被褥什么的都有,再加上燃了炭盆,半靠在床上的杨旭缓过来后也没感觉到冷。 “旭少爷先把姜汤喝了驱驱寒气。”何暖把散发着浓郁姜味的瓷碗递了过去,担心杨旭被人下了胭脂果,这姜茶婆子煮好后,何暖检查了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端进屋来。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捧着碗咕噜咕噜几口就把辛辣的姜茶给吞下去的杨旭,“要不要吃点梅干过过嘴?” “我没事。”杨旭赶忙拒绝,自己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想到今日落水的凶险,不由对湛非鱼道:“今日要多谢何大哥。” 若不是何生速度快,即便杨旭习武好几年了,可冰冷的潭水里泡久了,寒气入体身子骨也受不住。 “无妨,即便阿生没出手,暗中保护你的人也会出手相救。”湛非鱼知道杨家旧部的人就隐匿在不远处,只因为落水是个意外,让人没个防备,若是有人埋伏袭杀,杨家就不的人必定会立刻现身。 何暖把空碗放到桌上,又给杨旭把了脉,“旭少爷没什么大碍,等回去后再喝点驱寒的药便可。” 湛非鱼点点头,圆溜的双眼眨巴着盯着杨旭,直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小鱼,下一次我一定小心。”求生欲极强,杨旭立刻保证,一想到今日被付家姑娘给拽倒然后滚进水潭里了,杨旭黝黑的脸上露出尴尬来。 尤其是何暖虽然出去了,可殷无衍还在这里,他身上那股凌厉强大的气势激起了杨旭的好胜心,即便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湛非鱼凉飕飕的小嗓音响了起来,瞅着表情一僵的杨旭,又补了一刀,“我听阿暖说落水后你抱住了付姑娘。” “我那是为了救人!”被湛非鱼这话给吓到了,杨旭急切解释的声音都拔高了,“我怕她沉到水底下才抱住她的。” 落水的那一刹那杨旭也是懵圈的,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好在习武几年,被冰冷的潭水打湿了脸后,杨旭也反应过来了。 看着咕噜咕噜直冒泡要沉下水的付家姑娘,杨旭赶忙伸手将人抓住了,可棉袄湿水后沉甸甸的,付家姑娘就跟铁秤砣一般往水下面沉。 杨旭抓不住只好把人抱住了,好在何生来的及时,一手拎一个把两人都拎出水面了,否则杨旭估计都要被付家姑娘拖着一起沉到水底。 站在窗口的殷无衍这才转身看了一眼杨旭,狭长的凤眸依旧冷漠,可杨旭愣是从其中看到了嘲讽和鄙夷。 湛非鱼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声,随后是姑娘的尖锐的哭喊声,“小姐……” 杨旭吓的一个激灵,呆愣愣的看着湛非鱼,半晌后才找回声音,“小鱼,出什么事了?” 哭喊声混乱的响成一片,隔着木屋倒听不真切。 “估计是失了名节,所以付家姑娘寻死了,不过被丫鬟发现了没死成。”湛非鱼每说一个字,杨旭的脸就木了一分,等她说完,杨旭整个人都石化了。 别说杨旭才八岁,他若是十八岁,被人逼婚还情有可原。 哭喊声小了一点,杨旭两眼发愣,“我是为了救她,而且穿了那么厚的衣服。” 这若是夏天也就罢了,大冷的冬天,即便梅谷不冷,可他们都穿了厚厚的棉衣,杨旭虽说抱住了付家姑娘,可何生速度快,前后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这都能算失了名节? 可惜不等湛非鱼回答,木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门突然被人嘎吱一声推开了,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床边。 “旭少爷,奴婢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丫鬟悲痛的哭诉着,说完后就砰砰的磕头,即便是地面铺了木板,可这一声声闷沉的磕头声里,丫鬟的额头瞬间就磕破红肿起来。 半靠在床上的杨旭再次懵了,茫然无措的看着磕头的丫鬟,最后只能求助的看向屋内的湛非鱼,这突发的状况让杨旭根本不知如何处理。 “旭少爷,奴婢求您了,我家小姐刚刚差一点悬梁了。”丫鬟见杨旭不回答,更是痛哭起来,“这是要逼死我家小姐啊,她才十一岁啊……” “小玉,你在干什么?谁准你来打扰旭少爷的!”怒斥声在门外响起,付家姑娘不能和杨旭比,这会声音虚弱,显得中气不足。 “小姐,你的命都要没有了,奴婢也是没办法。”跪在地上的丫鬟小玉无助的哭喊着。 付家姑娘步履匆忙的进了屋子,本来肤色就白,落水后这会脸更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嘴唇还泛着青紫色。 小姑娘也就十一岁,这会太着急了,脸棉袄都没穿,只穿了一件素白的单衣,半湿的头发散落的披了下来,衬的人更加纤瘦憔悴。 “旭少爷,都是我管教无方,给旭少爷添麻烦了。”付家姑娘没有了之前的欢快和喜庆,对着杨旭苦涩一笑的道歉。 可不经意的一抬头,却露出脖子上被布条勒出的痕迹,这会已经红肿起来了,若不是被发现及时,估计真的一根布条吊死了自己。 杨旭怔住了,他虽比付家姑娘小三岁,可身高却像极了杨家人,八岁的个头就堪比十一二岁的孩子,对比之下身着单衣的付家姑娘看着却更年幼更单薄。 周书瑶、冯姑娘还有几个姑娘都跟着进了屋,丘瑾瑜几个少年郎则是站在门外,但屋子里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男女七岁不同席,付妹妹都快是金钗之年了,这若是传出去,的确于名声有碍。”有同情的姑娘低声说了一句,语调里透着几分悲戚。 女子艰难,一旦坏了名声,那就别指望能有好亲事,只能嫁个鳏夫或者是那些娶不到妻子老光棍。 好在付家是商贾,若是规矩森严的书香门第,付姑娘这样的情况不是青灯古佛一辈子,就是被家族“病死”,否则坏了名声,最后连累家族所有未出嫁的姑娘,甚至连出嫁的姑姑、堂姐、表姐们都会被牵连。 周书瑶本就不喜欢付姑娘,这会更是没好气的开口:“说到底是她自己没站稳连累了小旭掉进了水里,难道小旭救人还救错了?” 说完后,周书瑶警告的看着泫然欲泣的付家姑娘,她怀疑是这贱丫头使得手段。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周书瑶不好咄咄逼人,否则传出去外人以为她周书瑶不但仗势欺人,而且薄凉无情。 “本就是我的错,一切和旭少爷无关。”付家姑娘强撑起笑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丫鬟,厉声道:“小玉,你还不起来,你若是再这般无礼,回去后我就把你发卖了,我付家没有你这般恩将仇报的下人!” “这事我们都不会外传,付妹妹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这事便不会有人再提起。”冯姑娘温声开口,看向小玉道:“还不赶快扶着你家小姐回屋去休息,别染上了风寒。” 付家姑娘不过十一岁,等及笄后嫁人至少要过个四五年,再者杨旭年纪更小,冯姑娘这话也算在理。 杨旭的态度摆在这里,周书瑶的态度也是如此,所以冯姑娘一开口,余下几个姑娘都跟着劝慰起来,班禅班服着把付家姑娘送了出去。 谁愿意为了一个商贾之女得罪杨家,再说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女凭什么嫁进杨家,她们只是没想到这姓付的这么豁的出去,旭少爷才多大,她就敢用落水这样的戏码。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杨旭看了一眼地上那丫鬟磕头留下的点点血迹,不确定的问道:“小鱼,她不会再寻死了吧?” 湛非鱼咧嘴一笑,愣是把杨旭给吓的一哆嗦。 “小旭,你没想过付姑娘是故意落水?”湛非鱼问道,当时那情况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有意为之。 “就为了赖上我?”杨旭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付姑娘好似是一脚踩滑了,刚好自己就站在她身边,所以才被她抓住胳膊最后拖着一起摔倒了。 可想到即将起复的杨家,想到他过去不曾谋面的舅舅和大意从麟州府赶到镶武县,还备了一马车的重礼,杨旭又不确定付家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付家姑娘能寻死一次就能寻死第二次。”湛非鱼估计九成可能付家姑娘是有意算计杨旭,即便不能成为正妻,就算是个妾也是付家高攀。 更何况杨旭年纪小,付姑娘又是个有心计有成算的,即便开局不好,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过个十年,到时候再先一步生下孩子,还用得着担心在杨家站不稳脚吗? 杨旭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整个人暴躁的如同被关在牢笼里的小老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突然让他和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姑娘家定亲,杨旭是不愿意,也从没想过,可一想到付家姑娘脖子上的勒痕,如同困兽的杨旭又蔫了。 “如果这只是意外,付姑娘应该不会再寻死来逼迫你。”湛非鱼同情的看了一眼杨旭,这幸好是在梅谷,若是回到丘府,估计丘老先生能把杨旭骂的恨不能滚回水潭淹死自己。 “可如果她再寻死呢?”杨旭闷闷的开口,自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吊死自己吗? 可这如果是对方的诡计,而自己却不得不一脚踏进去,杨旭更加暴躁了,自己为什么不留在丘爷爷那里读书习字,为什么要来梅谷! 殷无衍居高临下的看着进退两难的杨旭,冰冷无情的开口:“那就让她去死。” 呃……杨旭愣住了,可看着面容冷漠到没有一丝人气的殷无衍,心里却明白他并不是在说笑,这个人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狠辣无情的话来。 大哥哥果真简单粗暴!想来绝对没有哪个女子敢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大哥。 湛非鱼看着震惊的杨旭,大哥哥这话过于狠毒,“小旭,如果付家姑娘是以死相逼,只要你不心软,她就不会真的去死,比起荣华富贵还是小命更重要。” 越是有野心的人越不会轻易去死。 “如果万一呢?”杨旭还是不放心,如果真的出了人命,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殷无衍一手落在她肩膀上阻止她开口,嫌弃的看着犹豫不决的杨旭,“怕出意外,那你就定亲,小鱼,该吃饭了。” 不给湛非鱼再次开口的机会,殷无衍强势又霸道的把人带了出去。 湛非鱼也没打算留下来,事情已经你发生了,杨旭再纠结也没用,他需要的是作出一个决定,湛非鱼打算过吃过饭后再来问一下杨旭。 何暖正在准备午饭,出了付家姑娘这事,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 另一边的木屋里,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这才赶忙回到屋子里回禀,“小姐,湛姑娘已经离开了。” 周书瑶放下茶杯,“你继续盯着,让婆子准备一下午膳,我去看看杨旭。” 知道湛非鱼的身份后,周书瑶即便不喜她,却不会和她正面冲突,态度更显得恭敬,言语里也透着几分巴结。 对杨旭也是如此,周书瑶即便性子有些高傲,可被周家教养这么多年,什么人不能得罪她还是清楚的,自然不愿意放过拉拢杨旭的机会。 屋子里,只要木炭燃烧时偶尔发出哔啵声,杨旭靠坐在床上发呆, 第294章 无事发生 第294章 湛非鱼离开后,杨旭还在纠结该如何处理,难道眼睁睁看着付家姑娘寻死? 可一想到这可能是付家姑娘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自己娶她,杨旭心里就憋着火,恼怒自己的不谨慎,但凡他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付家姑娘拖着滚进水潭里。 但此时听完了周书瑶的话,杨旭面色倏地一变,“你是说付家会以杨家起复来要挟我?” 看着震惊的杨旭,周书瑶明白他年纪小,这几年杨老将军和姨父估计只教了他习武,后宅这些肮脏的手段,杨旭听都没听过,自然不知道防备。 “小旭,现在是杨家起复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一点疏忽,而且暗中还有不少敌人等着抓杨家的把柄,阻止杨家起复,这个时候你若是出了点岔子,一切都功亏一篑。”周书瑶这话说的中肯,卖个好给杨旭,也算修复了和杨家的关系。 周书瑶想起之前自家娘和舅舅的分析,杨老将军和姨父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唯有杨旭年幼是个突破口。 再者周书瑶想嫁给丘瑾瑜,她即使少女怀春,可也不是没脑子,世家联姻讲究门当户对,和黔中道丘家比起来,周家不值一提,联姻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自己是杨旭的表姐。 所以认清局势后,周书瑶对杨旭是掏心掏肺的好,娘曾经说过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自己手段还稚嫩,若是在杨旭身上用手段,杨旭也许发现不了,可绝对瞒不过杨老将军还有姨父的眼睛。 半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疏忽竟然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杨旭低头沉思着,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我如果和她定亲呢?” “只能先定亲。”周书瑶笑着开口,眼底有寒意快速闪过,定亲不代表成亲!后宅要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只是这事周书瑶不会和杨旭说,即使姓付贱丫头该死,但周书瑶可不想手里沾上人命,到时候把消息放出去了,自然有人代劳。 迟疑了瞬间,杨旭认同的点点头。 周书瑶见状也知道此事成了,神色舒缓下来,“那小旭你休息,付姑娘那边我会去说,至少不能让她再寻死觅活。” 对比殷无衍那冷血无情的“让她去死”的话,周书瑶的怀柔更符合现在的情况,总不能真比人逼死,也不能让杨家的敌人借机生事。 木屋内,杨旭和周书瑶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被何暖转述给了湛非鱼,“周小姐带着午膳去了付姑娘的屋子。”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如此一来至少能暂时安抚付家姑娘。 别说只是定亲,即便是订下婚期了,婚前出个意外状况死个把人太简单不过了,所以杨旭纠结苦恼的事,在周书瑶这里根本不不算事。 “那桂草到底是针对谁下的?”湛非鱼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依旧没个头绪,只能求助的看向坐对面的殷无衍。 “吃饭,不管是谁下的药,时间已经超过了。”殷无衍冷声开口,桂草的药性只能在体内停留半个时辰。 从之前上山到落水到此刻回来,这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这药性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便此刻借着午膳的时机再下了胭脂果,想来也无用。 湛非鱼皱着眉头,总感觉这事不对劲,可偏偏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吃饭。 如同殷无衍推断的一般,桂草的药性过了,所以一直到下午离开梅谷,什么事都没发生,付家姑娘估计是从周书瑶那里得了准话,所以也没闹着寻死觅活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回赶。 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落下去的夕阳,湛非鱼忍不住的感慨,“连个埋伏都没有,太让人失望了。” 一听说来梅谷,湛非鱼脑海里的危及指数蹭蹭飙升,不但让何生带着人提前踩点了,还在梅谷四面的山上布置了人手。 后来担心暗中敌人会用火攻,来一个火烧梅谷,何暖立刻传了密信出去,结果湛非鱼这边弄的兴师动众的,除了杨旭即将多个未婚妻之外,屁事都没发生,未雨绸缪只谋了个寂寞。 看着蔫蔫的小姑娘,殷无衍凤眸里有笑意快速闪过,刚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天天黑沉的下来的天色,再加上出了梅谷后,这气温越来越低,殷无衍继续保持沉默。 …… 丘府。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管家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了,这会看到马车停了下来,赶忙迎了过去。 “总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等着呢。” 杨旭早上出门前兴致高昂,这会则是被霜打的茄子,“丘爷爷还没吃饭?” “老爷说旭少爷你们快回来了,所以多等了片刻。”管家掀开帘子,等杨旭下了马车,又向着另一辆马车走了过去,等湛非鱼下来。 这人?管家脚步一顿,那贵不可言的气息,再加上那肃杀冷漠的气势,管家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神色里带着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敬畏。 殷无衍率先下了马车,随后伸出手,握住湛非鱼那胖乎乎的小爪子后,微微一个用力就把人抱了下来。 “大哥哥,你不吃了晚饭再走?”湛非鱼这会也蔫蔫的,见到殷无衍的喜悦这会消失殆尽。 即便知道殷无衍公务繁忙,可她没想到对方离开的会这么匆忙,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声音依旧清冷漠然,可摸头杀的动作却显得无比温柔,透着安抚的意味,殷无衍沉声道:“最迟明天一早我就会回来。” 低落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湛非鱼仰起头,悬挂着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散落在脸上显得温暖又乖巧,“那明天早上我等你一起吃早饭。” “好。”简单的一个字却也是承诺,看着终于笑起来的小姑娘,殷无衍这才转身离开,修长挺拔的身影瞬间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杨旭一直站在马车旁,看着走远的殷无衍,再看着依旧眼巴巴看着巷子口的湛非鱼,杨旭莫名的感觉心里堵的难受,小鱼这个时候看起来像是个孩子,她也只有在那个冰碴子一般的男人面前才会这么孩子气。 “小姐,外面天寒刚进去了。”何暖低声提醒了一句,七爷来去匆匆,可何暖清楚殷无衍能抽出时间在梅谷停留两个多时辰已经是极限。 点点头,湛非鱼咧嘴一笑,声音依旧欢快,“走吧,又冷又饿,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 几人这才往大门口走了过去,可就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湛非鱼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巷子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卷起树梢的雪花在飞舞。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想来这话也只是骗骗多愁善感的女子而已。 直到丘府的大门重新关上了,殷无衍的身影自黑暗里走了出来,目光悠远的看着远处的宅子。 “七爷,已经派人去了付家盯着。”重光同样自黑暗处现身,估计是察觉到自家七爷气息有些冰冷,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属下检查了一下炭盆,那木炭里也加了桂草,想来几辆马车里的木炭都加了。” 除了何暖带了银丝炭之外,其他人也带了手炉和木炭,可这炭也就够去梅谷的路上用,到了梅谷后,不管是木屋里燃烧的炭盆,还是回程途中使用的木炭,都是从梅谷的库房里拿的,也都添了晒干研磨成粉末的桂草。 “只要不牵扯到小鱼就不用出手。”殷无衍声音冷漠的没有半点感情,不管暗中的人在筹谋什么,小姑娘是他的底线,不牵扯到他的小姑娘,不管是出了人命还是天塌了,殷无衍都不会干涉。 重光为杨旭鞠了一把同情泪,幸好是个男娃子,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多点磨炼,日后就会少上当。 半个时辰后,书房。 这边饭还在喉咙眼里,丘宗羲已经按住暴脾气,对着杨旭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不知道吗?” “英雄救美?我看你杨旭就是头狗熊,毛都没长齐就被人盯上了,等你弱冠了,那是不是娇妻美妾,将军府的后院估计都住不下了!” 湛非鱼坐在角落里,同情的看着被劈头盖脸痛骂的杨旭,丘老先生估计是气狠了,毛都没长齐这话都能骂出来了。 “丘爷爷,我知道错了。”杨旭低着头,如果只是定亲也就罢了,可如果这事被杨家的敌人利用,最后杨家不能起复,他杨旭就是杨家的罪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丘宗羲的火气还没有消退,掀翻屋顶的怒斥声那是火化带闪电,“老夫告诉你,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杨家最后就得毁在你手里。” 丘宗羲估计不满意杨旭这低头认错的态度,视线蹭一下落在湛非鱼身上,“小丫头,老夫这话可有错?” “没有,说的很对。”湛非鱼立刻接过话来,小身板坐的端正笔直,绷着包子脸严肃的道:“俗话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娶了付姑娘,估计杨家就后继无人了。” 丘宗羲一口茶差一点喷出来,饶是他刚刚火直冒,可也被湛非鱼这俚语给弄的没火气了,这小丫头比自己还敢说。 杨旭哀怨的看着湛非鱼,这会不还是没有定亲,小鱼就能说出这话来。 “话糙理不糙,姓付的丫头敢用这种卑劣手段算计你,你认为她以后能教导好孩子?”丘宗羲没好气的开口,小鱼这丫头的心眼若是给几个给杨旭就好了,省的日后被人算计的尸骨无存。 虽说丘宗羲还有杨老将军也都存了磨炼杨旭的意思,可他也太蠢了,只出去一日就被人算计了亲事,这惨重的代价让丘宗羲都没法说。 等杨旭离开了书房,丘宗羲喉咙也骂的干了,又喝了一杯茶,这才道:“小丫头,此事你怎么看?” “周家、张家想要修复和杨家的关系,周书瑶之前对杨旭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湛非鱼也不隐瞒,把两人在木屋里的对话又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丘宗羲听。 湛非鱼继续道:“所以杨旭好了,两家才能沾上光,付家姑娘这事九成九不是意外,那么周家和张家肯定不会让付家姑娘嫁给杨旭,这个节骨眼上可能会定亲,但以周家张家的手段,付家姑娘日后不是病死就会意外而死。” 杨旭的婚事谁都惦记,其实周家、张家即使不出手,等杨家一起复,自然有的是人要对付家姑娘下手,她想要杨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培养感情,可惜觊觎未来将军夫人位置的人不会让一个商贾之女碍事,绊脚石肯定要被挪开。 所以付家姑娘包括付家以为他们成功攀上高枝了,却没想过这是一条不归路,最后只会搭上付家姑娘的一条命而已。 丘宗羲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湛非鱼,“这话你没有和杨旭说?” “说了除了让杨旭心存愧疚外,一点效果都没有。”湛非鱼一耸肩膀,说了又如何?杨旭难道能护住付家姑娘? 即便他能,可杨老将军他们愿意吗?派杨家的人去保护一个算计杨旭婚事的姑娘? 今日因,他如果! 付家不动这个歪念头,即便只是和杨旭交好,巴结奉承杨旭,以杨旭的性格来看,日后只要付家不作奸犯科,有了儿时这份情谊,付家遇到事了,杨旭肯定会庇护一二。 可惜人心不足,付家野心勃勃,这点庇护不足以让他们满足,将军夫人的位置包括将军府外家的身份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小旭若是有你这般聪明,看得透,他今日就不会这么苦恼。”丘宗羲想起杨旭离开书房时那沉重的步伐,小小年纪,肩上就好似压了高山一般,背都挺不直了,可惜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定亲,根本没想那么长远。 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杨旭是个武将,他行事光明磊落,这些阴谋算计他不擅长也正常,日后让杨老将军给他多找几个幕僚军师就可以了。” 第295章 一死一伤 第295章 入夜。 书房亮着明亮的烛火,湛非鱼动作一顿,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瞬间熏染出一个墨点。 “小姐?”正在做针线何暖放下手中的布料站起身来,炭盆还很暖和,小姐不久前也才喝了水。 把毛笔搁在笔架上,湛非鱼也不在意写了一半的文章,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晚上有事发生,所以大哥哥才走的那么匆忙?” “七爷的事奴婢不知晓。”何暖并没有撒谎,她和何生跟随湛非鱼后,禁龙卫的一切事宜何暖都不知道。 何生也是因为要保护湛非鱼彩盒禁龙卫有联系,但禁龙卫内部的事务何生也是不知道的。 “阿暖,我要去一趟付家。”湛非鱼想起白天梅谷发生的一幕,如果桂草不是针对丘瑾瑜的呢? 付家姑娘的事?何暖看了一眼窗户,隔着厚厚的窗户纸却也能感觉到外面的寒意,尤其是入夜之后,外面已经是滴水成冰,这个时候出去太冷了。 可湛非鱼既然决定了,何暖再担忧也不能阻止,赶忙打开柜子把最保暖的狐裘拿了出来,“奴婢去拿手炉,小姐先换上鹿皮靴。” 付家是镶武县的首富,否则周书瑶之前的帖子也不会送给付家姑娘,可即便再有银子,对周家这样的官宦之家而言,付家依旧是登不上台面的商贾。 入夜后,付家大宅一片安静,只有悬挂在连廊下的灯笼随风微微晃动着,散发出昏黄的光亮,守夜的婆子、家丁们这会也都昏昏欲睡着。 付姑娘住的是面阔五间的正屋,左右两侧还有厢房,前后都有小花园,即便是冬日没什么景色,可叠放在园子里的假山怪石就可以看出这院子造价不菲。 何暖刚带着湛非鱼跃过围墙落在地面,瞬间,两道视线自暗中看了过来,即便对方隐匿了周身的杀气,可训练有素的何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可对方收敛了气息,何暖并没有发现人在何处。 何暖没有开口,右手握着长剑,脚步微微上前挡住了湛非鱼的身影,若是禁龙卫也就罢了,暗中潜伏的如果是敌人的话? 这一刻,何暖突然有些后悔带湛非鱼出来涉险。 “大哥哥。”看到从月亮门走过来的身影,即便还在黑暗之中,可湛非鱼一眼就认出那是殷无衍。 何暖抬眼看了过去,来人自黑暗里走了出来,灯笼黯淡的光亮照射下,的确是自家七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一身黑色的锦袍,殷无衍步伐看似从容,可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湛非鱼面前,“胡闹!” 无视了殷无衍周身那逼人的寒意,湛非鱼从何暖身后走了出来,却忘记地面积雪被冻结了,湿滑之下,惊喜的表情瞬间转为了慌张。 长臂伸了过去,一把抱住滑倒扑过来的小姑娘,殷无衍依旧绷着脸,“大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 裹成熊一般的湛非鱼抱着殷无衍的胳膊,仰起头咧嘴笑着,“我掐指一算感觉今晚有事发生,所以就让阿暖带我过来看看。” 如果没遇到殷无衍,湛非鱼就打算来个付家一游,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可看到人了,湛非鱼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对任何人都可能冷漠,唯独面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让殷无衍无法板着脸,冰冷的凤眸里只有宠溺和纵容。 片刻后。 “这就是姑娘家的闺房?”湛非鱼东边瞅瞅,西边看看,眼珠子好奇的转动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里来的登徒子。 殷无衍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我在京城有所宅子闲置着,你喜欢怎么布置就让人怎么布置。” 湛非鱼在上泗县的小院并不大,估计是上辈子的习惯,她的房间以简洁为主,除了各种家具之外,也就何暖摆放了一些器物,算不上雅致。 付家不差银子,所以付姑娘的闺房就布置的满满当当的,外间是待客的小厅,靠墙是个书架,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旁边的敞口瓶里则放着几卷画轴,墙壁上挂着应景的九九消寒图。 屏风、珠帘、纱幔……无一都是姑娘家喜欢的风格。 走得近了,淡淡梅花香味从熏香炉里散发出来,可却依旧掩盖不了内室的血腥味,湛非鱼脚步一顿,“大哥哥,付姑娘难道?” 院子内外都布置了禁龙卫的手下,殷无衍也没必要压低声音,“周书瑶今晚留宿在付家。” 不管日后如何处置付家姑娘,可如今为了稳住局面,不让付家闹起来,杨旭不方便,但周书瑶这个表姐就以陪伴白日受到惊吓的付姑娘为由留宿在了付家。 对付家而言,即便杨旭和付姑娘同时落水,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可付家也担心杨家不认账,说到底杨旭是被付姑娘给连累的,否则他不会落水。 再者落水后,杨旭也是为了救人才抱住了付姑娘,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毛都没长齐,付家以此逼婚,杨家如果铁了心的不认账,付家也拿杨家没办法,即便闹的沸沸扬扬的,可外人都会认为付家恩将仇报,是为了攀高枝。 好在周书瑶的示好给付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不付家上下就差把周书瑶当成祖宗供着呢,若是交好了周书瑶,有她在中间周旋一二,这亲事说不定真的能成。 进了内室,看着椅子翻了,杯子摔了,凌乱的好似经过了一场混战的卧房,湛非鱼目光定格在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周书瑶身上,又看了一眼半个身体趴在床上的付姑娘,“她们死了?” 两位姑娘要秉烛夜谈,伺候的丫鬟婆子等两人安置好了之后就离开了,估计之后就被人迷晕了,所以即便这周书瑶和付家姑娘在卧房好似激烈的厮打了一番,也没看到丫鬟婆子过来。 “付家姑娘死了,脖子处指印,周书瑶指甲扭断了一根,脸上也被抓伤了……”殷无衍阻止湛非鱼过去查看,大致把两人的情况说了一下。 周书瑶虽说也是闺阁女子,可她毕竟年长付家姑娘三岁,力气大了不少,而且也学过骑马射箭,手臂的力气比普通姑娘大。 付家姑娘则不同,她是付家娇养的长大的,商贾之家想学着书香门第教养女子,却只学了皮毛,只让付家姑娘温柔娴静,只教她读书写字,骑马射箭这种粗鲁的事自然被付家摒除在外。 所以两人对上后,付家姑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发疯的周书瑶给活活掐死了。 “阿暖和我说过桂草如果吸食过多就有类似五石散的药性。”湛非鱼低喃的开口,再次看着半趴在床上的付家姑娘,她虽然算计了杨旭,可罪不至死。 沉默片刻后,湛非鱼开始思考幕后人的目的,付家姑娘死了,难道要给杨旭扣上一个杀人的罪名? 再看着狼藉的内室,动手的人是周书瑶,从血缘上而言她是杨旭的表姐,所以幕后人完全可以认为是杨旭指使周书瑶杀了付家姑娘。 “该看的都看到了,回去吧。”殷无衍冷声开口,这屋子里还有不曾消散的桂草的气味,若是到了明日估计这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而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身体里的桂草也要消失了,就凭着镶武县的仵作绝对查不出来,再者死的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会让仵作详细的验尸。 湛非鱼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了去,三两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谁能想到白天还能见到的人,这会却阴阳两隔。 等湛非鱼回到丘府,洗漱之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这会时间已经快到子时了。 何暖掖了掖棉被,看着闭着眼准备入睡的湛非鱼,忍不住的问道:“小姐,你会认为七爷见死不救吗?” 从始至终,禁龙卫都在暗中潜伏着,不管是周书瑶和付家姑娘因为吸食过多的桂草导致疯癫,最后大打出手,还是最后周书瑶把付家姑娘给活活掐死了,禁龙卫都在旁观,却不曾出手干涉,否则付家姑娘也不会死。 黑暗里,湛非鱼摇摇头,“禁龙卫听令于圣上,等于是圣上手中的利刃,若是武器有了感情,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外人都认为禁龙卫指挥使冷血无情,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从没想过若是殷无衍有了感情,那么圣上还敢重用禁龙卫吗? 何暖一惊,没想到湛非鱼竟然看的这么透彻。 晚上从付家回来后,何暖看湛非鱼不发一言,还以为她心里有了芥蒂,这才逾越的问了一句。 …… “该看的都看到了,回去吧。”殷无衍冷声开口,这屋子里还有不曾消散的桂草的气味,若是到了明日估计这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而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身体里的桂草也要消失了,就凭着镶武县的仵作绝对查不出来,再者死的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会让仵作详细的验尸。 湛非鱼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了去,三两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谁能想到白天还能见到的人,这会却阴阳两隔。 等湛非鱼回到丘府,洗漱之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这会时间已经快到子时了。 何暖掖了掖棉被,看着闭着眼准备入睡的湛非鱼,忍不住的问道:“小姐,你会认为七爷见死不救吗?” 从始至终,禁龙卫都在暗中潜伏着,不管是周书瑶和付家姑娘因为吸食过多的桂草导致疯癫,最后大打出手,还是最后周书瑶把付家姑娘给活活掐死了,禁龙卫都在旁观,却不曾出手干涉,否则付家姑娘也不会死。 黑暗里,湛非鱼摇摇头,“禁龙卫听令于圣上,等于是圣上手中的利刃,若是武器有了感情,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外人都认为禁龙卫指挥使冷血无情,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从没想过若是殷无衍有了感情,那么圣上还敢重用禁龙卫吗? 何暖一惊,没想到湛非鱼竟然看的这么透彻。 晚上从付家回来后,何暖看湛非鱼不发一言,还以为她心里有了芥蒂,这才逾越的问了一句“该看的都看到了,回去吧。”殷无衍冷声开口,这屋子里还有不曾消散的桂草的气味,若是到了明日估计这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而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身体里的桂草也要消失了,就凭着镶武县的仵作绝对查不出来,再者死的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会让仵作详细的验尸。 湛非鱼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了去,三两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谁能想到白天还能见到的人,这会却阴阳两隔。 等湛非鱼回到丘府,洗漱之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这会时间已经快到子时了。 何暖掖了掖棉被,看着闭着眼准备入睡的湛非鱼,忍不住的问道:“小姐,你会认为七爷见死不救吗?” 从始至终,禁龙卫都在暗中潜伏着,不管是周书瑶和付家姑娘因为吸食过多的桂草导致疯癫,最后大打出手,还是最后周书瑶把付家姑娘给活活掐死了,禁龙卫都在旁观,却不曾出手干涉,否则付家姑娘也不会死。 黑暗里,湛非鱼摇摇头,“禁龙卫听令于圣上,等于是圣上手中的利刃,若是武器有了感情,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外人都认为禁龙卫指挥使冷血无情,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从没想过若是殷无衍有了感情,那么圣上还敢重用禁龙卫吗? 何暖一惊,没想到湛非鱼竟然看的这么透彻。 晚上从付家回来后,何暖看湛非鱼不发一言,还以为她心里有了芥蒂,这才逾越的问了一句。 第296章 鲁莽冲动 第296章 一想到殷无衍日后危险的处境,湛非鱼感觉一定要尽快把火药给弄出来,她此前也查过,早在数百年前的书籍就有过于火药的记载:硝石出陇道。 关于火药的配方,典籍里同样也有,“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会发生“焰起,烧手面及火尽屋舍”的现象。 湛非鱼知道这是说把蜜加热能变成炭。硫磺、硝石与炭混合,这就是火药的配方。 可即便有了配方,大哥哥说大庆朝在军中配备的也只是“飞火”、“火箭”,前者是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吊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掷出去。 所谓“火箭”则是把火药球缚于箭镞之下,将引线点燃后用弓射出。 但黑火药的杀伤力并不大,而且火药不易储存,一旦受潮就失效,可如果过于干燥的环境之下,又担心火药会燃烧,甚至因为储放在密闭的容器里最后导致爆炸。 所以整个大庆朝也就京卫的神兵营配有飞火、火箭,三千士兵的神兵营只听令于当今圣上,负责京城和皇宫的安全。 “吓到了?”丘宗羲看着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的湛非鱼,有些懊悔不该说这番话,让这丫头担心远在京城的顾轻舟。 回过神来,湛非鱼刚要开口,门外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丫鬟还没来得及行礼,杨旭已然推开了门冲进了内室。 看着带着一阵寒风和冷意的杨旭,丘宗羲脸一沉,“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 虽说平日里杨旭也和湛非鱼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可那书房,丘宗羲也在,何暖也在,但这里是内室,是卧房,杨旭大咧咧的闯进来,即便丘宗羲不拘小节,也认为杨旭太过于失礼。 跑的太快都呼吸都有些急促,杨旭脚步站定,黑沉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半靠在床上的湛非鱼,目光里透着不解透着愤怒更有失望。 看着浑身竖起尖刺的杨旭,湛非鱼不由想起当日在石头村的第一次见面,杨旭也是这般,难道他知道了付家姑娘的死讯? “你昨夜子时出去了?”双手攥紧成拳头,杨旭声音嘶哑,视线依旧定定的落在湛非鱼脸上,似乎不愿意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是。”湛非鱼点点头,她昨夜出去虽然也是悄悄的,可阿暖带着自己跃出围墙离开的丘府,暗中保护丘老先生的丘家死士知晓,想来潜伏在四周的杨家旧部也知道。 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可不愿意相信之下,杨旭绷着脸再次追问,“你去了付家?” 看着浑身绷紧似乎在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杨旭,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几分,他难道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付家姑娘? 突然的,脑海里那根线崩断了,杨旭愤怒的嘶吼起来,“你说话啊?” 湛非鱼本来就因为风寒感觉到头昏沉沉的难受,再看着愤怒的如同小兽一般的杨旭,对上他失望至极的目光,湛非鱼莫名的也火起来了,半靠的身体坐直了,“是!我去了付家!” 丘宗羲这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夜子时湛非鱼突然离开,丘宗羲听到回禀后并没有在意,也没让人跟过去。 早上何暖去告假,丘宗羲并不意外湛非鱼会染上风寒,小姑娘畏寒的很,可她外出竟然去的是付家? “是你杀了付琅嬛?”一字一字的质问,杨旭眼角发红,她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 “我看你昨日落水把脑子摔坏了!”伴随怒喝声的是丘宗羲顺手砸过去的茶杯。 好在即便恼火,这茶杯也只是对着杨旭的后背砸的,否则真砸到头上绝对会头破血流。 不知何时进屋的何生此刻身影一闪,挡在了床前,温和老实的脸庞此刻却一片冷漠,“杨少爷请自重,小姐要休息了,请便。” “我……”看着神情冷漠的何生,再看着神色平静,可眼神莫名显得疏离冰冷的湛非鱼,杨旭一下子愣住了,原本的怒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开口,可茫然无措之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榆木脑袋!丘宗羲简直没眼看了,杨家虽是武将,那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怎么到了杨旭这里就成了一根筋了,八岁的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这般鲁莽冲动。 “行了,跟我出去!”丘宗羲站起身来,一手按在杨旭肩膀上,力度之大让杨旭知道他必须得离开。 可一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杨旭双脚就跟钉在了地上一般,固执又倔强的盯着湛非鱼,想要让她给一个解释。 “你个蠢货!她要杀人还需要亲自去?你当何生何暖是摆设,还是说暗中那些人都是木头人?”丘宗羲暴躁的一巴掌拍在杨旭的后脑勺上,手上一个巧劲直接把杨旭给拖出卧房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何生冷眼看着,随后把地上的的碎茶杯给收拾了一下,看着又靠回床上的湛非鱼不由有些担心,“小姐?” “大哥哥那里有消息传回来吗?桂草是谁下的?”湛非鱼问道,她把杨旭当成了朋友,可更看重的还是杨家的兵权,当然杨旭也值得一交。 可正因为知道杨旭的秉性,湛非鱼没和八岁的小孩子计较,只是他刚刚那质问的态度让湛非鱼不虞,既然是朋友,至少他应该先询问自己,而不是听到消息就给自己直接定罪。 见湛非鱼真没有生气,何生也放心下来,“还没有消息,付家已经报案了,朱县令带着捕快去了付家。” “阿生,你继续去杨旭那边,我先睡一下。”湛非鱼缩回了微暖的被窝里,看着表情错愕的何生不由笑了起来,“他不仁,我偏要有义,我非得愧疚死他!” 呃……何生不由同情起离开的杨旭。 卧房里再次安静起来,湛非鱼放空脑袋闭着眼,原以为还是睡不知道,可过了片刻就进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 正院客厅。 丘宗羲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杨旭,都被气笑了,嘲讽道:“刚刚不是威风凛凛的闯了姑娘家的闺房,这会怂了?老夫告诉你晚了。” 让丫鬟送了茶水过来,丘宗羲喝了两口,火气总算消散了点,“顾轻舟这些年就这么一个小弟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远在京城却千里迢迢的给小丫头送一马车一马车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那些东西你也吃了,杨旭啊杨旭,你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说的就是你!” 其实顾学士虽然也送了一马车的东西,但剩下的那些都是殷无衍派人送过来的,只是借了顾学士的名义罢了。 “杨家还没起复,你就把内阁大学士给得罪死了,你以为圣上非得杨家不可?杨旭,你能耐啊,杨家被诬陷通敌叛国八年多,好不容易要沉冤得雪了,得,都毁在你手里了。” 丘丘宗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杨旭,不由嗤了一声,“你认为何谓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夫告诉你小丫头为什么不去京城,因为顾轻舟不想她去!” “她去了京城,不说那些世家子弟,即便是宫中的皇子皇孙也会打小丫头的主意,娶了她就等于得到顾学士的支持,得到半数朝臣的效忠,得到天下文人的拥戴,等于是未来的储君!” 屋子外,杨守成正站在屋檐下吹冷风,听着丘宗羲那责骂声,杨守成身体站的笔直,肃杀冷硬的脸庞上不见半点不虞。 骂的杨旭都抬不起头,骂的他恨不能以死谢罪,丘宗羲这才舒坦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子不教父之过,你打算在门外当门神吗?” 杨旭一愣,回头一看,这才看到身上带着雪花的杨守成从门外走了进来,“爹。” 没理会备受打击的儿子,杨守成率先给丘宗羲行了礼,“丘叔,杨旭让您老费心了。” 丘宗羲摆摆手,该说的他刚刚已经都说了,倒也不能怪杨旭,这些年他在石头村长大,见得少,经历的少,脑子一根筋也正常。 杨守成看着神色惶恐的杨旭,神色过于平静,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爹,我知道。”杨旭诚心悔过,丘爷爷骂得对,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鲁莽,小鱼如果真的要杀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你有三错。”杨守成看着站的笔直的杨旭正色继续道:“一错:听到消息后,就被情绪控制,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二错:你和小鱼是朋友,可你却怀疑她,杨旭,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小鱼她会认为你是凶手?还是第一时间找出陷害你的凶手?” 杨旭面色一白,再次低下头,尤其是想到离开卧房时湛非鱼那冷淡疏离的表情,只感觉心里更加难受了。 看着蔫下来的杨旭,杨守成半点不留情,“三错:若是小鱼是凶手,你这般冒失的跑过去质问,不但会打草惊蛇,也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片刻后,杨旭灰头土脸的出了门,原本想去湛非鱼那里,可一想到她染了风寒,脚步一转往厨房方向走了过去,爹说的对,要道歉就要拿出诚意,只是口头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并没用。 屋子里,丘宗羲这才开口道:“付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仵作已经验尸了,付家姑娘是被人掐死的,而行凶的正是昨夜留宿付家的周书瑶……”这几日杨守成都在镶武县城,所以第一时间也就得到了消息,可他也没想到付家那小姑娘会死。 对于昨日梅谷的意外,杨守成知道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杨旭是为了救人而落水,付家以此来逼婚,杨守成有的是办法让付家打消这个念头。 只不过存了磨炼杨旭的心思,杨守成这才没有理会,谁曾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一个小姑娘就这般香消玉殒了,看来为了对付杨家,暗中的人是无所不用其极,付琅嬛一条命根本不算什么。 听完了杨守成的话,丘宗羲半眯着眼沉思了片刻,看着依旧沉稳淡定的杨守成,“可有什么线索?是谁动的手?” 如同丘宗羲此前说的一般,湛非鱼如果要杀人不会自己动手,同样的这话放在周书瑶身上也适合,周家的嫡长女又怎么会亲自动手掐死付琅嬛,只是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手段。 “付家此前曾秘密去了县衙大牢。”杨守成也没有隐瞒。 自从杨家要起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杨守成就联络了杨家旧部,镶武县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可以说整个陇右道的局势他此刻也都了如指掌,所以付家的行动再秘密也瞒不过杨守成。 第297章 三思后行 第297章 虽然知道付家人曾在县衙大牢秘密的见过张氏,但杨守成清楚身陷囹圄的张氏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部署这一切的还有其他人。 丘宗羲蹙着眉头,“不管幕后人是不是镇边侯,张氏参与其中,被连累的只是旭儿。” 大庆朝重孝道,张氏可以不慈,但杨旭不能不孝,否则会被人诟病,张氏今日种种罪行,即便她最后被问斩了,却依旧会连累杨旭的名声。 好在杨旭如今年幼,等他能带兵打仗至少要十年后,张氏带来的恶劣影响多少会被时间给磨平,即便有人以此攻讦杨旭,毕竟是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杨旭日后又是武将,受到的牵累要小很多。 “旭儿性子过于耿直,有此磨难也好。”杨守成看得开,有了张氏这个亲生母亲的前车之鉴,日后杨旭轻易不会再被女子所欺骗利用。 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丘宗羲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琢磨推敲一番后再次问道:“镇边侯府有什么谋算?” 即便真的是周书瑶“杀了”付琅嬛,要把杀人罪名强行扣到杨旭头上有些牵强,反而给杨旭解决了这桩“婚事”,丘宗羲此刻也捉摸不透镇边侯府此番行事的最终目的。 杨守成肃杀冷硬的脸庞上不见忧色,也没有急切,沉着而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旭儿若像你这个父亲,刚刚就不会跑去质问小鱼,这会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丘宗羲摸着胡须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这才是大将风范,杨旭那榆木脑袋有的磨。 厨房里,何暖正在用小炉子熬药,不时的用扇子扇风让炭火更旺盛一点,至于杨旭去质问湛非鱼的事何暖此刻还不知晓。 看着何暖放下扇子拿起小簸箕里药材往药罐里放,杨旭小跑了过来,“我来扇风。” “不用了,这会火苗已经上来了。”何暖温声回道,揭开滚烫的盖子,把最后两味药材加了进去,“旭少爷不必担心,小姐喝两天药驱驱寒气就没事了。” 小炉子里的炭火的确烧的很旺,杨旭失望的放下扇子,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看着蔫蔫的。 何暖疑惑的看着无精打采的杨旭,刚要询问,却见何生也过来了,“哥。” 背对着门口的杨旭身体猛地绷紧,回头看向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的何生,想到这些日子他都是这般在一旁保护自己,杨旭羞愧的低着头,眼中是可以感知的愧疚和自责。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何暖不解的看了看杨旭,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何生,不单单旭少爷表情不对劲,大哥面色看起来也有些冷淡。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罐子里被煮开的药汁发出咕噜咕噜声,何暖专注的熬着药,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沉默了半晌,杨旭这才向着门口的何生走了过去,黝黑的脸庞上是浓浓的歉意,“何大哥,对不起。” “旭少爷言重了,何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下人,担不得旭少爷的道歉,小姐让何生继续保护旭少爷,这是何生的分内之事,旭少爷不必放在心上。”一字一字冷淡的响起,何生一副例行公事的冷漠架势。 一听是湛非鱼让何生来保护自己,杨旭刚刚直起的身体又跟压了一座大山一般,脊梁瞬间就弯了,整个人被浓郁的化不开的愧疚笼罩了。 何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门口,眼底有笑意快速闪过,没想到大哥竟然还以大欺小。 …… 小半个时辰后,书房。 “听说湛姑娘你病了,我带了一些药材,如果有需要,湛姑娘不用客气。”丘瑾瑜没想到湛非鱼告了假竟然还会来书房。 正在临帖的杨旭手一抖,笔尖的墨水滴落下来,一张大字就毁了。 “临帖要凝神静心!”训斥声响起,丘宗羲看着紧张的杨旭,该,这会知道后悔了,迟了。 不过看着裹成熊一般进来书房的湛非鱼,丘宗羲眉头一皱道:“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乡试在三年后,无须争朝夕!” “喝了药头已经不痛了。”湛非鱼声音依旧嘶哑,不过小睡了一下,加上药性起作用了,这会就有点鼻塞的症状,头不痛了自然要不早上落下的功课给补上来。 书房里有炭盆,的确不算冷,再看湛非鱼的精神也不错,丘宗羲也没有再阻止。 片刻后。 “我也要写?”灰头土脸一个早上的杨旭声音总算响亮了几分,可对上丘宗羲严厉的眼神,那一点点疑惑瞬间灰飞烟灭了。 “你能写出来吗?”丘宗羲嫌弃的开口,直截了当的问道:“此句出自何处? 逃过一劫的杨旭赶忙站起身来,“出自《论语·公冶长》,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此句如何理解?”丘宗羲再次开口,板着脸,一手握着戒尺,似乎就在等机会狠狠的抽杨旭一顿。 四书五经杨旭只是通通的读了一遍,背诵是不指望了,释义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过三思而后行这句话他还记得。 “季文子每件事思考三次才行动。孔子听说这件事,说:“再借鉴以往的经验就可以了。”杨旭答完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自己若是三思而后行,就不会听到付家姑娘的死讯就急匆匆的跑去质问小鱼,怀疑小鱼。 杨旭再次耷拉下头,小鱼如果责怪自己他心里还好受一点,可小鱼却还是让何大哥寸步不离的保护自己,担心自己的安全,这么一想,杨旭真想时间倒转回去把那个鲁莽冲动的自己给揍一顿。 丘宗羲没再对杨旭发难,“行了,你坐下继续临帖。” 不磨炼个两三年别指望杨旭能写出一篇时文来,丘宗羲看向湛非鱼,“此句何解?” 至于坐在另一边的丘瑾瑜依旧被他无视了,没把人赶出书房已经是丘宗羲大度了,至于指点功课那是绝不可能。 丘宗羲从出题到此时考校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考的就是湛非鱼平日的功底。 “《史记》记载:季文子当政时: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湛非鱼起身后也立刻回答,“季文子在鲁国执国政33年,辅佐鲁宣公、鲁成公、鲁襄公三代君王,他执掌鲁国朝政和财富,大权在握,一心安社稷。忠贞守节,克勤于邦,克俭于家。” 丘宗羲点点头,示意湛非鱼继续说。 至于一旁临帖还分心的杨旭,丘宗羲也懒得管,就该让这个榆木脑袋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杨旭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乎,小丫头比他大一岁,却已经熟读史书,行事沉稳老练,半点不比朝堂那些老狐狸差。 湛非鱼再次道:“鲁宣公之世,庄公子遂权势甚大,把与他争权的孟孙氏赶出了鲁国。襄仲杀嫡立庶,把文公庶子立为国君。彼时,军功甚大的叔孙氏也被襄仲压制得死死的。作为三桓之一,季文子谨小慎微,依附于襄仲而行事。” 听到这里丘宗羲也听出点意思来了,小丫头并不否认“三思而后行”,但在她看来谨慎是要谨慎,过分谨慎就变成了小器,是瞻前顾后,是犹豫不决。 再看湛非鱼的行事,看着温和有礼,可骨子里却有股血性和张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考虑到湛非鱼染了风寒,丘宗羲到了午膳的时间就结束了早上的授课。一看湛非鱼要走,杨旭赶忙走了过来,神色愧疚的给湛非鱼行了个大礼,“小鱼,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我不怪你,毕竟你也只是一时冲动,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再内疚了。”湛非鱼笑着开口,眉眼弯弯的模样看着是一点都不计较,“阿暖等我回去喝粥,我先走了。” “小……”杨旭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湛非鱼出了门,何暖立刻把手炉递了过去,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小鱼说不生气了,而且说话时还笑了,可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杨旭皱着眉头,这会他宁愿小鱼像丘爷爷那样痛骂自己一顿,他心里应该还好受一点。 …… 至于一旁临帖还分心的杨旭,丘宗羲也懒得管,就该让这个榆木脑袋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杨旭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乎,小丫头比他大一岁,却已经熟读史书,行事沉稳老练,半点不比朝堂那些老狐狸差。 湛非鱼再次道:“鲁宣公之世,庄公子遂权势甚大,把与他争权的孟孙氏赶出了鲁国。襄仲杀嫡立庶,把文公庶子立为国君。彼时,军功甚大的叔孙氏也被襄仲压制得死死的。作为三桓之一,季文子谨小慎微,依附于襄仲而行事。” 听到这里丘宗羲也听出点意思来了,小丫头并不否认“三思而后行”,但在她看来谨慎是要谨慎,过分谨慎就变成了小器,是瞻前顾后,是犹豫不决。 再看湛非鱼的行事,看着温和有礼,可骨子里却有股血性和张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考虑到湛非鱼染了风寒,丘宗羲到了午膳的时间就结束了早上的授课。一看湛非鱼要走,杨旭赶忙走了过来,神色愧疚的给湛非鱼行了个大礼,“小鱼,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我不怪你,毕竟你也只是一时冲动,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再内疚了。”湛非鱼笑着开口,眉眼弯弯的模样看着是一点都不计较,“阿暖等我回去喝粥,我先走了。” “小……”杨旭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湛非鱼出了门,何暖立刻把手炉递了过去,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小鱼说不生气了,而且说话时还笑了,可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杨旭皱着眉头,这会他宁愿小鱼像丘爷爷那样痛骂自己一顿,他心里应该还好受一点。 第298章 询问口供 若不是因为丘宗羲还有即将起复的杨家,涉及到了人命案子,杨旭估计都被官府传唤到公堂上,而不是在朱县令、冯县尉带着捕快亲自登门。 此刻,丘宗羲金刀跨马的端坐在主位上,神色不虞的绷着脸,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坐在下首的朱县令表情僵硬,也就屁股尖落座在椅子前端。 冯县尉却是坐都不敢坐,至于一群捕快都战战兢兢的在门外等候着。 杨旭和丘瑾瑜一起过来的,连同昨日去梅谷的小厮、书童也都来了,只是此刻也受留在门口等候传唤。 “丘爷爷。”杨旭对着主位的丘宗羲行了一礼,虽有有些不乐意,可也就也对朱县令行了一礼,“杨旭见过朱大人。” “不敢当,杨公子不必多礼,若真是虎父无犬子,杨公子这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哈哈,快免礼。”朱县令满是肥肉的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赶忙站起身来,伸手微微虚扶了一把。 别看现在是个黄口小儿,可一旦将军府起复了,这便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朱县令拍马都追不上的,他哪里敢受杨旭这一礼。 倒是长进不少!丘宗羲看了一眼杨旭,甭管朱县令是不是昏官,可他现在是镶武县的父母官,杨旭就是个平头百姓。 即便杨家起复了,没有经过武举,他还是个百姓,见官不拜那是失礼,传出去外人只会以为杨旭仗着架势所以目无尊长。 丘瑾瑜同样行礼,他是小三元,又出身黔中道丘家,朱县令更不敢端架子。 只要是两榜进士,官位最低也能当个一方县令,以丘瑾瑜的才华和家世,日后的品级妥妥的高过朱县令,他还结个善缘,说不定以后能被丘瑾瑜提拔一二。 丘府的丫鬟再次把茶水送了上来,屋子里没有人开口,气氛顿时显得诡异又紧绷。 将军府还是赶快起复吧,否则这小小的镶武县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朱县令本来就相当个混吃混喝等死的七品县令,可如今镶武县风云诡谲的局势让朱县令做梦都梦到自己脑袋不保。 “丘老先生。”为了履行父母官的职责,朱县令迎着头皮开口,“昨日去梅谷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家,不知可在府中?” 一想到湛非鱼和禁龙卫有关系,朱县令这会都向掉头就走,这府邸里住的都是不能得罪的祖宗,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他小小的七品县令还不够这些世家子弟塞牙缝的。 “小鱼染了风寒这会在休息。”杨旭硬邦邦的回道,板着黝黑的脸,锐利的目光盯着朱县令,“有什么事问我就可以了。” 一想到湛非鱼昨夜去过付家,杨旭不由生出几分担心,外人不知晓也就罢了,一旦走漏了风声,这杀人的罪名说不定会强行扣在小鱼头上。 湛非鱼和何暖昨夜子时左右离开丘府去了付家,丘宗羲知晓,杨旭知道,但住在府中的丘瑾瑜并不知道,更别提外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丘宗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丘瑾瑜,杨旭不解释也就罢了,这一开口,反倒惹人怀疑。 “原来如此,那本官就先询问杨少爷。”朱县令好脾气的笑着,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让带病的湛非鱼前来。 朱县令来丘府之前第一个询问的便是冯县尉的女儿,昨日梅谷一行的详细情况他这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后朱县令又传唤了同行的其他人,别看此刻朱县令伏低做小,态度卑微,可在镶武县他可以说一不二的父母官。 其余几家的姑娘还有三个少年郎把梅谷一行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几份口供归拢到一起,朱县令和幕僚何学智仔细对比了一下,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至于此刻没有出现的湛非鱼,根据冯姑娘几人的口供,她除了一开始寒暄客套了一番后,余下时间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再加上她年纪更小,这会人没出现,朱县令也不在意,只是例行公事的要问询一番。 “昨日我们约定好去梅谷……”杨旭说完之后,便轮到了丘瑾瑜,两人所说的和之前冯姑娘他们所言相差无几。 因为都是一起行动的,众人的口供没有出入,而且彼此都可以当人证,再加上还有下人陪同,梅谷一行除了付家姑娘落水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朱县令一想到暂时被捕快扣押在别院的周书瑶,再次感觉头大如麻,只能苦着脸向着丘宗羲问道:“老先生想必也知晓付家姑娘被人杀害了,而当时内室只有周姑娘在……” 没有找到杀人凶手之前,梅谷一行的人都有杀人嫌疑,可朱县令顾不得保密了,把付琅嬛被杀的细节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还请老先生指点下官,下官实在想不通凶手杀人的动机。”对上丘宗羲鄙夷的目光,朱县令脸皮厚如城墙,“找不到杀人动机就找不到凶手,下官也是没辙了。” 幕僚何学智此前倒是和朱县令分析过,付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婚杨旭,她一死,这亲事自然作废了,这可能就是杀人动机。 此话一出,何学智被朱县令给骂的狗血喷头。 别说杨家和杨旭不可能是凶手,即便真是凶手,朱县令也不敢这么查案,付琅嬛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都被杀了,他敢指控杨旭杀人? 朱县令脖子一凉,他担心晚上睡着后自己会人首分离。 “朱大人此言差矣,老夫不过是个闲野之人,这查案乃是官府和朱大人的职责,老夫无能为力!”丘宗羲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若不是牵扯到杨旭,他绝对把姓朱的扫地出门。 对上丘宗羲凶神恶煞的目光,朱县令后怕的瑟缩了一下肩膀,可这个案子不查也不行那,付家那边倒好打发,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 可关键牵扯到周家姑娘,那可是周家大小姐,外家又是麟州府张家,张知府的外孙女,朱县令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给周书瑶定罪。 可又不能把人给放了,张家、周家在陇右道也有仇敌,朱县令敢明目张胆的包庇周书瑶,他前脚放了人,后脚就会被参一本丢了乌纱帽。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的朱县令把期待的目光看向君子端方的丘瑾瑜,舔着老脸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丘公子乃是大庆朝的少年才俊,又是小三元,不如丘公子替本官琢磨一二,这杀人动机是什么?杀人凶手又是谁?”朱县令说完后,还站起身来有模有样的给丘瑾瑜行了一礼,礼贤下士的风范做的十足。 丘宗羲都没眼看了,这样的昏官当年是怎么考中举人的?又怎么成了镶武县的父母官,难道就因为他脸皮厚? 杨旭在听了朱县令详细的说了案犯现场的情况后,也在思考是谁杀了付家姑娘,他是不敢怀疑湛非鱼了。 至于周书瑶,杨旭虽然和她也就见了几面而已,可说周书瑶杀人,还是亲手掐死了付家姑娘,杨旭是绝不会相信。 “丘大哥?”想不出头绪的杨旭此刻也求助的看向丘瑾瑜,其实他也可以询问湛非鱼,可一想到之前把人给得罪了,杨旭就怂了。 朱县令不靠谱,杨旭也是个没脑子的!丘瑾瑜差一点维系不住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此刻只能谦逊的推辞,“朱大人谬赞了,学生对于查案断案一窍不通,帮不到朱大人,学生惭愧。” 此言一出,朱县令失望了,杨旭也失望了,看到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丘瑾瑜再次气结,镶武县如今龙蛇混杂,水深的很,自己一个秀才敢轻易出头吗? 估计是丘宗羲的脾气太暴躁,朱县令没胆子得罪,不死心的看向丘瑾瑜,“难道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丘公子尽管开口,即便说错了也无妨,本官如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拜托丘公子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丘瑾瑜余光一扫,温声开口道:“湛姑娘来了,朱大人,不如先询问一下湛姑娘。” 禁龙卫来了!朱县令蹭一下站起身来,官服包裹下的肥胖身躯瞬间佝偻起来,态度卑微的让屋里几人都眉眼看了,刚刚朱县令已经够谄媚了,但此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湛非鱼前脚刚跨进门,朱县令立刻迎了过来,半弯着腰,笑的那叫一个巴结,“姑娘身体抱恙,却是下官打扰了……” 丘瑾瑜面色微微一变,刚刚和自己说话时倒一口一个本官,这会一开口就是下官,看来禁龙卫的名头果真好用,不单单卫所窦千户不顾及镇边侯府把张氏下了大狱,朱县令此刻恨不能跪地行礼。 风帽镶了一圈白色狐狸毛,衬的湛非鱼一张脸更加娇俏,熠熠生辉的双眼,白嫩的脸庞,抱着手炉,即便裹成了一个球,却也是金尊玉贵的那种。 “朱大人。”湛非鱼声音还带着感染风寒后的嘶哑,面对巴结谄媚的朱县令,态度平和,不见鄙夷也没有得意,“大人请坐,有什么要询问的大人尽管开口。” 湛非鱼看了一眼屋内,丘老先生端坐在主位上,朱县令站在右侧下首第一张椅子前,杨旭和丘瑾瑜则依次坐在左侧。 湛非鱼不想坐在丘瑾瑜下方,刚要迈步去朱县令这边坐下来,丘宗羲开口了:“过来老夫这边坐,朱县令也坐下说话。” 湛非鱼咧嘴一笑,也不客气的就在主位右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朱大人请问。” 果真是禁龙卫啊,连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丘老先生也如此巴结,朱县令再次落座,对湛非鱼的态度更加恭敬卑微,什么将军府杨家,什么黔中道丘家,这位小姑娘才是活祖宗! 朱县令把此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既然丘瑾瑜这个小三元靠不住了,为了查案的朱县令竭尽所能的巴结奉承了湛非鱼一番,“不知小姐可发现了异常?这杀人动机下官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若是禁龙卫愿意出手,甭管凶手是谁会,藏的有多深,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禁龙卫给查出来,如此一来就可以结案了! 这么一想,朱县令胖的只余下一条缝的眼睛兴奋又期待的看向湛非鱼,若不是这些年都没读书了,朱县令绝对能把最华丽的辞藻都夸赞在湛非鱼身上,只求她能帮忙。 不同于丘瑾瑜的推诿,湛非鱼听完后点了点头,“大人可曾让仵作验尸?按照大人此前所述,凶手只可能是周姑娘,但她本人又否定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周姑娘和或许被人下药了,那和她同处一室的付琅嬛也可能中了药,若是仵作仔细验尸,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验尸?”朱县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仵作此前的确跟随捕快勘验了现场和尸体,但男女有别,即便付琅嬛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仵作也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确定了死因。 若是要详细的验尸,那必须得脱衣检查,甚至可能要开肠破肚。 丘宗羲和杨旭都知道付琅嬛的死,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是听朱县令说的,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两人都深思起来,难道真的被人下药了? “大人这边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提供人手帮忙查验尸体。”湛非鱼一看朱县令面露难色便知道他担心衙门的仵作能力不够。 想来也是,朱县令昏庸无能、尸位素餐,衙门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 朱县令面露狂喜,忙不迭的向湛非鱼道谢,“如此就麻烦了。” 若是禁龙卫能接手此案那就更好了,即便天都被捅破了,也有禁龙卫顶着,自己这个小县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惜湛非鱼年纪小,看着也和善好说话,但朱县令有种本能的直觉,这个小姑娘不好惹,所以湛非鱼不主动开口,朱县令绝对不敢放肆。 “不知周姑娘可有说什么?她毕竟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湛非鱼再次问道。 湛姑娘果真善解人意啊,朱县令何尝不想询问周书瑶,可她除了一句人不是她杀的之外,便什么话都不说了。 朱县令还没多问一句,周书瑶就发疯一般的叫喊起来,有张闵贤这个亲舅舅护着,朱县令那里还敢多问,只好让捕快守在别院外面,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周姑娘情绪激动,估计是被吓到了,下官也不方便多问,湛姑娘若是身体允许的,可否替下官帮忙询问一下周姑娘?” 又把一桩棘手的事给推出去了,朱县令笑的眼睛都没缝了,“湛姑娘有用到下官还有县衙的地方,请不吝开口,下官一定全力配合,早日查出凶手,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第299章 血缘至亲 让丫鬟把饭菜放在了桌上,张闵嬅让人退了出去,这才看向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的女儿,“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再把药喝了。” 面朝墙壁蜷缩着身体,周书瑶面色苍白的闭着眼,即便火炕格外暖和,可她身体依旧在瑟瑟的发抖,不愿意去想,可付琅嬛惨死的画面却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书瑶。”一声长叹,张闵嬅在床边坐了起来,轻柔的摸了摸周书瑶的头,总是端庄贤淑甚至有些严厉的张闵嬅此刻脸上却流露出身为母亲的担忧和不安。 “娘,我不想吃,我吃不下。”哽咽着回了一句,周书瑶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她为什么要来镶武县,如果留在麟州府周家,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只要人不是你杀的,娘绝对不会让人冤枉你,可如果你自己身体熬不住病了,即便洗清了冤屈,可身子骨垮了,你日后怎么办?”一想到周书瑶遭受的这一切,张闵嬅妆容精致的面容里有厉色快速闪过。 不要让她查出来幕后凶手是谁,否则就算拼了这一条命,她也会给书瑶讨回一个公道。 蜷缩在被子里的周书瑶不为所动,她这会头没有那么疼了,就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她记得自己和付琅嬛吵起来了。 至于是谁先动的手,周书瑶想不起来,可记忆里却有她们厮打在一起的场景。 为什么吵架周书瑶能想起一点点来,好像是付琅嬛认为自己肯定能嫁给杨旭,小人得志就张狂起来了。 周书瑶看不得付琅嬛那高人一等的模样,似乎说了一句“一个商贾之女至多就是个妾室罢了。” 估计是这句大实话激怒了付琅嬛,周书瑶闭着眼努力的回想着,甚至不在意头痛,自己当时说完后,付琅嬛就发疯一般砸了东西,最后是怎么打起来的,周书瑶这会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无动于衷的周书瑶,张闵嬅一想到此案背后牵扯到的各方势力,不得不狠下心开口:“书瑶,县衙的捕快就守在外面,半个时辰前朱县令带着人去了丘府,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要找你询问口供,你就是硬塞也要吃下去!” 若是在麟州府,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一件命案,张闵嬅可以给周书瑶瞒天过海,可只要想到还在县衙大牢里的张依依,那可是镇边侯的枕边人,如今也不是锒铛入狱。 镶武县的水太深了,那些人连镇边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小小的周家、张家,否则他们就不敢算计陷害书瑶。 张闵嬅再愤怒再担忧,可思维依旧清楚,目前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而书瑶首要的就要保重身体,自己若是扛不住病死了,那这杀人罪就再也洗刷不清了。 估计是被张闵嬅的疾言厉色都吓住了,周书瑶肚子也饿的绞痛起来,最后只能起身穿好了衣裳,然后坐在桌子边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 忙碌到现在同样也是饥肠辘辘的张闵嬅松了一口气,也跟着拿起筷子。 两刻钟之后,丫鬟收拾了碗筷,又送了熬了一个早上的参汤,这才再次退到了门外,内室便又只剩下母女两人。 “书瑶,你先仔细回想一下昨夜的情况,你舅舅马上就过来了。”张闵嬅温声开口,心疼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她还不曾及笄,便遭遇了这般歹毒的算计,可事已至此再恨也无济于事,目前首要的就保住书瑶。 等张闵嬅和周书瑶把参汤都喝了,不由感觉到精神充沛了一些,而迟了一刻钟的张闵贤也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内室。 “大哥,快坐下暖暖,这是刚送过来的参汤还热乎着。”张闵嬅赶忙迎了过去。 在外面跑了一个早上,张闵贤着实冻的够呛,这会也不推辞了,一碗热乎乎的参汤灌了下去,这才感觉身上有了点暖气。 “书瑶好一点了吗?”放下碗,张闵贤心疼的看着外甥女,谁能想到幕后的人这般歹毒,竟然会算计到书瑶一个小姑娘头上。 “舅舅,我喝了药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感知到张闵贤话语里的关切,周书瑶不由红了眼眶。 平日里她感觉舅舅偏心,更看重的是能撑门立户的弟弟,周书瑶也不是没有怨言,而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狭隘了,真出了事,还是舅舅冒着寒风冷雪替自己奔波。 等周书瑶把能想起来的记忆片段都说了一遍,张闵贤面色凝重了几分,张闵嬅同样如此,即便是后宅妇人,可她也知道这些记忆对周书瑶非常不利,如果是普通人估计这会已经被官差下大狱了。 看着惴惴不安的女儿,张闵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紧盯着周书瑶的目光透着严厉和狠绝,“书瑶,把刚刚说的话都忘掉,不管是谁问你,你只能说自己被人下了药,头太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疾言厉色的母亲,本来就不安的周书瑶茫然的点点头,“我记住了,我什么都不说。” 严肃着面容坐在一旁的张闵贤并没有阻止,好在书瑶回来之后就让钱大夫检查了,除了受寒之外,她的头痛钱大夫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却也怀疑书瑶是被人下了药。 只不过一夜时间过去了,药性都消散了,钱大夫医术一般并没有查出来。 交待完了周书瑶,张闵嬅不由看向张闵贤,“大哥?” “就让书瑶守口如瓶。”张闵贤这一开口,母女俩都放下心来。 真遇到大事,她们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慌乱不安,女子再要强、再厉害,也只是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一旦牵扯到外面,牵扯到朝堂官场,女子那点眼界和能力根本不够看。 等张闵嬅又仔细和周书瑶对了三遍口供,确定她从言语到神色都没有什么漏洞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等周书瑶喝了药,又让丫鬟守在屋子里,张闵嬅这才离开了。 书房里,张闵贤把写好的密信封上火漆后,就让人立刻送回麟州府,不管此案书瑶是被牵扯进来的,还是暗中敌人在算计张家、周家,张闵贤都必须让父亲知晓,让两家做好准备。 “大哥。”看着侍卫离开后,张闵嬅径自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屋子外的寒气,“书瑶已经喝了药睡下了,大哥早上出去可查到什么?” 张闵贤并不意外张闵嬅的敏锐和机警,抬手示意她坐了下来,这才道:“镶武县如今龙蛇混杂,我们张家和周家派过来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还是打探到了一点消息……” “什么?是张氏那个贱人害的书瑶?”饶是张闵嬅有不输给男子的沉着冷静,此刻却是又惊又怒,滔天的怒火让她声音都拔尖了几分,“张氏那个祸害临死都要把我们张家拖下水吗?” 不单单张闵嬅恨毒了张依依,张闵贤对这个庶妹同样也没有好感,当年她高嫁将军府,张家没有沾上一点好处,反而被张依依狗仗人势的打压了一番。 之后杨老将军被诬陷通敌叛国,身为姻亲的张家又差一点被连累,如今好不容易安生了,身陷囹圄的张氏还敢出幺蛾子,牵涉到的还是周书瑶,也难怪张闵嬅暴怒,这是新仇叠加了旧恨。 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绷着脸,眼神狠厉的张闵嬅,张闵贤毕竟为官多年,养气功夫更胜一筹,“消消气,张氏不过是秋后蚂蚱,她蹦跶不了多久,她也没有能力部署这一切陷害书瑶,张氏背后还有人。” 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张依依本人,包括付家还有已经惨死的付琅嬛都只是幕后人手中的工具。 喝了两口茶,张闵嬅压制下怒火,倒也冷静下来了,“大哥,幕后人算计了这一出是想干什么?针对即将起复的杨家?” 至于张家和周家,不是张闵嬅妄自菲薄,影藏在镶武县的各方势力只怕都没有把张、周两家放在眼里,两家说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可在那此人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根本不够资格值得他们下手去陷害。 “张氏从入狱之后就被单独关押在女牢,看守的也是卫所的兵卒,而且有各方势力盯着,除了杨旭之前探监之外,也就这一次付家买通了看守的婆子偷偷进了牢房,再没有人进去过,所以无法判断张氏是听谁的命令行事。” 张闵贤之所以能查到付家人去过牢房,也是因为他们来镶武县的目的就是冲着张依依来的,所以一开始就派人盯着,这才能收到点消息。 张闵嬅认同的点点头,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管如何牵扯到了杨旭,杨家不会置之不理,付琅嬛不是书瑶杀的,说起来我们还是被杨家给拖累了,以杨老将军的行事作风,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书瑶被陷害杀人,张闵嬅身为母亲自然是勃然大怒,即便之后查清楚了,可对即将要及笄的周书瑶而言终究会连累她的名声,日后要高嫁只怕是不可能了。 但如今仔细一想,周书瑶是被杨旭和杨家给牵连了,这才有了这无妄之灾,张家和周家正愁着修复和杨家的关系,这便是一个契机,说不定还能日后还能攀上将军府让两家跟着水涨船高。 “你也可以放心了,有杨家在,没人能诬陷书瑶。”张闵贤清癯冷肃的脸上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同样不用再担心周书瑶的张闵嬅也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此番劳累大哥给书瑶奔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去休息一下,书瑶还病着,后续还有不少事需要你去操劳。”张闵贤温声开口。 “大哥也要保重身体,我先去看看书瑶。”张闵嬅站起身来,她的确有些劳累,可此前因为担心周书瑶这个女儿,自然是提心吊胆的,这会放松起来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 等到张闵嬅离开了书房,张闵贤交待门口的小厮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才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老爷。”此刻,却见一个中年人自书房后的小厢房走了出来,一身蓝色长衫,束发的也只是用了最普通的木簪,乍一看像是落魄寒酸的读书人。 “平清,坐。”张闵贤微微颔首,示意冯平清坐下来说话,“书瑶的事你如何看?” 身为幕僚又是张闵贤的同窗好友,冯平清态度却依旧恭敬,先是给张闵贤重新倒了杯茶水递过来,这才开口。 “以杨老将军和杨将军的行事作风,即便此次周小姐是因为杨家被牵连进去,可此事之所以会发生,也是因为我们张家想要攀附杨家。” 冯平清的话说的直白也难听,可张闵贤并未动怒,在官场多年,即便是他也容易迷惑在奉承巴结里,唯独平清一如既往的直白,能让张闵贤一直保持清醒,做出最理智最正确的判断。 端起茶杯,张闵贤并没有喝,许久的沉默后,茶水都凉透了,一口喝下去,整个人瞬间都清醒过来。 “老爷,以大局考虑,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即便是周同知也会同意的。”冯平清正色的开口,还是那副读书人的温文尔雅,可话语里却透着血腥和杀机,更有着不曾隐瞒的歹毒狠辣。 “让我再想想。”张闵贤放下冰冷的茶杯,想起不久前才看到的周书瑶,想到她那儒慕感激的模样,张闵贤闭上眼,遮掩住眼底的复杂。 冯平清见状也不催促,倒是自给自足的倒起茶水慢慢喝了起来,一个家族要兴旺发达,牺牲在所难免,若是攀上了将军府,张家、周家将会受益无穷。 书房里一片安静,守在门口的小厮看着来人立刻向前走了几步阻挡下来,听完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书房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老爷,朱县令来了。” 张闵贤倏地睁开眼,所有的犹豫和迟疑都消失殆尽,站起身走向门口,又是官场那个老谋深算的张同知。 第300章 去验尸 别院待客的正厅,丫鬟按照吩咐泡了最好的茶水送了过来,之后毕恭毕敬的退到了门外静候着。 因为要问询口供的人是周书瑶,所以张闵嬅也顾不得规矩礼教了,端坐在右侧主位上,丫鬟、婆子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至于周书瑶此刻则坐在右下方第一把椅子上,即便抱着手炉,裹着狐裘,可面色依旧苍白的不见一点血丝,前后不过半天一夜的时间,原本艳丽骄傲的周家嫡长女此刻呈现的却是病态的虚弱。 “朱大人,有失远迎。”人未到,寒暄的客套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左侧第一把椅子上的朱县令站起身来,身着官袍的浑圆身体急忙向着门口迎了过来,“下官惶恐,打扰张大人了,实在是职责所在,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湛非鱼和杨旭也都站起身来,论其身份张闵贤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论起辈分、年纪,他是杨旭的亲舅舅,湛非鱼也得称呼一声世叔。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再次落座。 张闵贤端坐在主位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湛非鱼和杨旭,若是杨家愿意拉扯张家一把,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朱县令偷偷瞄了一眼湛非鱼,见她抱着手炉似乎只是个旁观者,朱县令只能硬着头皮上,谁让他才是镶武县的父母官,“周姑娘,本官前来是询问一下昨夜在付家后院发生的命案……” 何暖借着倒水的间隙,对着湛非鱼打了个手势。 正厅后面的有人在旁听?湛非鱼顺着何暖手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和张同知几乎是同一时间过来的,估计就是之前阿生调查中提到的冯平清,张同知的同窗好友兼幕僚,这些年没少给张同知出谋划策。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丫鬟伺候我们梳洗后,我和付妹妹坐在一起说话,然后感觉头有些痛,意识不清楚,看人也出现了虚影,我以为是白天去梅谷染了风寒,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前和张闵嬅重复了好几遍,所以周书瑶此时虽然面色苍白,可还是把在付家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早晨天亮后,我被下人的尖叫声吵醒,我当时躺在地上,全身都冻僵了,还是两个丫鬟把我搀扶起来,我头痛欲裂,听到丫鬟的话才知道付妹妹出事了……” 说到此处,周书瑶情绪一下子崩溃了,泪水滚落下来,整个人又惊又恐的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张闵嬅也一下子红了眼眶,赶忙走过来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周书瑶。 张闵嬅对着朱县令歉意的开口:“朱大人见谅,书瑶被人下了药,她回府之后钱大夫就过来诊治了,只可惜这药估计是少见的秘药,钱大夫也没有查出来。” 一手揽着周书瑶的背,一手安抚的抚摸着她的头,张闵嬅的担忧和心疼可都转为了愤怒,“还请朱大人明察秋毫,一定找出给书瑶下秘药的凶手,此人不但谋害了付家姑娘,又陷害书瑶,这种歹毒阴险之人,实在该千刀万剐!” 该说的话周夫人都说了,朱县令也不知道能问什么。 至于钱大夫?那是周家从麟州府带过来的,是周家的大夫,那不是周夫说什么,这大夫就跟着说什么。 张闵贤放下茶杯,一声长叹道:“让朱大人见笑了,我这个外甥女一直娇养在后宅,没经过事,这一次被卷进凶杀案里,被吓坏了,人又被下了药还染了风寒,只怕没办法给朱大人提供查案的线索。” 朱县令满是肥肉的脸上陪着笑,只能求助的看向湛非鱼。 张大人摆明了要护着外甥女,周书瑶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问就不停的哭,这若是普通犯人,朱县令把红签字一丢,先打个二十大板,不怕他不招供。 可周家的嫡长女,张同知的外甥女,朱县令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动刑那。 “好了,不哭了,朱县令在这里,你舅舅也在这里,谁也不能冤枉了你。”张闵嬅安抚的拍了拍周书瑶的后背,见她终于停止了哭泣,这才转身看向朱县令。 “朱大人,按理说我一介妇人不能干预衙门的案子,可身为人母我还是要说一句,书瑶和付家姑娘一见如故,就差义结金兰了,昨日更是担心付家姑娘落水后会害怕,这才留宿在付家陪伴付家姑娘,朱大人,但凡命案总有一个原因,我家书瑶没有杀人动机。” 张闵嬅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开口:“再者虽然丫鬟婆子都退出了内室,但都在后院的偏房里住着,书瑶也是个小姑娘,她如果要杀人,付家姑娘必定会叫喊,而丫鬟婆子不可能听不到声音,但没有一个人出来,这说明不单单书瑶被人下药了,那些丫鬟婆子同样也被下药了,这才没听到动静。” “周夫人言之有理。”朱县令认同的点点头,他虽说昏庸了一点,可基本的断案能力还是有的,周书瑶就算要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 可这个命案棘手的地方在于,当时内室只有周书瑶和付琅嬛两人,除了透气的窗户开了一寸宽的缝隙外,可以说是门窗紧闭。 这就好比一个密室,付琅嬛被杀了,同处在内室的唯二之人周书瑶最有杀人嫌疑。 其次仵作也验过尸了,周书瑶和付琅嬛身上都有些抓痕,而且付琅嬛是被人掐死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 陶仵作量了一下指印间的尺寸还有大小,可以判断是女子掐死了付琅嬛,若是男子手掌会明显大很多。 最关键的是付琅嬛右手握着一个东珠耳坠,朱县令偷偷瞄了一眼哽咽的周书瑶,她左耳有明显的伤口,这肯定是她掐死付琅嬛时,被付琅嬛扯下了耳坠子,再者她脸上脖子上有抓痕,付琅嬛的指甲缝里有残余的皮血。 种种证据之下,朱县令用脚趾头想也能断定掐死付琅嬛的就是周书瑶,至于她为什么会杀人?还有付家的丫鬟婆子为什么在案发时都沉睡不醒,朱县令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他是想不通其中的玄机。 “张大人,周姑娘受到了惊吓,记忆也不清楚,不如让湛姑娘、杨少爷他们私底下说说话,说不定能想起什么重要线索。”被赶鸭子上架的朱县令舔着肥脸笑着,只求湛非鱼接手这麻烦事,他一定会把湛姑娘当祖宗供着,一日三炷香都可以! 张闵贤自然不会不答应,毕竟按理常理判断,周书瑶的确最有嫌疑,“也好,就劳烦湛姑娘多开导开导书瑶,若是能找到凶手,付家小姑娘也可以瞑目了。” 片刻后,丫鬟在偏厅里也燃起了炭盆子,湛非鱼三人此刻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或许是湛非鱼的眼神太过于清澈,干净的让人无处遁形,周书瑶桌下的双手猛地攥紧,嘶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人不是我杀的,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说完后,周书瑶低着头,明明个子高挑,但此刻佝偻着身体,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湛非鱼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若是询问关于梅谷的事,周书瑶都会回答。 可一旦问起昨夜她在付家和付琅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周书瑶都以不记得当借口含混了过去。 “你瞧不起商贾出身的付琅嬛,为什么会留宿付家?”杨旭突然质问,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可一双眼却异常锐利,刀子一般盯着身体一僵的周书瑶,“不要说姐妹情深,这样的鬼话连朱县令都不会相信!” 此前去梅谷邀请了付琅嬛,那不过是出于面子情,整个镶武县官位最高的就是朱县令,也只是七品芝麻官而已,县尉冯家的小姐也好,举人家的姑娘也罢,出身官宦之家的周书瑶都瞧不上眼。 而且杨旭记得之前在梅谷时,付琅嬛几次开口,周书瑶不是不屑搭理,便是态度高傲的嘲讽,所以她留宿付家根本别有目的。 沉默了半晌,低着头的周书瑶突然冷笑起来,“能有什么原因?付琅嬛一旦和你定亲,那身份就水涨船高,我自然是要巴结奉承她,不单单是我,昨日回来的时候,其他人不也是如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付家是商贾,可付琅嬛只要嫁给了杨旭,那么整个付家在陇右道就能横着走,可惜她命不好,当天夜里就香消玉殒了。 听到这赤裸直白的回答,杨旭表情僵了一下,只感觉莫大的嘲讽。 付琅嬛为了谋算自己不惜落水,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官家千金为了名利,不惜去奉承商贾之女,荣华富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一刻,杨旭突然想起还在县衙大牢里的张依依,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年同样是用下作的手段算计了父亲才嫁到了将军府,之后杨家出事,她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委身镇边侯。 周书瑶铁了心的什么都不说,湛非鱼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朱县令此行自然是无功而返。 不过即便周书瑶一口咬定自己被下药了,可她还是最有嫌疑,县衙的捕快依旧留在别院外看守着。 …… 付琅嬛被杀的消息在短短三日就传遍了镶武县,周书瑶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毕竟从付家下人口中透露出来的消息,即便是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认定了周书瑶是杀人凶手。 至于张闵贤放出去的消息,则无人相信,被下药这个借口站不住脚,每一个听到此说法的人都认为这是周书瑶的开脱之词,她想以此来摆脱杀人嫌疑。 “大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湛非鱼声音清脆,喝了三天的药,风寒终于好了,头不痛了,喉咙也不哑了。 若不是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湛非鱼估计就能展露生龙活虎的一面,可惜啊,太冷了,这会依旧裹成了熊,笨手笨脚的那种。 “不怕?”殷无衍握了一下小姑娘的手,暖暖的,可一想到此次是去验尸,“你留在丘府,等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 湛非鱼耍无赖的抱住了殷无衍的胳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垂在左右两侧的小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我不怕,大不了我不看尸体,我就在门外旁听。” 片刻后,看着跟着七爷一起蹦蹦跶跶出门的湛非鱼,走在后面的何暖了然的笑了笑。 外人都道禁龙卫指挥使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可谁能想到小姐一撒娇,七爷就无原则的退让了。 这边湛非鱼出门不到两刻钟,杨旭听了下人的回禀,迟疑了一瞬最后也出门去了。 付家不同意开棺验尸,甚至不打算追查杀害付琅嬛的凶手,估计是被付琅嬛的死给吓破了胆,付家只想尽快把尸体安葬了,然后闭门谢客。 至于攀高枝?在有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当教训后,付家是想都不敢想了,只求平平安安的,在镶武县依旧当个商贾便好了。 “我求你们放过我可怜的女儿吧……”付家大门口挂上了白灯笼,此刻,妇人尖利的哭嚎声悲恸的响了起来,若不是丫鬟婆子搀扶着,估计此刻已经哭倒在地上了。 而随着付夫人的哭诉,付家的女眷还有孩子,包括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二三十人同时哭喊,悲切的哭声传出了几条街。 “官府怎么上门了?这是要干什么?”不远处围观的路人低声开口,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也是十一岁,不由感觉鼻子酸酸的,好好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命了。 双手插在袖笼里取暖,抬头往付家大门口张望了几眼,年轻的男人嗤笑一声,“能干什么?杀人凶手可是官家小姐,付家再有银子也只是商贾,朱县令估计要毁尸灭迹呢,否则怎么还不捉拿凶手归案?” 一间门窗紧锁的屋子,付琅嬛死了,那杀人凶手只可能是同在屋内的周书瑶。 “陶仵作也在,难道朱县令要开棺验尸?”有认出和捕快们站在一起的驼背老头,正是衙门的仵作。 此言一出,围观的路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也都明白过来为什么付夫人会哭的这么伤心,女儿都死了,可官府还让人不得安息。 这自古以来验尸不单单要脱衣服检查,说不定还要开肠破肚,啧啧,死的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这一验尸…… 第301章 付家吊唁 第301章 马车停在付家大宅大门的东侧,湛非鱼掀开车帘子,透着不远处的县衙捕快可以清楚的看到哭嚎的付家女眷还有下人。 至于付家的男人,一个个也是面色凝重而难看,想来也是,眼瞅着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可付琅嬛突然被杀,而嫌疑人可能是周家嫡长女,付家此次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不冷吗?”马车里,殷无衍正在看刚刚收到的密信,瞄了一眼趴在车窗边的小姑娘,狭长幽冷的凤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以前怎么没看出她还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回过头来,湛非鱼扬唇笑着,“又是炭盆又是手炉,而且阿暖把我裹的跟熊一般,一点都不冷。” 把手中信笺重新叠好然后放到了炭盆里点燃,殷无衍看着面色红润的小姑娘,“可看出点什么来了?” “付家不想验尸,是不想再生事端,对比镶武县的各方势力,付家连蝼蚁都算不上,一脚踩进来现在付家想要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湛非鱼又看了一眼付丧考劈的付家男人们,他们面色难看不是因为死去的付琅嬛,而是因为付家危险的处境。 见湛非鱼白嫩的小脸上透着冷意,殷无衍忽然问道:“何为礼?” 突然被考校的湛非鱼怔了一瞬,随即坐直了身体,《左传》有云:礼,务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 所谓礼就是治理和安定国家,是一个王朝稳定所需要的秩序和准则。如孔圣人有言:王之大经也。礼是根本法规,治国之纲。 这才有”坏国丧家亡人必失去其礼”,若丢掉了礼,距离亡国就不远了。 可听着马车外的哭丧声、嘈杂声,被考校的湛非鱼可不认为付家之事能上升到江山社稷,所以这个礼的高度要降低一点。 湛非鱼清脆的嗓音响起: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颜渊曰:“请问其目。”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付家身为商贾,却妄想通过攀附杨家达到发展壮大的野心,但实际能力和自身的野望不匹配,如今便是进退两难之境,甚至是满盘皆输的局面。”湛非鱼是半点不同情付家。 殷无衍认同的点点头,“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 估量自己的实力去行事,看清形势而后行动,不连累后人,这便是“礼”,而付家没做到这一点便落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眸光狡黠的闪烁着,湛非鱼接过话,“相时而动,无往不利。” 殷无衍薄唇微微勾起,小姑娘的确聪慧,有野心并不可怕,朝中百官谁没有野心?可怕的是如付家这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谋定而后动方能成大事。 朱县令被付家人哭的脑子都一抽一抽的痛了,此刻不由板着脸对着付老爷怒斥起来,“付维民,你们付家女眷若是再这般哭哭啼啼,本官现在就走,只是到时候张大人怪罪下来……哼,别怪本官没提醒你。” 张闵贤可是麟州府同知,现在镶武县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言周家小姐是杀人凶手,张家和周家迫切的希望官府查出真正的凶手,还周书瑶一个清白。 可付家阻挠官府查案,阻止仵作验尸,这就等于再次得罪了张家和周家,朱县令都懒得浪费口舌。 付老爷表情一僵,垂头丧气的哪有平日里做生意赚银子时的意气风发、圆滑世故,朱县令这个七品芝麻官他都不敢得罪,更别提张家、周家两尊大佛。 “小人惶恐,实在是因为小女被害,家中女眷太过于悲切,还请朱大人多多包涵。”拱手赔礼着,付老爷对着哭嚎的付夫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冷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你娘扶走。” 付家女眷们见状一个个都止住了哭泣,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一左一右搀扶着悲痛的付夫人,不时出言安慰了几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付家女眷这一走,众人都耳边清净多了。 “朱大人,这边请。”付老爷毕恭毕敬的开口,侧过身招呼朱县令进门。 “朱大人,这位小姐是?”付老爷在正厅接待的朱县令,此刻他眯着眼看着院子里的湛非鱼和殷无衍。 至于何暖依旧是丫鬟打扮,自然被付老爷给无视了。 朱县令没好气的一瞪眼,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湛姑娘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管,全力配合就好。” 这位小祖宗可是禁龙卫的人,朱县令那是恨不能把人当祖宗供奉着, 唯恐付家这样没规矩的商贾将人得罪了,朱县令搬出丘宗羲的名头来震慑付家,“你只需要知道湛姑娘住在丘府,是丘老先生的晚辈即可!” “是,小人记住了,多谢朱大人提醒。”付老爷从商多年早就锻炼出一双火眼晶晶,湛非鱼的来头不说,就说殷无衍那一身矜贵之气,付老爷也不敢得罪。 知晓湛非鱼身份尊贵,付老爷半点不敢怠慢,让丫鬟把大儿媳喊了过来,由她这个女眷负责陪同。 付琅嬛不过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又是被人掐死的,算是横死,按照付家的规矩是不可能摆灵堂,也不能葬在付家祖坟。 不过毕竟是付老爷最疼爱的小女儿,再者付琅嬛之所以会被杀也是为了付家,所以就在付家最偏僻的北院搭了个灵堂。 付家的亲朋则是让家中女眷过来吊唁了一番,如今守灵的是付琅嬛的嫂子们还有堂姐妹。 瞿氏是个温和的性子,哭了两日喉咙也沙哑了,低声提醒道:“小姐担心脚下。” 湛非鱼跨过门槛,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香,对着灵堂上的棺木拜了拜,付琅嬛或许也有贪图富贵荣华的野心,可说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付家。 殷无衍并没有进灵堂,而是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对于一个冷漠俊美却满身贵气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后宅,付家的女眷们着实诧异,而年轻的姑娘们更是偷偷的往院子里看了几眼。 “婶子,那位公子好面生,不知是?”隔着窗户,说话的姑娘看着十五六岁,此刻虽然一身白色的丧服,但眉清目秀、五官姣好,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秀美。 中年妇人还不曾开口,旁边一个年长三四岁的女子不由冷嗤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琅嬛尸骨未寒,三妹妹竟然还有闲情看外男,也不怕琅嬛半夜来找你!” “胡说什么!”屋子里,最年长的妇人不由沉着脸斥了一句,担心声音被灵堂里付琅嬛的嫂子们听到,也担心传到院子里,妇人只能压低了声音,面色严厉,“都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吗?一个个胡咧咧的,若是传到你们大伯母耳中……” 付夫人可不是善茬,而且不同于寻常的后宅妇人,付家的生意做的大,除了付老爷精明之外,也是因为付夫人娘家也是从商,而且还是在府城,给了付老爷不少帮忙。 如今惨死的又是付夫人最疼爱的老来女,屋子里几个姑娘家面色一变,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好在这间屋子里的女眷都是他们付家三房的人,倒不担心会传出去,否则她们倒霉了,会连累整个三房。 湛非鱼吊唁后,很快管家就过来传了付老爷的话,所有的女眷都退出北院回避,只留下几个婆子、丫鬟还有小厮。 “真的要验尸啊?”从屋子里走出来,平日里羡慕付琅嬛的几个姑娘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灵堂,神色里透着几分悲戚。 谁能想到一转眼就是天人永隔,而且一旦被验尸了,付琅嬛是死了连清白之身都保不住,之前听长辈说把棺木就葬在付家祖坟的旁边,这样有付家先祖们的保佑,也不用担心琅嬛被孤魂野鬼欺负。 可没了清白之身,族中那些长辈们只怕不会让棺木安葬在祖坟旁边了,这是让人死都不能瞑目。 付三姑娘脚步顿了一下,刚刚隔着窗户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身影。 此刻距离近了,看着长身玉立,俊美非凡的殷无衍,付三姑娘不由羞赧的低下头,即便是在府城也没见过这般俊美贵气的公子。 付家其他年轻的姑娘们何尝不是如此,这位公子站在树下,背对着她们,刚刚直看到侧脸,可那俊美的侧脸依旧让人悸动。 更何况付家从商,家中的姑娘眼力劲都不差,这位公子衣着不凡,腰间只配了一枚玉珏,但一看玉质便知道是千金难寻的和田玉,必定是府城大家族的公子。 第302章 畏罪自杀 第302章 付老爷其实并不在乎付琅嬛的死因,人死如灯灭,即便这是他很疼爱的老来女,可日后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付老爷看重的还是顶门立户的几个儿子。 当然,如果付琅嬛真的能嫁给杨旭,即便只是一个妾,付老爷和付家也会把付琅嬛当成祖宗一般供着,绝不存在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 可付琅嬛惨死,还给付家带来了未知的危险和麻烦,付老爷甚至有些怨恨躺在棺木里的女儿。 此刻听到陶仵作的话,付老爷眼睛里精光闪烁,随即开口道:“朱大人,按照陶仵作所言那伤害小女的凶手另有其人,如此一来周姑娘也算是被害者。” 朱县令摸着胡须老神在在的点点头,瞄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付老爷,满是肥肉的脸上都露出不屑和鄙夷来了。 即便两个姑娘都被人下了药导致神志不清,甚至发疯发狂,可说到底卧房门窗紧闭,还是周家姑娘掐死了付琅嬛,付维民这感恩戴德的模样,难道还打算上门给周家赔不是? 不管心里怎么鄙夷商贾付老爷,朱县令也想着尽快了结此案,“虽然陶仵作查出了桂草,可到底是何人下的药,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想找到真正的凶手难啊。” “朱大人,小女惨死,小民实在心痛,家中老父母听闻噩耗后已经病倒在床。”付老爷给朱县令行了一礼,装模作样的露出悲痛之色,“还请朱大人准许小民先安葬了小女,让她入土为安。” 付老爷恨不能这个案子成为悬案,永远都查不到凶手,这样一来付家就不用担心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院子外的树下,湛非鱼听着付老爷和朱县令的话,眼底是莫大的嘲讽和冷意,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付老爷却是连畜生都不如。 察觉到小姑娘那清澈眼底的冰冷,殷无衍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在禁龙卫多年,殷无衍见过太过这样父不父、子不子的场景。 冰冷的凤眸看了一眼卑躬屈膝的付老爷,殷无衍可以肯定一旦朱县令准寻下葬,付家为了以绝后患,绝对不会把付琅嬛下葬,只会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日后再有人来查案,尸体都没有了,付家也可以逃过一劫,一个死掉的女儿远远没有付家和银子重要。 朱县令也知道付老爷着急下葬的原因,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湛非鱼,见她没有反对,朱县令这才开口:“行了,趁着这几日天气晴朗就让小姑娘入土为安吧。” “多谢朱大人体恤,小民感激不尽。”付老爷压住心底的喜悦,又给朱县令鞠了一躬,若不是因为湛非鱼和殷无衍这两个外人在,付老爷绝对要给朱县令塞银票作为谢礼。 片刻后,付家大门外,围观的百姓并没有全部散去,这过年了出了人命案子,而且死的还是付家千金,衙门还来开棺验尸,也难怪镶武县的百姓都好奇。 “湛姑娘,下官还要回衙门处理公务,就不护送湛姑娘回去了。”朱县令舔着老脸笑着,一想到丘宗羲那火爆脾气,朱县令绝对不敢上门打扰。 再者即便有了仵作的验尸,可案子后续还有不少问题需要处理,朱县令回去的确还有的忙。 送人出门的付老爷还有付家的男丁们走在最后面,此刻看着朱县令那巴结谄媚的态度,众人对望一眼,可惜琅嬛死了,否则若是能结交这小姑娘,绝对能给付家带来数不清的好处。 再想到付琅嬛的三个侄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八岁,这年纪和湛非鱼匹配,如果能成就一门好姻缘,付家说不定就能改换门楣了。 可一想到付琅嬛已经死了,付家想要巴结人也没个途径,不说付老爷子暗自惋惜,付琅嬛的几个兄长还有叔伯们也是一脸失望,只恨付琅嬛死的不是时候,平白断送了付家的青云路。 “朱大人公务繁忙,我自行回去即可。”湛非鱼同样客套的回了一句。 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付琅嬛的确是死于窒息,被人掐死的,身上并没有其他致命伤,所以周书瑶是凶手无疑,当然,她若不是被人下了大量的桂草,也不至于行凶。 “大人,出事了……”就在一群人刚走出付家大门口,一个捕快疯了一般的跑过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看这摔个大马趴的捕快,朱县令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快爬起来!” “大人,不好了。”捕快也顾不得痛了,也不敢从地上爬起来,仰起头就向着朱县令哭丧着脸回禀,“周小姐死了!” “你说什么?”朱县令声音猛地拔尖,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中了一般。 付琅嬛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商贾之女,若不是付家想要算计即将起复的将军府,付琅嬛不会牵扯其中,自然也不会有无妄之灾。 可周书瑶死了!朱县令头皮都要炸了,在他管辖之地接二连三的死人,这一次死的还是周家嫡长女,张同知的外甥女,朱县令顾不得官威和架子了,弯下腰一把扯住捕快的衣襟,“你给本官说清楚,谁死了?” “大人,周小姐死了。”捕快又重复了一句,他们按照大人的命令守在别院外,虽然一个个被冻成了狗,可谁让那是周家大小姐。 朱大人都不敢把人带回衙门,他们这些小捕快只能守在别院外装个样子,可谁能想到周小姐会抹脖子,听说那血喷了一面墙。 湛非鱼也愣住了,回头看向殷无衍,“大哥哥,我们回去。” 朱县令也顾不得其他了,赶忙上了轿子赶去别院,一想到死的人是周书瑶,朱县令恨不能立刻辞官跑路。 …… 别院外早就围满了百姓,张闵贤和张闵嬅此刻都在里面,下人们也都慌了乱了,自然没人出来驱赶围拢的百姓。 好在留在这边的几个捕快不敢进去,怕被张同知给迁怒了,这会尽责的维持着门外的秩序。 “听说死的是杀人凶手?”有围观的路人站在避风处,伸长脖子往别院这边看,一面得意洋洋的和四周的人显摆自己消息灵通。 果真有个胖婶子搓了搓冻僵的手,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杀人凶手?大兄弟,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小老弟,你给咱们说说。”旁边的路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这别院一看就无比精致,门口那石鼓,那高耸的围墙,还有透过树梢的飞檐走壁,这可是大户人家的宅子。 吊足了四周人的胃口,络腮胡子这才开口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几日县城里出现的人命案子。” “这我知道,听说是付家的千金得急病死了。”有人接过一句话来,只要是这天寒地冻的,即便住在县城里,可没事也不会出门,这不一出门就听到有人说付家千金死了。 当然也有人说付家千金是被歹人给谋害了,还有人说是遭遇了采花大盗,各种说法都有,东边邻居一个说法,西边邻居又一个说法,普通老百姓就当听了个乐子,至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也不清楚。 “我告诉你们。”络腮胡子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别院,粗长的手指看起来强劲有力,虎口处还有厚厚的一层茧子。 只不过四周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八卦,谁也不察觉到络腮胡子这手一看和普通汉子的手不一样,那茧子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 “付家千金是被人给害了,而杀人凶手就是这别院里的人,这不畏罪自尽了。”络腮胡子这内幕消息一说出来,四周的人在怔愣半晌后,随后哗然一片的嘀咕起来。 胖婶子忍不住的道:“这都快年底了,竟然接连死了两个小姑娘,我的老天爷,这是存心不让人过个好年。” “老话说的好,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过五更,但凡要死的人,都死在年前,若是等过了年,估计就死不了了。”角落里的老婆子嘟嘟囔囔的接了一句。 而围观的人也都认同的点点头,家里有病重的老人的更是相信这话,基本上都会死在过年前,不会拖到年后。 “我听说付家小姐还是个小姑娘。”有心软的妇人小声说了一句。 这若是大人,有个什么仇什么怨的,真闹出人命了也正常,可没及笄的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最多是拌几句嘴而已,怎么就出人命了。 络腮胡子一声长叹,“是啊,听说杀人的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家,这些当官的和咱们老百姓不同,动不动就草菅人命,家中不知道偷偷打死了多少签了死契的丫鬟婆子。”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心有悲戚,的确如此,这就说为富不仁。 因为路上围了不少人,马车就缓慢而行,湛非鱼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议论声,不由皱起眉头,“这消息也传的太快了。” 这边周书瑶刚死,尸体还温热着,可畏罪自杀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303章 激烈争吵 张闵贤没想到湛非鱼年岁小,胆子却这般大,竟然打算去周书瑶自尽的闺房查看。 想到残留着血迹的房间,张闵贤不由蹙起眉头,“湛姑娘,你和书瑶虽然相识一场,可书瑶已经去了,湛姑娘不必如此。” 周书瑶的尸体已经搬到旁边的厢房放着,可房间里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别说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张闵贤自己都不忍心去看。 “张大人,杨旭离开不久后周小姐就自尽了,这一条又一条的命案都是冲着杨旭来的。”湛非鱼面容平静,可态度却坚决。 说句难听的,付琅嬛和周书瑶的死湛非鱼不在意,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也不会在意,但两条命案都牵扯到杨旭,张闵贤想要阻拦那是绝无可能,这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仅凭这些舆论就能毁了杨旭。 付家同样不愿意朱县令开棺验尸,可形势比人强,付家只能低头,同样的处境放在张闵贤这里,他也只能如此。 湛非鱼把说说开了说破了,张闵贤即便面色难看了几分,却还是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湛姑娘这边走。” 经过存放尸体的厢房,听着屋子里张闵嬅悲痛欲绝的哭声,湛非鱼脚步不曾停顿直接向着后院的正屋走了过去。 张闵贤毕竟是官府中人,所以负责看守的四个侍卫并没有进入内室,而是守在门外,防止有人破坏了现场。 一进入内室就能闻到血腥味,而绕过隔断的屏风后血腥味瞬间浓郁起来。 湛非鱼站在门口看向屋内,如同之前捕快的回禀一般,窗户的这方墙上是飞溅的血液,而地上还有一小滩不曾干涸的鲜血。 估计不想再看到这让人痛苦的一幕,张闵贤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站在和卧房相连的花厅里,负手而立的看向窗户外,周身似乎笼罩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 “大哥哥,那把剪刀便是凶器。”湛非鱼指着掉落在地上的剪刀。 剪刀口有血迹,剪刀并不大,再看着放在矮几上的小簸箕,里面有各色的线还有些布料,应该是用来做女红的剪刀。 湛非鱼看着眼前布置精美的闺房,即便只是暂住,可屋子里摆设的器物一应俱全,进门的左侧放着落地汝瓷细口瓶,里面插着几支梅花;右侧墙壁上则悬挂着一副山水画。 再往里面则放着一张檀木桌,上面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熏香炉这些小器物,而另一边临床的位置则是梳妆台。 放在梳妆台上的妆匣没有盖上,珠钗佩饰随意的放在里面,旁边还有一枚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 湛非鱼眉头微微一皱,小心避开了地上的血迹向着梳妆台走了过去,的确只有一枚耳坠。 殷无衍拉住还打算蹲下身往床底下看的湛非鱼,“不用找了,就一枚耳坠。” “那另一枚难道在周书瑶的耳朵上?”湛非鱼低喃着,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血迹。 “人站在血迹处,背对着身后的墙壁。”殷无衍清冷的嗓音响起,这样并不复杂的凶案现场,殷无衍看一眼就能在脑海里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周书瑶用剪刀割破了颈部动脉,飞溅的鲜血都喷洒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而失血之下周书瑶随后也倒在了地上。 她握在右手的剪刀也掉落在一旁,而地上的这一滩血迹则是从脖子的伤口处继续流淌出来的。 至于地上这些凌乱的血迹,很可能是周书瑶濒临死亡之前挣扎时留下来的痕迹,只不过失血过多人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不可能自救也没办法呼救。 “大哥哥,能看出是自尽还是死于他杀吗?”湛非鱼凭借着上辈子看小说、电影的那一点点经验,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周书瑶的确死于颈部动脉被割断。 可至于自己是割的还是别人割的,湛非鱼完全看不出来。 “等看了尸体再说。”殷无衍环顾了一眼内室,屋子里的摆设都整整齐齐的,可以说明周书瑶死前不曾有过打斗。 在内室停留了大约一刻钟,湛非鱼和殷无衍一走出来。 背对着他们的张闵贤也随即转过身来,从他冷沉肃穆的面容来看,悲恸的情绪已经被完全压制了。 “书瑶的尸体停放在隔壁的厢房。”声音有些嘶哑,张闵贤态度冷漠了许多。 想来也是,湛非鱼若不是师从顾学士,张闵贤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折腾,至于查看尸体,同样是逼不得已,张闵贤不开口湛非鱼也会提起。 厢房里的哭声已经停歇了,张闵嬅此刻站在门外,双眼红肿起来,若不是两个婆子搀扶着,估计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的倒下去了。 “闵嬅。”看着悲痛欲绝的妹妹,张闵贤也知道任何言语安慰都是苍白的,只能拍了拍她肩膀,对着一旁的丫鬟婆子叮嘱道:“照顾好你家夫人。” 世间最悲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张闵嬅再没有了那端庄华贵的仪态,头发、衣裳都有些凌乱,即便停止了哭泣,可眼角依旧有泪水滴落下来,悲恸到极致的痛苦让她只能麻木的落泪。 看着湛非鱼要进入厢房,原本眼神呆滞的张闵嬅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一把挣脱开婆子的搀扶,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你们干什么?都出去,出去!谁也不准打扰书瑶休息,都出去……” 嘶哑的嗓子发不出尖锐的喊声,闷沉沉的叫喊好似失去孩子的母兽,只能发出这般悲鸣的呜咽声。 “闵嬅,你冷静一点!”张闵贤一把抱住堵在门口的张闵嬅,看着她发疯看着她怒吼,只能压抑着悲恸劝道:“书瑶已经去了,闵嬅,你冷静一点,不要再哭了,你的嗓子受不住。” “大哥你不要胡说,书瑶只是睡着了!”一下子被激怒了,张闵嬅疯癫了一般,双手不停的拍打着阻拦自己进屋查看的张闵贤。 可打着打着,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扑倒在张闵贤身上再次失声痛哭。 “把你家夫人扶下去休息。”张闵贤心痛的看着情绪崩溃的妹妹,深呼吸之后却只能让婆子把人搀扶下去,再哭下去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湛非鱼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双腿发软最后被婆子们搀扶离开的张闵嬅,这份丧女之痛不可能是假的。 张闵贤都不愿意去事发的闺房,更不会进厢房面对周书瑶的尸体,只是侧过身让湛非鱼和殷无衍进去。 一跨进屋子湛非鱼莫名的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而这檀香味更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若是怕就留在门口。”殷无衍沉声开口,之前只是看到了血迹而已,可如今周书瑶的尸体就放在厢房的床铺上。 “我……”不怕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湛非鱼的确不惧怕尸体,她手上也沾过人命,可终究还是没有过去查看尸体。 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才大步往床铺走了过去,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 估计是张闵嬅不能接受周书瑶的死,不准丫鬟、婆子给周书瑶收拾遗容,所以殷无衍掀开白布后,便看见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脸上还脖子处都还有血迹。 而左侧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割伤,伤口并不长却很深,殷无衍视线上移,左耳并没有戴耳坠。 拨开散落的头发,右耳处则是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 至于其他地方,殷无衍只是看了一下周书瑶的双手,右手同样沾有血迹,但指缝干净。 不像此前付琅嬛的双手,因为和周书瑶厮打了,指甲缝里残留着抓伤人后留下来的皮肉碎屑。 衣服上的血迹同样符合刎颈时的飞溅出来的痕迹,殷无衍定定的看了尸体半晌,随后重新把白布盖上了。 看到回来的殷无衍,站在门边等候的湛非鱼抬头,见到殷无衍手中的耳坠后不由瞪大了双眼。 “出去吧。”殷无衍没有多说什么,和湛非鱼一起出了厢房。 门还不曾关上,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湛非鱼抬眼一看,却是乘坐官轿的朱县令带着捕快还有仵作终于过来了。 而走在最面前的赫然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杨旭,一旁则是陪同前来的杨守成,连丘宗羲、丘瑾瑜也都过来了。 至于保护杨旭的何生则是落在最后面,气息收敛,再加上灰扑扑的衣裳和不起眼的面容,让看见他的人也容易把何生给忽视了。 等杨守成还有陶仵作去了闺房检查时,妆匣里旁边是散落的一枚耳坠,而另一枚则在匣子里。 至于验尸,陶仵作也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脖子处的致命伤口,又查看了一下裸露在外的手臂等处。 除了之前和付琅嬛厮打时留下的旧伤外,并没有其他新伤,至于衣服里面,陶仵作不敢查验,朱县令则让衙门负责看守女牢的婆子过来检查了一下,身上同样没有新伤。 这么一耽搁就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丘宗羲、杨守成都在正厅坐着,张闵贤依旧陪同,虽说亲外甥女死了,可即便过世的是亲爹亲娘,待客的礼仪还是不能缺了。 杨旭呆愣愣的站在回廊里,听着厢房方向再次传来的悲痛哭声,整个人都茫然了。 付琅嬛的死杨旭还能接受,可他没想到不过是三四日的时间,又一个人死了,一想到此前和周书瑶的不欢而散,想到自己恼怒时口不择言的话,杨旭嘴唇哆嗦了两下,黝黑的小脸紧绷着,好似木头柱子一般立在这里。 “小旭,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一点。”丘瑾瑜安慰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他今日来见周书瑶的事丘瑾瑜知道,因此也能理解杨旭此刻的自责和愧疚,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血缘关系而言还是杨旭的亲表姐。 沉默许久后,杨旭好似堵住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湛非鱼走了过来,好在回廊背着风,不会感觉太冷,“我检查了屋子也查看了尸体,她是用剪刀自尽的,和你无关。” 呆滞茫然的双眼有了焦距,杨旭看着湛非鱼摇摇头,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如果不是我让她去付家吊唁,我们就不会吵起来,她也不会死。” 付琅嬛的死虽说镶武县的大街小巷都有谣言,各种死法都有,但杨旭知道实情。 当日因为付琅嬛的死,得知湛非鱼半夜去了付家,杨旭脑子一热还误会了湛非鱼,认为是她杀了付琅嬛,之后各种伏低做小赔不是。 之后,杨家旧部的人查到了线索,付琅嬛和周书瑶都曾吸入过大量的桂草,这才导致两人神志不清,疯癫之下起了冲突,不但抓伤了彼此,周书瑶还活活掐死了付琅嬛。 杨旭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幕后下桂草的人,周书瑶并不算能杀人凶手,那个时候她都神志不清了,杀了人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说到底付琅嬛还是死了,杨旭并不是让周书瑶伏法,可他认为自己和周书瑶对付琅嬛的死都有责任,他们至少可以去去付家吊唁。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吊唁是必须的,同样的他们俩欠付家一条人命,日后若是能帮忙,杨旭必定会出手相帮。 可周书瑶却激烈的反对,甚至和杨旭争吵起来,两人心里都因为付琅嬛的死藏着内疚和自责,压抑了数日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一个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一个只有八岁,都不曾经过多少事,手上也没沾过人命,周书瑶虽然年长几岁,可她心里清楚是自己掐死了付琅嬛。 所以两人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周书瑶最后情绪崩溃的对着杨旭嘶吼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付琅嬛,好,我给她偿命总成了吧?” 这句话是周书瑶和杨旭说的最后一句话,杨旭口拙,他来的目的是为了说服周书瑶去付家吊唁,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谁知道会吵成这样。 杨旭看着哭喊的周书瑶,只能先离开了别院。 回到丘府后,杨旭还想着如果周书瑶真的不愿意去付家,那么他就自己过去,毕竟付琅嬛即便算计了自己也罪不至死。 可杨旭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周书瑶畏罪自尽的消息,丘宗羲同样也知道了,而这个消息杨家旧部第一个回禀的便是杨守成,之后才去丘府告知了杨旭,一行人匆匆就赶了过来。 第304章 不得不死 第304章 从张家的别院回到丘府,杨旭一路都是沉默着,不高的身体在短时间里承受了太多变故和压力,再没有了当日在石头村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和莽撞,整个人都蔫蔫的。 “你好好开导开导小旭,别让他钻了牛角尖。”丘宗羲别看平日里脾气暴躁,经常把杨旭骂的狗血喷头,可杨旭是他看着长大的,第一次握笔也是邱宗羲教导的,说是他的孙子也差不离。 之前教导杨旭严格,那也是因为杨家即将起复,杨旭必须迅速成长起来,可谁也不愿意杨旭这年幼的身体背负两条人命,太过于沉重。 “丘叔,我知道。”杨守成看着失魂落魄走在前面的儿子,即便丘叔不提,杨守成也要好好和他说说话。 “去吧。”丘宗羲拍了拍杨守成的肩膀,这才大步离开。 另一边,湛非鱼回到屋子里,烤着炭盆,喝着热水,立刻就舒坦了,“若不是要读书,我整个冬天都不会下炕!” 殷无衍看着发出豪言壮志的小姑娘,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快速闪过,也更加心疼每日寒窗苦读的小姑娘,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千金,小姑娘太辛苦。 但即便再娇惯湛非鱼,殷无衍也不曾劝说她放弃,世俗对女子苛刻,即便是皇亲国戚,成亲嫁人后只能依赖夫家,妻凭夫贵、母凭子贵,而男子多薄幸,不是三妻四妾便是红袖添香。 所以女子只能依靠自己,湛非鱼如今读书所吃的苦,日后就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任何人都剥夺不去。 何暖又给殷无衍倒了一杯茶,这才转身退了出去,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该准备晚饭的。 屋子里,湛非鱼把镶武县这半个多月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拿竹签子叉了一片梨子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清甜水润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把整日烤炭盆子睡火炕的燥热都消除了。 “少吃一点,风寒才好。”殷无衍提醒了一句,小姑娘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律又懂事,可有时候却又孩子气十足,就好比此刻,吃个梨子就跟吃了蟠桃一般,眉眼弯弯里都是满足的笑意。 殷无衍想起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是笑不露齿,仪态得体却显得呆板无趣。 三两口啃掉了一片梨,湛非鱼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说起正事,“大哥哥,没人会在自尽前还费心把耳坠子拿下来。” 周书瑶佩戴的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有些长,剪刀抹脖子的时候很可能会碰到耳坠,所以她才会事先把一枚耳坠拿了下来放到了梳妆台上。 周书瑶梳了个弯月髻,把头发一分二位,挑起顶部的头发梳成弯月型,尔后用发钗固定住,插上步摇便可。 余下的头发则自肩膀披散下来,然后用发带在左右两边各扎起一缕,这样低头时散落的头发不会遮挡视线,同样也会起到保护耳朵和脖子的作用,所以冬日的时候很多小姑娘都喜欢梳弯月髻。 也正是因为头发的遮挡,所以动手杀了周书瑶的人才没有注意到她的右耳处佩戴了耳坠,当然,湛非鱼也推断动手的人必定是男子,所以才会忽视了她左耳光秃秃的没戴耳坠。 殷无衍知晓湛非鱼的聪慧,“别院只住了三个主人,动手的人不是张闵嬅便是张闵贤。” 而根据现场的情况,动手的必定是张闵贤,若是张闵嬅,死的是她的女儿,她即便狠得下心来,可事后必定会替她整理遗容,自然就发现她耳朵上少了一枚耳坠。 而且张闵嬅如果真的下令杀了周书瑶,那么之前湛非鱼他们出现,她只怕会以悲恸当理由避开,毕竟出现在人前,说不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来,避而不见则是最稳妥的办法。 “虎毒不食子,周夫人悲恸的表情不死作假。”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其实张闵贤的举止也没有破绽,就是一个失去外甥女而压抑着痛苦的长辈。 “你认为杀人动机呢?”殷无衍看向湛非鱼,隐匿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和深思。 小姑娘身世有疑,她并不是湛老大和周氏的女儿,只不过时隔多年,再加上当初没有任何线索,只有湛老太那一番话,所以想要找到当日把襁褓里的小姑娘带到上泗县的那两个婆子,不亚于大海捞针。 可殷无衍担心终有一日这个谜底会解开,届时小姑娘面临的就是她血缘上的家人,而其中的算计和凶险程度不亚于此刻的张、周两家,即便是血缘至亲又如何?大家族里多的是藏污纳垢的算计和狠辣。 其实在回丘府的路上湛非鱼就在思考杀人动机,此时想起惨死的周书瑶,湛非鱼心里依旧有点难受。 “其一便是让张家、周家和付琅嬛被杀的案子里撇清关系。”镶武县如今是谣言满天飞,关于付琅嬛的死各种说法都有,可今日朱县令带着仵作开棺验尸了,也等于此案就要水落石出了。 湛非鱼清楚即便周书瑶是被人下了药,掐死付琅嬛并不是她的本意,可事实却是付琅嬛的确死在周书瑶的手中,她是周家嫡长女,张闵贤的外甥女,如今她和张闵贤同在镶武县。 日后,张家的敌人完全可以用幕后指使者的罪名而攻讦张闵贤,把付琅嬛的死安插在张闵贤身上,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是他指使周书瑶杀人。 所以为了自己的官途考虑,张闵贤必须让周书瑶死,只要她死了,那就是“杀人偿命”,再者周书瑶杀人也是因为被下了药,她已经赔上了自己一条命,到时候舆论反而对张家周家有利。 湛非鱼瞄了一眼,见殷无衍点点头便又继续说道:“其二只怕还是冲着杨家来的,更确切来说是冲着杨旭来的,因为她死的时间太过于巧合,和杨旭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就自尽了。” 杨旭必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周书瑶,可周书瑶已经死了,杨旭只能把这份愧疚自责弥补到周家和张家,弥补周书瑶的亲人,那么张家、周家就和将军府搭上了关系,日后只要两家不作奸犯科,等羽翼丰满的杨旭必定会照看两家。 “一条人命换来两个家族光明坦荡的未来,这生意做的划算。”湛非鱼包子脸上勾起嘲讽的冷笑,难怪都说无毒不丈夫,死掉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外甥女太值得了。 因为付琅嬛的死,周书瑶就背负了杀人罪,即便官府最后不会给她定罪,可周书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想要高嫁是绝不可能,哪个官宦之家、书香门第愿意让一个杀人犯进家门? 即便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也不会迎娶周书瑶,读书科举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就等于断了自己的仕途。 当然,以张家和周家的势力,在麟州府给周书瑶找个小吏还是可以的,可最多也就是个主簿或者县尉什么的,而且一辈子也没什么发展,就好似朱县令这般不求升官的,就在现有的位置上干一辈子。 可对张家和周家而言,培养教导了周书瑶多年的心血是白费了,而她的死却可以给两家带来无尽的好处。,所以周书瑶不得不死。 殷无衍看着说完后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湛非鱼,不由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认为世间险恶?其实这样的事在大家族里屡见不鲜。” 感觉到头顶上那掌心带来的温度,湛非鱼摇了摇头,的确有点提不起精神,“我知道,只是还是感觉有些难受。” 就好比她知晓每一次边关打仗都会死伤无数将士,可知道可亲眼看见那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不要多想。”殷无衍清冷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再次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今日耽搁了不少时间,功课都还没做吧?” 湛非鱼身体一僵,慢悠悠的抬起头,控诉的看向面容俊美的殷无衍,大哥哥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 湛非鱼没精力惋惜周书瑶的死,有这个感伤的时间,不如去写一篇策问或者去作一首试帖诗。 而另一边,杨守成做着和殷无衍一样的事,甭管湛非鱼和杨旭是聪慧还是愚笨,说到底两人都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突然面对身边人的死亡,而且还死了两人,身为长辈必定要开导一番。 第305章 暂时离别 第305章 不同于付琅嬛的死讯被传的街头巷尾都知晓,周书瑶的死在第二天就没人敢传了。 朱县令给衙门的捕快们下了封口令,不敢得罪麟州府的张家和周家,所以衙门的人都是守口如瓶,而镶武县的百姓一看官府这态度,一个个也是胆战心惊的,从张家别院外的巷子经过都是脚步匆匆,唯恐得罪了官爷老被下大狱。 “大哥哥你要走了?”湛非鱼一下子垮了脸,眼中满是失落和不舍。 即便知道禁龙卫公务繁忙,可知道归知道,心里就会难受,湛非鱼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天都还没亮。 殷无衍也没想到湛非鱼会这个时候醒过来,小姑娘读书用功,可镶武县太冷,她每日卯时两刻起床,先晨读然后在屋子里打一套拳锻炼身体,然后才洗漱吃早饭。 而此刻寅时末,殷无衍只打算在临走之前看看湛非鱼,却没想到她竟然从熟睡里醒过来。 “躺好了,别着凉。”殷无衍弯下腰把想要钻出被窝的湛非鱼又摁了回去,顺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看着只露出一张包子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姑娘,殷无衍不由摸了摸她脑袋,“我陪你在镶武县过年。” 原本晦暗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湛非鱼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嗓音轻快而欢喜,“真的?” 殷无衍点点头,卧房晦暗的烛光下,俊美的脸庞也染上一丝笑意,“时间还早,再睡一下。” 半晌后,躺在床上的湛非鱼看着殷无衍吹灭了蜡烛,修长的身影向着门口走了过去,随后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院子里一片寂静,听着脚步声消失后,湛非鱼又在床上躺了片刻,却是睡意全无。 “小姐?”门外,何暖不由低声开口,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湛非鱼那辗转反侧的声响让何暖知道她这会还醒着。 清晨格外寒冷,即便舍不得热烘烘的火炕,温暖的被窝,可想要科举的读书人没有资格赖床,湛非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阿暖进来把,我也要起来了。” 卧房的蜡烛再次点亮了,何暖先把一直放在炕梢烘着的衣服拿了过来,伺候湛非鱼穿好后,又把炭盆送了过来,“小姐,我去灶房烧热水。” “阿暖你去忙,不用管我。”湛非鱼点点头,端正的坐在桌子边,翻到昨日诵读的页面,随后朗声读了起来。 黑暗里,杨守成看了一眼翻墙离去的两道身影,不由向着湛非鱼的院子看了过去,这一位的身份成谜,可能代替圣上在陇右道掌控全局,再加上湛非鱼手中禁龙卫的令牌,杨守成心里依旧有了大致的猜测。 “将军。”站在杨守成身边的青年态度恭敬,迟疑了一下问道:“可要派人去追查?” 陇右道是杨家的地盘,即便杨家蛰伏了八年之久,可杨家旧部的人都还在,只是从过去的明面上隐藏到了暗中。 以前不敢轻举妄动,是担心给杨家招祸,可如今杨家即将起复,那么在陇右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蜷着,杨家想要打探的消息就没有查不到的。 “不必,对方来自禁龙卫。”杨守成这一开口,青年眼瞳陡然紧缩了一瞬。 即便他们远在陇右道,禁龙卫的杀名却也知晓,传言那是一批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而且一个一个武艺高强,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垂髫侄子,只要犯在禁龙卫手中,那至少有一个字:杀! 青年想到先后死去的付琅嬛还有周书瑶,面色再次一变,语气也瞬间凝重起来,“将军,会不会是禁龙卫暗中出手陷害小公子,如此一来圣上就掌控了小公子的把柄。” 现在圣上需要用杨家,所以就起复杨家,给杨家洗清通敌叛国的罪名,可难保有一日,圣上又开始忌惮杨家,总不能旧事重演,再陷害杨家“通敌叛国”。 可如果杨旭有把柄落在圣上手中,等到良弓藏、走狗烹的那一日,圣上只要把这个把柄拿出来,就能轻而易举的对付杨旭,毕竟是两条人命,至于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有谁会在乎。 杨守成和殷无衍也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他并不认为这一次命案是殷无衍所为,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静谧之中听着后院传来的读书声,杨守成沉声命令道:“你继续去张家别院盯着。” 看着踏入夜色后,大步往后院走过去的杨守成青年傻眼了一瞬间,将军难道打算亲自去询问湛姑娘? …… 辗转了一夜,杨旭都没有合上眼,只要脑子一放空,付琅嬛的死,还有周书瑶的死,一幕幕如同皮影戏一般出现在杨旭的脑海里。 一会他想着是自己害死了两人,可一会想起杨守成的提点,杨旭又认为周书瑶是故意自尽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欠下张家、周家一条人命,日后竭尽全力的帮两家。 一夜没睡后,杨旭这会不但眼睛干涩的难受,脑子也是一抽一抽的痛着,混沌沌的,好似装了一脑袋的浆糊。 一刻钟之后,洗漱好的杨旭直奔后院,既然爹说了让自己想不通就来问小鱼,这个时候她肯定起来了,自己过来也不算打扰。 “旭少爷?”何暖诧异的看着大步走过来的杨旭,放下食盒向着门口迎了过去,这父子俩今日倒是默契。 “阿暖,我来找小鱼。”杨旭大步进了屋子,视线不经意的一扫,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碗碟,杨旭愣了一下,主要是碗筷竟然是两副。 即便湛非鱼对何暖极好,可何暖却秉持着身份,奴婢就是奴婢,自然不能和主子同桌进食,若是出门在外为了方便也就罢了,但凡条件允许,何暖都恪守着规矩。 何暖看着眼睛里充斥血丝的杨旭,心里明白他只怕是一夜都没有睡,想想也对,八岁的孩子,还不曾经过事,一下子就背负了两条人命,能睡着那才是心大。 “小姐在里面打拳。”何暖回了一句,把食盒里刚炸好的春卷儿端了出来,时间差不多了,等小姐出来刚好都可以入口。 后院除了三间偏方外,正房是五间,没有专门的练功房,丘宗羲就让下人直接清空了一间屋子给湛非鱼打拳练武用。 “小?”鱼字还没有喊出口,站在门口的杨旭错愕的看着屋子里的两人,他爹竟然在教小鱼拳脚功夫? 杨旭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天色刚蒙蒙亮,这么早,他爹没有睡觉,也没有早起监督自己习武,竟然在小鱼这里。 再想到桌上那两副碗筷,一瞬间杨旭有种自己的好友被人抢走的酸涩感,同时也生出他爹被人抢走的窒闷感。 矫正了一下湛非鱼出拳的方向,杨守成看着木头桩子一般愣在门口的杨旭,“今儿倒起得早。” 虽说习武之人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这滴水成冰的冬季,杨旭起床时间比秋日推迟了半个时辰。 “爹你怎么在小鱼这里?”杨旭闷闷的开口,自己一夜都没有睡,脑袋都疼的厉害,可他爹这么早就在教导小鱼习武,有那么一瞬间杨旭感觉自己是捡回来的野孩子。 湛非鱼收了拳,按照吐纳之法平复了呼吸,这才笑着道:“杨叔找我有事,顺便指点一下我打拳,我让阿暖多添一副碗筷。” “你先去洗漱,别着凉。”杨守成对杨旭这个儿子都显得冷漠,可看着粉妆玉琢的湛非鱼,那天生冰冷肃穆的脸庞却温和下来,透着可以感知的关切。 湛非鱼去洗漱了,杨守成带着杨旭回到了小厅,何暖不需要湛非鱼交待,看到杨旭来了之后就重新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虽然多了杨家父子俩,可何暖早饭一贯准备的多,湛非鱼吃不完的,何暖他们刚好可以吃,他们都是习武之人,饭量也大。 “没睡好?”看着无精打采的杨旭,杨守成难得多问了一句。 可不等杨旭有瞬间的感动,杨守成沉声道:“小鱼只比你大一岁,之前还陪同朱县令去付家开棺验尸了,天不亮小鱼就开始读书,之后就打拳,即便接连出了两条人命案子,可小鱼依旧按部就班的读书习字,你呢?” 一夜辗转没有睡,这会正难受的杨旭木然着脸看着杨守成,这真的是亲爹? “习武之人瞧不起读书人,认为他们是酸儒,只会一点嘴上功夫,可放眼朝堂,却都是文官的天下,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读书人虽然没有强健的体魄,但他们的内心比武者更为强大更为坚定。”杨守成这是有感而发,看看湛非鱼,再看看一夜都没睡的杨旭,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所以说真正能成大业的往往都是读书人,习武之人大多是勇猛有余,惜谋略不足,只能当一把刀,而执刀者却都是读书人。 第一次听到爹说这么多话,杨旭愣愣的点点头,“我知道自己没有小鱼聪明。” 至少他就不会看不起读书人,爷爷和丘爷爷都曾说过,自古以来的将神将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只会冲锋陷阵去奋勇杀敌的,那都是先锋军,而不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第306章 透露证据 第306章 杨守成原本只是让湛非鱼开解杨旭,连他都没想过周书瑶的死可能是他杀,都说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亲娘、亲舅舅。 如果周书瑶真的死于张闵贤之手,杨家别说帮扶、照看张家,杨守成恨不能让杨旭离张家远远的,这般歹毒狠辣之人,为了利益绝对会在背后捅刀子。 杨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本来舒缓了一点的脑子这会又钝钝的痛了起来,就好似有小人拿着锤子在他脑袋里敲打。 许久后,杨旭木着脸看向湛非鱼开口:“小鱼,你有证据吗?” “你认为周书瑶是畏罪自尽的性格吗?”湛非鱼没有说出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的事,就凭着她和周书瑶短暂的几次接触,湛非鱼可不认为一个官宦千金,十四岁的小姑娘会自尽。 杨旭张了张嘴,却是信服了三分。 周书瑶身为周家嫡长女,张闵嬅这位当家夫人又是有心机有手段的,周书瑶自小也是娇养的长大,琴棋书画都学了,在麟州府素有才女之名。 因为家世的缘故,周书瑶性子里带着几分高傲几分霸道,但在张闵嬅的言传身教之下,她也深谙待人接物的规矩。 此前在茶楼因为茶叶起了冲突,周书瑶表现的就像个张狂嚣张的世家千金,但之后知晓湛非鱼师从顾学士,是张家、周家得罪不起的,周书瑶立刻放下身段给湛非鱼道歉。 更别用说后来为了讨好杨旭,周书瑶更是放下的官宦千金的面子和架子,对杨旭这个表弟关爱有加,和丘瑾瑜相处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彰显出世家贵女的风范。 周书瑶这般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娇贵小姑娘,说她会为了家族的未来选择自尽?即便是不谙世事的杨旭也认为不可能。 那么除了自杀就只可能是他杀,再想到周表姐当时和自己的争吵,杨旭黝黑的小脸一片肃穆,乍一看就是缩小版的杨守成。 “小鱼,周表姐是打算用自尽来吓唬我?可最后却被人害了!”杨旭虽然不擅长阴谋诡计,可他也不是没脑子的,这会把所有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杨旭就想明白了。 湛非鱼点点头,见杨旭情绪还能扛得住,这才接着道:“我也是这般推断的,她故意和你争吵,等你离开后再假装自杀,最后却被人救了下来,这样一来你还是会觉得愧疚自责,周书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她想得好,却完全没想到会真的丧命在至亲手中,十四岁的小姑娘,还不曾及笄便香消玉殒了。 杨旭想了一下,如果他知道周表姐因为付琅嬛的死而自尽,即便她没死,自己也同样会内疚,毕竟周表姐也是被人下了桂草,神智全无之下才会掐死了付琅嬛。 她本来就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而自己还和她大吵了一顿,一旦她要自尽,杨旭感觉自己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旭,你先回去睡一会。”杨守成看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的杨旭,说到底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这段时间小旭承受了不少,也该让他放松一下。 脑袋昏沉沉的钝痛着,杨旭看了一眼杨守成和湛非鱼,心里明白他爹一定还有话要和小鱼说,而且还是故意避开了自己。 可杨旭不认为自己还能接受更多的刺激,也就站起身来,“爹,小鱼,我先回去了。” “阿暖,你给杨旭熬点安神汤。”湛非鱼忍不住的开口,看着杨旭小小的背影,莫名的有种拔苗助长的罪恶感,放到上辈子这也就是个一年级小学生,这会面对的却是一桩又一桩的人命案子。 “是。”何暖应下,就跟着杨旭一起离开了,失魂落魄的旭少爷的确有些可怜。 “杨叔。”湛非鱼知道杨守成要问的是证据,所以也没有隐瞒的就把耳坠的事说了一下。 沉默半晌后,杨守成面色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沉严肃,低沉的嗓音不带感情的响起,“所以张闵贤怂恿外甥女用自尽的方法来算计小旭,而他则顺势杀了周书瑶。” “周书瑶心悦丘瑾瑜,但周家的家世比起黔中道丘家差的太远了,虽然说有杨家这门姻亲,可陇右道谁不知道当年张家、周家对杨家落井下石,所以杨家即便起复张家、周家也沾不到光,不报复已经是杨家大度了。” 湛非鱼白皙的包子脸上一片平静,有条不紊的话语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杨守成的同辈人,而不是九岁的小姑娘,“周书瑶迫切的需要恢复和杨旭表姐弟的关系,这便是她能顺利嫁给丘瑾瑜的资本。” 所以湛非鱼推断张闵贤就是用这一点说服周书瑶自尽。 少女情怀总是诗,周书瑶拿着剪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是划出一刀伤口,然后杨旭对自己愧疚,甚至会有求必应,而她就以杨旭表姐的身份嫁给丘瑾瑜。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幸福,直到锋利的剪刀真的划破了她的脖子,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一刻周书瑶必定是后悔了,可惜她已经倒在地上无法呼救,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杨守成忽然抬起头,目光复杂而深沉,“禁龙卫不插手吗?” 圣旨还没有下,杨家还没有起复,所以杨守成即便要做什么也都放不开手脚,而且有些事不是派人查就能查出来的。 但如果禁龙卫出手就不同了,禁龙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甚至可以直接拿下张闵贤,到时候不怕他不招供。 虽说朱县令下了封口令,外界都以为周书瑶是畏罪自尽,可当日在别院里,杨旭和周书瑶的争吵声很大,下人们都听到了,张闵嬅也知道。 那么抛开张闵贤不说,至少在张闵嬅眼里杨旭就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周家、张家也都会这般认为,一旦这个消息传开,杨旭就欠了张家、周家一条人命,日后两家不需要和杨旭多热乎,其他人忌惮杨家,自然就会捧着周家、张家。 “杨叔,禁龙卫从不干涉地方上的事务,除非是圣上下了圣旨或者口谕。”湛非鱼抱歉的开口,也许外人会误解杨旭逼死了周书瑶,可一边是杨旭,一边是殷无衍,湛非鱼只可能选择后者。 怔了一瞬间,杨守成明白过来不由沉声道:“是我强求了。” 小鱼能透露周书瑶他杀的证据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至少杨旭不会再那么内疚自责,再让湛非鱼帮忙,杨守成没有这般厚颜无耻。 湛非鱼不在意的一笑,杨叔果真是厚道人,若真的会道德绑架,湛非鱼就要担心老师和杨家的合作,虽说是互惠互利,一个在朝中,一个在边关,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内阁大学士,一个是手中兵权的大将军。 可合作就是合作,互通有无、平等自由,若是一方得寸进尺,那么这合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随着付家发丧把付琅嬛葬在付家祖坟旁边,张闵贤也在第二天就带着周书瑶的尸体离开镶武县回麟州府了,毕竟人已经死了,总要入土为安。 张闵贤离开之前,只让人来丘府告知了一声,留了一封信给杨守成,完全没有追究杨旭的意思,话里户外要表达的就是周书瑶的死和杨旭无关,是小姑娘承受了太多,一时想不到所以自尽了,张闵贤让杨旭不要内疚自责。 “怎么?明日就腊八节了,一个个哭丧着脸,你们这是不打算过年了?”丘宗羲砰一声把手中的书拍在书案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当然,主要被骂的还是杨旭。 无辜的湛非鱼厚脸皮的一笑,低头继续绞尽脑汁的写文章,丘老先生这几日心里不顺,所以出的题目越来越刁钻了,都是截搭题,湛非鱼都开始怀疑外界对独钓老人的评价了,这是豁达不羁吗?这分明是打击报复。 第307章 探监张氏 第307章 湛非鱼提出的办法虽然够狠毒,但仔细一推敲的确够用,总不能一直让杨旭浑浑噩噩的陷在情绪里,说到底付琅嬛和周书瑶的死和他的干系并不大,只是杨旭经历的事少。 只不过杨家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不可能和禁龙卫有一丝半缕的牵扯,因为第二天杨旭就被带离了丘府,至于去了哪里,丘宗羲都懒得过问,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湛非鱼自然也不知晓。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果真如此啊,阿暖,我们也剪一截梅枝回去插瓶,”梅树下裹成熊的湛非鱼难得出来走动。 一旁何暖笑着应下,“小姐看上哪根梅枝了?” 天气已经寒冷,一张嘴就是一图白气,可湛非鱼穿的严实,从头包裹到了脚,手里还抱着手炉,午后璀璨的阳光照射下的确不会感觉冷,这要是她愿意从书房走了几百步到花园赏梅的根本原因。 仰起头,乌黑的双眼盯着花繁无叶茂的老梅树,湛非鱼仔细瞅了瞅,这才指着围墙旁的横生出的枝丫,“就这一根,横卧的梅枝,还有不少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养几天肯定就能开。” “七爷过来过年正好应景。”何暖打趣的开口,小姐虽然是读书人,可没有文人的风雅,今儿出来一方面是为了透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布置后院,过年了,总要多点布置多点喜庆。 被揭穿了小心思,湛非鱼咧嘴一笑,对着何暖顽劣的眨眨眼,“看破不说破。” “奴婢记住了。”何暖应下,足尖一个点地,身体宛若鸿雁一般飞身而去,而右手抽出的利刃迅速的截断了湛非鱼看中的梅枝。 “稍微修剪一下这几根小枝子就可以插瓶了……”湛非鱼看着还残留着白雪的梅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的争吵声。 后门口的两个婆子看到走过来的湛非鱼、何暖,脸色倏地一变,一个大力推向面前撕扯的人,“快走快走,老婆子要关门了。” “杨婶子,你不能收了我银子不办事!”尖利的咒骂声响起,被推开的莲儿也是个泼辣的性子,一个踉跄后猛地往前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杨婶子的衣服,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让我进去!” “你住口!”杨婶子急的叫骂起来,偏偏莲儿就跟丝瓜藤一般纠缠着她不放。 而这么一耽搁,湛非鱼和何暖已经走过来了。 眼尖的看着裹在披风里金尊玉贵的湛非鱼,莲儿眼底有嫉妒之色快速闪过,随后疯了一般撞开挡住门的杨婶子,一下子冲了过来。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冲撞了贵客,你担得起吗?”杨婶子恼怒的叫骂着,又不敢当着湛非鱼的面撕扯,又是急又是慌的,整个人焦躁的不知如何是好。 湛非鱼还记得莲儿,当初在镶武县城外的破庙第一次见面时,莲儿虽是丫鬟,可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嚣张霸道,直接拿出银子让湛非鱼滚出破庙。 可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莲儿憔悴了许多不说,那股子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已经没有了,衣裳脏污,头发凌乱,脸上都没个妆容,看得出自从张依依被抓入狱,莲儿这个贴身大丫鬟过的很是艰难。 “小姐,还请小姐救命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地上是没有消融的积雪,莲儿砰砰磕了三个头,哽咽的向着湛非鱼哀求,“还请小姐通报一声,我家夫人又病重了,再不找大夫不吃药,夫人身子骨弱只怕都扛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张依依锒铛入狱的悲苦,还是想到自己黑暗一片的将来,莲儿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要说倒霉张依依也的确够倒霉的,被吓大狱后就成了没人搭理的状态,朱县令查不到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开堂审案,只能把人继续羁押在大牢里。 至于来了又镶武县又离开的张闵贤和张闵嬅,他们本意是来下杀手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张依依来讨好杨家,谁知道杨守成胸襟广阔,并不在意张依依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张家自然不敢动手了。 而张依依唯一能依靠的镇边侯府,从镇边侯到下人都好似忘记她这个人一般,所以处境尴尬的张依依就一直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吃不好睡不好,天气又冷,这不又一次病倒了。 “你来找杨旭?”湛非鱼眼神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悲痛的莲儿,“可惜你来迟了,过了腊八节之后杨旭就离开了丘府,行踪成谜,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石头村问问情况。” “我知道旭少爷离开了,可夫人的身子骨撑不住了,还请小姐发发慈悲,看在旭少爷的面子上救救我家夫人。”莲儿哭的嗓子都哑了,脸上的泪水风干了,这会脸皮子都干裂的痛起来,她也不敢再哭了,只能红着眼哀求的看向湛非鱼。 杨婶子知道湛非鱼是丘府的贵客,比起杨旭都受丘老先生的看重,偷偷瞄了一眼,见湛非鱼神色过于平静,杨婶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背后直冒寒气儿。 此前她收了莲儿塞的银子,所以才一次次的不是送信就是帮忙同知杨旭,而且她虽然是个下人,可眼睛厉害着呢,旭少爷看着绑着脸不好亲近,其实性子好,半点不会刁难下人。 至于湛非鱼,因为有何暖这个贴身大丫鬟的存在,丘府的丫鬟婆子都没机会近身伺候,但看湛非鱼的衣食住行就知道这是大家族里娇养出来的小姐。 吃碗阳春面那汤头都是用新鲜的乳鸽加了干鲍鱼、排骨还有各种菌菇熬出来的,而且还不能用大铁锅大火煮,都是用砂锅小火慢慢的熬个三四个时辰,一把漏勺把残渣都滤掉了,就取这奶白的汤汁来煮面。 杨婶子私底下和府中的婆子、丫鬟们嘀咕过,湛非鱼这一日三餐算下来,一个月估计都能吃掉三五十两银子。 她们这些丘府的下人,忙里忙外的辛苦一个月,拿到手的月银二两银子都不到,这还是丘老先生慷慨大方,镶武县其他家族的下人,月银也就一两,一想到湛非鱼一个月能嚯嚯掉她们两年的月银,别说杨婶子了,整个丘府的下人对她那都是毕恭毕敬的。 “小姐,这丫头疯魔了,老奴这就把人拖出去,惊扰了小姐都是老奴的错。”杨婶子诚惶诚恐的道歉,一把扯住了莲儿的胳膊就要把人拉起来。 “我不走,我走了我家夫人就没命了……”莲儿哭嚎着,可毕竟是个没成亲的姑娘家,力气肯定没有魁梧粗壮的杨婶子大,即使不愿意莲儿也被拉扯着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被拖到门外了。 “等等!”湛非鱼这一开口,杨婶子不由一怔,莲儿趁机挣脱出来再次向着湛非鱼扑了过来。 抬手抹了抹脸,莲儿嘶哑着嗓音哭求,“还请小姐发发善心,我家夫人是真的不行了,旭少爷又找不到,奴婢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说镶武县,就算是整个陇右道,估计也没人敢去搭理牢中的张依依,但凡聪明人都能看出来圣上这是要拿镇边侯府来给杨家出气,毕竟冤枉了杨家八年之久,总要给杨家一点补偿。 “让阿生准备马车,既然杨旭不在,我就去一趟县衙。”湛非鱼说了一声,看着何暖手里的梅枝,“顺便把这个放到我房里,等回来我再来插瓶。” 一刻钟之后,马车准备妥当了,湛非鱼上了马车直奔县衙而去。 而此刻,县衙后宅。 朱县令好不容易松口气,毕竟付琅嬛已经安葬了,张同知也带着周书瑶的尸体回麟州府了,这几日镶武县风平浪静,朱县令都能睡个好觉了。 谁知道今日天气好,朱县令刚打算喝杯小酒惬意一下,就听到捕快回禀的消息。 “那位小祖宗怎么又来了?”蹭一下站起身来,朱县令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是,湛姑娘已经到了,正在马车里等候。”捕快同情的看了一眼慌乱的连鞋子都忘记穿的朱县令,低声继续道:“属下在马车变看到了张氏的那个丫鬟。” “你这不是废话!难道还会冲着本官来的?”朱县令没好气的一瞪眼,不解气之下对着捕快就踹了一脚,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靴子。 一番慌乱后,朱县令终于衣裳整齐的直奔大牢方向而去,至于湛非鱼为什么来探监张氏,朱县令半点都不想知道,他恨不能立刻就把牢门打开让湛非鱼进去。 可惜身为镶武县的父母官,朱县令想要撂担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湛姑娘。” 第308章 贵客相邀 第308章 今儿即便站在牢门外的是个男子,也不会怜香惜玉,毕竟张依依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和美人完全不搭边,更何况此刻她面对的是湛非鱼和何暖。 “你不想活了?”湛非鱼抱着手炉开口,眨巴着乌黑的双眼,白皙的包子脸在油灯的光亮下好似上等的玉石。 这让张依依不由攥紧的脏兮兮的被子,阴沉沉的眼底是刻骨的嫉妒,和莫名生出来的仇恨。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却看到这般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张依依恨不能扑过去撕掉湛非鱼那张比豆腐还娇嫩的脸蛋。 “我这般活着只会拖累旭儿。”不变的依旧是那娇嗲的嗓音,张依依哽咽着,低垂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当然,这也只是为了遮掩眼底生出来的恨意。 张依依不由想起自己年幼时的情景,自从她嫁给杨守成,之后又跟了镇边侯,她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没回想过去了。 在张府,她是个庶女,即便长的漂亮,即便自幼聪慧过人,可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就是原罪。 更何况她那个嫡母,张家的当家夫人可不是善茬,不过是个佛口蛇心的恨毒妇人,她爱惜名声,根本不会亲自动手,可只要嫡母一个眼神示意,不管是府中的下人,还是后院那些妾室或者庶子庶女,多的是人替她出手。 而嫡母永远都是端坐在主位上端庄贤淑的官夫人,而她这个被磋磨的庶女即便大冬天被罚跪祠堂,即便被教养嬷嬷各种折磨虐待,她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玉不琢不成器”,所有人都对嫡母在赞誉有加,而她这个小小的庶女还要感恩嫡母的教导。 牢房昏暗又阴冷,张氏都不记得多少次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羡慕的看着风光无限的大姐贺小妹,就因为她们是嫡出,所以能穿最好的衣裙,能戴最漂亮的头面,能和父亲撒娇,能得到祖父祖母的疼爱,还有各种赏赐。 张氏曾经发誓她一定要出人头地,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可转眼就锒铛入狱,所以光鲜亮丽的湛非鱼就唤醒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些嫉妒、阴暗、仇恨各种情绪呼啸着涌上心头。 压下心底扭曲的仇恨,张氏嗓音轻柔而无奈,“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是我强求了,总想着看着旭儿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所以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湛非鱼附和的直点头,话锋一转却是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就替杨旭成全你的一片慈母之心。” 张依依表情一僵的抬起头,她什么意思? “不知夫人你打算以何种方式?若是要悬梁的话……”话音顿了顿,湛非鱼打量空荡的牢房,横梁是没有了,视线最后定格在牢门上,“把绳索挂在这里倒也可以,夫人不必担心太过挂不上去,阿暖是个练家子,这点小事她可以代劳。” 张依依一副吞了苍蝇的憋屈模样,在镇边侯府这八年多,不少女眷都会带着自家孩子拜会她这位侯府夫人,即便是最娇惯的世家千金,可年纪小,骨子里都带着孩童的天真良善,对比之下,牢门外一本正经让人寻死的湛非鱼就跟阎王殿的小恶鬼一般。 无视了张依依那扭曲的表情,湛非鱼思虑半晌继续道:“听说吊死的尸体很难看,双眼充血,眼珠子都吐出来了,而且舌头也会垂下来,夫人生前这般爱美,不如换个方式?服药如何?见血封喉的秘药虽然不好找,不过若是洒出重金想来也能找到。” 这个心肠狠辣的小贱人!张依依愤怒的攥紧手,若不是幼年时早就习惯了隐忍和压抑,此刻必定会对着湛非鱼破口大骂。 “当然,杨旭虽然外出了归期不定,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找药还是太浪费时间了,夫人不如直接抹脖子或者吞金?”湛非鱼这边话音落下,一旁提着油灯的何暖竟然从身上摸出一块金子,着实让湛非鱼震惊了,都是随身携带碎银子或者银票的,阿暖竟然还带着金子。 朱县令和伍百户因为避嫌都没有过来,可牢房太安静,湛非鱼音量也正常,所以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是听的一清二楚。 “伍百户,这样真没事?”朱县令声音都打颤了,大冷的天愣是吓出一额头冷汗来,这真的是八岁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伍百户鄙夷的瞄了一眼胆小如鼠的朱县令,压低嗓音回了一句,“你忘记这小祖宗的身份,别说弄死一个张氏,就是弄死整个张家,谁敢有半句怨言?” 让人谈之色变的禁龙卫果真名不虚传,这小祖宗才多大年纪,这要是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伍百户都不敢想了。 被嫌弃的朱县令异常不满,忍不住的回怼,声音压的更低,“可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啊,内阁大学士啊!” 朱县令虽然只是个芝麻小官,可现在的镶武县龙蛇混杂,也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潜伏着,湛非鱼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暴露出来,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也是朱县令每一次对湛非鱼都毕恭毕敬的原因。 至于禁龙卫,朱县令也是想想就怕,但禁龙卫再可怕也不敢得罪顾学士吧,朱县令其实也很诧异湛非鱼可是读书人,怎么就跟臭名昭著的禁龙卫有了瓜葛,这不是自毁名声吗? 互相嫌弃的朱县令和伍百户再次对望一眼,两人都不开口了,怕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至于牢房这里,张依依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嘴角都渗出血丝来,她本来就因为牢房阴暗冰冷染了风寒,吃了药可咳嗽却一直没好,每到晚上就不停的咳,张依依也知道这得好好养着,否则一时半会痊愈不了。 但刚刚被湛非鱼给气狠了,结果引发了咳嗽,好在这么一咳也不用回答湛非鱼的话,张依依于是咳的更恨了,佝偻着身体,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小姐,要不算了吧?”何暖温声开口,同情的看了一眼张依依,“她这样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小姐若是出手,说不定旭少爷会心存芥蒂,到时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张依依此刻恨不能湛非鱼这个煞神立刻就滚,滚的远远的,好死不如赖着活,只要她是杨旭的生母,就没人敢要她的命,她还想着日后荣华富贵、使奴唤婢的生活。 湛非鱼一声叹息,“那就不管了吧。” 片刻后,确定湛非鱼离开了牢房,伍百户和去而复返的朱县令一合计,忙不迭的把大夫给找来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张氏若真的死在牢房里,他们一个是镶武县县令,一个负责看守犯人,估计谁都逃不了干系。 估计是朱县令和伍百户的眼神太过于灼热,把脉的老大夫手都抖了几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了,毕竟朱县令可是出了名的好美色,而伍百户常年在军中,据说母猪赛貂蝉。 一刻钟之后,把了三次脉,望闻问切又使了一遍,老大夫保证的开口:“两位大人放心,病人身体并无大碍,咳嗽只是顽疾,按照之前的方子继续服药即可,要想痊愈……” 老大夫这也是老生常谈了,就大牢这恶劣的环境,吃不好睡不好的,大老爷们都扛不住,更何况一个病弱女子,所以想要痊愈只能出去用药材养着身体才行。 确定张依依没有被下毒,朱县令和伍百户不由吐了一口浊气,这样便好,只要人活着,那他们的项上人头也保住了。 …… 从县衙大牢离开,马车原本是回丘府的,虽然年关将近,镶武县的街市也热闹起来,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而在外面买年货的百姓估计是习惯了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着。 但湛非鱼对大冷的天逛铺子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可马车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何生稳稳的停住了马车,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冷声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虽然穿的只是普通的袄子,可看青年这身形便能看出他出自行伍,没理会身为马车夫的何生,侍卫对着马车恭敬的开口:“湛姑娘,我家公子请湛姑娘茶楼一叙。” 车窗帘子被掀开来了,湛非鱼探出半个脑袋来,“你家公子让我一叙就一叙?那我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呵,好大的脸!” 骄纵至极的态度,湛非鱼还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后一脸跋扈的下命令,“阿生回去,谁敢拉马车,撞死了赔银子!” 侍卫却是半点不曾动怒,只是没想到湛非鱼竟然这般不讲理,可瞄了一眼她那张包子脸,这还是个孩子,骄纵跋扈也正常。 眼瞅着何生就要挥动马鞭继续赶马车,侍卫立刻表明了身份,“湛姑娘息怒,我家公子乃是镇边侯世子,还请姑娘移步。” 话音落下的同时,侍卫一挥手。 瞬间,几道身影自暗中现身,虽然还站在不远处没有过来,可一旦湛非鱼敬酒不吃吃罚酒,估计他们就要武力邀约了。 探出车窗的半个脑子这会完全伸出来了,湛非鱼瞅了瞅,不由笑了起来,“既然侯府世子相邀那就走一趟吧,前面带路。” 茶楼在下个转角的街尾,马车慢悠悠的过去了,前后也就半盏茶的时间。 第309章 各方反应 第309章 如今的镶武县早就跟筛子一般,各路势力都潜伏着,即便祝峥嵘这位镇边侯府的大公子行踪隐秘,可他一出现在镶武县地界,这消息就传了出去,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 湛非鱼从府衙大牢出来,半路被镇边侯府的侍卫拦下,最后去了茶楼,这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就传了出去。 “老三,情况如何?”茶楼外,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借着歇脚的功夫,低声询问旁边卖云吞的小青年。 “这边有空位,客官这边坐。”小青年殷切的招呼着,打开盖子,把一把云吞丢到了滚水里,借着擦桌子收碗筷的功夫低声回道:“人已经进去两刻钟了,可惜茶楼内外被人把守的密不通风,苍蝇都飞不进去。” 所以想要潜进去,窃听祝峥嵘和湛非鱼谈了什么那是绝不可能,只能和其他探子一般在茶楼四周盯梢。 货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水,视线快速的瞄了一眼四周,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溜排的小摊子小推车的,不时有路人停下来,这边看看,那边问问,然后买点针头线脑的活着买点吃食,人多热闹的快赶上大集了。 “热腾腾香喷喷的云吞好了,客官请慢用。”小青年熟练的吆喝起来,把一碗云吞摆在了桌上,低声继续道:“从湛非鱼进了茶楼后,一刻钟不到多了八个摊子,可惜都进不去。” 货郎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含混不清的回了一句:“继续盯着。” 类似的对话同样发生在其他的摊子上,也有迎面而来的路人停下来寒暄几句,视线却同样看向这边的茶楼,想来都是各家的摊子。 距离茶楼不远处便是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铺子里传了出来,甭管外面是不是滴水成冰的寒冷,这铁匠铺却格外温暖,炉膛里的火烧的旺旺的,看着就暖和。 “爹,你歇一下,喝口水。”铁老三把茶杯子递了过来,看了一眼店铺外,这才低声对擦汗休息的铁老伯道:“祝峥嵘来了,半路拦下了湛姑娘,这会正在茶楼后院。” 不同于其他势力,铁老伯他们早就知道这茶楼背后的东家就是镇边侯府的人,早几年就安排了探子进去了。 可惜祝峥嵘行事谨慎小心,他要约见湛非鱼,不单单把整个茶楼包下来不做生意了,连掌柜的小厮都清空了,否则把守的人都是镇边侯府的侍卫,沏茶倒水的丫鬟同样也都是祝峥嵘带过来的,所以什么消息都谈听不到。 铁老伯被炉火烤的通红的老脸沉了沉,一口把温热的茶水灌了下去,“我去禀告将军。” “爹,我和你一起过去。”铁老三对打铁可没兴趣,这会厚脸皮的追上了铁老伯的步伐直奔后院而来。 杨守成正在听下属的回禀,“旭儿适应的如何?” “回禀将军,小公子毕竟是第一次沾血,到了后半夜才睡下的,不过第二日精神不错,下午又跟着烈风他们出去了。”下属沉声开口,不难看出他眼中的赞赏和欣慰。 此前军中也有谣言传了出来,都是对小公子不利的话,都是些虎父犬子一类的,这分明是选想动摇军心,让人认为将军府后继无人。 可随着杨旭进入军中历练,想必不久之后这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而且将军正直壮年,至少还能驰骋疆场二十年,到那是小公子也差不多而立之年,必定能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旭儿这几年在石头村经的事少,缺少磨炼,不过他生性淳朴,听得进教导,你们不必顾虑他的身份,该说的说,该骂的骂,把道理掰开了讲,旭儿能听得进去。”杨守成了解杨旭,他不会夜郎自大,亦不会刚愎自用。 “属下明白。”男人应下,将军还有一句没有说,小公子不但能听得进劝告,而且心胸广阔,并不会自恃身份而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再磨练几年必定就是一员小虎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杨守成看了一眼。 “属下告退。”男人行礼后往屋子后面走了过去,绕过屏风进入内室,尔后打开侧门走了出去,身影一掠就翻过围墙离开了铁匠铺,随后融入到了巷子外的人群里。 铁老伯带着铁老三进了屋子,把祝峥嵘和湛非鱼在茶楼会面的事说了一下。 “将军,镇边侯府是不是想拉拢顾学士?”铁老三迫不及待的开口,虽然圣旨还没有下,可谁不知道镇边侯府已经穷途末路了,这会估计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铁老伯都懒得看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蠢儿子,他都知道镇边侯府回天乏力了,顾学士身为圣上的心腹,难道不知道? 别说镇边侯府不行了,就算是最鼎盛的时候,镇边侯想要拉拢顾学士也不会成功,更别论如今。 “爹,我这不是担心湛姑娘年幼被祝峥嵘三言两语给忽悠了?”铁老三不满的嘀咕一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顾学士多疼爱这个小弟子啊,那一马车一马车的东西从京城送了过来,每隔三日就有信笺,亲儿子估计都没这待遇。” 铁老三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幽怨,想当年自己不过才十五岁,就被老爹赶去了京城打探消息,整整三年那,老爹愣是一封信都没有送来,更别说东西了,这么一对比,铁老三感觉更心酸了,别人还只是师徒关系呢,他们可是亲生父子。 “你当湛姑娘和你一样蠢?”铁老伯一个没忍住吼了一嗓子,看着梗着脖子还不服气的铁老三,没好气的一脚踹了过去,“那可是南宣府的小三元,丘先生都想要收她为弟子。” 早已经习惯铁家父子俩一见面就会吵起来的场面,杨守成沉声道:“小鱼聪慧,心智更胜于旁人,镇边侯府想要拉拢小鱼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不说杨守成此前已经和湛非鱼达成了协议,一方在军中,一方在朝堂,守望互助、互通有无,即便不和杨家合作,小鱼和顾学士也不会搭理镇边侯府。 “祝峥嵘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心眼多的让镇边侯当年差点直接越过他老子把侯府传给他。”铁老三当年在京城潜伏着,对朝中消息也知道不少。 镇边侯当年的的确确是上了折子的,可惜圣上没同意,最后还是立了长子为世子,祝峥嵘则被尊称一声大公子,可有传言侯府有一半的兵权就握在祝峥嵘手中。 杨守成看着依旧不放心的铁老三,“以陇右道如今的局势,顾学士为何把一个小姑娘留在镶武县,而且她还手握禁龙卫令牌?” 如今的镶武县,甚至说陇右道看着风平浪静,底下实则是波浪汹涌,只维系着表面的平静而已,各方势力谁都不敢先动,担心枪打出头鸟,但这份平静一旦被打破,势必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铁老三眉头不由一皱,他之前见过湛非鱼,那就是个面团子一般的小姑娘,笑起来格外可爱,看着乖巧又懂事,顾学士舍得让小姑娘涉险? 不等铁老三回答,杨守成接着道:“就好比我把旭儿送去军中一般,都是为了历练。” 同样黝黑的脸庞僵硬了一瞬间,铁老三抹了一把脸,随后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所以顾学士拿祝峥嵘当磨刀石?” 堂堂镇边侯府大公子,竟然成了一个小姑娘的磨刀石,这么一想,铁老三对远在京城的顾学士瞬间多了好感。 …… 而此刻,茶楼后院。 湛非鱼并没有喝茶,即便这是她常喝的桂圆枣茶,“大公子可是为了张氏前来?毕竟是我把人送进大牢的,镇边侯府来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 安静站在角落的何暖看着面色平静,可眼底却有笑意快速闪过,小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峥嵘表情有瞬间僵硬,接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了一下,恢复如常后温声笑道:“湛姑娘此言差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张氏当年落难被侯府收留数年,可她既然涉嫌谋害了八条人命,别说锒铛入狱,若是证据确凿被判秋后斩首也是罪有应得。” “多谢大公子深明大义。”湛非鱼脆声一笑,对着祝峥嵘拱拱手,“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否则我都担心这是鸿门宴,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别说祝峥嵘根本没打算对湛非鱼下杀手,就算他有这个意思,她身边这兄妹俩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湛非鱼的马车停在茶楼门口时,立刻就有一队死士潜伏到了茶楼四周,祝峥嵘可以肯定一旦发生了打斗,外面潜伏的那批死士会立刻杀进来。 如果不能确保湛非鱼的安全,顾学士岂会让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留在危机重重的镶武县。 据镇边侯府探子的调查,湛非鱼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弱女子,她每日都会打拳,听说当日在淮安府,湛非鱼突破重重包围从大牢杀了出来,她手里就沾过人命。 再说那四十八具尸体悬挂在淮安府的城墙上,放眼整个大庆朝,除非是活腻味了,否则真没哪方势力敢对湛非鱼下杀手,毕竟一旦失败,这个代价承受不起。 估计是湛非鱼说话太噎人,祝峥嵘只能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湛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此次镇边侯府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门之危,若是湛姑娘愿意施以援手,日后祝家一定鞍前马后追随姑娘。” 这诚意绝对是满满的!镇边侯府当年就是不愿意屈居于将军府杨家之下,这才有了后面杨老将军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说镇边侯能不能接受,就说侯府世子和祝峥嵘,他们父子俩身上可流着一半皇室殷家的血脉,仁安郡主虽然当年站错队了没有拥护当今圣上,但说到底也还是皇家郡主。 湛非鱼一个乡野丫头,她何德何能可以让镇边侯府上上下下效忠,若不是因为拜师顾学士,侯府一个粗使丫鬟出去都比她体面,谁让那是侯府的下人,否则怎么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第310章 无功而返 第310章 看着湛非鱼离开了,祝峥嵘一个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刻走到门外去了,而此时从内室有脚步声传了出来。 “父亲。”祝峥嵘站起身来,态度恭敬的行礼。 身为镇边侯府的世子,年过半百的祝枭一看便是武将,一双虎目锐利如芒,金刀跨马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坐下说。” 祝峥嵘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这才坐在祝枭的下首之位,“湛非鱼很难拉拢。” 虽然说刚刚只是一番简短的交谈,前后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可祝峥嵘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别看湛非鱼年幼,可能被顾学士收为弟子,果真有异于常人之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更何况我们镇边侯府根本不敢对湛非鱼下杀手。”祝枭声音洪亮,锐利的目光看着坐在下面的儿子。 “峥嵘,你得明白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功名利禄,有些人天生就有铮铮铁骨,威逼利诱在他们面前都行不通。” 祝峥嵘怔了一瞬,这些年外人看镇边侯府风光无限,可祝峥嵘却明白侯府其实远没有外人想的风光,杨老将军虽然被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圣上网开一面并没有对杨家赶尽杀绝,只是收走了杨家的兵权。 但陇右道的兵权大部分都掌控在圣上手中,小部分落在镇边侯手里,可圣上渔翁得利了,军中那些将领就将仇恨放到了镇边侯府,认为是镇边侯陷害的杨老将军,不说投靠效忠,不暗地使绊子就谢天谢地了。 更别提杨家旧部在将军府出事之后都打散了蛰伏起来,这些人一潜伏就是八年之久,直到杨家要起复了才再次冒出头来。 祝峥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平复着烦躁的情绪,外部不平稳也就罢了,侯府内部同样是明争暗斗。 父亲稳坐世子之位,几个叔叔虽然明面上不敢有异议,私底下却是小动作不断,一个个都想着各自为政,给自己这一房谋好处谋利益,防备分家之后,自家这一房会吃亏。 眼皮子这般浅,祝峥嵘都懒得去说什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么简单直白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明白,只是依旧着眼于眼前。 至于同辈的堂兄弟们,那一个个更是跟斗鸡一般,只想着把自己拉下去,他们倒是不敢冒犯父亲,所以这矛头都冲着自己来了,祝峥嵘如今想想都不由羡慕杨旭和湛非鱼。 前者是杨家独子,杨守成只有这一个儿子,就避免了兄弟阋墙的局面发生,而且杨旭才八岁就被杨守成秘密送去军中历练去了,这便是独子的好处。 至于湛非鱼,祝峥嵘就没见过运气这般好的小姑娘,不过是乡野丫头,按理说这辈子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日后寻个乡下农夫成亲,然后整日蓬头垢面的在农田里忙活,在家里洗衣做饭喂养鸡鸭。 可湛非鱼偏偏去了私塾,甚至被顾学士收为弟子,更是得到当今圣上的看重,否则她从哪里得到的禁龙卫令牌,湛非鱼也幸好是个小姑娘,这若是男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看着陷入沉思的祝峥嵘,祝枭也没有责备,“你几个堂兄弟整日都想和你争个高下,你目光局限住了也正常。” “父亲?”收回思绪的祝峥嵘有些不明白,父亲是说自己眼界短浅吗?自己拉拢湛非鱼难道做错了? “湛非鱼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舍得把每年十多万的银子送来边关充当军饷,至少她不爱财。”这一点即便是祝枭都有些佩服。 他身为镇边侯府世子,从十八岁上战场,到如今年过半百,依旧会领军作战,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困苦的还是那些底层的兵卒,湛非鱼把这么多银子拿出来犒劳那些伤残后归家的兵卒,不图名不图利,这说明她有一颗赤诚之心。 祝枭半眯着眼,想起此前看到过的关于湛非鱼的所有情报,“活字印刷术的功劳归于朝廷和圣上,但真正发明此法的却是湛非鱼,峥嵘,换成是你,你能舍得吗?” “我……”祝峥嵘文武双全,即便陇右道地处边关,文风不比江南昌盛,可每每提起活字印刷术,读书人都是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以前为了买一本书要缩衣节食数月,可如今稍微俭省一点花给七八十文就能买到一本书。 祝峥嵘可以想象如果活字印书术是自己想到的,这个美名和声誉绝对能记入史册。 至于美人妆每年赚的十多万银子,祝峥嵘即便出身侯府,可他也舍不得,这不是几千两、几万两,而是每年都要捐出十万两,开遍大庆朝各个州府的美人妆铺子就等于给边关底层兵卒开的,这银子都花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说湛非鱼这样淡泊名利的聪明人,你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拉拢他,你此行只会无功而返,甚至会让外界认为镇边侯府已经穷途末路了,加速了侯府的败落消亡。”祝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严肃。 大势所趋之下,镇边侯府做的再多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祝枭对局势看的清楚明白,可惜他这个长子还对侯府抱有希望,所以他才会来镶武县见湛非鱼。 面色迅速的苍白,祝峥嵘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倏地攥紧成拳头,“父亲,我错了。” “你以为你几个叔叔为什么会同意你前来镶武县?”提起侯府那几个兄弟,祝枭冷嗤一声,神色极为不屑而鄙夷,“这里是镶武县,是杨家的地盘,你来了便是有去无回!” “杨家会对我下杀手?”祝峥嵘表情再次一变,看着端坐在上方的父亲,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前脚出现在镶武县,父亲后脚就跟了过来。 一开始祝峥嵘只当是祝枭不放心自己,即便是要和湛非鱼谈合作,也该由父亲出面,毕竟父亲才是镇边侯府的世子。 可此刻祝峥嵘才明白原来父亲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过来的,但即便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平复下情绪后,祝峥嵘忍不住开口:“以我对杨家的判断,他们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一来是杨家还不曾起复,这个时候一旦动手,那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会影响整个大局,杨家即便要报复,也不需要急在一时,完全可以等起复之后,牢牢掌控了陇右道的兵权再对镇边侯府出手报复。 可转念一想,祝峥嵘眼睛倏地瞪大了几分,难道是借刀杀人? 看着终于明白的祝峥嵘,祝枭这才笑了起来,“还不算太蠢,杨守成不出手,不代表那些想要讨好巴结杨家的人不动手,不代表我那几个兄弟不对你下手。” 若是镇边侯府的大公子,镇边侯的嫡长孙死在镶武县,死在杨家人手中,那么圣上处于面子考虑,也要照顾一下镇边侯府,祝峥嵘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皇室殷家的血脉呢。 如此一来,即便杨家起复了,因为祝峥嵘的死,圣上对镇边侯府也许会网开一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而祝峥嵘用他的死给镇边侯府换回了一条生路,而且他死了,他的堂兄弟们日后才能继承侯府,一箭双雕。 …… 湛非鱼并不清楚自己离开后,镇边侯世子竟然也在茶楼里,甚至和祝峥嵘有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街头巷尾的民谣已经唱起来了,这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了,整个丘府的下人也都在为了过年忙忙碌碌着,屋里屋外的打扫一遍,回廊下挂起了大红的灯笼,看着就喜庆。 “先生,吃多了不容易克化。”湛非鱼哼哼着,眼明手快的夹了一个糯米丸子丢到了嘴巴里。 糯米蒸熟了,加上切碎的香菇丁、肉丁还有香葱一类的,最后调上味搓成丸子,放到油锅里一炸,一个个金色圆润,外脆里嫩,虽然是过年时的菜,可湛非鱼喜欢吃才炸出来的糯米丸子,何暖就让丫鬟送了一碗过来。 谁知道丘宗羲也是个爱吃的,这不冒尖的一碗丸子两人三下五除二就给吃光了。 第311章 劫牢了 “这是目前处理张氏的最稳妥的办法。”杨守成并没有隐瞒湛非鱼,从决定和顾学士守望相助的时候,杨守成在某种程度上就把湛非鱼当成了同辈人。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迟疑了一瞬问道:“祝世子愿意帮忙,那必定是需要杨叔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氏如果死了对杨旭影响太大,杨守成投鼠忌器,即便祝枭开出的条件过分了一些,杨守成也会答应。 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面露狡黠之色,“杨叔你也说过张氏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她也许会蛰伏一年两年,但难保日后会再出来作妖,不如想个更稳妥的办法,一劳永逸如何?” 杀掉张氏?这是杨守成的第一反应,可随即就明白过来,若真的下杀手,那也不必等到今日。 “愿闻其详。”杨守成示意湛非鱼继续。 “越狱潜逃。”给出四个字的答案,湛非鱼笑了起来,“身为逃犯,不管过几年她都不敢再冒头,更不敢以母子之情要挟杨旭。” 而看守张氏最好的人选就是麟州府张家,那是她的娘家,也是她的仇人,而张闵贤还有一个把柄在,就无须担心张家会从中使坏。 想到周书瑶的死,湛非鱼神色冰冷了几分,“若是东窗事发,这黑锅也有人背。” 张闵贤为何会把人从镶武县的大牢里劫走?当然是兄妹情深,不愿意张氏被秋后问斩,只能冒死把人劫出来。 “后生可畏啊。”杨守成都不得不佩服湛非鱼的周全谨慎,不单单想好了退路,甚至连囚禁张氏的后患也一并解除了。 咧嘴一笑,眉眼弯弯的湛非鱼显得孩子气十足,“担不得杨叔夸赞,我也就出个主意而已,后续问题还都需要杨叔你去部署。” 入夜,白日飘起的雪花终于停了,即便已经是深夜,可堆积的雪花映射着惨淡的月光,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依稀能看见四周的景物。 一群人悄然无息的潜入到了像镶武县县衙,动作之轻微并没有惊动潜伏在县城里的各方势力,想来也对,县衙除了一个沦为棋子的张氏,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各方势力注意的地方。 天亮之后,街头巷尾又响起了叫卖声,尤其是那买早食的小摊子,热气蒸腾着,伴随着食物的香味,勾的早起的人饥肠辘辘的。 “起来了。”看守女牢的婆子打着哈欠,一手拎着食盒,声音里满是不耐。 往年这个时候,婆子早就能回家了,左右女牢里没事干,塞几十文给牢头,回去还能帮忙打扫打扫家里。 可今年多了张氏这个犯人,婆子即便再恼火也只能守着牢房,还要准备一日三餐,因为张氏咳嗽,每日还要熬药,越想越是恼火。 “张氏,吃早饭了,今儿可是白面馒头。”婆子瞄了一眼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从牢门的缝隙把刚蒸出来的两个馒头放到了豁了口的碗里,又把另外一只碗拿了出来,倒了大半碗热水。 除了最开始被关押的那段时间,张氏还自恃身份,根本不愿意吃牢饭提供的堪比猪食的饭菜,可饿了几日,知道出去无望了,张氏立刻就放下了架子。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对待婆子的态度也格外和善,还把从莲儿那里拿来的五两碎银子塞给了婆子,确保自己每日不但能喝到热水,还可以用热水湿了帕子擦擦脸,簌簌口,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张氏?”婆子又喊了两声,见被窝里的人还没有反应,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再加上没听到咳嗽声,更加慌乱了,“张氏,你应个声?” 一边喊,一边急忙忙的从裤腰带上扯下钥匙来,半晌后,打开了牢门,婆子一个箭步往稻草堆扑了过去。 “人呢?”扑了个空的婆子傻眼的看着空荡荡的被窝,里面根本没睡人,而是把底下的褥子折了一下做了个人形塞在被窝里,隔着牢门一看还以为里面躺了个人。 反应过来后,婆子扯起嗓子嚎叫起来,“快来人那……出事了,张氏跑了……” 大清早,婆子尖利的叫喊声立刻惊醒了狱卒还有负责看守的伍百户贺和四个手下。 两刻钟之后。 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衣衫不整的朱县令匆匆的赶到了牢房,看着空荡荡的被窝,忍不住的吼起来,“人呢?犯人呢?张氏跑哪里去了?” “大人饶命那,老婆子我也不知道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婆子哭丧着脸赶忙回禀, “早上过来的时候,张氏就不见了,大人,你看着馒头还热乎着,这牢门还是我那钥匙打开的,张氏她凭空不见了。” 伍百户正在仔细检查牢门上挂的锁,并没有被外力破坏,那必定是有人撬开了锁把张氏劫持走了。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驻守在县衙大牢看守张氏,一开始还算认真,时间一长知道张氏就这样了,还不知道被关押多久,别说几个手下,即便是伍百户也松懈了,每日就让人过来看一回,或者询问看守的婆子。 而昨日白天下了一天的雪,天冷的够呛,一出门都能把人冻的一个哆嗦,所以伍百户几人都没有出屋子。 至于看守的婆子,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身体不停的哆嗦着。 朱县令气的胡子直翘,这会看着明显心虚的婆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本官如实招来!胆敢隐瞒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大人饶命……”婆子吓的哭嚎起来,砰砰的磕着头,也不敢隐瞒了,“昨日我家小二过来……” 原来是这婆子的大儿子上屋顶扫雪,结果一不小心滑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这大过年的家里本来事情就多,往年婆子还能回来浆洗打扫,或者准备过年的饭菜。 结果今年回不来了,而大儿子又要去医院,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婆子一着急就把就把塞了两个自己晚上打算吃的肉包子放到张氏的牢房里,让她充当晚饭。 而婆子就跟着小儿子急匆匆的赶回家去了,这不忙碌了一个下午,婆子就在家里睡了,大早上才急匆匆的赶来了牢房,谁知道张氏就不见了。 “伍百户?”朱县令摆摆手让捕快把哭嚎的婆子拖了下去,这个婆子擅离职守也就罢了,可伍百户他们也负责看守牢房,张氏不见了,难道伍百户他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昨晚上喝的那顿酒?伍百户脸色极其的难看,从婆子说她大儿子摔断了腿后,伍百户就知道自己也着了算计,伍百户几人平日在军营里,军纪严明谁也不敢喝酒。 可看守张氏这活计就是打发时间而已,天太冷,他们自然就喝上了小酒,再啃着买回来的卤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本来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这会想想只怕这酒里也下了药,昨晚上他们都喝死了,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张氏,来的必定是高手,朱大人,别说我们只有五人,就算再多五人也无济于事。”伍百户表情肃杀,这话虽是给自己开脱,却也是大实话。 “卑职要回答应禀告窦千户,还请朱大人派人守住牢房。”伍百户丢下话,也不敢朱县令会不会气的跳脚,把四个手下留了下来,确保牢房不会被人破坏了,自己一出牢房就去马厩牵了马出来,半晌后,一扬马鞭直奔卫所而去。 朱县令气的说不出话来,张氏都不见了,伍百户回禀窦千户有屁用! “大人,张氏不见了,不如先去丘府一趟,说不定杨将军就丘府。”一旁的捕快低声提醒了一句。 张氏目前还是戴罪之身,有杀人嫌疑,她不见了,出手的人很可能是杨家,毕竟张氏可是杨旭的生母,总不能有一个杀人凶手的生母。 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朱县令感觉自己这段时间都瘦了,脸上都快没肉了,“立刻被轿子,本官去丘府!” …… 县衙的动静这么大,这消息必定瞒不住。 茶楼,后院。 “父亲。”祝峥嵘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庭院里练剑的祝枭,都顾不得行礼了,立刻把张氏失踪的消息说了一遍。 剑势一收,祝枭看着面前积了落雪的竹林,手腕一动突然翻了个剑花。 咔嚓几声响,一排的竹子拦腰折断了,竹叶上的积雪扑朔的落了下来,祝枭把佩剑丢给一旁的侍卫,大步向着屋子走了过去,祝峥嵘立刻追了过去。 片刻后,洗漱过后的祝枭从内室走了出来,神色一片平静,半点怒火都不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张氏,出手的不是禁龙卫就是杨守成。” 禁龙卫不可能干涉地方上的事务,那么出手的人只有杨守成,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在不惊动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巴张氏从牢房里劫走,甚至秘密的送出镶武县。 “此前父亲还打算和杨守成合作。”祝峥嵘没想到铮铮铁骨的杨守成将军,竟然也能干出劫牢的勾当。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祝枭手持茶盖轻轻拨动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想到之前的那一次会面,即便杨守成并没有表态,可祝枭推断他会同意,张氏再不堪也是杨旭的生母,张氏若是背负了杀人的罪名,那就是杨旭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祝枭没想到还没等到和杨守成谈如何合作,张氏竟然劫走了。 “派人去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看到张氏的下落。”祝枭放下茶杯沉声命令,却见屋子外有人应了一声是,随后身影就快速的离开了茶楼。 祝峥嵘此刻也冷静下来了,杨家既然做了,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张氏是昨夜失踪的,但具体什么时辰不见的,看守的婆子不知晓,几个卫所的兵卒喝的酩酊大醉,同样也不知道。 祝峥嵘按照三个时辰来推算,即便外面是皑皑大雪,可官道上没多少积雪,策马狂奔的话,三个时辰都快跑出半个陇右道了。 关键是根本不知道张氏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等到明日,就能出了陇右道的地界,再想把人找到,那根本是大海捞针。 知道找人是不可能找到的,祝峥嵘不由问道:“父亲,在杨家即将起复的关键时期,张氏失踪,杨家就不怕御史参他们一本吗?” 张氏可是戴罪之身,涉及到了八条人命,虽然死的是八个地痞无赖,可按照大庆朝,张氏一旦认罪那就是斩立决的下场,杨守成这个时候劫牢,那就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敌人手中,当年杨家出事,落井下石的可不仅仅是镇边侯府,远的不说,麟州府张家和周家就掺和了一脚,陇右道其他家族,但凡是想要分夺兵权的都出手了,颇有墙倒众人推之势。 如今杨家起复,这些人也担心杨家会秋后算账,一个个都惶惶不可终日,杨守成敢劫牢,就不怕这些人再次拧成一股绳对杨家动手。 “大势所趋。”祝枭沉声开口,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上文韬武略,也曾御驾亲征过,而祝枭当年就曾听令于帐下,圣上要起复杨家,那么张氏这小小的问题,圣上根本不会在意,更有甚者,杨家和圣上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么一想,祝枭就明白了,杨守成敢劫牢,只怕圣上早已经知晓,甚至是默许的,如同峥嵘所言,现成的把柄递到了圣上手中,圣上对重掌兵权的杨家才会放心,放心了才会继续重用,这便是双赢。 等听完祝枭的点拨,祝峥嵘面色惨变,再无镇边侯府大公子的意气风发,这就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违。 丘府。 刚吃过早饭,丘宗羲还没来得及在庭院里走两步消食,就听到了张氏被劫走的消息。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消息就被人传的“面目全非”了,而劫牢的嫌疑人自然是杨守成,从批判杨守成目无法纪,到他私吞军饷、滥杀无辜的谣言都传出来了。 第312章 近朱者赤 第312章 书房里正在奋笔疾书的湛非鱼停下笔,瞅着面容肃穆的丘宗羲,弱弱的开口:“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您老这样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气势汹汹的哼哼着,丘宗羲打量着唇红齿白的湛非鱼,再过几天又长一岁了,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华,可眼前这丫头还胖鼓鼓着脸颊,凝脂般的肌肤配上乌黑的双瞳,乍一看就像是六七岁的懵懂稚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解?”丘宗羲摸着胡须直接考校起湛非鱼的功课来。 甭管什么时候,只要被考校,湛非鱼立刻进入状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 此句出自晋·傅玄《太子少傅箴》,靠着朱砂的变红,靠着墨的变黑。意指接近好人会让自己也变好,接近坏人会让自己也变坏。 丘宗羲没开口,半阖着眼等着湛非鱼继续说,但他突然说这句,结合张氏被劫牢,而最大的嫌疑人是杨守成,这坏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想背上恶名的湛非鱼快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内自省。” 孔圣人说:“看见贤人就应该想着向他看齐;见到不贤的人,就要反省自己有没有类似的毛病。” 湛非鱼先把立场摆出来,即便自己身上有点臭毛病,但杨叔是武将,也读过书,他若变坏了,绝对不是近朱者赤,而是因为没做到见贤思齐焉。 湛非鱼再次搬出了孔圣人的名言,“先生,杨叔曾是叱咤疆场的大将军,意志之坚定非外物所能移,杨叔如果犯错了,那首要的就是三省吾身,而不是把过错推到他人身上。” “也就是说杨守成去劫狱,不是你出的主意?”丘宗羲意味深长的看着强词夺理的湛非鱼,她倒是懂得如何把自己摘出来。 咧嘴一笑,湛非鱼坐直了小身板,打算和丘老先生好好的辩一辩,“史书记载,苏轼在年少的时候,他的母亲程氏教他读《后汉书》。” 当读到《范滂传》的时候,苏轼为范滂母子大义凛然的精神感动,就问自己的母亲说:“如果有一天,我做官成了范滂,那母亲将如何呢?” 程氏回答说:“你要是能像范滂一样为国尽忠,我难道不能像范滂的母亲那样吗?” 范滂是东汉名士,因清廉正直而得罪权贵。第二次党锢之祸时,十常侍诬陷范滂,下令将他逮捕。许多人劝范滂逃走,不少地方官甚至有意纵放。 范滂的母亲却劝他学习李膺,慷慨赴义。 湛非鱼摆出了事例,这才继续道:“先生,这便是典型的见贤思齐。也正因为有这样向善自省的修为,苏轼后来才成为一代贤士。杨叔之所以会劫狱,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绝对不是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先生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杨叔的为人,他乃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必定不会做出小人行径。” “劫狱在你看来便只是小人行径而已?类同鸡鸣狗盗?”丘宗羲满脸嫌弃之色,也幸好杨旭那榆木脑袋离开了,否则一定被这丫头给带沟里去了。 “两利相权择其重,两弊相衡择其轻。”湛非鱼立刻反驳,确定自己距离脾气暴烈的丘老先生有点距离,不会被他出其不意的揍一下,即便砸杯子也能躲开,这才道:“张氏一会关押在大牢里,镇边侯世子打算和杨叔交易,侯府交出当初杀人的两个侍卫,而杨叔则答应祝世子的某个要求,具体是什么我没细问,貌似杨叔也还没和祝世子详谈,但与其与虎谋皮,还不如劫狱更稳妥。” 第313章 甩黑锅 第313章 冯平清放下刚看完的密信,神色里透着几分疑惑,“老爷,杨将军竟然会劫狱?这着实让人奇怪。” 虽说杀死八个地痞无赖的凶手来自镇边侯府,必定是侯府侍卫,锒铛入狱的张氏肯定没办法找到侍卫来自证清白。 可以杨家在陇右道的绝对掌控力,要把杀人的侍卫找出来并不难,只需要耗费精力而已,而劫狱则是下下策,毕竟杨家还没起复,就闹出劫狱的谣言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杨家难道不怕御史台上折子。 “这的确不像是杨守成所为,但若是其他人劫狱,那杨守成也必定知晓。”张闵贤摸着胡须,神色凝重,此事透着蹊跷,这让张闵贤心底莫名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想到如今藏龙卧虎的镶武县,冯平静对着京城方向拱拱手,“会不会是京城那位的下的命令?” 能在不惊动其他势力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走张氏,冯平清仔细一推敲,如果不是杨家的话,当今圣上最有可能。 “当年杨老将军被指控通敌叛国,圣上明知道可能是诬陷,却没有人查下去,而是草草结案,夺了杨家的兵权。如今圣上要起复杨家,给杨家一个示好也有可能。”张闵贤此刻突然懊悔当年对落难的杨家落井下石。 一声长叹,张闵贤再无一府同知的威严肃穆,声音里透着唏嘘和感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年我还是太年轻了,眼光若是放的长远,张家今日就不会面临这般窘迫的局面。” “老爷,谁能料到圣上还愿意把兵权放还给杨家,天意难测,非人之过。”冯平清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端坐在主位的张闵贤,“老爷,即便没有张氏,可旭少爷对张家、周家有愧,想来影响并不大。” 其实张氏对杨家父子而言也是烫手山芋,杀不得又留不得,看着还膈应,冯平清在这一点上是真的佩服杨守成的胸襟,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被妻子戴了绿帽子,而且奸夫还是杨家的死敌,杨守成竟然能忍住没弄死张氏,而且还一忍这么多年。 喝了一口热茶,冲散了胸口的郁气,张闵贤沉声道:“她若是一直关押在镶武县大牢倒也无妨,可如今人失踪了,这一个变数于张家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边张闵贤还在和幕僚冯平清交谈,书房外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不由停下话,双双起身往门口走了过去。 “老爷。”快步而来的是张府的老管家,当年是张知府的书童,后来当了管家,这些年一直在打理张府,可以说是张家父子最信任的属下之人。 有些连冯平静都不知道的机密,老管家都知晓,当然,等日后老管家年岁大了,张府教到了张闵贤手中,说不定冯平静也会接替老管家的担子。 “荃叔。”示意老管家进了书房,张闵贤看着冯平清关上了门,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荃叔神色如此慌乱?” “大老爷,请看。”老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了过来,“这是有人放到老仆的桌子上的。” 张闵贤展开信一看,面色倏地一变,信笺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张氏在城南红枫小院。 “这?”同样看到信上所写的冯平清也着实愣了一下,刚刚自己还和老爷在讨论下落不明的张氏,这会竟然就有了她的下落。 老管家虽然不知晓张氏昨夜被劫狱了,他却知道张氏因为杀人的罪名被关押在镶武县的牢房里,这也是老关键看到信之后神色慌乱的原因。 一个犯人出现在红枫小院,这不是让人以为劫牢的是大老爷。 “把人放到红枫小院,早就把本官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面色不虞,张闵贤把信笺丢到了炭盆里。 这个红枫小院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五人,这还是早些年的时候,张闵贤以为救下了一个江南来的女子,不同于北方女子的高个头、大骨架,江南的女子有着纤秾合度的曼妙身姿,如水般的轻柔嗓音,唱一首江南小曲,能把男人的魂都给勾走。 张闵贤出入官场时意气风发,大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野心和报复,于是一时冲动就把人安排住在了红枫小院,这地方是他的私产。 可惜,美人薄命,张闵贤过了一年红袖添香的日子,这女子却因为有孕,又不适应麟州府的寒冷气候,一病不起最后连同肚子里三个多月的孩子都魂归西天了。 张闵贤为此情伤了半年之久,再没有去过红枫小院,只留下两个下人守着院子,负责打扫。 若不是刚刚看到信笺上提到了红枫小院,公务繁忙的张闵贤都快忘记这院子了,毕竟一晃都十年之久了。 信送过来了,老管家就退出了书房。 冯平清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张闵贤问道:“老爷,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代替老爷走一趟。” 麟州府距离镶武县不算远,但距离也绝对不近,张氏昨夜被人从县衙牢房里劫走,此刻却出现在麟州府,这不是快马加鞭赶路的问题,而是对方能不惊动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巴张氏带来了麟州府,这才让人不得不防。 “这是要被劫狱的罪名强安在张家头上。”张闵贤清瘦的脸庞一片肃穆,眼底却是慑人的杀意。 “如此看来必定不是圣上所为,倒很可能是杨家。”冯平清此前还不能确定,但张氏出现在麟州府,而且还在红枫小院,这明显是杨家要让张家背黑锅。 张闵贤看了一眼窗户外,冬日天黑的早,此刻回廊下的灯笼已经点亮了,“等到子时再过去。” 在镶武县,张闵贤这个同知算不得什么,也就能压一压七品的朱县令,谁让镶武县如今卧虎藏龙,都是张家惹不起的世家大族。 可这里是麟州府,也是张家的地盘,张闵贤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 红枫小院在麟州府的南郊,因为在后院种了红枫树而得名,这一片有不少庄子,占地都极广,主人家都是麟州府的世家。 早几年的时候,当家夫人或许还会带着孩子来南郊的庄子小住,可后来因为山道滑坡,导致道路难以通行。 而且大户人家谁家没几个景色怡人的庄子,南郊这边的庄子建好估计都有二十年了,从屋舍到家具摆设都陈旧了,因此道路难行后,各家几乎没人过去了,也就派了忠仆过去打理着,每个月送些蔬菜还有鸡鸭到府里。 所以子时,没有了月光,南郊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也就呼呼的风声,放眼看去,这边的庄子都看不到一点亮光。 “老爷,从下午时就没人出来过。”这边张闵贤刚翻身下了马,派过来守住庄子的侍卫头领立刻就现身了。 黑暗里,张闵贤也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连坐下的骏马四个蹄子也都被棉布包裹出了,所以一路行来,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里面有多少人?”看着黑森森的庄子,张闵贤问道。 “担心打草惊蛇,属下没敢进去探查,但根据属下的推断,对方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人。”虽然没有进去,但侍卫统领也在暗处远远的观察了。 张闵贤下午看到老管家送来的信笺之后,虽然人没有过来,却安排了侍卫过来,不单单是庄子四周就安排了二十人,在不远处的官道上还潜伏了十人。 在城中还有人接应着,一旦动手,敌人即使武艺高强,可张闵贤这边胜在人数多,绝对能来个瓮中捉鳖,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老爷?”看着张闵贤打算直接进去,一旁的侍卫统领和冯平清同时开口,还不确定庄子里是敌是友,老爷贸然进去说不定会有危险。 “无妨,对方既然敢送信,那势必不会对我动手。”张闵贤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推开门,嘎吱一声响后,大步向着院内走了过去。 见状,冯平清和侍卫统领也立刻跟了上来,不管有没有危险,身为下属他们绝对不能让老爷独自涉险。 第314章 惊恐慌乱 对于把张依依这个庶妹囚禁在张家,虽然风险很大,一旦被人发现,张家就要背上劫狱和窝藏逃犯的罪名。 但张闵贤也明白这是搭上杨家的一条捷径,自己名义是杨旭的舅舅,麟州府张家也是他外家,在杨旭需要帮忙的时候施以援手,这才是守望相助的至亲。 晦暗不明的烛光下,张闵贤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到笔直宛若青松的杨旭,虽然脸庞还有孩子的稚嫩,可眉眼间却多了一抹坚韧,绷着黝黑的小脸,眼神刚毅,的确有将门虎子的风姿。 见张闵贤没有立刻答应,杨旭也没有催促,脑海里想了很多。 或许是在这段时间在军中经历过血腥和死亡,杨旭骨子里属于孩童的善良童真褪去了一些,对亲情血缘、对生死有了新的认知。 “小旭,你真的给舅舅出了个难题。”沉吟片刻后,张闵贤无奈的开口,似乎帮或者不帮都显得格外的为难。 想到即将起复的杨家,张闵贤更倾向于帮忙,说到底张依依还是杨旭的生母,如今杨旭心底对这个生母没有多少感情。 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等到杨守成离世了,或者过几年杨守成再娶,杨旭对生母的恨意说不定就淡了,再者杨旭日后有了孩子,成为了父亲,他也许就心软了。 到时候他们母子如果修复了关系,那么张家才是杨旭名副其实的外家。 心下有了决定,张闵贤看着杨旭,目光复杂而深沉,即便要帮,但张家也不可能等到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来收取好处。 目前张家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帮忙窝藏张依依,杨家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给,父亲年事已高,还有两年就要致仕了,自己这个同知倒是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小旭,事关重大,不如让你父亲前来,你毕竟还年幼,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张闵贤神色温和,笑着道:“至于你母亲我先来安置,必定不会让人知晓是你把她带来了麟州府。” 听到此话,杨旭并不领情,“周表姐的死让我想到了很多,父亲说我心智不成熟,需要历练,所以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 “小旭,书瑶的死和你无关,她只是一时想不开,也是因为付琅嬛的死而内疚,这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大意了,我该发现书瑶那几天的情绪不对,否则她也不会想不开自尽。” 张闵贤冷肃的眉宇里染上了悔恨,说完后闭上眼了,似乎要遮掩住眼底深沉而凝重的痛苦。 蜡烛昏暗的光亮里,杨旭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张闵贤身上,听着他压抑着痛苦的嗓音,看着他此刻无法掩饰的悲恸神色,杨旭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发现。 若不是对湛非鱼有着绝对的信任,杨旭不敢相信周书瑶丧命于眼前这个男人手中,他可是周书瑶的亲舅舅! 不管是当日在镶武县,还是此刻,他的痛苦是那么真切而沉重。 爷爷说的对,如果无法确定自己面对的人是忠是奸,那么只有守住本性,只要自己意志坚定,任何人都无法蒙蔽、欺骗自己。 就好比此刻,杨旭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答应窝藏朝廷要犯,那八个地痞无赖即便不是她亲手杀的,但绝对是她下的命令,镇边侯府的侍卫是凶手,而她则是主谋,按照大庆律依旧会秋后问斩! 而张闵贤的沉默和推托之词,杨旭也明白了,这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所以他才不答应,让父亲过来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谈条件而已。 一片寂静里,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声响了起来,隔着门窗墙壁,声音听不真切,而且一声之后就没有了。 杨旭抬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想来是药性过了,人苏醒了才叫喊起来,而负责看守的人则第一时间制止了。 同样听到喊声的张闵贤也侧过头看向窗户外,根据声音的方向判断,这人应该就关押在正厅左侧的偏房里。 看透了,也就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杨旭更想立刻回到镶武县,不管是去石头村还是去丘府都可以。 “小旭?”看着面色突然坚定的杨旭,张闵贤感觉胸口一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来。 “我把人留在张家,只要保证她活着就可以了,而我也还了生恩。”杨旭一字一字正色的开口,不等杨旭说话继续道:“作为交换的代价,周表姐的死我就当她是自尽,而不是被人抓住了手割断了颈部而死。” 面色倏地一变,张闵贤蹭一下站起身来,动作幅度之大,身后椅子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在寂静的深夜里,惊的院子外的冯平清和侍卫头领都一个激灵,忍不住喊了一声“老爷”。 “无妨,不用进来!”张闵贤急切的开口,惊魂未定的看向表情一片冰冷的杨旭,他怎么可能知晓? 黝黑的小脸上露出嘲讽的冷意,杨旭转过身往门口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屋子外的寒意铺面而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丢下一句话,杨旭大步走入夜色之中,打了个手势,瞬间有四个人自院子里现身,又有两人从关押张依依的偏房走了出来。 院子里,张家的侍卫统领和几个手下立刻戒备起来。 杨旭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了去,六个人紧随其后,半晌后,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马蹄声响起。 “冯先生?”侍卫统领有些不解,杨旭少爷就这般走了,把烫手山芋丢在红枫小院不管了? 总感觉有什么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冯平清皱着眉头看着杨旭离开的方向,斟酌了一下道:“派人远远的跟着,看他们是进了城还是离开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属下明白。”侍卫统领应声退了几下,几道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的向着杨旭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阵寒风袭来,在院子里站了差不多两刻钟的冯平清搓了搓冰冷的双手,这才迈步向着正厅走了进去。 反手关上门,冯平清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和站在一旁失神的张闵贤,不由出声问道:“老爷,出了什么事?” 回过神来,张闵贤揉了揉眉心,一声长叹,想到当日镶武县的种种,神色更是难看。 “老爷,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走过来的冯平清把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想到离开的杨旭和被留下的张依依,“旭少爷铁了心的要将人留下来?”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张闵贤沉默了许久,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活动了一下冰冷的手脚,张闵贤这才开口:“书瑶的死杨旭知道了真相。” “什么?”冯平清神色陡然一变,震惊的张开嘴却没发出一个音。 看着点了点头的张闵贤,冯平清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 “是我们小觑了杨家!”张闵贤此刻是真的悔恨,自己亲手杀了书瑶,可不但没有让杨旭内疚自责,日后帮扶张家,甚至因此弄巧成拙,把杨旭推的更远。 冯平清快速的把当日在镶武县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仔细推敲了各个细节,“老爷,付琅嬛的死和你我都无关系,她和书瑶小姐都被人下了大量的桂草,书瑶小姐神志不清,最终失手掐死了付琅嬛。” 后来朱县令上门来查案,书瑶小姐以被下药太多为理由,一口咬定当夜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但冯平清知道周书瑶内心是又惶恐又害怕,还有深深的自责。 想来也对,金娇玉贵的官家千金,周书瑶也曾一怒之下杖毙过下人,可她只是发号施令而已。 动手的是下人,而且是把人拖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里进行的,堵住了嘴巴,连个声音都没有人就断气了。 但付琅嬛的死却不一样,那是周书瑶亲手掐死的。 即便当时她因为桂草的药性而神志不清,可脑海里却有一帧一帧的片段,她能清楚的回想起杀人时的场景。 张闵贤当初既然同意了冯平清的提议,同样也是确保了万无一失才敢动的手,“书瑶当日听了我话,故意和杨旭大吵一架,甚至还说出一命换一命的话来,之后杨守成带着杨旭过来了,丘宗羲也来了。” “我记得那时杨旭少爷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丘宗羲站在一旁陪同,杨将军独自进了屋子,但也仅仅看了一眼书瑶小姐的遗体就出来了,前后都不到半刻钟。”冯平清补充了几句。 等到第二天,把书瑶小姐的尸体装进了薄棺里,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镶武县,离开前半个时辰派人往丘府送了口信。 虽然杨将军带着杨旭赶过来了,但也只是在城门口见了一面,烧了些黄纸,棺材是放在马车上带走的,那究竟是怎么发现书瑶小姐的死不是自尽?哪里露出了破绽? 冯平清不解的地方,同样也是张闵贤想不通的地方。 他们自认为此事是万无一失,这才敢下手杀了周书瑶,让杨旭欠了张家一条命,利用杨旭的愧疚自责之情,日后在必要的时候拉张家一把。 “老爷,第一个赶来别院的是湛非鱼。”冯平清突然开口,神色倏地一变,“湛非鱼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我怀疑那是禁龙卫的人!” 张依依之所以会锒铛入狱,不就是因为湛非鱼派人带着禁龙卫的令牌去了卫所,窦千户亲自派兵把张依依给抓了起来。 只不过顾虑到杨旭的身份,又因为镇边侯府的牵制,人是抓了,但朱县令不敢升堂,所以只能一直把张依依关押在牢房里。 “禁龙卫?”张闵贤脸色灰败难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甚至在轻微的发颤。 不管多么隐秘的事,只要禁龙卫来查,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安!张闵贤此刻甚至怀疑当日他动手杀了周书瑶的时候,禁龙卫的人就在暗处监视着,甚至把他杀人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 冯平清没注意到张闵贤惊恐慌乱的表情,他在仔细回想当日周书瑶身亡的屋子,从血迹到掉落在地上的凶器剪刀,到最后周书瑶的尸体,每一个细节都回忆了一遍,并没有留下破绽。 那么禁龙卫为什么知道周书瑶不是自尽而是被老爷亲手给杀了? 心下一慌,冯平清紧张的攥紧了双拳,他也想到最不敢想的可能性,老爷动手时,禁龙卫的人就在暗处,只是老爷不曾发现而已! 许久的沉默后,张闵贤和冯平静面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如果仅仅是被杨守成和杨旭知道了真相,他们倒不怕。 毕竟周书瑶的尸体已经被掩埋了,即便是冬日,可过了这些天尸体也开始腐烂了。到时候就算开棺验尸,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可如果禁龙卫知晓了,那就代表圣上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张闵贤压下心底的慌乱,声音里是自己都能感觉到的惊恐和无奈,“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看圣上那边是否会有圣谕。” 其实张闵贤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同知,都不够资格让圣上下旨查办。 “老爷,此事毕竟牵扯到杨家,圣上正打算启用杨家,说不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圣上会追查,那么杨将军又怎么敢让杨旭把人送来麟州府?”稳了稳心神,冯平清虽然也感觉此事棘手,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到此话,张闵贤神色并没有舒缓分毫,内心沉重,即便圣上顾虑到杨家,怕打了老鼠碰了玉瓶,可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头了。 终究在官场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即便此刻感觉前途一片灰暗,甚至会有杀头的危险,张闵贤还是打算先处理最棘手的事,“连夜把人带回府中,平清,你替我跑一趟固县,让阿平回来。” “老爷打算把人放到画室后面的密室里?”冯平清不愧是张闵贤最信任的手下,他一开口,冯平清就知道了张闵贤的打算。 张闵贤擅画,为此特意在院子的东北角建了个画室,闲暇时都在这里泼墨挥毫,而画室后的水榭旁是一方池塘。 在池塘和水榭之间有一个半丈宽的草地,隔着水人是过不去了,但养在池子里的鸳鸯偶会游到草地上栖息。 可谁能想到这下面建了一个密室,而密室的入口就是水榭地板下。 第315章 暗夜火光 第315章 入夜,镶武县。 “着火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睡梦里的人被惊醒了,从温暖的被窝里抬起头来,往窗户外一看,却看到了一片火光。 “快救火!着火了!” “都起来,爹,娘,着火了,快起来……” “狗蛋,别哭,爹这就过来了,别怕!” 一时之间,伴随着铜盆被敲响的警示音里,百姓们纷纷爬了起来,也顾不得那刺骨的寒冷,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就往门外跑。 也有些舍不得银子的穷苦人家,夫妇俩惊醒后,第一时间就跑到藏银子的地方把辛辛苦苦存下的银子塞到了怀里,再抱起稍微值钱的衣裳被褥再往屋子外跑。 至于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也都被家里人搀扶着,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天际,有人蹭蹭爬到了院子里的树上往外面眺望,嗬,呈现井字形布局的镶武县城,四条主街都冒出了红光。 “小姐,你醒了?”何暖快速的从外间走了进来,点燃了蜡烛便看到湛非鱼已经穿好了衣裳。 过了子时才上床休息的湛非鱼此刻睡了不少一个时辰,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湛非鱼快速的从梳妆台上抽出一根缎带把头发绑了个最方便的马尾辫,“怎么回事?” “有人纵火。”何暖刚刚已经飞上屋顶看了看,丘府的宅子不小,前后左右都没有毗邻的宅子,所以这火势没蔓延到丘府。 但距离丘府不远处的几所房子都烧着了,好在火势不大,而且外面都是积雪,相对而言要灭火也容易。 眉头不由一皱,湛非鱼大步往门口走了过去,寒气扑面而来,而站在廊庑下,更能听见远处的喊叫声,暗黑一片的天际都被火光照亮了。 何生和马夫安静的站在不远处,防止有人要趁火打劫或者趁火杀人。 “救命那,老先生救命那……”而此刻,丘府大门外,有哭喊声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砰砰的拍门声。 守门的两个小厮这会也是睡意全无,但在丘府待的年数久了,自然知晓大家族的规矩,不管门外的人如何呼喊求救,俩小厮都不敢冒然开门,而是一人依旧守在门口,另一人急匆匆的往里面走,向管家回禀去了。 等湛非鱼走到前院这边时,丘宗羲已经去了门口。 暗处,一道身影走到了湛非鱼身侧,低声道:“不远处有三家的房子烧毁的严重,家里有老人孩子都在屋子里,火势太大,他们来丘府求助。” 一边往外面走,湛非鱼一边开口问道:“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除了明面上的何生三人外,暗处还有一队人在保护湛非鱼,尤其是镶武县的局面变得紧绷危险后,殷无衍又调了人过来。 一共十二人分为三组,每个四个时辰轮班一次。 发现失火之后,暗处的人立刻传了信号出去,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休息的两队人一队赶过来支援,另一队的四人则去调查情况了。 “火势都是从柴火房里烧起来的,暗中有人射了火箭又点燃了卧房。”站在暗处的人把第一时间收到的情报消息都告知了湛非鱼。 镶武县冬日寒冷,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就是滴水成冰的气候,得到来年三月结束才会暖和起来,冬日积雪打柴不方便,所以家家户户都会修个柴房,里面对面了过冬要烧的柴火。 而且这些柴火都被晒的很干,不但一点就燃,而且燃烧后火势会瞬间大起来,能立刻吞噬相邻的屋子。 再加上暗中又有人把在桐油里浸泡的布料包裹在箭头上,点燃之后射到卧房里,火炕上被褥,放在炕梢的衣裳,还有放一边的柜子,同样也都是一点就燃的木头。 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湛非鱼明白即便自己师从内阁大学士,可毕竟是文官,潜伏在镶武县的各方势力在意的是兵权,所以即便有人要动手,冲着也是杨家。 “杨叔下午离开时是不是说杨旭明日才回来?”湛非鱼确认的询问了一声,见何暖点了点头,那也不是冲着杨旭来的。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杨老将军如今一个人在石头村。”何暖神色里染上了担忧。 镶武县突然到处都失火了,哭喊声响成一片,杨将军必定会调动镶武县的杨家旧部帮忙救火救人,若是这个时候暗中的敌人赶到了石头村,杨老将军即便宝刀未老,可双拳难敌四手,说不定会有危险。 脚步站定,湛非鱼远远的看着丘府大门口跪倒在低的七八个人,有两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还有是四个半大的孩子,余下则是三个年轻的小媳妇,这会正哭诉着,想要让丘府的家丁护院过去帮忙救人。 “老夫知道了,你们快起来。”丘宗羲同样也只穿了一件外衣,好在是一件狐裘,这会不需要几人哭求,立刻就让管家召集所有的家丁护院,在众人哭诉声和感激声里,一行人快速的向着火势旺盛的几处宅子跑了过去。 这边丘府的人刚离开,而院子里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丘瑾瑜带着六七人跑了过来,想来也是知道外面出事了,打算带着人过去帮忙。 “湛姑娘,你?”丘瑾瑜虽说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郎,可他个头比成年男子矮不了多少,再加上是文武兼修,虽然不像武夫那边魁梧壮硕,但也比同龄的读书人要结实很多,想来去帮忙也不会添乱。 “丘公子多加小心。”湛非鱼往旁边让了让,不挡着路刚好让丘瑾瑜一行人通过。 “此刻天寒,湛姑娘还会先回院子里。”丘瑾瑜关切的说了一句,估计是急着去救人,话音落下就大步往门外跑了过去,六个手下也立刻跟了上去。 湛非鱼并没打算过去帮忙,即便她可以肯定这场大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离开丘府,便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不问。 可如果真的去了火场,听到屋子里的哭嚎求救声,湛非鱼只怕还是会让何生他们去救人。 “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屋。”小心翼翼的问道,何暖有些担忧,外人以为小姐心狠,都不像是个孩子,可何暖却知道湛非鱼内心的柔软和良善,此刻只想着先把人带会院子里去。 察觉到何暖的担心,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暖,你不用担心,我怕死,不会去冒险的。” 何暖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能这般在镶武县四处放火,这可不是几个人能办到的,至少是训练有素的一队人,小姐如果出去救火了,若是遇到危险,即便何暖也无法保障一片混乱里能带着湛非鱼安全逃走。 …… 镶武县冬日寒冷,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就是滴水成冰的气候,得到来年三月结束才会暖和起来,冬日积雪打柴不方便,所以家家户户都会修个柴房,里面对面了过冬要烧的柴火。 而且这些柴火都被晒的很干,不但一点就燃,而且燃烧后火势会瞬间大起来,能立刻吞噬相邻的屋子。 再加上暗中又有人把在桐油里浸泡的布料包裹在箭头上,点燃之后射到卧房里,火炕上被褥,放在炕梢的衣裳,还有放一边的柜子,同样也都是一点就燃的木头。 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湛非鱼明白即便自己师从内阁大学士,可毕竟是文官,潜伏在镶武县的各方势力在意的是兵权,所以即便有人要动手,冲着也是杨家。 “杨叔下午离开时是不是说杨旭明日才回来?”湛非鱼确认的询问了一声,见何暖点了点头,那也不是冲着杨旭来的。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杨老将军如今一个人在石头村。”何暖神色里染上了担忧。 镶武县突然到处都失火了,哭喊声响成一片,杨将军必定会调动镶武县的杨家旧部帮忙救火救人,若是这个时候暗中的敌人赶到了石头村,杨老将军即便宝刀未老,可双拳难敌四手,说不定会有危险。 脚步站定,湛非鱼远远的看着丘府大门口跪倒在低的七八个人,有两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还有是四个半大的孩子,余下则是三个年轻的小媳妇,这会正哭诉着,想要让丘府的家丁护院过去帮忙救人。 “老夫知道了,你们快起来。”丘宗羲同样也只穿了一件外衣,好在是一件狐裘,这会不需要几人哭求,立刻就让管家召集所有的家丁护院,在众人哭诉声和感激声里,一行人快速的向着火势旺盛的几处宅子跑了过去。 这边丘府的人刚离开,而院子里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丘瑾瑜带着六七人跑了过来,想来也是知道外面出事了,打算带着人过去帮忙。 “湛姑娘,你?”丘瑾瑜虽说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郎,可他个头比成年男子矮不了多少,再加上是文武兼修,虽然不像武夫那边魁梧壮硕,但也比同龄的读书人要结实很多,想来去帮忙也不会添乱。 “丘公子多加小心。”湛非鱼往旁边让了让,不挡着路刚好让丘瑾瑜一行人通过。 “此刻天寒,湛姑娘还会先回院子里。”丘瑾瑜关切的说了一句,估计是急着去救人,话音落下就大步往门外跑了过去,六个手下也立刻跟了上去。 湛非鱼并没打算过去帮忙,即便她可以肯定这场大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离开丘府,便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不问。 可如果真的去了火场,听到屋子里的哭嚎求救声,湛非鱼只怕还是会让何生他们去救人。 “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屋。”小心翼翼的问道,何暖有些担忧,外人以为小姐心狠,都不像是个孩子,可何暖却知道湛非鱼内心的柔软和良善,此刻只想着先把人带会院子里去。 察觉到何暖的担心,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暖,你不用担心,我怕死,不会去冒险的。” …这边丘府的人刚离开,而院子里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丘瑾瑜带着六七人跑了过来,想来也是知道外面出事了,打算带着人过去帮忙。 “湛姑娘,你?”丘瑾瑜虽说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郎,可他个头比成年男子矮不了多少,再加上是文武兼修,虽然不像武夫那边魁梧壮硕,但也比同龄的读书人要结实很多,想来去帮忙也不会添乱。 “丘公子多加小心。”湛非鱼往旁边让了让,不挡着路刚好让丘瑾瑜一行人通过。 “此刻天寒,湛姑娘还会先回院子里。”丘瑾瑜关切的说了一句,估计是急着去救人,话音落下就大步往门外跑了过去,六个手下也立刻跟了上去。 湛非鱼并没打算过去帮忙,即便她可以肯定这场大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离开丘府,便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不问。 可如果真的去了火场,听到屋子里的哭嚎求救声,湛非鱼只怕还是会让何生他们去救人。 第316章 三千敌军 第316章 “蛮夷攻城了!” 一道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暗夜,让正在救火的镶武县百姓们都愣住了,直到街市上,几个捕快疯一般的往县衙方向跑,一声声蛮夷攻城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 巷子口,湛非鱼面色凝重的看向城门方向,“蛮夷绕过了渭州大营?” 镶武县虽然地处边关,可只要不开战这里并不会多危险,渭州大营就有一万的驻军在,若是小股的敌人,渭州大营可以直接出兵歼灭。 若是敌人来势汹汹,一点燃烽火,再派人求援,不单单周边几个大营可以立刻派遣兵力前来支援,卫所也有不少兵力。 而且陇右道一共屯兵三十万,即便蛮夷外族倾巢而出,也是完全不惧的,这也是因为圣上每年从户部拨了大量军饷到军中,这才能养出兵强马壮的三十万大军。 此刻,听到蛮夷绕过边防大营竟然到了镶武县城门外,不说湛非鱼震惊了,何暖同样也是不解。 渭州营距离镶武县城即便快马飞奔也要一个时辰,这股蛮夷人是怎么避开渭州营的斥候,一路到了镶武县。 何生刚刚把老婆子的两个孙女从火场里抱了出来,头发被火苗撩了一些,手背上也烧出了好几个大水泡。 “小姐,先回丘府!”何生沉声开口,眉宇里染上了凝重,不管军中出了什么状况,他首要的就是保护小姐的安全。 几乎在何生开口的同时,又有四人站在了湛非鱼身后,黑暗里,锐利的目光戒备的看向四周,若只是失火,即便是有人纵火,可凭他们的身手完全能保护小姐。 但若是蛮夷攻城,一旦敌人攻了进来,届时一片混乱,即便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可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他们只怕也护不了小姐周全。 “小姐,丘府围墙高,易守难攻,即便蛮夷人进了城,但也都是小队烧杀抢夺,而且等天一亮消息就能传出去,只要我们坚守几个时辰就安全了。”何暖一扫以往的温和,右手握剑,眼中凝聚起杀气。 若不是不能以下犯上,何暖都想要把湛非鱼强行带回丘府,她很清楚这和刚刚失火救人不同。 虽然何生他们都听从湛非鱼的命令进了火场,可除了何暖外,暗中还有两人在,若真的发生了危险,何生几人能马上回来,所以湛非鱼即便任性了一点,何暖他们也不曾制止。 但此刻却不同,还不知城门外有多少敌人,朱县令本就是个尸餐素位的昏官,镶武县的城门估计都年久失修了,城墙也不坚固。 县衙的捕快和衙役、兵丁加起来都不到百人,而即便县城里那些富户家中的家丁护院也都上了城楼,甚至包括百姓,但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五百,甚至会更少。 而城门外,至少有上千的敌人,甚至可能是三五千,而且都是身穿铠甲、手握兵器的敌军。 和训练有素、善于作战的蛮夷敌军对比,镶武县的捕快兵卒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一旦城门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何生也不安的催促了一声。 只要据守在丘府不出,以何生他们的身手再加上丘府的侍卫、家丁,别说十几二十人的蛮夷小队,即便有上百人,他们也可以凭借围墙守住丘府。 湛非鱼沉默的看着慌乱之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跑的百姓,如果说刚刚失火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在哭嚎着。 但此刻,听到蛮夷攻城的消息,几乎所有妇人、孩子都哭喊起来,湛非鱼可以想象若是蛮夷人冲进了县城,即便只是几个时辰,必定会是尸体遍布、血流成河。 “我们去城门!”湛非鱼这一开口,何生、何暖几人心都是一沉,却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湛非鱼目光坚定的看向何暖,“不用说了,现在就走。” “是,小姐。”何暖收了剑,一手抱住湛非鱼,随后几道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向着城门方向飞掠而去。 …… “大人,怎么办?”负责守城门的兵丁声音直发颤,看着城门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双腿不停的打哆嗦。 冯县尉狠狠抹了一把脸,鬼知道这些蛮夷人是怎么出现的,刚刚看了一眼,至少有三千人。 城墙上,二三十个兵丁都不敢开口,刚刚他们跟着冯县尉在这边救火,担心有那些地痞无赖会趁火打劫,毕竟还有两日就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买了不少年货,银子肯定也存了一点。 这些人若是趁着失火窜进去,到时候偷了东西往城外一跑,过个三五日再回来,捕快到哪里找人找东西? 所以冯县尉干脆让人把城门给关上了,还派了四个人守在城门这边,杜绝贼人偷了东西往城外跑。 也幸好是天无绝人之路,若不是如此的话,冯县尉他们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了蛮夷敌军,一旦三千敌军长驱直入的到了县城里,等到明天天亮,只怕整个镶武县再无一个活口。 “大人,要不我们也跑吧?”一个瘦小的兵卒哆哆嗦嗦的开口,他们守在这里,一旦蛮夷人破城而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还不如趁着此刻逃,找个偏僻或者隐秘的地方,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毕竟天一亮,渭州营还有卫所必定能发现蛮夷入城了,等援兵一来,蛮夷人肯定就逃了,而他们也就安全了。 “闭嘴!”怒喝一声,冯县尉冰冷的目光火大的看着想要当逃兵的兵卒,冷嗤道:“你一个人能躲起来?可你爹娘呢?你的兄弟姐妹呢?难道都能躲不起来?” 被骂的兵卒瑟缩了一下身体,他爹娘早就死了,家里也就去年才娶的媳妇,只要自己安全了,没了媳妇还能再娶,更何况等蛮夷人逃走了,他说不定还能去那些富户家里捡点漏,到时候娶两房媳妇的银子都有了。 “什么人?”突然,一道颤巍巍的询问声响起,让原本就不安的二三十个兵丁都吓的一个哆嗦,唯恐是城里也有蛮夷人,这会要过来开城门放外面的敌人进来。 冯县尉一把握紧手中的大刀,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走过来的几人时,不由错愕一愣,“湛姑娘你?” 不怪冯县尉震惊,这个节骨眼上,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竟然会来了最危险的城楼上,当然,对于她身边的何生、何暖等人,冯县尉并不诧异,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手握禁龙卫令牌,别说带了十来个侍卫,就算更多也正常。 这是湛非鱼第三次见到冯县尉,此前几次他都是跟在朱县令身后,虽然见过但并没有交谈过,而此前梅谷一行,湛非鱼也见过冯县尉的女儿,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 “小姐,至少有三千人。”何生面色凝重,对比城外黑压压一片的敌人,城楼上就二三十个兵卒,关键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半点士气都没有。 相对于何生他们能在夜色里目视的本事,湛非鱼只能看个大概,“他们此刻没有攻城,必定是在等城门开。” 镶武县的兵力再弱,可毕竟还有这城门城墙,若是攻城,免不了有死伤,可一旦城门从里面打开了,三千蛮夷大军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进来了,到时挥舞着屠刀,城中的百姓一个个都会沦为刀下鬼。 何生回头看向身后的镶武县,黑暗一片里能清晰的看到二三十处起火的房子,今夜的纵火有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让县衙的捕快衙役们都去救火,城门这边就没有人守着,而且捕快们都分散开了,一旦蛮夷人进来了,他们就可以各个击破,如入无人之境。 二来是方便潜伏在城中的蛮夷奸细过来打开城门。 “阿生,你带着所有人去城门口守着,但凡发现蛮夷人,格杀勿论!”湛非鱼已经冷静下来了,估计是城楼上风太冷,脑子异常的清晰。 “冯县尉,你立刻带着这边所有人回去,把能召集到的所有人都召集来,一旦到了约定个时间,城门没有打开,蛮夷人必定会强行攻城。” 湛非鱼很清楚,到那个时候只靠何生他们根本不行,县衙的捕快、兵卒包括那些家丁护院,所有能上城楼的人都必须上来守住城门。 “湛姑娘,即便如此,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如人去卫所和大营送信。”冯县尉快速的开口,他虽然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并不反感湛非鱼的“越俎代庖”,这个时候她一个小姑娘能站在这里,就足以让人敬佩。 不说这信能不能送出去,关键是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时辰,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会让人送信。”湛非鱼再次看了一眼楼下,这个时候若是有火炮,别说三千敌人,即便是三万也不怕。 但如今只能靠刀剑火拼,三百对三千,估计死的连渣都不剩下了。 “冯县尉,召集了人手之后,你立刻让城中的老弱妇孺们把家中储存的油都送过来。”湛非鱼快速的开口,“然后让她们不停的烧开水……” 快速的交待一番后,湛非鱼把禁龙卫的令牌递了过去,清脆的声音里却透着凌厉的杀气,“那些商贾富户若是拒不配合,告诉他们等日后禁龙卫会亲自来找他们!” 这可是禁龙卫的令牌!谁敢不答应?否则他们即便今日逃过蛮夷人的大刀,但日后必定也会死在禁龙卫的刀下。 冯县尉双手接过令牌,“我立刻就去!” 城楼的风大,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湛非鱼目送着冯县尉他们离开后,看着城门外。 …… …“湛姑娘,即便如此,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如人去卫所和大营送信。”冯县尉快速的开口,他虽然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并不反感湛非鱼的“越俎代庖”,这个时候她一个小姑娘能站在这里,就足以让人敬佩。 不说这信能不能送出去,关键是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时辰,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会让人送信。”湛非鱼再次看了一眼楼下,这个时候若是有火炮,别说三千敌人,即便是三万也不怕。 但如今只能靠刀剑火拼,三百对三千,估计死的连渣都不剩下了。 “冯县尉,召集了人手之后,你立刻让城中的老弱妇孺们把家中储存的油都送过来。”湛非鱼快速的开口,“然后让她们不停的烧开水……” 快速的交待一番后,湛非鱼把禁龙卫的令牌递了过去,清脆的声音里却透着凌厉的杀气,“那些商贾富户若是拒不配合,告诉他们等日后禁龙卫会亲自来找他们!” 这可是禁龙卫的令牌!谁敢不答应?否则他们即便今日逃过蛮夷人的大刀,但日后必定也会死在禁龙卫的刀下。 冯县尉双手接过令牌,“我立刻就去!” …… 第317章 暗夜厮杀 第317章 还没等丘宗羲把湛非鱼赶下城楼,朱县令就带着捕快、衙役们匆匆赶了过来,大冷的天愣是跑出了一头汗来。 “老先生,湛姑娘,这……”大口喘着粗气,朱县令探头往城门外瞄了一眼,声音都结巴了,这要是没法子跑,否则贪生怕死的朱县令早就带着银子跑了。 丘宗羲本就不喜昏庸无能的朱县令,这会看他吓的都快缩成一团了,更是没好气的开口:“左右不过是一死!” 不提死还好,一提到死,朱县令肥胖的身体更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行了,县衙一共有多少人?”丘宗羲也不指望朱县令能指挥守城,看了一眼同样吓的都哆嗦起来的捕快衙役们,纯粹是有胜于无,“十人一队……” 等到冯县尉带着一批家丁、护院还有县城里的壮丁们赶来时,破旧不堪的城楼上,丘宗羲已经把人安排好了。 看着手里竟然还拿着菜刀的几个百姓,丘宗羲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冯县尉,你带来的这些壮士同样是十人一小队,让捕快带着负责……”丘宗羲虽说是书画大家,可他早年游历了大庆朝,又和杨老将军是莫逆之交,也算是精通排兵布阵。 捕快、衙役再不堪也是习武之人,至少胆量比普通老百姓大,所以他们是负责守城楼的主力军,而百姓们则充当辅助作用。 至于这些家丁护院也都是习武之人,甚至身手还强过县衙的捕快们,丘宗羲让他们三人一组,哪里危险了就支援哪里。 “阿暖?”站在角落里的湛非鱼身体倏地站直了,这里距离城门口最近,依稀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喊杀声。 “小姐放心,我哥他们不会有事的。”何暖并不单担心守城门的何生几人,他们都是七爷从禁龙卫挑选出来的高手,若是面对千军万马也就罢了,但对付几个蛮夷奸细绝对不在话下。 湛非鱼点点头,可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般肃杀紧绷的场面,神色也是从未有所的凝重。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脚步声传来,何暖瞬间戒备起来,当看到过来的人是何生时,这这才放下心来,“哥,情况如何?” “小姐。”何生快步走来,手中的长剑还滴落着鲜血,不用问也知道刚刚在城门处经过了一场厮杀,“一共斩杀蛮夷奸细二十人……” 想来这二十人是负责打开城门让城外的敌军进来的,若不是因为何生他们在,即便冯县尉带着兵丁们守着城门,也绝对不是这二十敌军的对手。 不过防止还有蛮夷奸细,何生留下八人继续守在城门处,余下的人都上了城楼来保护湛非鱼的安全。 “城门如果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打开,蛮夷人必定要开始攻城了。”湛非鱼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蛮夷敌军,森冷的月光下下,那一把把的大刀反射着银亮的光芒,冰冷而嗜血。 何生站在湛非鱼的右侧,同样看着下面,“小姐不必担心,这股蛮夷人是绕过渭州大营秘密潜伏进来的,他们没有攻城的武器。” 若是两军对垒,一般都会用冲车来撞击城门或者城墙,硬碰硬的把牢固的城门给撞开。 也可以用投石器,来攻击城门和守成的兵卒,当然,除了弓箭辅助外,云梯和抓钩也是最常用的东西。 说白了,如果城门攻破不了,那么敌军只能让士兵爬到城楼上,一番厮杀后再去从里面打开城门让敌军杀进来。 而同样的,只要守住了城楼,不让敌军爬上来,城门不开就能守住镶武县。 就在此时,城门外的敌军果真骚动起来,一瞬间,城楼上的兵丁衙役们都紧绷起来,攥紧了手中的兵器。 一刻钟之后。 杀喊声震天,蛮夷人就近砍了一棵粗壮的树木,然后十多人抱着向着关闭的城门冲撞起来,而一部人则用云梯和抓钩开始往城墙上爬,弓箭咻咻的向着城门上的兵卒射了过来,以此来掩护攀爬的敌军。 血腥、杀戮、死亡……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湛非鱼同样杀红了眼,她不知道自己割断了多少抓钩的绳索,也不知道砍伤了多少想要爬上城墙上的蛮夷人,不停的挥舞着锋利的匕首,一刀下去,便是鲜血淋漓。 “有蛮夷人上来了!”怒吼声响起,可举起菜刀的汉子避开了蛮夷人的大刀,却没躲开从下面射过来的利箭。 噗嗤一声,一箭穿胸而过,高壮的身躯砰一声倒了下去,可在倒下的那一刻,这个平凡无奇的汉子却死死的抱住面前的蛮夷人,任凭那高举的屠刀一刀一刀的戳在后背上。 “阿生,你们过去!”湛非鱼眼角酸涩,但此刻却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旦城楼打开了豁口,源源不断的蛮夷人就会如同野狼一般扑过来,而守成的这些捕快、兵丁根本不是嗜血凶残的蛮夷人的对手。 何生迟疑了一瞬间,夜色之下,对上湛非鱼白皙却肃杀的脸庞,最终一咬牙提剑飞奔了过去,跟在湛非鱼身边的四个手下也只能听令跟了上去。 有何生五个高手在,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刚爬上来的六七个蛮夷人瞬间成了刀下亡魂。 短短一个时辰,却好似过了一天那么长,黑暗里再也感觉不到寒冷,血腥味铺面而来,而城楼上堆积的尸体也顾不得是敌是友,最后都被丢到了城墙下面,只要等战役结束之后,等渭州营的援军来了才能替他们收尸。 “丘先生。”短暂的休息里,铁老伯一抹脸上的血迹,看着丘宗羲低声开口:“派出去求援的人都被截杀了。” “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丘宗羲大怒,握着长矛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虽说不知道这些蛮夷人是如何避开渭州大营而到了镶武县,自从杨家要起复的消息传来,蛰伏多年的杨家旧部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各方势力虽然都派出了探子进入了镶武县打探消息,但这里还是杨家的地盘,发现蛮夷敌军后,因为杨守成不在此处,杨老将军还在石头村,所以铁老伯立刻组织人。 铁老伯一共派出了五人出城求援,其中就包括铁老三这个小儿子,按理说蛮夷人再强,可论起身手来,铁老三这五人更强,再者他们更熟悉镶武县城外的地形。 但从他们离开到此时壹基金过去一个时辰了,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应该发出信号来,但铁老伯一直没有看到信号,这说明五人都遇险了。 铁老伯一说,丘宗羲就猜到了,动手截杀铁老三五人的不会是要攻城的蛮夷人,更可能是各个家族安插在镶武县的探子们,这些也都是高手,他们并没有来城楼上支援,不是出城就是继续留在县城中。 之所以截杀铁老三他们,不就是为了不让消息送出去,蛮夷攻城成功了,镶武县必定血流成河,而损伤最大的就是杨家了,如果还能趁机杀掉杨老将军或者杨守成那就更好了。 湛非鱼这会正靠着何暖休息,握着匕首的右手酸痛的厉害,而湛非鱼白嫩的脸上也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左边脸颊而已。 “小姐。”何暖低声开口,想要带湛非鱼离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刚一支箭矢飞射而来,也幸好何暖眼明手快用长剑挡了一下,否则湛非鱼这脸就真的毁了,可即便如此,锋利的箭矢还是擦过她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来。 “不用担心,镶武县还有禁龙卫的人,他们必定把消息传出去,等天亮了就没事了。”湛非鱼咧嘴笑着,牵到脸颊上的伤口不由痛的嘶了一声。 何暖见状赶忙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大半夜的突然失火,何暖也是急匆匆的起来,所以身上都没有带伤药。 “湛姑娘。”冯县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比起脸颊上一道擦伤的湛非鱼,冯县尉更加的狼狈,左边胳膊上血糊糊的一片,即便冬日穿了棉衣,可这一剑划破了衣裳,此刻也没有药,只能草草的用布条包扎了一下。 热油和开水此前都用上来了,烧的滚烫的热油不能能烫伤敌军,而且热油泼到了城墙上,蛮夷人想要爬上来就难多了,太滑。 至于辣椒粉什么的,镶武县的百姓爱吃烤羊肉,所以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多准备了一斤半斤的,搜罗起来也有不少,十多个胆子大的妇人挥不动菜刀了就迎风撒一把,也能够让蛮夷人喝一壶的。 冯县尉不解的是这些送过来的面粉,此刻都堆在了城墙下面,他着实不知道这些用来干什么。 湛非鱼也才想起这一茬来,探身看着城门下正在修整的蛮夷大军,即便死伤了几百人,可至少还有两千多人,“阿暖,你让阿生他们过来。” 所有人此刻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每个人都清楚之后将会迎来更猛烈的厮杀,而蛮夷人更清楚,他们若不能在天亮之前攻破城门,一旦渭州营的援兵赶来,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何生几人来的极快,听完湛非鱼的话之后,不说何生何暖他们,就连过来旁听的丘宗羲和铁老伯也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湛非鱼让何生他们拿面粉在蛮夷敌军上面撒开有什么用。 若是撒辣椒粉的话,他们还能明白,眼睛或者鼻子沾染了辣椒粉,那滋味谁遭殃最明白,平日里用清水洗洗也就没事了,可攻城的时候一旦眼睛睁不开了,那就是致命的危险,可洒面粉的话? “阿生,撒完之后你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湛非鱼也顾不得解释,也解释不通什么是粉尘爆炸,只能叮嘱何生他们一定要尽快逃走。 “属下明白。”何生应下,虽然他也不懂,可对湛非鱼的命令却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何生等人一人扛了一袋子面粉,而右手也攥紧了 第320章 以身涉险 第320章 暗夜,镶武县城所有的百姓都疯狂的忙碌起来,老弱妇孺不是帮忙救治因为守成而受伤的人,就是在灶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开,过年准备的这才菜一股脑都给用上来了,确保城楼上的人不会饿肚子,也有热水可以喝。 “小姐,你喝点水。”何暖把装了热水的碗递了过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讲究了。 半碗热水下了肚,整个人都舒坦了,湛非鱼把碗递了回去,“阿暖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不用管我。” 何暖笑着点点头,可喝了水之后依旧给湛非鱼揉着酸痛的右手腕,小姐的手本该是拿笔的,可今夜却拿起了刀,挥刀的次数太多,不多揉一下,估计一会都抬不起来了。 行军布阵这一块有丘宗羲和铁老伯,何生这几个高手则分散在城楼上,起守望互助的作用,哪里出了问题立刻就杀过来帮忙。 “一时半会不会攻城,你先去看看那丫头。”丘宗羲大方的摆摆手,他之前就让湛非鱼离开,她一个小姑娘,还是读书人,就算留在城楼上也没多大作用。 丘宗羲也存了点私心,如果城破了,有何暖护着,至少能确保小丫头能安全逃走。 可湛非鱼却固执的了留来了下来,而她的“榜样”作用也刺激了镶武县的百姓,一个小姑娘都能拿着刀子站在城楼上,各家各户的大老爷们有资格贪生怕死吗? 一旦蛮夷人破城而入,被杀的就是他们的爹娘妻儿,所以除了极个别自私自利的百姓躲在家中,余下的人都冲到了城楼这边,有力气的力气,没力气的就帮忙烧水做饭,帮着照顾受伤的人。 何生看了一眼城楼下的蛮夷人,大步向着角落里的湛非鱼和何暖走了过来,“小姐。天快亮了,蛮夷人必定还会发起第二波攻城。” 比起此前的攻城,这一次的攻城必定会更加疯狂。 因为一旦天亮了,渭州营的援兵一到,到时候这些蛮夷人就是瓮中之鳖,没有半点活路,所以何生才敢说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攻城,抢在援兵敢来之前撤离。 湛非鱼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向城楼下,刚刚面粉爆炸虽然只是炸伤了少数人,但不少人被吓破了胆,四处逃窜着,却大大打击了蛮夷人的士气。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蛮夷士气大落,此消彼长,守成的镶武县兵卒和百姓们自然是士气高涨,战意蒸腾。 “消息只怕送不出去。”湛非鱼染上了血迹和脏污的小脸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不见半点轻松和笑意,“蛮夷人能绕过渭州营,必定是军中有人人里应外合,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湛非鱼此时才有时间思考,军中的人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放蛮夷人进来屠杀镶武县的百姓? 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论身手两人远远强过湛非鱼,可论谋略布局,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湛非鱼。 “让丘老先生和铁老伯过来一趟。”湛非鱼再次开口,心底却生出不祥的预感。 城楼上士气高涨,受伤的人都被抬起去了,而不少百姓又上了城楼,虽说铁老伯派出去求援的五人一直没有传来信号,可一想到镶武县中还有禁龙卫,丘宗羲就不担心消息传不出去。 “巾帼不让须眉啊。”丘宗羲朗声开口,拍了拍湛非鱼的肩膀。 平日里这丫头娇气的很,但凡出门都要抱着手炉,但这会却在寒风刺骨的城楼上待了一个多时辰,还杀了好几个爬上来的蛮夷人。 这份胆量、这份气概,真的半点不像是乡野出身的小丫头,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了。 铁老伯同样赞赏的看着湛非鱼,他是武将,素来不喜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但此刻,铁老伯终于明白杨守成为何如此看重湛非鱼,甚至以平辈的态度相交,这小姑娘不简单。 “铁老伯,不知杨旭如今在何处?”湛非鱼开口询问,她一直担心的还是下落不明的杨旭。 “旭少爷应该明日就能回到镶武县。”身为杨守成最信任的手下,当日张依依从县衙大牢被劫走,就是铁老伯一手安排的,所以他清楚杨旭的行程。 湛非鱼面色一沉,这让丘宗羲也不由怔了一下,“小丫头,你担心有人对杨旭下手?” 杨旭身为杨守成的独子,未来将军府的继承人,他身边自然有保护的人,若是敌人太多,这些人自然会发出信号,而杨家旧部收到消息后立刻前去支援。 “蛮夷若是屠了镶武县,只会让圣上震怒,估计等不到年后就会发下圣旨起复杨家。”湛非鱼此前收到了顾轻舟的来信。 信中虽然写的很隐晦,但也透露了杨家起复的时间,按照圣上的打算,估计是在正月十五左右,圣上还有些地方没有安排妥当。 蛮夷人能出现在镶武县城外,必定是军中出了叛徒,有了他们的遮掩,蛮夷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镶武县外,可军中此人的目的呢? 看着沉思的丘宗羲和铁老伯,湛非鱼赶忙道:“绝对不是冲着我来的。” 湛非鱼背后是内阁大学士,位高权重不说,而且还是文官,陇右道各方势力争夺的是兵权,所以没人敢对湛非鱼下手。 那么还有价值的只有杨旭了,至于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暗中的人倒是想要动手,但没这个本事。 “老将军那里无碍。”铁老伯面色难看的回了一句。 杨老将军在石头村,起复的消息传出去后,石头村后的山里就驻扎了一支队伍,这些都是杨家的亲卫兵,如今收到杨守成的消息后又汇聚到了一起。 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日后放到军中最低也是个百户,有他们在,杨老将军的安全无须担心。 “守成离开了镶武县。”丘宗羲对杨家有庇护之恩,他和杨老将军虽是生死之交,可杨家的兵权方面的事,丘宗羲从不会过问。 也是杨守成此前来辞行,丘宗羲才知道一点。 至于杨守成去了哪里,铁老伯都不知道,暗中的敌人同样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杨守成身边的人不比杨老将军那里少。 所以算起来,倒是杨旭的处境最危险,他此前去了一趟麟州府,把张氏留在了张闵贤那里,杨旭身边也就跟了二十人。 若是平常时候,这二十人绝对能保证杨旭遇到危险的时候全身而退。 可暗中的人如果是铁了心的要对杨旭下杀手,甚至不惜放蛮夷人进镶武县城,就是为了拖住铁老伯这些杨家旧部,那么杨旭就真的危险了。 黑暗里,湛非鱼攥紧了手,一字一字的开口:“所以如果有人故意把消息传出去,杨旭一旦知道镶武县被蛮夷大军围困了,他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救援。” 杨旭若是继续躲起来,那么还能确保安全,可一旦他赶过来想要救人,必定就落入了敌人的圈套里。 “小旭只怕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丘宗羲最了解杨旭的性格,虽然平常都骂杨旭榆木脑袋,不知变通,可丘宗羲知道杨旭骨子里重情重义。 铁老伯焦躁之下,一拳头狠狠的砸在墙壁上,这个时候他如果带人杀出城去,也许可以救下杨旭,但缺少了铁老伯这两百多精锐,这城楼只怕就守不住了,到时候蛮夷人屠城,这个罪名铁老伯即使以死谢罪也担不下来,最后连累的不单单是杨旭还有杨家。 可如果铁老伯带着人继续守城,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旭出事,不说年岁已高的杨老将军能不能接受,即便是杨守成只怕也承受不了这份丧子之痛。 最棘手的便是杨旭如果被生擒了,那暗中的敌人日后势必会用杨旭来要挟杨老将军和杨守成。 不管是哪种结果,对铁老伯而言都无法接受。 安静站在一旁的何暖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所以即便禁龙卫把消息传了出去,把渭州营的援兵带来了也无济于事,敌人真正的目标是杨旭。 当然,如果援兵没有及时敢来,镶武县被屠城了,铁老伯这些杨家旧部死伤无数,对杨家也是一个重创,暗中的敌人是立于不败之地。 “城外还有将近两千蛮夷人。”铁老伯双手撑在城墙上,锐利的目光看下下面修整的蛮夷大军,虽然之前攻城重创了蛮夷人,可死亡加上重伤至多七八百人。 那些轻伤的蛮夷人依旧能继续战斗,若是据守在县城里不出,铁老伯他们可以坚持到天亮,这就是地形的优势。 但如果铁老伯带人杀出去,和蛮夷人正面交锋,他这边不到三百人,面对两千蛮夷敌军,必输无疑,所以想要杀出去击败蛮夷人再去救援杨旭根本不可能。 丘宗羲一想到杨旭如今身处险境,甚至有性命之危,此刻也无法冷静下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悲恸亦是挫败和焦躁。 “还有一个办法。”湛非鱼这一开口,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她看了过来。 此前丘宗羲、铁老伯他们只想着守城,没一个人想到杨旭,所以此刻,湛非鱼一说话,所有人都不会把她当成无足轻重的小姑娘。 看向城楼下,湛非鱼一半身体处于火光的光亮里,一半则是陷入在黑暗之中,“我和铁老伯带着人杀出去,先生继续带着县衙的兵卒和百姓守在城楼上,一刻钟的时间,我们能杀多少人就多少人。” “到时候,铁老伯带着余下的人回城楼继续守城,我带着人去救杨旭。”这是湛非鱼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先杀一部分蛮夷人,减少守城的负担,这样一来即便这边少了何生这十多个高手,也不会导致镶武县破城。 而杨旭那边,一旦湛非鱼他们过去了,虽说只有十来人,可都是高手,不求能把杨旭救走,只要拖延时间,等援兵赶来。 “不行!”几乎在同时,何生、何暖同时开口,两兄妹不赞同的看向湛非鱼,他们绝对不可能让湛非鱼涉险去救杨旭。 丘宗羲也没想到湛非鱼能做到这一步,此刻沉声道:“你留在这里!” 杀出去,太危险,湛非鱼虽然有点自保的身手,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面对两千蛮夷大军,一旦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铁老伯也不同意湛非鱼冒险,何生他们能去救杨旭,铁老伯已经感激不尽,再者湛非鱼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为了救杨旭,让她去冒险,这不亚于是一命换命。 对上众人都不赞同的目光,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其实只要我能突围出去,不死在蛮夷人的刀下,其他的人都不敢杀我。” 蛮夷人可不管什么顾轻舟,什么内阁大学士,一旦到了战场上,别说一个小姑娘,就算是襁褓里的婴儿,嗜血弑杀的蛮夷人也不会心软。 可暗中埋伏要对杨旭下手的那些人却不同,他们不知道是陇右道或者朝中的哪方势力,可不管他们是谁,只要他们忌惮顾学士,只要他们畏惧禁龙卫,那就没人敢对湛非鱼下手,所以她去了,才有一丝胜算。 第319章 赶来救援 第319章 十多匹骏马在夜色之下飞奔着,可不管是骏马还是马背上的人都或轻或重挂了彩,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危。 “不用管我,继续。”湛非鱼大声喊了一句,随后双手抱紧了何暖的腰,小脸遮掩在风帽里,避开了凛冽如刀的寒风。 何暖双腿一夹马腹,速度又快了几分,救人如救火,既然杀出了重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杨旭,否则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管是一个多时辰的血腥厮杀,还是此刻马背上的颠簸,又或者是冬日深夜的刺骨寒冷,湛非鱼又累又饿。 除了脸颊上被箭矢划过的一道伤之外,右手臂还有左侧肩膀都是格外痛,骏马颠簸一下就伤口就痛了几分,可湛非鱼也顾不得了,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而另一边,被湛非鱼一行人远远抛在后面的镶武县城,蛮夷人又疯狂的发起了攻城,可惜刚刚被何生、铁老伯他们冲杀了两刻钟,蛮夷士气大落,这第二次攻城就显得虎头蛇尾。 “皮肉伤罢了,无妨。”铁老伯声音洪亮,看了一眼包扎好的消退,快速的把鞋子穿好了。 丘宗羲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不服老的铁老伯,“一把年纪了逞什么能,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即便是天亮了,可之前派出去求援的五人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即便侥幸逃过了截杀,可时间肯定会耽搁,怕就怕渭州营那边还有第二批截杀的人。 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腿,虽然上了药包扎的伤口依旧疼痛,可并没多大的妨碍,更何况如今只要据守在城楼上不出就可以了,铁老伯还真没把这点皮外伤放在眼里。 “天一亮,必定有村民会来县城,老将军收到消息后肯定会赶过来支援,而渭州营的援兵最迟也就在一两个时辰会赶来。”经过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厮杀,铁老伯并不担心镶武县城会被攻破。 毕竟他们在城中,有百姓送来的吃食还有热水,受伤了也有大夫帮忙上药包扎伤口,受伤的人也可以在屋子里烤火休息。 相对而言,城门外的蛮夷人却是又累又饿、饥寒交迫,而且无法攻破镶武县城,让蛮夷士气跌落,三千蛮夷大军此刻七零八落的连一半都没有剩下。 铁老伯行军打战多年,他很清楚这样的士气之下,蛮夷人至多在天亮之前再发起一次攻城,一旦失败了就会立刻逃走,否则等天亮了,他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丘宗羲认同的点点头,和铁老伯一起向着城楼走了过去,石头村那边还有杨老将军的亲卫兵,虽说人数不会超过两百人,可都是骁勇善战的高手。 这两百亲卫若是赶过来,和铁老伯他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虽然蛮夷还有一千五百多人,而他们这边加起来也就五百人。 一方是吓破胆,又在外面冻了一夜、厮杀了一夜的蛮夷人,而杨老将军和铁老伯这边却是厉兵秣马,双方对战,孰胜孰败还是未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看着城墙外的七零八落的蛮夷人,丘宗羲收回目光看向麟州府的方向,“不知小鱼有没有及时赶到。” 站在一旁的铁老伯沉默了,目光悠远而凝重。 …… 另一边,麟州府通往镶武县的官道三十里处乃是凹子口,此处山道狭窄,弯弯曲曲有三四里长。 凹子口两面是高耸的山壁,冬日积雪堆积,寒风一吹,凹子口这地方冷的能让人打哆嗦。 据说早些年有一个商队半夜因为风雪阻碍,不得不在凹子口扎营修整,结果半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等到第二日清晨,竟然活活冻死了十八个人。 从此之后,但凡从麟州府来往镶武县的人,冬日的晚上都不会通过凹子口,寒风能刮的人仰马翻,而且冷的是坐在火堆边都能把人冻死。 “旭少爷,你和老五立刻走!”黑暗里,凛冽的风带来一阵阵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杀人杀的太多,导致手腕脱力,又或者是天天冷,冻的手脚僵硬了,此刻借着石壁的阻挡,余下七八个人都靠着一口气强撑着,这口气一旦没了,估计他们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旭抹去脸上飞溅的血迹,黝黑的脸上一片麻木,听着呼啸的风声,他似乎能听到那些长剑戳进身体里的声音。 僵硬的扭头看了看身旁,出来一共二十人,可此刻却死了大半,包括自己就只有八个人还活着。 尤其是想到有三人是为了救自己,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利刃,杨旭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但此时想起来依旧有撕裂般的疼痛。 “旭少爷,你没有做错什么,镶武县被围困,我们必须要赶回去救援。”为首的林江用力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他右手握着染血的长剑,而左手臂却耷拉下来,筋脉被伤到了,即便没有看大夫,可林江也知道这条手臂已经废了。 “我……”张了张嘴,杨旭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在死亡面前,说什么都太苍白了。 从接到消息知道镶武县被三千蛮夷敌军围困,杨旭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救援,可林大哥说可能有诈。 但杨旭想着即便是敌人的诡计,可如果是真的呢? 镶武县被围,消息送不出去,一旦破城,镶武县所有的百姓都会死在蛮夷人的屠刀之下,所以杨旭别无选择。 而他们离开暂住的农家前也发了信号,可惜一直到凹子口都没有收到信号,杨旭等人就知道镶武县是真的被围困了,而敌人也的确在凹子口设下了天罗地网。 二十人在血腥的厮杀里死掉了十三人,杨旭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他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敌人,可他知道敌人还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只因为凹子口地形险恶,这才耽搁了时间。“老五,你带着旭少爷从右侧山壁爬上去,我们来断后。”林江站直了身体,再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管是前路还是后路,只怕都有敌人的伏击,所以能选的只有上或者下,但夜色黑暗,山势险峻,往山壁下走太过于危险,所以只能选择往上攀爬,只要脱离了敌人的包围圈,旭旭少爷就能脱险。 “是。”老五看着个头不高,身材瘦削,但他是剩下七人里身手最灵活的,而且也是伤势最轻的。 看着不曾动弹的杨旭,老五一把抓住了杨旭的胳膊,嘶哑着声音开口:“旭少爷,别让兄弟们死不瞑目!” 他们今夜会命丧在凹子口,可只要旭少爷安全了,他们死得其所! 喉咙一下子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了,杨旭嘴唇哆嗦了两下,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利剑,“我们走!” 黑暗是最好的遮掩,敌人也不敢贸然行动,这才给了杨旭离开的机会。 “等等!” 就在杨旭跟在老五身后要爬上山壁离开时,呼啸的风声里带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厮杀声。杨旭猛地从半人高的岩石上跳了下来,“林大哥,是不是援兵来了?” 这厮杀声正是从凹子口的前面传来的,过了凹子口再往前行十里左右就是镶武县城了。 仔细听了听,林江迟疑的开口:“也可能是敌人的诡计,想要引诱我们过去。” 天快亮了,一旦天亮,杨旭他们能看清楚路,要甩开截杀的敌人就容易多了,而同样的,天一亮,若是镶武县没有被蛮夷人攻破,杨家的援兵说不定也会赶过来支援。 所以此刻,林江他们是一边打一边退,利用夜色和地形来拖延时间,所以即便听到了厮杀声,谁也不能保证来的是敌还是友。 就在林江几人迟疑时,一道狼嚎声响起,杨旭在震惊后不由喊道:“是丘大哥来了,这是丘大哥发出的狼啸声,他之前还教过我!” 一听到丘字,林江就想起独钓老人丘宗羲,当年将军府被指控通敌叛国,老将军和将军差一点被发配到不毛之地的边塞,是丘老先生用当年对圣上的救命之恩把老将军他们安置在了石头村。 而这些年,也是因为丘老先生明面上的庇护,而杨家旧部虽然蛰伏在暗中,但绝对能确保杨老将军和杨守成的安全,所以才相安无事的过了八九年。 “我们杀过去!”林江沉声开口,让老五带着旭少爷离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在山上还有敌人埋伏着,那旭少爷就危险了。 此刻丘瑾瑜带人过来救援了,林江就改变了策略,要带着杨旭等人直接杀过去,一前一后来一个包围。 黑暗之中,除了风声便是刀剑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厮杀里,谁也感觉不到凹子口的寒冷,只能不停的挥舞着长剑,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父亲,丘家三房这一次是下了血本要和搭上杨家。”不远处的山坡上,虽然夜色的遮掩而看不清凹子口的战斗,等听这声音便知道这一场厮杀是多么的激烈。 风呼啸的刮着,战袍猎猎而响,黑暗里,镇边侯世子祝枭冷声开口,“丘家三房和主家不和,这些年为了家主之位一直在明争暗斗,如今杨家要起复,这便是三房最好的机会。” 不管是远在黔中道的丘家,还是镇边侯府都免不了兄弟阋墙的内斗,强者生存!祝枭从不认为内斗有什么不对,一个家族只需要一只头狼,自然是强者为王。 “丘瑾瑜不愧是小三元,杨守成即便亲近丘家嫡支一脉,可日后是杨旭继承将军府,丘瑾瑜对杨旭有救命之恩,等十年之后,杨旭能独当一面,丘瑾瑜想必也金榜题名了,一文一武,守望互助,即便脱离了黔中道丘家,丘瑾瑜也能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祝峥嵘看的明白,从丘瑾瑜第一次出现在镶武县外的官道,然后帮了被截杀的杨旭开始,祝峥嵘就派人去查了丘瑾瑜的情况。 当日那些地痞无赖便是死在了镇边侯府侍卫的手中,当然,指使的人也的确是如今下落不明的张氏。 实际上只有七人是死在侍卫手中,一人却不知是何人所杀,也可能是混乱里被误杀了,可祝峥嵘却猜测这第八人是死在丘瑾瑜手中,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杨旭又怎么会和他走的近。 如今再多了一次救命之恩,杨旭那小子绝对把球瑾瑜当成了生死之交,丘宗羲这些年对杨家的恩情,最后却都被丘瑾瑜摘桃子了,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真精妙。 但 第320章 黄雀在后 第320章 听着愈演愈烈的厮杀声,祝枭看着有些安耐不住的祝峥嵘,沉声开口:“峥嵘,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我们镇边侯府祝家和杨家如何明争暗斗、诬蔑陷害,但你脚下踩的是大庆朝的国土,容不得蛮夷人踏进一步!” “父亲?”祝峥嵘愣了一瞬间,随后站直了身体,面容凛冽的回答:“我记住了。” 确定祝峥嵘并不是敷衍,祝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等片刻。” 而此刻,凹子口,激烈的厮杀声让人热血沸腾,血腥和杀戮已经让人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害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所有敌人,活着走出去! 林江一剑结果了面前的敌人,余光一扫,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少爷,小心!” 原本林江八人是呈现犄角队形,一面赶往凹子口和丘瑾瑜汇合,一面把杨旭护在阵型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可随着敌人越来越越多,原本的阵型就被打乱了,而埋伏在后面的敌人也发现了前面的异常,疯狂的从后面追杀过来,这样导致杨旭此刻的遇险。 林江的怒吼让老五几人都转头看了过来,睚眦欲裂的几人不顾眼前危险的要回身救援,可惜他们离的太远了,眼瞅着敌人把杨旭一脚踩在了地上,高高举起的利剑即将对准杨旭的胸口戳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之中,突然,一支短箭破空气射了过来。 高举长剑的敌人面容狰狞的冷笑着,原以为可以一剑结果了杨旭,谁曾想自己却被箭矢贯穿了脖子,身体晃荡了两下,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旭少爷!”冲过来的林江手中的长剑猛地一划,彻底把中箭的敌人给结果了,赶忙把地上的杨旭拉了起来。 老五几人也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就差一点,差一点旭少爷就丧命在他们面前,若是旭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有何脸面去见将军! 杨旭呆愣了一瞬,此刻已经顾不得胸口被踩了一脚的痛,目光茫然的看着倒在地上,脖子处汩汩流血的敌人,刚刚自己差一点就死了。 从未和死亡如此接近过,杨旭手脚都僵硬了,脑子里更是一片茫然。 “旭少爷!”林江抓着杨旭胳膊的大手猛地用力收紧了几分,见杨旭因为痛而回过神来,林江再次叮嘱:“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旭少爷跟紧我!” 厮杀声还回荡在耳边,杨旭点了点头,想要把掉在地上的佩剑捡起来,却发现手腕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刻钟之后。 “小旭,没事吧?”丘瑾瑜一手提剑挡住敌人的攻击,回头看向被林江和老五护在身后的杨旭,黑暗里看的并不清楚,可看杨旭动作并没有受阻,想来是没有受重伤。 “丘大哥?”离得近了,杨旭一眼就看到丘瑾瑜,此刻顾不得其他赶忙问道:“求大哥,镶武县城情况如何?” 丘瑾瑜身边也就跟了十个侍卫,此刻也都挂了彩,好在他们刚刚是从凹子口偷袭的敌人,伤情并不严重。 一行人暂时退避到了山壁处,丘瑾瑜这才有空回答:“丘老先生和铁匠铺的铁老伯带着人守在了城楼上,而且百姓们也都自发的上了城楼,虽然情况危及,但据守在城楼上不出,一时半刻蛮夷人肯定无法破城,等到天亮援兵一到就安全了。” 杨旭和林江他们自然都知道铁老伯,当年他是杨老将军的亲卫头领,后来因为受伤不得不离开了军营,在镶武县开了一间铁匠铺,这里也是杨家的一个据点。 “蛮夷人绕过了渭州营来到县城县城,必定是轻装简阵,没有冲车、投石机,一时半会绝对攻不破城门。”林江看了一眼暗黑的天色,再坚持一个时辰应该就安全了。 杨旭紧绷的小脸终于松缓了下来,“丘大哥,谢谢你来救我。” “你是我弟弟,说谢就见外了。”丘瑾瑜抬手摸了摸杨旭的头,而他一伸手,不单单杨旭看见了,林江他们也都看见丘瑾瑜手臂上的弓弩。 之前杨旭差一点被杀,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短箭射杀了敌人,如今一看,救下杨旭的正是丘瑾瑜。 “多谢丘公子施以援手。”林江郑重的向着丘瑾瑜拱手致谢,若不是他出手,旭少爷今晚就凶多吉少了。 夜色之下,丘瑾瑜即便右手执剑,左手腕还绑着手弩,但依旧是读书人的气息,此刻丘瑾瑜温声一笑,“这位大哥言重了,小旭是我弟弟,我也是听到铁老伯担心小旭的安全,所以才带着人过来了,也幸好赶得及时。” 丘瑾瑜这边也就十人,即便留在镶武县城帮忙守城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多了他们是个不多,少了他们十人也不少。 可丘瑾瑜赶到了凹子口,对形势岌岌可危的杨旭而言就等于是及时雨。 林江并不清楚前面一共有多少敌人埋伏在凹子口,可经过两拨厮杀,林江他们至少杀了二三十人,即便敌人还有不少,但想必不会超过五十人,而他们这边将近二十人了,即使是正面迎敌也有胜算。 更何况林江并不打算正面厮杀,他们只需要和敌人周旋,继续拖延时间,等到天亮必定可以脱险。 就在几人抓紧时间休息里,突然半空里传来咻的一声响,却是一道白色的信号散在夜空炸响。 林江刚刚舒缓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不好,敌人只怕要发起最后的攻杀了!” 之前为了避免伤亡,埋伏在凹子口前后的敌人攻击并不猛烈,在一点一点的缩小包围圈,想要把杨旭几人瓮中捉鳖。 可丘瑾瑜的到来,再加上久攻不下,敌人估计也不愿意等了,所以发了信号,林江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战斗会多么艰难。 “丘公子,麻烦你看顾旭少爷。”林江把杨旭暂时托付给了丘瑾瑜,他身手再好毕竟也是个读书人,和林江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练家子无法想必,所以让丘瑾瑜暂时保护杨旭,而林江他们将是战斗的主力军。 “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定不会让小旭出事的。”丘瑾瑜应下,并没有多少豪言壮语,但这坚定的态度更让人铭记于心。 …… 林江此刻只凭着一口气在强撑着,当听到脚步声,神色陡然一变,“什么人?” 不单单是林江,老五几人都是如此,之前只是轻伤,但此刻一个个都变成了重伤,可敌人却是源源不断的从前面和后方杀了过来,若不是丘瑾瑜他们来了,林江他们绝对撑不到此刻。 不单单杨旭的处境危险,丘瑾瑜也挨了一剑,鲜血顺着手腕流淌到长剑上,尔后滴落在地上。 “杀!”何生没有二话,提剑就向着围攻林江等人的敌人杀了过去。 从凹子口一路绞杀过来,何生十人出手异常凌厉,典型的人狠话不多,还不等林江等人反应过来,二十多具尸体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 何暖和马车夫则一左一右的护在湛非鱼身侧,即便来的路上只有尸体不见活口了,但这暗夜里,谁能确保有没有假死的敌人会突然偷袭,即便前来救援杨旭,但对何暖他们而言湛非鱼的安全才是首要的。 “丘公子竟然也在?”清脆的小嗓音响起,湛非鱼越过地上的尸体往前走了两步,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丘瑾瑜。 一丈多远的丘瑾瑜和杨旭同时转身回头。 “小鱼,你怎么来了?”杨旭喊了起来,随后激动的问道:“小鱼,镶武县城是不是安全了?” 三两步走到了杨旭面前,看着有些狼狈的杨旭,湛非鱼翻了个小白眼,“大晚上做什么白日梦,三千多蛮夷人,就算是把他们脑袋当豆腐砍也没有这么快的。” 丘瑾瑜之前过来了,杨旭更多的是感激,虽然也不放心镶武县城,可听了林江的分析,虽然担心却没到那种程度。 可这会看着湛非鱼把何生、何暖他们都带出来了,杨旭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下少了二十多个高手,丘爷爷那里岂不是危险了? “放心吧,来之前我们狠狠的厮杀了一番,三千多蛮夷人这会估计就剩下一半不到了,而且都被我们吓破胆了,这会又累又饿又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想要攻城是不可能的。” 湛非鱼笑着开口,余光又瞄了一眼丘瑾瑜,自己竟然没发现他离开了,想必不是从城门这边走的。 林江等人同杨旭一般,听到湛非鱼这话就更加放心了。 但看着脸颊上还有一道血痕的湛非鱼,站的近,看着她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林江等人即便知道湛非鱼的身份,但这会也有些傻眼,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是这般生猛吗? 一个个提笔能写文章,执剑还能杀敌。丘公子也就罢了,即便还不曾弱冠,但个头高,算是文武双全,可面前这比杨旭还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她脚步就有三具尸体,估计还温热着呢,她竟然也不怕。 寒风一吹,湛非鱼冷的一个哆嗦,赶忙开口道:“前面的敌人已经被杀干净了,我们赶紧走吧。” 这破地方比起城墙上还要冷,呼啸的风声就跟鬼哭狼嚎一般,湛非鱼快速的打量了一眼林江等人,“阿生,我们断后!” “是!”何生立刻应下,即便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断后更加危险,毕竟前面的敌人已经被杀光了,即便还剩下三五个侥幸没死的,估计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但凹子口后面还有敌人,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 林江和丘瑾瑜带来的人走在前面打头阵,湛非鱼、杨旭还有丘瑾瑜三人则走在最安全的中间位置,何暖和马车夫依旧陪同在湛非鱼左右。 何生带着余下的人断后,一行人快速的往凹子口的出口处走去,即使天还没有亮,等走出凹子口也差不多等于脱险了。 后面的敌人虽然还不死心的追杀过来,可惜有何生这些高手在,最后一点敌人冲上来都是送人头的。 两刻钟之后,一行人终于走了出来,可还不等他们松口气,看着高举着火把站在不远处的一行人时,刚放下的心倏地一下又高高的悬了起来。 “祝枭!”林江神色陡然一变,握紧了手中的染血的长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杨旭不认识镇边侯府世子祝枭,也不认识镇边侯府大公子祝峥嵘,可林江上过战场,他见过两人。 原本断后的何生等人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湛非鱼身侧,把她牢牢的护在了中间,而和湛非鱼站在一起的杨旭自然也被纳入了保护圈内。 杨旭一听到林江的话,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这就是镇边侯府的人,就是他们当年陷害祖父通敌叛国! “杨旭,冷静一点!”湛非鱼看着一言不发似乎就要冲过去和祝家父子同归于尽的杨旭,不由把人往后一拽,“阿暖” 第321章 轻蔑不屑 第321章 祝枭脚步上前,沉沉的目光打量着夜色之下的湛非鱼,看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即便面对强敌也不失仪态,哪里像是乡野出身的黄毛丫头。 再看被何暖拽住的杨旭,对比之下,将门杨家的小公子却显得小家子气多了,至少这养气功夫是一点都没有。 至于站在人群中的丘瑾瑜,祝枭并没有多看一眼,对着湛非鱼沉声道:“不愧是顾学士的小弟子,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大人过奖了。”湛非鱼扬唇一笑,视线扫了一圈,开门见山的问道:“之前没听到大公子离开镶武县城的消息,想来还是大公子运气好,否则这会还被蛮夷人困守在镶武县无法出来。” 蛮夷人突然围困了镶武县,祝峥嵘此刻却出现在这里,他究竟是和丘瑾瑜一般从其他地方秘密离开了镶武县,还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先一步离开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此刻,林江等人看向祝枭和祝峥嵘的目光瞬间多了仇恨和愤怒,他们如果真和蛮夷里应外合,那真的该千刀万剐!!“读书人的笔就是杀人的刀,小三元的名头果真名副其实。”祝枭声音洪亮,威严肃杀的脸庞上却丝毫不见怒气。 背负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不是小事,即便是镇边侯府的侍卫估计都会动摇效忠祝枭的念头。 “湛姑娘不必指桑骂槐,我镇边侯府顶天立地,蛮夷人怎么会出现在镶武县城外,绝对和我祝家没有半点干系!”祝峥嵘掷地有声的开口,之前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也怀疑过是不是镇边侯府贺蛮夷有了合作。 但是不久前听了父亲的那番话,祝峥嵘就打消了这怀疑,父亲对大庆朝忠心耿耿,又怎么会通敌叛国! 对祝枭这样的人而言,别说是杨旭他们怀疑的眼神,即便他们口诛笔伐,祝枭也不会理会。 身为镇边侯府世子,祝枭在战场上更是厮杀多年,也立过无数的战功,今夜若是杨守成在,祝枭还会和他说上几句,杨旭一个黄口小儿还不够资格让祝枭自辩。 但让人诧异的,威严狂傲的祝枭视线却再次看向了湛非鱼,“小丫头,你既然聪明,那你来说说这些蛮夷人是不是老夫放进来的?” 杨家还未起复,陇右道的兵权如今大部分在圣上手中,小部分在镇边侯府,镇边侯年岁也高,所以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便是祝枭。 渭州营便在祝枭的管辖之下,所以说蛮夷人能绕过渭州营出现在镶武县城外,祝枭身上的确嫌疑最大。 “是也不是。”湛非鱼此言一出,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祝枭却是虎目一沉,眼底精光闪烁。 “小丫头有点意思,你且说说看,说的好了,老夫就让你们安全的离开。”祝枭倒真的来了兴趣。 这些年了,即便是祝峥嵘这个最被他看重的长子,祝枭都没有这般好耐性,或许这边是武将的通病,行事一般都是强势武断。 暗夜里,只有火把带来的一点光亮,双方虽然都没有动手,但气氛却显得紧绷而危险,尤其是杨旭这边二三十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厮杀,身心俱疲,而且一个个都受了伤。 可对比之下,镇边侯府这边不单单是武艺高强的侍卫在,暗中还有数百人埋伏着,若是祝枭一声令下,湛非鱼他们这些人只能送人头。 湛非鱼虽然年幼,也是个小姑娘,可她一贯喜欢直来直往,此时也直截了当的开口:“如果是镇边侯府放行的,那么大人必定能确保镶武县城不会被攻破,而这些蛮夷人注定了有来无回。” 今夜虽然危机重重,可镶武县内有丘宗羲在,有铁老伯在,即便朱县令半路撂担子逃了,可一时半会的蛮夷人绝对无法破城。 如果镶武县城真的危险了,湛非鱼相信祝枭不是派援兵过来,便是把消息送去石头村告知杨老将军,绝对不会让蛮夷人屠了镶武县。 “可如果城破了呢?”一道愤怒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杨旭双眼喷火的盯着祝枭,一字一字道:“到那时被蛮夷屠杀的百姓又该向谁去喊冤?” 即便祝枭算无遗策,可俗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祝枭这是在拿镶武县数万百姓的性命当赌注,到时候哀鸿遍野、血流成河,祝枭即使以死谢罪又有什么用。 嗤了一声,祝枭冷眼看着被激怒的杨旭,半大的小子,一双眼赤红,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可惜啊,还是太嫩了,这一点而言,杨守成这个爹可真够失败的,虎父犬子。 “老夫即便放了蛮夷人进来你又能如何?”祝枭沉声开口,态度平淡却更容易把人给激怒,“就算是老夫帮着蛮夷人攻破了镶武县你又能如何?你自身难保,还需要这小丫头带着人来救援,若不是看在杨守成的面子上,老夫今夜就是砍杀了你,你也只能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喊冤告状!” 杨旭气的直发抖,若不是何暖牢牢的把人给拽住了,估计他这会都要扑过来和祝枭同归于尽了。 此刻被讥讽嘲笑的人若不是杨旭,湛非鱼一定是冷眼旁观,毕竟祝枭这话虽然难听,可都是大实话。 “大人,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杨旭只需要十年时间。”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响起,十年,足够杨旭成长起来。 第322章 只活一人 第322章 谁能想到威武肃杀的镇边侯府世子竟然还有挑拨离间的口才,他这番话对湛非鱼而言算是“诛心”之言。 湛非鱼之所以冒险来凹子口,不过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出事,“虚情假意”的救援能换来杨旭的两肋插刀,这买卖可划算。 对比湛非鱼的“狡猾阴险”,此刻感激的无以言表的杨旭简直就是个傻大叉,被人卖了还敢给人数银子。 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可各种打量的目光向着湛非鱼看了过来,不说镇边侯府的侍卫,就是林江等人眼中也存了怀疑之色。 诡异般的安静里,杨旭走上前来,愤怒的目光盯着祝枭一字一字开口:“你不用挑拨离间,小鱼今夜能来这里,对我就是救命之恩!” 套用当初丘宗羲对杨旭的评价,他虽是榆木脑袋,可却有赤诚之心,他认定了湛非鱼这个朋友,就不会被三言两语的挑唆而动摇,尤其说这番话的人还是杨家的仇人,镇边侯府世子! “读书人善于攻心,果真如此。”祝枭冷嘲一笑,对杨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当年你母亲山且不能和杨家共患难,你认为一个小姑娘就会对你们杨家不离不弃?”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每多读书人。武将里也有小人、败类,但真的论起来,朝中文官里的伪君子更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后捅刀子的枚不胜数。 “祝大人。”湛非鱼拉住还想要争辩的杨旭,笑着开口:“不管那些蛮夷人是如何绕过渭州营围攻了镶武县,镇边侯府在责难逃,祝大人此刻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我们做口舌之辩,大人意欲为何?” 祝枭是什么身份,堂堂大将军,镇边侯府世子,更是年过半百的年纪,别说杨旭了,即便是湛非鱼也不够资格让他浪费时间。 刚刚祝枭愿意开口,也不过是因为湛非鱼比同年纪的小姑娘更出色,再加上她师从顾学士,祝枭这才有了几分兴趣说话。 否则的话,行事霸道又狂傲的祝枭早就带着人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他是要杀杨旭还是要生擒,也就是一声令下的事,何必浪费口舌。 一声冷笑,祝枭锐利如芒的目光锁住了湛非鱼,气势全开,“小丫头你说说老夫意欲何为?” 要说杀杨旭的话,祝枭真没必要亲自前来,祝峥嵘这个大公子都不必出面,派镇边侯府的精锐过来就能诛杀了杨旭。 当然,如同湛非鱼此前所说,杨旭死了,杨守成可以再娶,也可以过继族中的孩子,而和杨守成有了杀子之仇,杨守成必定不会放过镇边侯府,可以说杀杨旭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夜色之下,湛非鱼打量着不怒而威的祝枭,比起内敛克制的杨叔,祝枭生性更为狂傲,即便孙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大了,可眉宇里依旧透着霸气锐利,这样高傲的祝世子能和杨叔那般隐忍蛰伏数年吗? 有一种人,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湛非鱼余光扫了一眼全场,神色微微一变,难道祝世子打算离开大庆朝? 如此一来的话,蛮夷人会现在镶武县城外倒说的通了,这可能就是祝枭的敲门砖,让蛮夷相信他合作的诚意。 湛非鱼不动声色的把杨旭护到了身后,如果祝枭打算投奔蛮夷,那么他可能会生擒杨旭交给蛮夷人,即便和杨叔又杀子之仇又如何?他都离开大庆朝了,又怎么会在乎杨家的报复。 祝枭看着湛非鱼这隐晦的动作,小丫头果真聪慧过人,的确,自己如果要留在大庆朝,自然不敢和起复的杨家结下死仇,这不亚于鸡蛋碰石头。 可如果离开大庆朝,那么无所顾忌的祝枭不单单敢杀杨旭,他同样敢杀了湛非鱼,通敌叛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那么多两个垫背的小孩子又如何?甚至会让蛮夷人更加信任祝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丫头,此刻后悔已经迟了!”祝枭冷声开口,右手缓缓抽出了佩剑。 几乎在同时,不单单祝枭身后的侯府侍卫,包括潜伏在暗中上百的侯府精锐也都现身而出,气氛瞬间紧绷而危险,只要祝枭一声令下,被包围的湛非鱼等人绝对会命丧当场。 大哥哥和老师知道了,一定会骂死自己!当然,如果自己有命离开这里再说。 湛非鱼表情有点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谋略算计都是无用功,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小鱼,你别管我,一会尽可能逃出去!”杨旭低声开口,从在凹子口被敌人前后夹击的时候,杨旭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 但小鱼是无辜的!杨旭也握紧了手中的利剑,何生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即便镇边侯这边有上百敌人,可借着夜色的掩护,何生他们一定能带着小鱼突围。 让人紧绷窒闷的气氛里,站在左侧的丘瑾瑜神色也是微微一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怎么也没想到祝枭竟然会亲自带着人埋伏在这里。 如果湛非鱼都会死,丘瑾瑜很清楚自己也活不了,黔中道丘家三房的身份不足以让祝枭放他一马。 丘瑾瑜看了看四周,自己这边只有十人,而且个个都带着伤,镇边侯府的人足足有上百个精锐,想要突围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小丫头,不如老夫日行一善,你们三人……”祝枭右手的长剑指了指湛非鱼和杨旭,最后又指向左侧的丘瑾瑜,“你们三个可以有一人活着离开,你选谁?” 此刻天快亮了,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但每到大年初一,湛非鱼还是九岁,杨旭八岁,丘瑾瑜最年长,可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郎,三个都算是孩子。 “老夫数到十,先挑一个人杀了。”祝枭态度冷漠到嗜血的地步。 在战场上,即便是老弱妇孺祝枭也都杀过,如同今夜,如果蛮夷人攻破了镶武县城,他们同样会见人就杀,即便是手无寸铁的稚子孩童。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湛非鱼身上,毕竟祝枭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 这边祝枭刚数到五,湛非鱼开口了:“既然如此,亲疏有别,那就先杀丘瑾瑜。” 这清脆果决的小嗓音,这坦然无比的态度,湛非鱼没有犹豫,脸上也找不到一点内疚自责,好似决定丘瑾瑜生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丘瑾瑜没有开口,但他身边的侍卫一个个都愤怒无比的盯着湛非鱼,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湛非鱼绝对被千刀万剐了。 林江等人则是一言难尽的沉默着,有危险的不是杨旭,他们的确松了一口气,可丘瑾瑜毕竟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他是被杨旭给牵累了,这让林江等人又无比愧疚,反正没人能像湛非鱼这般干脆。 “等老夫杀了杨旭,你是不是选择让这小子活着离开?”祝枭本来想要刁难湛非鱼,可如今倒是让湛非鱼再次刷了一波好感,杨旭这等于是欠了湛非鱼两条命了。 湛非鱼笑着点点头,“我来的时候,丘老先生曾阻止我,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至多能写点锦绣文章,死了我一个,还有无数的读书人。” “可杨旭不同,他是天生的将者,有他在,日后这些蛮夷外族无法踏进大庆朝的国土分毫,我大庆朝边关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五十年,我死得其所!”所以同样是读书人的丘瑾瑜只能第一个死,谁让湛非鱼也“贪生怕死”,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小鱼。”杨旭呆愣愣的看着慷慨陈词的湛非鱼,鼻头发酸,眼角泛红。 士为知己者死,杨旭感觉这一刻即便自己死了,也值得了。 祝枭一声令下,“既然如此,老夫成全你,动手!” 几乎在同时,数道身影向着丘瑾瑜这边扑杀过来,而丘瑾瑜和他身后的十人也立刻提剑杀了过去。 “公子快走!”为首的侍卫一声高喝,却也顾不得仇视湛非鱼这个罪魁祸首,此刻首要的是杀出一道口子,让公子活着逃出去。 湛非鱼没有开口,何生、何暖等人自然不会出手。 杨旭倒是第一时间就要冲过去帮忙,可惜何暖毫不客气的一掌狠狠劈在了杨旭的后脖子处,直接把人给打晕了过去。 这让林江等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按理说他们也该出手帮忙,但此刻杨旭倒在湛非鱼脚步,就冲着湛非鱼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林江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厮杀声响起,挨了一剑的丘瑾瑜目光狰狞而仇恨,若是有机会,他必定会一剑杀了湛非鱼,发能消除心头之恨。 一道道身影倒在了血泊里,丘瑾瑜十人面对凶狠善战的镇边侯精锐,根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之下,也不可能杀出一条血路让丘瑾瑜逃走。 “湛非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响起,丘瑾瑜一边战一边退,眼神狠厉的扭曲着。 被仇视的湛非鱼无所谓的一耸肩膀,“等一会我也变成鬼了,咱们恶鬼对恶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高度戒备的何生等人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这生死关头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小姐果真异于常人。 而另一边的祝峥嵘也是一言难尽的看着湛非鱼,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毕竟丘瑾瑜死了,第二个就轮到她了。 眨眼的时间,身中两剑的丘瑾瑜倒在了地上,估计是畏惧死亡,丘瑾瑜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对着林江等人怒吼着,“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 林江等人被骂的涨红的脸,若不是为了救旭少爷,丘瑾瑜不会涉险,而此刻他们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丘瑾瑜被杀。 “别动!”可不等林江等人动手,湛非鱼先出声阻止了。 被仇视的湛非鱼无所谓的一耸肩膀,“等一会我也变成鬼了,咱们恶鬼对恶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高度戒备的何生等人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这生死关头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小姐果真异于常人。 而另一边的祝峥嵘也是一言难尽的看着湛非鱼,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毕竟丘瑾瑜死了,第二个就轮到她了。 眨眼的时间,身中两剑的丘瑾瑜倒在了地上,估计是畏惧死亡,丘瑾瑜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对着林江等人怒吼着,“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 林江等人被骂的涨红的脸,若不是为了救旭少爷,丘瑾瑜不会涉险,而此刻他们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丘瑾瑜被杀。 “别动!”可不等林江等人动手,湛非鱼先出声阻止了。 第323章 贪生怕死 第323章 祝枭一声令下,不单单是丘瑾瑜,包括跟随他的十个丘府侍卫也命丧当场,寒风呼啸的刮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一刻,不单单是林江等人,即便是何生、何暖他们也都提起了戒备。 冷眼看着悄然无息把湛非鱼护在中间的何生等人,祝枭肃穆的脸庞冷酷而无情,除了被打晕的杨旭,也就这小丫头不见害怕之色,是不知而无畏,又或者是视死如归? 紧绷的气氛里,祝枭沉声开口:“丘瑾瑜已死,小丫头,下一个轮到谁?” 湛非鱼咧嘴笑着,软和的态度分明是在和祝枭套近乎,“不如让杨旭先离开?” 林江几人错愕一愣,不管湛非鱼之前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可丘瑾瑜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林江他们实在无法相信湛非鱼会为了杨旭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但此刻听到湛非鱼的话,林江等人脸上不由露出感激和动容,祝枭如果不出尔反尔,那么他们只需要派一个人把旭少爷带走就可以了。 至于剩下的人,林江他们神色肃杀,已经抱着和湛非鱼同生共死的决心。 “可。”祝枭应下,小丫头打算来一个殊死一搏? “多谢。”湛非鱼道谢后,对着身旁的何暖道:“阿暖,你带杨旭走。” 既然能活一个,湛非鱼首选的便是何暖,林江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杨旭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若是有一线可能,林江他们甚至想让湛非鱼一起走,可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此刻他们不敢开口,怕激怒了祝枭,最后连杨旭都保不下来。 性格温和的何暖此刻却展露出执拗固执的一面,“我留下来!” 他们都是七爷亲自挑出来送到小姐身边的,主辱臣死!小姐如果有个意外,何暖绝对不会苟活于世。 “阿暖,你带着杨旭立刻就走!”湛非鱼绷着脸,神色认真而严肃,“这是命令!” “小姐……”何暖恼火的看着端出主子架势的湛非鱼,沉默了一瞬,最后一把扛起杨旭,足交一个点地,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向着黑暗飞掠而去。 祝枭果真遵守了诺言,并没有派人阻拦。 眨眼的功夫,何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小丫头,不如你和老夫去蛮夷如何?”祝枭声音洪亮,像是突然有了决定,手中的长剑指着何生等人,“你随老夫离开,老夫就放过这些人。” “真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能不死湛非鱼绝对愿意苟活着,别说只是去蛮夷,只要不是去阴曹地府,湛非鱼都答应。 文人的风骨呢? 祝枭看着喜上眉梢的湛非鱼,要说她贪生怕死,可她却选择让杨旭活着;可说她视死如归,此刻这狗腿的模样,祝枭都没眼看。 也幸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这若是个糟老头子露出这么谄媚巴结的表情,以祝枭暴烈的性格,绝对一脚踹过去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唯恐祝枭反悔了,湛非鱼赶忙补了一句,扭头向着何生叮嘱道:“阿生,你们走吧,我要去蛮夷了,等见到阿暖了,让她来蛮夷找我,记得把我的行礼都带上,书就不用带了。” 何生戒备的看了一眼祝枭,无法判断他此话是真是假。 “对了,记得告诉老师此刻的情况,我是逼不得已,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过几年我和大将军就能统一蛮夷。”说完后,湛非鱼赶苍蝇一般的摆摆手,示意何生他们赶紧走,不走就真的要留下来送人头了。 看着态度坚决的湛非鱼,何生并不打算离开,镇边侯世子若真的要带小姐去蛮夷,何生必定会跟随左右。 何生不动,保护湛非鱼的这些人同样不会走,而林江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丢下湛非鱼就离开,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未动。 叹息一声,湛非鱼不得不把刚刚架在杨旭脖子上的匕首蹭一下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全都走,一个都不准留下!” 对自己狠那才是真的狠! 看到湛非鱼脖子处流出来的鲜血,何生不得不离开,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祝枭居高临下的看着痛的龇牙咧嘴,赶忙割出了一段衣料摁住脖子伤口的湛非鱼,“胆子倒是挺大,还想一统蛮夷,这话一传出去,你就成了蛮夷的刀下鬼。” 伤口并不深,只是一道浅浅的口子,湛非鱼笑了起来,“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兵卒,既然去了,总要做出一番功绩来。” 不远处,远远的看着火光处,何生面色凝重。 “我们跟上去?”林江低声开口,刚刚他已经派了一半的手下顺着何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确保杨旭的安全。 林江带着余下的人没有离开,不管如何,即便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们也不可能把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丢给祝枭,此刻就等何生的计划。 “不用,祝枭如果打算动手就不会浪费口舌。”沉声回答,可即便如此推断,何生的目光也就盯着远处的火光。 镇边侯府来的都是高手,若是跟上去了,必定会被发现踪迹,何生此刻半点不敢激怒祝枭,只要远远的坠在后面,等天亮了,禁龙卫的人赶过来便可。 …… 镶武县距离渭州营快马加鞭的过去也要一个时辰,虽然官道上没有行人和马车,可在这滴水成冰的黎明,别说策马狂奔,就算是坐在马车里都能把人冻僵。 被侍卫带着快马飞驰了小半个时辰的湛非鱼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冰冻人,手脚都没有了直觉,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刮了一般。 更别提湛非鱼脸颊上还有一道箭矢划出来的伤口,这会被风一吹,那滋味,湛非鱼感觉自己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有这般遭罪过。 她的狐裘、她的手炉、她的桂圆红枣茶……由奢入俭难,湛非鱼欲哭无泪的任由骏马飞奔。 “吁……”疾驰在最前面的祝枭勒停了马,余下的一百多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湛非鱼僵硬的抬起头往前面看了过去,马背高,看的远,这才发现众人停在一处凹进去的石壁前,有山体的遮掩,四周不但升起了不少篝火,而且还有人放哨,湛非鱼目测了一下,这至少得有两三百人。 “将军,一切可顺利?”络腮胡子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对着下马的祝枭恭敬的行礼,又向祝峥嵘道:“大公子。” “于叔。”祝峥嵘回以一礼,于叔是父亲最信任的手下,亦是带兵打战的好手。 祝枭的左膀右臂,祝峥嵘一贯尊敬。 随着众人的下马,依旧坐在马背上的湛非鱼顿时吸引了营地所有人的目光。 络腮胡子更是错愕一愣,打雷般的声音响起,“将军,你从哪里捡了个女娃娃回来?” 即便此刻冻的嘴唇都发青发紫了,可湛非鱼这模样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娃,镶武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可养不出这般白嫩的女娃娃,那脸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祝枭回头看了一眼,“峥嵘,去把人抱下来。” 片刻后,坐在火堆边,湛非鱼僵硬的手脚总算有了直觉,扭头看着身旁瞪大一双牛眼盯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湛非鱼咧嘴一笑,随后继续烘烤着双手。 担心自己一说话把软糯糯的小姑娘给吓哭了,络腮胡子看向坐一旁的祝峥嵘,“大公子,这怎么回事?要不派个人把女娃娃送回家,这一会要是哭起来……” 络腮胡子胡子曾有一下吓哭了一个三头身的奶娃娃,明明也就比自己膝盖高不了多少,可那嗓门?络腮胡子这会想起来都害怕。 “于叔,湛姑娘今晚上至少杀了五个人。”祝峥嵘这只是推断,可她能从镶武县外的蛮夷大军里突围出来,脸颊上还有伤,必定杀了人。 之后在凹子口,祝峥嵘虽然没有近距离观战,可何生、何暖他们都挂了彩,杨旭身上也有伤口,那么激烈的厮杀里,湛非鱼不可能不杀人。 “什么?”络腮胡子猛地提高了嗓音,瞅着火光掩映下娇滴滴的湛非鱼。 小姑娘就跟个奶娃娃一般,胖嘟嘟的脸,圆溜溜的双眼,笑的人心里都软化了,要不是脸颊上有一道划伤,说她杀人?络腮胡子绝对会把脑袋摘下来当尿壶使。 祝峥嵘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柴,又把架在火堆旁烤热的水囊递给了湛非鱼。 “多谢大公子。”湛非鱼双手接过,打开水囊后,同样是双手捧着吨吨吨的喝了起来,喝完后,手背豪放的在嘴巴上抹了一下。 这软萌可爱的小模样,络腮胡子怀疑的瞅着祝峥嵘,可大公子也没必要撒谎,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随着天色一点一点的明亮,修整了小半个时辰的众人纷纷起身,把篝火熄灭,把水囊和窝头、饼子收到了怀中,一会还得赶路。 忙碌的人群里,湛非鱼这唯一的闲人此刻蹭蹭蹭走到了祝峥嵘面前,表情略透着几分尴尬,“打过工资,我要去更衣。” 不说这四周都是镇边侯府的人,就算是让湛非鱼逃,她一个小姑娘,靠着两条腿,在这荒郊野外的,她根本逃不走,这积雪走上去就是一连串的脚印。 “多谢大公子,我马上回来。”湛非鱼笑了笑,随后迈着小短腿往山壁的背面快速的小跑了过去。 络腮胡子解开了缰绳,把坐骑牵了过来,看着走远的湛非鱼,不由皱着眉头问道:“将军真要把这奶娃娃带去蛮夷?” 这要是个混小子也就罢了,左右男娃子都要糙着养,有吃的饿不死就行,可一想到湛非鱼这娇滴滴的模样,络腮胡子真担心这人去了蛮夷不是冻死就要是饿死。 “父亲或许还有其他打算。”祝峥嵘其实也不明白祝枭为什么会带上湛非鱼,甚至还放过了杨旭,既然要取信蛮夷人,把杨旭生擒了带过去不是更好? 可祝枭的决定,祝峥嵘丝毫不敢置喙,但他相信父亲必定有所打算,只是自己没看透而已。 另一边,估计都知道湛非鱼去干什么“父亲或许还有其他打算。”祝峥嵘其实也不明白祝枭为什么会带上湛非鱼,甚至还放过了杨旭,既然要取信蛮夷人,把杨旭生擒了带过去不是更好? 可祝枭的决定,祝峥嵘丝毫不敢置喙,但他相信父亲必定有所打算,只是自己没看透而已。 另一边,估计都知道湛非鱼去干什么, 第324章 半路拦截 第324章 “逃走了?”听到络腮胡子的话,祝枭眉头不由的一皱。 若是普通的小孩子,会借着更衣的机会逃走,完全是情理之中,可这荒原戈壁的,白雪皑皑的,根本不可能逃走,湛非鱼不但聪慧,胆量更是过人,她怎么可能这般冒失。 祝峥嵘刚刚已经派了几个手下顺着湛非鱼离开的方向查看了,人还没回来,也不清楚是逃走了还是发生了意外。 看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荒原,祝峥嵘不由开口道:“父亲,湛非鱼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 正因为认定了湛非鱼不会逃走,所以她之前离开才没人跟着。 再想到湛非鱼身上带着禁龙卫的令牌,祝峥嵘甚至猜测是不是禁龙卫的人在暗中接应,所以湛非鱼才能顺利逃走。 “顾学士的弟子,即便和禁龙卫有牵扯,但关系绝对不会太深。”祝枭即便远在陇右道,可他对当今圣上还是很了解。 圣上虽说是明君,一贯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看看还没有起复的杨家,坐上了龙椅,那就是孤家寡人,即便圣上和顾轻舟君臣相得,但绝对不会看着内阁大学士和禁龙卫有所牵扯。 同样的,顾轻舟能成为圣上的心腹大臣,在朝堂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同样不会犯忌讳,所以祝枭判断绝对不可能是神出鬼没的禁龙卫救走了湛非鱼。 就在父子俩说话时,前去查看的侍卫回来了一人,“将军,我们顺着脚印追查过去,差不多十丈的远的地方,脚印被人为清扫抹除了……” 能跟随祝枭一起去蛮夷的侍卫,自然都是精英里的精英,湛非鱼这点小手段必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几人很快就找对了方向,最后在小矮坡的地方停了下来。 侍卫继续回禀情况:“脚印在矮坡的地方彻底消失了,旁边有被风吹散的枯草,属下猜测湛姑娘之前就是用这些枯草抹除了脚印。” “你是说她跳下矮坡逃走了?”听到这里,祝峥嵘至少可以判断禁龙卫没有来接应湛非鱼,否则她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扫除脚印。 而且之前镇边侯府两百多人在山坳这边修整扎营,也安排了人在四周放哨,若是矮坡那里有人隐藏着,还真逃不过这些斥候的眼睛,毕竟这一望无际的荒原戈壁,这种地形之下武艺再高强也无法隐藏行踪。 “是,矮坡处的脚印有些凌乱,还有一道滑落下去的痕迹,但矮坡三丈之外再无任何痕迹。”这也是侍卫在查看了现场后震惊的地方,湛姑娘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祝枭肃杀的脸庞上不由露出赞赏之色,难怪此前敢跟着自己,原来是有恃无恐,小丫头有点意思。 “峥嵘,你过去查看一下,若是找不到线索就回来。”祝枭沉声开口,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就不管了,他打算带湛非鱼去蛮夷,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是。”祝峥嵘应下。 络腮胡子赶忙开口:“将军,我也过去看看。” 半晌后,矮坡处寒风凛冽,地上的积雪也被风卷了起来,可因为天气寒冷,地面除了表层的浮雪外,下面的积雪早就冻的硬实了,人走在雪地上,即便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看着矮坡上留下的滑痕,祝峥嵘又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她是从这里滑下去的。” “是,属下几人在周边检查了一番,再无任何脚印留下。”一旁侍卫回了一句,他们也担心这是湛非鱼故意留下的障眼法,所以四人以矮坡为中心,把四周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祝峥嵘从矮坡上跃了下去,络腮胡子也跟着跳了下去,如同侍卫之前的回禀,矮坡下的脚印杂乱,三个方向都有,明显是湛非鱼故意踩出来,用来迷惑他们的。 可诡异的在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脚印也就延伸到了三丈之远,三丈之外的雪地上完全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这奶娃娃难道是雪山神女?”络腮胡子瞪大了一双牛眼,还用力往地上跺了跺脚,这地面够硬,人也不可能藏到雪里,所以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正在思索的祝峥嵘表情不由的一僵,于叔果真是话本子不离手,这么离谱的猜测都能想到。 余下几个侍卫同样一言难尽的看着络腮胡子。 “既然找不到就回去吧。”祝峥嵘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毕竟他们还要尽快赶到蛮夷。 要去蛮夷必须通过渭州营,虽说父亲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可不到最后一刻,祝峥嵘也不敢放下警惕。 可等上了矮坡,祝峥嵘余光不经意的一扫,不远处却是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同样也是覆盖着积雪,石头后空空如也,自然没有藏人。 络腮胡子顺着祝峥嵘的目光看了过去,大公子难道认为奶娃娃变成石头了? 这般一想,络腮胡子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截手腕粗的烂木头。 啪的一声,木头砸到了石头上,激起了雪花,但石头还是石头,不可能变成人。 自己果真是脑子糊涂了,刚刚那么一瞬,自己竟然怀疑湛非鱼就躲在这石头后面,祝峥嵘率先迈开了步子,几人也立刻跟了过去。 看着掉地上的木头,湛非鱼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幸好准头够,是对准石头踢过来的,这要是踢偏了…… 湛非鱼都不敢想自己发出哎呦一声惨叫,届时会是什么情况。 继续窝在石头后面,虽然冻的手脚都没知觉了,可湛非鱼还是打算等等再离开,自己出来是他们已经拔营要离开了,估计不会耽搁太久。 “果真魔怔了。”去而复返的祝峥嵘看着一眼看不到的荒原戈壁,别说人了,连兔子都看不到一只,可刚刚他却感觉湛非鱼就躲在这里。 这一次离开却是真的走了,湛非鱼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因为冷而出来,否则就被祝峥嵘抓个正着。 …… 半个时辰后,通往渭州营的官道上。 “什么人?速速离开!”怒喝声响起,最前面的侍卫猛地勒停了军马,左手抓住了缰绳,右手的大刀指向不远处。 风声呼啸,卷起雪花飞舞着,一身黑色的锦袍,同色的大氅在风中微微晃动着一角,马背之上,殷无衍冰冷的目光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祝峥嵘同样勒停了马,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对方不曾开口,也没有亮出兵器,可即便如此,那股凌冽肃杀的气势,让祝峥嵘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何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陇右道竟然还有这般人物?祝枭能感觉到来人身上那股子若隐若现的杀气,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冷漠里带着矜贵,寻常的世家子弟绝对没有此人那股嗜血冰冷的气势,那是常年见血之人才有的血气和杀气。 不需要殷无衍开口,看着随后出现的何生几人,祝峥嵘还有镇边侯府此前出现在凹子口的侍卫们都清楚了,这必定是何生找来的援兵。 没有在人群里看到湛非鱼,殷无衍凤眸倏地一沉。 “小心!”祝枭厉声一喝,手中的马鞭几乎在同时掷了出去。 最前面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银光一闪,却是一枚锋利无比的梅花镖,可即便被马鞭挡了一下,但梅花镖的方向只是偏移了一下,巨大的力度直接扎进了侍卫的脖子处,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好快的身手,好可怕的力度!这一刻,镇边侯府的侍卫瞬间都戒备起来。 祝枭眼神微微一变,自己用了十成的力度,竟然也没有把梅花镖打飞,仅仅偏了一点方向。 不过也幸好偏了一下,否则这侍卫已经横尸当场。 “大将军,你也是当祖父的年纪了,没想到竟然能干出掳走小姑娘的勾当,啧啧,大将军是打算投奔蛮夷,所以也学着蛮夷没有礼教人伦了。”嘲讽声响起,重光翻身下了马,搓了搓双手,胖丫头此前说的不错,这陇右道太冷了,骑马简直是“树大招风”,冻得慌。 “放肆,你什么东西,敢这般和我父亲说话!”祝峥嵘不由怒声开口,同样也翻身下了马,警告的目光看向口无遮拦重光。 即便此刻祝枭这边有两百多精锐,而殷无衍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人不到,但即便数量如此悬殊,也没有人敢小觑重光等人,或许是殷无衍的气势太强,又或者是他此前的出手太有震慑性。 重光同样没在人群里找到湛非鱼,但他不傻,胖丫头若真的出事了,刚刚七爷的梅花镖就是不是对着侍卫了,命丧黄泉的绝对就是镇边侯府的大公子祝峥嵘。 七爷只是小惩大诫,那说明胖丫头是绝对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这会人去了哪里。 “听闻镇边侯府大公子文武双全,不如我们比划比划?”重光走上前来,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晃了晃手中的长剑,“这破天气冷得慌,比划两下刚好暖和一点。” 祝峥嵘并没有因为重光这无赖的模样而小觑他,他也上过战场,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掉以轻心。 “峥嵘,既然如此你就应战吧。”马背之上,祝枭沉声开口,这些人难道都来自学士府?是顾轻舟暗中培养的死士? 可看了一眼五官俊美,可气势过于凛冽的殷无衍,此人虽然年轻,但绝对是上位者,不可能是见不得光的死士暗卫。 陇右道足够冷,地广人稀的,所以才被称为不毛之地,可若是比试的话倒也方便,官道旁就是空地,别说重光和祝峥嵘过招,就是在场的人一起动手厮杀,这地方也足够大。 刀剑撞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是重光那气死人不要命的聒噪声,“大公子是不是一夜没睡,所以没什么力气啊,这一剑是打算给我挠痒痒吗?” “哎呀,又偏了!大公子估计是读书读的多了,所以眼睛不好,要杀人都能刺偏了。” 反手一个偷袭,重光一脚踢起积雪,也顺势在祝峥嵘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哈哈,大公子,放心,反正你去了蛮夷也不用读书,伤了手臂也无妨。” 何生等人早就知道了重光的尿性,即便他再叽叽歪歪,何生他们也都习以为常。 可镇边侯府这边,看着祝峥嵘受伤,一群人都紧张起来,而络腮胡子更是恼火的吼起来,“打就打,你他妈的罗里吧嗦干什么?” 重光身影往后一退,避开了祝峥嵘的攻击,对着络腮胡子开口道:“这是镇边侯府的规矩?打架还不能说话?” 第325章 终于安全 第325章 看着危险莫测的殷无衍,祝枭忽然庆幸之前在凹子口并没有对湛非鱼出手,若是有一念之差,此刻只怕不能善了。 “要走可以。”冰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祝枭,“把有些东西留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速速让开,否别别怪老子于大山不客气!”怒喝声响起,络腮胡子横刀马上,全场全开,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和殷无衍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不管殷无衍看起来多么的不好惹,可祝枭这些手下可都是从战场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精锐,更何况他们这边足足有两百多人,真的动手了,络腮胡子他们绝对不会畏惧。 这边络腮胡子话音落下,身为先锋队的五十多人立刻都拔出军刀,瞬间煞气冲天。 对比之下,重光、何生等人并没有摆出迎战的姿势,依旧神色平静的站在原地,可他们越是这般平静,反而有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肃杀。 祝枭眉头一皱,看向殷无衍开口:“你想要名单?” 所以他不是学士府的人,是圣上派来的?祝枭锐利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重光的等人,竟然是禁龙卫! 殷无衍没有再开口,手腕一扬,一道令牌飞射而出。 右手精准的抓住了令牌,祝枭低头一看,令牌之上银钩铁画的三个字:禁龙卫。 片刻后,马蹄声响起,两百多人呼啸着向着渭州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殷无衍并没有看名单,而是卷好之后塞到了特制的玄铁信通里,“立刻送回京城。” 一旁手下领命,“是” 重光打了个哈欠,这一路狂奔到了镶武县,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七爷,我们这就过去找胖丫头?” 至于湛非鱼能从祝枭眼皮子底下逃走,说是她的胆量或者运气的话,不如说是祝枭并没有存杀心,否则胖丫头就是本事再大也没用。 “你们回镶武县。”丢下话,殷无衍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往北面疾驰而去,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即便殷无衍是独自离开的,但重光可不认为有人能伤到他,看了一眼神色纠结的何生,不由嘿嘿一笑,哥俩好的揽住他肩膀,“七爷出马,你还需要担心胖丫头?把心放在肚子里,走,我们去镶武县多杀几个蛮夷,然后再睡个三天三夜!” …… 呼啸的风声里,湛非鱼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迈着艰难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好在山壁就在不远处,至少能有个避风的地方。 “咦?”看到靠近山山壁处还燃烧的火堆,湛非鱼错愕一愣,一根粗壮的木头桩子架在火堆上,即便没有人添柴,这截木头也能烧一个时辰。 再看着旁边石头放的两个冻的硬邦邦的饼子,还有一个水囊,湛非鱼便知道这是祝枭他们拔营离开时特意留下来的。 薅了一把枯草垫在屁股底下坐着,湛非鱼把手伸到火堆旁烤了起来,至于饼子和水囊,湛非鱼估计没问题,可也没打算动。 从凹子口骑马过来都半个多时辰,这要是原路返回,靠自己的双腿,一个时辰都走不回去,而且凹子口距离镶武县还有一大段路。 湛非鱼抬头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四周,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等阿暖他们找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避风的山壁处烤着火,再加上昨夜几乎是一夜没睡,湛非鱼感觉到了困意,上下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 可就在此时,突然马蹄声传来,湛非鱼咯噔一下清醒了,仔细听了一下,只有一匹马?那就不可能是阿生他们找过来了。 而这个方向是镶武县,也不会是镇边侯府的人,难道是过路的? 湛非鱼也顾不得其他了,快速的站起身来,踩着山壁处的石头往旁边走了十来步,最后窝在避风的山坳里隐去了身形。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白茫茫的一片里,猎猎风舞的黑色大氅异常醒目,而马背上的熟悉声音更让躲起来的湛非鱼蹭一下瞪大了双眼。 “大哥哥!”兴奋的嗷嗷叫唤起来,湛非鱼快速的站起身来,激动的往前跑,被脚下凸起的石头绊到。 殷无衍飞身下了马,可惜距离太远。 砰一声摔在地上,湛非鱼只感觉鼻子酸痛,温热的鲜血顺着鼻腔流淌下来。 本来若是摔在积雪上倒不会太痛,可昨夜镇边侯府的人在这里修整扎营,所以地面的积雪早就被踩的硬实了,湛非鱼这一摔就遭殃了。 长臂伸了过去,把摔地上的小姑娘拉了起来,纵然之前有再大的怒火,可这会看着流着鼻血,脸颊上还有一道箭伤,湛非鱼这狼狈模样,搭配上委屈的红了眼眶的包子脸,殷无衍无奈的叹息一声。 “怎么还这般莽撞?”把人按坐在放着枯草的石头上,殷无衍拿出帕子给湛非鱼擦了擦鼻血,又脱下了大氅,把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整个罩了进去。 昨晚上半夜因为失火而出来查看,到之后蛮夷围城,再然后带着何生、何暖他们突围到凹子口接应杨旭,一直到被祝枭带走,湛非鱼这一整夜,五六个时辰又累又饿又冻得慌。 厚实的大氅格外温暖,湛非鱼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殷无衍,声音莫名的带着几分哽咽,“大哥哥,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阿生他们先过来。” 殷无衍记得当日在金林村,也是冬日,小姑娘带着一条大黄狗在村后的山林里偷偷摸摸的读书。 那时虽然也是胖乎乎的模样,可农家清贫,吃穿都差,小姑娘也就比普通乡野的孩子要胖一点,白一些,不像之后被养的好,皮肤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时隔两年多,殷无衍再次看到狼狈的小姑娘,不由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祝枭带着人去蛮夷,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来迟了。” 杨家一旦起复,第一个被清算的便是镇边侯府,祝枭这个世子也是有魄力,他秘密上书了圣上,他明面上是去蛮夷,可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是为了打入蛮夷内部,也是为了将功赎罪。 祝枭此举可谓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他突然有了这番决定,圣上必定会同意,只是涉及到了兵权,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对于兵权,圣上不信任镇边侯府,也不信任杨家,所以殷无衍自然成了处理后续问题的最佳人选,他这一忙碌被绊住了脚。 殷无衍此前就知道蛮夷三千人围困了镶武县,可只要湛非鱼留在丘府不出来,殷无衍这边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渭州营的人前来救援。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殷无衍没想到湛非鱼不但上了城楼守城,后来为了救杨旭还突围跑到了凹子口,这才有了后续问题的发生,否则只要她乖乖留在镶武县,殷无衍此刻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揉了揉鼻子,感觉不流血了,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没事,大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有神通的,就是太冷冻得慌。” 本来以为隐身这个金手指很鸡肋,湛非鱼这会发现关键时候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看着笑靥如花,可眼睛里却泛着血丝的湛非鱼,殷无衍压下眼底的心疼,“我们回镶武县。” “好。”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这一站起身来,才发现大氅太长有一大半都落在地上了。 自己到底有多矮?不对,是大哥太高了!湛非鱼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脱下大氅,“大哥哥还是你穿着。” 半晌后,马蹄声再次响起,清晨的光亮照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殷无衍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这会已经睡着了,睡得沉,还打着小呼噜。 狭长的凤眸里染上浅笑,殷无衍揽着湛非鱼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这才再次加快了速度。 …… 重光带着人赶回来时,渭州营的大军还没有到,可即便如此,重光三十多人就好比饿狼扑到了羊圈里,瞬间,杀喊声震天,又累又饿又困的蛮夷人四散逃窜着。 “老先生,那些人是?”冯县尉快步走了过来,刚刚他去小睡了一下,毕竟天亮了,城门已经守住了,那么只需要等着渭州营的援兵到来即可。 丘宗羲也是忙碌了一整夜,这会看着城墙外厮杀的重光等人,等看到何生的身影后,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露出笑来,“是敌非友,冯县尉,你带着人继续守着。” 不等冯县尉答应,丘宗羲大步往城楼下走了过去,而丘府的侍卫,还有铁老伯那边的杨家旧部也都跟随了上来。 重光他们再强毕竟也只有二三十人,而蛮夷虽然溃不成军,可人数也超过一千。 城门嘎吱一声打开,铁老伯带着人立刻杀了出去。 第326章 折返回去 第326章 听完何生的话,杨老将军面色微微一变,不担心被何暖带走的杨旭,却不由担心起跟着祝枭一行离开,最后却失踪的湛非鱼。 “你也不必太忧虑,小鱼那丫头聪慧的很,必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丘宗羲安抚的看向老友,见何生带着人匆匆离开了,这才继续道:“祝枭虽不能算是好人,但他在凹子口能放小旭离开,说明他没有杀心,小鱼想必也是安全的。” 祝枭当时身边可有一百多手下,他若是打算下杀手,杨旭和湛非鱼都会命丧当场,他没必要多此一举的把湛非鱼带走。 一声长叹,杨老将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满脸苦笑道:“到最后还是小鱼救了杨旭,后生可畏啊。” “哈哈,你我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我们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这天下日后还是要看这些小辈。”丘宗羲朗声笑了起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的确老了。 暂时不必担心杨旭和湛非鱼的安全,杨老将军不得不暂时担起父母官的职责,安抚城中百姓,尤其是为了守城楼而死伤的百姓。 至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朱县令,杨老将军也懒得派人去追捕,在大庆朝的国土上,朱县令又能逃到哪里去? 至于被生擒的蛮夷人,暂时都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交由刘将军看守着,受伤的蛮夷人也给了简单的医治,只要人不死了就行。 另一边,林江派出去的人是顺着何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可他们还是小觑了何暖躲藏的本事,直到天亮了,这几人还没找到何暖下落。 “前方何人?”马蹄声响起,看着飞奔而来的一行人,林江立刻勒停了骏马,神色戒备起来。 镶武县安全之后,林江顾不得疲惫,草草包扎了伤口后就带着人出了镶武县,想要找到何暖和杨旭。 当看到前面的飞奔而来的一行人之后,林江随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的请罪,“将军,属下失责。” “起来。”杨守成下了马,看着伤的不轻的林江还有几个下属,即便担心杨旭的下落,但此刻还是亲自把人搀扶起来,“镶武县如何?” 杨守成也没想到镇边侯府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蛮夷人放进来,幸好镶武县守住了,若是镶武县被蛮夷屠城了,镇边侯府的人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林江立刻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满脸愧疚之色,“当时情况危急,湛姑娘放何暖带着旭少爷先离开的,后来湛姑娘跟着祝枭一行人走了,属下让老五他们几个顺着何暖的方向追了过去,属下几人跟着何生等人远远的坠在后面……” “武刚那边没有还没有消息?”杨守成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跟着杨守成一路疾驰飞奔一群手下也放下心来,他们真害怕来迟了一步,幸好旭少爷无事。 “属下已经发了信号,或许是距离太远,老五那边并没有回应。”林江估计是老五几人还没有找到旭少爷的下落,否则的话他们必定在返回的途中,那肯定能看到信号。 “将军。”说话的却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五官英其硬朗,若不是这嗓音,这身形乍一看还以为是清瘦的男子,“这会不会是个局?” 不怪魏淑英怀疑湛非鱼,从林江的叙述来看,湛非鱼简直是个大公无私、重情重义的圣人,她先是不顾危险的从围困镶武县的蛮夷大军里杀了出来,去了凹子口救旭少爷。 镇边侯府的人出现后,她又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旭少爷,自己跟着镇边侯府的人离开了,最后竟然在祝枭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魏淑英怎么看怎么的怀疑。 不过是认识数月而已,那小姑娘为了旭少爷竟然能做到舍生忘死的程度,而且若不是一个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能从镇边侯府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林江一愣,下意识的就反驳,“不可能!湛姑娘绝不是心怀叵测的小人!” 魏淑英冷嗤一声,看着林江质问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那小姑娘才认识多久,又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会拼死保护旭少爷,可她凭什么舍弃自己的命换旭少爷的安全?” 至于湛非鱼那冠冕堂皇的理由,魏淑英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一个小姑娘为了读书可以六亲不认,她这般有野心又心狠手辣,怎么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怕是另有图谋。 看着林江和魏淑英争论起来,杨守成沉声开口:“目前首要的是找到小旭和小鱼两人。” 至于魏淑英的猜测,虽然更合情合理,可杨守成并不会采信,小鱼那丫头虽说有心机有城府,却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杨家的确会手握兵权,可小鱼还真没必要为了赢得杨家的信任而设下这个局,她师从顾学士,和禁龙卫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若是想要权势要地位,有的是办法,从小旭这里下手,就算布了局,估计至少要等十年之后才有成效。 杨守成是知晓湛非鱼的聪慧,有这十年的时间,她早就功成名就了,何必这么麻烦。 林江也不在争论,“将军,当时何暖从凹子口的西面离开,西面十里外就有一个村子,再继续往前走还有一处村庄……” 杨守成看着铺放在地上的舆图,对比了一下林江的叙说,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何暖性子沉稳,她对镶武县城外的村子并不熟悉,所以为了确保小旭的安全,她必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英雄所见略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其他的地方躲藏,慌乱之下难免会留下痕迹,若是敌人顺着痕迹追踪过来,旭少爷就危险了。” 站在杨守成身边,一身青衫,读书人装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开口,可惜脸上却留着胡子,看不清他五官面容。 指着舆图上的凹子口,铁文手指顺势往麟州府的方向画了过去,“返回凹子口不但能隐藏踪迹,而且你们的马就留在这里,带着旭少爷,四条腿可比两条腿快多了,更何况麟州府是张家的地盘。” 甭管是什么人要对旭少爷下手,但麟州府张家绝对不敢对旭少爷下杀手,而且若真有危险,反而会拼尽全力的帮忙,毕竟张闵贤杀人的把柄还在将军手里攥着。 片刻后,二十多匹骏马向着凹子口方向飞驰而去,激起的积雪和尘土飞扬着,即便杨守成信任何暖,但没看到杨旭,谁也无法放心。 微微放缓了速度,铁文和杨守成并驾而驱着,“很少看将军如此相信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姑娘。” 铁老伯有三子,长子这些年一直留在铁匠铺,就像个是打铁匠一般,小儿子铁老三是个混不吝的,早年曾在京城潜伏着探听消息。 铁文是次子,也是个读书人,这些年不说铁匠铺这边的邻居们都有十多年没见过铁文了,就说杨家旧部估计也罢铁文这个人忘记了。 唯独杨守成的心腹手下才知道,铁文曾经是杨守成的军师,这些年虽然行踪成谜,但杨家要起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也是铁文开始联络杨家的旧部,也是他甄别出哪些人一直对杨家忠心耿耿,哪些人起了二心。 可以说杨老将军被诬陷通敌叛国后,杨守成就把所有的权利移交到了铁文手中,杨家旧部这些人一直都是铁文在暗中指挥着。 提到湛非鱼,杨守成冷峻肃杀的面容也难得有了一些笑意,“你是不曾见过那般钟灵毓秀的小姑娘,聪慧过人却又坦荡清正,和她比起来,杨旭就是榆木脑袋。” 握住缰绳的铁文不由摇头笑道:“若不是林江刚刚说那小姑娘第一个就舍弃了丘瑾瑜,我都要相信将军所说的话了。” 若真是良善之辈,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丘瑾瑜命丧凹子口,不单单是丘瑾瑜,还有他的十个手下,十一条性命就这么没有了。 更何况当日在淮安府,刺杀她的那四十七个死士,尸体可在城墙上足足悬挂了半个月之久,杨守成说湛非鱼善良,铁文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余光扫了一眼铁文,杨守成也不做口舌之辩,等他看到小鱼之后自有分晓,此时多说无益。 …… 另一边,殷无衍本打算带着湛非鱼回镶武县城的,可半途上小姑娘醒了,估计是马背上太过于颠簸。 再加上天气寒冷,即便有殷无衍的大氅裹着,可骏马飞奔而来的寒风依旧让湛非鱼睡的不够踏实,两刻钟左右就醒过来了。 “大哥哥,阿暖肯定折返回了凹子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这就过去。”湛非鱼回过头来,对着殷无衍咧嘴笑着,小表情怎么看怎么的谄媚。 殷无衍凤眸幽深的看着一脸巴结的小姑娘,清冷的嗓音乍一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你这是担心杨旭?” “我更担心阿暖,真遇到危险了,阿暖必定会拼死护着杨旭。”湛非鱼叹息一声,一脸的纠结和苦闷,“这一次阿暖带着杨旭先离开了,虽然阿暖当时听从了命令,可心里肯定不乐意呢。” 何暖的不高兴是源于自己的“临阵脱逃”,她是湛非鱼的手下,本该护着湛非鱼,可最后却带着杨旭逃走了,虽说这命令是还是湛非鱼下的,但何暖必定会内疚会自责。 …余光扫了一眼铁文,杨守成也不做口舌之辩,等他看到小鱼之后自有分晓,此时多说无益。 …… 另一边,殷无衍本打算带着湛非鱼回镶武县城的,可半途上小姑娘醒了,估计是马背上太过于颠簸。 再加上天气寒冷,即便有殷无衍的大氅裹着,可骏马飞奔而来的寒风依旧让湛非鱼睡的不够踏实,两刻钟左右就醒过来了。 “大哥哥,阿暖肯定折返回了凹子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这就过去。”湛非鱼回过头来,对着殷无衍咧嘴笑着,小表情怎么看怎么的谄媚。 殷无衍凤眸幽深的看着一脸巴结的小姑娘,清冷的嗓音乍一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你这是担心杨旭?” “我更担心阿暖,真遇到危险了,阿暖必定会拼死护着杨旭。”湛非鱼叹息一声,一脸的纠结和苦闷,“这一次阿暖带着杨旭先离开了,虽然阿暖当时听从了命令,可心里肯定不乐意呢。” 何暖的不高兴是源于自己的“临阵脱逃”,她是湛非鱼的手下,本该护着湛非鱼,可最后却带着杨旭逃走了,虽说这命令是还是湛非鱼下的,但何暖必定会内疚会自责。 …… 第327章 碰面 第327章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在杨家即将起复的关键点上,却敢在凹子口伏击袭杀杨旭,暗中这几个家族势力的确已经疯狂了,毕竟杨家一旦起复,日后被清算的就将是他们。 几个家族不但但当年在杨老将军被陷通敌叛国的罪案里做了假的人证物证,之后更为了争权夺势,不择手段的打压陷害杨家旧部。 原本以为杨家彻底垮台了,他们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受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可惜谁曾想十年不到的时间,杨家要起复了,而他们这些跳梁小丑最终将被清算,等待他们的将是牢狱之灾,是灭门之祸。 “大哥哥,他们是疯了吗?这个时候还敢触杨家的逆鳞,这不是找死。”马背之上,湛非鱼窝在大氅里,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想说这些人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凹子口的山道弯曲狭窄,再加上地上不是散落的兵器,就是因为打斗而滚落下的碎石,再加上冻了几个时辰的尸体,马速若是快一点都容易出事。 殷无衍脱下大氅把湛非鱼裹了个严实,这才翻身下了马,一手牵着缰绳走在前面,“他们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 正因为知道没有活路了,所以才会疯狂,才会不顾一切的在凹子口伏击杨旭,是报复杨家,同样也心存侥幸,希望镇边侯府还能如当年一般赢过杨家,只要杨家不能起复,这些昏官贪官就能逃过一劫。 湛非鱼一手拢着鹤氅的衣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也是镇边侯府怂恿的吧?” 当年,杨老将军被诬陷通敌叛国,这些人做了假的人证物证,可圣上当年为了收拢兵权,就草草结案。 如今要翻案,这些贪官污吏难逃一死,可从某种程度而言,圣上也是颜面尽失,毕竟杨家的冤假错案乃是圣上钦定的。 可如今不但三司重新翻案,这些人就作死,如此一来,圣上的颜面算是保住了,镇边侯府此举可谓一举两得,不但讨好了圣上,同样也让杨家出了一口恶气。 对于湛非鱼的聪慧,殷无衍早就见怪不怪,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被大氅包裹住的小姑娘,“祝枭此人称得上枭雄。” 不管镇边侯府和杨家如何争斗,但祝枭守住了底线,他是大庆子民,绝不会和蛮夷合作,更不会让蛮夷入侵大庆国土,这也是圣上愿意网开一面的原因。 对于这一点,湛非鱼也认同,刚要开口,突然,从前面冲出七八个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面带凶光。 “把马交出来!”为首的男人恶狠狠的开口,戒备的看了一眼殷无衍,厉声呵斥道:“身上的银子还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饶你一条狗命!” 果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过五更!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这七八个侥幸活下来的敌人,身上都受了伤,不过是轻伤,估计他们也知道截杀杨旭的任务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就是一条死路,毕竟杨家绝对不会过他们这些人。 可他们若是从地上这些尸体身上搜罗点钱财离开,然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或者干脆离开陇右道,这都可以。 偏偏这七八个人贪财,想要打劫殷无衍,昨夜侥幸活下来的小命估计这会真的要完了。 “大哥,不用和这个小白脸废话,直接把马抢过来!”站一旁的手下淫邪的目光落在了湛非鱼身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昨晚上差一点命丧黄泉,他们兄弟几个靠着装死躲过一劫,可天没亮他们也不敢乱走。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从地上这些尸体上搜刮了兵器还有银子,打算远走高飞,却没想到还有两头大肥羊送上门来了。 若不是带着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就殷无衍周身这冷漠清寒的气势,这些人绝对不敢拦他的路。 “小白脸,把银子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这小丫头就当人质暂且留下。”说话的男人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一手握着大刀,脚步向前走了两步。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妈的,小丫头这脸皮子够白的,可惜,脸颊上有一道伤,啧啧,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坐稳了。”殷无衍把手中缰绳递给了湛非鱼,足交挑起掉在地上的一把长剑。 看到殷无衍这动作,七八个人倏地一下戒备起来,这动作一看就是练家子。 不同于昨夜的杀喊声震天,湛非鱼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刚刚还喘气的七八个人九成了尸体倒在地上,脖子处是一道细长的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慢慢的渗透出来。 哐当一声,把染血的长剑丢在了地上,殷无衍回头再次接过缰绳,视线扫过,见湛非鱼面上不见丝毫害怕,薄唇微微勾了一下,继续牵着马走在前面。 …… 湛非鱼和殷无衍离开没有多久,杨守成一行人也到了凹子口。 “将军,这马蹄印看着还很新,有人两刻钟之间才从凹子口通过。”魏淑英检查了一下地上的马蹄印记,这才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可以想象昨夜凹子口的凶险。 这般危险的情况,一个小姑娘敢来救人,魏淑英更加怀疑湛非鱼的动机,只是杨守成并不是偏听偏信的性格,魏淑英只能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下。 只有一匹马?杨守成第一反应就是何暖和杨旭,可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是他们两人,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么这方向必定是回镶武县,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通过凹子口。 “将军,前面有八具尸体。” 杨守成等人都下了马,八具尸体倒在血泊里,鲜血把积雪的地面染红了一大片,这把人是不久之前才被杀的。 铁文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尸体,剑鞘拨动了一下尸体的头颅,看着脖子处那一道伤口,又检查了第二具尸体…… “都是一剑封喉。”铁文指向不远处的染血的长剑,“普通的青釭剑,剑身的血迹才干涸,凶手是个用剑的高手,但不屑用自己的佩剑杀人。” 一匹马就意味着只有一人,面对八个敌人,还能慢条斯理的用丢弃在地上的长剑杀人,这说明凶手的武艺非同一般,而八具被一剑封喉的尸体也说明了这一点。 魏淑英认同铁文的判断,“此人必定不是暗卫死士,很可能是某个途径凹子口的世家子弟。” 不说各个家族惊精心培养的死士,就是魏淑英他们这些军营出身的武者,若要杀敌只会选择自己的佩剑,用的更顺手。 只有那些清高冷傲的世家子弟,估计不想让这些渣滓脏了他的佩剑,才会如此多此一举的行事。 杨守成并没有在意这被杀的八个人,向着右侧山壁走了过去,看着岩石上一道不慎明显的标志,杨守成冷肃的面容终于温和下来。 “旭少爷还能留下标记,说明他是安全的。”跟过来的铁文也看到了这标记,这是杨家旧部联络用的。 躲在村子口废弃的破屋里,何暖神色平静,可杨旭却焦躁的如同困兽一般,可他也清楚自己此刻如果出去,若是遇到敌人,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突然,何暖神色倏地一变,快步向着摇摇欲坠的木门走了过去,杨旭见状也赶忙追了上来。 站在满是枯草的院子里,何暖看着天际那一道红色信号散,脸上终于露出浅笑来,“我们的人来了,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不管是禁龙卫的人找来了,还是杨家的人过来了,只要援兵到了,何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湛非鱼的下落。 村子口,坐在马背上的湛非鱼看着飞奔而来的两道身影,不由咧嘴笑了起来,兴奋的挥舞着手臂,“阿暖,我在这里。” “小姐!”终于看到了湛非鱼,何暖悬了一夜的心放了下来,一个提气瞬间就赶了过来。 落后一大截的杨旭也跑过来了,清晨的阳光下,湛非鱼笑靥如花,杨旭不由的感觉鼻头一酸,小鱼没事,太好了。 “杨旭,我们都没事,镶武县城也守住了。”马背上,湛非鱼对着杨旭笑眯了眼,他若不是担心被蛮夷围困的镶武县,就不会连夜赶回来,也不会被敌人在凹子口伏击,好在虽然过程艰难,可最终结果还是皆大欢喜。 何暖笑了笑,看到站在一旁的殷无衍,随即单膝跪地的请罪,“属下失职!” 不管如何,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最后自己却丢下小姐离开了,何暖低着头,不管有什么惩罚她都愿意接受。 见面的欢快气氛顿时凝固了,杨旭愧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说,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何暖不会离开小鱼。 殷无衍并没有开口,可他这不怒而威的气势更让人胆战心惊。 湛非鱼哀求的看向殷无衍,“大哥哥。” “起来。”冷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响起。 殷无衍这一开口,何暖就起身了,可即使湛非鱼也知道这事只是暂且不提。 四个人只有一匹马,按理说,湛非鱼和杨旭都是孩子,两人坐在马背上也无妨,至于男女七岁不同席,除了是特别迂腐的人,否则特殊时期也没必要这般拘泥。 “我跟在后面走就行了。”杨旭抢先一步开口,虽然此刻他是又累又饿又冷,身上的伤口也在痛,可杨旭能忍住。 对比之下,湛非鱼的状态好了好多,昨夜何暖带着杨旭一路逃走,两人精神高度紧张,自然没有休息好,即便是困到极点,也只是眯着眼小憩了一下,食物也是没有,渴了也就抓了一把雪润了润嘴唇。 湛非鱼跟着祝枭离开时,是侍卫骑着马,之后又在山壁处修整了一番,喝了热水,吃了饼子。 后来殷无衍找过来了,湛非鱼还窝在他怀里睡了一下,要不是脸颊上还有伤,她这神采飞扬的模样倒像是出来郊游的。 “我背你。”冷沉的嗓音响起,殷无衍看向马背上的湛非鱼。 愣了一瞬,湛非鱼随即笑了起来,估计和殷无衍太过于熟悉了,二话不说的就从马背上跳到了殷无衍的背上,也幸好殷无衍下盘够稳,这才没被她这突然的动作给压趴下。 双手搂住了殷无衍的脖子,过长的大氅垂落下来,湛非鱼发现比坐在马背上舒坦多了,“杨旭,你上马,我们这就回镶武县。” 还不等杨旭开口,殷无衍已经背着湛非鱼大步往前走了。 看着殷无衍背上的湛非鱼,杨旭知道小鱼是看出自己的疲惫,所以才让自己骑马的,可一而再被人照顾,这样杨旭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第328章 承担责任 第328章 杨守成也就比殷无衍迟了一刻钟时间,所以殷无衍背着湛非鱼刚走出弯曲的羊肠小道,便和杨守成一行遇到了。 “爹!”马背上的杨旭嘶哑着嗓音喊了一句,眼眶发红,这一夜的有死亡有逃亡,见到了杨守成,杨旭这才找到了主心骨。 杨守成下马后快步走了过来,拍了拍杨旭的肩膀,“没事就好。” “可虎子哥他们几个……”声音一下子哽咽了,林江他们此前将杨旭保护的很好,虽然昨夜异常凶险,可杨旭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但保护杨旭的人还是死了三个,他口中的虎子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了保护杨旭被敌人一剑伤到了胸口,当场毙命。 杨守成落在杨旭肩膀上的大手用力收紧了几分,林江之前已经说了虎子三人的死亡,可杨守成这些年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死亡,再多的情绪都被压制下来。 看着愧疚又自责的儿子,杨守成知道终有一日小旭也会习惯,习惯同袍死在战场上,习惯亲人族人死在敌手的刀口之下,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再次拍了拍杨旭的肩膀,杨守成这才看向被殷无衍放下来的湛非鱼,郑重的对她行了一礼,“这个恩情杨家记下了。” 林江等人沉默的站在一旁,湛非鱼对杨旭有救命之恩,日后但凡能用到杨家的地方,杨家必定万死不辞。 唯独魏淑英此刻目光挑剔的打量着唇红齿白的湛非鱼,这小姑娘一看便是娇养的长大的,皮肤白嫩的都能掐出水花来,说她会冒死来凹子口救杨旭,打第一眼看到湛非鱼,魏淑英就不相信。 可杨守成的态度摆在了这里,魏淑英性子再耿直也不会出言冒犯,可怀疑的种子依旧在心底生根发芽,然后茁壮成长。 “杨叔不必客气,我和杨旭相识一场,他有危险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换成我有了危险,相比杨旭也会拼死相救。”湛非鱼不在意的一笑,她救杨旭的目的很单纯,但前提却是能自保,真让她一命换一命,湛非鱼就没那么无私了。 杨守成点点头,随后再次向何暖道谢。 “杨将军不必如此,奴婢只是遵从小姐的命令行事。”何暖声音温和,平凡无奇的面容上不见半点喜色或者得意,似乎救了杨旭就和救了街边的小乞丐一般不值一提。 铁文诧异的看了一眼何暖,有了这个救命之恩,不说权势地位,至少可以解除奴籍,荣华富贵的过一辈子了,但这个丫鬟却无半点表功的意思,铁文隐约还能感觉到何暖声音的生硬和冷漠,如果有选择的话,她甚至不会救杨旭,毕竟救杨旭就意味着要离开湛非鱼。 杨守成这一行人都是骑马来的,匀出一匹马给何暖后,殷无衍和湛非鱼共乘一匹,杨旭上了杨守成的马,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向着镶武县飞奔而去。 …… 湛非鱼和杨旭的回来,让丘宗羲和杨老将军高兴之余,立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饭菜,之前虽然知道两人不会有事,可没见到人,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哈哈,这年夜饭倒是可以好好准备一番呢。”丘宗羲朗声大笑着。 蛮夷人死的死,被抓的抓,镶武县除了那十多户被放火烧毁了房子的百姓,还有为了守城而死的百姓外,其余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家家户户都准备了鸡鸭鱼肉。 而房子被烧的百姓则是带着县衙暂时补发的五两银子去了亲戚家搭伙过年,毕竟即便要重建房子也得等到年后,等到积雪融化气温回暖了,否则没办法开工动土。 前院,书房。 杨守成只是草草的洗漱了一下就来了书房,刚好丘宗羲和杨老将军正在商议如何补偿死亡的百姓。 “父亲,丘叔,不如每个人先补偿五十两银子。”杨守成知道镶武县城能守住,这些百姓功不可没,尤其死的不是家中的顶梁柱就是正直壮年的男丁,五十两银子乍一听不少,可谁家又愿意要这个死亡银? 丘宗羲并不反对,只是冷哼一声道:“只怕县衙没多少银子,说不定都被姓朱的给卷走了!” 朱县令一开始还上了城楼,后来见到城外足足有三千蛮夷大军,朱县令竟然趁着混乱的时候逃走了,当时丘宗羲他们发现了,但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管逃走的朱县令。 既然他逃都逃不了,那肯定是要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而且以朱县令的贪财,县衙的库银估计也不会放过,不过镶武县是个不毛之地,估计衙门也没多少银子。 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是一怔,杨家还没起复,所以即便杨家能调来银两,可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动用。 丘宗羲倒是不差银子用,可他闲云野鹤惯了,丘府早年除了节礼外也会送来银子,丘宗羲除了自己每年该拿的那份银子,多余的银子都退了回去。 如此经过几次后,丘府也不再多给银子,只送丘宗羲私产每年赚的银子,这些银子也刚好够花销。 这一次粗略统计了一下,不算受伤的百姓,在成了楼上死亡的百姓和捕快,还有那些商贾之家的家丁护院,死亡的人数估计有三百多人。 这也是因为他们据守在城楼上没有出,若是真刀真枪的厮杀,面对三千蛮夷大军,即便是大胜,死亡人数至少也要有两千之数。 所以一下子要拿出一万五千两银子,这还没有算上受伤的人,丘宗羲干咳两声,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以杨家的名义或者官府的名义从钱庄或者商贾借一下。”杨老将军给出了提议,不管如何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丘宗羲想到平日里吃穿住都无比精致考究的湛非鱼,不由道:“不行先找小鱼借银子,小丫头估计有。”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比不上一个小丫头富有,一贯淡泊名利的丘宗羲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穷,黔中道的那些铺子还有庄子,或许该好好打理一下,不求能赚多少银子,至少需要用银子的时候不会这般捉襟见肘。 “小鱼如果有的话更方便。”杨老将军认同的点点头。 穷到找一个小姑娘借银子了,杨老将军实在没脸开口,看着坐下下首的杨守成,“小鱼救了杨旭,债多不愁,守成一会你过去说。” 端起茶杯喝茶,丘宗羲权当没听见,自己可是小丫头的半个老师,哪能找弟子借银子,身为师傅的尊严何在? 爹和丘叔还真不客气,杨守成只能接下这差事,甭管什么身份,什么年纪,开口借银子总是难以启口。 这边三人刚达成了统一意见,书房外有脚步声传来,步伐略显得沉重甚至有些迟缓,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杨旭。 得到允许后,杨旭进了书房。 “头发都没擦干,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是有什么事?”丘宗羲打量着眼睛里依旧透着血丝的杨旭,昨夜的凶险把杨旭折腾的不轻,他这辈子估计第一次遇到这般险境。 低着头,迟疑了半晌,杨旭这才抬起头看向丘宗羲,缓缓开口:“丘爷爷,昨夜在凹子口,丘大哥是为了保护我而惨死的。” 丘瑾瑜的死,林江此前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杨守成,只不过杨守成还没来得及和丘宗羲细说。 但杨旭和湛非鱼都回来了,丘瑾瑜和他的随从却没有回来,这结果不言而喻。 丘宗羲沉默的放下茶杯,他不喜丘瑾瑜,可人都来了,再加上此前丘瑾瑜来镶武县途中救了杨旭,杨旭对他也亲近,所以丘瑾瑜入住在丘府,丘宗羲权当没这个人的存在。 平日里,丘宗羲授课,丘瑾瑜即便旁听了,丘宗羲也不会对他提问,更不会批阅他的文章。 只是突然听到丘瑾瑜的死,丘宗羲看着满脸愧疚自责的杨旭,“小旭,你可知昨夜镶武县有多危险?” 杨旭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顾林江的反对,连夜带着人要赶回来救援。 三千蛮夷人围攻了县城,幸好冯县尉当时带着捕快在城门旁救火,防止有贼人乘火打劫,所以让人关闭了城门,还留了两个捕快守在城门处,这才第一时间发现了蛮夷大军。 若不是因为这个巧合,三千蛮夷人会长驱直入的进入镶武县,到时候烧杀抢掠,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惨死在蛮夷的屠刀之下。 不等杨旭回答,丘宗羲面容肃杀的继续道:“当时情况危急,小鱼那丫头都守在城楼上,她脸上那道箭伤就是当时留下来的,若不是何暖出手及时挑飞了箭矢,那一箭就会要了她的命!” 当时那种情况,不说湛非鱼会丧命,丘宗羲包括铁老伯,任何一个站在城楼上守成的人都可能丧命于蛮夷之手,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若是退缩了,城门一破,被屠杀的将是无数手无寸铁的百姓。 杨老将军听到这里不由面容一沉,皱着眉头问道:“丘瑾瑜当时离开了?” 镶武县没多少兵力,只靠着县衙那些捕快和兵卒根本守不住城门,丘瑾瑜虽然还是不足弱冠的少年郎,可他身边带来的随从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人至少能抵得上十个捕快。 若是杨老将军当时在镶武县,即便知道杨旭有危险,杨老将军也不可能带着人离开。 杨旭是他的孙子,可镶武县的百姓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不可能为了救杨旭一人,而让镶武县的百姓面临被屠杀的危险。 “丘瑾瑜带着十个侍卫不知何时走的。”丘宗羲肯定的回答,看了一眼杨旭,言辞依旧犀利而冷血,“他救杨旭的动机本来就不纯。” 救了杨旭,就等于杨家欠下他一个救命之恩,这是天大的人情,而留下来即便守住了镶武县城,可这个功劳不是一个人的,丘瑾瑜会“临阵脱逃”半点不奇怪。 纵然知晓这一点,杨旭想起被杀的丘瑾瑜,想到昔日他对自己的友善还有教导,压下心底的悲痛,“丘爷爷,不管如何丘大哥也是因我而死。” “迂腐!愚昧!”斥责声毫不客气的响起,丘宗羲没想到话都掰开来说清楚了,杨旭竟然还这般冥顽不灵! 丘瑾瑜如果不是贪图杨家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为了挟恩图报,他会冒死去凹子口救杨旭? 若是在平日里,丘瑾瑜这般做,丘宗羲也懒得评价,但这一次却不同,镶武县被蛮夷围困,这般危机的时候,丘瑾瑜却离开了,丘宗羲只想说一句死有余辜! 第329章 乌木戒尺 第329章 杨旭过了年也才九岁,第一次直面死亡,丘瑾瑜的死是他心底的一个坎,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去了凹子口,可杨旭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这个恩情他不可能忘记。 看着陷入自责情绪里的杨旭,杨守成沉声问道:“所以你不会因为丘瑾瑜的死怨恨小鱼?” 摇了摇头,杨旭开口:“是我欠丘大哥一条命,这和小鱼无关。” 当时的情景,杨旭知道祝枭并不是说的玩的,小鱼第一个放弃了丘大哥,镇边侯府的侍卫就将丘大哥连同十个侍卫都杀了。 之后,小鱼让阿暖带着自己走,镇边侯府的人也没有阻拦,所以不管如何,杨旭都不会记恨湛非鱼。 暴躁的丘宗羲神色这才舒缓了几分,只是依旧板着脸,“三房和老夫所在的嫡支一直不和,若有一日三房的人找到你,杨旭,你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死的是其他人,杨旭或者杨家出手帮忙倒无妨,可杨旭如果帮了丘家三房,那么就等于对嫡支动手,和丘宗羲站到了对立面。 “我……”被问住的杨旭一下子结巴了,眼中透着茫然和无措。 “等消息传回黔中道至少需要半月之久,三房如果派人过来,一前一后至少得一个月,小旭你可以慢慢想。”丘宗羲也不是特意为难杨旭。 可即便是闲云野鹤的丘宗羲也深知三房的尿性,能用丘瑾瑜的一条命巴结上杨旭,三房绝对会不择手段的把这个人情利用彻底,这就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包袱。 偏偏杨旭性格里带着侠义和忠诚,他若有湛非鱼的果决和冷血,丘宗羲倒不用担心杨旭被三房给赖上。 好在现在他还年幼,杨家的事轮不到他做主,三房就算要耍手段也得等到十年之后。 杨旭点点头,自己的确要好好想一想。 另一边,丘府书房。 “老……老师……”声音结巴了,洗漱后急匆匆过来的湛非鱼一进门以为见到的会是殷无衍,却没想到端坐在主位上的却是远在京城的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左侧下首的位置,若是在平日,两人也算是平起平坐,但此时此地,殷无衍若是从湛非鱼这边论辈分的话,顾轻舟自然是长辈。 师徒俩一年多没见面,湛非鱼除了个头长了一点,五官面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当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周身的书卷气的确浓郁了一下,现在走出去,绝对没人相信她出自乡野农家,这通身的气度更像是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震惊后便是狂喜和激动,湛非鱼捣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郑重的行了一礼,“老师。” 顾轻舟不能说不修边幅,可却是一身布衣棉袍,清癯的面容上挂着笑,“我们师徒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何生守在门外,何暖把茶水送过来之后就安静的退到角落里站着。 师徒俩每隔三日就有书信来往,所以湛非鱼在镶武县大大小小的事,顾轻舟都知道,此刻要说的自然是昨夜蛮夷大军围困镶武县城,还有之后湛非鱼带着人去凹子口救杨旭的事。 前院杨旭的叙说带了个人的感情,可湛非鱼此刻的叙说却是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把凹子口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一手端着茶杯,顾轻舟手中的茶盖轻轻的拨动着漂浮的茶叶,即便是在镶武县,这茶叶却是宫中贡品,茶香味四溢,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顾轻舟余光扫了一眼坐下下手的顾轻舟,他倒是比自己更宠这丫头,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品。 喝了一盅茶,湛非鱼的叙说也接近尾声了,顾轻舟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开口:“也就是说你为了救杨旭以身犯险?” 站着回话的湛非鱼表情一僵。 顾轻舟看着站的板正,似乎警觉到不妙的湛非鱼,笑着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老师,我知错了。”湛非鱼认错的速度良好,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顾轻舟,只感觉后背直发毛。 “你这是有恃无恐,毕竟有我这个当朝大学士的老师,手握禁龙卫令牌,不说镶武县,就是放眼整个陇右道,也无人敢对你下下手。”顾轻舟声音清朗,好似林中山泉流淌,悦耳动听。 没有再理会湛非鱼,殷无衍笑睨着下首的殷无衍,“小丫头自以为是,你竟然这般听之任之?” 一开始从何生口中得知湛非鱼为了救杨旭跟着祝枭离开的消息,殷无衍第一次这般动怒,杨旭也幸好不再他面前,否则殷无衍即便不要了他的命,只怕一脚踢过去也能让杨旭断掉几根肋骨。 可等见到了湛非鱼,看到她脸颊上的箭伤,那股子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在殷无衍这里自动失效了。 老师这是怂恿大哥哥揍自己?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笑面如春的顾轻舟,瞬间有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顾轻舟此刻刚好看过来,还是那笑眯眯的模样,可愣是让湛非鱼怂了。 声音再次结巴起来,湛非鱼吞了吞口水,“老师,我知错了,蝼蚁善且偷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该冒险的。” 凹子口当时那情况,别说是顾学士的弟子,就算是圣上的儿子在,暗中的人杀红眼了,管你是谁什么来头,杀了再说。 再者祝枭此人深不可测,他放过了杨旭也放过了湛非鱼,却冷血无情的把丘瑾瑜给杀了,当时他若存了杀心,湛非鱼难逃一死。 看着认错态度良好的湛非鱼,顾轻舟满意的点点头,话锋却是一转,“当日在淮安府,若不是你运气好在客栈遇到了邓治武,若不是无衍带着人及时赶过来,老夫今日就该去坟头给你烧点纸钱好过年。” 老师这是要秋后算账?意识到了这一点,湛非鱼苦着脸,却是不敢给自己辩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如今看来你倒是屡教不改。”顾轻舟声音陡然一沉,第一次拿出了严师的架势,“何暖,把戒尺拿过来。” 书房里的戒尺是丘宗羲让人准备的,平日里都是用来抽打杨旭的,套用丘宗羲的话,既然是榆木脑袋,多抽打几次估计就能开窍了。 这一次轮到自己挨揍了,湛非鱼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一回到丘府阿暖就忙着照顾自己,又给自己上药,丘府的下人则在忙碌年夜饭要吃的饭菜,所以疏忽之下,书房就没人准备炭盆。 站了一会的湛非鱼就感觉到冷了,大冷的天,一戒尺抽到手掌心,湛非鱼可以想象出会有多痛。 何暖迟疑了一瞬,却还是不敢违背顾轻舟的话,只能把放在书桌旁的戒尺拿了过来。 戒尺是上等的乌木所制,一尺多长,半指宽,通体黝黑泛着光泽。 殷无衍凤眸一冷,想要开口阻止,可顾轻舟却先一步开口了。 “无衍,你和何暖先出去。”顾轻舟看着手中的乌木戒尺,小丫头就是太聪明了,所以行事才敢这么胆大妄为。 殷无衍没有动,何暖也是如此,即便知道不该妨碍顾学士教导弟子,可看着站在面前的湛非鱼,便舍不得。 “大哥哥,你们先出去。”湛非鱼态度坚决,还回给殷无衍一个放心的笑容。 半晌后,书房的门被打开再次被关上,只留下师徒俩在书房里。 “老师。”湛非鱼走上前来,乖乖的把左手伸了出来,掌心朝上,白嫩的手掌心上有两道划伤,湛非鱼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不是在守城楼的时候就是去了凹子口之后。 瞄了一眼戒尺,湛非鱼别过头不敢看。 小姑娘这会倒怂了,看着又娇气又怕痛,可一想到她胆大包天的种种行事,顾轻舟举起戒尺重重的打了下来。 “啊!”知道痛却不知道会这么痛,湛非鱼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左手也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掌心处那股子痛让湛非鱼不由红了眼眶。 可痛过之后,湛非鱼再次把左手伸了出来,又是啪的一声响起。 书房外,耳力极好的殷无衍听着里面传来的戒尺声还有吃痛声,殷无衍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若不是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这一刻殷无衍绝对会冲进去把湛非鱼给带走。 十戒尺打下来,湛非鱼左手已经红肿起来,痛狠了,不单单眼角发红,声音也哽咽的带着哭腔,“老师,我知道错了。” 顾轻舟何尝不心疼,看着她没出息的模样,怒极反笑道:“怕痛怕死你还敢去救人?” 看着红肿的手掌心,动一下就算钻心的疼,湛非鱼吸了吸鼻子,“危险的时候就不怕挨刀子。” 打斗厮杀的时候,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挨上一刀,未知的危险反而不会怕。 可被顾轻舟打板子却不同,即便别过头不敢看,可湛非鱼一想到那戒尺会高高举起重重打下来,她就怂了,更何况一连打了十次。 书房的门砰一声被大力推开了,顾轻舟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殷无衍却已经到了面前。 看着红着眼角和鼻头的湛非鱼,再看着她那惨不忍睹的手掌心,殷无衍在心疼的同时,怒火蹭一下喷涌而出,杀人般的凶狠目光看向顾轻舟。 后一步进来的何暖同样是一脸心疼的看着湛非鱼,之前不管多危险,即便受了伤,小姐都不曾哭过,何暖可以想象这十戒尺打的有多痛。 “去把上药拿过来。”顾轻舟干咳两声,理智上知道没做错,可看着不时抽噎的湛非鱼,便也心疼起来。 …… 瞄了一眼戒尺,湛非鱼别过头不敢看。 小姑娘这会倒怂了,看着又娇气又怕痛,可一想到她胆大包天的种种行事,顾轻舟举起戒尺重重的打了下来。 “啊!”知道痛却不知道会这么痛,湛非鱼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左手也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掌心处那股子痛让湛非鱼不由红了眼眶。 可痛过之后,湛非鱼再次把左手伸了出来,又是啪的一声响起。 书房外,耳力极好的殷无衍听着里面传来的戒尺声还有吃痛声,殷无衍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若不是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这一刻殷无衍绝对会冲进去把湛非鱼给带走。 十戒尺打下来,湛非鱼左手已经红肿起来,痛狠了,不单单眼角发红,声音也哽咽的带着哭腔,“老师,我知道错了。” 顾轻舟何尝不心疼,看着她没出息的模样,怒极反笑道:“怕痛怕死你还敢去救人?” 看着红肿的手掌心,动一下就算钻心的疼,湛非鱼吸了吸鼻子,“危险的时候就不怕挨刀子。” 打斗厮杀的时候,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挨上一刀,未知的危险反而不会怕。 可被顾轻舟打板子却不同,即便别过头不敢看,可湛非鱼一想到那戒尺会高高举起重重打下来,她就怂了,更何况一连打了十次。 书房的门砰一声被大力推开了,顾轻舟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殷无衍却已经到了面前。 看着红着眼角和鼻头的湛非鱼,再看着她那惨不忍睹的手掌心,殷无衍在心疼的同时,怒火蹭一下喷涌而出,杀人般的凶狠目光看向顾轻舟。 …… 第330章 除夕夜 手掌心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湛非鱼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爪子,打的时候最痛,这会虽然也痛但能忍受。 顾轻舟看着殷无衍把一小罐药膏给用了一半,不由抽了抽眼角。 若是让圣上知道这王御医一百零八种珍贵药材提炼出来的碧玉膏,即便宫中的嫔妃还有皇子、公主都不一定能有一小罐,可小丫头涂个手掌却用了半罐子,圣上估计都骂一句暴殄天物。 大感丢脸的湛非鱼吸了吸鼻子,晃了晃爪子,“老师,我以后不敢了。” “事不过三。”顾轻舟无奈的开口,小姑娘说她娇气,她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凹子口救人,可说她无畏,十板子都把人打哭了。 乖巧的直点头,就冲着这教训,湛非鱼日后必定三思而后行,打板子不但痛还丢人。 “既然无事就跟为师去拜见丘先生。”顾轻舟站起身来,身为客人没有第一时间拜见主人家已经失礼了。 湛非鱼也跟着起身,对着身边的殷无衍咧嘴一笑,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其实没那么痛,我就是怂的。” 大手揉了揉湛非鱼的头,殷无衍没有开口,可看向顾轻舟的背影却透着丝丝冷意。 前院,正厅。 若不是下人前来回禀,丘宗羲和杨老将军都不知道顾轻舟竟然来了镶武县,两人立刻迎了过去。 “顾某不请自来,还请丘先生多包涵。”朗声笑着,顾轻舟大步走了过来,对着丘宗羲拱手行礼,随后又道:“当年一别,老将军别来无恙。” 丘宗羲笑着回了一礼,“顾大人风采不减当年,里面请。” 三人寒暄两句后就进了正厅,杨守成和杨旭跟随其后,湛非鱼和殷无衍也跟着进了门。 落座之后,顾轻舟不由笑着道:“顾某管教不严,小鱼这段时间承蒙丘先生照顾。” 丘宗羲虽然没有成功的挖墙脚,但这段时间一直在指点湛非鱼功课,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 在座的人都是练家子,自然都闻到湛非鱼身上的药味。 杨旭视线一扫,关心的话脱口而出,“小鱼,你的手受伤了?” 湛非鱼是读书人,如果伤了手,对她的影响绝对不小,好在杨旭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定睛一看才发现湛非鱼是左手涂了药。 杨守成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伤不是此前留下来的,再加上伤在左手掌心,不用想也知道顾学士这个老师那戒尺打出来的。 “你之前手没有受伤!”杨旭再次开口,此前他和何暖躲在村口废弃的屋子里,后来小鱼找来了。 杨旭可以肯定当时湛非鱼手上没有伤,最明显的就是脸颊上这道箭伤。 杨老将军和丘宗羲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顾学士倒真的狠下心来动手,小鱼这丫头聪慧又懂事,这娇嫩软糯的小姑娘换成他们绝对不舍得打。 即便是杨旭,杨老将军平日里教导的严厉,可轻易也不会体罚。 丘宗羲倒是经常用戒尺揍杨旭,那也是被气狠了,但一般也就痛一下,即便掌心肿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没事了。 可湛非鱼这手掌心都涂满了药膏,再看她眼角还泛着红色,小丫头哭过? “之前是我行事莽撞。”湛非鱼赶忙回了一句,被老师那戒尺打,关键还被打哭了,太丢脸了。 “是不是因为丘大哥的事?”杨旭的确不够灵光,他一听湛非鱼这解释,只当是因为丘瑾瑜的死。 读书人爱惜羽毛,丘瑾瑜之死难免会让湛非鱼背上贪生怕死的罪名,严重一点甚至可以说她草菅人命。 丘瑾瑜人虽是镇边侯府的侍卫杀的,可真的论起来湛非鱼也有责任,灼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杨旭还是懂的。 顾轻舟本来怒气已经消散了,甚至有点后悔把湛非鱼手掌心打的这么狠,可杨旭哪壶不开提哪壶,顾轻舟面色再次严厉起来。 “顾大人。”杨旭走上前来,对着顾轻舟郑重的开口:“丘大哥是因我而死,当时小鱼别无选择,若是丘大哥的父母要追究责任,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让人坏了小鱼的名声。” 背负了杀人的罪名,不单单对湛非鱼科举有碍,甚至连她的成亲都会受到影响,哪个大家族愿意让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姑娘进门? 看着站如青松,脸庞虽然还稚气,可眼神刚毅的杨旭,顾轻舟莞尔一笑,慢条斯理的问道:“此事的确因你而起,可开口的人是小鱼,当时在场的也有上百人,你有这个本事封住所有人的口?”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都可能泄露出去,更别说丘瑾瑜被杀时,镇边侯府有上百侍卫在,杨旭这边也有十来个人,湛非鱼这边也有十多人,谁能保证消息不会传出去? 被问住的杨旭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可以约束林江他们不泄露消息,但镇边侯府那边,杨旭却是无能为力。 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杨旭愧疚的看向湛非鱼,对上她含着笑意的双眼,心里的愧疚更甚了几分。 “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顾轻舟语气平淡,更像是在教导杨旭日后要谨言慎行。 只粗粗通读了四书,五经还不曾涉及的杨旭听的一头雾水。 见状,湛非鱼憋着笑。 顾轻舟何其精明,视线一扫看着杨旭这懵懂的模样便知道他没听懂,再看着偷笑的湛非鱼,“小鱼,你给杨旭解释一下。” 被点名的湛非鱼立刻敛了笑意,板着包子脸一本正经的开口:“老师的话简而言之:事非宜,勿轻诺,苟轻诺,进退错。” 湛非鱼这解释就是大白话,对于不妥当的事情,不能随便答应别人。假如轻易许诺,就会处在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的两难境地。 听懂的杨旭点了点头,“多谢顾大人指点,我记住了。” 丘宗羲看着受教的杨旭,再看着聪慧的湛非鱼,同样是老师,顾轻舟倒真是好运气! 这般一想,丘宗羲这暴烈脾气难得迁怒到了杨旭身上,“小旭,既然你记住了,老夫且问你,丘瑾瑜的死,若是丘家三房找过来,你该如何?” 早上的时候,丘宗羲还打算给杨旭一个月的时间仔细想想,毕竟三房即便要来给丘瑾瑜收尸也没这么快。 但这会丘宗羲不打算等了,他不是知道,不是要把丘瑾瑜的死扛在自己身上。 呃……再次被刁难的杨旭苦着脸看着丘宗羲,丘爷爷不讲武德。 话题又绕了回来,对比杨旭的纠结苦恼,坐一旁的湛非鱼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大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厚颜无耻。 见不惯小弟子这么惬意,顾轻舟再次开口:“小鱼,此事因你而起,你且说说你打算如何善后?” 丘瑾瑜死都死了,尸体也被丘宗羲派人带了回来,目前放在义庄里,只是因为蛮夷攻城,死伤了不少百姓,所以棺材铺的棺材都没有了,丘瑾瑜的尸体连口薄棺都没有。 至于那十个护院的尸体,义庄也放不下这么多尸体,就选了个山头就地埋葬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丘宗羲是真不待见丘家三房。 人死为大这话丘宗羲根本不理会,恶人即便死了那也是恶人,生前犯的作孽不会因为死而消失。 那些说什么人死债消的大善人,那都是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能假仁假义的原谅宽容。 所以对丘宗羲而言,丘瑾瑜即便死了,他还是不待见他。 老师今天真的很暴躁啊,再一次被点名的湛非鱼不得不开口:“丘瑾瑜在蛮夷攻城的危急关头带着人离开去就杨旭,可以说他是重情重义,和杨旭兄弟情深。” 说到这里,湛非鱼乌黑圆溜的双眼里满是不屑,在座的人除了杨旭这个榆木脑袋外,其他人都知道丘瑾瑜的真正目的。 湛非鱼接着道:“但也可以说丘瑾瑜是急功近利,为了巴结杨旭所以视镶武县数万的百姓为草芥,这般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伪君子,日后若是出仕为官,必定会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祸害一方百姓,乃是国之蠹虫,死有余辜!” 看着慷慨陈词,激情昂扬的湛非鱼,顾轻舟出言打断,“说人话!” 表情一僵,湛非鱼心虚的摸摸鼻子,“死的那个不是丘瑾瑜,是蛮夷的奸细。” “什么?”震惊的声音响起,不说杨旭傻眼了,即便是丘宗羲也是错愕一愣,估计怎么都没想到丘瑾瑜竟然假的。 这一瞬,在座的人也不管湛非鱼了,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殷无衍看了过来,这般隐秘的消息,除了禁龙卫,其他人不可能探查到,毕竟连丘宗羲都没有察觉。 爆出秘密的湛非鱼嘚瑟的笑了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虽然她只有隐身这个鸡肋的金手指,但有大哥哥在,还需要什么金手指,大哥哥在手,天下我有! 被众人注视的殷无衍还是那清高冷漠的模样,只是凤眸隐晦的看了一眼高昂着下巴的湛非鱼。 小姑娘的胆子的确大,丘瑾瑜的身份即便是禁龙卫也还没有查清楚,只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她就敢把人给弄死了。 “通敌叛国,丘传清该死!”怒喝声响起,丘宗羲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度之大,让桌上的茶杯都震荡了几下。 这让湛非鱼莫名的感觉被打的手掌心一痛,这要不是红木桌子,估计就被丘老先生一巴掌给拍碎了,手疼…… 但凡是黔中道的世家都知道丘家三房表面上对嫡支恭敬有加,对如今丘家之主,黔中道不布政使司丘大人更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但私底下,三房不服当年祖辈争夺家主之位失败,一直嫉恨嫡支,处心积虑的想要夺权。 可不管三房如何想,私底下如何谋划,但嫡支一脉占据了家族七成的资源人脉,所有的旁支才能分到三成。 只要家主一脉的小辈不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丘家的家主印章就会一直留在家主一脉。 无法光明正大的夺权,三房只能使些旁门左道的伎俩,和蛮夷合作一旦被朝廷知晓,三房包括三房的姻亲故旧都要被问罪,即便是家主一脉同样也被牵累。 丘家三房这是要破釜沉舟,自己若是倒霉了,那也要拖着整个丘家一起死。 当然,如果侥幸没有被发现,有了蛮夷的帮忙,三房的势力不断壮大,有朝一日说不定可以对家主一脉取而代之。 ……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除夕本就是团圆夜,吃着年夜饭,送走过去的一年,即将迎接新年的到来,即便是再穷困清贫的人家,桌上也会摆上十大碗,鸡鸭鱼肉都摆上了,象征着团团圆圆、美美满满。 大冷的冬天,听着外面的炮竹声,再看着散发着香味和热气的羹汤,杨老将军不由笑了起来,“这几年第一次吃这么精致的菜肴,老夫借花献佛,诸位请。” “老将军客气了,请。”顾轻舟也端起酒杯,往年的除夕他都是在学士府,即便有老管家作陪,却也是冷冷清清,今年倒真的热闹。 酒过三巡,众人边吃边闲聊。 “好喝!”冬瓜盅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湛非鱼眼睛一亮,随即低头嗷呜嗷呜的喝了起来,还不忘招呼众人独乐不如众乐,“老师,你们少喝点酒,先喝汤。” 相对于湛非鱼的好食欲,杨旭怔怔的看着这拿冬瓜当罐子使的汤,思绪依旧停留在已经死去的丘瑾瑜身上。 若不是湛非鱼亲口所说,杨旭怎么都不敢相信那般君子端方的丘大哥竟然会是蛮夷奸细! 石头村那地方,杨老将军一家三口不至于饿肚子,当然,也能去山里找点野味,偶尔杨守成来了镶武县也会从酒楼带点熟食回去,可菜的口味也就一般。 第331章 十鞭子 “杨爷爷,你尝尝看,特别鲜。”湛非鱼笑着开口。 相对于长辈们的把酒言欢,湛非鱼更喜欢吃吃喝喝,“汤里面加了瑶柱、火腿、鸡丁、鸭丁、鱼翅,阿暖蒸了三个时辰。” 杨老将军舀了小半碗,“老夫要好好尝尝。” “这小丫头的嘴是被养刁了。”顾轻舟打趣的笑了起来。 “老师,我来。”湛非鱼站起身来,充分展示什么叫做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尊师重道。 顾轻舟没好气的瞄了一眼,“行了,手没好别折腾了,浪费了药膏。” 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碧玉膏,殷无衍当成狗皮膏药在使,擦一药用了半罐子,殷无衍不心疼,顾轻舟都舍不得了。 对于杨旭的心不在焉,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没在意。 一道道热菜佐以美酒,杨老将军、丘宗羲和顾轻舟这三位长辈相谈甚欢,杨守成偶尔也会说上两句。 至于殷无衍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不时给湛非鱼夹菜,挑个鱼刺,剥个虾壳,湛非鱼就负责大快朵颐,气氛是无比的和谐融洽。 等湛非鱼放下碗,都感觉自己吃撑了,下意识的捏了捏脸颊,软乎乎的都是肉,这幸好年纪小,若是过几年岂不是要吃成个个胖妞。 “外面下雪了,在屋子里走走消消食。”殷无衍站起身来,顺手把吃饱了就想回去躺着的湛非鱼给拉了起来。 “下雪了?”湛非鱼向着窗户走了过去。 回廊下挂着灯笼,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外面飞扬的雪花,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估计等到明日地上就是厚厚的积雪。 下人们很快把碗筷都收拾干净了,因为顾轻舟他们都喝了酒,所以何暖特意煮了解酒的茶水送了过来。 “让人送了烟火过来,可要看?”殷无衍开口,又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太冷就在窗口看。” 湛非鱼摇摇头,“我穿暖和一点,大哥哥,我们去外面放烟火。” 片刻后,何暖把狐裘送了过来,手炉也拿来了,湛非鱼瞬间就被裹成了熊。 正在屋内喝茶的杨老将军不由笑了起来。“小丫头每日都练拳,怎么还这般畏寒?” “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吃十全大补丸也无济于事。”丘宗羲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顾轻舟。 丘宗羲一直认为自己是严师,可对比顾轻舟每隔三日就一封信,随信而来的就是湛非鱼这三日的功课还有上一次功课的批注,这般繁重的课业,别说一个小姑娘,即便是成年男子也扛不住。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小鱼这丫头看着乖巧懂事,实则莽撞冲动,读书科举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顾轻舟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看着跟在殷无衍身后出门的湛非鱼目光温和而慈爱。 读书苦,亦是一条康庄大道,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才是真正的苦,是看不到尽头的苦。 丘宗羲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言语里的质疑和鄙夷,“身为当朝当学士,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姑娘?” 得,这两人杠上了!杨老将军笑了起来,乐得旁观看热闹,任由两人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 而正厅外,一出门寒意扑面而来,湛非鱼冷的一个哆嗦,不过看着漫天的雪花,挨冻也值得了。 何生很快就点燃了烟火,咻咻声里,火焰冲天而起,随后在夜空炸裂。 仰着头,看着那转瞬而逝的烟火,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金轮起疾雷。更漏已深人渐散,闹竿挑得彩灯回。” 殷无衍站在一旁,替湛非鱼挡住了寒风,看着眉目如画、满脸欢喜的小姑娘,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一丝笑意。 另一边,杨旭也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烟火,却没有喜悦和欢快,“父亲,我是不是让你和爷爷很失望?” 若是没有湛非鱼作对比,一直生活在石头村的杨旭过的挺好,虽然他性子有点孤僻,不和村里的孩子们来往,甚至一见面还会打上一架。 可比起空有蛮力的村中顽童,杨旭却是实打实的练了几年武,不管是力量还是招式技巧,他都更胜一筹。 至于读书方面,杨旭虽然被丘宗羲责骂不开窍,是榆木脑袋,可他至少也通读了四书,村里的孩子几乎都是目不识丁。 但这一切在认识了湛非鱼之后就通通颠覆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后,杨旭陷入了迷惘和无措,他突然怀疑自己有没有本事撑起杨家,日后上了战场,他真的能领兵作战? 杨守成安抚的摸了摸杨旭的头,低沉的声音在烟火的咻咻声中响起,“你既然认定了小鱼聪慧,那她这般看好你,便说明你值得信赖和交往。” 杨旭一怔,茫然的目光向着不远处的湛非鱼看了过去,小鱼信任自己? 对,她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杀出了蛮夷人的包围,然后去凹子口救自己,之后甚至让阿暖带自己离开,而她留下来成了祝枭的人质,为此顾学士还打了小鱼的手掌心。 “小旭,顾学士白天说你要谨言慎行,其实是告诫你看人看事不能太浅显,你如果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那么就交给时间,相处久了,对方终究会露出马脚。”杨守成都没想到丘瑾瑜会是蛮夷奸细。 他幸好死了,若是还活着,就凭着他对小旭的救命之恩,小旭日后必定会丘瑾瑜掏心掏肺,日后一旦小旭掌管兵权,陇右道都可能被蛮夷攻占。 杨旭经历的人和事太少,他看着孤僻,实则是孤单,所以丘瑾瑜一示好,杨旭便一头栽了进去。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杨守成知道杨旭这辈子或许都无法成为擅谋之人,但只要他自己立场坚定,便不会被外物所迷惑。 “小鱼打算和我们杨家合作,把目的摆在明面上,这便是诚,你想想,你和丘瑾瑜相交,他可曾暴露出任何目的?” 听到杨守成的话,杨旭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和丘瑾瑜认识的这段时间,虽然说了很多话,但更多的都是大庆朝的风土人情。 杨旭不能离开陇右道,对外面的大千世界自然好奇,丘瑾瑜虽然只年长几岁,却见多识广,说的话题也都是杨旭感兴趣的。 平日里如果读书写字的话,杨旭有不懂的地方,也都是丘瑾瑜耐心的指点,把文章诗句掰碎了解释给杨旭听,在知道丘瑾瑜身份之前,他一直是杨旭的良师益友。 “父亲,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有纯粹的感情吗?”杨旭目光灼灼的定格在湛非鱼和殷无衍身上。 即便杨守成不曾明说,可杨旭也猜出来殷无衍来自禁龙卫,而且权力不小,隔三差五就是一马车的东西送到丘府,若不是位高权重,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今晚上杨旭几乎没有开口,在吃年夜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可他还是注意到了,殷无衍和顾轻舟说话时的态度,不是小辈对长辈,亦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而是平起平坐。 再加上殷无衍这矜贵冷傲的气质,杨旭猜测他的权势并不比顾学士低,那么他也就没必要讨好小鱼来巴结顾学士,可身为禁龙卫,他为什么对小鱼这般爱护,甚至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方,吃饭的时候都给小鱼挑鱼刺剥虾壳。 顺着杨旭的目光看了过去,杨守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见如故不是没有,可那需要缘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与人更多的还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所以才有志同道合,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短短数月经历的事太多,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静一静。 两刻钟之后。 殷无衍摸了摸湛非鱼的右手,抱着手炉手倒是暖暖的,可小脸却被冻的冰凉,“剩下的明晚再放,回去休息,今晚上好好睡一觉。” “嗯。”湛非鱼的确有些疲倦,也就下午的时候小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听到殷无衍的话顿时感觉眼皮子都要打架了。 抱紧了手炉,湛非鱼对着另一边的杨旭咧嘴一笑,随后乖巧的跟在殷无衍身后离开了。 …… 除夕夜的喧闹褪去之后,夜深了,万籁俱静。 大户人家的屋檐下依旧亮着灯笼,而普通的百姓经过昨夜蛮夷大军攻城,吃过年夜饭之后都早早的入睡了。 浓郁的夜色之下,殷无衍站在廊庑下,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轻微呼吸声,心似乎也定了下来。 伴随轻微的脚步声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何暖走了出来,动作轻缓的关上门,这才低声回禀,“小姐睡的很沉,并没有做噩梦。” 殷无衍、何暖这些练家子早就习惯了生死,再凶险的情况他们也不会被噩梦缠绕,可湛非鱼毕竟年幼,即便喝了安神汤才入睡的,可殷无衍还是不放心。 “何暖留下。”看了一眼站在庭院里的何生等人,殷无衍迈开步子走入到了夜色之中。 半晌后,丘府的后花园。 “七爷,胖丫头的命令何生他们也不敢不执行。”重光不由说了一句,也算是个何生他们求情,“胖丫头最是心软,若是知道何生他们受罚了,估计自个儿先难受了。” 何生等人依旧单膝跪在的请罪,雪花飞舞,很快头上、身上都落了一层雪,而跪在地上的膝盖因为接触到了积雪,那股子寒意透过布料渗透到身体里,好似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三千蛮夷人守在城门外,你们竟然敢带着小鱼突围。”殷无衍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字好似包裹着霜雪,骇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知罪!”何生开口,此刻想想却也是后怕,若是有个万一,小姐便会命丧于蛮夷的屠刀之下,他们即便杀光了蛮夷人,即便是以死谢罪又有何用? “凹子口地势凶险,不知有多少敌人埋伏,若是有人从山顶撬下石块又或者前后夹击,辅以毒箭毒粉,以当夜的风势,你们能活着走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殷无衍总算能体会顾学士当时的愤怒。 只不过殷无衍的怒火是冲着何生他们来的,顾轻舟更理智,所以直接拿戒尺抽了湛非鱼十板子,说到底何生、何暖他们都是听命行事,湛非鱼才是“罪魁祸首”。 其三,殷无衍都不需要说了,面对镇边侯府的包围,何生他们竟然真的敢把湛非鱼留下,即便是殷无衍都不敢保证祝枭会信守承诺,他若是动了杀心,湛非鱼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重光张了张嘴,可看着怒容不再压抑的殷无衍,也不敢再求情,只能让何生他们自求多福,七爷看在胖丫头的面上,即便会惩罚估计也不会太狠,休养一段时日估计就没事了。 第332章 终有一别 禁龙卫的训练残酷,惩罚同样也是如此,何生挨了十鞭子,而这并不是简单的鞭刑,鞭子是特制的,上面有倒钩,一鞭子打下来,皮肉剥离,痛入骨髓。 十鞭子打下来,虽然也是外伤,可那痛比起湛非鱼手心挨的十板子简直不能比。 至于其他的人,殷无衍把人撤下来了,即便受过罚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湛非鱼身边,新的十二个禁龙卫代替他们守在了暗处。 三两步之后,看到不远处的顾轻舟,重光脚步一顿,“我去给何生涂点药,否则胖丫头一准能发现。” 何生受了罚,即便上药也只禁龙卫最普通的止血药,药味有点大,重光手里的药却是珍品,不但止血效果好,而且是无味的。 “进来说话。”顾轻舟倒不畏寒,可也不乐意大冷的天在外面吹冷风。 等殷无衍进来了,顾轻舟示意他坐下来,这才道:“小鱼的性子你也清楚,她主意正,何生他们是随从,只能听命行事。” 殷无衍没开口,顾轻舟也不在意,他要说的是其他事,“镇边侯府可安排妥当了?” 祝枭投奔蛮夷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顾轻舟当时看到祝枭递上来的密折都诧异了一番。 祝枭这般的枭雄,在陇右道经营数年依旧没办法掌握兵权,足可以看出杨家对陇右道的绝对掌控力,当年圣上担心杨老将军功高盖主也就能理解了。 “祝枭只带走了祝峥嵘这个长子还有镇边侯府两百精锐。”说到正事,殷无衍也没有保留,和顾轻舟互通有无,“镇边侯和侯府其他人目前都已经被秘密押解回京。” 镇边侯府这些人日后会被囚禁在京中,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人质,祝枭若是敢真的背叛大庆朝,镇边侯府这些人都会成为刀下鬼。 当然,既然圣上囚禁了镇边侯等人,这也意味着他们逃过一死,否则等杨家起复,杨老将军沉冤得雪,一旦清算起来,镇边侯府绝对会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祝枭此举也算是给镇边侯府博得一线生机。 而祝枭投奔蛮夷后,镇边侯府的兵权也就交到了圣上手中,而杨守成为了保张氏一条命,也愿意上交兵权,此番角逐下来,圣上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日后将牢牢掌控陇右道的兵权。 涉及到兵权,不说圣上不放心顾轻舟,顾轻舟也会主动避嫌,圣上会另外派心腹大将过来接收兵权,但目前都是殷无衍在处理这些事,他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一番部署。 尤其是有了杨家的配合,那么此番布局绝对天衣无缝,即便圣上暗中还派了暗龙卫,但殷无衍也能瞒天过海。 即便夜深了,而且这几日也一直在车马劳顿的赶路,可顾轻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和劳累。 听完殷无衍的话之后,顾轻舟沉思片刻,这才再次道:“你有把握让杨家帮忙遮掩?” 在兵权上动手脚,一旦被圣上察觉,殷无衍会有何种下场,顾轻舟可以想象,而且即便不是实质的证据,只要引起了圣上的怀疑,殷无衍这个禁龙卫指挥使的也坐到头了,而知晓圣上太多的秘密,殷无衍必死无疑。 俊美孤傲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殷无衍神色倨傲而无情,“杨家当年落罪,不单单圣上,宫中那几个皇子还有他们外家都曾想要分一杯羹,可惜一个个都铩羽而归,杨家如今起复也就罢了,可一旦圣上立了储君,秋后算账是免不了的。” 不是殷无衍瞧不起宫中那几位成年的皇子,可大皇子几人的确心胸狭隘,当年他们示好杨家想要分夺兵权,可惜没有成功,这个仇他们绝对会记在心里。 再者一旦立了储君,那么染指兵权的野心会再次复燃,杨家这块绊脚石自然要移开,新仇叠加旧恨,杨家的下场可以想象。 而储君没有圣上的胸襟,不会网开一面,只会斩草除根,所以杨家想要自保,必定要未雨绸缪,殷无衍才敢这般肯定杨家会帮忙。 如果说湛非鱼聪慧,但依旧还有几分孩子气,还保留着赤子之心,在顾轻舟看来殷无衍这般的人才是最可怕最让人忌惮的,多智却又冷血,视人命如草芥,又手握大权,这样的人一旦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谈完了,殷无衍起身告辞。 可走到门口后,拉开门,呼啸的寒风吹了进来,站在门口背对屋内的殷无衍冷声开口,“小鱼还年幼,她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顾大人多包涵,今日的事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饶是顾轻舟涵养极好,此刻也被气笑了,他身为老师还不能责罚弟子呢? 可惜,殷无衍是警告而不是商量,不等顾轻舟回答便出门而去,但这话的重量不言而喻,若是再有下一次,殷无衍即便不能对顾轻舟明着出手,但身为禁龙卫指挥使,殷无衍要报复,绝对能找到十种以上的方法。 ……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日暖送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里,湛非鱼在被窝里左蹭蹭又蹭蹭,即便不舍得,可最终还是认命的爬了起来,“阿暖,我起来了。” 比起平日里的起床时间要迟了半个时辰,可这会天也才刚刚亮。 何暖把热水放到了一旁,随后拿起放在炕梢的衣服走了过来,动作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可湛非鱼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发现何暖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即便上了药,可双手一有动作还是会牵扯到后背的鞭伤。 在禁龙卫没有男女之分,何生挨了十鞭子之后,何暖等湛非鱼睡着之后也去领罚了,十鞭子打的后背是皮开肉绽。 好在重光的伤药药效的确好,伤口即便再痛却也止血了,关键是没有药味,何暖只要注意点,湛非鱼就不会发现她受伤了。 书房。 炭盆已经燃起来了,所以即便是滴水成冰的清晨,书房里也不会感觉到冷。 “大年初一你就不能让小丫头睡个懒觉?”丘宗羲是年岁大了,睡觉的时间也短,再加上之前都是这个点来书房指点湛非鱼功课,所以今儿也是如此。 但看到先一步在书房里检查湛非鱼功课的顾轻舟,丘宗羲顿时酸了,这般聪慧又懂事的小姑娘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弟子? “与其多睡半个时辰,不如早日科举,等熬出头了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对比丘宗羲的鼻子不是眼睛不是,顾轻舟显得大度而从容。 丘宗羲不满的冷嗤一声,还没来得及反驳,书房外却有脚步声传来,何暖推开门,裹成熊的湛非鱼走了进来。 书房里,师徒俩的对话声响起,丘宗羲也想知道顾轻舟的教导弟子的本事,因此坐在一旁旁观。 “《晋书》有言:猛瑰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细事不干其虑。”顾轻舟说完后,看向湛非鱼问道:“武侯王猛可知晓?”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湛非鱼也算是博览全书,“王猛字景略……” “既然知晓,你且说王猛忠于前秦还是东晋?”顾轻舟问完后,也留了时间给湛非鱼思考,翻开她此前的功课,随后执起笔开始批阅起来。 湛非鱼没有第一时间思考顾轻舟的提问,而是在想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起王猛,难道老师是隐晦的在说祝枭投奔蛮夷之事? 两刻钟之后,顾轻舟放下笔,这也意味着湛非鱼的思考时间结束了。 “吕婆楼曾言王猛其人谋略不世出。”湛非鱼起身回答,清脆的小嗓音在书房里回响,“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王猛在关中结识吕婆楼,尔后通过他” 这边书房里,顾轻舟以史书人物来指点湛非鱼,另一边,殷无衍也不曾闲着,去了杨老将军暂住的院子。 “杨老将军不必如此,既然是杨家的事,杨旭留下来旁听也无妨。”若不是殷无衍的眼神依旧淡漠,他这话乍一听还以为他对杨旭这个小辈极其看重。 杨老将军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朗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小旭你就留下来吧。” 刚起身要离开的杨旭闻言又坐回了椅子上,或许是湛非鱼和殷无衍之间太过于亲昵,那种让外人插不进的融洽氛围,身为小伙伴的杨旭不由嫉妒了。 “丘瑾瑜已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出去了,此事虽说对小鱼名声有碍,但在杨家起复的关键时期,有心人一旦推波助澜,害死丘瑾瑜的罪名必定会落到杨旭头上。”殷无衍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亦不是给湛非鱼推卸责任。 顾轻舟身为当朝大学士,湛非鱼不管是什么出身,可如今她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那么中伤湛非鱼就等于得罪顾学士,一般人绝不会轻易尝试。 再者,湛非鱼毕竟是个小姑娘,即便她有读书天赋,在世人看来等湛非鱼及笄了,终究会和寻常后宅女子一般嫁人,日后相夫教子,所以湛非鱼名声是好是坏,于这些大家族而言都无碍,相反,若是听之信之,还会得罪顾学士,百害而无一利。 可把丘瑾瑜被杀的罪名扣到杨旭头上便不同,杨家树敌不少,一旦杨家起复,被秋后算账的便是陇右道这些家族,尤其是他们此前在凹子口埋伏刺杀杨旭,这便是死仇。 所以早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还不如顺便把杨旭拖下水,坏了杨旭的名声,让他成为杀人凶手,他们就算死了也有一个垫背的。 “所以即便老夫能控制住局面,但对杨旭不利的消息依旧会传出去。”杨老将军听明白了殷无衍话中的深意。 杨家对陇右道有绝对的掌控权,暗中那些敌人想要毁掉杨旭,也看杨老将军会不会答应! 可保住了杨旭的名声,湛非鱼的名声就岌岌可危了,殷无衍不会让脏水泼到湛非鱼头上,所以即便杨老将军插手,殷无衍依旧会放出消息,害死丘瑾瑜的凶手是杨旭,湛非鱼则会被从此事里摘出来。 亲疏有别,殷无衍会这般做,杨老将军能理解,一旁的杨守成和杨旭也能理解,说到底湛非鱼会选择丘瑾瑜去死,那也是为了保护杨旭。 “与其二者择其一,不如让丘瑾瑜死有余辜。”殷无衍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蛮夷人会围攻镶武县,而这个担责的人便是丘瑾瑜。” 丘瑾瑜蛮夷奸细的身份暴露出来,丘家三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挟恩图报的赖上杨旭,甚至还得感激杨旭和湛非鱼,杀的好,杀的妙,否则整个三房都要被蛮夷奸细给连累的满门抄斩。 杨老将军皱着眉头,神色复杂难辨,半晌后才开口:“你要把祝枭从此事里摘出来?” 杨家不屑用肮脏的手段去报复镇边侯府,只会光明正大的报仇,祝枭私通蛮夷,这便是死罪,杨老将军完全可以凭借此事把整个镇边侯府给清算一遍,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殷无衍没有开口,至于杨旭那震惊后带着几分愤怒的眼神,殷无衍都懒得看,若不是他太无能,怎么会连累小鱼受伤。 “若是日后祝枭伙同镇边侯府的旧部里应外合又该如何?”杨守成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祝枭已经去了蛮夷,如果不清缴他留在陇右道的这些手下,谁能保证日后他们不和祝枭里应外合的对付大庆朝,杨家守卫的是陇右道,那么这个隐患最后危害的还是杨家。 “杨将军可以放心,镇边侯府的一切自有圣上处置。”清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既然要和杨家合作,该透露的内情还是会透露,“至于祝枭和祝峥嵘,他们若是敢有二心,即便他们躲在了天涯海角,禁龙卫依旧会取他们项上人头!” 囚禁在京城的镇边侯还有其他人如果无法钳制祝枭,殷无衍不介意带着人亲自去一趟蛮夷,禁龙卫要杀一个人,还从没有失手过的。 杨守成和杨老将军对望一眼,果真,论起权谋,圣上才是翘楚,起复了杨家,便牢牢的掌控了镇边侯府。 而利用一个张氏,又拿走了杨家手中大部分的兵权,不费一兵一卒,不出五年时间,圣上将会牢牢掌控陇右道,兵权在握。 杨老将军正色的打量着殷无衍,圣上算无遗漏,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怕圣上也没想过他最信任的手下也有了其他心思。 可对杨家而言,如果圣上兵权在我,那么杨家就失去了和圣上抗衡的资本,要杀要剐都在圣上一念之间,真的应了那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好,老夫答应你。”杨老将军一锤定音给出了结果,不答应不行,他老了,这把老骨头能撑几年。 杨老将军目光慈爱的看着坐在下面的杨旭,小旭还年幼,未来还长,他必须给小旭留下一线生机,圣上若正当壮年,杨老将军或许还不会如此忧虑,毕竟圣上文韬武略,对忠心的臣子素来宽容。 可一旦圣上立了储君,又或者新皇上位,谁知道新皇是什么心性,对杨家又是什么态度,所以杨老将军不能把杨旭还有整个杨家的未来交到新皇手中。 殷无衍和杨老将军、杨守成还在商讨更具体更细致的合作,杨旭不想听,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书房。 “你怎么来了?”湛非鱼刚搁下笔,笑着看向被何暖领进来的杨旭。 顾轻舟和丘宗羲一刻钟之前就离开了,半个时辰的授课结束,余下的就需要湛非鱼自己去领悟,两人去下棋了。 “小鱼,你的手?”杨旭走了过来,担忧的看向湛非鱼的左手,即便已经涂了厚厚一层药膏,可依旧能看出手掌心还没有消肿,连同手指头都有些红肿,足可以知道顾轻舟这十板子打的有多重。 抬起猪蹄子般的左手晃了晃,湛非鱼不在意的一笑,“还有点痛,不过能忍受,你没发现书房里多了个炭盆,老师怕我冷,到时候手更痛,让阿暖特意多点了个炭盆。” 两人挪到炭盆前坐了下来,湛非鱼拿过铜签字拨了拨炭,让火势更旺了些,双手都放上烤起火来,“陇右道太冷了,我之前在家,冬日虽然也冷,可屋子里有个炭盆就暖烘烘的。” 江南冬日湿冷,可气温高,最冷的三九天外面才会结冰,而且最多十天左右,所以吃得饱穿得暖,炭盆一点上,真没感觉多冷。 但陇右道却不同,屋子里没炭盆,一杯水放着一会都能结成冰冻,湛非鱼本就怕冷,再加上读书时一坐下就是一整天,手脚都是冰凉的,冻狠了,手都没办法拿笔写字。 杨旭早就习惯了陇右道的寒冷,再加上他习武,待在屋子里的时候也没感觉多冷,看着裹成了熊,恨不能一头栽进炭盆里的湛非鱼,杨旭很难想象她这般娇气的小姑娘,竟然敢冒着生命危险从蛮夷大军里杀了出来,然后去凹子口救自己。 就如同杨旭之前说的一般,他不管丘瑾瑜是什么目的,是急功近利还是真的重情重义,他能去凹子口,杨旭就记下这个恩情。 当然,丘瑾瑜蛮夷奸细的身份报复了,杨旭的想法自然也改变了。 “小鱼,你什么时候发现丘大……丘瑾瑜身份有问题的?”杨旭低声问道,一桩桩的事情后,杨旭愈发的感觉自己无能,就是个拖后退,是个累赘。 抬头看着垂头丧气的杨旭,湛非鱼开口道:“你的身份特殊,所以接近你的人基本都是别有目的,他第一次在官道上救了你,当时情况混乱,一共死了八个地痞无赖,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湛非鱼也是“小人之心”,之后她让何生带着人去检查了那八个无赖的尸体,他们是死于镇边侯府的侍卫之手,这两个侍卫也是听令行事。 “何生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其中七人的伤口平整,都是死于利剑,而伤口的深度也符合镇边侯府侍卫的佩剑,但只有一人的伤口有些异常,虽然也是剑伤,但根据伤口的深度推测这把剑的剑身要厚上些许,而且伤口处并无剑油的气味。” 杨旭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他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让人去查,当日那八个地痞死后,被有心人怂恿,他们的家人还把尸体抬到了丘府。 这是要给杨旭扣上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恶名,最后也是湛非鱼豪气十足的拿银子砸,这才平了事端,毕竟这些地痞在家里也是一个祸害,如今死了,各家不说弹冠相庆,心里其实都是高兴的。 而且湛非鱼出手也大方,几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了,八户人家收了银子立刻抬着尸体回去安葬了,充分验证了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提到养剑的剑油,杨旭倒是知道,“每个武者都会保养自己的佩剑,陇右道的天气寒冷,所以用来擦拭剑身的油也是特制的,和其他地方并不相同。 黔中道湿气重,经常下雨,若不勤加保养,说不定佩剑都会生锈,所以黔中道武者用的油和镇边侯府侍卫所用的必定不同,气味也有所区别,当然,如果不是心细如尘,只怕不会发现这一点蛛丝马迹。 回想起当日见到丘瑾瑜的场景,那个时候,杨旭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子端方、温雅如玉,丘瑾瑜的博学,他的涵养,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此刻想想竟然只是一个局,引自己上钩的陷阱而已。 “第八具尸体的伤痕乍一看和前面几具没有不同,但不同的武器带来的伤口是不同的,这般相似更像是欲盖弥彰。”湛非鱼一开始就怀疑丘瑾瑜,查了尸体后,这怀疑就更深了。 只是黔中道离得远,即便有禁龙卫帮忙调查,一时半刻的也不可能有结果,之后,丘瑾瑜一直表现的很得体,即便被丘宗羲不待见,他半点不生气,甚至还反过来开解杨旭。 湛非鱼愈加的感觉不对劲,十四岁的少年郎,同样也是小三元,即便不是意气风发,也不会是这般的好脾气,大度过头了,湛非鱼反而感觉有些丘瑾瑜虚伪,如果是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看着陷入沉思的杨旭,湛非鱼再次道:“三房和家主一脉不和,明争暗斗多年,必定也做过很多肮脏事,否则丘老先生不会如此不待见三房,甚至迁怒到了丘瑾瑜身上,从小在充满仇恨的环境里长大,杨旭,你不感觉丘瑾瑜太过于完美了?” 最通俗的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即便禁龙卫后来传回来的消息只是猜测,但湛非鱼却肯定丘瑾瑜有问题。 “所以他有那么多破绽,我竟然蠢的一点都没有发现,还和他称兄道弟?”杨旭满脸自嘲之色,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湛非鱼咧嘴笑着,同情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其实你反过来想一想,我去凹子口救你,是有恃无恐,要杀你的人绝地不敢杀我,可丘瑾瑜呢,他难道不怕死?”如果丘瑾瑜也惧怕死亡,那他怎么敢以身涉险的去救杨旭?别说只认识了一个多月,即便是亲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到这地步,所以丘瑾瑜可能和湛非鱼一样,他也是有恃无恐,确保自己不会死。 “祝枭投奔了蛮夷,丘瑾瑜如果是蛮夷奸细的话,那么他必定以为祝枭不会杀他。”杨旭脑子一下子就灵光了。 抛开所谓的兄弟情深、同生共死,这个解释才更符合情理。 湛非鱼点点头,默默的为惨死的丘瑾瑜鞠了一把同情泪,“可惜蛮夷和丘瑾瑜都不知道祝枭只是假意投奔。” 祝枭骁勇善战,他虽年过半百,但依旧带兵作战和敌人正面厮杀,他不杀杨旭,一方面是为了不恶化和杨家的关系,另一方面可能是不屑动手,杨旭一个毛头小子,还不够资格让祝枭动手。 但丘瑾瑜是蛮夷奸细,祝枭顺手解决了这个隐患,想必圣上知晓后会更加放心祝枭在蛮夷。 “他难道不怕蛮夷人知道后悔怀疑?”杨旭一愣,他仇恨镇边侯府,但此刻也难免生出一丝担忧。 蛮夷把丘瑾瑜的身份透露给了祝枭,是为了让祝枭在关键时候助丘瑾瑜一臂之力,让他取信杨旭,谁知道祝枭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把人给杀了。 “丘瑾瑜和他的十个随从都死了,知道真相的这些人里,谁会把消息透露给蛮夷?”湛非鱼笑了起来,她甚至怀疑即便消息泄露出去了,祝枭也能自圆其说。 祝枭带去蛮夷的两百精锐都是他的心腹,是战场上同生共死可以交付后背的同袍,所以他们的忠心不用怀疑。 剩下的就是湛非鱼和杨旭这边,他们既然知道祝枭投奔蛮夷的真相,再者祝枭也算是放过两人,所以湛非鱼他们不可能恩将仇报。 …… 三天年还没有过完,镇边侯世子祝枭和大公子祝峥嵘投奔蛮夷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整个陇右道传的沸沸扬扬。 镇边侯连同其余的儿子还有孙子辈都被押解去了京城,偌大的侯府,昔日的辉煌瞬间湮灭,甚至有家人死在蛮夷屠刀下的百姓,把粪水都泼到侯府的宅子里。 杨老将军沉冤得雪,杨家起复,重掌兵权,除夕前夜逃走的朱县令也被抓到了,秋后问斩是唯一的下场。 麟州府。 “老师,就不能多留几日?”湛非鱼活了两辈子,她真不是矫情的性子,可这会看着要离开的顾轻舟,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声音都有点哽咽。 顾轻舟摸了摸湛非鱼的头,温声笑了起来,“你都从镶武县送到麟州府了,再送下去是不是要跟着为师一起去京城。” “大哥哥初一下午就离开了。”小声嘀咕着,湛非鱼掀开马车帘子看向熙攘的街市,“那吃过午饭再走。”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吧,吃过饭再走。”顾轻舟一看湛非鱼这扁嘴的小模样,只能立刻答应下来。 湛非鱼瞬间就笑了,冲着顾轻舟嘚瑟的哼哼,“老师,下次你再打我,我就哭给你看。” 她的小爪子整整痛了三天才消肿,消肿后掌心就剩下一点淤青的痕迹,不过碰到了还是会感觉到。 失笑的摇摇头,顾轻舟也没再说话,毕竟小丫头下次再想以身涉险,何生他们也不会答应。 马车缓缓的在酒楼门前停了下来,本来闲的都要打瞌睡的掌柜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赶忙起身迎了过来,“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双,赶快上茶,上好茶!” 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备足了丰盛的饭菜,拜年的亲朋好友们只要来家里了,那必定是好酒好菜伺候着,所以酒楼真没客人。 若不是有些因为大雪而滞留在麟州府的人需要住宿和吃饭,掌柜也想把店门一关回家过个好年。 顾轻舟虽然是轻装简阵的来了陇右道,可除了马车夫之外,侍卫也带了五人,再加上何生他们,差不多十人开了两桌,毕竟主仆有别。 “这是本店大厨的拿手菜,花雕醉鸡,客官慢用。”店小二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湛非鱼眼睛一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店小二没有夸大其词,砂锅里能看到人参、黄芪、山楂、焦三仙各种名贵的药材,这绝对是慢工出细活的佳肴。 “都说此菜是:辣中自有英雄气,麻里暗藏温柔风。”湛非鱼拿起公筷要给顾轻舟先夹一块。 “等等!”突然,一道制止声在包厢门口响起。 湛非鱼一怔,刚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青绿色的袄裙,指着湛非鱼右手腕上戴着玉镯,成色普通,估计是哪家的大丫鬟。 “晴姑娘?”店小二态度恭敬的喊了一声,只是有些不解,“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厨子既然做了这道花雕醉鸡,为什么不给我家小姐送去?平日里打赏给你们的银子都喂狗了吗?”怒斥声响起,晴姑娘气势汹汹,明明还是个不曾及笄的姑娘家,可这泼辣跋扈的姿态,乍一看更像是那些乡野妇人。 被骂的狗血喷头,店小二也不敢回嘴,只是讪讪的解释,“晴姑娘,这菜是用上等的花雕酒以文武火交替的方法慢炖出来的,菜里面有酒啊。” 花雕酒有活血行气的功效,再加上放在里面的各种名贵药材,这道菜不但口味极好,也是难得的补品,却不适合孩子食用。 “瞎了你的狗眼了,那个死丫头能吃,我家小姐难道吃不得?”晴姑娘怒极,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店小二的腿上,“还不给我把菜端过来,怠慢了我家小姐,我看你们这酒楼是不想开了!” 即便菜里有人参也有花雕酒,算是大补元气的一道菜,其实少量食用并没有大碍。 可是店小二记得之前那一道醉香鸭就是因为里面放了麟州府最地道的白刀子,最后菜被砸了不说,从掌柜的到上菜的活计,还有灶房的厨子都被晴姑娘狠狠的骂了一顿。 毕竟她家小姐过了年才十二岁,又吃着名医开的补方,沾不得酒,即便菜肴里有酒也不成。 小姐吃不得,难道自己不能吃?闻着那股子诱人的香味,晴姑娘更加恼火,好在自己来的及时,这一老一少爷孙俩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否则被这些贱民夹过的菜,自己还怎么入口? 若是平常时候,湛非鱼一定会好好教这个丫鬟做人,可这会她得珍惜和老师的相处时间,直接喊了一嗓子,“阿暖出来一下。” 何生他们在旁边的雅阁另开了一桌吃饭,晴姑娘在门口大呼小叫的,何暖他们立刻就放下了筷子。 这会听到湛非鱼的命令,何暖毫不客气的上前把人给拖走了,在晴姑娘要大呼小叫的时候,手腕一个用力,晴姑娘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店小二看傻眼了,晴姑娘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两位客官慢用。” 说完之后,店小二还体贴的把雅阁的门给关上了,看不出刚刚那姑娘还是个练家子。 “老师,你看我多乖巧多省事。”湛非鱼得意的哼哼着。 身为当朝大学士的唯一的弟子,自己本可以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可结果呢?自己却是这般乖巧懂事,一点不给老师添麻烦,啧啧,这么一想,湛非鱼都感觉骄傲了。 顾轻舟被她这厚脸皮的模样给逗乐了,“和你比起来,那些纨绔子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最多是不学无术、斗鸡走狗,也有些不成器的欺男霸女,惹出祸端来了,家中长辈不得不出面摆平,若是惹到有身份背景的,还得舍出老脸上门去道歉。 可说到底都是些小事,湛非鱼呢?平日里是乖巧,可她一惹事,那都是能拿到朝堂上来商讨的事。 看着一噘嘴还不服气的湛非鱼,顾轻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醉酒,慢悠悠的道:“中州府陈家?” 呃……一想到和大皇子外家陈学政结下的仇,湛非鱼尴尬的笑了起来,把这茬子事给忘记了。鸡肉经过花雕酒的浸泡,在高温之下,酒味大部分被蒸发了,少部分被鸡肉吸收了,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带着花雕酒特有的香味,即便是放到京中也能算是一道佳肴。 “淮安府。”顾轻舟虽然没有直接点名皇商刘家,可这个仇也还是结下了,能从刘家身上弄走了二十万两交给邓治武带走了。 而且还把刘和锋名下的茶山过渡到了自己名下,至于剩下的二十五万两银子,湛非鱼拿出十万两放到了刘家的酒坊,余下的十五万两则被换成了京城的产业。 想到这里,顾轻舟眉梢一挑,倒有些佩服湛非鱼敛财的本事,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十万两银子,小丫头不是文曲星,估计是财神爷转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都是几十万的银子,再过几年,顾轻舟这位老师估计都没她富有。 “恶行累累”的湛非鱼这会笑不出来了,坐直了小身板,强行给自己洗白,“但在黔中道我可没有惹事!” “丘瑾瑜被杀的真相若是被蛮夷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安生?”顾轻舟毫不客气的戳破湛非鱼的自欺欺人。 虽说如今外面在传丘瑾瑜是死在凹子口,至于是被谁杀的,深更半夜的,凹子口黑灯瞎火的,又是一场混战,天知道是谁下的杀手。 凹子口那些尸体后来还是窦千户带着卫所的兵卒去收尸的,足足七十八具尸体,还有一大批刀剑,足可以知道当时的战斗多么的激烈多么的凶险。 尸体被抬走之后,还有不少人去凹子口查看了,没有尸体,可血迹都还在,还有人在雪堆里剔除一只手来,大白天的差一点把人给吓尿了。 老底子都被揭穿了,湛非鱼干笑两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人艰不拆,老师太无情了。 把丘瑾瑜的死推到截杀杨旭的那些人身上确实最好的处理的方式,远在蛮夷的祝枭不需要面对蛮夷的猜测怀疑。 同样的,湛非鱼和杨旭这边也省事。 关键是消息不曾泄露出去,禁龙卫还可以继续监视着丘家三房,说不定能顺藤摸瓜的查出其他潜伏在大庆朝的奸细,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师徒俩一边吃一边谈,至于世家大族讲究的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 “打狗还要看主人,麟州府是没有王法了吗?”声音略显得尖锐,是属于小姑娘特有的嗓音。 不过有何生他们守在雅阁门口,师徒俩都懒得理会,毕竟吃完这一顿之后,顾轻舟就要启程回京城,湛非鱼回镶武县,等气温回暖一点,官道上的积雪消融了,湛非鱼还得继续去游学。 “小姐,就是那贱人打伤的我?”刚刚对店小二那叫一个颐指气使,但这会,晴姑娘却是娇滴滴的委屈模样,还把手腕给露了出来,手腕上赫然是一个淤青的指印,何暖当时的确没留手。 贴身大丫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自家小姐的脸面,她的丫鬟被人打了,这就等于打她的脸,丘静媛年虽不大,过了年也才十二岁,可气势却不小。 再加上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还有稍微站的有点远的小厮、侍卫,这前前后后足足有十多人。 这还不包括昨晚上守夜,这会还在休息的侍卫,丘静媛这一次出行一共带了三十多人。 “静媛,你身份尊贵,此事让姨婆来处理。”说完的妇人也是雍容华贵的装扮,整套的鎏金头面,手上不但戴着玉镯,手指上还戴着嵌蓝宝石的金戒指,这一身行头若是折合成银子,估计够普通农人吃喝十年了。 自恃身份的丘静媛的确不像和几个小人说话,贬低了自己的身价,刚刚她也是气狠了,这会姨婆开口了,丘静媛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点了点头。 钱氏虽然出自商贾钱家,可钱家大大小小的生意都是她在暗中打理,钱家的爷们也就充当个面子,任何决定都需要钱氏拍板决定。 正因为钱氏辈分也算高,再加上为人精明,行商多年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所以丘家三房收到丘瑾瑜死亡的消息后,远在黔中道的三房没办法立刻赶过来,这不就想到了钱氏。 刚好丘静媛这个娇娇女离家出走,刚好在钱家过了年,所以一行人立刻就赶了过来,虽然官道上积雪还没有消融,可离得近,昨日中午就到了麟州府。 何暖和何生依旧站在雅阁门口,兄妹俩神色平静,可这份平静却让人恼火,一边都气的跳脚骂人了,一边却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有,这分明是不将丘静媛一行人放在眼里。 “这位姑娘,即便晴红言语不恰当,也该有我们主家责罚,姑娘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世家大族可没有这样的规矩。”钱氏身材略发福,脸庞圆润透着富态,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有笑,像是最和善不过的妇人,可如果能忽略她眼中的精明和算计就更像了。 何暖和何生衣着打扮比起丘家这些丫鬟们差了一些,至少晴红这丫鬟头上也带着一对银钗子,耳朵上也是珍珠坠子,可何暖之用发带固定着发髻,倒也带了耳坠子,但只是绿豆大小的珍珠。 衣裳布料看着差一些,晴红那袄裙不但厚实,而且还用银线勾了边,衣摆出还有精致的绣花,这一件袄子估计也得四五两银子。 先敬罗裳后敬人,何暖这朴素的装扮,钱氏态度自然轻慢了许多,还可以把世家大族搬出来,暗示她们一行人来头不小。 何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钱氏,却是吝啬的连一个字都没说,依旧和何生守在门口,这赤果果的蔑视姿态,足可以把人给气死。 钱氏毕竟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虽然心里有了气,可面上却不显,“下人不懂规矩,想来是主人没有教导好,既然如此,老妇人我今日就越俎代庖教教你待人接物的规矩。” 随着钱氏话音的落下,两个侍卫走上前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何生,而两个婆子和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则向着何暖走了过来。 这女子并不是妇人的装扮,看她走路的姿势还有架势,分明也是个练家子,不过想想也对,钱氏打理钱家的生意,总有要出门的时候,都是男护院的话,难免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所以她才花了银子聘回了一个女护院。 “哥,别打扰了小姐用膳。”何暖说了一句,在女护院出手的同时,身影一闪却是避开了。 可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放开我!” 何暖一手钳制住丘静媛,嫌她吵得慌,左手一动,赫然是一把利刃架到了她脖子上。 顿时,丘静媛安静了,丘家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匕首一看便极其锋利,一刀子割下去,若是割断了脖子上的血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钱氏脸色大变,饶是她一贯镇定自若,此刻却慌了神,“你别乱来,上了贵人,不说你,即便是你家小姐也赔不起!” “闭嘴,谁再多说一个字!”何暖声音冷漠,冰冷的目光警告的扫了一眼全场,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得,这一下真的没人敢开口了,被挟持的丘静媛更是吓的双腿打颤,她再骄纵跋扈,她甚至敢从丘家离家出走,可说到底也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以前在黔中道,因为姓丘,所以那些人都捧着她巴结着她,这脾气自然就大了,可谁知道碰到何暖这般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 雅阁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湛非鱼不用想也知道何暖是擒贼先擒王,不由道:“老师,你有没有发现阿暖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何暖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可这几日湛非鱼明显感觉到何暖变了,以前自己早上练拳的时候,阿暖都是在一旁陪同,自己读书的时候则是坐在书房里缝缝补补。 可现在呢,只要是不需要照顾湛非鱼的时间,何暖都是去练武了,而且一招一式都透着狠厉。 “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子,何暖不管有什么变化都是被你给逼得。”顾轻舟眉梢一挑,看罪魁祸首一般看着湛非鱼,小丫头这一次以身犯险,何家兄妹俩是无比自责愧疚,虽说没出事,但如果出事了呢? 又是自己的错?湛非鱼气鼓鼓脸颊,幽幽的开口:“老师,你不该是帮亲不帮理吗?” “脸皮子堪比城墙厚。”顾轻舟笑着摇摇头,这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若是再不赶路,只怕晚上就无法到达驿站,这天气露宿在野外,即便是练家子都扛不住。 雅阁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站在外面的人齐刷刷的回头看了过来,毕竟这会丘静媛还在何暖手里扣押着,脖子上还架着匕首,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老爷。”等的焦急的钱氏赶忙走上前来,顾轻舟这气度一看便是读书人,这让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丘家来头不小,倒也不担心。 “老爷,萍水相逢,即便言语上有点冲突,可贵府的丫鬟也太霸道了,不说我家小辈身份贵重,即便是平头百姓,贵府丫鬟这般行事也是要下大狱的!”钱氏再次点明了丘静媛的身份,这要不是担心何暖会伤了丘静媛,钱氏早就让人把何暖给拿下来了,哪里会这般伏低做小。 湛非鱼瞅着挟持人质的何暖,怎么感觉阿暖有黑化的迹象,“阿暖,我先送老师出门。” 这要是把人一放,估计还有的闹腾,为了不耽搁顾轻舟的时间,湛非鱼很抱歉的看了一眼丘静媛。 这丫头还说乖巧省事,在顾轻舟看来她简直是惹事的祖宗。 钱氏傻眼了,哪能想到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却这般行事,可丘静媛还在何暖手里,钱氏纵然再恼火也只能憋着,眼睁睁的看着湛非鱼和顾轻舟向着楼梯口走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一个侍卫得到钱氏的眼神示意,突然发难,目的自然是背离开的湛非鱼,这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说顾轻舟身后这五个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一人还是当年圣上赐下的御前侍卫,就说有何生在,还能让宵小之辈偷袭湛非鱼。 砰一声!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偷袭的侍卫被何生一脚踢了出去,撞到了墙边的博古架上,噼里啪啦一阵响,摆在上面的瓷器什么的碎了一点。 缩在角落里的掌柜的和店小二一脸肉痛之色,可两人都不敢上前,这些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剑的狠角色,惹不起啊。 湛非鱼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和顾轻舟下了楼往停放马车的后院走了过去。 “行了,三年之后等过了乡试你便来京城。”顾轻舟笑着摸了摸湛非鱼的头,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三年之后,这也是顾轻舟和殷无衍此前商量的结果。 以前两人一个贵为内阁大学士,一个是让朝臣谈之色变的禁龙卫指挥使,两人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不管是顾轻舟还是殷无衍对权势地位都没有欲望,所以他们需要用三年的时间来经营。 等湛非鱼三年后去了京城,即便是宫中皇子也不敢欺辱于她,再者到时候不管圣上立了哪位皇子为储君,他们都能护住湛非鱼。 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顾轻舟上了马车,侍卫们也都翻身上马了,湛非鱼即便不舍还是退让到了一旁。 马车里,顾轻舟放下了帘子,他都要担心这丫头又死皮赖脸的继续送下去,那真的要送到京城了,“回去吧,别忘了何暖还在酒楼里。” 湛非鱼对着马车郑重的行了一礼,“老师,一路顺风,弟子拜别。” 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连同五匹骏马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湛非鱼凝望许久,把不舍的情绪压了下来,“阿生,我们回去救阿暖。” “是。”何生应下,小姐还能开玩笑,想来不会那么难受了。 酒楼,二楼,湛非鱼还没上楼就听到尖锐刺耳的叫骂声,“竟然敢在麟州府行凶,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敢丘姑娘放了,你耳朵聋了吗?” 对比虽然不安却依旧克制情绪的钱氏,叫骂的贵妇却显得有些泼辣,偏偏她身边只跟了婆子、丫鬟,赶马车的小厮和随从都在楼下,贵妇也只能逞口舌之强。 好似老僧坐禅,何暖手中的利刃依旧牢牢的夹在丘静媛的脖子上。 “张夫人,那丫鬟的主子回来了。”一看到湛非鱼,钱氏赶忙打断了叫骂的张夫人,眼底却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这还是官家夫人,就这泼妇模样,也幸亏是投胎投的好。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养出来的贱皮子,竟然敢在本夫人眼皮子低下犯事!”张夫人转过身来,看着矮墩墩裹成熊的湛非鱼时还怔了一下,估计没想到竟然是个比丘静媛还要小的小姑娘。 一看是陌生的面容,张夫人冷哼一声,高昂着下巴开口:“你是哪家的小姑娘,你爹娘是谁?带了个武婢就敢如此无法无天,今日本夫人少不得要教教你规矩,还不赶快把人给放了!” 麟州府是张家的地盘,而张家当家的虽然还是张老爷子,四品的知府大人,可张闵贤却是下一任继承人,又是麟州府的同知,张夫人在麟州府的官夫人圈子里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 至于麟州府知府正是张闵嬅的公公周大人,两家这是姻亲,张闵嬅的婆婆留在相邻的鄯州,所以张夫人不过是同知夫人才敢这么跋扈。 湛非鱼又是生面孔,这娇滴滴的模样,想来是哪个小家族的姑娘,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家中女眷都会会带着拜见过张夫人,而她虽然鼻孔朝天的看人,可记忆却是极好,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记。 当年张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也就是凭着这记性搏了个才女的名头,所以她是武将之女,却成功嫁给了张闵贤。 也是到了婚后,还给张家生下了长子长孙,张夫人这才原形毕露,什么才女,什么知书达理那就是糊弄人的,她之前写的那些诗都是家中女夫子做出来的,她只需要背下来,然后把四书五经也都背了一些,但凡是花会、宴会的手,吊几句书袋子,这才名的名头就拿到了。 “阿暖,把人放了。”湛非鱼这一开口,张夫人不由得意起来。 一得到自由,丘静媛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利刃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似乎还在,长到十二岁,丘静媛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静媛,你没事吧?可把姨婆担心死了。”钱氏心疼的一把搂过丘静媛,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丘家还不把她给生吃了,尤其丘瑾瑜惨死,静媛可是三房的独苗苗。 嫌恶的一把钱氏给推开了,力度之大,没防备的钱氏被推的一个踉跄,好在她的武婢即使扶了一把,钱氏这才没摔一个屁股蹲。 “你们竟然敢对我动手?”尖利刺耳的叫喊声响起,丘静媛明明是个粉妆玉琢的漂亮小姑娘,可这会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脸,吃人的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和何暖,“给我把这两个贱人抓起来,当场打死!” 丘静媛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凶残的向着两人扑了过来,这些年他们在黔中道,没少干这样的事,当然,一般被打死的都是下人,死了也是白死,谁还敢去丘家讨回公道。 这一次虽然捎带上了湛非鱼这个主子,可她们挟持丘静媛在先,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贤侄女你尽管出气,出了事有婶子给你担着。”张夫人附和的开口,自己这若是搭上了丘家,家里那老妖婆还敢把持着中馈不放吗? 丘老爷子身为四品知府,但任职却是陇右道最南边的肃州府,而麟州府作为张家的地盘,有张闵贤在,再者周知府和张家是姻亲,对张闵贤自然是各种照顾,一旦周知府致仕,接任知府一职的必定是张闵贤。 张夫人最不满意的便是张家的中馈是婆婆在打理,她这个儿媳妇即便再泼辣跋扈,终究身份上矮了一辈,这怨气憋了快二十年了,张夫人恨不能立刻和丘家搭上关系,然后把婆婆干下去自己当家做主。 丘静媛和张夫人虽然第一次见面,两人却似乎一见如故,侍卫动手后就等着看湛非鱼和何暖惨死的模样。 可惜事与愿违! 砰砰几声响,伴随着侍卫吃痛的惨叫声,丘府的侍卫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这会倒在地上痛的爬不起来。 站在一旁的湛非鱼眨了眨眼,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何生和何暖,为什么感觉阿生也变了,变得和阿暖一般凶残了? 以前何生他们动手都是小惩大诫,一脚把人踢出去,让人丧失了行动力就可以了,可刚刚,湛非鱼看的分明,何生、何暖那是拳拳到肉,那闷沉声听的湛非鱼都感觉到痛了。 “你们反了天了,竟然还敢动手!”张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声音都尖锐了,怒不可遏的看着湛非鱼三人,“你们束手就擒,本夫人还能饶你吗一条狗命,否则别怪本夫人不客气!” 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小白眼,这要是束手就擒估计已经被打死了,“回去了。” “不准走!”一看湛非鱼打了人还想一走了之,张夫人再次火大的叫嚣起来,“你们立刻去报官,给我把衙门的捕快都喊过来!” 掌柜的苦着脸,可也知道张夫人的脾气,惹火了她,真的能让捕快拆了这酒楼,只能忙不迭的从角落走出来,“是,小的这就去报官。” 侍卫虽然被狠揍了一顿,可这会也不敢躲着,一个个都忍着痛爬起来堵在了楼梯口,摆明了是不让湛非鱼离开。 何暖见状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看了过去,吓的堵路的侍卫们一个哆嗦,双腿不停的打颤,唯恐何暖一怒之下又把他们揍一顿。 “小姐?”何暖询问的看向湛非鱼。 “行了,那就等官府的人过来,省的麻烦。”湛非鱼也不走了,这边何生搬了椅子过来,湛非鱼就抱着手炉坐了下来。 大街上就有巡逻的衙役,所以掌柜的一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人了,这不,四个衙役一听到是张夫人的命令,一把推开掌柜的就奔了过来。 “你们……”掌柜的被推的一个踉跄,话还没说完四人就跑的没影了。 一旁店小二低声开口:“掌柜的,那我们还去衙门吗?那可是练家子,四个差爷过去也是送人头的。” 丘小姐那边侍卫足足有十人,可最后还是不会被两个人打的屁滚尿流的,四个差爷去了有屁用。 “还是去衙门说一声。”掌柜的也怂,可他更不敢得罪张夫人,带着店小二又小跑去府衙报官。 楼下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人未到,怒喝声却已经响了起来,“什么人敢对张夫人无礼!” 四个衙役跑上楼,右手高举着大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冲着丘府的侍卫扑了过去,“大胆暴徒,竟然敢在麟州府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也不怪衙役们会认错,湛非鱼坐在角落里,虽然身边站着何生、何暖,可兄妹俩面容一看就是温厚老实的,更别说湛非鱼这年纪,自然不可能是凶徒! 至于丘静媛则是和张夫人站一起,身边站的都是丫鬟婆子,所以二楼之上唯一可能是暴徒的便是这些鼻青脸肿的侍卫。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抓错人了!”张夫人气的吼起来,一手指着湛非鱼这边,“把这小贱人给本夫人抓起来,还有她的两个狗腿子。” 呃……四个衙役猛地刹住脚,转身看向笑眯眯的湛非鱼,这小姑娘是凶徒?“还傻愣着干什么,动手啊!”张夫人第一次发现这些衙役太蠢,气的咒骂起来,“是不是都想脱下身衣滚回乡下种田去?” 被恐吓的四个衙役一个激灵,别说湛非鱼是个小姑娘,就算她是鬼不是人,张夫人一声令下,他们也要抓! 如同店小二之前说的话,这四个衙役就是来送人头的,刚冲过去就被何生给收拾了,一对四,打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都是群废物!”看着摔在脚边的衙役,张夫人气狠了,一脚踢了过去。 好吧,躺地上没办法动弹的四个衙役这会相信湛非鱼就是凶徒了,出手也太狠了,大过年的,就把他们打伤了,这也太不厚道了,按照麟州府的老话,这才开年就挨了揍,估计接下来这一整年都不会顺畅,说不定隔三差五就会被揍一顿。 一刻钟之后。 气的快吐血的张夫人看到跟着掌柜的一同前来的捕快们,这才感觉气顺了一点,只是依旧不高兴,态度也是恶劣,“蒋捕头现在才来,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想要谋害本夫人吧?这要是等着救命,这尸体估计都要凉了。” 蒋捕头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身材高大魁梧,面带髯须,说话声更是洪亮,“夫人见谅,掌柜的来衙门报官后,属下立刻带着人就赶过来了。” “哼!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军工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张夫人冷声着,她是武将之女,本打算把娘家的侄子调到麟州府当捕头,可惜姓蒋的目中无人,竟然还敢霸着捕头的位置。 张夫人倒是想要使点手段,可谁曾想蒋捕头的媳妇是张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虽然是出了五服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毕竟沾亲带故的。 张夫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张闵贤给敲打了一通,气的她连发了三天的怒火,但也不敢对婆婆使性子,所以处处看蒋捕头不顺眼。 只可惜她是女眷,对方是衙门的捕头,两人没什么交集,再说衙门的事都是张闵贤做主,张夫人不管怎么明示暗示,可那些官员也都奸猾,一个个不装傻不接招。 蒋捕头怎么说也是张大人的表哥,他们傻了才会对蒋捕头动手,那不是打张大人的脸。 “官爷,小妇人鄯州府钱氏,此事是因为……”钱氏的确是个精明的,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过错都退到了湛非鱼这边,毕竟是何暖动手掐伤了晴红在先,之后更是挟持了丘静媛。 “蒋山,这可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歹人给伤了,你这个捕头是什么当的?”张夫人蛮横不讲理的把罪责推到了蒋捕头身上,谁让他是捕头,负责麟州府的治安,这出事了他不担责谁担责? 黔中道丘家?一直围观看热闹的湛非鱼诧异的打量着丘静媛,难怪派头这么大,竟然是丘家的人,这是嫡支还是旁支? 想到被杀的丘瑾瑜,即便消息传回丘家了,可三房的人要过来也不会这么快,更不可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过来,难道是丘家在黔中道的旁支? 可也不对啊,这若是旁支,来镶武县给丘瑾瑜收尸的也该是男丁。 没理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张夫人,蒋捕头先是询问了四个衙役,知道他们都是被何生给揍了,蒋捕头心里有数了,再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丘府侍卫,估计是想要仗势欺人,可惜碰上硬茬,最后反而被人给收拾了。 丘静媛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别看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可这颐指气使的架势和张夫人有的一比,“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要问,还不把他们抓起来!说不定是蛮夷来的奸细!” “对,蒋山,你该不会是要包庇蛮夷奸细吧?还是说你和蛮夷也有勾结?”张夫人附和着,阴毒的目光盯着蒋捕头,恨不能把他给钉死,到时候这捕头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她堂堂同知夫人,在麟州府说一不二,回到娘家的时候也夸下海口了,这捕头的位置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所以事情没办成是小,关键是丢了脸面,张夫人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但凡逮到机会就针对蒋捕头,不把人给弄下来誓不罢休。 “我哥肯定是被他们给害死的,我命令你们立刻把人抓起来,格杀勿论!”一想到丘瑾瑜的死,丘静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以前是嫉妒是不甘心,多少次丘静媛都诅咒丘瑾瑜死了好,这样一来,爹娘就会更加宠爱自己。 可惜人真的死了,丘静媛心里又不得劲。 湛非鱼倏地瞪圆了双眼,一副饱受惊吓的小模样,这胡言乱语还怪准的,可以去当算命先生了。 蒋捕头自然知道镶武县腊月二十九当晚发生了什么,可丘瑾瑜的死的确让人可惜,但凡知道的都要说一句天妒英才,十四岁的小三元,出身黔中道丘家,即便是旁支三房又如何,妥妥的康庄大道,日后出仕为官谁不能都能位列三公,位极人臣。 可把丘瑾瑜的死就这么胡乱的推到一个小姑娘头上,蒋捕头看着跋扈不讲理的丘静媛,这竟然也是丘家的千金小姐,这教养可差了许多。 可湛非鱼这边的确不占理,不管是因为什么起了冲突,何暖拿利刃架到了丘静媛的脖子上,这便是大错,更别论丘静媛身份贵重。 湛非鱼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张夫人和丘静媛,对着蒋捕头笑着道:“劳烦官爷再跑一趟府衙,就和张同知镶武县故人来访。” 第333章 上门逼婚 故人来访?不说蒋捕头诧异了,张夫人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一脸诡异的看着湛非鱼。 这若是个成年人,即便是个泥腿子,说出这番话来,他们也会相信对方或许和张同知有一面之缘,可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话说的这般老陈,着实让人想发发笑,偏偏湛非鱼神色极其认真。 “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贱蹄子,小小年纪也敢胡言乱语?你算什么东西,还故人?”张夫人这话说的恶毒,指着湛非鱼破口大骂,“年纪不大竟然也知道勾引男人?我呸,不要脸的贱人,胡嬷嬷给我撕了这贱丫头的嘴!” 被点名的胡嬷嬷傻眼愣住了,刚刚侍卫也好,衙役也罢都被揍的哭爹喊娘的,她一个老婆子平日里在张府也就对着小丫鬟们耍耍威风,让她动手,这要是挨了一脚,估计她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娘说过贱人可不分年纪的,长的这狐媚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丘静媛自诩也是个美人,可她性子跋扈,最见不惯比她漂亮的姑娘,但凡有,丘静媛总会想法设法的动手脚把对方的脸给毁了。 所以长此以往之后,那些参加花会、宴会的姑娘家,一个个都不敢在丘静媛面前出现,若是逼不得已,也都是往丑里打扮。 湛非鱼还一团孩子气,丘静媛原本不在意,可她不该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丘静媛也漂亮,唯独眼睛不够圆,看起来有点眯眯眼。 湛非鱼站起身来,这些肮脏话即便乡野泼妇也不会轻易骂出口,尤其是对着没及笄的小姑娘,没想到面前这两人却是脱口而出,可想而知平日里是什么秉性。 “阿暖。”湛非鱼轻声开口,包子脸上没了笑容便显得肃杀。 何暖速度极快,洋洋得意的张夫人和丘静媛只感觉眼前人影一花,啪啪两声响,脸颊被打偏了,嘴角更是流出血来,白皙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五指印。 整个二楼瞬间陷入诡异般的安静,虽说张夫人骂的难听,可谁也没想到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竟然还敢动手,关键是掌掴的还是同知夫人,日后张府的当家主母。 摸了摸脸颊,痛意传来,张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打了,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疯了一般的怒吼起来,“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气的失去了理智,张夫人都忘记何暖是个练家子,疯婆子一般向着湛非鱼何暖扑了过去。 同样被打的丘静媛还是懵圈,只要是她的身份别说被打,就算是一句重话,一句难听的话都没人敢对她说。 当然,这要是因为丘家嫡支一脉和她同辈的人里竟然没有姑娘,丘静媛也算是一枝独秀,所以她行事虽然跋扈嚣张,可也是后宅的事,家主一脉没有会管,而一旁人也不敢向丘府告状,毕竟三房再如何,明面上也姓丘。 张夫人这一动手,蒋捕头也不可能作壁上观,好在她虽然发疯了,何暖出手还是有分寸的,把人推了出去,有武婢护着,倒也没有受伤,当然,除了刚刚那一巴掌。 “蒋捕头不必为难,等张同知来了便可。”湛非鱼笑着开口,看来老师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挺会惹事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何暖这身手明显就是个高手,蒋捕头可以肯定自己这边即使动手也赢不了,再者涉及到了张夫人,还是得让张大人过来处理。 “也好,姑娘稍等片刻。”蒋捕头自己不敢离开,怕张夫人又发疯,所以就点了一个最激灵的手下让他会府衙报信。 今日刚好是张同知当值,若是其他人此刻则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着书,可张同知却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陇右道的局势变了,镇边侯府已经倒了,所以不管是张同时,还是他的上峰周知府这几日忙的脚跟都不落地,连年夜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实在是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大人,喝点参茶。”幕僚冯平清把茶杯递了过来,就张夫人那脾气,别指望她能当好贤内助,不惹是生非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张闵贤的生活起居都是张家的管家照料的,若是出门在外,则是冯平清这个幕僚打点,左右都有下人在,冯平清也只需要开开口便可以了。 一杯参茶喝了下去,张闵贤揉了揉眉心,清癯的脸庞比当日去镶武县更加瘦削,眼底泛着红血丝,想来是这几日过的格外辛苦劳累。 “偌大的镇边侯府说倒就倒了,杨家手握兵权终究等到了东山再起。”张闵贤满脸疲倦,声音里透着苦涩,如果知道只需要等八九年杨家就能起复,当年张家又怎么会落井下石。 如今杨家即便不追究,可局势摆在这里,张闵贤想要更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事无绝对,既然丘家千金来了麟州府,想必是冲着旭少爷去的,若是能拉拢丘小姐。”冯平清想的是枕边风,杨旭的性格他也算有点了解,女子别看柔弱,可用得好那也是一个利器。 张闵贤对丘静媛没有任何了解,毕竟是后宅小姑娘,还不曾及笄,要打探她的情况不容易,可丘家三房的话,张闵贤倒是知道一点。 “丘瑾瑜为救杨旭死在凹子口,一条人命换一个联姻,杨家也不亏。”张闵贤仔细斟酌着,三房一直想要夺权,可要扳倒家主一脉谈何容易。 杨旭可以说是三房的希望,一旦杨旭成了三房的乘龙快婿,那么有了将军府的支持,丘家三房要夺权就变得容易多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丘宗羲在,他可是嫡支一脉辈分最高的,和杨老将军可谓是生死之交,更是把杨旭当成了孙子辈,所以短时间之内,至少杨老将军还活着的时候,杨家不可能帮着三房对付嫡支。 但过个十年八年,若是丘静媛生下了孩子,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枕边风吹着,杨旭会偏向三房太正常不过了。 “大人,丘家三房在陇右道没有任何势力,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冯平清从知道丘静媛的存在后,就把此事前前后后的思虑了一遍。 三房不说要掌控杨旭,可至少要知晓杨旭在陇右道的情况,不可能靠着丘宗羲,那么只能找陇右道本土的势力合作,而张家便是三房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一来张家是杨旭的外家,不管以前闹过多少矛盾,可血缘亲情割舍不断;再者三房也知道杨旭不待见张家,张家想要修复关系只能靠丘静媛,如此一来,双方也是互惠互利,彼此帮扶。 有了张家的帮忙,不单单能把杨旭的消息传回黔中道,日后丘静媛要做什么,也有人能帮忙,她才能坐稳将军夫人的位置,否则她举目无亲的嫁到陇右道来,空有将军夫人的头衔,实则什么事都做不了,一直龟缩在后宅的话,又怎么帮三房争夺家主之位。 这边张闵贤和冯平清还在详细商谈,守在外面的小厮回禀道:“大人……” 捕快进屋后,也不敢耽搁,快速的把酒楼的事说了一遍,毕竟连张夫人都挨了巴掌,这会正闹着,大人若再不过去处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镶武县的故人?”张闵贤再一听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立刻就想到了湛非鱼。 蹭一下站起身来,张闵贤大步往门外走,这让一旁的捕快傻眼的愣住了,原来那小姑娘不是说瞎话,还真是张大人的故人。 有蒋捕头在,甭管张夫人怎么叫嚣,几个捕快都不会动手,动手也是送上去挨揍,他们又不傻,再说了那些侍卫一个个也跟聋子一般站原地不动。 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火辣辣的痛着,张夫人这辈子第一次被掌掴是成亲的第二年,她儿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张闵贤就带了一房美妾进门。 张夫人当时就炸了,直接带着陪嫁的丫鬟婆子们冲了过去,看着那从江南来的瘦马,一怒之下把人活活给打死了。 不解恨之下还把人丢到了床上,拿被子一盖就完事了。 当天晚上从衙门回来的张闵贤一个箭步就扑到了床上,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次张闵贤是真的被下软了,整整喝了一个月的药。 想想也对,在衙门忙碌的时候就想着家中的美妾,回来后看着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心猿意马的张闵贤自然有了反应,可扑到床上却对上一张鼻青脸肿,死不瞑目的脸,而且面容上还残留着死前的痛苦和不甘,张闵贤只被吓的软了而没被吓死,也算是他胆子大。 大发雷霆的张闵贤狠狠的给了张夫人一巴掌,怒骂了一声“泼妇”。 所以平日里张夫人再跋扈,却也不敢和张闵贤这个丈夫闹腾,不是她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而是怕了张闵贤,更怕他对娘家动手,到时候自己无依无靠,还不被那些狐狸精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张夫人再闹腾,也有一个度,只要她不出格,为了名声和仕途,张闵贤轻易不会休妻。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掌掴,关键动手的还是一个丫鬟,张夫人的怒火可想而知,手里有把刀她都能一刀宰了何暖泄恨,可惜武力值不够,再加上蒋捕头不作为,这会只能尖叫怒骂着,什么肮脏话都骂了出来。 一脚踏进酒楼的大堂,张闵贤就听到楼上那尖利刺耳的叫骂声,张闵贤连刷的一下黑成了锅底,尤其是酒楼外还有不少百姓在偷听,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夫人这么泼辣,什么肮脏话都能骂出口,对比一下,家中的母老虎还算温顺的,至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撒泼。 听到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蒋捕头立刻迎了过去,“大人。” 没理会蒋捕头等人,张闵贤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手炉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湛……” “老爷,你总算来了!”张夫人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也是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了,这会偏偏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委屈无比的向着张闵贤扑了过去,“老爷,这个贱丫头竟然敢动手打我,这分明是不把老爷不把我们张府放在眼里……” “闭嘴!”张闵贤阴沉着脸警告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张夫人,可即便再嫌弃,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压着火气,“胡嬷嬷,扶着夫人去医馆看伤。” 随后不理会错愕的张夫人,张闵贤向着湛非鱼走过去,“拙荆失仪,还请湛姑娘多多包涵。” “张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口角之争罢了,我行事冲动,也请张大人海涵。”湛非鱼客套了两句,本来就是半斤对八两,张夫人骂的难听,湛非鱼也给了她一巴掌,扯平了。 蒋捕头等人错愕一愣,这小姑娘不单单是大人的旧识,而且来头不小,否则大人怎么以平辈之态相交,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备受打击的则是一旁的张夫人,自己丢了大脸,可张闵贤不但不给她讨回公道,还主动赔礼道歉,这让张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胡嬷嬷用力抓住了她胳膊,气疯了的张夫人估计安耐不住的扑过去和湛非鱼厮打了。 “夫人你冷静一点。”胡嬷嬷低声开口,哀求的看向气的眼睛都充血的张夫人,“那想必是老爷认识的小辈,夫人大局为重那。” 夫人在麟州府的贵妇圈子里说一不二,那是因为老爷是麟州府同知,所以夫人才能妻凭夫贵,可一旦惹怒了老爷,即便不休妻不和离,把夫人往后宅一关软禁起来,那麟州府谁还买夫人的账。 张夫人敢怒不敢言,可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话锋一转道:“老爷,我被打也就罢了,可关键是丘小姐,这可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若是在麟州府被人欺辱了,丘家一旦追究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丘静媛本就是骄纵跋扈的性子,之前是被何暖一巴掌打懵了,之后就被钱氏带去雅阁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钱氏也是没法子啊,丘府是派了侍卫过来了,可十来个侍卫也打不过那一对兄妹,所以只能先劝着丘静媛先抹药,别让脸上留了疤痕。 这会从雅阁里一出来就听到张夫人的话,丘静媛哪里还忍得住,叫嚣的冲了过来,“张同知你来的正好,这个贱人敢纵仆行凶,你立刻把人抓起来!” 也不怪丘静媛对张闵贤大呼小叫的把他当下人使唤,她在黔中道备受宠爱,性子养的跋扈,再说张闵贤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丘静媛还不放眼里,大伯可是黔中道布政使,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张闵贤看了一眼叫嚣的丘静媛,虽说出身世家,可言谈举止比起湛非鱼却是差远了,张闵贤和湛非鱼平辈相交,一来是因为顾学士的身份,而且湛非鱼手握禁龙卫令牌。 二来也是湛非鱼有真才实学,南宣府的小三元,为人通透,行事也周全,虽说是个小辈,可同为读书人考过科举的张闵贤会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之中。 可丘静媛呢?虽说是丘家的千金小姐,可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还敢对他颐指气使,张闵贤不满也正常,他若是连个小辈都要巴结奉承,他也不会被张知府定为张家的继承人。 “丘小姐。”压下怒火,一身官服的张闵贤还是那孤傲冷肃的姿态,说的也是官场的客套话,“丘小姐若是让本官抓人,还请先递状子到府衙,届时本官一定会依法行事。”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张闵贤看着怒不可遏的丘静媛,沉声继续道:“本官要提醒丘小姐一句,湛姑娘有功名在身,丘小姐如果要状告的话,只怕先要挨一顿板子。” 即便出身丘家又如何,丘静媛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湛非鱼却有秀才功名,更是小三元,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民告官,但张闵贤态度稍微偏一点,丘静媛挨板子也正常。 “你这个昏官!”丘静媛气的破口大骂,尤其是看着张闵贤这官威十足的模样,气狠了,突然伸出手,一巴掌向着张闵贤的脸打了过去。 好在丘静媛只有十二岁,个头虽然不矮,但比起张闵贤却还是矮了一截,所以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并没有打到张闵贤的脸上,只是打到了他的下巴还有脖子,而撒泼的丘静媛顺势抓了一把,保养极好的指甲顺便在张闵贤脖子上留下了血痕。 呃……不说张闵贤被打的懵了一下,湛非鱼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是真的猛士啊,竟然敢掌掴朝廷命官! 就算是湛非鱼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衙门这些捕快、衙役的面打张闵贤,这传出去了,张闵贤绝对是名声扫地,日后还怎么管辖一方。 “大胆!”蒋捕头怒喝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丘静媛的胳膊,猛地一个用力把人推开了。 脖子处火辣辣的痛,张闵贤饶是养气功夫再好,这会也是气的铁青了脸。 偏偏丘静媛还不知道分寸,被钱氏抓住了,这会还指着张闵贤叫骂,“你这个昏官,竟然敢帮着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告诉我爹,告诉我大伯,等摘了你的官帽,我看你还怎么帮这个贱人!”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被指着鼻子骂的张闵贤,这要是再骂下去,张同知估计真的要杀人了,“阿暖,把人打晕了,吵的耳朵疼。” 何暖不可不扣的执行命令,丘静媛晕倒在钱氏身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便钱氏也是如此,她知道丘静媛娇生惯养,脾气差,性子也霸道,可她真没想到堂堂丘府的千金竟然这么没脑子。 她打了张同知,到时候拍拍屁股回了黔中道,张同知是拿她没办法了,可钱家在毗邻的鄯州府,而且鄯州府同知周大人还是张大人的妹夫,要收拾商贾钱家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即便是一开始撒泼叫骂的张夫人这会也沉默了,当年她把那美妾给活活打死了,老爷当时也是雷霆大怒,那恐怖的表情和这会相差无几,张夫人也松怂了。 “张大人,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镶武县,就先告辞了。”湛非鱼出声打破了这诡异般的平静,再待下去她都尴尬了。 张闵贤努力维系着一贯的表情,可脸庞还是有点僵硬,“的确如此,本官送湛姑娘出门。” 两人一起向着楼梯走了过去,何生和何暖紧随其后。 等张闵贤走了,所有人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你们给我记住了,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谁敢出去胡言乱语,本夫人要了他的狗命!”张夫人这会又嘚瑟起来,表情凶狠的威胁了蒋捕头等人。 钱氏也上道,立刻接过话来,“夫人请放心,刚刚我们一直在雅阁里,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酒楼后院,何生赶着马车过来了,何暖掀开帘子,湛非鱼便和张闵贤告辞,“大人请留步。” “湛姑娘慢行。”目送着马车使出了后院,张闵贤脸庞彻底阴沉下来。 在外面站了半晌,看到蒋捕头过来了,张闵贤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禀告的捕快只说张夫人在酒楼和人起了冲突,张闵贤得知一方是湛非鱼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天寒地冻的,湛非鱼为什么会来麟州府。 “回禀大人,属下询问了酒楼的掌柜……”蒋山能当这个捕头,而且张夫人几次闹腾,都被张闵贤压了下去,并不是因为这出了五服的亲戚关系,而是蒋捕头的确有这个能力。 冲突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道花雕醉酒?这操蛋的破事,张闵贤摸了一下脖子,丘静媛若不是身份贵重,他都想要把人拉去衙门打几板子,堂堂世家千金竟然为了一道菜和人起冲突。 蒋捕头平日里处理麟州府大大小小的冲突,这样仗势欺人的事也见得多,丘静媛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若是一般的人,畏惧丘家的名头肯定会把花雕醉鸡让出来。 “不对,你刚刚说她和一个成年男子一起用膳,而且还叫对方老师?”张闵贤一个激灵,能被湛非鱼叫做老师的只有远在京城的顾学士。 至于丘瑾瑜,根据张闵贤打探到的消息,丘宗羲虽然一直在指点湛非鱼功课,可她喊的一直是丘老先生。 “你把掌柜的叫过来!”一想到和顾学士差一点碰面了,张闵贤都顾不得刚刚的出糗,大步向着酒楼走了过去。 掌柜的和负责上菜的店小二详细的描述了一下顾轻舟的长相,再者湛非鱼的的确确喊的是老师,店小二当时还诧异了一下,原以为是长辈带着自家小辈,却没想到竟然是师徒。 “大人,小的听那几个下人的口音,他们的确是打京城来的。”掌柜的做的是迎来送往的酒楼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所以才能判断出几个侍卫都是京城人士。 让蒋捕头叮嘱一下掌柜的他们不要再说此事,张闵贤上了官轿便会府衙去了。 冯平清身为幕僚,他一直都在幕后,很少出现在人前,所以即便担心张夫人给张闵贤惹了麻烦,这会也只能在府衙焦急的等待着。 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冯平清听到脚步声,立刻开门迎了出去,“大人。” 一看张闵贤这神色,再看他脖子处的抓痕,冯平清就知道大事不妙,妻贤夫祸少,古人诚不欺我。 “进屋再说。”张闵贤满脸倦色的进了屋,冯平清也立刻跟了上来,示意小厮守在外面,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等张闵贤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冯平清同样是一脸无语,再看着张闵贤脖子上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哪是世家千金,乡野泼妇都没这般泼辣的。 “大人,以丘小姐的秉性,这和丘家三房的合作?”冯平清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端坐在主位的张闵贤嫌弃的摆摆手,“就这般心性,脾气,你还指望她能拿捏住杨旭?” 杨旭不说多出色,但看他和湛非鱼之间的亲近,足可以知道杨旭更喜欢湛非鱼这般聪慧知礼的小姑娘,丘静媛不是才学,小小年纪就这般蛮横不讲理,张闵贤看来杨旭就是再没脑子也看不上丘静媛。 即使丘家三房用丘瑾瑜的死强行订下婚约,日后杨旭和丘静媛也是相敬如冰,指望丘静媛吹枕边风是绝无可能。 冯平清转念一想也对,就说大人和夫人,别说伉俪情深了,这就是一对怨偶,冯平清估计但凡时间能倒转回去,大人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娶夫人。也不会娶个母老虎回来祸害自己。 看得出冯平清的担忧,张闵贤反而不在意了,“即便要和丘家三房合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此事需从长计议。” 没见过丘静媛之前,张闵贤倒有几分期待,不求对方像湛非鱼这般才华横溢,至少也该是个知书达理或者温柔贤淑的性子,丘静媛这般已经是被丘家养废了。 …… 入夜,张闵贤并没有回张府,反而去了城外的红枫小院,即便被人知晓了也不奇怪,中午在酒楼,张夫人害的张闵贤丢了那么大脸,这会他去庄子里小住,找红粉知己散散心再正常不过。 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只有烛火的光芒照亮,而且密闭的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所以不但憋闷,因为这密室在地下,便又是寒气逼人。 听到开门声,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张依依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后,更是激动的坐起身来,而扯动了脚踝上的玄铁锻造的链子,便发出一阵叮当当当声。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招供,那八个地痞无赖都是镇边侯府的侍卫杀的,不是小旭杀的,是镇边侯也嫁祸小旭,害了小旭的名声,大哥你放我出去,我愿意作证。”凄惨的哭嚎起来,可因为没多杀力气,这哭声都不响亮,憋在嗓子眼里一般,让人听起来都有些动容。 纵横官场多年,张依依这点魅惑人的伎俩,张闵贤根本看不上眼,冷声打断了她的哭诉,“行了,既然在这里你就该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除非杨旭愿意让你出去,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本是关押在镶武县大牢里的女囚犯,这会除了杀人的罪名外还多了一个越狱潜逃的罪名,罪上加罪,张依依若真的出去了,估计也是死路一条,被囚禁在密室里,至少还能保命。 哭诉声戛然而止,张依依抽噎了两声,却是不敢再哭了,也是因为知晓哭也无用,只是嘶哑的声音透着恨意和不甘,“杨守成好狠的心,他这是故意要毁了我。” 即便是被抓下狱也有洗清罪名的一日,可如今这一“逃狱”,就等于断绝了张依依所有的退路,而且保全了她的一条命,杨旭对张依依整个生母再无牵挂,这般一想,张依依是恨不能把杨守成的心都给剖出来,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自己还给他生下了杨旭这个儿子。 “你也不必怨恨杨守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已。”张闵贤也懒得听她的抱怨,她给杨守成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这些年杨守成都没派人去杀了她,已经算是宽容大度了。 至于张依依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好还能回到将军府成为将军夫人,还是杨旭的慈母,那根本是妄想,是个男人都不会答应。 “即便杨旭一直在石头村,想必你对他也有些了解,过些日子我会送几个小姑娘过来,你好好指点教导着,日后她们如果有本事说服了杨旭,你便能重见天日。”张闵贤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张依依毕竟是杨旭的生母,虽说此前她一直没去石头村看过杨旭,但关于杨家祖孙三人在石头村的情况,张依依想必是一清二楚,而她又深谙女人的手段,若真的调出几个得用的人来,不求成为杨旭的枕边人,就算是个说的上话的丫鬟,日后也有大用。 比起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早晚有有点会疯掉,有几个小姑娘过来也是好的,张依依不要想的就答应下来,她其他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对付男人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的。 …… 镶武县,丘府。 书房里,看着情绪还不错的湛非鱼,丘宗羲也放下心来,他还担心顾轻舟一走,湛非鱼会心情低落。 “我在麟州府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湛非鱼突然开口,不说丘宗羲好奇,就连坐在一旁临帖的杨旭也放下手中的笔,这个人必定值得注意,否则小鱼不会拿出来说。 湛非鱼瞅着杨旭,直看得他心里都发毛了,这才幽幽的开口:“她是丘家三房的姑娘,好像叫丘静媛,而且她就在麟州府,是一个姨婆陪同,据说丘静媛年前就到了鄯州府,这个年都是在钱家过的。” “丘静媛?”丘宗羲眉头一皱,因为丘家小辈里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即便是三房的姑娘,可名字丘宗羲还是知道的。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且还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丘家,关键是三房最重规矩,整日把礼教挂在嘴上,丘静媛竟然独自外出,这着实让丘宗羲诧异。 “小鱼,你看着我干什么?”杨旭不解的开口,有了丘瑾瑜这个例子在前,杨旭现在对三房的人很是反感,提都不想提。 湛非鱼脸上憋着坏笑,对着杨旭顽劣的眨眨眼,“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禁龙卫打探消息是最擅长的,所以从中午离开麟州府,到此刻不过两个时辰而已,湛非鱼这边已经得到了丘静媛的大致情况,过了年十二岁,比起杨旭刚好大了九岁,而且她只带了下人从黔中道过来的,算得上是离家出走。 只是丘静媛出门前,丘瑾瑜还没有遇险,此刻但凡有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丘静媛这个千金小姐不远千里来到陇右道是冲着什么来的。 “哼,一个蛮夷奸细还不够,还打算连小旭的亲事都盯上了。”丘宗羲气的一拍桌子,对无所不用其极的三房更加厌恶。 杨旭同样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憋屈模样,湛非鱼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外面的传言是丘瑾瑜为了救你死在凹子口,所以你欠丘家三房一条人命,让你娶了丘静媛这要求不过分。” 如果丘瑾瑜真的是三房的独子,又是堂堂小三元,他因为救杨旭而丧命,这要求真的不算出格。 杨旭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就头皮发麻。 尤其知道丘静媛就在麟州府,这让杨旭忍不住后悔,当初还不如说丘瑾瑜是死在祝枭手里,这样三房也没办法找自己逼婚。 “你别看老夫,老夫不擅长此事,小旭啊,你缺少磨炼,要不你就拿丘静媛练练手。”丘宗羲把事推的一干二净,一把年纪了,老喽,什么情情爱爱的,啧啧,还是让小辈自己处理。 湛非鱼绝对算是乌鸦嘴,这不还不到吃饭时间,下人就来禀告丘静媛到了,马车就停在丘府大门外。 丘宗羲连拜帖都没看就递给了杨旭,谁招来的破事谁负责。 “先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该如何理解?”湛非鱼一本正经的向着丘宗羲请教。 一旁,拿着拜帖的杨旭嘴角抽了抽,小鱼这是欺负自己读书少吗?可他就算读的太少,也知道这句话出《论语》,而小鱼早就学过四书了! 若是以前,杨旭估计也撂担子不干了,但此刻,虽然不乐意,杨旭还是起身往门外走了去,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确要负责解决,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来解决。 马车里,丘静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姨婆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厮去通报了吗?怎么这么久!” “静媛。”看着丘静媛脸颊上半点伤痕都看不见了,钱氏收回目光劝解道:“这毕竟是丘老先生的地方,丘老先生德高望重,我们是小辈,别说多等了一段时间,就算是一个时辰也得继续等着。” 钱氏和颜悦色的劝解暴躁的丘静媛,心底却都是鄙夷,就算是丘家小辈里唯一的姑娘又如何?不过是被娇惯了一点,就有恃无恐了,还敢和丘老先生叫板。 钱氏都想剖开丘静媛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都是水吗?就算是丘家家主来了,没有得到首肯也不可能闯进去,丘老先生的辈分摆在这里了,更何况他对圣上和顾学士还有救命之恩。 如今杨家已经起复了,丘老先生和杨老将军乃是生死之交,所以钱氏可以肯定,丘静媛但凡敢放肆一点,保管就被人赶出了陇右道。 “小姐,有人出来了。”守在马车外的晴红一看门开了,赶忙回了一句。 钱氏见状也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易容,又看了看丘静媛,并无不妥的地方,这才让晴红掀开帘子搀扶着丘静媛下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下来了。 杨旭前脚刚出来,湛非鱼和丘宗羲后脚就跟了出来,什么功课一会再写,还是先看看看热闹再说。 “你是谁?”眉头一皱,丘静媛嫌弃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的杨旭,一个黑小子罢了,穿的还这么寒酸,难道是丘府的小厮? 堂叔爷越来越不讲究了,偌大的府邸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留,也不怕连累了丘家的好名声。 “静媛,这或许是杨少爷。”钱氏都已经不生气了,这一路上生气的地方太多,气的多了反而平和了,左右这就是个草包美人,气死自己不划算。 一听这是杨旭,丘静媛更加的嫌弃,她贵为丘府的千金,喜欢的是那些君子端方、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杨旭就是个黑小子,还是个板着脸好似谁欠了他银子的黑小子,这寒酸埋汰的样子,就算给她牵马,丘静媛都嫌弃。 更别说陇右道寒冷,这短时间丘静媛也冻得够呛,再想着日后一旦成亲了,她就要嫁到这不毛之地,整日和风沙尘土或者积雪为伍,丘静媛嫌弃的恨不能立刻就走,陇右道那么青年才俊她都没看上,难道非得自贬身价嫁给这个粗俗的黑小子。 “丘爷爷不见客,两位请回吧。”绷着脸开口,杨旭不近人情的赶人,把拜帖递给身旁的管家,让管家送还给丘静媛。 丘宗羲不待见三房,这些年连家主一脉的小辈过来了,丘宗羲至多也就见上一面,然后就赶人离开,更别提三房的人了,没有让小厮拿着棍子赶人,那已经是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 “你怎么这般无礼!”丘静媛脾气蹭一下上来了,怒指着杨旭叫骂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是丘家的地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赶我走?” 杨家如果没有起复,丘静媛这般骂也就算了,可杨家沉冤得雪,杨旭就是妥妥的将军府小公子,日后的继承人,论起身份来,他比丘静媛可尊贵多了。 杨旭经历的事多了,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这会对叫骂的丘静媛也没了好脸色,“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是杨家杨旭,你再敢多骂一个字,我让你走不出陇右道!” 躲在大门后偷看的湛非鱼不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低声道:“杨旭竟然也会仗势欺人了。” “跟你学的。”丘宗羲哼哼着,这就是跟好学好,跟坏学坏。 丘静媛气的一个仰倒,她瞧不上的黑小子竟然还敢威胁自己!丘静媛恨不能让侍卫立刻就把杨旭教训一顿,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可刚刚说话太多,脸颊上还有点轻微的胀痛,这让挨了一巴掌的丘静媛突然不敢放肆了,毕竟杨旭身份摆在这里,他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丘家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么最终倒霉的肯定是丘静媛。 看着表情扭曲,忿恨不甘,却不敢再叽叽歪歪骂人的丘静媛,杨旭突然感觉这般说话真的很痛快,难怪小鱼遇到不喜欢的人都是这种腔调,套用小鱼的话那就是:我就喜欢你恨我,却有干不掉我的样子。 钱氏都不想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丘静媛,她身份是贵重,可那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敢和将军府的小公子耍横,也不看看对方会不会买账。 陪着笑脸,钱氏上前两步,微微一笑道:“还请小公子多多包涵,静媛也是因为得知大公司的死讯,所以情绪不稳,迁怒到了小公子身上,还请小公子见谅。” 丘瑾瑜死了,还是为了救杨旭死在凹子口,就冲着这天大的恩情,杨旭也该好好接待丘静媛。 一听到丘瑾瑜的名字,杨旭表情更加难看,好在他肤色黑,这厌恶愤怒的模样和悲恸的模样也没多少区别。 “我哥的尸体在哪里,我要带他回黔中道。”丘静媛恨恨的开口,愤怒的盯着杨旭,估计是有恃无恐了,态度比刚刚更恶劣,“我大哥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只怕宁可救一个畜生,也不愿意救某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尸体暂时存放在义庄,你要去的话我让下人给你带路。”杨旭硬邦邦的丢出话来,冲他这态度来看,那是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这让一只默默观察的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消息有误?可此前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杨旭和大公子一见如故,两人亲如兄弟,怎么现在大公子死了,杨旭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样也未免太薄情寡义了吧,甚至都懒得粉饰太平。 丘静媛的火气再次涌了出来,气愤之下都忘记了杨旭刚刚的威胁,咄咄逼人的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杨旭冷嗤一声,同样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其一:我没有让丘瑾瑜丢下镶武县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救我!” “其二,当夜在凹子口,虽然有敌人埋伏着,可我父亲早已经安排妥当,那些宵小鼠辈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因为你大哥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为了救他,我还牺牲了三个手下!他是死有余辜!” 不说丘静媛和秦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大门后面的湛非鱼和丘宗羲也是傻眼了,杨旭这进步神速啊,本来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现在糊弄人的说法都是一套一套的,逼真的让他们都要信以为真了。 被杨旭这么张冠李戴,钱氏还真不好拿丘瑾瑜的死来说事,杨家都准备好了,可丘瑾瑜突然出现坏了计划不说,还连累杨旭这边死了人,也难怪他恼火。 “你胡说,你根本就在胡说八道!”丘静媛哪里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她是看不上杨旭这个黑小子,也不愿意和他订下婚约。 但丘静媛看不上是她的事,她的骄纵绝对不允许是杨旭来悔婚。 气狠了,丘静媛尖声叫骂着,“你分明是不想承认我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在这里信口开河,我大哥是为了救你而被杀的,你去陇右道找个人问问,谁都知道我大哥是因你而死!” “行了,你不相信也罢,真相便是真相,若不是看在丘爷爷的份上,为了顾及丘家的面子,我半点不会替丘瑾瑜粉饰太平,你既然要看尸体,那就过去把,天一黑义庄就要关门了!” 杨旭丢下话,随后也不找人给她们带路了,回到丘府后直接让守门小厮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看着站一旁的湛非鱼和丘宗羲,杨旭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正常表情。 “杨旭啊杨旭,没想到你还挺会忽悠人的。”湛非鱼走过来拍了拍杨旭的肩膀,回头冲着丘宗羲笑道:“这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处理的不错。”丘宗羲也难得夸赞杨旭,想到丘静媛那嚣张跋扈的态度,看来果真是三房的女儿,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嚣张霸道。 “丘爷爷,小鱼,我打算放人放出消息,这样一来三房就不能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我。”杨旭突然发现说谎也没那么困哪,只要面无表情的板着脸就可以了。 这消息一旦放出去,丘家三房必定要反击,包括暗中那些杨家的敌人,此刻都在苟延残喘着,估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抹黑杨旭的机会。 不过考虑到杨旭还年幼,这忘恩负义的谣言即使传出来对杨旭的影响并不大,而且行伍中人最看重的是本事,是真刀真枪杀敌的本事,砍杀敌人可不是靠嘴皮子。 得到湛非鱼和丘宗羲的认可,杨旭难得露出笑来,“我这就去铁匠铺找铁老伯商议。” 即便杨家起复了,可杨老将军暂时还住在石头村,铁匠铺也依旧在,只是如今就剩下铁老伯一人了,他的三个儿子都再次回到了军中,目前都在杨守成的麾下。 估计不想和门外的丘静媛再碰面,杨旭直接从丘府的侧门离开的。 湛非鱼跟着丘宗羲往书房走,热闹看过了,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可三两步之后,丘宗羲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脸怀疑的盯着湛非鱼,“不对,连杨旭这个榆木脑袋都能急中生智的想出这个法子来摆脱丘瑾瑜,你们不可能想不到,小丫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如果一开始就说丘瑾瑜“擅离职守”,丢下镶武县的百姓不顾,为了巴结杨旭去了凹子口,最后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没有救到人,反而成了累赘,杨旭这边为了救他还死了好几个手下。 这样一来,即便日后三房再有说法,可大家已经先入为主了,而且陇右道又是杨家的地盘,边关百姓对杨家是多么拥戴,他们必定会相信杨旭的说辞,那么杨旭就无须在意什么救命很了,三房保管不敢挟恩图报,更别说还要把丘静媛订给杨旭。 湛非鱼咧嘴一笑,表情极其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负责读书的小孩子,这是大人的事,先生您都不知道,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这事的确是殷无衍,顾轻舟还有杨老将军、杨守成四人商定的,为什么只说丘瑾瑜死在凹子口,死在敌人手中,湛非鱼还真没细想,毕竟殷无衍和顾轻舟都在,真不需要她动脑子的。 “老夫不知道那是因为老夫懒得管这些杂事!”丘宗羲没好气的开口,他是不清楚,那也是因为他闲云野鹤惯了,对这些权谋算计懒得过问。 不过想想当时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在,丘宗羲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天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布局,或许是故意留了一手。 第335章 闹市纵马 香喷喷的烤肉串到手了,一群孩子兴奋的吆喝了两声,咬了一口后就高举着肉串去找买东西的爹娘炫耀了。 “阿暖,你们也吃。”湛非鱼左右手各拿了一串,余下的一大把就递给了身旁的何生、何暖,“一会我们再去喝羊肉汤。” 何暖笑着点点头,小姐读书刻苦,难得今儿出来,放松一些也好。 喧闹的街市上,各种叫卖声响成了一片,行人本来就多,再加上都背着背篼装东西,就显得更加拥挤,但看起来更有过年的热闹。 “快让开……” “惊马了!让开啊!”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而来的是惊恐的喊叫声,不明所以的路人有些还踮脚往前面看了看。 一片混乱里,骏马嘶鸣着,马蹄踩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哒哒声,而坐在车辕上的马夫不但没有勒停马,反而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故意抽打旁边的惊慌失措的路人。 “小姐,小心!”何暖立时就丢了手中没吃完的肉串,护着湛非鱼退到了一旁杂货铺的台阶上。 哭喊声伴随着小摊子被撞翻的声音响起,眨眼的功夫马车就飞奔到了眼前。 何生眉头倏地一皱,“那匹马没有疯!” 一开始听到惊马的声音,何生第一反应就是马失控发疯了,可只需一眼何生就知道这马没有疯癫,而是被马车夫故意驱使着在街市狂奔。 “冲着我来的?”不怪湛非鱼会有这反应,实在是每一次出门基本都会遇到点事,湛非鱼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说不定就是故意知道混乱,然后在再趁机动手。 何暖右手已经落在软剑的剑柄上,不单单何生,包括暗中保护湛非鱼的四个护卫也瞬间提高了警惕。 有了凹子口的例子在前,他们首要的是确保小姐的安全,至于街市上的路人会不会受伤不再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哇……”突然,一声嚎啕哭声响起。 路中间却是拿着肉串被吓傻的小胖墩,看着飞奔而来的马车,小胖墩吓狠了,都不知道要躲开,只会本能的哭嚎着。 站在台阶上的湛非鱼认出这就是之前要买五串肉串的小胖子,“阿生,救人!” 何生迟疑了一瞬间,余光扫过,却见四个护卫已经现身守在这边,何生瞬间如同利箭一般向着小胖墩飞掠而去。 “啊!”有胆小的孩子也被吓的哭了起来,一旁的大人赶忙伸出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马蹄高高抬起,距离近的似乎都能感觉马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小胖子惊恐的瞪大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何生左手将小胖子揽在了怀里,右手的长剑毫不客气的对着马车辕砍了下来。 若是寻常刀斧,估计一时半会的还砍不断这粗壮的车辕,可何生的佩剑却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众人只听到咔嚓几声响,脱离掌控的骏马依旧往前狂奔,何生抱着小胖子落在马背上,勒紧了半截缰绳,终于将马勒停下来。 而马车早已经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刚刚表情得意的马车夫摔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时抽搐了几下。 马车里更是传来痛苦的惨叫声,看着快摔散架的马车就知道里面的人有多惨,估计也就比马车夫好一点。 “小姐!”又是骏马嘶鸣声响起,后一步过来的却是一队侍卫,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个个健硕魁梧,腰佩武器,明显都是练家子。 而这么多护卫在不可能控制不住飞驰的马车,他们分明是故意纵容马车在街市狂奔,所以才落后了一段距离,这也导致何生出手时,他们就算看见了也来不及救援。 “该,活该!”湛非鱼站得高自然把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总是笑眯眯的包子脸难得露出厌恶和冷意。 不说马车一路飞驰害的多少路人摔伤,混乱里又导致多少小摊子被人给撞翻了,就说刚刚买肉串旁便的摊子,卖羊肉汤的大娘就遭殃了,热腾腾的一大锅羊肉汤翻倒在地,还烫到了一旁正在喝羊肉的母女俩。 何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看了一眼飞身下马急匆匆跑到马车边的几个护卫,低声道:“小姐,那是丘静媛的护卫。” 此前在麟州府酒楼,双方有了冲突,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不过何暖一眼就认出几个护卫来,再回想刚刚马车里传来的痛苦惨叫声,声音尖锐还属于孩童,想来就是丘静媛。 “她这是发什么疯?”湛非鱼眉头一皱。 丘家三房不管不管如何也是官宦之家,这里即便是远在千里之遥的镶武县,可丘静媛闹市纵马行凶,没出人命还好,这若是出了人命,御史台一道弹劾折子告到御前,三房绝对会被圣上申饬。 嫡支一脉,布政使丘大人不但不会给三房求情,甚至会严厉责罚,虽然都姓丘,可三房狼子野心,如今抓到机会,丘大人势必不会手下留情。 四五个侍卫把从马背上下来的何生给团团围住了,余下的侍卫赶忙把马车里的丘静媛还有丫鬟婆子都给拉了出来。 虽然摔的有点惨,可丘静媛运气不错,她摔在了丫鬟晴红身上,而晴好则是摔在了丘静媛的掌事嬷嬷身上。 所以丘静媛除了狼狈了一点,被晴红头上的银钗子划破了额头,倒没有什么大伤。 晴红就倒霉了,虽然摔在了黄嬷嬷身上,可左手却撞到了马车壁上,这会痛的哎呦哎呦的惨叫,左手腕被摔断了。 至于黄嬷嬷最惨,不但身上压了两个人,还一头从车厢里栽到了地上,摔的重,额头直接是一道血口子,脸更是正面着地,被拉起来就红肿一片。 估计是年纪大了,这不侍卫刚放手,黄嬷嬷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惊魂未定的丘静媛面色苍白,头发、衣裳凌乱,再没有了那盛气凌人的骄纵蛮横,被护卫搀扶着,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刚刚的危险。 “去找你爹娘。”何生把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小胖子放了下来,收回了长剑,冰冷的目光看向挡在面前的几个护卫,“让开!” “你……”一个护卫刚要叫嚣,却被同伴给拉住了。 “听小姐的命令行事。”圆脸护卫忌惮的看了一眼何生,视线快速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果真就看到台阶上的湛非鱼和何暖。 之前在麟州府的酒楼,他们连一个武婢都打不过,更别提面前这个男护卫,再说这可是张同知都用平辈之礼相交的小姑娘,他们这些个护卫绝对得罪不起。 见护卫不敢阻拦,何生也没有再开口,三两步就回到了湛非鱼身旁。 即便看到了丘静媛,何生几人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高大人很快就会过来。”湛非鱼冷眼看着在侍卫安抚之下总算冷静下来的丘静媛。 今日若是其他官员来主事,凭着丘家三房的背景,丘静媛最多就被斥两句,但铁面无私的高县令必定会秉公执法。 新上任的镶武县县令正是高明达,原本即便要派新的县令也要等到年后,可朱县令卷着府衙的库银逃走了,主簿见状也跟着逃了。 县衙那些官吏没办法逃走的,也有样学样把库房里的东西搜罗着逃回家躲起来,听说连笔墨纸砚都没放过,虽说不能变卖换银子,可自己日后至少不用花银子再买。 最后整个镶武县衙也就冯县尉和捕快们在城楼守城,镶武县大大小小的事务是杨老将军和窦千户处理的。 后来渭州知府就把高县令派过来了,湛非鱼也才知道高县令和顾轻舟曾是同年,两人一起考过乡试。 不同于昏庸贪财的朱县令,高县令为人却是古板严肃又正直,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这些年仕途一般,渭州府衙当一个正七品的推官。 虽说县令也是七品官职,可毕竟是一方父母官,而高县令此前任职的推官只负责府衙的文书工作,手中没什么权利,此番也是算是升迁了。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奴婢刚刚差一点吓死了,幸好奴婢当时抱住了小姐。”晴红抱着断掉的左手臂哭诉着,还不忘记给自己表功。 丘静媛看着痛的脸都苍白的晴红,却是记下了她这份忠心,“黄嬷嬷怎么样了?” “口鼻有出血,必须送医馆。”有懂得一点医术的护院起身回了一句,黄嬷嬷毕竟年岁已高,马车速度快,这么摔下来,即便是他们这些练家子都受不住。 丘静媛点点头,原本打算让两个护卫先送黄嬷嬷去医馆看大夫,毕竟是自己的掌事嬷嬷,可一想到还要找罪魁祸首算账,护卫若是少了,说不定就让凶手给跑了。 “小姐,小姐,小的该死,都是小的没赶好马车害的小姐受伤。”马车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他本就摔的头破血流,这么一磕头,半张脸都被鲜血给覆盖了。 “小的该死,可要不是那人突然冲过来砍断了车辕,小姐也不会摔伤。”马车夫吃人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何生。 丘静媛顺着马车夫的指向看了过去,看到湛非鱼一行人后,新仇旧恨顿时涌了上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他们砍断的车辕?” 马车夫忙不迭的点头,只想把自己摘出来免除责罚,“就是那个拿着剑的后生,就是他差一点害死了小姐!” “给我上,给我杀了那贱丫头!”尖锐刺耳的怒吼声响起,丘静媛一手指着湛非鱼,厉声命令护院动手,“今日不是那贱丫头死就是你们死!” 几个护卫愣了一下,他们也知道丘静媛在丘家的受宠程度,他们今日若是退缩了,明面上三房不会对他们如何,可背地里他们这十来人绝对会死于非命。 所以在丘静媛的尖叫声里,护卫们对望一眼硬着头皮冲了过去,即便被打的半死不活,也好过回到黔中道被三爷和三夫人给杀了。 四周的路人一看侍卫拿着刀剑冲过来了,被吓的纷纷让开路来,瞬间,拥挤的街市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虽说冲过来的有十多个侍卫,可湛非鱼这边也就何生一人动手,何暖站在原地未动,余下四个护卫同样站在一旁,乍一看还以为是旁观看热闹的路人。 刀剑撞击的声音响起,护卫本来就是为了应付,所以何生动手之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护卫就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一个个似乎要爬起来继续战斗,可实在无能为力又倒回了地上。 “你们这群废物!”丘静媛气狠了,对着身边的护卫狠狠的踢了一脚,尖利着嗓音叫喊着,“都给我爬起来,爬起来啊!” “小姐,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他们不行回去让老爷重新找一批护卫。”晴红赶忙安抚着气急败坏的丘静媛。 以前在黔中道,丘静媛横行霸道的时候,外人忌惮丘家自然不敢对她动手,所以护卫们“所向披靡”。 可他们遇到了何生,即便这些护卫身手也算不错,毕竟能让三房派出来保护丘静媛,肯定不是酒囊饭袋的草包。 可惜何生却有以一敌百的身手,这些护卫不是对手也正常。 “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见护卫的确爬不起来了,丘静媛恶狠狠的盯着湛非鱼,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即便面容妍丽,但此刻配上这阴狠毒辣的表情,却显得面目狰狞。 湛非鱼走下台阶,冷眼看着叫嚣的丘静媛,“闹市纵马,你该庆幸没有出人命,否则这会你就不能站着和我说话。” “呸,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本小姐有的是银子赔!”丘静媛冷嗤一声,她正是气狠了,所以才带着人从钱家离开直奔镶武县找湛非鱼算账。 可这怒气憋了一路,越想越气,到了镶武县看到这些脸上都挂着笑容的百姓,丘静媛一下子就炸了,自己这般憋屈,这群贱民凭什么这么高兴? 所以丘静媛才会让马车夫加快速度,看着人群惊慌失措的逃窜着,害怕的哭喊着,马车里的丘静媛这才感觉舒坦了一点。 即便被马车撞死一两个人又如何,她以前在黔中道也不是没做过,一百两银子就打发了,也就一套头面的银子而已。 第336章 挟持人质 湛非鱼简直被丘静媛这“财大气粗”的说法给气笑了,别说她是出自官宦之家的丘家,就算是那些商贾之家,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说出拿银子换人命的话,真当大清朝的律法是摆着好看的。 四周围观的百姓怒不可遏,之前他们差一点被疯马给踩死,原以为是惊了马,马车才失控的,即使恼火愤怒却也能理解。 可这会听着丘静媛的话,百姓的怒火蹭一下就被点燃了,她不但不知悔改,没有道歉,甚至还敢这般大言不惭。 “谁都是父母爹娘养的,你有几两臭银子又如何?你敢害了我儿子,老娘就敢和你拼命!”说话的大嫂子抱着怀里被吓的直哭的小儿子,大过年的本来是带着小儿子赶集,谁曾想差一点害的儿子被马车给撞到。 “年纪不大心倒是狠毒,老汉倒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皮肤黝黑的老爷子铁青着脸,厉声斥道:“你敢闹市纵马,就算你爹娘来了,官再大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村正说得对,谁他娘的没见过银子,害的我媳妇崴了脚,老子要不是看你年纪小,一拳头揍不死你!”说话的后生愤怒的挥了挥铁拳,这要是个大老爷们估计他真的敢冲上去。 气愤填膺的百姓纷纷讨要说法,尤其是那些被因为混乱而被撞翻摊子的摊主们。 “你得赔我的羊肉汤,早上才煮的一大锅,切了十斤羊肉在里面呢,就这么糟蹋了。” “还有我的包子,我才卖出一笼屉,都掉地上不能吃了。” 众人看着都快哭出来的大婶,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果真如此,六屉蒸笼叠放着本来就高,混乱里也不知道是谁撞倒了炉子。 蒸笼倒地,热腾腾的包子滚落了一地,被混乱的路人这么一踩,掉地上的几十个包子不是被踩坏了,就是沾着泥土积雪,根本就不能吃了。 “赔银子!不赔银子不准走!” “对,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食物被糟蹋了不说,摊子翻了,东西也都摔坏了,要修好估计也得几十上百文。 一下子被所有的百姓给申讨了,丘静媛气的直发抖,她自恃身份都看不起湛非鱼,更何况是这些贱民。 扶着她的丫鬟晴红看着群情激怒的百姓们,害怕的缩了缩身体,“小姐,你别气,这些人就是为了要银子,给他们就好了。” 不给不行那,纵然小姐带了护卫过来,可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会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晴红看了看四周,愤怒的百姓都快有上百人了,这要是打起来,她们只有挨揍的份。 给银子就能平息众怒,丘静媛也不在乎这百两银子,可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堂堂黔中道丘家的千金,竟然被一群贱民给要挟了,这要是传回了黔中道,估计所有人私底下都会嘲笑她。 当然,更让丘静媛恼火的是湛非鱼,她什么都不需要,这些贱民就被她操控了来针对自己。 尤其是那小胖子的爹娘还有亲戚,这会正一个劲的给湛非鱼道谢,要不是何生出手,小胖子估计就丧命在马蹄之下了。 对比之下,一边是人人喊打,一边是感恩戴德,连菩萨座下小童子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让丘静媛气狠了,尖利刺耳的声音愤怒的响了起来。 “你想要让这些贱民逼我低头?”丘静媛一手怒指着刚刚申讨自己的大叔大婶子们,怒到极致狞笑起来,“今儿我偏不如你的意!” 湛非鱼看着表情疯狂的丘静媛,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不等湛非鱼想明白,丘静媛突然对一旁的护卫统领怒喝道:“给我把这个黑猴子抓起来!” 之前想要从小胖子手里骗走一根肉串,后来还是湛非鱼财大气粗的给每个孩子都送了两串,小瘦猴还义气冲天的拍着胸脯对湛非鱼保证,日后谁敢欺负她,他就帮她揍人。 也是因为小瘦猴胆子大,这不挤到人前来看热闹,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护卫统领谢平一下子抓了起来。 丘静媛一手指着被掐住脖子的小瘦猴,得意洋洋的对湛非鱼放话:“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现在你给我跪着道歉,我就放过这个死小孩,否则的话……”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一般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可丘静媛只是被惯坏的小姑娘,只想到让湛非鱼跪着求自己,丘静媛的怒火才能消散。 几个护卫都不傻,此刻也顾不得装死了,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迅速的把丘静媛护在了中间,他们可没忘记此前在酒楼何暖就挟持了丘静媛,这要是再来一次,他们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饶是湛非鱼处事不惊,这会也被丘静媛的骚操作给整蒙了,她这是知道自己是读书人,爱惜名声,所以故意挟持一个孩子来折辱自己。 一看湛非鱼沉默了,丘静媛愈加得意起来,高昂着下巴,漂亮的眉眼是毫不掩饰的骄纵和自得,“你耳朵聋了吗?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个死小孩的脖子就会被掐断,而你就是杀人凶手!” “丘小姐,当日丘瑾瑜丢下襄武县的百姓于不顾,为了攀上将军府这才去了凹子口,最终丧命于敌人之手,如今看着丘小姐的所作所为,不愧是亲兄妹,一样的冷血一样的自私!” 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斥责和鄙夷,既然丘静媛敢这么无法无天,湛非鱼就顺势坐实了流言,彻底绝了三房挟恩图报的路子。 本来围观的百姓就愤怒不已,这会再听到湛非鱼的话,知道丘静媛是丘瑾瑜的妹妹,众人的愤怒瞬间高涨到了极点。 “原来是那个伪君子的妹妹!” “还有人说姓丘的重情重义,我呸!” “难怪我听说丘老先生不待见丘家三房,无风不起浪,这三房果真都不是好东西,心肝都是黑的。” “这些人没心肝,都被狗啃了!” 当日襄武县被蛮夷大军围困,男人都上了城楼,连身体强壮一点的妇人也拿着菜刀守在城楼上,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城门被攻破了,蛮夷大军长驱直入,襄武县城的百姓都会死在屠刀之下。 在情势这般危机的关头,丘瑾瑜带着人去了凹子口,不管钱氏放出的流言如何粉饰太平,如何给丘瑾瑜贴金,襄武县的百姓都不会买账。 而此刻看着拿小瘦猴威胁湛非鱼的丘静媛,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丘静媛早就千疮百孔了。 听着四周的怒骂、鄙夷声,心高气傲的丘静媛气狠了,尖锐着声音怒骂起来,“你们都给我闭嘴!都闭嘴,谁再敢胡说,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湛非鱼,你就会躲在这些贱民后面吗?”丘静媛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你为什么不跪下来求饶?只要你跪下来了,这个死小鬼就能得救了!” 担心筹码还不够,丘静媛让晴红把装银子的荷包拿了出来,除了一点碎银子之外,里面还装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这里有两百两,只要湛非鱼给我磕头赔罪,我立刻把就把银子赔给你们,你们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虽说有不少路人都跌伤了,好几个小摊子也被撞翻了,但真论起来其实也没多少银子,生意再好的话,一个小摊子一日最多就赚个两三百文,丘静媛拿出来的银子绝对多了。 “闹市纵马是轻罪,但挟持孩童却是大罪,丘小姐,你若把人放了,还能从轻处罚,否则的话即便你爹在这里也救不了你。”湛非鱼面容平静,娇俏淡定的模样和面容狰狞的丘静媛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瞅着丘静媛还要开口,湛非鱼先一步打断她的话,“你也不用拿一个孩子来威胁我,我今日把话搁在这里,你敢动手我就敢动手,一命偿一命,就不知道丘小姐你敢不敢赌?” 湛非鱼话音落下,何生向前走了几步。 还是那平凡无奇的模样,可何生能从马蹄之下救走小胖子,他就能在护卫的保护之下取了丘静媛的项上人头。 “你敢杀我?”丘静媛几乎要气疯了,自己可是丘家的千金小姐,身份贵重,湛非鱼算个什么东西,她竟然敢杀自己!为了一个臭小孩敢杀自己! “你敢杀人让护卫顶罪,丘小姐认为我不敢?又或者说丘小姐认为我老师比不过你父亲?”嗤笑一声,湛非鱼轻蔑的看着一愣的丘静媛,不就是比谁的背景更大。 小瘦猴如果真的死在谢平手里,不用说肯定是他去衙门顶罪,丘静媛绝对会推的一干二净,同理而知,何生杀了丘静媛,湛非鱼也能全身而退。 被威胁的丘静媛很想把湛非鱼脸上得意的表情给撕掉,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乡野丫头,也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若不是有幸拜师顾学士,湛非鱼还在金林村过着饱一餐饿一顿的日子! 可一想到她的老师是内阁大学士,丘静媛气的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可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一般,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真的论起来湛非鱼的身份的确比她更贵重。 “差爷来了。” “高大人也来了。”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捕快们随即吆喝着,围堵的百姓们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走在一群佩刀捕快身后的正是上任没多久的高县令。 目光扫过全场,高县令本来黑沉的脸庞更加威严冷酷,“先把人送去医馆。” “是,大人。”两个捕快立刻应下,快速把躺在地上都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黄嬷嬷给抬了起来,好在医馆就在两条街之外,离的不算远。 高县令冷眼看着被护卫围在中间的丘静媛,冷声开口:“把孩子放了!” 也幸亏小瘦猴胆子大,被挟持了也就一开始害怕,这要是普通的孩子估计这会早就哭嚎起来了。 丘静媛不敢和湛非鱼争锋相对了,那是因为害怕何生动手,可高县令不过是七品县令,丘静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每年来家中递拜帖的那些官员,七品县令都不够资格登三房的门。 本来就憋着怒火的丘静媛再次怒起来了,“不放又如何?你还敢动手不成?” 丘静媛不松口,挟持小瘦猴的谢平自然不会放人,但捕快们却要听从高县令的命令。 一时之间,双方对峙起来,湛非鱼倒成了旁观者。 “本官再说一次,放人!”高县令面色冷厉的怒喝一声,他本就是刚正不阿的性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否则这些年也不会在麟州府就当一个小小的推官。 所以丘静媛别说只是丘家的千金,她就是皇亲国戚,犯到高县令手里他也会秉公执法、铁面无私。 被吼的丘静媛气狠了,一手指着湛非鱼,“你这个昏官,你怎么把不她抓起来!她纵容下人砍断了马车辕,差点害死了我,她就是杀人凶手,你把她抓起来啊!” 湛非鱼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对着何生使了个眼色。 这边丘静媛还在叫嚣,何生突然出手,速度之快,护卫们都没来得及反应。 至于谢平,他倒是察觉到了,可对上何生冰冷的双眼,迟疑了一瞬,小瘦猴就被何生救走了。丘静媛大叫起来,“你这个废物!我们丘家养你们有什么用!” 谢平和其他护卫都低着头挨骂,若是寻常的打架斗殴也就罢了,但这可是襄武县的县令和捕快,这里又是将军府杨家的地盘,他们真敢动手,到时候小姐无事,他们这群人只怕都会锒铛入狱。 “多谢壮士,大恩不言谢!”得到自由的小瘦猴有模有样的给何生抱拳行礼,随后对着湛非鱼咧嘴一笑,一溜烟就钻进人群里跑了。 高县令来的途中已经听捕快说了事情始末,若不是丘家小姐闹市纵马,湛非鱼也不会让随从砍断了车辕,也幸亏是何生出手及时才没有伤亡出现。 “高大人,这一切都和湛姑娘没关系……” 四周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即使湛非鱼当夜没有带着何生等人抵抗蛮夷大军,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丘静媛诬陷她,尤其是丘静媛早就引起众怒了。 第337章 三房援兵 等四周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高县令点点头,“本官知晓,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放过一个坏人。” “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丘静媛气的破口大骂。 可偏偏她这边的护卫不顶用,丘家三房的名头也镇不住场子,没有了依仗丘静媛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湛非鱼对着高县令行了一礼,“大人,既然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至于高县令是秉公执法,还是看在丘家的面上网开一面,湛非鱼都不在意,没出人命便是一场闹剧罢了。 “去吧。”高县令挥挥手让湛非鱼离开。 对于叫嚣的丘静媛,明明年长几岁,却如此骄纵跋扈,高县令冷声开口:“鉴于你年幼,就拿银子赔偿因你纵马而受伤的百姓,再敢胡搅蛮缠,本官必定重罚重判!” “小姐,就让他们暂时嚣张一段时日,等府里来了人再说。”晴红低声劝说着,高县令摆明了不会帮小姐。 再闹下去,要是真被抓到县衙去了,伤了小姐的名声,等回到黔中道,老爷和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随从的。 丘静媛气狠了,可偏偏无计可施,气急败坏的吼起来,“这些银子就当喂狗了,我们走!” 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被丘静媛泄愤般的丢在地上,气恼的带着人离开了,本来是打算找湛非鱼算账的,但这会再去丘宗羲的府邸就是自取其辱。 这还是官宦千金,啧啧,比起街头泼妇还不如,一旁的捕快把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大人,一共有两百两。” “先去钱庄换成碎银子,赔偿百姓后有剩余的银子再送回去。”高县令沉声开口,又让捕快把受伤的百姓送去医馆,再留下几人收拾现场顺便维持秩序。 …… 铁匠铺。 铁老伯虽然没出去看热闹,可有来打农具的村民把闹市纵马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老叔你是没看到,丘家那姑娘看着也就十来岁,可真的是心狠手辣,啧啧,要不是那后生出手快,今儿绝对要死好几个人。”说话的青年后怕的直摇头。 就算是他们村的村霸,也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要是过分了,村正还有村中长辈肯定要教训他。 哪像这些千金小姐,把人命都不当回事,害死人了就赔点银子了事。 青年接过新锄头,看了看锋利的刃口,回去削跟木头按上就可以了,又忍不住话唠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铁老伯把三百文放到了抽屉里,看着坐一旁绷着脸的杨旭不由朗声开口:“如今不管钱家怎么放出消息,襄武县的百姓都不会再相信了。” 丘家三房想用丘瑾瑜的死挟恩图报的赖上将军府,丘静媛这般狠辣的性子,铁老伯忍不住想起被秘密囚禁起来的张氏,这亲事若是成了,那真的是害了小旭一辈子。 “小鱼又帮了我一次。”杨旭站起身来,“铁爷爷,我先回去了。” 等杨旭走后,铁老伯让伙计守着铺子,自己向着后面走了去。 原本该在渭州营的杨守成就站在庭院里,之所以没出去见杨旭,想来是秘密回襄武县的,行踪需要保密。 屋子里,铁老伯开口:“将军请放心,如今的襄武县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凹子口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杨旭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如今的襄武县甚至可以说渭州,已经被杨家清洗了一遍,不说是铁桶一片,但绝对再让敌人有机会暗杀杨旭。 “至多十日丘家三房的人就要到了,这一次明面上来的人是丘宗璋,真正做主的却是跟随二来的丘烽。”杨守成把收到的情报告知了铁老伯,渭州这边的情报消息都由铁老伯负责。 丘宗璋和丘宗羲是同辈人,也是旁支,仗着辈分高一点,平日里在族里显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教训后辈,可以说是惹得怨言载道。 丘家从丘静媛爷爷那一辈因为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就沦为了旁支,丘静媛父亲和布政使丘大人是堂兄弟,但到了丘静媛这一辈,真论起来关系就远了。 丘烽也是丘家三房这一支的人,他和丘静媛其实是表兄妹,只不过外嫁的母亲因为丧夫,不想留在夫家受苦,所以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还让独子改了丘姓。 之前丘瑾瑜是丘家三房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所有的人脉资源都放在了丘瑾瑜身上,丘烽明面上姓丘,实则却是三房为丘瑾瑜培养的左膀右臂。 丘瑾瑜要读书科举,其他的事务都是丘烽在打理,而即使如此,丘烽也取得了秀才功名,只不过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比不得丘瑾瑜小三元的惊才绝艳。 “有丘老先生坐镇,丘宗璋想要倚老卖老还不够资格。”铁老伯了解丘宗羲的脾气。 丘宗璋如果仗着辈分高敢胡来,丘宗羲绝对会把人打的爹娘祖宗都不认识,至于丘烽,铁老伯问道:“三房既然派丘烽来襄武县,必定有他过人之处。” 从黔中道收到的情报来看,丘烽就是三房的一条狗,而且还是疯狗,逮谁就咬谁,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行事也不择手段。 “丘烽若是犯了规矩,那便直接动手。”杨守成面色平静,眼底却有杀机一闪而过,到了陇右道,还轮不到丘烽一个后辈来放肆。 铁老伯明白的点点头,可听着听着不由震惊一愣,“来了多少人?” 杨守成重复了一下,“五百人,除了三房的护卫之外,大部分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即便三房是旁支,可一辈一辈的传下来,积累的财富也绝对不容小觑,丘烽重金之下,自然能召集到这些亡命之徒给他效力。 平日里丘烽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也是这些人所为。 铁老伯都要气笑了,略显得苍老的嗓音却透着锐意和杀气,“别说五百人,就是来了五千人了,到了陇右道也翻不出浪花来。” 将军府杨家的地盘还轮不到外人来撒野,当初镇边侯府都不敢放肆,丘烽不过是一条疯狗,比起世子祝枭差远了,丘烽敢来,只怕没命回去。 “将军,需要我派人半路拦截一下吗?”铁老伯问道,这五百人如果都出现在襄武县,只怕就是个隐患,还不如半路就把这些人给拦下来,来一个釜底抽薪。 “此事即便要做也该是卫所出面。”杨守成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想过,但渭州营包括其他营的军队都不可能擅自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擅自出兵可是重罪。 真正有权利做此事的是卫所窦千户。 铁老伯眉头一皱,“窦千户背后的人虽然还没有查出来,但绝对是宫中某个皇子。” 杨家起复重掌兵权,就等于得罪了宫中的皇子,他们在陇右道部署多年就是为了兵权,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给杨家使绊子,绝对不可能偏帮杨家。 窦千户背后的皇子若是心胸狭隘,说不定还会帮着丘烽,不能对杨家如何至少可以膈应杨家。 “一会你把消息秘密传给窦千户。”杨守成沉声命令,思虑半晌继续道:“丘烽来者不善,小鱼那丫头和丘静媛起了冲突,窦千户绝不可能作壁上观。” 杨旭的死活都千户也许不会在意,但湛非鱼若是在襄武县出了意外,窦千户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不管是顾学士还是她背后的禁龙卫,窦千户都不可能纵容丘烽胡作非为。 尤其是丘烽带来的那五百人,这其中若是有仇恨顾学士或者禁龙卫的亡命之徒,那么湛非鱼的安全就尤为重要,窦千户必定会带人前来。 …… 丘府,书房。 在热闹的街市晃悠了一个时辰,吃饱喝足的湛非鱼一回来就进书房开始补功课。 等杨旭回来时,湛非鱼和丘宗羲正因为朋党争的脸红脖子粗,一老一小杠上了,唇枪舌剑、引经据典,谁都不服谁。 丘宗羲刚正不阿,是极度厌恶朋堂,“动则争竞,争竞则朋党,朋党则诬誷,诬誷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想要国泰明安,须禁朋党以厉百姓。”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先生此言却是一概而论,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湛非鱼一贯认为君子和小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坚持本性。 逆境于君子而言是磨练是成长,可于小人而言则是上天不公,是怨恨是嫉妒,同理而言之,君子身居高位,依旧是忧国忧民,小人一旦得势,中山狼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凡能守住底线,那便是以同道为朋,而对小人而言,则是以同利为朋。 湛非鱼瞅着一脸不赞同的丘宗羲,字正腔圆的继续道:“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 “为人君者,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湛非鱼明白所谓朋党,端看龙椅上的那一位如何抉择,是亲贤臣远小人,还是亲小人远贤臣。 但不管选择哪一方,最忌讳的便是无中生有、以朋党来整治对手,弄得满朝杯弓蛇影,人人自危。 “强词夺理、巧舌如簧!”丘宗羲绝不认为湛非鱼赢了,看了一眼门口,“进来便进来,婆婆妈妈的在门外孵小鸡吗?” 杨旭推门的动作一顿,丘爷爷这绝对是因为输了,所以迁怒自己! 等杨旭说丘烽等人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丘宗羲眉头一皱,啪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满脸怒容,“他们这是没完没了了!” 丘瑾瑜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偏偏三房这些人却来劲了,先是一个骄纵跋扈的丘静媛,再弄一条疯狗丘烽过来。 关键还带了五百亡命之徒,也难怪丘老爷子震怒,毕竟带累的是丘家的名声,三房再如何也姓丘。 湛非鱼同情的瞅着杨旭,不厚道的打趣起来,“幸好你才九岁,但凡你大几岁,估计就是捉奸在床,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想娶都不行。” 杨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口出虎狼之词的湛非鱼,黝黑的脸一下子尴尬的涨红了,也幸好肤色黑看不出来。 “话糙理不糙,三房都是些没脸没皮的东西!”丘宗羲认同的点了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湛非鱼这一点,直来直去,不藏着掖着,你聪明别人也不蠢,三房弄的这些破事,当谁不知道呢。 莫名感觉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杨旭决定日后若是要出门,身边必定要带足了人手,以前他是怕麻烦,也是感觉不合适。 但现在杨旭感觉为了自己的清白着想,再麻烦也不怕了。 “丘烽不是个好东西,小鱼,你注意一点,他若是敢冒犯你,不用留情,让何生他们直接动手,死了就当是为民除害!”丘宗羲叮嘱了湛非鱼一句。 这些年丘宗羲一直定居在襄武县,可每年丘家都会派人送节礼过来,来的也都是家主一脉的小辈,所以即使不管丘家的家务事,丘宗羲也知道丘烽行事的歹毒和不择手段,说他是疯狗一点都不夸张。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她怕死,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这人若不犯到自己头上也就罢了,要是敢太岁头上动土,湛非鱼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 不说窦千户看到枕头上凭空出现的信件多么诧异,而看完之后又多么恼火愤怒,且说此刻在半道上的丘烽一行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虽说是从黔中道赶来,但行军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烽公子,这是从渭州传来的密信。”小厮把一手抓着羽鸽,一手把绑在鸽子腿上的小信筒给拿了下来,毕恭毕敬的递给了丘烽。 信纸展开莫过于一指多长,可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子,把这几日渭州的动静还有丘静媛闹市纵马的事都详细的记录下来,包括如今陇右道的风向。 有了丘静媛这个反面例子在,不管钱家如何散播谣言想要给丘瑾瑜贴金,说他是重情重义的读书人,可惜百姓们不买账,他们更相信远在襄武县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眼所见。 第338章 打算离开 第338章 “听说有渭州的密信传过来了。”苍老的声音透着强势和霸道,丘宗璋无视了守在门外的小厮,直接就把卧房的门给推开了。 “二爷爷。”丘烽挥手让手下退了出去,似乎早就习惯了丘宗璋无礼的一面,“渭州形势有变,刚好需要二爷爷拿个主意。” 丘烽一身大红色锦袍,即便是滴水成冰的暗夜也感觉不到冷一般,径自走了过来,把刚刚看完的密信递了过去。 “你年纪轻,经的事少,还是得让老夫来定夺。”倚老卖老的开口,丘宗璋在圈椅上坐了下来,神色得意而张狂,接过密信看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丘宗璋眉头一皱,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丘烽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嘴角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半晌后,丘烽放下杯子,态度看似恭敬实则满是不屑和鄙夷,“如今瑾瑜的名声在渭州甚至整个陇右道都没有了,这其中必定有将军府杨家的手笔,想来是杨家不愿意和静媛定亲,所以才故意抹黑瑾瑜的声誉。” 丘瑾瑜如果真的是因为救杨旭而死,这亲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可如今丘瑾瑜成为了急功近利、贪图权势的虚伪小人,杨家不承这个情,其用意不言而喻。 “岂有此理!”丘宗璋怒喝一声,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厉声咒骂起来,“没想到将军府行事如此卑劣,这是打算死无对证了!” 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丘宗璋的骂声,等他骂累了,丘烽这才一针见血的追问:“二爷爷,多说无益,我们该如何应对,还需二爷爷拿个主意。” “这般厚颜无耻的小人,老夫必定不会让瑾瑜白死的,等到了镶武县,老夫抬着瑾瑜的棺木亲自打上门去!”丘宗璋恶狠狠的开口,一副怒发冲冠的架势,可眼神却心虚的躲闪着。 “幸亏舅舅让二爷爷前来坐镇,等到了镶武县我们一切听从二爷爷的指挥。”丘烽装模作样的道谢,“既然如此不如趁着事态还没有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们加快速度赶去镶武县。” 说完后,丘烽起身向着门口走了过去,对着门外的小厮命令道:“传二爷爷的命令,所有人即刻启程!” “是!”小厮立刻应下。 屋子里,丘宗璋愣了一下,想要反对可惜跑远了的小厮已经大声吆喝起来,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收拾行李,准备食物,把马从后院牵出来…… 两刻钟之后。 骏马飞奔的,即便是马车的速度也是极快,颠簸之下,丘宗璋气恼的直瞪眼,却只能双手牢牢抓住马车内壁,防止自己被颠出去,“慢一点!哎呦……我这把老骨头……你们耳朵聋了……” 骏马之上,身披鹤氅的丘烽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吃痛声,苍白的脸上勾出冷血的笑来,“所有加快速度!” 马车里的丘宗璋这会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里咒骂没分寸的丘烽,只想着等马车停下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 本来还有十天的路程,可在丘烽快马加鞭赶路的情况下,愣是在第五天丑时就到了麟州府,之后修整了几个时辰,一行人直奔镶武县而去。 丘府。 “小鱼,你要走了?”震惊之下,杨旭一下子站起身来,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砚台,顿时又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丘宗羲看着失魂落魄的杨旭,嫌弃的开口:“行了你别给阿暖添乱。” 杨旭愣了一下,最终还是退到一边让何暖来收拾桌面。 “官道上积雪还没有化,再留一段时间,还是说你嫌老夫教的不好?”说到最后,丘宗羲这话里明显就是以退为进的威胁。 湛非鱼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老一小,“先生,小年都过去了,等离开陇右道估计都要到二月份了。” 陇右道地形狭长,东西跨度大,以马车赶路的速度,没有半个月都走不出去,二月份春回大地,不管去何地游学都正合适。 丘宗羲不高兴的板着脸,一副立刻就要赶人离开的凶残模样,“看来陇右道这不毛之地是留不住你了。” 其实论起文风来还是江南更昌盛,即便是几个和江南道邻近的州府,每隔几年都要出个状元或者才子,陇右道常年被蛮夷骚扰,不说全民皆兵,可习武的人比起读书人多多了。 “丘爷爷,你别为难小鱼。”杨旭开口,虽然他也舍不得,可杨旭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小鱼终究要离开。 这个没用的臭小子!丘宗羲火大的瞪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杨旭,他这般挽留是为了谁?这个臭小子竟然还不知道领情。 气恼之下,丘宗羲蹭一下站起身来,“要走就走,老夫是管不住你。” 看着甩袖离开的丘宗羲,湛非鱼无奈的叹息。 “丘爷爷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杨旭赶忙解释了一句,可自己心里也堵的难受,看着染上墨汁的双手,找了个借口,“小鱼,我先去洗一下手。” 看着紧随其后离开的杨旭,湛非鱼只有苦笑了,其实她心里也有不舍,但镶武县终究不是她的家。 何暖把书桌上的墨迹收拾干净了,看着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湛非鱼,不由温声劝道:“小姐,等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探望丘老先生和旭少爷。” 其实就是何暖也清楚,当后年湛非鱼过了乡试,她只怕就要去京城了,陇右道远在千里之外,说不定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湛非鱼点点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另一边,看着前后脚跟出来的杨旭,丘宗羲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了半晌,这才没好气的开口:“你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你就不知道顺势挽留一番?你蠢不蠢那!” 被骂的杨旭耷拉着脑袋,看着积雪未化的庭院,许久后才有气无力的开口:“小鱼要科举,她肯定要回去。” 湛非鱼读书的刻苦杨旭比谁都清楚,小鱼这般头悬梁、锥刺股都是为了两年后的乡试,杨旭也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丘宗羲简直被气笑了,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杨旭的后脑勺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鱼读书难道是为了出仕为官?你怎么就这么不蠢呢!” “什么?”被骂的懵圈的杨旭抬起头,眼中满是迷惘,这一时半刻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这么蠢的小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启蒙的时候还是他握着杨旭的手教的,丘宗羲一声长叹,“小丫头不是为了权势地位,读书科举只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日后不会成为只能依附丈夫的后宅女子!” 丘宗羲活了七十多年了,他游历大庆朝,也见过不少独立特行的女子,远的不说就说钱氏,她能撑起钱家的生意,也算是女中豪杰。 可真的论起来,丘宗羲最欣赏的还是湛非鱼,小小年纪读书就能如此刻苦,背景权势也好,财富地位也罢,终究有一日会成为过眼云烟,唯独腹中学问不会变。 看着还没听懂的杨旭,丘宗羲都恨不能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水吗? 可一想到杨旭过了年也才九岁,只能掰碎了说道:“你若和小鱼成亲了?日后你会薄情寡恩?又或者宠妻灭妾?还是说你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要把她拘泥在后宅之中?” 丘宗羲没问一句,杨旭就跟着摇头一次,傻愣愣的模样让丘宗羲总算笑了起来,“这不就成了,你若可以让小鱼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又何必寒窗苦读挣功名?”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她若是要定亲的话,就如同京城那些人的猜测一般,皇子都愿意求娶,可这些都是冲着顾学士来的。 有朝一日顾学士致仕了,手中没有了权势,湛非鱼没有强大的娘家,那么她的存在就成了鸡肋。 若是男子有点良心还好,至多把人放在后宅之中不管不问;可若是遇到那些薄幸男子,只怕会让人病死,好把正妻的位置空出来迎娶新人。 总算是听明白了,杨旭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切慌乱之下声音都结巴了,“丘爷爷,你怎么胡说……我和小鱼……我没有……” “蠢死你得了!小鱼这般聪慧的你都看不上,你打一辈子光棍得了!”丘宗羲没好气的一瞪眼,到哪里找小鱼这般好的姑娘。 而且就杨旭这蠢模样,日后娶的女子若是丘静媛这般,整个将军府估计都要毁在他手里,妻贤夫祸少。 看着涨红脸没出息模样的杨旭,丘宗羲摇头叹息一声,“你好好想想,左右小丫头还没有走,若是错过了,估计这辈子你是没希望了。” 不等杨旭再开口,丘宗羲双手负在背后慢悠悠的离开了,还是让这臭小子想清楚了再说。 …… 可一想到杨旭过了年也才九岁,只能掰碎了说道:“你若和小鱼成亲了?日后你会薄情寡恩?又或者宠妻灭妾?还是说你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要把她拘泥在后宅之中?” 丘宗羲没问一句,杨旭就跟着摇头一次,傻愣愣的模样让丘宗羲总算笑了起来,“这不就成了,你若可以让小鱼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又何必寒窗苦读挣功名?”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她若是要定亲的话,就如同京城那些人的猜测一般,皇子都愿意求娶,可这些都是冲着顾学士来的。 有朝一日顾学士致仕了,手中没有了权势,湛非鱼没有强大的娘家,那么她的存在就成了鸡肋。 若是男子有点良心还好,至多把人放在后宅之中不管不问;可若是遇到那些薄幸男子,只怕会让人病死,好把正妻的位置空出来迎娶新人总算是听明白了,杨旭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切慌乱之下声音都结巴了,“丘爷爷,你怎么胡说……我和小鱼……我没有……” “蠢死你得了!小鱼这般聪慧的你都看不上,你打一辈子光棍得了!”丘宗羲没好气的一瞪眼,到哪里找小鱼这般好的姑娘。 而且就杨旭这蠢模样,日后娶的女子若是丘静媛这般,整个将军府估计都要毁在他手里,妻贤夫祸少。 总算是听明白了,杨旭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切慌乱之下声音都结巴了,“丘爷爷,你怎么胡说……我和小鱼……我没有……” “蠢死你得了!小鱼这般聪慧的你都看不上,你打一辈子光棍得了!”丘宗羲没好气的一瞪眼,到哪里找小鱼这般好的姑娘。 而且就杨旭这蠢模样,日后娶的女子若是丘静媛这般,整个将军府估计都要毁在他手里,妻贤夫祸少。 …… 第339章 陈年旧恨 第339章 丘府大门口。 围观的百姓站在巷子两旁,有不知道情况的大婶子低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那?小年才过怎么把棺材抬过来了,这多晦气啊!” “是啊,这招了晦气,估计一整年都要走霉运了,肯定得去庙里拜拜。”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附和的直点头,人老了就格外相信这些老说法。 “小点声,估计都不是善茬。”站在最前面的大叔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些人可年前那一波来闹事的可不同,不单单出声的大叔记得,围观的百姓里也不少都记得,当初闹事的是八个无赖的亲属,死的也是地痞无赖,说句难听的话,死了就是少了个祸害。 但眼前这些人却都是身着劲装,腰间不是挎着刀就是佩着剑,一个个身材魁梧,神色凶悍,都是不能招惹的练家子,关键是这一眼看去都有上百人了,这还不提在巷子口那黑压压的一片,目测一下也有上百人。 “管他是谁,要是来丘府闹事,老子第一个不答应!”有年前上了城楼抵抗蛮夷的壮汉吆喝起来,他们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孬种。 当初丘老先生为了守卫城楼,一般年纪还在城楼上指挥着,这可是天大的恩情,镶武县的百姓们都铭记于心。 宽敞的马车里染着炭火,矮几上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放着几碟子精致的糕点。 憋屈了数日的丘静媛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恼火的咒骂;“这些无知的贱民,当初蛮夷大军怎么就没攻进来,多杀了几个,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多管闲事!” 坐一旁的钱氏震惊了,估计没想到丘静媛竟然能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来。 可赫然对上丘烽诡谲阴沉的双眼,那冰冷嗜血的眼神让钱氏好似被毒蛇给盯上了一般,钱氏蓦地感觉身体一寒,快速的低下头避开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丘宗璋一脸赞同的附和了一句,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是高高在上的不屑和鄙夷,“难怪丘宗羲那老匹夫在这里一住就八九年,哼,一丘之貉!” 虽说是同辈人,可当年丘宗羲却是压的他们都无法抬头,不仅仅是丘家的人,甚至同一个书院,同一个州府,整个黔中道的读书人都被才华横溢的丘宗羲死死的压住了。 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丘宗羲就是日月,而他们这些同辈人则是一无是处的萤虫,更何况丘宗羲出身丘家嫡支,而丘宗璋则是被忽略的旁支。 即便时隔多年,丘宗璋依旧能想起幼年时读书的一幕幕,但凡丘宗羲出行那是前呼后拥,风华正茂的才子佳人都拥簇在他身旁,吟诗作对、曲水流觞……说不尽的风流雅韵。 丘宗璋也曾想加入这个圈子,可他永远都被排斥在外,那些轻蔑不屑的眼神,那高高在上的漠视态度,丘宗璋如今想起来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脑海里的过往让丘宗璋表情扭曲了几分,苍老的面容被衬托的愈加刻薄狰狞,“还等什么?不开门就让人把大门给撞开!” 这一次带足了人手,丘宗璋打算趁机狠狠的报复丘宗羲一把,那个老匹夫,人人都说他心胸豁达,呸!在丘宗璋看来那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丘宗羲如果真的不贪图名利,不在乎权势,那他为什么不把他结交的那些同窗还有挚友较介绍给自己? 丘宗羲不想做官,可自己一直打算科举出仕啊,只可惜时运不济,丘宗璋本想着让丘宗羲帮忙引荐一两位朝中大臣,自己也是举人身份,先在吏部补个空缺,即便是七品县令又如何? 只要丘宗羲愿意帮忙,那么三年一过吏部的考评只要是上,自己就能高升,至多十年就能调去六部,在天子脚下为官。 丘宗璋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自己在京城为官,丘宗羲留在黔中道,他们堂兄弟可以相辅相成,当然,自己是京官,能直面天子,所以家族的人脉资源自然要以自己为主,等有朝一日自己入主内阁,成为圣上的心腹大臣,到时候必定会反哺回馈家族,丘家说不定就会成为京城的大族,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可丘宗璋没想到丘宗羲竟然这般冷血无情,他不但制止了自己,甚至还不让自己家族给自己谋官,断了自己的仕途! 丘烽嘲讽的看着满眼仇恨想要一雪前耻的丘宗璋,讥笑的开口:“二爷爷你是主事者,一切都听从二爷爷你的指挥,二爷爷如果打算破门而进的话,尽管下令!”“我……”丘宗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表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丘宗璋别看话说的狠绝,可丘宗羲积威已久,即使两人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可当年被丘宗羲狠狠收教训的画面历历在目,丘宗璋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真的对丘宗羲无礼,毕竟他是实打实的读书人,丘宗羲却是文武双全,拳头和他的脾气一样硬。 “烽哥,让我去!”丘静媛别看只有十二岁,可在三房她却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倚老卖老的丘宗璋也就吓唬吓唬那些旁支的晚辈,丘静媛根本不理睬她。 一想到之前的受辱,丘静媛都不怕冷了,起身就要下马车。 一直等候在马车旁的晴红听到动静立刻上前把帘子掀开,扶着丘静媛下了马车,“小姐。” 丘烽也紧随其后的下来了,至于丘宗璋这会却跟缩头乌龟一般,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钱氏迟疑了一下,按理说她该下去的,可她又不愿意得罪丘宗羲和杨旭,可说到底她是三房的姻亲,而且丘烽那阴毒的眼神让钱氏遍体生寒。 半晌后,钱氏还是下了马车,对着一旁武婢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了角落里站着。 丘静媛看着整齐站成两排的护卫,那嗜血肃杀的气势让丘静媛脸上总算露出笑来,“烽哥谢谢你。” “你是我表妹,我们之间何须客气,欺辱你便是欺辱我们三房,” 第340章 强闯进门 第340章 “那就是丘瑾瑜的妹妹!”看到下马车的丘静媛,有眼尖的百姓立刻认了出来。 “就是前几天纵马行凶的那个?”一旁的人高声问了起来,“听说当时差一点闹出人命来了,幸好有个壮士出手砍断了车辕。” “是啊,没看出这姑娘这么歹毒。”有几个目睹当日情况的百姓立刻说起当时的凶险,也罢丘静媛那银子买人命的话说了出来。 丘静媛同样听到了这议论声,但此刻她身边有丘烽这个靠山,再也不用像当日那么憋屈,“烽哥,给我教训这些嚼舌根的贱民!” “好。”丘烽宠溺的摸了摸丘静媛的头,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却见两个劲装大汉宛若劲风一般飞掠了出去。 砰的几声响,最开始议论的几个百姓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腹部剧烈一痛,整个人被踢了出去,好在四周都站满了百姓,被踢飞的几人撞到身后的百姓就滚落在地上。 “咳咳……”有年纪大的一个老爷子痛苦的咳嗽着,嘴角却是溢出血丝来。 而余下几人也都吃痛的捂住了腹部,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足可以看得出这一脚的力度。 嗬…… 其余的百姓都被吓到了,一个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他们平日里也会和旁人起冲突,陇右道的百姓都尚武,几杯酒一下肚打起来太正常不过。 可即便动手至多也就往脸上招呼几拳,都会避开要害,哪像这两个护卫出手如此狠辣,竟然一脚就把人踢的吐血,这可是冲着人命来的。 “活该,让你们这些贱民还敢胡言乱语的诋毁本小姐的名声!”看着面露惧色的百姓,丘静媛得意洋洋的昂起下巴,一手指着几个妇人,“还有那几个长舌妇,本小姐什么身份,你们这些下贱东西也敢议论,给我掌嘴!” “你……”其中一个大嗓门的妇人吓的的一个哆嗦,身体往人群里缩了缩,她平日里的确喜欢家长里短的搬弄是非,也和村里几个妇人撒泼打过架,可那都是妇人之间,村里的大老爷们可都不会掺和。 另一个妇人忍不住的开口:“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掌嘴!”丘静媛趾高气扬的下达命令。 几个妇人惊慌的叫嚷着,想要跑,可她们平日里再彪悍泼辣,可对上这些刀口舔血的练家子,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啪啪几声巴掌声响起,几个妇人挨了巴掌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几个护卫出手重,她们嘴角都撕裂的流着血。 看着瑟缩成一团,低着头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的百姓,丘静媛之前的憋屈总算消散了几分,等一会收拾了湛非鱼那贱丫头。 “出了气就行了,何必和这些贱民计较,正事要紧!”丘宗璋不满的开口,略显得混浊的老眼责备的看了一眼丘静媛,果真被惯坏了,轻重缓急都不知晓。 丘静媛这会心情好,也懒得理会倚老卖老的丘宗璋,只对着丘烽开口:“烽哥,湛非鱼身边的护卫是高手。” “放心,我心里有数。”丘烽阴沉沉的目光看着紧闭的丘府大门,他倒想会一会能让丘瑾瑜名声扫地的小姑娘,连人死了都放过,这行事风格他喜欢,“撞门!” 围观的百姓虽然震惊丘烽行事的张狂,却不敢再开口了,实在是这些人出手太过于狠辣。 丘府,正院。 湛非鱼听着何生的话都有些诧异,“他们竟然真的撞门?” “老夫无官无职,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丘宗羲冷哼一声,至于他的辈分,他不待见三房,三房的人不把他放眼里也正常。 “我让铁爷爷带人过来帮忙!”杨旭刚刚爬了墙头,外面黑压压一片都是丘烽带来的人,而且都是江湖上那些亡命之徒。 对方来者不善,杨旭不敢赌,一旦动起手,刀剑无眼,说不定他们会趁机下杀手。 “丘烽一共带了五百人过来,你这是要把留在镶武县的人送给他一网打尽?”丘宗羲没好气的瞪着忧心忡忡的杨旭,火大之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天塌下来了,还有胖的人顶着,你急什么。” 湛非鱼傻愣愣的眨了眨眼,这要不是一直住在丘府,她一定要来一句,我胖怎么了?吃了你家米,喝了你家的水? 此刻,吃人嘴短的湛非鱼只能气恼的瞪圆了双眼,“先生,都说独钓老人性烈如火,我怎么看先生是话里藏刀!” 丘宗羲端起茶杯悠哉的喝起茶。 至于那砰砰的撞门声,丘宗羲权当没听见,面容豁达不见半点怒色,“丘烽行事素来歹毒狠辣,他以为他这般无礼,老夫必定会带着人打出去。” 这就好比一方先挑衅,一方先动手,最后发展成了互殴,真的闹上公堂了,一般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丘烽这点伎俩,丘宗羲还看不上眼,他偏偏不动怒,他倒要看看等大门撞开了,丘烽该怎么收场? 从身份上而言,丘烽是小辈,丘宗羲是长辈,小辈带人打上门来,这就是大不孝! 再者丘宗羲可是书画大家独钓老人,在读书人里享有盛誉,备受读书人的推崇,更何况他还是圣上和顾学士的救命恩人,这些年又一直庇护杨家祖孙三人。 这般德高望重的老者,如今却被三房的一个晚辈如此折辱,丘宗羲什么都不需要做,天下的读书人就会对三房口诛笔伐,三房日后想要仕途通顺?做梦来的更快一点。 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估计三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老祖宗一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狠狠的把三房给骂一顿,丘烽此番行事根本就是自掘坟墓!彻底断了三房崛起的路。 这样不忠不孝之辈,还想篡夺家主之位?就问丘家的族人答应不答应!丘烽对丘宗羲都敢如此,那日后三房若真的成了家主一脉,那普通族人还有活路,岂不是比牛马还不如。 “阿暖。”突然想起了什么,湛非鱼掏出禁龙卫的令牌递给身旁的何暖,“你带着令牌守在院子口。” 丘烽带的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一旦冲进来了,必定会趁着混乱偷鸡摸狗,湛非鱼那里有不少好东西,她可不想便宜了这些渣滓。 “是。”何暖点了点头,拿着令牌先退了下去。 丘烽的消息传回到陇右道后,杨守成就派人把这事密信给了窦千户,虽然窦千户看到这连个落款都没有的密信暴躁的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可涉及到了湛非鱼的安全,窦千户又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天知道这封密信是不是禁龙卫送过来的。 无奈之下,窦千户只能向上禀告,最后他没有派人半路拦截丘烽一行,让他带着五百人顺利的进入了渭州。 但在镶武县这边,窦千户也做了部署,安排了两百人的精锐,丘宗羲还有杨守成他们和丘家三房即便斗的你死我活,窦千户都不会插手,他派人过来只是为了保护湛非鱼。 何暖也知晓窦千户在镶武县安排了卫所的人,所以此刻才会暂时离开。 …… 丘府的大门还是很牢固,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这些人蛮力冲撞,砰的一声响,两扇大门轰然倒地。 “冲进去!”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瞬间,一百来人直接冲了进去,这其中估计有不少人想要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顺走几样值钱的东西,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他们竟然真的敢?”百姓们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丘宗羲在镶武县住了快十年了,镶武县的百姓可是清楚他的身份,每年知府大人都会派人送节礼过来。 而这些人竟然敢撞开丘府的大门,几个挨了打被扶起来的百姓这会反而不气了,他们连丘老先生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快去报官!” “对!让高县令来!” 担忧丘宗羲安全的几个百姓拔腿就往巷子口跑,好在丘烽并没有让人阻止,而是指挥着人把棺木也抬进了丘府。 …… 丘静媛前一次过来却被杨旭挡在了门外,连丘府的大门都没进。 此刻,走在正院的丘静媛总算感觉扳回了一局,不让自己进来又如何?自己还不是进来了! 另一个高兴到得意忘形的便是丘宗璋,好似主人一般打量着四周,不时嫌弃的摇摇头,似乎看不上穷酸的丘府。 “你的棋是谁教的?”丘宗羲一言难尽的看着湛非鱼,等的无聊便下棋,可谁知道在文章上得天独厚的湛非鱼竟然是个臭棋篓子! 并不是说湛非鱼不会下棋,可她这水平…… 湛非鱼架势十足的落下黑子,对着丘宗羲咧嘴一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左右科举也不考琴棋。” 书法这一块湛非鱼没天赋,可胜在勤奋,那一手馆阁体,丘宗羲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至于画……丘宗羲教了两次后就放弃了,匠气太重,完全没有灵气意境可言,如今再看湛非鱼的棋。 丘宗羲把白子一丢,满脸嫌弃之色,“让小旭和你下,你们是半斤对八两!” “湛非鱼!”得意洋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丘静媛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的湛非鱼。 可见湛非鱼脸上没有半点害怕之色,甚至在自己出声之后,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被无视的丘静媛一下子怒起来了。 “你耳朵聋了吗?”怒喝一声,丘静媛一个大步走上前来,看都不看抬手就把棋盘给掀翻了,看着噼里啪啦掉落的黑白棋子,丘静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当日你不是很狂?怎么今天就成了缩头乌龟了? ” 第341章 真敢下手 第341章 丘烽半眯着眼打量着湛非鱼,放肆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阴狠毒辣,“百闻不如一见,湛姑娘果真没让我失望。” 杨旭站在了湛非鱼身旁,戒备的盯着来者不善的丘烽,自从知道丘瑾瑜是蛮夷奸细之后,杨旭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尤其是眼前的丘烽。 此前铁老伯把丘烽还有丘宗璋的详细情报都告知了杨旭,如果说丘宗璋只是倚老卖老,不到而立之年的丘烽简直是把阴毒冷血刻到骨子里的,死在他手中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这就是一个疯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烽哥,不用和他们废话,这个贱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丘静媛催促了一声,得意洋洋的瞅着湛非鱼,就等着她一会给自己磕头赔罪! “湛姑娘这是要赌一把?”声音阴森森的好似带着湿滑阴冷,丘烽对着湛非鱼笑的格外诡谲,“卫所的人至少需要半刻钟时间才能赶过来,湛姑娘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跟在丘烽身后进入丘府的这百来人此刻正站在庭院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只要丘烽一声令下,这些亡命之徒必定如同鬣狗盯上了食物一般蜂拥而来。 届时一片混乱里,死的死,伤的伤,即使朝廷要缉查,但这些人亡命之徒早就带着从丘府洗劫而来的财富逃走了,大庆朝地广,有大把的银子傍身,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可以了。 湛非鱼并没有被吓到,看了一眼门外,笑着接过话,““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世间众生都在三十六道中轮回,我的命不比任何人矜贵,今日若是有一死,拉一个垫背的就不亏,死两个倒是赚了。” 笑眯眯的视线从丘烽和丘静媛身上掠过,湛非鱼这边论人数的确比不过,可她可以把话放出来,她死之前绝对先让人宰了丘烽他们。 尖锐刺耳的笑声突然响起,丘烽放声狂笑起来,“我不过贱命一条,若是黄泉路上有湛姑娘作陪,倒也死得其所。”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右手瞬间握紧了匕首,还是那俏生生的乖巧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满是冰冷的杀机,“阿生,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再护着我突围出去!” “是!”何生应下,从声音到态度都平凡无奇,可手中的长剑却出鞘了,即便是在室内,但冰冷的剑锋熠熠生辉。 一直叫嚣着的丘静媛吓的哆嗦了一下,她再骄纵跋扈,那也是仗着丘家的身份,仗着自己人多势众。 可看着满脸杀机,似乎要决一死战的湛非鱼,丘静媛莫名的感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第一次,丘静媛感觉到了恐慌和害怕。 而此刻,丘静媛也终于想起来钱氏此前说过的话,去年在淮安府,湛非鱼死里逃生后,将四十八具尸体悬挂在城楼上暴尸数日。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钱氏同样面色苍白,此前她以为丘烽是个疯子,但这会儿,钱氏看着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湛非鱼,再看着严阵以待的何生,钱氏无比后悔下了马车,为了巴结三房搭上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得了。 “够了,你们小小年纪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突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丘宗璋色厉内荏的呵斥着。 可仔细看的话,丘宗璋因为惊恐而攥紧的双手也在颤抖。 丘宗璋本来是想要借机羞辱丘宗羲,一雪前耻,可他哪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连丘宗羲这老匹夫都没说话,这两个小辈竟然敢胡言乱语,喊打喊杀的! 关键是丘烽的行事作风丘宗璋知道,一言不合丘烽是真的敢下令杀人,再看着不遑多让的湛非鱼,丘宗璋双腿也哆嗦起来了,难怪能被顾学士收为弟子,这就不是个正常人! 湛非鱼和丘烽同时看了过来,两人眼神平静,可正是这股子诡异的平静更让人毛骨悚然,这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的主! 丘宗羲嗤笑一声,鄙夷的看着被吓怂了的丘宗璋,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小姐。”温和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也打破了屋子里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何暖大步走了进来,随后站到了湛非鱼身旁,看了一眼长剑出鞘的何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何暖立刻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 “你们不要乱来!杀人要偿命的!”丘静媛声音发虚,她可不认为一个带着随从杀进蛮夷大军,之后又去凹子口救援的湛非鱼是虚张声势。 没理会丘静媛,湛非鱼笑着看向丘烽,“这是打还是不打?” “有趣,果真有趣!”丘烽同样笑了起来,阴森森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湛非鱼,“既然湛姑娘有此雅兴,丘烽自然要舍命陪君子,动手!” 几乎在丘烽下令的同时,院子外蠢蠢欲动的一群亡命之徒立刻握着兵器冲杀进来,他们早就知道湛非鱼的富有,听说每隔三日就有一马车的东西从京城送来镶武县。 小姑娘的那些珠宝首饰最便宜的估计都上百两了,随便顺走几件就上千两银子了,足够他们花销好几年了。 “谁准你们动手的!都出去,滚出去……”丘宗璋吓的喊叫起来,可惜声音被杀喊声淹没了。 而几乎在同时,丘烽一手抓住丘静媛的胳膊,趁着外面的人进来的混乱,立刻带着人飞掠了出去。 刀剑撞击的声音激烈的响起,正厅足够宽敞,至少能容纳五六十人,但因为有桌椅这些家具阻碍着,倒显得格外的混乱。 另一边,听到打斗声的窦千户暴躁的一脚把椅子给踢了出去,“这些疯子!立刻发信号,剩下的人跟本官过去!” 两刻钟之前,丘烽带着人粗暴野蛮的撞开了丘府的大门,窦千户不认为他真的敢动手,即使带了上百个亡命之徒,更多的是为了震慑。 不过湛非鱼和丘宗羲的身份,就说这里是镶武县,是将军府杨家的地盘,此前杨家按兵不动是因为没有能动手的理由,可丘烽一旦在丘府里杀人,杨守成就能带兵过来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同样收到消息赶过来的高县令也是面色铁青,他本就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光天化日之下丘烽敢带着人行凶,那就是不将大庆律,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一看到窦千户这边出手了,原本留守在巷子口的这些人也立刻向着丘府飞奔而去,唯恐去慢了,到时候丘府的宝贝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 鲜血飞溅,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偌大的丘府此刻一片狼藉,杀红了眼的这些暴徒早就顾不得什么了,抢到了值钱的东西就越过围墙逃走了,有些人甚至还趁机往县城富户家中掠了过去,既然连丘府都抢了,又何必在意多抢几家。 一时之间,整个镶武县都乱了,铁老伯发出信号后立刻带着杨家的人赶了过来。 “不要杀我……我有银子,我把银子给你……”躲在角落的丘静媛惊恐的大叫起来,疯了一般把头上的珠钗拽下来丢出去,可一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杨旭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嚎啕大哭起来。 “闭嘴!”杨旭烦躁的吼了一声,所有人都想到丘烽真的敢动手,杨旭这会已经和保护他的林江等人分散了,可他知晓丘烽带来的这些亡命之徒里有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凭什么骂我?”丘静媛同样吼了起来,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愤怒的盯着杨旭叫骂,“要不是为了你,我会来这里吗?我刚刚差一点被人给杀了,都怪你!” 丘静媛是真的怕了,她从没有经历过此刻的凶险,那些人就跟疯了一般,要不是刚刚自己躲起来了,丘静媛都怀疑自己此刻就和晴红一样成了一具尸体。 晴红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子都被人给扯下来了,甚至连半个耳垂都被拽了下来,血糊糊的一片,丘静媛回想起来就吓的直哆嗦,那些人都是没有理智的疯子。 杨旭更感觉恼火,自己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可能和丘静媛定亲! “小心!”一道喊声响起,湛非鱼手中匕首倏地掷了出去。 偷袭杨旭的人没有防备之下,吃痛的退后了一步,而杨旭见状立刻提剑冲了过去。 湛非鱼捡起地上的剑,虽说有点重,好在也能用,二话不说的就冲过去帮忙。 “啊……”丘静媛再次惊恐的大叫起来,可吓狠了都忘记要躲回角落里,只能不间断的发出一声声的叫喊声。 片刻后,看着尸体倒地,湛非鱼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杨旭,“没受伤吧?” 摇摇头,杨旭抹去脸上飞溅的血液,听着依旧刺耳的叫喊声,不得不再次吼了一嗓子,“闭嘴!” 丘静媛被吓的一个哆嗦,双手捂住了嘴巴,因为惊恐双眼都瞪大了几分,实在是湛非鱼刚刚的举动太过于可怕。 人倒地之后,湛非鱼又上前补了一剑,飞溅的鲜血飞溅到杨旭脸上,这让丘静媛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湛非鱼在她眼里堪比罗刹恶鬼。 “他怎么敢真动手?”杨旭喘息着,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一片混乱里,早就看不见丘烽的身影了。 湛非鱼把染血的长剑当拐杖用,刚刚虽然混乱,可丘烽带来的这波人,其中一部分是冲着丘府的钱财来的,所以打斗发生后,他们立刻向丘府各个院子蹿了过去,目的是求财。 另一部分人则是冲着杨旭来的,湛非鱼估计是杨家的敌人,但这些人都被林江他们给挡住了。 最后一部分的确是丘家三房的死士,估计是给丘瑾瑜报仇来的,何生他们之所以和湛非鱼分散开了,就是因为要挡下这些人。 “他怎么敢真动手?”杨旭喘息着,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一片混乱里,早就看不见丘烽的身影了。 湛非鱼把染血的长剑当拐杖用,刚刚虽然混乱,可丘烽带来的这波人,其中一部分是冲着丘府的钱财来的,所以打斗发生后,他们立刻向丘府各个院子蹿了过去,目的是求财。 另一部分人则是冲着杨旭来的,湛非鱼估计是杨家的敌人,但这些人都被林江他们给挡住了。 最后一部分的确是丘家三房的死士,估计是给丘瑾瑜报仇来的,何生他们之所以和湛非鱼分散开了,就是因为要挡下这些人。 第342章 丘烽失踪 第342章 虽说丘烽带来的都是亡命之徒,可他们也是冲着钱财来的,在窦千户和铁老伯带着人杀过来后,这些人顿时如同乌合之众一般溃散。 “死不了。”何暖看着吓的嚎啕大哭的丘静媛,一贯温和的性子这会也有些恼火,实在是被丘静媛太会哭,胳膊上就挨了一刀,虽说流了不少血,可伤口浅,撒了点伤药后就止血了。 “你这个贱婢,我要让我爹把你们统统给抓起来!”丘静媛嘶哑的嗓音开口,哭的红肿的双眼里不见半点感激之情,反而怨恨何暖出手慢了,才害得她被人砍了一刀。 刚找到了钱氏的湛非鱼还没走过来就听到丘静媛的斥责声,直接气笑了。 “湛姑娘息怒,静媛被家里惯坏了,说话不知道轻重,还请湛姑娘多包涵。”钱氏虽说也有些狼狈,可有武婢护着,钱氏只是受到了点惊吓,人倒没受伤。 这会一看湛非鱼这似笑非笑模样,饶是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钱氏心里也惊了一下,赶忙赔礼道歉。 “钱夫人不必如此,阿暖救了丘府的小姐,这个人情自然需要丘家三房来偿还。”湛非鱼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不从丘家三房身上扒下一层皮,她这几年的书就白读了! 看到湛非鱼过来了,何暖把药瓶收了起来,立刻迎了过来,“小姐。” 丘静媛对湛非鱼有些发憷,一扫刚刚的嚣张,声音都不自觉的结巴,“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 “阿暖救了你的命,这个救命之恩你认吗?”湛非鱼问道,阳光下,圆润的双眼半眯着,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丘静媛怔了一下,不久前听到窦千户的声音,丘静媛还以为安全了,顿时从躲藏的偏房里跑了出来,刚好贺一个要逃走的亡命之徒面对面碰上了。 还好何暖来的及时把人给救下来了,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丘静媛明白过来,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傲自得,“你放心,等明天我就让人送银子过来,保管她一辈子都花不完!”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救了人就索要好处,丘静媛不屑的看着湛非鱼和何暖,还说是读书人,根本就是掉钱眼里了。 “你认就好,阿暖,你取笔墨过来,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为了防止丘小姐不认账,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更好。”湛非鱼面露贪婪之色,似乎真的担心丘静媛事后不认账。 这会局面已经被窦千户他们控制住了,何暖也注意到暗中有两个禁龙卫的人在,不用担心湛非鱼的安全,何暖立刻转身进屋子找笔墨去了。 钱氏也大步走了过来,看着丘静媛受伤的左手臂,担忧的开口:“静媛,你没事吧?” “姨婆。”丘静媛打量着除了头发、衣裳略微凌乱一点,却半点没受伤的钱氏。 再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武婢,丘静媛顿时垮了脸,阴阳怪气的开口:“这个贱婢倒是忠心,刚刚那么混乱,姨婆竟然安然无恙,可惜母亲还说到了姨婆这里就如同到了自己家,看来这话是糊弄人的,遇到危险了就没人管我的死活了。” 钱氏也是快五十岁的年纪了,她打理钱家的生意多年,再难缠的小人也打过交道,丘静媛这嘲讽的话,钱氏听了也不生气。 丘静媛自从来了陇右道,她做的一桩桩蠢事,要生气的话,钱氏估计都要气死了。 “刚刚太混乱,丘烽带着你先走了,姨婆也是遇到湛姑娘才知道你躲在北面的偏房。”钱氏态度平和的解释了一句。 谁能想到丘烽真的敢在丘府大开杀戒,当时那么混乱,别说丘静媛只是远亲,就算是亲生女儿,钱氏都不一定能舍命去救,年纪越大越怕死。 丘静媛嗤了一声,胳膊上的伤口依旧痛着,心里愈加不舒坦,可她又不敢对湛非鱼如何,目光一转,突然恶意十足的开口:“姨婆,我胆子小,刚刚被吓到了,晴红为了保护我也死了,姨婆你让她这段时间保护我!” 丘静媛没受伤的右手指着钱氏身后的武婢,不等钱氏回答,冷声质问道:“难道姨婆不愿意?之前说疼爱我都是假话?” “夫人,我愿意。”不愿意钱氏为难,董燕先一步开口。 钱氏的确有些为难,董燕是她的亲信,这些年她外出查看铺子,之所以能安安全全的,董燕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有几次遇险都是董燕不顾性命的保护她。 武婢不同于那些普通大丫鬟,想要培养一个忠心耿耿且武艺高强的武婢出来并不容易,以钱氏的精明自然看出丘静媛的不怀好意。 “不要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能伺候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丘静媛不屑的哼了哼,今日暂且放过这贱婢,等自己安全了再说。 何暖带着纸笔回来了,看着丘静媛拿起笔快速的写着,钱氏沉默的站在一旁,之前她还打算提醒丘静媛,但此刻,钱氏宁愿她吃个闷亏。 “行了吧,本小姐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乡野丫头。”丘静媛把笔一丢,讥讽的看着湛非鱼,竟然还怕自己赖账,果真是乡下来的泥腿子,读再多书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穷酸。 湛非鱼接过何暖递过来的纸,快速的扫了一眼,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何暖救了她一命,她必定会报答,最末端也签了名。 “行了,丘小姐果真爽快。”湛非鱼笑了笑,等墨迹干了,这才把纸叠好收了起来,“我去前面看看。”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丘静媛急忙开口,虽说有董燕在身旁,可丘静媛见过何暖的身手,自己留在这里,若是再遇到一个漏网之鱼那怎么办,还是跟着湛非鱼更安全。 …… 正院。 地上依旧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衙门的捕快还有卫所的狱卒正在搬运尸体,地上掉落的兵器也被捡起来集中堆放到一起。 “小丫头阴沟里翻船了吧?”丘宗羲一看到湛非鱼就乐起来了,当时丘烽突然下令动手,丘宗羲可没错过湛非鱼那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模样,平日里那么淡定自若,哈哈,翻船了。 湛非鱼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尸体,无语的看着朗声大笑的丘宗羲,“先生,被毁的是你的府邸,左右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丘宗羲看着地上汇集的血流,笑容不由的一僵,再看着狼藉一片的院子还有正厅,火气蹭一下冒了出来,“丘烽那个小畜生呢,老夫今日定要扒了他的皮!” 不怪湛非鱼当时懵了,估计谁都没想到丘烽真的敢在丘府大开杀戒。 “混战之后就不见了。”回话的是窦千户,别说丘宗羲暴躁,窦千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这烂摊子最后还不是要他来收拾。 虽说湛非鱼没受伤,可窦千户也怕顾学士或者禁龙卫秋后算账,早知道丘烽敢动手,窦千户必定在收到密信的时候就派人把丘烽给咔嚓了,也好过此时面对这横七竖八的尸体。 “烽哥不会丢下我逃走的,你们在胡说!”愤怒的声音响起,丘静媛恼火的瞪着窦千户,“是不是你把烽哥抓起来了?这可是我们丘家的人,我命令你立刻把人给放了!” 按理说丘烽是丘静媛的表哥,只是因为她姑父早死,姑姑不得已带着独子回了娘家,后来更是为了让丘烽有一个好的将来,还让他改姓了丘。 丘静媛从小就被娇惯,但她心里却清楚,三房真正看重的还是丘瑾瑜这个大哥,丘静媛再被长辈的疼爱娇惯,可如果和丘瑾瑜有了矛盾冲突,那么被斥责的必定是她。 小时候丘静媛脾气坏,她不服气,所以带着人去了丘静媛的书房捣乱,最后,只有五岁的丘静媛第一次被长辈重罚,足足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而跟着她去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被打了板子,死了三个人,剩下五个侥幸活下来的最后也都被发卖了。 丘静媛年长几岁后,也渐渐懂事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和丘静媛这个大哥较劲,而且日后她出嫁,娘家还有丘瑾瑜就是她的底气和靠山。 但道理知道归知道,终究意难平!对比之下,丘静媛更亲近丘烽,虽说是表哥,但丘烽顺着她护着她,不管她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丘烽都会答应。 第343章 理清思路 第343章 两个时辰后,丘府终于被清理出来了,窦千户和高县令也带着人先离开了,两人还需要往朝廷汇报。 暮色之下,寒风起又刮起了雪花,杨守成和杨旭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了。 丘宗羲关切的目光打量着杨旭,“怎么样?” “丘爷爷,我没受伤。”杨旭除了又累又饿之外,并没有受伤。 说到底还是因为丘烽带来的这些亡命之徒是为了图财,没人拼死给丘烽效命,否则杨旭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丫鬟们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过来,众人都累了,这会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说了起来。 杨守成率先开口:“丘叔,我带着人已经把镶武县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丘烽的下落,被生擒的三房护卫同样也不知道丘烽的下落。” 当时场面太过于混乱,丘烽趁乱离开了,他估计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时半会的找不到也正常。 “丘烽和三房有仇?”湛非鱼也询问的看向丘宗羲,这要是没仇没怨的,丘烽怎么会这么坑害三房? 丘烽在丘府大开杀戒,虽说湛非鱼他们都安然无恙,可卫所却死了五个兵卒,丘家也死了几个下人还有两个护院。 最麻烦的是那些亡命之徒逃窜到县城的富户家中抢掠,高县令虽然也带着捕快赶过去制止,可还是死了不少人。 湛非鱼当时听捕快说了一下,死亡的人数至少有二十人,这还不包括受伤的。 同样的,那些亡命之徒也死了二三十人,这加起来死了快百人了,受伤的更多,这都是丘烽之过,如今他下落不明,朝廷自然要问罪三房。 同样的,顾学士还有将军府杨家也不会放过三房,丘烽那一声令下,湛非鱼和杨旭两个半大孩子都被逼提剑御敌,这个仇同样要算到三房头上。 “别看老夫,老夫知道的还没你们多。”丘宗羲不管丘家的事务多年,他不了解丘烽也正常,论起探查情报的本事,当属禁龙卫。 估计不住到丘烽,没人能猜到他的真正意图。 何暖稍微收拾了一下书房就能用了,那些亡命之徒对书籍没兴趣,这里几乎没怎么被破坏。 “等阿生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湛非鱼交待了何暖一句,白日被耽搁了一天,功课都没来得及做。 “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湛非鱼轻轻默念着题目,右手还不忘熟练的研磨。 等何生打探消息回来时已经接近子时,丘府已经是一片安静,除了守卫的护院,其余人都进入了梦乡。 “等一下。”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开口,执笔的手并没有停下,直到把束股句写完后,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趴桌而僵硬的身体。 圆桌前,何暖倒了茶水,“小姐,水是温热的,可以一口喝。” “阿生,你坐,情况如何?”湛非鱼示意何生坐下来回话,自己也端起杯子小口喝了起来,书房燃了两个炭盆,总是容易口干舌燥。 何暖并不打扰交谈的两人,径自走到书桌边收拾起来。 半晌后,湛非鱼诧异的咦了一声,把杯子放回了桌上,“你说丘烽可能逃亡蛮夷了?” “属下已经被消息传出去了,丘烽一旦在蛮夷出现,那边的探子会把消息传回来。”何生首先要确保的是湛非鱼的安全,所以他安排妥当之后这才离开打探消息。 好在从年前开始禁龙卫就在陇右道部署了不少暗哨,何生虽然没有能第一时间去追查失踪的丘烽,但根据晚上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丘烽很可能是逃亡蛮夷。 “那他白天在丘府大开杀戒是为了制造混乱,也是投诚蛮夷的筹码。”湛非鱼凝眉思索着,这倒是能解释通丘烽大开杀戒的原因,但又牵扯出更多的谜团,“丘韶的独子只有一子一女,丘瑾瑜已经死了,丘静媛迟早会外嫁,丘烽继续留在三房绝对能得到重用。” 丘家三房虽然出了四个读书人,其中三个已经是举人功名,丘瑾瑜这个长孙更是少有的小三元。 此前,有丘瑾瑜珠玉在前,丘烽只能成为陪衬,三房所有的人脉资源都用来培养丘瑾瑜,但如今却是丘烽的机会。 丘家的族规是能者居之,家主之位并不局限与嫡支继承,这也是当年丘家三房祖辈死都不能瞑目的原因,三房从祖辈算本是嫡支,如果按照大庆朝其他世家的规矩,这家主之位一直会在三房流传下去。 可后来丘宗羲这一支能力更强,三房祖辈争夺家主之位失败沦为了旁支,这些年三房一直想要夺回家主之位,可惜都失败了。 丘韶全名该是丘宗韶,可丘宗羲是同辈,只是年纪小了十多岁岁,如今也不过知天命,当年因为和丘宗羲的龃龉,一怒之下扬言以和丘宗羲同辈为耻,所以放弃了宗字辈,但凡书信落款一律以丘韶为名。 当年丘韶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胸怀壮志,最不屑的便是丘宗羲这个堂哥,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所有的才名都是嫡支用银子和人脉关系打造出来的。 结果丘韶这些年都没有成功,三房还是旁支,丘韶这个名字就沦为了笑话,只不过忌惮丘家的名头,倒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说嘴。 何生把三房更确切的情报告知湛非鱼,“丘韶的长女便是丘烽的母亲,多年后才又生下儿子丘泰。” 这也是丘烽这个表哥都快而立之年,丘瑾瑜和丘静媛兄妹才十来岁的原因,丘泰可以说是丘韶的老来子,好在他虽然子嗣不丰,但至少还有一子一女,之后又有了孙子孙女,外孙,丘宗羲却是一辈子没成婚,丘韶也算赢了一局。 “在丘泰没有出生之前,丘韶就从族中过继了三个儿子,可惜三个儿子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好在孙子辈里还是考出了三个举人。”何生猜测后来丘泰出生了,否则丘韶一定会过继儿子,为了夺回家主之位,丘韶已经疯魔了。 虽说丘韶的孙子辈里出了四个读书人,但三个举人的孙子都是过继来的,从血缘上而言丘瑾瑜才是丘韶的长孙,更是三房竭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日后夺取家主之位的希望所在。 “丘瑾瑜是蛮夷奸细,丘韶不知晓?”湛非鱼不清楚三房到底出了什么叉子,竟然让人在丘韶的眼皮子底下把长孙给弄没了,弄了个蛮夷奸细取而代之。 整个三房从丘韶这祖父开始,下面三个过继的儿子,尔后便是三房如今的家主丘泰,还有因为丧夫归家的大女儿丘文兰。 孙子辈丘瑾瑜和丘静媛年岁最小,三个伯父家的儿女大半都成亲了,年长的堂哥孩子都会走路了,而年岁小的几个堂兄妹和他们兄妹差不多大。 三房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也有几十口人,内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别说湛非鱼一时半会理不清楚,禁龙卫就算要调查也不容易。 何生这边还没有收到具体的情报,想来也正常,涉及到了蛮夷,而且丘瑾瑜估计是襁褓里就被调换了,那么到如今都十三年了,即使当初有什么蛛丝马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湮灭了,如今想要查太难。 不过嫌疑最大的不外乎几人:首先便是丘韶这个祖父,他是三房真正的掌权者,他要做什么再容易不过。 其次便是丘泰夫妇,他们身为丘瑾瑜的爹娘,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也可能是其中一人所为,或者两人都参与了。 最后便是三房的其他人,因为利益纠葛,三个过继的儿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为了三房的权利财富,暗中动了手脚也正常,没有了丘瑾瑜,那么他们都有机会接手三房。 即便丘泰再生孩子,可等孩子成长起来至少要十来年的时间,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同理而言,这也是湛非鱼不明白的地方,丘烽在三房已经有些权势,待到他羽翼丰满了,不管三房谁是继承人,丘烽都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这个时候投奔蛮夷,着实让人想不透。“除非他有必须投奔蛮夷的理由。”湛非鱼把丘家三房的所有情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沉思许久后,湛非鱼喃喃的开口:“简而言之丘烽在三房待不下去了,为了活命他必须走,甚至可以说在大庆朝他都没有立足之地,他只能去蛮夷。” “小姐你的意思是丘瑾瑜蛮夷的身份,丘烽知晓?”何生听出了一点头绪,可这么机密的消息,禁龙卫能查到已经不易,丘烽毕竟是个小辈,而且从血缘来说他还是外姓人,丘瑾瑜的身份如此机密,丘烽绝不可能知道。 湛非鱼点点头,揉了揉眉心,白日的打斗,晚上的功课,这会累的慌,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胀痛着,“丘烽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丘瑾瑜蛮夷的身份,甚至以此要挟从中谋取好处,丘瑾瑜一死,丘烽担心三房会秋后算账,所以不得不逃。” 听到这里,何暖不由接了一句,“丘瑾瑜蛮夷的身份,如果是三房某个人和蛮夷勾结的话,而丘烽知道这个秘密,他一旦逃去蛮夷,岂不是羊入虎口?” 如果丘烽是被丘韶这个祖父调换的,丘烽这会去了蛮夷,丘韶只要通知了蛮夷那边,丘烽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还有一种可能,三房都不知道丘瑾瑜蛮夷的身份,所以才会大力培养丘瑾瑜,但丘烽知晓,不过鉴于丘烽的年纪,十多年前他也只是个少年郎,那么操控此事的可能是他的母亲丘文兰。”湛非鱼说到这里感觉思路清晰了一点,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推断,还需要禁龙卫去查去验证。 丘文兰丧夫后带着独子归宁,她年长丘泰夫妇十多岁,再加上母亲早逝,三房的后宅丘文兰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丘泰的夫人是个进门没两年的新妇,年纪又小,上面三个妯娌毕竟是过继的关系,丘文兰一手掌控后宅,她要做什么绝对可以瞒天过海。 “属下立刻派人去查。”何生站起身来,他当日派人去查丘家三房的时候,丘文兰寡居在丘家,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心礼佛,若不是有丘烽这个儿子,估计丘家人都忘记她的存在了,所以禁龙卫调查的时候也大意了。 湛非鱼点点头,“查一下也好,毕竟时隔十多年了,如今掌控后宅中馈的是丘夫人,想要争权的是她的三个妯娌,丘文兰这个大姑姐让人遗忘了也正常。” 第345章 仗势欺人 第345章 钱世鹏冷哼一声,手中折扇指着湛非鱼,“来人,给本少爷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给扔出去!” 这会是正午时分,外面大雨磅礴,客栈大堂也坐满了吃饭的客人,湛非鱼和丘静媛的冲突大家也听了一耳朵。 两人年纪不大,一看都是大家族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虽说为了争夺两间上房说了两句嘴,但也没什么大事。 可钱世鹏一开口就这般仗势欺人,这让几个脾气暴躁的客人看不过去了。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说话的中年男人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着目中无人的钱世鹏,“分明是这个小姑娘先来的,她也愿意按照朱掌柜建议的让出一间房,你们也别得寸进尺!” “此言甚是。”却见一个身着蓝色夹袄的读书人站起身来,看向钱世鹏义正言辞的开口:“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兄台怎可仗势欺人,此非君子所为!” 邻桌络腮胡子的大汉没听明白,却是一拍桌子高声附和,“虽然这酸儒的话老子没听懂,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老子就看不过去!” 其他客人纷纷附和,俩小姑娘拌嘴也就罢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掺和进来,还这般仗势欺人,简直丢尽了他们男人的脸面! “都给我闭嘴!”钱世鹏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顺手抓起柜台上的算胖向着络腮大汉砸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再叽叽歪歪本少爷打掉你一嘴的牙!” 这边钱世鹏发火了,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钱家护卫倏地一下抽出佩刀来,凶神恶煞的盯着仗义执言的几个客人,看着架势分明是要动粗了。 “说啊,都哑巴了?刚刚不挺会说的!”钱世鹏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手中折扇拍了拍读书人的脸,“非君子所为?本少爷一贯能动手绝不动嘴!” “你!”读书人一下子涨红了脸,可看着嚣张跋扈的钱世鹏,再看着他身侧这些气势汹汹的护卫,嘴唇哆嗦了两下,被一旁的同伴拉扯的坐了下来,却是不敢再开口。 其他客人也畏惧钱家的护卫,只能低下头,之前开口是看不过眼,但谁也不愿意为了帮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得罪这些纨绔大少,若是被打伤打残了,他们后悔就迟了。 钱世鹏嘚瑟的笑了起来,倨傲的昂着下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都是些孬种!” 也懒得和这些平头百姓们说话,钱世鹏转过身,手中折扇指着湛非鱼得意洋洋的开口:“小丫头,本少爷今儿心情好,你带着你的人乖乖出去,本少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的话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湛非鱼看都没看钱世鹏一眼,而是对着神色紧绷的丘静媛问道:“这也是丘家三房的人?” 丘瑾瑜是蛮夷奸细也就罢了,之后又来了丘烽这个疯子,倚老卖啦的丘宗璋也就不说了,这会又冒出一个二愣子,湛非鱼都要怀疑三房是不是风水不好。 从钱世鹏开口时,丘静媛就不安了,站在她身边的武婢董燕同样戒备起来,两人都亲眼见识过湛非鱼的凶残,何生、何暖的身手她们也清楚。 别说钱世鹏就带了几个中看不重要的护卫,就算再来几个高手,也只有挨揍的份。 见湛非鱼不理睬自己,顿时感觉在丘静媛面前丢了面子的钱世鹏脸一沉,怒声道:“贱丫头,本少爷贺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口出狂言也就罢了,钱世鹏一手伸了出来,看着架势是打算用手中折扇打湛非鱼的头。 丘静媛和董燕表情惊恐一变,钱世鹏想死可别连累她们! 谁也没看清楚何生是何时动手的,大堂里的众人就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钱世鹏已经抱着右手腕痛的嚎叫起来,手中折扇也掉在了地上。 “他不是丘家人,他是钱家的!”丘静媛忙不迭的开口,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唯恐被钱世鹏给连累了。 “他是钱家庶子,是黄姨娘所生和我家夫人没有关系!”董燕也赶忙解释了一句,丘烽在丘府大开杀戒之后,夫人恨不能和丘家三房撇清关系。 可丘静媛毕竟喊钱夫人一声姨婆,而且三房还没有倒台,钱夫人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俗话说的好宁可得罪,不可得罪小人!三房若是报复起来,钱家不过是商贾,也扛不住。 所以丘静媛要回黔中道,钱夫人并没有让自己的儿子护送,钱世鹏是后院黄姨娘所生,知道丘静媛的身份后,就想方设法的要巴结丘静媛。 这不,黄姨娘使出了浑身解数伺候了钱老爷子,护送丘静媛回去的差事就被钱世鹏“抢”过来了。 黄姨娘和钱世鹏更是找了理由把钱家的护卫都踢出去了,就留下几个忠心钱世鹏的护卫,尔后花了重金请了两个镖局的武师一路护送,这样一来就不怕钱夫人半路使坏。 “你这个贱婢给本少爷闭嘴!”一下子被揭开了庶子的身份,钱世鹏恼羞成怒的吼了起来,看向董燕的目光更是迸发出杀机来。 董燕这个贱婢是那个老虔婆的心腹,出发之前娘可是说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贱婢给弄死,这样就等于断了老虔婆的一条臂膀! 董燕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钱世鹏,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 丘静媛打心里不喜湛非鱼,可她更看不上庶子出生的钱世鹏,若不是她只想尽快回黔中道,丘静媛都打算把钱世鹏给赶走,这么个下贱胚子也敢在自己面前献殷情! 即便想要弄死董燕,可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钱世鹏再狂妄也知道钱家做主的是钱夫人,他想着是出了陇右道的地界,到时候在野外露宿的时候,让人假扮劫道的匪宼,趁着混乱把董燕给杀了,这样一来钱夫人即使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表情狠狠的扭曲了两下,钱世鹏这会不能收拾董燕,这怒火自然是冲着湛非鱼来的,尤其右手腕还痛的厉害,这让钱世鹏更加恼火,“把他们抓起来!本少爷每个人赏十两银子!” 丘静媛带来的护卫并没有动手,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出手的是镖局的武师,平日里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一听有额外的十两银子拿,十来个瞬间向着何生扑了过去。 至于湛非鱼和何暖,一个是小姑娘,一个是大丫鬟,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只等着把何生擒住之后再说。 “客官息怒啊……不能动手啊……我的桌子……哎呀,那可是青花白瓷瓶……”朱掌柜叫唤起来,这一动手他的客栈就遭殃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何生一动手,几个镖师就知道碰到硬茬子了,可惜后悔已经迟了,几招下来,镖师们就被揍了,好在何生避开了要害,否则他们这会估计就爬不起来了。 抱着手腕的钱世鹏一愣,估计没想到七八个镖师冲上去瞬间就被揍趴下了,这让钱世鹏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尤其是退让到角落的客人们,这是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这让钱世鹏更家恼火,余光扫过站一旁的湛非鱼,钱世鹏眼底露出阴森之色。 董燕护着丘静媛也退到了安全的角落里,这会察觉到了钱世鹏的动作,董燕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来,这就是找死! …… 两人年纪不大,一看都是大家族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虽说为了争夺两间上房说了两句嘴,但也没什么大事。 可钱世鹏一开口就这般仗势欺人,这让几个脾气暴躁的客人看不过去了。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说话的中年男人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着目中无人的钱世鹏,“分明是这个小姑娘先来的,她也愿意按照朱掌柜建议的让出一间房,你们也别得寸进尺!” “此言甚是。”却见一个身着蓝色夹袄的读书人站起身来,看向钱世鹏义正言辞的开口:“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兄台怎可仗势欺人,此非君子所为!” 邻桌络腮胡子的大汉没听明白,却是一拍桌子高声附和,“虽然这酸儒的话老子没听懂,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老子就看不过去!” 其他客人纷纷附和,俩小姑娘拌嘴也就罢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掺和进来,还这般仗势欺人,简直丢尽了他们男人的脸面! “都给我闭嘴!”钱世鹏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顺手抓起柜台上的算胖向着络腮大汉砸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再叽叽歪歪本少爷打掉你一嘴的牙!” 这边钱世鹏发火了,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钱家护卫倏地一下抽出佩刀来,凶神恶煞的盯着仗义执言的几个客人,看着架势分明是要动粗了。 “说啊,都哑巴了?刚刚不挺会说的!”钱世鹏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手中折扇拍了拍读书人的脸,“非君子所为?本少爷一贯能动手绝不动嘴!” “你!”读书人一下子涨红了脸,可看着嚣张跋扈的钱世鹏,再看着他身侧这些气势汹汹的护卫,嘴唇哆嗦了两下,被一旁的同伴拉扯的坐了下来,却是不敢再开口。 其他客人也畏惧钱家的护卫,只能低下头,之前开口是看不过眼,但谁也不愿意为了帮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得罪这些纨绔大少,若是被打伤打残了,他们后悔就迟了。 钱世鹏嘚瑟的笑了起来,倨傲的昂着下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都是些孬种!” 也懒得和这些平头百姓们说话,钱世鹏转过身,手中折扇指着湛非鱼得意洋洋的开口:“小丫头,本少爷今儿心情好,你带着你的人乖乖出去,本少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的话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湛非鱼看都没看钱世鹏一眼,而是对着神色紧绷的丘静媛问道:“这也是丘家三房的人?” 丘瑾瑜是蛮夷奸细也就罢了,之后又来了丘烽这个疯子,倚老卖啦的丘宗璋也就不说了,这会又冒出一个二愣子,湛非鱼都要怀疑三房是不是风水不好。 从钱世鹏开口时,丘静媛就不安了,站在她身边的武婢董燕同样戒备起来,两人都亲眼见识过湛非鱼的凶残,何生、何暖的身手她们也清楚。 别说钱世鹏就带了几个中看不重要的护卫,就算再来几个高手,也只有挨揍的份。 第346章 骄纵跋扈 第346章 深夜,磅礴的雨势虽然小了一点,可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夜风一吹能把人冻的直哆嗦,此时的肃州府一片安静,除了大户人家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外,却是不见半点光亮。 “小姐,真要过去?”何暖迟疑的开口,手里拿着狐裘,对比燃着炭盆而显得温暖的屋子,外面太过于寒冷。 湛非鱼搁下笔把刚写好的文章用镇纸压着,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太久而僵硬的身体,“左右这几日都要留下客栈,去看看也无妨。” 何暖见状也不再劝,伺候湛非鱼穿好衣裳,又把手炉递了过来,“人已经都控制住了,不过她们都是丘家的下人,不一定知晓。” 一辆马车离开了客栈直奔城南的一处小院子。 一刻钟之后,厢房里有屏风阻隔着,而且只在靠近门口的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微弱的光亮里,屋子里依旧是一片昏暗。 被带进来的丫鬟双腿直哆嗦,低垂着头,视线偷偷瞄了一眼,可惜只能看到屏风后坐着的身影。 “坐着回话。”何暖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听起来有点嘶哑,“问你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敢隐瞒……” “奴婢不敢!”丫鬟哪里敢坐下,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 何暖看着湛非鱼纸上所写的话,点点头,随后问道:“你是丘静媛的丫鬟,你说说这些年丘静媛在丘家的情况。” 招儿只是个管针线的丫鬟,晴红死后这才被提上来贴身伺候丘静媛,不过她也是三房的家生子,虽说今年才十六岁,可伺候丘静媛差不多八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打扫院子的小丫鬟,慢慢的爬了上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回到丘府,招儿估计就能被提为大丫鬟了。 “小姐在府中最为受宠……”招儿一开始声音还有点结巴,不过说着说着倒是顺溜起来了。 三房的老太爷便是丘韶,虽说三房主事的是丘泰,可真正拍板做主的还是丘韶。 但后宅却不同,丘老夫人去世的早,那个时候丘泰还没有成亲,掌管中馈的便是养子的媳妇,按理说也该称为大夫人。 但人心隔肚皮,丘韶虽然不认为后宅有多重要,可依旧不放心养子,明面上是大夫人管家,但一大半的权利则在屠嬷嬷手里,屠嬷嬷当年便是丘老夫人的陪嫁丫鬟。 后来长女丘文兰丧夫带着独子归宁,屠嬷嬷年岁也大了,这管事的权利其实是交到了丘文兰手中,而彼时丘泰已经成亲,按照辈分排下来,丘泰行四,他的妻子则是四夫人。 可因为是丘韶的亲生儿子,所以在三房,丘泰一直被称为少爷,其妻就被称为夫人,而上面三个妯娌依旧是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虞夫人这些年在静心院礼佛,但奴婢记得虞夫人最疼爱小姐,所以烽少爷也格外疼爱小姐……”招儿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她也就比丘静媛年长几岁,儿时自己是个卑躬屈膝的小丫鬟,看着备受宠爱的丘静媛,哪里有不嫉妒不羡慕的,所以记忆也就变得深刻起来。 丘瑾瑜自幼展露了读书的天赋,所以他是由丘韶这位祖父亲手教导的,从三岁起就住到了丘韶的院子里,之后便是读书启蒙。 因为三房的野心,丘韶父子都不愿意丘瑾瑜长于妇人之手,所以他每个月也只是初一十五进后宅请个安,尔后就一直留在前院读书,或是跟着丘韶出门走亲访友。 詹氏生了儿子就跟没生一样,所以她就格外娇惯长在膝下的女儿丘静媛,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性子才会这般跋扈嚣张。 三个养子膝下也有女儿,可毕竟隔着血缘,丘静媛再跋扈霸道,这隔房的婶子也不敢置喙,再加上丘烽年长丘静媛十来岁,有他护着,不管是在三房还是在外面,都只有丘静媛欺负别人的份。 等招儿被送出去之后,一个婆子被带了进来。 “回贵人的话,老奴在三房将近三十年,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也有两个孙女儿,虽说老奴身份卑贱,可平日里也教导孙女儿规矩,小姐在府中动辄就打骂鞭笞下人,在外面也是如此,一有不高兴便当场撂脸子。” 这婆子倒也真敢说,“此前章家小姐就因为眼睛漂亮,被夸了句明眸善睐,结果从花会回去的途中惊了马,马车翻了,章小姐从马车里摔了下来,一道伤从眉头上划到了下巴。” 本来章小姐年幼,那时不过九岁,即便伤口有些深,可只要用了上好的药,好好养几年想必也能痊愈,即使留有疤痕,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疤痕也会越来越淡,至少不会毁了容。 可谁知道五天之后传出消息来,丫鬟用错了药,伤口恶化了,最后虽说花了重金请了名医,但依旧留下一道伤疤,平日里都不敢出门,据说在家中也带着轻纱遮掩。 这事湛非鱼也知道,当初调查丘烽的时候就查到了,丘静媛不高兴别人眼睛漂亮,所以丘烽就助纣为孽,直接出手毁了章小姐的容貌。 章家在黔中道也只是个小官宦,哪里敢和丘府硬碰硬,更何况丘烽行事周全,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章家就算要报复也查不到任何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又有几个丫鬟婆子被带过来问话了,说的都是大同小异,不过看得出丘静媛在丘家是真的受宠,她想要星星,估计都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丘文兰能带着丘烽回娘家,这必定是内有沟壑的妇人。”湛非鱼听了这么多,这会愈加的感觉奇怪,“即便丘韶他们疏忽了,可丘文兰这个姑姑不可能不知道。” 丘老夫人虽然去世的早,但那也是相对于丘泰这个儿子而而言,丘文兰就是丘老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老夫人当年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而且丘文兰待字闺中的时候也颇有才名。 只不过丘文兰运气不好,丈夫意外早死,只留下孤儿寡母,而那个时候丘泰还年幼,上面还有三个过继的兄长,在一般人看来丘泰想要接手三房太难了,三个养兄羽翼丰满,而他还是个懵懂稚儿。 这般情况下,丘文兰夫家自然起了心思,公公婆婆偏心二房三房,妯娌们也觊觎大房的财富,处境艰难的丘文兰果断的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还让丘烽改了姓。 第3487章 肃州衙内 酒肆,雅间。 听到小厮的回禀,坐在雅间里的几个纨绔子弟纷纷站起身来。 “毅哥,这钱世鹏不过是商贾之子,倒跟我们摆上架子了。”说话的纨绔莫过于十六七岁,此刻神色里满是不屑。 士农工商!他们几个再不成器,那也是官宦子弟,钱世鹏算个什么东西,到了肃州府还敢端起架子来。 “柳小弟所言甚是。”站一旁的青年哥俩好搭着柳小五的肩膀,对着为首的青年继续道:“钱世鹏虽说是钱家子,可也不过是个庶子而已,而且钱家掌权的是钱夫人,他一个姨娘生的庶子想要接手钱家,还不如现在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了。” 这打趣的话一说出来,五六个纨绔都哈哈大笑起来,商贾之家的庶子也敢和他们摆架子,他们这是冲着赵毅的面子,否则谁鸟钱世鹏。 “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我爹能不能升上去就看这一次了。”赵毅对着几人拱拱手。 同样也是纨绔,可赵毅明显比柳小五几人稳重多了,即便年轻,可眉眼里却多了一抹内敛的刚毅。 听赵毅提到赵同知,几人也都明白的点点头,就像毅哥说的,这不是给钱世鹏脸面,而是看在毅哥的面子,再者他们家中都和赵家交好,若是赵同知高升了,于他们家中也是有益。 听到雅间外传来的脚步声,柳小五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挤眉弄眼的笑道:“毅哥,我过去接一下贵客。” 这贵客两个字故意拖长了音调,分明是故意在打趣。 “等等,柳小弟我和你一起。”林清大笑着追了过去,他们俩都是家中幺子,顶门立户的事轮不到两人,上面有文韬武略的兄长顶着,性子就养的纨绔了一些。 看着几人嘻嘻哈哈的走出去了,站一旁的胡琰低声问道:“二哥,据我打探的消息,这钱世鹏在钱家也就管着几个铺子而已,此人不堪重用。” “张知府明年就要致仕了,我爹能不能升上去就看这一次,钱家虽然是商贾,可钱夫人和丘家三房是亲戚,这一次丘家三房出事了,钱夫人势必要重新找靠山,而这便是我的机会。” 赵毅半眯着眼,比起父亲,庞同知更得张知府的看重,胜算也更大,想要在肃州府衙下功夫根本无用,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倒不如从张知府的老家麟州府那边找到突破口,麟州府的同知正是张知府的长子,钱家虽是商贾,可俗话说虾有虾道,蟹有蟹路,通过钱家搭上张闵贤才有几分胜算。 赵毅想的清楚,若是张闵贤愿意在张知府面前美言两句,那么被提拔的必定就是父亲,可张家是真正的官宦世家,张家人包括亲朋故旧都是在各地为官,比起才起来的赵家强太多了。 赵毅想要搭上张家,那真的是高攀,他也清楚张闵贤不可能搭理他,只能用迂回的办法,通过钱家来走这一步。 钱家如今局面岌岌可危,钱家不想生意被丘家三房牵累,势必要找新的靠山,赵毅此番示好,钱夫人必定会领情。 同理而言之,赵父如果高升为肃州知府,那么对钱家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还有一点赵毅没有明说,赵家底子太薄,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而钱家是商贾,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胡琰明白的点点头,眼底有厉色快速闪过,“庞大人最为奸猾,一旦他成为了肃州知府,必定会给姑父使绊子,日后肃州府再无我们赵家胡家的立足之地。” 说话声近了,赵毅对着胡琰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换上另一副面容,“有朋自远方来,钱公子,请。”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钱某不过一介商贾。”钱世鹏立刻拱手回礼,双方热情的寒暄,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丝竹助兴、酒浓茶香,再加上赵毅有意结交,酒过三巡之后,雅间里的气氛愈加热络起来。 “什么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对世鹏兄动手,这是不给我柳小五面子!”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柳小五把酒杯一丢,豪气冲天的开口:“我昨夜才从外祖家回来,世鹏兄你尽管说,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肃州府的界面上撒野!” “就是,甭管什么来头,到了肃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蜷着!”附和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几个纨绔本来就是惹是生非的主,此刻一个个都兴致高昂起来,恨不能立刻带着人杀上门去。 钱世鹏几杯酒一下肚,这会也是热血沸腾,一想到昨日的憋屈,咬牙切齿的开口:“一个贱丫头而已,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过身边那个护卫倒是高手,哥哥我带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草包,十来人镖师都干不过一个护卫,说出来也真他娘的丢脸!” 钱世鹏倒是想要去丘静媛那里打探消息,看看湛非鱼是什么来头,可惜丘静媛那脾气,钱世鹏连院子门都没进去。 他又想着从丘家的那些丫鬟婆子下手,可真是活见鬼了,钱世鹏拿的了银子出来,平日里见钱眼开的这些人,这一次就跟蚌壳一般,一个个嘴巴紧闭,不管怎么问都说不清楚。 钱世鹏第一次见这么“忠心”的下人,一百两银子都不动心! 偏偏这些都是丘家的下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钱世鹏也不能来硬的严刑逼供,只好铩羽而归,这口怨气憋得他五脏六腑都痛了。 “身手这般厉害,或许是江湖人士。”赵毅放下酒杯,看着热血上头的柳小五,毫不客气的泼凉水,“你在柳二哥手底下都坚持不到一刻钟,你打算送上门给人揍?” “我……”被揭了老底子的柳小五梗着脖子,想要反驳愣是说不出话来,谁让他二哥是个读书人,他柳小五自诩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手,结果竟然打不过一个拿毛笔的,说出来都是泪。 旁边几个纨绔都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拍桌子的、拍大腿的,还有举杯共饮的,柳小五不管怎么嘚瑟,这就是他的死穴,一戳一个准。 赵毅既然有心交好钱世鹏,打算从他这里搭上钱家,此刻笑着问道:“听钱兄所言,若只是口角纷争也就罢了,可却把钱兄的佩玉给拿走了,这……” 胡琰此刻会意一笑,“是啊打架就打架,这不是明着抢银子吗?钱兄的佩玉只怕不低于百两银子吧,还不如上告到衙门,走个明路讨回公道。” “那佩玉乃是难得的极品紫玉,寓意紫气东来,当初我可是花了两千多两银子。”钱世鹏故意显摆了一下,在座的这些虽然都肃州府的衙门,可在他钱世鹏面前依旧都是穷鬼! “琰哥,你那族兄不就是捕头,世鹏兄这事就交给你了。”柳小五接过话来,既然毅哥打算光明正大的来,那私底下动手肯定不成了,不过看热闹倒是可以的。 胡琰自然义不容辞,“那行,我让人去府衙跑一趟,让我族兄过来,来,我们喝酒!” 几人再次举杯喝了起来,倍有面子的钱世鹏更是高兴连喝了三杯酒,现如今自己还没有接管钱家,这些官宦子弟就对自己如此客气,日后自己成了钱家之主,钱世鹏都可以想象日后的风光无限…… 两刻钟之后,借着更衣的机会,柳小五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雅间,低声开口道:“毅哥,你和我说句实话,这钱世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你要帮他?” 柳小五他们虽然也是纨绔,可纨绔和纨绔那也是不同的,至少他们可不会作奸犯科,钱世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几杯酒一下肚,什么话都说了。 那紫玉虽然价值千两,但钱世鹏却没有花银子,而是逼得对方家破人亡,最后就丢了十两银子给人买棺材,这玉佩就被他抢夺过来了。 赵毅搭着柳小五的肩膀,倒也没有隐瞒,“不管如何他还是姓钱,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钱家,钱世鹏若是犯事了,钱家势必要走关系把人捞出来。” 柳小五被窗户外的冷风一吹,人倒是清醒了几分,这会也听明白了,眼睛蹭一下瞪大了几分,“毅哥你这是一箭双雕!” 一方面卖了人情给钱家,让钱家能大事化小的把钱世鹏带走。 另一方面则是替钱夫人除掉了钱世鹏,毕竟犯了大错的钱世鹏即便回到钱家,估计手里的生意都要交出来了。 …… 一个时辰后,一群捕快在胡捕头的带领之下直奔肃州府最大的客栈而去,沿街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路来,不过又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难道有匪宼?” “谁这么不长眼的敢在肃州府闹事,想死了不成?” “跟过去看看,一定是出事了。” 四周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脚下步子不停的跟了过去,从年前开始,张知府一扫往日的宽容,把肃州府狠狠整顿了一番。 连府衙那些纨绔子弟都不敢闹事了,更别提街头巷尾的地痞无赖了,肃州府如今可以说是一片祥和,都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第348章 不罢休 第348章 朱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这连日的下雨让客栈生意好了不少,尤其是后厨这一块,啧啧,这两日赚的银子都快赶上酒肆了。 “掌柜的……”伙计的话还没说完,朱掌柜就看到来势汹汹的一群捕快,刚忙放下账簿迎了过去。 “胡捕头,那股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小六子,赶紧送壶热茶过来,让几位官爷暖暖。”朱掌柜陪着笑脸,瞅了一眼门外。 这下了两日的雨也就这会刚停了,胡捕头这就带着人过来了,难道要抓捕江洋大盗? 胡捕头也不过三十来岁,身材魁梧健硕,对着满脸热情的朱掌柜摆摆手,“茶水就不用了,昨日……” 听完胡捕头的话,朱掌柜愣了一下,神色难免有点呆滞,“报官了?” 昨日的冲突朱掌柜看的清楚,虽说湛非鱼这边只有三个人,一个马车夫当时还在后院喂马,而丘静媛和钱世鹏这边除了丫鬟婆子外,护卫就足足有十多人,还有二十多人没进来,只要是人太多,这一行四十多人呢。 动手后,何生一个人就干翻了七八个镖师,这武力值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丘静媛明显忌惮湛非鱼,最后撇清关系带着丫鬟婆子跑了。 至于被丢下的钱世鹏,别看他人五人六的,可他明显是巴结着丘静媛,钱世鹏当时喊打的时候,丘家的护卫都不鸟他一眼。 所以朱掌柜此刻才会这般震惊,住客栈的这位小姐明显来头更大,背景更强,另一边怎么还敢报官? 胡捕头警告的目光看了过来,“别废话,人住在哪个房间?” “朱掌柜,衙门办案呢,你这是要阻扰?”柳小五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领着一群纨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听说昨儿朱掌柜你拿了一块玉佩,啧啧,这一块玉佩就能买下你这客栈了。” “朱掌柜不愧是搂银子的好手,啧啧,这是收了好处所以要包庇犯人?”胡琰阴森森的冷笑起来,这几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姓朱的就是掉钱眼里的,一文银子都恨不能掰成两半来用。 赵毅和钱世鹏走在最后面,两人有说有笑,一顿饭之后就成了莫逆之交,而赵毅善谈,三言两语的基本把钱家的情况都套出来了,和他之前派人打探的消息基本吻合。 “柳小爷言重了,小的哪里敢阻碍官差办事。”朱掌柜赶忙撇清关系,他就算再贪银子,也不敢得罪眼前这几位。 难怪敢报官,这是找到靠山了!这么一想,朱掌柜就肉痛起来了,那玉佩才捂热呢,估计就要交出来了。 “行了,别他娘的废话了,人呢?小爷倒要看看在肃州府这地界上,谁敢这么嚣张!”柳小五嫌弃的看着满脸肥肉的朱掌柜,既然毅哥打算交好钱世鹏,这个场子肯定要替姓钱的找回来。朱掌柜陪着笑脸,抬手一指。 湛非鱼昨半夜出去审问了丘府的下人,早上就推迟了一个一个时辰起来,所以等完成了早上的功课就错过了饭点。 好在雨停了,湛非鱼正坐在大堂里吃饭。 何暖此刻正在后厨熬汤,何生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和禁龙卫那边联系,让黔中道那边的人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丘文兰还有丘夫人身上。 柳小五几个纨绔顺着朱掌柜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赫然对上唇红齿白的湛非鱼,小姑娘白嫩嫩的可爱,肉嘟嘟的脸颊是还没褪去的婴儿肥。 “你耍小爷呢!”柳小五第一个发难,毫不客气的一脚向着朱掌柜踢了过去,不过也收敛了力度,没好气的骂道:“你怎么不说这小姑娘是江洋大盗呢!” 挨了一脚的朱掌柜苦着脸,“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呢,柳小爷,昨天就剩下两间上房了……” 朱掌柜赶忙把事情说了一遍,瞅了一眼和赵毅站一起的钱世鹏,朱掌柜压低了声音,“和那位公子一起来的小姐当时就走了,分明是怕了,小的哪想到今儿这位公子会报官,柳小爷,要不你还是问清楚了再说,这位小姐来头绝对不小。” 唯恐柳小五几个纨绔不相信,朱掌柜也想着卖个好,继续道:“当时那护卫连剑都没出鞘,就把七八个大汉给打倒了,这位小姐身边跟的丫鬟也是个练家子,这会正在后厨熬汤。” “柳小爷,小的这客栈也开了十多年了,第一次看到这么讲究的,一道汤从天不亮就开始熬,小的听黄厨子说汤里加了虫草,羊肚菌、猴头菇,还有泡发的鱼唇、瑶柱……” 不说柳小五听的直咋舌,其他几个纨绔也同样如此,胡琰更是忍不住的问道:“就是为了喝一口汤?” “是啊,底汤就是用两只乳鸽来吊汤头的,熬的骨头都化了把残渣捞出来,小火足足熬了两个时辰。”朱掌柜直点头,寻常人家能喝到乳鸽汤就算是不错了,结果到了这里就是为了一道汤头。 “钱世鹏果真不是好东西。”柳小五不由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幸好没有直接冲上去,否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俗话说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真正的有底蕴的世家衣食住行才会这么讲究,这些个大家族里都有代代传下来的食谱方子,随便拿出去一张估计就能开一家生意兴隆的酒肆。 胡捕头这会也是眉头直皱,对着身边的胡琰低声道:“这事不好办。” 若是普通人,胡捕头自然愿意帮忙,左右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钱世鹏价值千两银子的玉佩的确是何生拿了丢给朱掌柜的。 可这会听朱掌柜一番话,胡捕头哪里还敢冒失的动手。 钱世鹏本想着出一口恶气,可等了半晌,胡捕头这边还没动手,钱世鹏表情不由一沉,不高兴的开口:“赵大哥,别看那是个小丫头,她才是主谋,没她的命令她的两个下人哪敢动手!” 即便去过医馆了,可这会钱世鹏依旧能感觉到腹部的疼痛,昨日何暖那一脚踢的不轻,钱世鹏腹部淤青了一大块,好在也只是皮肉伤,没伤到内里。 “世鹏言之有理。”赵毅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对劲的柳小五几人便知道出了问题,不由也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 “毅哥。”柳小五赶忙开口,一脸的无奈,“这姑娘年纪也太小了,要不把世鹏兄的玉佩拿回来就罢了,总不能以大欺小,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爹还不把我的腿给打断。” 胡琰见状也附和的开口:“是啊,二哥,之前我只听了一耳朵,哪想到会是个小孩子。” 就算是朱掌柜没说,看到湛非鱼的模样,柳小五他们也不好仗势欺人。 之前听钱世鹏的话,他们还以为是个刁难跋扈的姑娘家,至少也是十五六岁的,谁曾想这一看,估计十岁不到,还是个孩子啊。 湛非鱼这会倒是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饭,还以为是来者不善,没想到还有几分道义。 钱世鹏一听柳小五他们的话,瞬时垮了脸,在他眼里可没有年纪大小之分。 再说这贱丫头让自己在静媛表妹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钱世鹏必定要找回场子,否则传出去了,他还怎么在麟州府立足,一个小丫头都能欺负的人怎么成为钱家之主! 柳小五不屑的撇撇嘴,钱世鹏还真是够了,竟然真打算和个小姑娘计较。 胡琰看柳小五脾气也上来了,一手摁住了他肩膀,微不可察的对他摇摇头,一切看毅哥的,他们静观其变。 第351章 深夜来访 第351章 深夜,客栈。 湛非鱼诧异了一瞬,随即放下笔站起身向着门口走了过来,“不知是张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老夫深夜造访实属冒昧,湛姑娘不必拘礼。”张知府连官服都没有穿,而且只有一个随从陪同,想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侧身将人迎了进来,湛非鱼招呼张知府就座,一旁何暖也立刻把茶水送了上来,随后退到角落里站着。 淡淡墨香萦绕在鼻间,张知府扫了一眼临窗位置的书桌,这会已经接近子时,湛非鱼还在苦读,即便有顾学士这位老师,可她小三元的名头却是靠自己勤奋得来的。 深夜时分的确不适合喝茶,张知府也深知湛非鱼的性格,所以抛去了寒暄客套,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大人言重了,我如今虽有秀才功名,可日后即便乡试、会试,也只是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箪食、瓢饮、陋室皆可。”湛非鱼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不过她真没想到张知府竟然有这般决心,让张家成为自己的拥趸,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湛非鱼并无这野心。 “颜渊乐道,虽箪食在陋巷,不改其所乐。”张知府也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让湛非鱼答应,神色肃然的继续开口:“不知姑娘的道为何?” 颜渊是安贫乐道,但在张知府看来湛非鱼若真没有任何野心,她读书又怎么会这般刻苦?说到底她只是比同辈人看的更透彻,而这样的人有凌云壮志,又怎么愿意蛰居在陋室。 湛非鱼笑了起来,“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焚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选间,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佯装为不见之。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食洁而后馈。” 张知府如今已经到了快致仕的年纪,他为官多年,可闲暇时依旧不会读书写字,不忘考校张家小辈的功课,所以湛非鱼一开口,张知府便知道她说的是《吕氏春秋》。 这典故原是说:孔子周游到陈国和蔡国之间,连野菜汤都喝不上,七天都吃不上米饭。白天睡觉保存体力,弟子颜回出去讨米,讨回来后煮饭,米饭快熟的时候孔子看见颜回用手抓锅里的米饭吃。 一会儿,饭熟了,颜回请孔子吃饭,孔子假装没看见(颜回抓饭吃的事情)。孔子起来说:“刚刚梦见我的父亲,这一锅米饭还没动过,先拿来供奉先人之后我们再吃。” 颜回回答道:“不行,刚刚煮饭时碳灰飘进了锅里,抓出来丢掉的话太糟蹋粮食,我就抓来吃了。” 孔子叹息道:“都说眼见为实,但眼见不一定为实;都说遵从自己的内心,但内心往往也会欺骗自己。弟子们记住,了解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了解一件事情的真相并不难,孔子认为了解人性本质才难。 张知府明白湛非鱼说这个典故的意思,他并不了解湛非鱼,又怎么能妄言她有野心?又怎么能断定她不是安贫乐道的读书人。 “湛姑娘,老夫虽远在陇右道,可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这些年顾学士位极人臣,但和顾家少有来往,老夫这般年岁依旧要为张家小辈筹谋,想来顾学士亦是如此,可一旦顾学士日后致仕,姑娘可想过长远?” 张知府眉头微皱,他身为肃州知府,而且年纪上都能算是湛非鱼的祖父辈,可他深夜来客栈拜访,这便是张知府的诚意,他甚至愿意把张家双手奉上,却没想到湛非鱼却无动于衷。 可说湛非鱼没野心,自比颜回,张知府是半点不相信的,湛非鱼不答应,或许是看不上张家,亦或者是有其他的打算。 “张大人,你若是因为将军府杨家而担忧,那大可不必,杨老将军不会因为当年之事报复张家。”湛非鱼见说不通,也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把话挑明白了说。 …… 深夜,客栈。 湛非鱼诧异了一瞬,随即放下笔站起身向着门口走了过来,“不知是张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老夫深夜造访实属冒昧,湛姑娘不必拘礼。”张知府连官服都没有穿,而且只有一个随从陪同,想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侧身将人迎了进来,湛非鱼招呼张知府就座,一旁何暖也立刻把茶水送了上来,随后退到角落里站着。 淡淡墨香萦绕在鼻间,张知府扫了一眼临窗位置的书桌,这会已经接近子时,湛非鱼还在苦读,即便有顾学士这位老师,可她小三元的名头却是靠自己勤奋得来的。 深夜时分的确不适合喝茶,张知府也深知湛非鱼的性格,所以抛去了寒暄客套,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大人言重了,我如今虽有秀才功名,可日后即便乡试、会试,也只是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箪食、瓢饮、陋室皆可。”湛非鱼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不过她真没想到张知府竟然有这般决心,让张家成为自己的拥趸,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湛非鱼并无这野心。 “颜渊乐道,虽箪食在陋巷,不改其所乐。”张知府也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让湛非鱼答应,神色肃然的继续开口:“不知姑娘的道为何?” 颜渊是安贫乐道,但在张知府看来湛非鱼若真没有任何野心,她读书又怎么会这般刻苦?说到底她只是比同辈人看的更透彻,而这样的人有凌云壮志,又怎么愿意蛰居在陋室。 湛非鱼笑了起来,“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焚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选间,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佯装为不见之。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食洁而后馈。” 张知府如今已经到了快致仕的年纪,他为官多年,可闲暇时依旧不会读书写字,不忘考校张家小辈的功课,所以湛非鱼一开口,张知府便知道她说的是《吕氏春秋》。 这典故原是说:孔子周游到陈国和蔡国之间,连野菜汤都喝不上,七天都吃不上米饭。白天睡觉保存体力,弟子颜回出去讨米,讨回来后煮饭,米饭快熟的时候孔子看见颜回用手抓锅里的米饭吃。 一会儿,饭熟了,颜回请孔子吃饭,孔子假装没看见(颜回抓饭吃的事情)。孔子起来说:“刚刚梦见我的父亲,这一锅米饭还没动过,先拿来供奉先人之后我们再吃。” 颜回回答道:“不行,刚刚煮饭时碳灰飘进了锅里,抓出来丢掉的话太糟蹋粮食,我就抓来吃了。” 孔子叹息道:“都说眼见为实,但眼见不一定为实;都说遵从自己的内心,但内心往往也会欺骗自己。弟子们记住,了解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了解一件事情的真相并不难,孔子认为了解人性本质才难。 张知府明白湛非鱼说这个典故的意思,他并不了解湛非鱼,又怎么能妄言她有野心?又怎么能断定她不是安贫乐道的读书人。 “湛姑娘,老夫虽远在陇右道,可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这些年顾学士位极人臣,但和顾家少有来往,老夫这般年岁依旧要为张家小辈筹谋,想来顾学士亦是如此,可一旦顾学士日后致仕,姑娘可想过长远?” 张知府眉头微皱,他身为肃州知府,而且年纪上都能算是湛非鱼的祖父辈,可他深夜来客栈拜访,这便是张知府的诚意,他甚至愿意把张家双手奉上,却没想到湛非鱼却无动于衷。 可说湛非鱼没野心,她自比颜回,张知府是半点不相信的,湛非鱼不答应,或许是看不上张家,亦或者是有其他的打算。 第352章 闹上公堂 第352章 如同湛非鱼推测的一般,三日后衙门就来人了,出面的还是胡捕头,估计是知晓了湛非鱼的身份,态度异常的恭敬。 “湛姑娘,小的奉张大人之命……”胡捕头先是公事公办的把来意说明了一下,钱世鹏递了诉状,状告何暖出手伤人,衙门已经受理了此案。 胡捕头瞄了一眼四周,低声提醒道:“湛姑娘,因为赵公子几人也牵扯其中,所以张大人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庞同知。” 赵毅虽说挂着纨绔的名头,可他父亲毕竟是赵同知,回避此案也属正常,可现在棘手的是庞同知和赵同知不和,谁也不清楚庞同知会不会借题发挥。 “多谢胡捕头告知。”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还请胡捕头稍候片刻。” “湛姑娘客气了。”胡捕头哪里敢拿大,带着两个衙役恭敬的退到门外等候着。 屋子里,何暖却跟没事人一般,把狐裘拿了过来,仔细的替湛非鱼穿好,“小姐不必担心,钱世鹏不过是轻伤,不管衙门怎么判也无妨。” 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湛非鱼此刻在陇右道,距离京城天高水远的,可顾学士的名头绝对够用,钱世鹏的状子告的是何暖,便可以看出他的目的,这是有意避开湛非鱼。 不过想想也对,士农工商!湛非鱼如今功名在身,钱世鹏不过是商贾,他若敢状告湛非鱼,首先就得挨一顿板子。 “你可是我的大丫鬟,你若触犯了刑律,那便是我这个主人之过。”湛非鱼看着微微一愣的何暖,笑着道:“这还是冲着我来的,看看情况再说。” 读书人最在乎的便是声誉,即便犯事的是何暖,但若是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最后被祸害的就是湛非鱼的名声。 而她乡试还要回南宣府,而江南道学政也还是陈大人,身为主考官要以此罢黜了湛非鱼的科举资格也不是不行,老师的名头还不足以震慑大皇子。 一刻钟之后,肃州府公堂。 衙役的堂威声之后,钱世鹏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大堂中间,右手腕包着纱布,可依旧有殷红的血迹洇了出来。 “大人,草民右手手筋被挑断了,回春堂的郝大夫说草民的右手已经废了……”钱世鹏之前还是仗势欺人的纨绔,但这会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更是把头磕的咚咚响,“还请大人给草民做主啊!” 湛非鱼这会着实诧异了一下,她真没想到钱世鹏竟然对自己这么狠,阿暖那一刀即使钱世鹏没有避开,也至多在手腕上划了一刀而已。 手筋被挑断了?这是要借此钉死阿暖,湛非鱼娇俏的脸上露出冷笑来,果真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身为被告的何暖此刻也跪在地上,同样诧异的看了一眼哭诉的钱世鹏,视线从他的右手腕上扫过,随后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刑罚。 “肃静!”端坐在公堂之上,庞同知虽说给人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可此刻沉着脸,一拍惊堂木,那股子威严也足以震慑公堂内外的人。 视线扫了一眼湛非鱼和何暖,庞同知低头继续看起状子来。 而此刻,公堂外,除了围观的百姓外,赵毅几个纨绔也都在。 “小五,你冷静一点!”赵毅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脾气暴烈的柳小五,对着胡琰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赶忙把柳小五给拖走了。 府衙右侧的巷子里,终于得到自由的柳小五嚷了起来,“毅哥,姓钱的不老实,当时在回春堂大夫说了也就是皮肉伤,怎么就变成手筋断了!” “钱世鹏愿意用一只右手去陷害,你又能怎么样?”胡琰同样面色难看,胡捕头当时也在现场,若是庞大人借题发挥,不单单胡捕头要倒霉,他们都可能被牵扯进来。 毕竟衙门的人都在,还能让何暖行凶伤人,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扣下来,胡捕头即使还能留在府衙,估计也就能当个普通的小捕快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给啄眼了!”赵毅冷声开口,原本以为钱世鹏就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他打算利用钱世鹏和钱家搭上关系,如今却被钱世鹏给害了,自己当时也在客栈,张大人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头压下来,知府之位就和父亲无缘了。 柳小五气恼的抹了一把脸,越想越是憋屈,一脚踹在身后的墙壁上,“毅哥,那小姑娘真的是顾学士的弟子?张大人怎么敢?” 纨绔归纨绔,柳小五他们也不是没脑子的,内阁大学士的弟子,张知府巴结都来不及,怎么敢借题发挥的动手陷害,虽说被告的是个丫鬟,可那也是湛非鱼的丫鬟,没有她这个主子命令,丫鬟敢动手伤人? “只怕这个案子已经成了那些大人暗中较劲的工具,而我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这才是赵毅最担心的地方。 说到底在肃州府品级最高的也就是张知府,四品官而已,顾学士可是一品大学士,天子重臣!敢和顾学士较劲的都是位高权重的朝臣,又或者是宫中皇子。 赵毅不由担心的攥紧拳头,他此刻最怕的就是张知府投靠了其他人,那么父亲的处境就危险了,一旦庞同知得势,肃州府再无赵家立足之地。 这一刻,赵毅真的后悔当日冒失失的就找上了钱世鹏,之后为了给钱世鹏找回场子,跟着他一起去了客栈,否则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至少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多说无益,我们先回去看看庞大人是如何审案的。”胡琰压下心底的不安,若是早早知道湛非鱼的身份,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给钱世鹏造势,最后把自己给坑死了,甚至可能祸害整个胡家。 等赵毅、柳小五几个纨绔重新回到公堂外,端坐在公案后的庞同知正在询问回春堂的郝大夫,“郝大夫站起来回话。” “多谢大人。”郝大夫站起身来,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大冷的天跪了一刻钟也有些受不住,“回禀大人,当日钱世鹏在胡捕头的护送下来到了回春堂,当时右手腕鲜血淋漓……” 按照郝大夫的口供,当时医治的时候伤势还不算太严重,手筋只是伤到了,可不曾想伤口恶化了,最后导致手筋断了,钱世鹏的右手除非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把手筋给接上,否则这手就完全废了。 当然,即便手筋接上了,只怕日后这右手也不能提重物,估计连长时间纸笔写字都不成,也算是半废了。 庞同知面色一沉,“郝大夫,听你之言钱世鹏右手废了,却是因为你医术不行导致的?” “大人,草民冤枉那。”扑通一声,刚站起来的郝大夫又跪在了地上,磕头给自己喊冤,“刀锋锐利割伤了手筋,只能依靠药物辅助让筋脉自愈……” 筋脉受伤除非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能续接筋脉,否则的话就只能看天意了,而钱世鹏就属于倒霉的一种,用了几日药,可受伤的筋脉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 但别说肃州府,就算是整个陇右道能续接筋脉的大夫估计都找不出两三个来,而且即便有的话也可能是在军中,毕竟常年打战,军中兵卒经常受刀剑之伤,精通缝合的大夫一般都是军医。 身为原告的钱世鹏这会也开口了,“大人,郝大夫已经尽力了,草民之伤的罪魁祸首乃是这个丫鬟,是她拿刀子割断了草民的手筋,还请大人给草民做主,严惩凶手!” 第353章 杀人越货 第353章 钱世鹏和何暖各执一词,庞同知惊堂木一拍,打断了两人的“争锋相对”,“来人,传客栈朱掌柜还有伙计前来公堂回话。” 两个衙役领命而去,府衙外,赵毅几个纨绔对望一眼,心里都明白一会庞同知必定还要传他们上堂,毕竟当日他们也都在客栈。 “毅哥,我们要怎么说?”胡琰低声问道,他这边有了决定才好告知族兄,这样一来胡捕头和几个捕快也能统一口径。 赵毅沉思着,视线扫过公堂里的湛非鱼几人,明知道她是顾学士的弟子,钱世鹏敢告,庞大人敢升堂,这说明两人背后的势力并不畏惧顾学士。 这样就意味着赵毅他们只能择其一,虽说不愿意得罪钱世鹏背后的势力,可庞同知已经投靠对方了,赵毅就不可能再投靠过去。 “事发突然,我们当时什么都没看见。”赵毅低声道,两不帮是最好的办法,任何一方他们都得罪不起。 胡琰明白的点点头,柳小五倒是眉梢一挑,脸上明显透着不乐意,按照柳小五的仗义的性子,那肯定是要帮湛非鱼,能摁死钱世鹏这个奸猾小人最好了。 “大局为重!”赵毅叹息一声,虽说这样不仗义,可他们承受不起任何一方的报复。 沉默了半晌,柳小五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想到柳家,再想到赵毅这群兄弟,柳小五压下心里的愧疚,“毅哥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朱掌柜和客栈伙计被带上了公堂,两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庞同知还没有开口,朱掌柜直喊冤枉。 “大人,小的真的冤枉那!那玉佩不是小的抢的……”朱掌柜快速的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抢夺钱世鹏玉佩的罪名就被他扣到了湛非鱼头上。 跪在地上的朱掌柜低着头,却是不敢看湛非鱼一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湛非鱼也不生气,此刻对着端坐在公案后的庞同知开口:“回禀大人,当日因为钱世鹏闹事,客栈桌椅还有一应器物都被打砸损坏了,钱世鹏按理必须赔偿朱掌柜的损失,那玉佩就是赔银,至于玉佩的价格,学生出身乡野,对金玉古董并不了解,并不知道玉佩价值不菲,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湛非鱼说完把钱世鹏口中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衙役,“朱掌柜知晓玉佩的价值后就让学生把玉佩还给钱世鹏,玉佩完璧归赵,至于客栈的赔偿,还请大人重新定夺。” 衙役双手捧着玉佩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庞同知面前,就这么一块小小的玉佩竟然价值两千两银子,他们这些衙役一年也就存下十两银子,一辈子挣的银子都买不到这么一块玉佩。 庞同知拿起玉佩看了看,随后又放了下来,湛非鱼的“牙尖嘴利”他早已经知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好,朱掌柜,本官问你三日前钱世鹏在胡捕头等人的陪同之下再次来到了客栈……” “回禀大人,当时打起来了,场面太过于混乱,草民被吓狠了,根本没有看到钱世鹏是怎么伤了手。”朱掌柜也是个奸猾的,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见,不清楚。 跪在一旁的伙计也是一样的口供,何暖是有意还是无意伤了钱世鹏,他们不知道。 庞同知也不在意,让两人签字画押之后,这一次就把赵毅几个纨绔都传上了公堂。 衙门审案就是如此,如果有人证或者物证,这案子很快就能结案,可如今所有证人都一口咬定说没看见,钱世鹏状告何暖的案子就陷入了僵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可对比气质温婉的何暖,钱世鹏这样的纨绔说话更没有说服力,尤其第一次冲突就是钱世鹏抢上房,尔后先动手的导致的。 所以即使庞同知还在沉思,公堂外围观的百姓更相信何暖的话。 半晌后,惊堂木再次被拍响,三班衙役立刻手持廷杖高喊威武,公堂里一片肃静,庞同知这才开口:“本案证据不足,暂且把被告何暖收监,待五日后再审,退堂!” 湛非鱼眉头微微一皱,庞同知这是要用拖字诀? “小姐,不用担心我。”何暖站起身来,只是被收监而已,不说衙门不敢屈打成招,即便真的严刑逼供,何暖也不会惧怕。 “湛姑娘。”胡捕头走了过来,抱歉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只能公事公办的执行庞同知的命令先把何暖收监。 好在有胡捕头照应着,何暖也不会遭罪,庞同知行事一贯谨慎,他绝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对何暖动私刑。 “有劳了。”湛非鱼退后两步,让捕快把何暖带了下去。 百姓差不多都散去了,赵毅等人倒是站在不远处的,湛非鱼一出来,钱世鹏也跟着出了公堂。“湛姑娘。”钱世鹏阴森森的笑了起来,神色张狂,看着的确像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可眉宇里的戾气和阴狠让人明白他和湛非鱼之间绝对是有旧仇。 几个镖师这会也快速的围拢过来,何暖是被收监了,可何生还在这里,虽说此刻是在府衙外,可谁能确保何生不会突然出手。 湛非鱼抬起头,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钱世鹏,视线最后落在他包着纱布的右手腕上,“希望钱公子可以看到明日的太阳。” “你什么意思?”钱世鹏表情倏地一变,眼中戾气横生,脚步更是一个上前,看着架势似乎要对湛非鱼动手,“你想杀我?” “夜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钱公子该不会以为我年纪小所以性本善?”湛非鱼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钱世鹏的杀机,“希望钱公子今晚上吃饱喝足,最好备齐了人手。” “钱世鹏!”柳小五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看着钱世鹏拦住了湛非鱼,按捺不住的冲了过来,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钱世鹏你这个卑鄙小人!” “滚!”怒喝声猛地响起,钱世鹏本来就被湛非鱼的话给吓到了,外人不知道,可他清楚湛非鱼身后站着禁龙卫,一旦禁龙卫动手,钱世鹏这边有再多的人保护也没用。 这会柳小五还冲过来,钱世鹏的怒火蹭一下被点燃了,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你敢私底下动手,就不怕官府查案?” 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湛非鱼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钱世鹏,“阿生,我们回客栈休息。” “是,小姐。”何生还是那般寡言沉默的模样,似乎被关押的何暖不是他妹子,也似乎没听到湛非鱼刚刚那杀人越货的话。 看着湛非鱼带着何生就这么走了,钱世鹏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正因为知晓湛非鱼的行事作风,钱世鹏此刻才会这般不安。 “钱……”柳小五还要开口,可钱世鹏狠厉的目光突然看了过来,眼神阴狠的跟淬了毒一般,这样柳小五都吓的一愣。 钱世鹏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比起自己的身家性命,柳小五这样的纨绔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一个个都走了,大街上,柳小五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毅哥,他们这是?” “别看了,这事太大,我们还没资格掺和。”赵毅安抚的拍了拍柳小五的肩膀,钱世鹏敢对何暖动手,湛非鱼一时半会或许没办法报复幕后主使,但钱世鹏还想全身而退?简直是白日做梦! 胡琰目送着走远的几人,低声道:“不说当日在淮安府,湛非鱼把四十多具尸体悬挂在城墙上,就说这一次蛮夷偷袭镶武县,湛非鱼当日可是带着随从杀出重围,最后去了凹子口救下了杨旭,钱世鹏敢招惹湛非鱼,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听到胡琰这话,柳小五几个纨绔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湛非鱼虽然年纪小,乍一看是个娇养的小姑娘,可实际上,她手上沾过人命,心狠手也辣。 而且她能代表顾学士来陇右道和将军府杨家接触,这根本不是用常理来论的小姑娘,这般一想,几个纨绔面面相觑着,突然感觉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扔。 …… 一个时辰后,庞府。 从衙门回来的庞同知并不意外钱世鹏出现在书房里,挥手让小厮退了下去,庞同知关上门,“钱公子不该来。” 第354章 暂留庞府 相对于钱世鹏的焦躁甚至害怕,庞同知毕竟为官多年,神色平静的劝解:“钱公子稍安勿躁,湛非鱼虽说威胁了你,可她绝对不会对你下杀手。” 说到这里,庞同知弥勒佛一般的笑脸上有不屑快速闪过,钱世鹏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给吓成这样,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庞大人!”钱世鹏恼怒的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湛非鱼手握禁龙卫令牌,若是禁龙卫出手,庞大人认为我还有命在?” 不管之前有多少筹谋,有多少打算,但在生死面前,这一切都不值一提!钱世鹏首先要确保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命都没了,什么宏图大业、权势地位都是屁话! 听到禁龙卫三个字,庞同知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湛非鱼既然师从顾学士,怎么又和禁龙卫扯上了关系? 即便远在陇右道为官,而且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可庞大人也知晓这些年圣上最厌恶结党营私。 尤其是储君未立的这几年,朝中但凡有朋党的势头,圣上必定会以为雷霆手段处置。 可湛非鱼一边是为位高权重的顾学士,一边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禁龙卫,圣上竟然默许了,庞同知看了一眼宛若困兽的钱世鹏,忽然也能理解他的不安暴躁。 沉思半晌后,庞同知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钱公子不如暂留在庞府。” 庞同知毕竟是朝廷命官,钱世鹏也知晓庞同知背后有靠山,而且和宫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禁龙卫就算再杀人如麻,估计也不敢在庞府大开杀戒。 一口浊气吐了出来,钱世鹏倒也冷静下来,从怀来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了桌上,“这里有两万两。” 庞同知笑着点点头,两万两的确不少,可他也不放在眼里,主子看中的是钱夫人背后的丘家三房。 安顿好了钱世鹏后,庞同知起身离开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暗,庞府的丫鬟把回廊下的灯笼给一一点亮了,洗漱之后换上了便服,庞同知慢悠悠的向着后院走了过去。 灯火阑珊处,被丫鬟婆子拥簇而来的贵妇人神色温婉,看到庞同知后步履急切了几分,“老爷。” “夫人。”庞同知握住了贵妇人的手,柔软细滑的触感,双手微暖,庞同知这才放下心来,“春寒料峭夫人该留在屋内。” 美人一笑最是温柔,庞夫人应下,“晚膳已经备好了,温了一壶老爷最爱的梨花白。” 别看庞同知身形微胖,整日笑眯眯的模样,半点没有官老爷的威严,可后院伺候的这些丫鬟、婆子神色里却满是敬畏,足可以知晓庞大人御下的手段。 屋子里灯火明亮,铜炉里的檀香散发出怡人的气味,丫鬟都退到了门外,庞夫人亲自伺候着庞同知用餐,“管家来禀说老爷把钱世鹏留在了客院。” 放下了酒杯,庞同知也不隐瞒,“此事有些棘手,赵毅几个倒也不蠢,一个个推脱说没看见,目前把何暖暂时收监了,五日后再审。” “得罪了顾学士,等张知府致仕,老爷想要接替知府一职,只怕吏部那边不会同意。”庞夫人眉头轻蹙,从庞同知愿意和她说官场上的事就知道,她并不是只知晓打理后宅的寻常妇人。 “顾学士能一人之万人之上,说到底凭的就是一个圣意。”庞同知倒没有太担心,半眯着眼继续开口:“将军府起复,张知府早年和将军府有旧怨,此前张知府还秘密去客栈见了湛非鱼,可惜无功而返,所以他只能投靠主子。” 提到张知府和张家,庞同知不屑的嗤了一声,“年前,张闵贤和张闵嬅兄妹还特意去了一趟镶武县,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最后却带着外甥女的尸体灰溜溜的回来了。” 所以庞同知并不担心自己不能升任知府一职,主子会给他出力,再者圣上也不会让和将军府有关系的官员来肃州,所以自己才是最好的人选。 “老爷,吃菜。”庞夫人夹了两筷子菜放到了庞同知的碗里,柔声一笑道:“张知府这是病急乱投医,圣上既然决定起复杨家,张知府和杨家不和,他才能坐稳知府的位置,否则担心的该是远在金銮殿的圣上了。” 将军府杨家手握兵权,张家在陇右道也算是官宦之家,虽说官位都不高,但在陇右道这地界上,张家的姻亲故旧还有学生弟子遍布在各个州府,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如果将军府和张家和好了,圣上又怎么能放心?相反的两家不和,互相牵制,这才是圣上的平衡之道。 只可惜张知府怕被将军府报复,急着想要修复关系,失败之后又急着重新找靠山,否则没有张知府的首肯,庞同知也不会审理何暖的案子,这也是张知府的投诚。 庞同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即便朝廷最后派了其他官员来肃州府任职,但这里是张知府的地盘,对方有命来,却没命继续待下去,所以知府一位乃是他的囊中之物! 酒足饭饱后,庞夫人让丫鬟收拾了桌子,又把泡好的茶水送了过来。 “老爷,湛非鱼真的会命令禁龙卫对钱世鹏下杀手?”庞夫人疑惑的问道,她对张知府还有张家的种种行事都能看得透彻,唯独湛非鱼这边有些捉摸不透。 一提到湛非鱼的名字,庞同知也没了品茶的兴致。 庞同知想到白日公堂里的一幕,小姑娘过年了也就十岁,可正因为年幼,谁也猜不透她的想法,最棘手的是她身边有一批高手保护着,想要做什么易如反掌。 一手叩击着桌面,庞同知失神的看着燃烧的烛火,“不外乎杀或者不杀,杀了钱世鹏,若是被御史参一本,这杀人的罪名扣下来,即便没有人证物证,但三人成虎,这点小事伤不到顾学士的声誉,但湛非鱼的前途堪忧,她此前得罪了大皇子外家,陈学政岂会放过钉死湛非鱼的机会。” “不杀却是更好的选择。”庞同知换位思考,他若是湛非鱼,即便手握禁龙卫令牌,绝对不会轻易动手杀人留下把柄。 “何暖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不说禁龙卫秘密培养了多少高手,就说顾学士手底下难道没有这样的高手,没必要为了一个丫鬟搭上自己的声誉。” 而且说到底钱世鹏这个案子没有足够的人证,就算庞同知偏帮,何暖也就是个故意伤人的罪名,罚银子也好,流放也罢,不会要了何暖的性命,至多两三年人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庞夫人倒是有些不解,“老爷,既然如此,钱世鹏为何要用自己一只手来陷害何暖,岂不是得不偿失?” 何暖就算被判了流放,可这事也是钱世鹏仗势欺人闹起来的,是他先挑的事,传出去了说不定那些读书人还会说打得好。 钱世鹏这样的纨绔招人恨,湛非鱼此举都能算是替天行道。 “泄愤罢了,丘瑾瑜死的不明不白,丘烽在丘宗羲府邸大开杀戒之后躲到了蛮夷,丘家三房彻底被毁了,听说蛮夷那边已经对湛非鱼下了悬赏令,可惜有禁龙卫的震慑,大庆朝还没人敢为了银子铤而走险。” 庞同知也真佩服湛非鱼的杀伤力,以一人之力摧毁了蛮夷十多年的精心布局。 虽说前镇边侯世子祝枭带着人投靠了蛮夷,也算是给了蛮夷一点安慰,但对比蛮夷这一次的损失,他们要杀湛非鱼太能理解了,估计都恨不能扒掉湛非鱼家的老祖坟。 “说到底也是钱世鹏太蠢,自己露出了马脚,否则何暖那丫鬟不会突然出手偷袭。”庞同知想到暂留在府邸的钱世鹏神色里又流露出不屑来,终究是太年轻了,行事不够稳。 钱世鹏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废掉自己一只手来诬陷何暖,可他也不想想别说何暖这只能算是轻罪,就算是斩立决又如何? 一个丫鬟而已,对湛非鱼而言都算不上伤筋动骨,若不是张知府为了投诚决定拿何暖开刀,庞同知都不会受理这个案子。 庞夫人走了过来,素手熟练在庞同知的肩膀上按揉着,“老爷如今是听令行事,钱世鹏明面上找的是张知府,不管最后如何,老爷你稳居幕后才是最安全的。” 张知府在湛非鱼那里铩羽而归后,就立刻找到了此前联络他的人,在朝中重新找到了靠山,钱世鹏这个案子便是对方命令张知府接下的。 只不过张知府想要明哲保身,所以就把烫手山芋丢给了庞同知这个下属,至少明面看来得罪湛非鱼和顾学士的是庞同知,张知府随时可以抽身。 钱世鹏也当庞同知是张知府的手下,听令于张知府。 客栈里,湛非鱼也从何生口中得知钱世鹏躲到了庞同知府中,“张知府那边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张知府这几日一直在忙碌公务。”何生通过禁龙卫打探到的消息很是精准,“根据探子回禀张知府此前秘密见过一个人,但对方行踪隐秘,禁龙卫这边跟丢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大肆追查。” 张知府在肃州经营多年,这里是他的地盘,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瞒不过张知府的眼睛,禁龙卫行事不得不谨慎。 第356章 答应出面 第356章 湛非鱼准时登门,丘静媛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人的那一瞬,还是惊慌不安的解释起来,“钱世鹏的事和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他会上衙门,你要怪就怪钱家!” “冤有头,债有主,丘小姐不必担心。”湛非鱼笑着应下,这和善的态度让丘静媛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半晌后,待客的花厅。 “我小时候?”丘静媛诧异的愣了一下,不明白的看着湛非鱼,不懂她为什么要打听自己小时候的事,不过丘静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身为丘家的千金,虽然她出身在三房,可这一辈也就她一个姑娘,自然是千娇百宠的长大。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然也都学了,可丘静媛性子骄纵,没多少耐性,也就学了个皮毛而已,丘夫人娇惯这留在身边的女儿,狠不下心来扳她的性子。 说到丘瑾瑜,丘静媛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有伤感有怀念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怀,“大哥一直在前院跟着夫子读书,每个月也就初一十五会来后院,他是祖父和父亲的骄傲,又怎么能在后宅厮混。” 丘瑾瑜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是小三元,丘静媛在骄傲的同时也有嫉妒,更因为丘烽的处境而生出了几分怨恨。 毕竟在丘静媛心里,丘烽这个表哥更像是保护自己的亲哥哥,丘瑾瑜只是三房的希望,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丘瑾瑜身死,丘烽失踪,丘静媛娇俏的脸上又生出几分怨憎,“我曾听下人说起过,表哥读书时也极其刻苦,他也想科举出仕,但祖父和父亲却不会允许他出头,从而压住大哥的光彩,表哥就算有才华也只能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丘静媛本就是骄纵跋扈的性子,她嫉妒丘瑾瑜这个大哥,又同情、心疼从小保护自己的丘烽,还曾想暗暗破坏丘瑾瑜的县试府试。 不过她太清楚祖父丘韶对丘瑾瑜寄予的厚望,自己再受宠也只是姑娘家,日后要嫁出去,和丘瑾瑜这个大哥比起来,只能退让到一射之外。 突然抬起头,丘静媛双手攥紧成拳头,看向湛非鱼问道:“我们三房是不是完了?” “圣上会派钦差大臣去黔中道,如果没有作奸犯科,自然不会有事。”湛非鱼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回答。 如果丘瑾瑜蛮夷奸细的事,丘家三房并不知晓,圣上也许会从轻发落,可如果丘家三房通敌叛国,别说三房了,整个丘家都会被连累。 勾起嘴角嘲讽的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以前的种种,丘静媛神色透着几分恍惚,“在黔中道所有人都羡慕我出身丘家,可现在看来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纵然不愿意相信,可丘静媛心里明白丘家三房已经穷途末路了,自己身为三房的女儿,即便侥幸活下来,没有被流放或者发卖,可她的身份比起那些乡野村姑还不如,她是罪臣之女! “湛非鱼。”突然的,丘静媛再次开口:“钱世鹏为什么要护送我回黔中道?姨婆都推脱了,钱世鹏就算再蠢他也知道这一趟无利可图!” 十二岁的小姑娘,前面十二年是金尊玉贵的过着官宦千金的生活,丘静媛张狂霸道,她喜欢什么就要什么,强人所难,夺人所好又如何?她是丘家千金,这就是她的资本! 所以丘静媛很少去动脑子,直到此刻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三房都要完了,钱世鹏为什么还要凑上来?他千里迢迢护送自己回黔中道,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不等湛非鱼开口,丘静媛自嘲一笑,“即使我没有回去,可我也知道三房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他人都避之不及,钱世鹏就算想要趁机捞一笔,可三房垮了,丘家还在,钱世鹏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的庶子,他想分一杯羹根本不可能。” 不管是三房的人脉关系或者钱财,即使不被朝廷查封,也有丘家嫡支一脉来处理,轮不外外人如同鬣狗一般扑上来分食。 “丘小姐如果愿意去见见钱世鹏,我愿意出面保下丘小姐。”湛非鱼开出条件,钱世鹏如今躲在庞同知的府中。 湛非鱼即使登门也见不到人,但丘静媛出面正合适。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钱世鹏撤下状子。”丘静媛立刻应下,只当湛非鱼是为了救何暖,不过有湛非鱼这个承诺,就算再难丘静媛也会答应。 半个时辰之后, 丘静媛在董燕还有丫鬟、护卫的陪同之下去了庞府,湛非鱼则在距离庞府一条街之隔的茶楼里静待消息。 “小姐是要试探钱世鹏?”何生也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把刚倒满的茶水递给了湛非鱼。 接过杯子暖着手,湛非鱼看着窗户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丘韶父子的确和蛮夷无关。” …… “湛非鱼。”突然的,丘静媛再次开口:“钱世鹏为什么要护送我回黔中道?姨婆都推脱了,钱世鹏就算再蠢他也知道这一趟无利可图!” 十二岁的小姑娘,前面十二年是金尊玉贵的过着官宦千金的生活,丘静媛张狂霸道,她喜欢什么就要什么,强人所难,夺人所好又如何?她是丘家千金,这就是她的资本! 所以丘静媛很少去动脑子,直到此刻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三房都要完了,钱世鹏为什么还要凑上来?他千里迢迢护送自己回黔中道,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不等湛非鱼开口,丘静媛自嘲一笑,“即使我没有回去,可我也知道三房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他人都避之不及,钱世鹏就算想要趁机捞一笔,可三房垮了,丘家还在,钱世鹏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的庶子,他想分一杯羹根本不可能。” 不管是三房的人脉关系或者钱财,即使不被朝廷查封,也有丘家嫡支一脉来处理,轮不外外人如同鬣狗一般扑上来分食。 “丘小姐如果愿意去见见钱世鹏,我愿意出面保下丘小姐。”湛非鱼开出条件,钱世鹏如今躲在庞同知的府中。 第357章 上门辱骂 守门的小厮神色倨傲的打量着从马车里下来的几人,若是往日,丘静媛穿金戴银的华贵,王二自然不敢怠慢。 可丘瑾瑜过世没多久,丘静媛身为胞妹虽说没穿一身孝服,可衣裳却也是最素净的颜色和款型,头上也没有了珠钗环佩,只用了银簪子。 再加上这几日提心吊胆的,丘静媛气色不佳,整个人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也幸好她一贯是骄傲跋扈的性子,这盛气凌人的气势依旧在。 “求见我家夫人?”王二嗤笑一声,嫌弃的看着说话的婆子,“行了,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当我家夫人是那么好见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登门,快走,别杵在门口碍事。” 庞大人如今只是五品的同知,可肃州府上下谁不知道张知府要致仕了,而接替知府一职的必定是庞同知,谁让赵同知古板执拗,行事也不知变通,张知府一贯倚重的都是庞同知。 过年前后来庞府递拜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庞夫人并不是张狂的性子,能推的都推了,就好似管家说的一般,越是紧要关头越要稳得住。 王二把丘静媛就当成想要巴结上庞府的那些人了,连个年长的女眷都没有,只要一个半大的姑娘前来,王二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是哪个没规矩的小家族。 婆子陪着笑脸塞了五两的银锭子过去,“劳烦小哥通传一声,丘家小姐前来,想来贵夫人是知晓的。” 若是在以前,这婆子的架势绝对比王二更足更大,庞府算个什么,顶天了就是个四品的知府,和黔中道丘家比起来算个屁! 但如今丘家三房要垮台了,伺候丘静媛的这些下人心里都清楚,可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而且一家子老小都在丘家,即使再忐忑也得先回黔中道,然后再做打算。 五两银子顺势塞到了袖袋里,王二一瞪眼的再次赶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让你们走就快走,我家夫人没空。” “你算个什么东西!”丘静媛气狠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来,都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抬手就向着王二的脸扇了过去,“一个看门狗也敢对本小姐耍威风!” 啪的一声响,别说王二被打懵了,旁边两个同样守门的小厮也傻眼愣住了,竟然敢在庞府门口动手,这打的是王二吗?这打的是庞同知的脸! “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丘静媛声音尖利,连日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失控的爆发了,再次抬脚向着王二踹了过去。 董燕见状赶忙上前,不过看着发疯一般打人的丘静媛,董燕终究没有出手阻拦。 别看丘静媛早上在湛非鱼面前伏低做小,可对待下人却依旧喊打喊杀的,即使董燕是个武婢,可也被丘静媛扔的茶杯子砸过。 丘静媛自恃身份矜贵,下人在她面前也就跟畜生一般,即使三房要垮了,可丘静媛骨子里不愿意承认,更是通过打骂下人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 一刻钟之后。 庞府大门口的闹剧才算结束,护卫出手还算克制,再加上有董燕护着,丘静媛只是看着狼狈了一些,倒没有受伤。 不过随同而来的两个丘家护卫就倒霉了,被揍的鼻青脸肿,也算是给王二报仇了。 后院,庞夫人正在煮茶,听着管家的回禀,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丘家三房的小姐?” “回夫人,丘小姐是来见钱公子的。”管家想起刚刚在大门口看到的一幕,这要不是自报家门,谁能想到那泼妇一般的姑娘家竟然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 按理说牵扯到钱世鹏,这事该交由庞同知处理,可他此刻人在衙门当值,管家只好请示庞夫人。 “把人带去客院。”庞夫人柔声开口,素白如玉的手再次执起茶壶开始倒茶,“若是和老爷无关也就罢了,若是牵扯到老爷,就把人赶出府去。” “是。”管家应下,夫人这是让自己窃听两人的谈话,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关系到老爷,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 钱世鹏在庞府住了两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真的怕半夜三更的时候,禁龙卫会突然出现取了他性命。 “公子,赵毅那几人死咬着不松口的话,庞同知只怕会将何暖那贱婢给放了。”伺候钱世鹏的小厮动作轻缓的给他的伤口上了药,又小心翼翼的把纱布包上。 何暖一口咬定自己是无意踩到了地上的刀,这才划伤了钱世鹏的手腕,钱世鹏的诉状里却是认定何暖是蓄意伤人,双方各执一词,就只能看客栈其他人的口供。 可偏偏赵毅那几个纨绔说没看见,贪财的朱掌柜竟然也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见,着实让钱世鹏气的够呛,他倒是想威逼利诱,可又怕被湛非鱼这边趁机逮住了把柄,反而适得其反。 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腕,废掉了一只胳膊,湛非鱼想要就赔点银子了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钱世鹏眼神阴狠了几分,张知府想要投靠宫中的贵人,那势必要把这案子办的圆圆满满的,否则的话…… “钱公子。”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钱公子,丘小姐前来……” 还不等管家把话说完,丘静媛尖利的声音已经响起,“钱世鹏!” 也幸好刚刚在大门口发泄了一通,丘静媛这会没了力气,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走到门口的钱世鹏,再没有力气扑上来厮打。 “静媛表妹。”钱世鹏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就好似狗看到了肉骨头一般,兴冲冲的迈过门槛大步走向丘静媛,那色眯眯的表情着实让人作呕,“表妹,你是知道我受伤了,所以特意来探望我的?” 董燕安静的退到一旁站着,只是目光诧异的打量了一眼钱世鹏,他这般没脑子的纨绔,竟然有胆量去衙门递状子,他就不怕湛姑娘出手报复吗? 湛非鱼的名头如今在麟州府也是响的,不单单是顾学士的弟子,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小公子杨旭和湛非鱼关系密切,当日蛮夷围攻镶武县城,湛非鱼冒死杀出包围去凹子口救人。 而且独钓老人丘老先生更是放出话来,湛姑娘也是他的弟子,这让麟州府那些读书人一个个羡慕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两个老师随便分一个出来给他们,还需愁日后的前途吗? 董燕虽然和钱世鹏没什么接触,可也知道他欺男霸女的纨绔性子,钱家的那些貌美的丫鬟没少被钱世鹏欺辱,好在钱家做主的人是钱夫人,钱世鹏一个庶子也不敢闹的出格,至多动手动脚罢了。 丘静媛嫌恶的看着色眯眯的钱世鹏,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意,毫不客气的骂道:“钱世鹏,你想死别连累我!你现在立刻去衙门把状子撤下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一个姨娘你生的贱种,别说废了一只手,湛非鱼没要了你的命,那也是看在姨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去衙门告状,钱世鹏,别忘了你娘的命还在我姨婆手里攥着!” 这话糙理不糙,庶子还算半个主子,可姨娘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比卖身为奴的丫鬟婆子好一点,是给老爷们解闷的玩意儿。 商贾们私底下玩的开,那些美貌的姨娘也经常当成物品送出去,钱老爷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之前也干过这样的荒唐事,和几个老色胚在外面一起玩各自带来的姨娘小妾们。 也是钱夫人要脸,狠狠惩治了一番钱老爷,暂停了他的银子,这才逼得钱老爷不得不收敛了几分。 钱世鹏得罪了湛非鱼,董燕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给钱夫人了,想来明日钱夫人就能赶过来,嫡母来了,钱世鹏只怕再张狂不起来。 第358章 幕后靠山 第358章 别看丘静媛骂的难听,可钱世鹏却似个混不吝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依旧是厚颜无耻的凑上来,“表妹你消消火,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担,我就是看不惯那贱丫头欺辱你,这个场子表哥给你找回来!” “钱世鹏,你给我闭嘴,你算我哪门子表哥,你也配?”被激怒的丘静媛气急败坏的吼起来,偏偏她年幼,钱世鹏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丘静媛称呼钱夫人一声姨婆,这也是因为钱夫人和三房丘家是远亲,按照辈分来论担得起这一声姨婆。 但巧的是钱夫人和丘夫人娘家也沾着亲,虽说出了五服,但若是从丘夫人窦氏这里来论,钱夫人和丘夫人也算是表姐妹,钱世鹏这才厚着脸皮喊丘静媛表妹,否则他再黏上来就差了辈分了。 “好好,表妹你说什么就什么,别气,气坏了我心疼。”钱世鹏咧嘴笑着,眼神下流而猥琐,“表妹你放心,后日庞大人就要升堂了,到时候表哥再护送你回黔中道丘家。” 猛地抬起头,丘静媛愤怒的盯着听不懂人话的钱世鹏,“你真不撤回诉状?” “表妹你年纪小,我既然递了状子,这要是再撤回来,传出去了我钱世鹏还有什么脸面?外人还当我怕了湛非鱼一个黄毛丫头!”倨傲十足的开口,钱世鹏看了一眼自己包着纱布的右手腕,“我也不找湛非鱼的麻烦,但她那个丫鬟……” 话没说完,但透露的意思很明了,钱世鹏废了一只手,他这是铁了心的要何暖血债血偿。 “董燕,给我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丘静媛耐性耗尽,对着董燕吼了一嗓子,若不是没力气,她都要自己动手了。 董燕出手极快,可她没想到钱世鹏竟然避开了,这让董燕表情倏地一变,夫人看走眼了。 “贱婢,放肆!”怒喝声同时响起,动手的却是钱世鹏身边的一个护卫,瞬间快步上前和董燕缠斗在一起。 暗中,庞府的管家眉头一皱,虽说没牵扯到老爷,可按照夫人的意思,钱世鹏还要继续留在府中,那自然容不得丘小姐在这里放肆。 眼瞅着董燕节节败退,丘静媛气的涨红了脸,偏偏钱世鹏脸上还是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这让丘静媛更是怒火中烧。 “住手!”管家从院子门口走了过来,脸色难看的看着打斗在一起的董燕和护卫,冷怒的呵斥道:“这是里庞府,谁敢放肆!都给我住手!” 随着管家话音的落下,庞府的几个护卫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 董燕见状立刻收了手,只是面色愈加的看着退回到钱世鹏身边的护卫,此人她在钱家的时候也见过多次,原以为只是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却没想到身手竟然强过自己,钱世鹏这些年一直在伪装! “你怎么这么没用?”责骂声响起,丘静媛迁怒的瞪着气喘吁吁的董燕,她想起湛非鱼身边的何暖,同样是武婢,这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技不如人的董燕沉默着,对钱世鹏却愈加忌惮,希望夫人快一点赶过来。 片刻后,丘静媛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庞府。 等走到了街上,丘静媛脸上却再无那股愤怒,和往日跋扈张狂的模样截然不同。 董燕诧异的看着绷着脸的丘静媛,虽然五官依旧是没长开的稚嫩,可眉眼里却多了一抹郁结和沉重,似乎一瞬间就长大了一般。 茶楼。 看到坐在窗户边品茶吃糕点的湛非鱼,丘静媛蓦地感觉胸口窒闷的绞痛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悠然自得,可如今却好似丧家之犬,只能卑躬屈膝的求一个乡野丫头。 或许不愿意在湛非鱼面前输了架势,丘静媛三两步走了过来,硬邦邦的开口:“钱世鹏不愿意撤下诉状,他投靠了张知府,估计是铁了心的要对付何暖。” “坐。”湛非鱼招呼丘静媛坐下来,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管结果如何,我既然答应你了,必定会做到。” 丘静媛点点头,却无法说出一个谢字,曾经她有多么的跋扈,如今这么落魄,这么难堪,丘静媛嫉妒又羡慕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明日我就离开肃州府!” 说完后,不等湛非鱼开口,丘静媛转身大步向着茶楼门口走了去。 看着外面依旧阴沉沉的天空,丘静媛抹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一直磨蹭着不愿意回黔中道又如何? 三房完了,她不再是丘家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了,早一日回去和晚一日回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而已。 目送着丘静媛离开,湛非鱼把最后一块糕点丢到了嘴巴里,即使自己修书一封给老师,可三房的结果是注定的。 何生看着面带忧虑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有顾学士开口的话,圣上必定会网开一面,不会为难一个姑娘家,丘家三房的作恶和她无关。” “我知道,昨日因今日果罢了。”湛非鱼站起身,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有了丘家三房的光环,丘静媛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罪臣之女。 即使还有丘家嫡支一脉庇护着,但这辈子丘静媛估计连嫁个寒门子弟都不可能,若是嫁到商贾之家,商人重利,而且沦落为商家妇,丘静媛自己都接受不了。 如果嫁个寻常百姓,整日为三餐奔波劳累,清贫困苦的生活,曾经的官宦千金能忍受吗? 片刻后,街市上,何生瞄了一眼身后,低声开口:“小姐,有人跟踪。”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住的客栈距离茶楼不远,而且难得连日的雨天终于结束了,湛非鱼这才打算走一走,这就被人盯上了? 避开了街市上熙攘的人群,湛非鱼拐进左侧的巷子里,几乎在同时,跟中跟过来的两人就堵在了巷子口。 何生第一时间就戒备起来,同时对暗中保护湛非鱼的人打了个手势,这才看向两人。 “湛小姐,我家老爷有请。”身着青色布衫的男子对着湛非鱼拱拱手,微微侧过身,让何生可以看到混迹在人群里的同伴,“还请小姐移步。” 这是打算先礼后兵?湛非鱼笑着问道:“都说肃州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歹人出现?看来我的确该去见一见张大人,前面带路。” 青衣男子错愕一愣,根本没想到一个照面,湛非鱼竟然就猜到要见她的正是张知府,只是不方便见面,所以才有此下策。 去的是一家成衣铺子,后面有一间屋子,是给客人量尺寸或者换衣服用的,不大的屋子里此刻燃着檀香,桌上的刚沏的茶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味,的确是一个会面的好地方。 “留步!”带路的青衣男子抬手要拦下何生。 湛非鱼推门的动作一顿,回头道:“既然如此,那不见也罢。阿生,我们回客栈。” “陈旺,让人进来。”张知府的声音从屋子里响了起来,既然大张旗鼓的要见湛非鱼一面,张知府必定不会让人就这么走了。 青衣男子这才退后两步,依旧守在了门口。 何生虽然跟了进来,第一时间扫视了全屋确定没有危险,随后也退到门边站着,并不会打扰张知府和湛非鱼的谈话。 湛非鱼也不想寒暄客套,“刚从茶楼出来,就不喝茶了,张大人有话还请直言。” 张知府目光复杂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想他堂堂肃州知府,四品朝廷命官,如今却需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小丫头的商谈。 可想到岌岌可危的张家,张知府只能压下所有情绪,略显得苍老的声音没有丝毫怨怒,能屈能伸的把湛非鱼当成了平起平坐的同辈人。 “湛姑娘聪慧,想来也清楚我张家的处境。”和将军府修复关系失败,虽说将军府不曾报复,可将军府的态度摆在这里了。 张家的敌人也好,竞争者也罢,他们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出手对付张家。 张家在陇右道延续这么多年,私底下自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以前没有人查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盯着往死里查,下场可想而知。 张知府看着无动于衷的湛非鱼,满是皱纹的老脸再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肃穆,就像是一个担心子孙后辈的普通老人,“张家如今只要两条路,不是生就是死,不能修复和将军府的姻亲关系,张家为了自保只能另寻靠山。” “与虎谋皮,险之又险。”湛非鱼听明白了,说到底张家会害怕,还是因为自身不干净,没有干谋财害命的勾当,何必怕被人盯着查? “正是如此,所以老夫恳请姑娘施以援手,张家日后愿效犬马之劳。”张知府起身,对着湛非鱼郑重的行了一礼,却是把姿态放到最低。 如同之前那一次一样,比起投靠其他人,张知府更愿意投靠湛非鱼,或者说她背后的顾学士。 湛非鱼思虑半晌,娇俏的包子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明悟,“之前听闻张大人和宫中某位皇子搭上了关系,只怕张大人并不知道这位皇子是谁吧?” 从龙之功可不是那么好立的,更何况禁龙卫一直在各地监察百官,张知府估计也不敢冒然投靠宫中皇子,所以宁可再次自降身份来找湛非鱼。 第359章 后退一步 第359章 饶是湛非鱼也没想到庞同知才是和宫中有联系的官员,而章知府透露这个消息,想必也是请不出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立的。 再者圣上虽是知天命的年岁,可身强体健的,估计还能活上二三十年,这个时候和宫中皇子有牵扯,太过于冒险,还不如安安稳稳的留在陇右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若是能搭上顾学士的路子就更加稳妥了。 从布庄离开后,湛非鱼直接上了马车。 “这是刚到的三匹料子。”布庄掌柜的快步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两匹布料递给了何生。 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看了一眼,只感觉这马车里又是个不差钱的主,寻常人家买不了都是几尺几尺的买,只要那些大户人家才会成匹的往回买。 何生没有迟疑的接过布匹,做戏做全套,张知府行事果真谨慎。 马蹄声响起,隔着窗户,张知府眯着眼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马车,直到外面再次又脚步声传来,关上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父亲。”这说话声赫然是张闵贤,可他五官和此前有些不同,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做了伪装。 张知府转过身来,打量着寄予厚望的长子,“坐下来说。” 腊月二十八蛮夷突袭镶武县,年后,丘宗璋和丘烽带着人来镶武县接走丘瑾瑜的棺木,却在丘宗羲府邸大开杀戒,死伤几十人。 这其中又有将军府起复,镇边侯府败落,这一桩桩的事,父子俩从年前忙碌到年后,只要书信来往,这还是今年第一次见面。 “该说的此前也都说了,为父老了,张家日后要交到你手里,闵贤,是进是退皆有你来抉择。”张知府苍老的面容透出几分疲惫,陇右道局势风云变幻,诡谲莫测,而他的确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 张闵贤明白的点点头,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茶杯上,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将军府和顾学士已经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张家即便愿意自降身价效忠湛非鱼,只怕顾学士也不会答应。” 为了一个小小的张家而犯了圣上的忌讳,别说顾学士不可能同意,即使是张闵贤异地相处他也不会答应。 “富贵险中求,若是圣上体弱多病,张家倒是可以搏一搏,如今圣上连储君都未曾立下,投靠宫中皇子太冒险了。”张知府一声长叹,外人以为张家是官宦之家,清贵又有权势。 可实则,张家也就在陇右道有几分话语权,对京城的局势一知半解,对圣意更是完全不知,宫中几位成年的皇子,张知府根本不知晓圣上属意谁,更遑论储君人选。 即使这一次也是如此,虽说和宫中搭上了关系,可对方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口一声主子的,根本不曾透露他主子的身份,张知府甚至都不知晓对方是不是某位皇子。 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张知府哪里敢冒险投靠对方,可如果尽快找到靠山,张知府一旦致仕,张家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连根拔起。 听着父亲那宛若困兽般的叹息,张闵贤猛地攥紧手,即使有再多的不甘,此刻却也只是低头,“父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我们暂且退下来,等过些年局势稳定了再谋求将来!” 张知府怔了一下,断尾求生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家若是退下来了,把手中的权利全部交出去,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反而更安全。 至于张家这些年结下的仇敌,张家的姻亲故旧都还在,再者不管如何张家也算是杨旭的外家,如今两家姻亲关系几乎断裂,可谁能保证五年、十年之后,杨旭不会顾念一下张家,张闵贤终究是他的亲舅舅。 张知府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长子,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既然如此,你立刻回麟州府准备一下,余下的事交给为父来处理。” “是。”张闵贤应下,父子俩又就后续问题快速的商谈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街市一片安静,放在桌角的蜡烛已经快燃烧殆尽了,这一交谈便是一整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几道身影从布庄后门走了出去,瞬间融入到了夜色之中,而两刻钟之后,官道上骏马飞驰,方向正是麟州府。 …… 客栈。 停歇了几日的雨又哗啦啦的下了起来,气温陡然降了下来,寒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冻的人一个哆嗦。 “阿暖,我沐浴后再吃……”湛非鱼写字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何暖人还被关押在肃州府的大牢里,而明日庞同知则要再次升堂。 “小姐。”房间外,何生听到屋子里的声音,请示之后拎着一桶热水送了进来,“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丘静媛带着人离开了肃州府,不过董燕留了下来,估计钱夫人很快就要过来了。” 丘静媛或许是想开了,昨日在茶楼和湛非鱼碰面后,她带着董燕和护卫去了肃州府的几个镖局,重金聘下了二十个镖师,收拾准备了一晚上,一大早等城门开了就冒雨出发了。 搁下笔,湛非鱼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大雨倾盆,这种天赶路的确遭罪,不过丘静媛离开也好。 半个时辰后。 湛非鱼洗漱沐浴后,何生已经把早饭端了上来。 何暖不在,早饭就是客栈黄大厨做的,口味倒也不错,只是少了那份精致,湛非鱼也没那么讲究,“钱夫人中午能到吗?” 虽说钱夫人就是为了钱世鹏而来,她到达肃州府之后,想来第一时间就会来湛非鱼这里。 “估计能到。”何生估算了一下钱夫人出行的时间,快马加鞭的刚刚过来差不多。 湛非鱼早饭才吃了一半,楼梯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湛非鱼放下筷子,一旁何生也向门口走了过去。 “小姐,出事了。”站在门口的正是马车夫,此刻神色透着几分急切。 湛非鱼心里惊了一下,“阿暖那里出事了?” “不是,是张知府出事了。”也不怪马车夫如此急切,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张知府会出事,“张知府死在衙门,死之前他和庞同知发生了争执,当时两人在书房里,门窗紧闭,负责守门的小吏站在回廊下听到了争吵声,等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张知府死了,竟然死在庞同知手里? 何生也是眉头一皱,想必禁龙卫已经在打探消息了,只是死的是张知府,杀人凶手是庞同知,那如今的府衙或许是由赵同知暂时接管。 “过去看看。”湛非鱼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听闻赵同知刚正不阿,湛非鱼决定还是把禁龙卫的令牌带着,否则的话估计是进不了凶案现场。 虽说府衙要封锁消息,可等湛非鱼坐着马车赶到府衙的侧门时,即便下着大雨,可不少百姓都撑着伞站在了府衙外,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这风风雨雨的都挡不住大家看热闹的好奇心。 “闲杂人等立刻回避!”捕快大声吆喝驱赶着四周的人。 不单单侧门有捕快把守着,围墙也是间隔一丈就有一个捕快守着,死的是肃州府最大的父母官,估计赵同知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告知布政使姚大人,在布政使司没有具体的命令下达之前,整个府衙估计都是这般戒严的状态。 第360章 风水轮流 “三哥,不可失礼。”胡琰赶忙上前,对着胡捕头使了个眼色。 胡捕头这才看到走在后面的湛非鱼,心里咯噔了一下,若是赵毅几个纨绔,胡捕头拼着被他们埋怨也要把人弄走。 张知府被杀了,凶手很可能是庞同知,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哪能让赵毅他们来凶案现场胡闹。 可湛非鱼竟然冒着大雨过来了,胡捕头便知道是拦不住人了。 大步走了过去,胡捕头拱手行礼道:“湛姑娘,赵大人有令,在布政使司的大人们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入府衙内宅。” 湛非鱼也不为难胡捕头,将禁龙卫的令牌拿了出来,“胡捕头不必阻拦,若是姚大人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是,湛姑娘这边走。”胡捕头在前面领路,看着一旁的赵毅、胡捕头几人,低声提醒道:“赵公子你们只可站在回廊下,不可进入书房内。” “胡捕头放心,这点分寸我们都有,必不让你为难。”赵毅应下,胡琰几人也附和的直点头。 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往内宅方向走,胡琰故意放慢了脚步,对着赵毅挤眉弄眼的嘀咕,“这是不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小五贼兮兮的笑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啧啧,早知道会有这结果,昨晚上我也不会折腾的一夜没睡。” 柳小五、胡琰他们都和赵毅交好,家中父辈同样和赵同知来往密切,一旦庞同知升任为肃州知府,他们几家的下场可想而知,谁知道会峰回路转。 “谨言慎行,一切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说。”赵毅的确稳重多了,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人,“把表情收收,别生出事端来。” 的确,张知府死于非命,他们若是脸上带着笑,这传出去绝对会给家族招祸。 看到浩浩荡荡走过来的一行人,守在书房外的捕快错愕一愣的看向胡捕头,“头?” “你去回禀赵大人一声。”胡捕头低声交待了两句,随后又向湛非鱼道:“这间便是张知府的书房,平日里大人都会在这里处理公务,这会尸体还在里面,仵作估计就快过来了。” 随着书房的门被推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湛非鱼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几眼,随后拿出帕子把鞋底擦拭干净了,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胡捕头和旁边几个捕快都愣了一下,估计谁也没想到湛非鱼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进还放着尸体的书房。 赵毅、柳小五几个纨绔平日里咋呼咋呼的,但他们也没胆量近距离和张知府的尸体接触,毕竟血糊糊的太过于吓人。 湛非鱼顺着墙根往里面走,避开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张知府的尸体仰卧的倒在地上,致命伤是胸口处穿胸而过的黄花梨木雕,雕刻的刚好是青竹,顶端尖锐堪比利器。 “这个四君子屏风是大人最喜欢的,是从江南运来的。”胡捕头低声解释了一句,张知府的尸体就倒在屏风上,再看地上破碎的茶具,还有文房四宝和书籍,足可以知道之前的争吵有多激烈。 蹲下来身,湛非鱼仔细观察的着尸体倒下来的姿势,回头看向身旁的何生,“是被人推搡后倒下去的,然后撞到屏风了,却意外被木雕穿胸而死。” 何生在禁龙卫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狼藉一片的书房,再目测了章知府的身高还有屏风的位置。 屏风左右两侧插牌柱雕缠枝万寿菊,站牙镂雕夔纹,雕刻的青竹从屏风底部延伸到中部,宛若立起来的长剑。 “张知府右手攥的是穗子?”何生示意湛非鱼看向张知府攥紧的右手,从指缝里能看到宝蓝色的穗子。 湛非鱼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定睛一看就回想起来了,“庞同知腰间挂的佩玉就是这个颜色的穗子。” 胡捕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在府衙经常见到庞同知,庞同知那块白玉无事牌正是用的这宝蓝色的穗子,听说还是庞夫人亲手打的穗子,一时引为佳话。 “小姐,看张知府的左袖。”何生再次开口。 湛非鱼的目光也随之移了过去。 估计时间还很早,张知府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灰色直裰,衣裳的料子则是江南的古香缎,这种绸缎乃是桑蚕丝重叠交织而成,比起一般布料容易起皱。 张知府的左袖子处有一大块皱了,从打皱的纹路来看,很又可能是有人大力抓住了张知府的胳膊,这才导致衣裳起皱了。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这种种情况都验证了小吏的话,张知府和庞同知在书房里起了争执。 此刻,书房外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守在外面的捕快立刻行礼。 赵毅、柳小五几个纨绔也跟着行礼,只是看赵同知这堪比锅底的脸色,几个纨绔顿时头皮一麻。 “胡闹!”呵斥声响起,身着官服的赵同知冷怒的看着赵毅几人,“本官三令五申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内宅,谁准你们来的?还不立刻退下!” “是。”赵毅哪里还敢停留,几人对望一眼,脚下抹油一般转身就走,不过却没有走远,而是转过弯确定赵同知看不见了,几人立刻就停下脚步。 湛非鱼也带着何生走了出来,“赵大人。” 蹙着眉头,赵同知不悦的看着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湛非鱼,却也知晓她有禁龙卫令牌,胡捕头他们不敢阻拦。 “湛姑娘,既然已经看过了,还请速速离开,查案本是肃州府衙的事,湛姑娘这是要越俎代庖?”赵同知绷着脸,驱逐的意思不言而喻。 之前就听闻赵同知铁面无私,湛非鱼此刻是见识到了,“冒犯之处还请赵大人见谅,阿生,我们回去。” 赵同知脸色依旧难看,目送着湛非鱼和何生离开了,这才看向胡捕头道:“把书房的门锁起来,没有本官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 “是,大人。”胡捕头领命,看着步履匆匆又离开的赵同知,不由松了一口气,也幸好湛姑娘不计较,否则赵大人也讨不得好,那可是顾学士的弟子。 …… 看到湛非鱼过来了,等在一旁的赵毅立刻迎了过去,“还请湛姑娘见谅,家父行事一贯如此,并不是有意针对湛姑娘。” “无妨。”不在意的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湛非鱼眉梢一挑,问道:“庞同知关押在何处?” 湛姑娘还打算去见庞同知? 柳小五几人满脸敬佩之色,他们平日里最怕的就是一板一眼的赵大人,湛姑娘刚刚才被赶出来,竟然还打算去过去,这是明知故犯那! 若是在今日之前,赵毅想要打探衙门内的机密事,这些捕快还有小吏不一定会透露,但今日不同往日,张知府意外死亡,庞同知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赵同知就成了肃州府衙官位最高的大人了,赵毅想要打听什么就容易多了。 半晌后。 “庞同知关押在大牢里。”赵毅把问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庞同知只是有杀人的嫌疑,但他并没有承认,可赵同知却是铁面无私,直接就把人按律关押到了大牢里。 不过因为涉及到张知府的死,所以是关押在单独的牢房里,同样派了捕快和狱卒看守着,禁止任何人探监。 “劳烦赵公子领路,我打算去探视一下我的丫鬟。”湛非鱼莞尔一笑,这借口听起来光明正大,可有脑子的就知道她这是要去见庞同知。 赵毅迟疑了一下,他实在是怕了自家铁面无私的父亲会动用家法,毕竟自己这样属于屡教不改! 可想到了湛非鱼的身份,赵毅一咬牙,“湛姑娘这边走!” …… 片刻后,肃州府大牢。 有禁龙卫的令牌在,绝对没有牢头、狱卒敢阻拦湛非鱼,这不很快就把人带去了大牢最里面的单人牢房。 “湛姑娘,人就关押在这里,若是有事就喊一声,小的能听到。”牢头陪着笑脸,知趣的退到了不远处站着,这距离湛非鱼和庞同知说了什么,牢头绝对听不见。 庞同知身材圆润发福,盘膝坐在稻草上,抬眼看了一眼湛非鱼,随后又好似木头菩萨一般,双眼放空,神色平静。 隔着牢门湛非鱼打量着沦为阶下囚的庞同知,这难道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之前他偏帮钱世鹏让阿暖入狱,结果风水轮流转。 一片安静里,庞同知没开口,湛非鱼同样沉默着,只不过视线在他腰间的无事牌上多停留了片刻,果真是宝蓝色穗子。 再看庞同知的官服下摆,沾染了一些墨迹,而书房里,文房四宝都掉落在地上,想来是那个时候沾染到的墨迹。 两刻钟之后,不发一言的湛非鱼转身离开了。 庞同知不由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开口了:“湛姑娘是来看本官笑话的?” 脚步一顿,湛非鱼笑了起来,“庞大人何出此言,虽说大人此刻身陷囹圄,但布政使司的大人还没有来调查,大人也只是有杀人嫌疑,还是说大人的确就是杀人凶手?” 庞同知嗤笑一声,目光诡谲的打量着湛非鱼,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再看着通身的书卷气,谁能想到她手里沾过人命,行事如此狠辣。 “湛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姑娘能说服张知府用一条命来陷害本官,本官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虽然这说话声里透着笑意,但看庞同知这阴沉沉的眼神,便知道他是恨毒了湛非鱼。 从被捕快带到牢房关押之后,庞同知一直在静坐沉思,此番一回想就明白之前在书房里,张知府是故意引诱自己和他争执起来,那些书籍、笔墨包括茶杯也都是张知府砸的。 再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手一推,张知府竟然就倒了下去,当时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更何况即便摔倒了,怎么就那么巧合的砸到屏风上? 还被屏风左侧的木雕青竹穿胸而死,这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 庞同知猛地攥紧了双手,可恨的是现在想明白了却已经太迟了,张知府已死,死无对证! 当时书房的门窗是紧闭的,只要他们两人在屋子里,守在外面的小吏只能听到争吵声和打砸声,庞同知即便有万千计谋,却也无法给自己开脱。 “庞大人认为是我收买了张知府陷害于你?”语调微微上扬,湛非鱼向着牢门走近了两步,乌黑的双眼里目光澄清透亮,“我和大人无冤无仇,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来算计大人,大人实属小人之心,告辞。” 湛非鱼一走,何生立刻就跟了过去,至于牢房里的庞同知,不管他能不能自证清白,他的仕途算是完了,而一颗没用的旗子,他背后的主子会保下他? 第361章 两手准备 第361章 钱夫人到达湛非鱼暂住的客栈时,天色已经擦黑,雨下的正大,钱家一行看着都格外狼狈。 钱夫人更是如此,神色里透着疲惫,再无往日当家主母的华贵从容,面色苍白的不见半点血色,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这接二连三收到噩耗。 “夫人请坐。”湛非鱼起身招呼钱夫人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钱夫人都已经是当祖母的年纪了,不过平日里保养的极好,所以看起来只像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一次若不是因为钱世鹏的事,钱夫人也不会这般遭罪。 “多谢姑娘。”一看湛非鱼这态度,钱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半,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下肚,整个人这才缓过来。 湛非鱼见状又把空茶杯倒满了水,“想来夫人也收到了消息,今日清晨张知府意外身亡,当时书房里只有庞同知一人在,钱世鹏目前还暂住在庞府。” 张知府的死讯根本瞒不住,即便下了一天的大雨,可消息依旧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收到消息的肃州府各个家族有些在家中商讨,有些则立刻把信笺传了出去。 陇右道的兵权刚回到将军府杨家没多久,各方势力不敢打兵权的主意,怕犯了圣上的忌讳,所以这手自然伸向了陇右道各个州府,肃州如今要重新洗牌了,各方势力必定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二杯茶水只喝了一半,钱夫人放下杯子,眉眼里满是倦色,却只能强撑起精神,“湛姑娘,若不是董燕给我传信,我也不曾想到这个庶子竟然藏的这么深。” 钱夫人一声长叹,她这些年一直在打理钱家的生意,外人只当她强势,却不知道钱老爷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至于儿子,钱夫人早年为了钱家的生意,对几个孩子管教过于严厉,最终却是事倍功半的效果,几个儿子虽不像钱老爷这般贪恋美色,只懂得吃喝享乐,可却没什么主见,少了魄力和决断。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那些商贾一个个都内敛藏奸,稍有不慎便会骗的倾家荡产,钱夫人也教过,可惜还是无法独当一面,钱夫人只好依旧把生意握在手里,只想着日后培养孙子接手钱家的产业。 “夫人不必如此,一码归一码,钱世鹏的事和夫人无关。”湛非鱼给钱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继续问道:“恕我冒昧,丘家三房的败落已经注定了,不知对钱家的生意影响有多大?” 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以钱夫人从商多年的手段来看,钱家的生意并不是完全依靠丘家三房发展起来的,只能说是借了丘家的名头便宜行事罢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湛姑娘看上了钱家的产业?也不怪钱夫人会有这样的猜测,钱家虽然不是皇商,但钱家商行在大庆朝也算是能排的上名号的,玲珑布庄和钱家马场在附近州府更是远近驰名,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些年,钱夫人借着丘家三房姻亲的关系,商队在外行走跑商免除了很多麻烦,远在江南的布庄也受到当地官府的庇护,不管是同行还是三教九流的人都不敢打布庄的主意,这些都是丘家三房的震慑。 但钱夫人每年也会以节礼的方式送了两万两的银票给丘夫人窦氏,更别提那些珠宝首饰、布料药材,很多窦氏价值千金。 稳了稳心神,钱夫人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湛非鱼,不说她这衣裳的布料便是极其珍贵的云锦,就说湛姑娘今日簪发的便是一套六件的银点翠镶玛瑙白玉钗,玉质通透温润,玛瑙色泽红艳。 这样品质上佳的白玉或者玛瑙,若是由钱夫人做主,必定不会拿来做一套钗子,说白了是大材小用,说难听一点就是暴殄天物了。 估计也只有顾学士这样的位高权重的大臣,才舍得让匠人把这上品的白玉整块分割开来,然后做成钗子,任何一家珠宝铺子的东家都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背锅节俭顾学士: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财大气粗殷无衍:不过是一块玉石罢了,小鱼喜欢便好。】 看着湛非鱼这衣裳打扮,钱夫人忽然就明白过来,她绝对不会是看上钱家的生意,湛非鱼虽出身乡野农家,可她师从顾学士,又怎么会差银子使。 想通透了,钱夫人也放心了,随即开口道:“这些年有丘家庇护,钱家的生意的确少了许多麻烦,但要说伤筋动骨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关系需要重新打点,左右就是多舍出些银两罢了。” 想到钱世鹏,钱夫人疲惫的面容里浮现出厉色,声音也冰冷了几分,“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钱世鹏估计是打着求娶静媛的心思所以才想要去黔中道,若是能趁着丘家三房混乱分一杯羹就更好了。” 钱世鹏是庶子,钱家又是钱夫人管事,钱家的产业钱世鹏是别指望能沾染,等钱老爷一死,钱夫人势必要分家,庶子而已,按照大庆律法,至多也就分得一成的家产,而这一成家产到底有多少,还是钱夫人说了算。 即便如此,这一成家产也不是钱世鹏一人所得,钱老爷有几个庶子那就几个人来均分,至多他们姨娘手里存下来的银子可以归各人所有。 但钱世鹏若娶了丘静媛就不同了,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说丘静媛的身份,三房败落了,可丘静媛依旧姓丘,布政使丘大人也是她堂伯,钱世鹏凭着这层关系,想要争夺钱家的产业也不是不可能。 “湛姑娘,钱世鹏之所以暂住在庞府,估计是拿银子开路,想和庞大人搭上关系,日后给予他方便。”钱夫人来的路上就把这事仔细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钱世鹏这是做了两手准备:想法设法娶了丘静媛,也算是丘家的女婿。 其次:丘家远在黔中道,鞭长莫及,所以钱世鹏又搭上了庞同知,不外乎是用银子又或者拿丘家女婿的身份当资本,有了庞同知的帮忙,钱世鹏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钱夫人一想到这些年钱世鹏都在扮猪吃老虎,此刻不由恨的牙痒痒,自己果真是老了,竟然被一个庶子给骗过去了!若不是钱世鹏招惹的是湛非鱼,说不定还真被他图谋成功了。 湛非鱼看着压抑着怒火的钱夫人,心里明白她认定了钱世鹏只是为了钱家的产业,可湛非鱼更倾向于钱世鹏去黔中道是因为蛮夷安插在各处的探子奸细。 “不知夫人可否详细说一下马场的生意。”湛非鱼并不打算告知钱夫人更多的内情,不过钱家的生意最赚钱的便是玲珑布庄还有马场,钱家商队的马匹也都是从马场精挑细选出来的。 难道湛非鱼是看上了这马场?钱夫人有些不解,可湛非鱼既然问了,钱夫人也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士农工商!说到底钱家也只是卑贱的商贾,如今丘家三房这个靠山也垮台了,钱夫人即使舍不得马场,但湛非鱼若是索要,她也只能双手奉上。 从马场说到了商队,连同商队那些头领,包括马场负责养马的那些马夫,钱夫人都巨细靡遗的说了,钱夫人对钱家的生意了如指掌,也难怪她能掌控钱家生意多年。 …… 半个时辰后,钱夫人告辞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钱夫人还是没有摸透湛非鱼的想法。 “夫人。”等候多时的董燕连忙迎了过去,看着满脸倦色的钱夫人不由担心的开口:“是不是不顺利?” 任由董燕搀扶着自己,钱夫人一手揉了揉眉心,“倒也不是,湛姑娘并没有迁怒于我,罢了,先回客栈再说。” 第362章 以退为进 不管钱世鹏是为了钱家产业而伪装,又或者他本身就投靠了蛮夷,禁龙卫那边已经盯着钱世鹏了。 至于钱夫人说的马场还有商队的这些人,何生也把名单送出去了,势必有人去一一调查。 入夜,客栈上房里烛火明亮。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湛非鱼默默诵读着,此句出自《中庸》。 原意是:中庸之道不能实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聪明的人自以为是,认识过了头;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 中庸之道不能弘扬的原因,我知道了:贤能的人做得太过分:不贤的人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顾学士派人从京城送来的功课,需写一篇不少七百字的浅论《中庸》杂文,湛非鱼一边研磨一边思考,这也是她这几年的习惯。 孔圣人曾言“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这便是孔圣人对此书的看法,中庸是一种至高至极的境界,很少有人能始终一直奉行。 淡淡的墨香味在屋里蔓延开来,辅以窗户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异常的和谐,让人也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 湛非鱼放下墨条,并没有急着提笔,今日思考的时间比以往更长,这种杂文看似宽泛,让人可以畅所欲言,不像时文策论规定了题目,所以只能从破题承题开始。 可范围越宽广,越无法下笔,要写的似乎很多,可一篇文章最讲究的便是立意和境界,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没有了重点,这文章就毁了。 “中庸之道……”湛非鱼沉思着,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头悬梁锥刺股的寒窗苦读,以中庸之道而论,是对或者不对? 刻苦读书必定不会错,但这其中却有一个度。 俗话说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为了苦读而熬坏了身子骨,到时候别说科举,拖着病歪歪的身体想要像个普通人一般生活都不行,这便是过了度。 提笔蘸墨,湛非鱼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思,中庸不仅仅是一种至高的道德标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至高的实践智慧。 有了标准却不代表是顽固不知变通,而需要在实践里不断调准,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孔圣人才道“知者过之,愚者不及”,太自以为聪明和愚笨都是不可取的。庄子也曾言说“吾生也有崖,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等何生带着满身湿气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湛非鱼刚在炭盆里加了点银丝炭,抬头问道:“府衙大牢那边安排妥当了?” 反手关上门,何生走过来接替了加炭的活计,又看了一眼北面的窗户。 窗户微微半开着,有冷风吹了进来,但有屏风挡住了,小姐在书桌前读书不会被冻到,也不会因为在屋子里染了炭盆而导致窒息。 “之前因为阿暖安插了两个人进去,这一次就方便许多了,若是有人来见庞同知,或者是来杀人灭口,必定可以把人擒下。”何生在晚饭后就出去了,忙活了两三个时辰,好在已经部署周全。 不等湛非鱼开口,何生又把刚收到的消息回禀了湛非鱼,“钱夫人离开客栈之后不曾修整就直奔庞府而去。” 之前钱世鹏躲在庞府,这毕竟是五品同知的官邸,湛非鱼也好,禁龙卫也罢,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冲进去找人,钱世鹏说起来还是原告。 但这一次庞同知因为张知府的死而被关押在大牢里,庞府也被捕快暂时给围住了,钱世鹏想要出来是绝对不成了。 小炉子上煮着茶水,湛非鱼倒了两杯,递一杯给何生,自己端起一杯暖着手,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钱夫人只怕见不到人。” “赵同知下了死命令,在布政使司的大人到来之前,庞府不准任何人进出,吃食也只是让捕快检查之后送进去。”何生对赵同知的行事风格也是一言难尽,太过于古板,不知晓变通。 若是其他官员,必定会趁机坐实了庞同知的罪名,即便不是杀害张知府这一条,可庞同知为官多年,必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赵同知若是带着人查抄了庞府,想来也能搜查出点东西来。 即使没有的话,手段肮脏一点,这个节骨眼上栽赃嫁祸太容易不过了。 若是行事高明一些的官员,则会趁机怂恿和庞同知有仇的人,该告状的告状,该检举的检举,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即使最后庞同知不是杀害张知府的凶手,可其他罪名已经盖棺定案了,庞同知是不可能翻身的。 可赵同知却不,他让人守住大牢,守住庞府,守住凶案现场,连仵作都没能进去给张知府验尸,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去布政使司所在的陇州府回禀姚大人。 何生放下茶杯,看着湛非鱼已经开始收拾书桌了,知道不会打扰她功课,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猜测张知府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早上湛非鱼去了府衙后宅的书房,也看到了张知府的尸体,从凶案现场来看,张知府的确像是被庞同知失手推搡,最后撞倒了屏风意外而死。 可两个官场上的老狐狸,岂会如此冲动,张知府这死法,别说湛非鱼不会相信,肃州大街上随便拉个人,估计也不会相信。 把墨迹已经干涸的文章仔细的收好,湛非鱼之前休息的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书房如果没有第二个人的话,那张知府极可能是自杀,以此来陷害庞同知。” 见时间还早,湛非鱼也来了兴趣,招呼何生坐下来,这才继续道:“张家如今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否则张知府不会舍下面子两次来找我一个小姑娘。” 四品知府放到京城也许只能算个芝麻小官,可在陇右道,在肃州,张知府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跺跺脚,这一亩三分地也要震一震。 “张知府一死,张大人必定要丁忧三年,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属高明。”湛非鱼也不得不佩服张知府行事的果决。 他用一条命给张家争取了一线生机,“再者张知府一死,张家那些政敌若是还要对张家赶尽杀绝,那便是太过了,毕竟杨旭也要喊张知府一声外祖,张同知是他亲舅舅。” 湛非鱼深知自己的性格,她冷血又薄情,可杨旭却不同,纵然和张家有仇,但他依旧顾念着张依依这个生母,把人从大牢里劫走了,虽说关押在张家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可至少人还活着。 杨旭重情重义,杨老将军和杨叔也不遑多让,为了杨旭,他们或许会保下张家。 何生看了一眼湛非鱼,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张知府若是自杀,甚至拉下了庞同知,是不是对顾学士示好?” 庞同知背后的主子也不知是宫中哪位皇子,藏的太深,即便是禁龙卫也不好调查,但端看钱世鹏敢递状子告何暖,这位皇子对湛非鱼绝对是是敌非友,张知府用自己一条命拖死了庞同知,也算是帮了湛非鱼一次。 “应该是,且不说从龙之功不好立,就算这位皇子日后真的成了储君,甚至登基为帝,这功劳也会落在庞同知身上,张知府想要分一杯羹并不容易,再者庞同知这些年一直以张知府马首是瞻,有朝一日庞同知得势,说不定反过来对张家下手。” 不是湛非鱼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可庞同知伏低做小的听命于张知府,这便是他的黑历史,他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届时手中大权在握,庞同知稍微示意一下,张家估计就完了。 张知府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先干掉了庞同知这个潜在的敌人,而且即便湛非鱼和顾学士不领情,可张闵贤要丁忧三年,张家式微总好过被人一锅端了。 …… 湛非鱼做完功课之后,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必定会一夜好眠。 而知道庞同知因为杀人罪而被关押的幕后人,却是恨不能冲到府衙内宅,把尸体已经僵硬的张知府给救活了,然后再千刀万剐了,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张遵那匹夫!”愤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男人砰一声踹倒了椅子,却依旧是怒火难消。 站在门边的手下并不敢开口,直到男人发泄一通后,这才开口:“大人,张知府一死,姚大人必定要亲自来肃州府查案,姚大人乃是圣上的心腹,若是庞贤安招供了,我们如何是好?” 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他性格同样冷硬古板,乍一听和赵同知一样都是不知变通的人,可两人却有实质的不同,毕竟一个是封疆大吏,朝廷的二品大员,一个不过是五品的同知。 姚大人简在帝心,正因为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圣上才会把人派到陇右道来,也是为了圣上收拢兵权打下基础,而且当年姚大人也跟随圣上御驾亲征过,庞同知说不定为了活命而招供。 “派人去府衙大牢……”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男人满脸阴沉的坐了下来,杀掉庞同知灭口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棘手的在于,暗中若是有禁龙卫盯着?一旦派人过去了,那就是把活口送过去了,同样也等于昭告世人庞同知有问题,所以才有人会来灭口! 可若是不派人,最迟三日姚大人就会到达肃州府,一同前来的必定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的大人,都指挥使司也会随同,三司会审,庞贤安必定什么都招供了! “你先下去,把人手安排好,随时待命!”男人命令道,等到手下离开后,又深思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 暗夜,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夜里并没有停歇,依旧是倾盆之势,这让守在庞府外的捕快和衙役就遭罪了,一个个冻的直哆嗦。 “胡头,来了。”看到踏着夜色而来的胡捕头,几个正在简易窝棚里休息的捕快和衙役连忙站起身来。 “煮了胡辣汤,你们先喝一碗,再换人过来。”胡捕头让小吏把木桶里热气腾腾的胡辣舀了出来,一个人一大碗,咕噜咕噜几口下了肚,人就暖了一点。 另一边,负责看守庞府的捕快大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即使穿了蓑衣戴了斗笠,可雨势太大,不消片刻身上就湿了,好在府衙的人多,几班人轮着把守着,否则还真扛不住。 “庞府有什么动静?”胡捕头把手伸到炭盆上烤着火。 不同于湛非鱼那边的银丝炭,这儿就弄了两个炭盆子,然后把带来的干木柴丢进去,火焰烧的旺,倒也能暖和暖和。 “一开始有点骚乱,庞府的管家出来问了几句,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大刘快速的说了一下,之前还担心庞府的女眷会闹事,谁知道风平浪静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刘又喝了两口胡辣汤,这才回禀道:“天黑的时候,钱家商行的钱夫人来了,想要见钱世鹏,不过被我们给挡回去了。” 要不是庞同知出事了,胡捕头他们还真不知道钱世鹏躲在了庞府,这会倒好,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胡捕头看着夜色之下的庞府,天太黑,连个轮廓都看不清楚,可胡捕头心里清楚这庞同知这一次是栽了。 第363章 处境危险 胡捕头亲自带着人又绕着庞府巡视了一番,又交代了捕快、衙役们几句,这才迈步往府衙方向走。 不等到张知府死亡的事尘埃落定,他是不打算回家了,就在府衙的偏房里对付着睡几日。 庞府后宅烛光明亮,庞同知被下大狱后,管家就遵从庞夫人的命令,让府中所有下人都回到各自房中,不准交谈也不准随意走动。 府中的护卫亦是如此,左右外面有衙门的捕快守着,也不担心会有贼人闯进来,白日的时候,也就灶房的下人还在忙活,到了深夜,整个庞府看不到一个人影。 “夫人。”低沉的声音被外面的雨声所遮掩。 卧房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却是庞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白莲,“夫人在小书房,管家进来吧。” 庞夫人文雅,擅长书画,闲暇里又喜读书,所以卧室连接的偏房就做了个小书房,平日里都是庞夫人在里面读书作画,至多庞同知会进来,外人却是绝不可能踏足这小书房。 淡淡的梅花香蔓延开来,小书房里暖意扑面,再加上明亮的烛火,安静祥和的半点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夫人。”管家躬身行礼,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书桌后看书的庞夫人。 因为炭火足,庞夫人只穿了一件素白软缎的长褙子,头发随意挽了发髻,用一支碧玉簪固定着,眉眼里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温雅又清贵。 “外面情况如何?”轻柔的声音响起,庞夫人目光依旧停留在书卷上,似乎半点不担心下了大狱的庞同知。 虽说赵同知下令围了庞府,可庞同知在肃州府经营多年,外面的消息要传进来,胡捕头他们还真拦不住。 “回禀夫人,大人如今在狱中被单独关押着,赵同知并没有审问。张知府的尸体还在府衙后宅里,仵作也不曾验尸,书房的门被贴上了封条,有八个捕快把守着,我们的人进不去。” 管家知道出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和狱中的庞同知联系。 可惜,赵同知下了死命令,而大牢的牢头、狱卒和捕快都是赵同知这边的人,管家这边根本没办法见到庞同知。 至于凶案现场的情况,除了湛非鱼早上去的早,又有胡捕头放行,这才进了书房查看了尸体,其他人根本进不去,目前这情况对庞同知极其不利。 动作轻柔的放下书,庞夫人这才抬起头,素白的脸上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来,“赵同知这是要等姚大人定夺。” “老爷曾说过赵同知稳重,想来他如此做也是怕落人话柄。”管家也见过赵同知,说是铁面无私,不如说是顽固不知变通。 不过肃州府人人都知道老爷和赵同知都想夺得这知府之位,这个节骨眼上,赵同知若是先一步审问老爷,即便审出点什么来,也难免会让人怀疑赵同知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往严重里说则是栽赃陷害。 所以此刻一动不如一静,一切交给布政使姚大人来定夺,反而能得个光明磊落的名头。 “连日大雨,严寒逼人,老爷在狱中只怕身体会熬不住,明日管家你去找胡捕头,就说我担心老爷的身体,让胡捕头禀告赵同知,请赵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给老爷准备点厚衣裳,庞府给银子,想来赵大人不必担心我们会夹带私藏。” 庞夫人又交代了管家几句,声音依旧轻柔,乍一听好似只是当家夫人在管理后宅事宜,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如今庞府岌岌可危的局面。 等管家离开后却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了,白莲把人送了出去,却没有再回小书房,而是旁边的茶水间等候着。 庞夫人再次拿起书,只是目光看了一眼窗户外,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 同一时间,客栈。 “什么人?”喝问声响起的同时,何生已经迅速提剑冲了过去,几乎在同时,暗中保护湛非鱼的四人立刻现身,两人守在门口,两人追上何生的身影。 高手过招几乎是在瞬间,也幸好外面风雨声大作,这才没惊动客栈的其他人。 被何生喊醒的湛非鱼有一瞬间的迷糊,自己这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吧,“让祝世子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是。”何生应声退下。 一刻钟之后,湛非鱼披上了斗篷,至于头发她是懒得打理,就用发带绑了个马尾,把兜帽一扣也不显得多失礼。 从炭盆里夹了几块炭丢到了手炉中,湛非鱼这才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出门了。 客栈二楼便是雅间,最中间的一间房因为没有窗户,平日里客人很少来,但此刻把门一关,即便是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不知道这雅间里有人在会面。 “祝世子别来无恙。”湛非鱼看向站在屋子里身着鹤氅的祝枭,比起当日见面时少了份镇边侯府世子的贵气,但眉宇里却依旧是霸气和威仪,隐约还多了股豪横匪气。 祝枭年过半百,这年岁都可以算是湛非鱼的祖父了,此刻打量着这裹成球的小姑娘,抬手招呼人坐下来,“你可知蛮夷对你下了必杀令,甚至发出了十万两的悬赏,想必你接下来的游学之路必定是血雨腥风。” 呃……湛非鱼懵了一下。 不知道太冷还是因为睡眠不足,湛非鱼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呆愣愣的开口:“为什么?” 就算当日蛮夷三千大军围困镶武县,可湛非鱼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真正领军作战的是铁老伯还有丘老先生,这仇也不该算到自己头上。 祝枭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热茶,“丘瑾瑜之死,你知蛮夷的损失会有多大?” 丘瑾瑜死时也不过十四岁,却已经拿下了小三元,想来有丘家的保驾护航,不说三元及第,不说一甲,但绝对能位列二甲。 十年时间,圣上想来也要立下储君,丘瑾瑜那时不过二十四岁,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 祝枭所问,湛非鱼同样能想到。 顾学士每隔三日就从京中送来信笺,如今也不单单是功课,也会那朝廷的一些事让湛非鱼思考,之后她把心得写下来送去京城,顾学士同样会写下批语再送到湛非鱼手中。 虽说这般会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可湛非鱼的眼界开阔了不少,对朝中的动态也很了解。 “布政使丘大人是圣上的心腹大臣,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储君继位,必定会培养自己的心腹,黔中道不能乱,但新君却可以兵不血刃的培养丘瑾瑜代替丘大人。”湛非鱼说到这里,不由尴尬的笑了起来。 想来这也是丘家三房的谋算,三房想要对嫡支取而代之,图谋的不是一朝一夕成事,而是在等这个机会。 有了新君的看重,再加上丘瑾瑜的确有能力,这胜算就大了许多。 对蛮夷而言,一旦丘瑾瑜成了天子近臣,说不定日后就会成为第二个位高权重的顾学士,而丘瑾瑜却是蛮夷人,湛非鱼可以想象日后大庆朝的危险。 不过这一切随着丘瑾瑜的死都破灭了,甚至因为丘烽在丘宗羲府中大开杀戒,之后再逃去了蛮夷,圣上已经怀疑丘家三房了。 丘大人身为嫡支必定会趁机“大义灭亲”,蛮夷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丘瑾瑜,只要禁龙卫顺着三房去查,说不定能挖出不少的探子,蛮夷这一次绝对是伤筋动骨。 罪魁祸首便是此刻抱着手炉,满脸无奈的湛非鱼,即使有何生他们保护着,可蛮夷若是疯狂的报复,湛非鱼的处境的确有些危险。 同情的看了一眼湛非鱼,祝枭毫不客气的又补了一刀,“本来蛮夷还有些忌惮顾学士和杨守成,但你又祸害了庞贤安,新仇旧恨,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 “不是,庞同知和蛮夷勾结?”湛非鱼蹭一下坐直了身体,太过于正经,眼睛滋溜一下都瞪圆了。 果真还是年岁小了,这般沉不住气,不过一想到湛非鱼跟着顾学士读书也堪堪两年时间,关键这两年还只是靠书信往来。 这样一想,祝枭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幸好是个小姑娘,这若是男儿身,只怕金銮殿那位也不放心。 大庆朝的读书人都不明白顾轻舟为何收了个女弟子,祝枭此时却看的明白,这便是顾轻舟的高明之处,女子又如何?狠起来丝毫不输给男人。 “何必大惊小怪,你不知道会和钱氏深谈许久?”祝枭嗤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戳破湛非鱼的伪装,即便她没猜到庞贤安和蛮夷有联系,但也必定有所怀疑。 再加上湛非鱼背后还有禁龙卫,只要去查,还怕查不出来。 “祝世子此言差矣,我这边只怀疑庞同知和宫中有联系,钱世鹏暂住在庞府,的确有些奇怪,但目前还没查出点什么来,多谢世子透露。”湛非鱼拱手道谢,小模样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如此推断,钱世鹏应该是蛮夷的探子,他估计至少丘家三房和蛮夷那边也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关系,钱世鹏必定不知情,所以他才会想着护送丘静媛回黔中道的机会,去丘家三房一探究竟。 至于庞同知这边,那必定是宫中某个皇子和蛮夷勾结了,湛非鱼包子脸上露出冷笑,想来也对若没有宫中之人的里应外合,蛮夷这些探子能避开禁龙卫的耳目? 第364章 图谋将来 第364章 “杀我?”湛非鱼刚喝进嘴的热茶差一点喷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威严冷肃的祝世子,蛮夷对自己果真是恨之入骨。 雅间里,一直沉默站在门口的何生倏地戒备起来,即使祝枭去蛮夷是圣人允许的,而且镇边侯府的众人如今已经被软禁在京中,但何生依旧不放心,七爷曾说过此人乃属枭雄,这样的人危险又可怕,让人不得不防。 没理会戒备的何生,祝枭冷眼看着放下茶杯,还掏出帕子擦拭嘴角的湛非鱼,小姑娘的确是胆量惊人,“若是取了你的项上人头,蛮夷那边对我必定再无防备。” 祝枭虽投奔蛮夷而去,可蛮夷却也不可在短时间之内就相信祝枭。 湛非鱼绷着包子脸哼哼着,蛮夷够阴险的! “我饶你一命,你留下钱世鹏的狗命。”祝枭沉声说明了来意,被禁龙卫盯上了,甭管有没有查到证据,钱世鹏是废了,禁龙卫一贯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湛非鱼眉梢一挑,“若是顺藤摸瓜的查出蛮夷潜伏在大庆朝的探子,届时蛮夷势必要重新安插人手,对祝世子岂不是更有利?” 现在这些探子,按照湛非鱼的推断,时间最久的估计都潜伏十多年,甚至可能有二十年了,这些人连根拔除后,蛮夷再安插人,势必逃不开祝枭的眼线,如此一来祝枭也算是立功了。 再者这些人探子潜伏的时间太长,和宫中皇子更是有了联系,若不是尽快将他们除掉,只怕是后患无穷。 “妇人之仁!”冰冷的声音带着嘲讽,祝枭半眯的虎目内敛着精光,那是隐匿下的野心,“圣上不曾立储,如今是一静不如一动,动了才能乱,乱了局势才能明了!你是顾轻舟的弟子,和禁龙卫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既然聪慧就该知道储君一日不立,顾轻舟的处境有多危险!” 圣上不立储,在于制衡,也因为宫中成年的皇子不合圣意,但同样的也是圣上不愿意放权,若是圣上有心培养储君,又怎么会是如今的局面。 顾学士是圣上的心腹,如今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正因为他是孤臣,一旦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顾轻舟的下场可想而知,而湛非鱼的下场也能想象。 被责骂的湛非鱼有一瞬间的尴尬,可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岁小姑娘。 抬眼,湛非鱼看着满脸嘲讽冷意的祝枭,沉默许久后,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祝世子当日放弃镇边侯府,是形势所逼,却也是为了让祝家避开这旋涡,祝世子深谋远虑,学生佩服!” 湛非鱼这会是想明白了,将军府杨家起复,镇边侯府祝家虽然会被针对,但凭借着当年仁安郡主的血脉关系,再加上这些年的经营,祝家不可能会立倒台。 祝枭之所以远走蛮夷,把镇边老侯爷还有兄弟、侄子送去了京城软禁,这何尝不是以退为进,不管日后京城局势如何乱,不管圣上立了谁为储君,夺嫡之乱绝对不会影响被软禁的镇边侯府众人。 这一步棋走的的确高明!湛非鱼想到这一点,也就明白祝枭为什么要留下钱世鹏,再留下蛮夷那些探子了,他虽在蛮夷,但并不愿意一直留在蛮夷,祝枭图谋的是将来。 只要等储君立下来了,或者新皇登基了,祝枭就可以效忠圣上,而他若是掌控了蛮夷的探子名单,这便是一大功,一旦回到大庆朝,论功行赏再封一个镇边侯也不是不可能。 “杨家起复效忠的是圣上,这些年宫中皇子想必也多次秘密接触杨老将军,想要杨家投诚,一旦新皇登基,到了请旧账的时候,杨家早年得罪了新皇,说不定又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而这正是祝世子一举拿下陇右道兵权的大好机会。” 安静的雅间里,湛非鱼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仅凭着祝枭一番话,湛非鱼能想的这么长远,这也幸好是活了两辈子。 何生表情微微变了变,可瞬间又归于平静,他的责任是保护小姐的安全,至于其他都不再他的指责范围内。 祝枭并没有开口,安静里,能听到外面的噼里啪啦的雨声。 半晌后,祝枭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我一直认为峥嵘聪慧过人,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顾轻舟当年状元及第,就被世人称为多智近妖,今日一见,你这个弟子不遑多让。”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可早年的时候并不被先帝还有朝臣看好,一直以来他身边只有一个顾轻舟,南陵顾家更是因为这一点才和顾轻舟闹翻了,毕竟顾家虽然不参与皇权之争,但更不看好当今。 即便是祝枭的母亲,当年的仁安郡主支持的也不是圣上,否则镇边侯府这些年的处境就不会这么艰难,也幸亏圣上胸襟广阔,并没有因此责难镇边侯府。 但即使如此,仁安郡主为了让不当今心里存有芥蒂,还是早早过世了,毕竟人死债消,郡主一死,想来当今心头那点不满也散了,仁安郡主用自己一条命给镇边侯府争取到了喘气的机会。 第365章 借题发挥 第365章 一身孝服,张闵贤声音嘶哑,双眼泛红的充斥着血丝,久久的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直到被捕快强制的搀扶起来。 姚大人身为陇右道的布政使,又是圣上信任的心腹大臣,此刻,清癯的面容一片肃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悲恸万分的张闵贤。 半晌后,姚大人开口:“张知府之案本官必定会秉公处理,你且先退下。” 毕竟马上就要进入书房,里面还有张知府的尸体,身为人子的张闵贤的确不方便留在此处。 张闵贤即使不愿意,可最后还是看了一眼贴着封条的书房,对着姚大人深深一拜,这才在捕快的搀扶下离开了。 “开门。”姚大人一声令下,胡捕头立刻上前撕下了封条,嘎吱一声把书房的门给推开了。 尸体腐臭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离门口最近的姚大人却是面不改色,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而按察使司郑大人紧随其后。 都指挥使佥事褚大人站在书房门口,三角眼里阴沉诡谲的目光扫视了一眼院子,又在胡捕头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才迈步进了书房。 按察司的黄仵作此刻已经开始了初步的验尸,书吏则在一旁快速的提笔记录着。 姚大人目光停留在狼藉一片的地面上,书籍茶杯散落了一地,这明显就是发生了争执,再加上之前小吏的口供,不难判断张知府和庞同知在门窗紧闭的书房里有了争吵,尔后是砸东西,最后出现了推搡,张知府可能死于意外,也可能死于谋杀。 “大人。”褚佥事声音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尖锐,冷眼看着仵作将尸体抬了起来,继续道:“张知府竟然是被屏风左侧这木雕青竹穿胸而死,这得多么巧合才能造成这死亡。” 相对于态度不明的褚佥事,郑大人却是蹲下身来,又低声询问了仵作几个问题,这木雕青竹也算是杀人凶器,高于两尺,一枝粗,顶端尖锐。 仵作对比了一下尸体上的伤口,又仔细看着血迹干涸的木雕青竹,“大人,初步判断死者是撞倒了屏风,之后被这木雕青竹从后背插入到胸口当场死亡,根据尸体伤口的痕迹来看,尸体并没有被移动过……” 赵同知并没有进入书房,此刻绷着脸站在廊庑下,听到仵作的话之后,赵同知眉头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等姚大人一行重新回到府衙正堂,却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被叫过来问话的两个小吏面色苍白,不过口供和案发当日早晨所述几乎相同。 “回禀大人,小人两年前就负责内宅的打扫,张知府每日辰时都会在书房里,当天下着大雨,庞同知在辰时两刻左右到了,是小人送的茶水。”小吏当时还奇怪,这还没到上衙时间,怎么庞同知提前就来了,只当是他有事要找张知府商量。 小吏稳了稳心神,偷偷瞄了一眼上座的诸位大人,继续回道:“之后小人退了出来,还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片刻后,张知府和庞同知争吵起来,小人立刻和田天退远了一些。” 这也是衙门的规矩,即使心里好奇,可两人不敢偷听,为了避嫌甚至可以站的远了一些,这也是因为张知府治下严苛的结果。 据说早年有人却想要偷听,甚至还偷偷打开张知府丢弃的废纸,最后被打了二十板子赶出了衙门。 姚大人快速的看完了小吏早前的口供,又让随从把两份口供递给了坐在下首的郑大人和褚佥事,“所以你们是听到屏风到底的声响才回到书房门口的?” “是,之前小人就听到了争吵声还有茶杯被摔碎的声音,又过了半晌,砰的一声巨响后,小人听到庞同知高呼了一声大人,小的感觉到不对劲就和田天跑了回来。” 等两个小吏退了下去,褚佥事把手中的口供随意的丢在桌上,突然向坐在下首的赵同知发难,“赵同知,本官怎么听闻案发之后,却又外人进入了凶案现场,带头的还是肃州府几个衙内?” 面色倏地一变,赵同知立刻起身走到大堂中间向着上座的姚大人赔罪,“是下官管教不严,事发突然,下官亲自把庞同知送去了大牢关押起来,犬子几人却带着湛非鱼……” 不管是因为什么,张知府被杀,庞同知被下了大狱,赵同知就成了肃州府衙品级最高的官员,湛非鱼一个外人能进入凶案现场,那就是赵同知的失职,端看姚大人是借题发挥,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褚佥事冷声一笑,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赵同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冷声继续质问:“本官还听闻湛非鱼纵仆行凶,把一商贾的右手手筋挑断了,此案正是庞同知审理的,这恶仆如今还关押在府衙大牢里,赵同知你竟然敢让一个可能对庞同知心怀怨恨的人进入凶案现场,这让本官不得不怀疑赵同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这书房的一切都是你让本官看的,不能看到的东西说不定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下官惶恐,下官绝对不敢知法犯法,还请大人明察。”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赵同知面如死灰,他知晓当日湛非鱼进入书房便是最大的麻烦,当时还想着或许看在顾学士的面上,姚大人他们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看来褚佥事却是要揪着这一点不放了。 姚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褚佥事,这才开口道:“赵同知你先起来,褚佥事,此时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张知府的死因,其他的容后再论。” “是,大人,下官一时心急,还请大人见谅。”褚佥事没什么诚意的拱手赔罪,可脸上表情却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屑。 诚惶诚恐的赵同知站起身来,姚大人态度不明,郑大人几乎不怎么开口,褚佥事却满是敌意,这让赵同知的心更是高高的悬着,也就毅儿那蠢东西以为庞同知入狱了,赵家的机会就来了,却半点不知晓如今的赵家好似行走在悬崖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第366章 吊书袋 湛非鱼的回话却是把赵同知还有胡捕头这些人都摘出来了,她进入书房是凭着禁龙卫的令牌,别说赵同知当时不在场,即便他在也无法阻拦,更何况胡捕头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的捕快。 湛非鱼此话一出,赵同知神色未变,可眼底却有感激之色快速闪过。 而守在正堂外的一群捕快小吏们一个个更是感激涕零,之前褚佥事都直接对赵同知发难,这一旦追究下来,他们这些捕快小吏轻则丢了差事,重则是牢狱之灾。 一声嗤笑声不屑的响起,褚佥事神色阴沉的开口:“湛姑娘年纪不大,却深谙驭人之道,本官佩服!” 这就差明着说湛非鱼在收买人心,身为读书人不一心向学,却钻营权谋之术,尤其湛非鱼还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了至少于她名声有碍,若是再被人添油加醋一番,说不定都会连累到远在京城的顾学士。 看着恶意满满的褚佥事,湛非鱼笑着接过话,“当日启蒙学对子时老师曾出一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下联湛非鱼不需要明说,在座的几位大人,除了褚佥事是个武将,其余都是科举出仕的读书人,但即便是武将,这知名的对子想必也是清楚。 湛非鱼莞尔一笑,白嫩的包子脸上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不知褚佥事可知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在讥讽褚佥事是不通文墨的匹夫了,张知府之死虽说是肃州府衙的事,可湛非鱼身为读书人,她关心此案并不为过。 无视着褚佥事铁青的脸庞,湛非鱼对着正北方拱手继续道:“老师曾教导我读书治学是为了明事理,学而优则仕,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褚佥事即便对湛非鱼的吊书袋听的一知半解的,但他绝对没有耐性听湛非鱼在这里之乎者也。 可余光一扫,不单单姚大人不时摸着胡须听的很是入神,就连郑大人这会都不时颔首,这让褚佥事怒火蹭一下高涨起来,这黄毛丫头倒是会耍嘴皮子。 一刻钟之后,说的口干舌燥的湛非鱼终于停下话茬了,瞄了一眼憋着怒火的褚佥事,对着姚大人拱手致歉,“学生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顾大人忧国忧民,实为百官楷模。”姚大人。 …… 湛非鱼的回话却是把赵同知还有胡捕头这些人都摘出来了,她进入书房是凭着禁龙卫的令牌,别说赵同知当时不在场,即便他在也无法阻拦,更何况胡捕头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的捕快。 湛非鱼此话一出,赵同知神色未变,可眼底却有感激之色快速闪过。 而守在正堂外的一群捕快小吏们一个个更是感激涕零,之前褚佥事都直接对赵同知发难,这一旦追究下来,他们这些捕快小吏轻则丢了差事,重则是牢狱之灾。 一声嗤笑声不屑的响起,褚佥事神色阴沉的开口:“湛姑娘年纪不大,却深谙驭人之道,本官佩服!” 这就差明着说湛非鱼在收买人心,身为读书人不一心向学,却钻营权谋之术,尤其湛非鱼还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了至少于她名声有碍,若是再被人添油加醋一番,说不定都会连累到远在京城的顾学士。 看着恶意满满的褚佥事,湛非鱼笑着接过话,“当日启蒙学对子时老师曾出一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下联湛非鱼不需要明说,在座的几位大人,除了褚佥事是个武将,其余都是科举出仕的读书人,但即便是武将,这知名的对子想必也是清楚。 湛非鱼莞尔一笑,白嫩的包子脸上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不知褚佥事可知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在讥讽褚佥事是不通文墨的匹夫了,张知府之死虽说是肃州府衙的事,可湛非鱼身为读书人,她关心此案并不为过。 无视着褚佥事铁青的脸庞,湛非鱼对着正北方拱手继续道:“老师曾教导我读书治学是为了明事理,学而优则仕,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褚佥事即便对湛非鱼的吊书袋听的一知半解的,但他绝对没有耐性听湛非鱼在这里之乎者也。 可余光一扫,不单单姚大人不时摸着胡须听的很是入神,就连郑大人这会都不时颔首,这让褚佥事怒火蹭一下高涨起来,这黄毛丫头倒是会耍嘴皮子。 一刻钟之后,说的口干舌燥的湛非鱼终于停下话茬了,瞄了一眼憋着怒火的褚佥事,对着姚大人拱手致歉,“学生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顾大人忧国忧民,实为百官楷模。”姚大人 第367章 开展调查 即便庞同知声泪俱下的控诉是张知府乃自戕,可惜张知府已死,死无对证! 再加上小吏听到的争执声,书房里又是一片狼藉,即使姚大人偏帮庞同知,但他亦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更何况从庞同知诉说之后,姚大人并没有开口,神色莫测的让人捉摸不透姚大人真实的想法,这让跪在地上的庞同知神色不由阴沉了几分。 “大人。”书吏把庞同知的口供记录下之后,待墨迹稍微干了点,立刻呈给了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 因为张知府之死涉及到了庞同知,又传闻赵同知和庞同知不和,所以不管是仵作还是负责记录的书吏都是郑大人从按察司带过来的。 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口供后,姚大人示意小吏把口供传给坐在下面的郑大人和褚佥事,沉声开口:“把庞贤安带下去。” 等候在公堂外的捕快立刻走了进来,庞同知估计是跪太久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好在一旁捕快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褚佥事倒想针对湛非鱼,可惜不管是几人的口供,还是庞同知画的凶案现场的画作,湛非鱼身上是一点嫌疑都没有。 唯一能攻讦的便是她不过个秀才却擅自进入了凶案现场,可湛非鱼手持禁龙卫令牌,禁龙卫只听令于圣上,褚佥事这个四品官还没这么大能耐给当今上密折,想告状都不行。 阴恻恻的目光瞄了一眼末座的湛非鱼,褚佥事不耐烦的开口:“大人,我们还需要讨论案情,闲杂人等该退下了。” 湛非鱼和赵同知也识趣,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告辞。 姚大人也没有挽留,准许两人退下去之后,这才看向郑大人问道:“郑大人在按察司多年,侦破过不少案件,此案郑大人如何看?” 身为按察司副使,郑大人也是正四品,从进入肃州府衙到此刻,郑大人几乎很少开口。 “回大人,以现在的证据还有验尸结果来看,张知府应该死于意外,且不提庞贤安有没有杀人动机,但在府衙后宅的书房,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吏守着,庞贤安即便要杀人也不会选择此处。” 其实郑大人更认同庞同知的推测,张知府可能是自尽。 但张知府用自己一条命算计了庞同知,这便是个死局,庞同知即使冤枉也找不到证据来自证清白。 从争执到推搡到意外死亡,郑大人估计姚大人最后会以此来结案。 “哼,但凡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是张知府设的局,张知府分明是自杀!”褚佥事绷着脸插了一句,讥笑的看向息事宁人的郑大人,毫不客气的嘲讽。 “郑大人这些年在按察司就是这么查案办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官还真要怀疑这些年按察司是不是有很多冤假错案!” 对于疯狗一般的褚佥事,郑大人连个眼神都没有,即便他们一个在按察司,一个在都指挥司,但褚佥事的恶名郑大人早有耳闻,那就是逮着谁咬谁。 这一次想必也是谢指挥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所以即便是三司会审,也只是把褚佥事派了过来。 姚大人目光再次停留在手边的几份口供上,片刻后下令道:“褚佥事你带人去查一查庞贤安,他和张知府有没有龃龉,郑大人你查一下肃州府衙的余下官员,本官则会翻看一下肃州府这些年的陈年旧案。” “是。”郑大人和褚佥事起身应下,甭管私底下如何,姚大人是他们的上官,两人半点不敢懈怠。 离开府衙后,湛非鱼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大牢的方向,“阿生,褚佥事为何针对我?”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虽说都指挥司都是武将,明面上不归顾学士管辖,但即使远在京城,顾学士要对付褚佥事那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褚佥事出身京中褚家三房,褚家一直拥护的都是二皇子。”何生早在姚大人几人来肃州府之前就查清楚了,“二皇子如今在吏部。” 湛非鱼还是不太明白,宫中成年的几位皇子,都想过拉拢顾学士,但都失败了,即便私底下会记恨顾学士,可储君未立,明面上几位皇子对顾学士这位大学士已经敬畏。 褚佥事又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针对湛非鱼,这不是给二皇子招祸吗? 何生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湛非鱼,继续解释道:“闵妃除了二皇子之外,还有七公主,七公主性子跋扈。” “淮安府之后,从大皇子这边传出风声,说小姐是沧海遗珠,七公主听后大怒,在宫中大放厥词,言辞甚至涉及到了圣上,刚好被皇后娘娘听到。” 乌黑的双眼倏地瞪大了,湛非鱼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后续结果。 皇后无子,闵妃占着膝下一皇子一公主,自然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否则七公主也不会养出这样跋扈骄纵的性子。 皇后听到七公主竟然妄议圣上,立刻把人按照宫规处罚了,虽说只是一个月不准出门,罚抄孝经,但算起来也是小惩大诫而已。 可七公主却记恨在心,可她再跋扈也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这个仇自然就记到了湛非鱼头上。 褚佥事估计早前收到京中褚家的家书,知道七公主被罚的事,所以这一次针对湛非鱼也是为了讨好七公主,从而讨好闵妃和二皇子。 背靠皇子,从长远而论褚佥事的确不需要畏惧顾学士的,再者他也针对的也只是湛非鱼,顾学士的弟子而已。 “那他会不会对阿暖动手?”湛非鱼眉头一皱,自己倒是不怕,褚佥事也不敢明着动手。 可褚佥事若是迁怒到了阿暖身上,尤其此刻阿暖还关押在大牢里,这让湛非鱼面色一沉。 “小姐不用担心,大牢里我们安插了人手,再者如今主事的是姚大人,褚佥事若是做出格了,姚大人必定会制止。”何生倒不担心何暖的安全,褚佥事但凡敢公报私仇,那么他这个佥事也坐到头了,二皇子也保不住他! 毕竟真论起来,即使不说七爷那边,顾学士也必定会为了小姐出头,可二皇子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四品佥事和顾学士正面为敌。 湛非鱼点点头,只是心底的担忧依旧没放下,“就看明日阿暖的案子会不会开审,再传个口信给阿暖,让她堤防一点。” …… 另一边,庞府,捕快和衙役轮班后,依旧牢牢守在庞府的大门、侧门、后门处。 “幸好天晴了,这几日真他娘的遭罪。”守门的捕快不满的抱怨了几句。 之前大雨磅礴,他们还得日夜守着,那真的是又冷又饿的,幸好身子骨够强壮这才没病倒。 同伴打了个哈欠,“再遭罪总好过牢里的庞同知,之前我以为张知府致仕后,庞同知就会接任知府一职,谁知道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不远处的一个捕快嘿嘿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蹭蹭蹭的走过来,“这样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赵大人若成了肃州知府,哥几个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他们这些捕快、衙役大部分都是跟随胡捕头的,胡捕头又是赵同知这边的人,若真的是庞同知上位,他们的日子可就惨了。 好在峰回路转,日后即使不是赵同知接任知府一职,新知府想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针对赵同知,他们这些捕快衙役还是和以前一样。 “干什么呢?”几个捕快正凑一起说话,可看到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刚凑过来说话的马武大喝一声,快步走了回去。 开了一条缝的门这会被完全打开了,钱世鹏不满的看着耀武扬威的马武,趾高气昂的开口:“本公子只是暂住庞府而已,又不是被关押的犯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本公子离开?” “进去!”马武示威的拍了拍腰间的大刀,板着脸呵斥,“我们奉命看守庞府,任何人不得外出!你自认倒霉吧!” 钱世鹏此前状告何暖,所以肃州府衙的捕快们都见过他。 至于他为什么会住到了庞府,也不难猜,钱世鹏可是钱家的人,想来是不差钱的,必定是奉上了重礼,想要让庞同知审案的时候偏帮于他。 可惜啊,钱世鹏运道不好,这不案子还没有判,庞同知先入狱了。 “你敢对小爷大呼小叫的?”一个小捕快还敢这么强势,钱世鹏不满的一瞪眼,梗着脖子怒吼起来,“你小子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出去了,老子用银子砸死你!” “你!”马武愣了一下,暴怒之后却又生出了几分担心,毕竟姚大人已经来了,庞府的人不可能一直关着。 钱世鹏绝对是无妄之灾,他若是出去了,日后要对付马武一个小捕快的确是手到擒来。 “怕了吧,怕了就给老子让开!”钱世鹏嘚瑟起来,一手推在马武的肩膀上,这是打算要强行闯出去。 “进去!”马武就算怕,但也绝对不可能在此时放钱世鹏出来,否则姚大人追究下来,他这身捕快服也不用穿了。 “你还敢动手?”钱世鹏被推的一个踉跄,被身后门槛一般直接摔了个屁股蹲,恼羞成怒的吼起来,“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揍不死你!”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好在其他捕快立刻过来了,两人拦住了被激起怒火的马武,两人则是把钱世鹏推到了门内,倒是说了一番软话,这事才算过去了。 “妈的,什么东西,一个捕快而已也敢和老子动手!”骂骂咧咧的,钱世鹏往自己住的客院走了过去。 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庞府的下人,即使偶尔有下人经过,却也是步履匆匆,毕竟庞同知下大狱了,庞府被捕快围了,这个时候谁管钱世鹏这个纨绔,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等回到屋子里,钱世鹏关上了门,这才从袖袋里拿出刚刚被捕快塞进来的荷包,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颗药丸子,还有叠好的纸条。 打开纸条快速的看完,钱世鹏面色凝重了几分,眼中有不甘又恼火,可想到自己的小命,最后归于平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入夜,肃州府衙依旧灯火通明。 虽说一个白天的时间不算长,可能查的基本都查了,再深入的机密那就不是短时间的事了,不找到突破口或者关键处,基本上是不可能查到的。 “大人,下官已经查过肃州府衙大大小小的官吏,张知府治下有方,肃州府虽说不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这些年百姓也是安居乐业……” 郑大人快速的向着姚大人回禀着调查到的情况,肃州府在整个陇右道不算富裕,可张知府也算是能臣干吏,对百姓也没有苛捐杂税,官声极好。 张知府虽是读书人,却并不轻鄙商贾,甚至还出台了一些促进商贾生意的条规,比起陇右道的其他州府,肃州府每年的考评都在中上。 也正因为张知府清廉,所以府衙的官员们也不敢贪赃枉法,连同下面的捕快衙役们,虽说也会利用旁门左道收点银子,但不会太过分,而且这样的事不管哪个州府都有,水至清则无鱼。 “坐下回话。”姚大人抬手招呼郑大人坐了下来,这才沉声道:“据说张知府私底下曾在深夜去客栈见过湛非鱼。” 郑大人并不诧异姚大人能查到这隐匿的消息,说到底姚大人才是陇右道的主,各个州府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线。 第368章 再出命案 虽说姚大人和郑大人都远在陇州府,兵权之事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们一个是陇右道布政使,一个则是按察司副使,身在陇右道的官场,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些影响和牵扯。 “大人,下官更倾向于张知府是自杀,可下官不明白的是张知府一直看好庞贤安,即便是以退为进,也不至于用死来陷害庞贤安。”既然姚大人透露了查到的隐秘消息,郑大人也投桃报李,说出了对此案的真实猜测。 张知府此举分明是和庞贤安有深仇大恨,临死也要把他拖下水。 可郑大人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却是什么仇什么怨都没有,肃州府的政务处理上,庞贤安也一直以张知府马首是瞻。 郑大人凝眉思索着,半晌后再次道:“之前下官试探过张闵贤,他同样毫不知情。” 如果真有深仇大恨的话,张知府不可能瞒着张闵贤这个长子。 毕竟张知府年岁已高,即将致仕,日后的张家要交到张闵贤手里,这让郑大人忍不住猜测张知府是是不是临时起意。 “此前京中有人一直想要拉拢张知府,他私底下去见了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估计是打算投靠顾学士。”姚大人即便是圣上的心腹,可论起简在帝心,他比顾学士还是差远了。 张知府也好,张家也罢,放到京城不算只能算是三四流的小家族,可在陇右道也算是地头蛇。 张知府为官多年,他清楚从龙之功并不好挣,估计也是将军府起复了,宫中那边施压了,张家岌岌可危,逼得张知府不得不选择投靠顾学士。 可惜顾学士一直是孤臣,绝对不可能和地方世族豪门有牵扯,张知府投靠失败,但又不愿意和宫中扯上关系,只能以死来走下这一步以退为进的棋,张闵贤要丁忧三年,也算是暂时避开了。 可姚大人和郑大人想不透的是张知府为何临死要拖下庞贤安,按理说庞贤安若是接任了肃州知府,等三年后张闵贤再起复,在官场上也有人守望相助。 “罢了,人已死多说无益,更何况庞贤安亦不会开口。”姚大人也不打算深究了,如果圣上真的要追查的话,势必会有禁龙卫来调查,届时庞贤安还能守口如瓶?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估计事情紧急,胡捕头都忘记行礼了,“大人,出事了……” 姚大人和郑大人倏地站起身来,两人对望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张知府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竟然又出了命案。 …… 两刻钟之后,庞府。 “大人。”守在庞府外的捕快、衙役们见几顶官轿落下立刻行礼。 下轿的姚大人却看都没看四周的捕快一眼,快步向着大门走了过去,郑大人和褚佥事紧随其后,赵同知落在最后面。 一行人急匆匆的走过正院直奔后宅而去,不用问也知道命案竟然发生在庞府的后宅。 “大人。”守在这边的捕快立刻迎了过来,在前面带路,“这是庞夫人居住的玉笙居。” 庞府是三进的宅子,庞夫人所在的玉笙居也是后宅的正房,面阔五间,捕快手指的这间便是待客用的正厅,走得近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姚大人跨步走了进去,正厅有些乱,地上有摔碎的茶杯,一个青花竹石芭蕉纹梅瓶滚落在正厅中间。 地上倒了两张椅子,桌子也移位了,放在角落里的红木座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也倒了,香灰洒了一地,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格外难闻。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姚大人面色愈加难看。 “这是被乱刀砍死的?”褚佥事眉头直皱,嫌恶的看着地上都快看不出人样的尸体,难怪流了这么多血,啧啧,连脸上都挨了一刀。 郑大人没开口,只是看了一眼正在门外的黄仵作,毕竟主事的是姚大人。 “这是钱世鹏?”同样站在门外的赵同知震惊了,来的路上他只知道庞府出事了,可赵同知真不知道被杀的竟然是钱世鹏,而且还死的这么惨。 “黄仵作。”姚大人开口让仵作来验尸,自己并没有出去,而是退到角落里站着,这是打算第一时间就知晓验尸的结果。 姚大人不走,郑大人、褚佥事自然也不能离开,两人也迈步走到了姚大人身侧等候着。 黄仵作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这才在钱世鹏的尸体前蹲了下来,“回大人,死者身中八刀,初步判断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致命的一刀则在脖颈处……” 仵作把钱世鹏的脖子微微抬了起来,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亘在右脖子处,从肩胛骨延伸到耳后。 可让黄仵作诧异的是钱世鹏脸上的这一处刀伤,按理说有了脖子处这致命伤,钱世鹏已经离死不远了,完全没必要在脸上再砍伤这一刀,这看起来像是泄恨。 “你怎知哪一处刀伤是先砍的?哪一处是后来砍的?”褚佥事挑刺的问了一句,说不定是脸上这一刀先砍下来的,虽说痛,但不致命,之后又在脖子处补了一刀,这才把人给杀了。 黄仵作回道:“回大人的话,死者脸部的刀伤并不完整,伤口从左边眉骨起,止于鼻翼右侧。” 黄仵作动作轻缓的把尸体放了下来,起身对着姚大人拱手行礼,这才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刀伤。 “这一刀既然砍下来了,按理说伤口应该要延伸到右脸颊处,之所以在鼻翼下方没出现伤口,必定是被什么挡住了。” 说完后,黄仵作把钱世鹏的左手抬了起来,手臂处却有一道伤,“死者右脖颈处挨了一刀后,死者应该抬起左手捂住了伤口。” 姚大人、郑大人包括找茬的褚佥事都看向钱世鹏的左手,掌心处果真有干涸的血迹。 而他左手捂住了脖子处的伤口,脸上又被人砍了一刀,脸颊之所以没有伤,就是被左手臂给挡住了。 姚大人听到此处,面色愈加凝重,钱世鹏若是被匪宼暴徒所杀,不管挨了几刀,即便死后被千刀万剐了,姚大人也不会多想。 可现在的问题是,钱世鹏死在肃州府衙的捕快手中,死状如此之惨,不提身上挨了那么多刀,既然脖子处已经有了致命的一刀,这说明钱世鹏当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可这个时候捕快还对着钱世鹏的脸再砍了一刀,这就太过于暴虐了,更像是在报私仇。 黄仵作验尸估计要花一两个时辰,姚大人大听了大致的死因后,这才转身出了正厅,只是并没有回府衙。 “来人,把涉案的所有人都带到前院来!”姚大人一声令下,捕快们立刻领命而去。 一刻钟之后,庞府前院的待客厅。 除了端坐在上方的姚大人之外,捕快衙役分别站在左右两侧,而被带上来的庞家众人和几个捕快则齐刷刷的跪在正中间。 姚大人不开口,偌大的大厅里诡异般的安静,这让跪着的众人更是惶恐又不安,胆小的丫鬟婆子更是瑟瑟发抖的。 而在一群庞府下人里,除了庞夫人之外,就是四个身着捕快服的捕快最为显眼,只不过此刻他们腰间的大刀都被当做凶器暂时收走了。 姚大人之所以在庞府就地审案,就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张知府才死没多久,肃州府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这庞府再出了人命案子,估计肃州府的百姓都要人心惶惶的。 陇右道治下接连发生命案,这也是姚大人的失责。 客栈里,正在做功课的湛非鱼听到何生的回禀,错愕的一愣,眼睛都瞪圆了三分,“你说钱世鹏死了?” “是,刚刚收到的消息,钱世鹏酒后乱性想要欺凌庞夫人,刚好被捕快撞见了,最后发生了冲突,钱世鹏当场死亡。”何生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钱世鹏被杀人灭口了。 第369章 暗中盯梢 第369章 此前张知府死亡一案,湛非鱼手持禁龙卫令牌,这才能进入凶案现场,可这一次却不同,负责查案的姚大人,朝廷二品大员,湛非鱼即使去了也必定会被拦在门外。 “祝世子还打算保下钱世鹏,难道是京城那边杀人灭口?”湛非鱼凝眉思索着,钱世鹏多年前就被蛮夷收买了,一直在替蛮夷打探传递陇右道的消息。 只不过钱家是商贾,钱世鹏不过是个庶子,能接触到的人地位有限,即便再有银子,可惜能打探到的消息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也是钱世鹏为什么想要求娶丘静媛,拿下黔中道蛮夷名单的原因,他有野心,缺少的是机会。 何生开口:“禁龙卫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大牢里的庞同知,这两日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异常,也不排除对方避开了禁龙卫的眼线杀了钱世鹏灭口。” 庞同知和宫中有联系,只不过他藏得深,宫中派过来的人秘密接触的也是张知府,这样也是为了把庞同知隐藏起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张知府早些年就察觉到了庞同知的异常。 禁龙卫也防止有人灭口,所以一直派人盯着肃州府大牢,庞府那边除了捕快和衙役外,暗中同样有禁龙卫的人在盯梢。 何生估计对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根本不曾冒头,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钱世鹏突然就死了,这也间接说明幕后人藏的极深。 “先派人去庞府,了解钱世鹏被杀的细节……”湛非鱼又交代了何生几句。 等人离开之后,湛非鱼沉思了许久,把肃州府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惜庞同知一直不曾招供,钱世鹏已死,宫中派来的幕后人又藏的深,这肃州府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 入夜,肃州府衙,后宅客院。 屋子里灯火明亮,姚大人从庞府回来之后便一直翻看这几日的调查来的资料,有张知府的,亦有庞同知的,包括赵同知这些官吏的情报也是巨细靡遗的被人呈送上来。 “大人,夜深了。”静候在一旁的随从低声提醒了一句,之前大人就是一路车马劳顿的赶到肃州府,到达之后就接手了庞贤安的案子,到如今更是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姚大人抬起头来,这才感觉到眼睛干涩难受,“的确是老了,不服老不行了。” “大人何出此言,这段日子大人都不曾睡足两个时辰,铁打的人也受不住。”随从将温在炭炉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倒了一杯参茶递过来,“出发之前夫人交待小的,入睡前让大人喝一杯参茶。” “再等片刻,估计你大哥也该回来了。”姚大人慢悠悠的喝起参茶,这是夫人让御医配置的参茶,有助眠之效,但陇右道不太平,即便喝再多的参茶也是无用。 果真,等了大约一刻钟,一道黑色劲装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看五官和伺候姚大人的随从有七八分相似。 “大人,属下发现不单单是肃州大牢外,庞府还有府衙外都有人盯梢,除了几波能力不够让属下发现行踪的人之外,暗中至少还有三波以上的高手在潜伏着。” “这么多人?”一旁随从惊诧的开口,也不怪他会如此,这么算起来至少有七八股势力在盯着,这让随从不由担心起姚大人的安危,张知府死了,钱世鹏死了,谁知道暗中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不会对大人出手。 姚大人见状原本清癯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来,“人越多水越混越好,他们互相制约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圣上这边必定有禁龙卫在,宫中估计也派人盯着,可能还不止一个皇子,蛮夷那边或许也会派了人,这肃州府不太平啊。” 姚大人这么算其实还算少了,他还没有把陇右道本土的各方势力算进来,将军府杨家不可能不派人过来,张知府从血缘而论也是杨旭的外祖,再者又涉及到湛非鱼。 张家也好,包括姻亲周家,甚至其他各方的势力估计都有人潜伏在肃州府,姚大人一声长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才继续问道:“庞府那边有何动静?湛非鱼那小姑娘可派人去庞府打探消息了?” 虽然还是肃州府衙的捕快和衙役守在庞府外,等防止府内再发生人命案子,姚大人这边和郑大人、褚佥事说过之后,各抽调了两人去了庞府,这六人在庞府内也算是互相监督。 “回大人,庞府目前一切平静,所有的下人都四人为一组留在屋内,饭食都是衙门的小吏送到门口……” 至于湛非鱼那边,肖子墨开口道:“湛姑娘一直在客栈读书,她身边的随从和马车夫都不曾离开客栈,不过湛姑娘有禁龙卫令牌,禁龙卫或许会把消息传递给湛姑娘。” 姚大人明白的点点头,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倒是站一旁的随从忍不住的问道:“大人,湛姑娘师从顾学士,禁龙卫杀名在外,顾学士怎么会让湛姑娘和禁龙卫有了牵扯?” 别看拿着禁龙卫的令牌威风,可不单单是朝中百官,包括读书人甚至连武将都对禁龙卫极其排斥,只不过敢怒不敢言而已。 读书人但凡和禁龙卫沾上了关系,那清贵之名算是没有了,这也幸好湛非鱼是个姑娘家,再者她年幼,又远离京城,这要是换个读书人,保管会被其他读书人排挤孤立。 “子白,慎言!”看到自家二弟什么话都敢问,肖子墨不得不出言警告。 呃……对上自家大哥铁青的脸庞,肖子白瑟缩了一下身体,却是不敢再开口了,可脸上的疑惑依旧在。 姚大人不由笑了起来,“你也别吓唬子白,不过等出了门切忌不可如此口无遮拦。” “是,大人。”肖子白立刻应下,他们肖家当年也是官家,可惜因为父亲不愿意同流合污,最后被人追杀,肖家满门就剩下他们兄弟俩逃了出去。 当时兄弟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最后差一点死在杀手剑下,千钧一发之际却被姚大人意外给救下了。 一转眼就是二十年,兄弟俩虽然都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姚大人最信任的心腹,否则肖子白也不敢这般放肆,姚大人在他们心中是救命恩人,又等同慈父。 姚大人想起白日在府衙见到的湛非鱼,沉吟半晌后开口道:“圣上信任顾学士,湛非鱼也只是个姑娘家,即便她如今参加科举,但必定不会出仕为官。” “有些事禁龙卫不方便出面,但湛非鱼就极其合适,小姑娘聪慧,身份也足够,能压得住场子,一般人顾忌到顾学士也不敢轻易下杀手。” “禁龙卫拿她当诱饵?顾学士难道也不管?”震惊的话脱口而出,肖子白心底生出几分同情来,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竟然就卷到了这权力纷争的旋涡里。 肖子墨简直要被自己这个蠢弟弟给气死,肖子白不仅仅没有习武天赋,如今看来连脑子都没有了,“顾学士乃是当朝大学士,岂容你诋毁?禁龙卫你也敢攀扯?” “我……”自知理亏的肖子白干笑着,退到了姚大人身侧站着,似乎这般就不用看自家大哥漆黑可怕的脸庞! 从湛非鱼出现在镶武县的时候,姚大人当时就诧异过,她一个小姑娘去镶武县,那必定是冲着杨家去的,姚大人猜测圣上是真的打算起复杨将军府了。 当时姚大人也捉摸不透,这可是兵权,顾学士怎么让自己的小弟子和将军府接触,难道就不怕招了圣上的忌惮? 更别提当时张氏指使卫所的百户去石头村,也是湛非鱼拿出了禁龙卫的令牌把人吓走了,姚大人就更加捉摸不透了,不仅仅和兵权,这和禁龙卫又扯上了关系,这放在别人身上,姚大人都以为对方有谋逆之心了。 第370章 再见桂草 禁龙卫的消息在第二天一早就送了过来,湛非鱼刚吃好早饭,毕竟今日还得去衙门一趟,如果庞同知没有入狱,今日就要再次开审何暖的案子。 可现在的局面却是庞同知自身难保,而苦主原告钱世鹏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这会尸体还暂时存放在衙门,所以这案子就等于不了了之了,毕竟都没有原告了。 看时间还早,湛非鱼也不急着去衙门了,看向何生问道:“钱世鹏是怎么死的?” 虽说钱世鹏右手废了,但毕竟是个练家子,以何暖之前的试探来看,钱世鹏的身手估计能算中等,别说四个捕快了,就算再多几个捕快估计也杀不了他,这其中不是有隐情,就是钱世鹏和张知府一样的打算。 “姚大人应该是有意把消息放出来。”虽说禁龙卫打探消息的本事是一流的,但如果姚大人下了死命令,一天一夜的时间也不足以让禁龙卫查的这般详细。 钱世鹏的死明面上说是酒楼乱性,想要欺辱庞夫人,刚好被捕快发现了,双方冲突之下导致钱世鹏被杀。 可禁龙卫也悄悄潜入到衙门查验过钱世鹏的尸体,身上足足挨了八刀,致命的一刀是脖颈处。 “根据按察司仵作的验尸,钱世鹏脸上那一刀是最后砍伤的,这不像是一般冲突,更像是恶意报复,下了死手。”何生把详细的情况说了一下,“禁龙卫事后去庞府的正厅检查过,打翻的香炉有异,里面有让人发狂的桂草。” “什么?又是桂草?”湛非鱼蹭一下坐直了身体。 当日在镶武县的时候,周书瑶之所以失手杀了付家姑娘,就因为吸入了太多的桂草,这种类似五石散,会让人情绪亢奋,甚至发疯发狂。 桂草不单单有此作用,若是辅以其他药物也有类似催情的作用,最重要的是桂草的药性只能在人体里停留半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后就再也查不出来了。 何生同样也记得年前在镶武县梅谷发生的事,“禁龙卫那边推断四个捕快可能是被桂草的药性影响到了,所以才会那般疯狂的砍杀了钱世鹏。” 钱世鹏之所以对庞夫人动手动脚,也必定是因为桂草导致的催情作用。 “庞夫人我没见过,可钱世鹏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又是商贾之子,庞夫人即便答应见他也不可能连个丫鬟都不带。”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和庞同知的几次接触,这可是个奸猾的老狐狸。 而且能在张知府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巧合,只怕张知府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庞同知是自己的忠心下属。 以湛非鱼的推断,庞同知的夫人不是书香门第,也是官宦之家,所以不管庞夫人是什么性情,她必定恪守规矩,不可能单独见外男,尤其是钱世鹏这样的纨绔子弟。 也正是因为姚大人有意把消息放出来,所以湛非鱼的疑问,禁龙卫这边都有了详尽的调查。 何生开口回道:“根据庞夫人贴身大丫鬟白莲的口供,庞同知被抓入狱之后,钱世鹏在庞府闹腾了几次,还打算强行闯出去,被捕快给挡下来了。” “之后钱世鹏又塞了银子给送饭的小吏,庞夫人得知钱世鹏有办法能让庞同知出狱,庞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才答应见钱世鹏一面。”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庞夫人若是性情柔顺之人,庞同知被下了大狱,而且是因为张知府死亡的案子,庞府又被人衙门围困,走投无路之下会相信钱世鹏的说辞也不奇怪。” 钱家是商贾,但一则钱家商行的生意做的大,在陇右道也算是一方势力,二来则是钱家和黔中道丘家三房沾着亲。 虽说姚大人也是陇右道布政使,和丘大人的官职品级相同,可不同的在于姚大人是寒门出身,姚家三代之前还是乡下的泥腿子,姚大人的祖父只是个童生而已,姚大人的父亲则是落第秀才。 姚大人也正因为是出身寒门,娶的也只是一个举人老爷的女儿为妻,他成为圣上的心腹之后,才会被圣上派来了陇右道,但凡姚大人背后有其他家族势力的影子,圣上都不会把他放到陇右道来。 丘家则不同,那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百年世家,俗话说得好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即使丘家三房犯了事,可庞夫人是后宅女眷她不一定清楚。 即便庞夫人知晓一点,可如今庞同知入狱,钱世鹏打着丘家的名头的确可以取信庞夫人。 何生见湛非鱼在思考,沉声继续道:“因为赵同知此前的命令,庞府所有人都不能外出,庞夫人这边也就剩下一个丫鬟贴身照顾着,这才给了钱世鹏机会。” 若是在往日,前院有小厮有丫鬟,还有护院,后宅也有丫鬟婆子守着,钱世鹏哪有机会。 可偏偏庞府所有的人听令龟缩在屋子里不敢外出,再加上捕快衙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所以钱世鹏偷偷溜去了前院。 听到这里,湛非鱼大致理清了案子的经过,“现在的问题是钱世鹏是被人下了药,还是他自己服药的。” 若是前者,那摆明了有人要杀钱世鹏灭口,若是后者,湛非鱼也想不透钱世鹏此举的用意,就算他蛮夷探子的身份可能暴露,那要杀的也是庞同知,他欺辱了庞夫人又有何用? 湛非鱼想到还在大牢里的庞同知,他一开始也许并不打断把钱世鹏给供出来,可如果自己夫人被钱世鹏给玷污了,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即使庞同知不知道钱世鹏是蛮夷奸细,也绝对会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到他头上,不弄死钱世鹏,庞同知还算是男人吗? “张知府死了,死无对证,如今钱世鹏死了,这倒是如出一辙的手段,谁也不清楚他是被灭口还是因为其他隐情。”湛非鱼晃了晃头,她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肃州府的水太深,她都不知道这其中又多少人插了一手。 站起身来,湛非鱼探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难得的阳光明媚,“我们先去衙门把阿暖接回来。” “是,我去备马车。”何生应下,说到底查案是官府是禁龙卫的事,若不是此前连日的大雨,小姐这会说不定都离开陇右道地界了。 …… 两刻钟之后,衙门。 马车夫刚把马车停在府衙右侧的空地上,何生也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突然间,一群捕快从府衙里冲了出来,刷的一下就把马车团团包围住了。 何生面色倏地一沉,对着马车夫使了个眼色,这才看着为首的胡捕头冷声开口:“胡捕头这是何意?” 胡捕头也是头大,但凡有的选择,他怎么敢得罪顾学士的弟子,此刻只能板着脸高声道:“还请湛姑娘见谅,褚佥事有令,湛姑娘涉嫌钱世鹏被杀一案,还请姑娘跟我们进衙门回话!” 马车里,湛非鱼翻了个白眼,自己上辈子一定掘了褚家的老祖坟,所以他才一而再的找茬! 就算为了巴结二皇子和闵妃,可现在圣上还没立储呢,也没风声要立二皇子,褚佥事就疯狗一般盯着自己不放,非得咬下自己一块肉给公主出气,不可理喻啊!这脑子怎么成为都指挥司四品的佥事! “钱世鹏死在庞府,听说是死在捕快的大刀之下,这都能和我扯上关系?”湛非鱼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同样无语的胡捕头等人,倒也没为难他们,“既然如此,我就随胡捕头走一趟,看看褚佥事如何指鹿为马,给我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多谢姑娘体谅,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胡捕头道歉一声,湛非鱼既然配合,胡捕头必定不会动粗,借着走近的机会低声道:“赵大人知道消息后已经派人去通知姚大人了。” 若不是姚大人和郑大人都不再府衙,褚佥事估计也不敢乱来,这分明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第371章 大闹公堂 肃州府衙,大堂。 “威武!”堂威声响起,衙役手中廷杖重重撞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肃穆威严的好似湛非鱼就是罪大恶极的囚犯一般。 湛非鱼抬眼看着端坐在公案后的褚佥事,双手拱起行礼,动作行如流水般的畅快,“学生见过褚佥事。” 但凡湛非鱼身上没个功名,褚佥事就能让人在地上跪上半个时辰,即使审不出什么来,可这天寒地冻的跪在石板地面上,也足以让湛非鱼吃一番苦头。 绷着脸,眼神阴森森瘆人,褚佥事冷哼一声,“本官是武将,无须这虚礼,湛非鱼,本官问你,钱世鹏是不是被你所杀?” 不说湛非鱼此刻一脸无语,公堂上的捕快还有坐在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都忍不住撇嘴了,哪有人这般审案的,人证物证全无,一开口就问罪,别说湛非鱼不是凶手,她就算是这会也不会承认。 “回大人,学生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却也容不得大人这般诋毁诬陷。”湛非鱼小身板挺的笔直,义正言辞的呛了回去。 “听说钱世鹏死于肃州府衙捕快之手,案发时学生还在客栈苦读,大人是认为学生有分身术,又或者是学生收买了府衙捕快替我行凶杀人?” “听说?你听谁说的?”惊堂木啪一声拍响了,褚佥事好似抓到了湛非鱼话中的把柄,厉声喝问道:“你若不是凶手,又为何会派人打听钱世鹏被杀一案?四个捕快和钱世鹏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湛非鱼乌黑浑圆的双眼倏地瞪圆了,褚佥事也幸好是武官,这要是地方父母官,每年得出多少冤假错案! “敢问大人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湛非鱼余光瞄了一眼站在公堂外的何生,就是担心褚佥事公报私仇,所以湛非鱼才没让何生进来,否则这会他估计得一直跪着。 不过褚佥事若是敢动粗,湛非鱼决定走为上策,至于善后问题,自然还有姚大人做主。 褚佥事好似早就掌握了湛非鱼的杀人证据,嗤笑一声道:“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钱世鹏一死,何暖之案没有了原告苦主,这案子必定就不了了之。” 褚佥事的怒喝声愈加响亮,“湛非鱼你身为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为了包庇恶奴,竟然敢草菅人命,本官今日必定把你绳之以法!”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下,褚佥事厉声道:“三班衙役何在?还不立刻给犯人戴上枷锁!” 一声令下后,褚佥事丢下令签,“犯人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站在公堂两侧的捕快衙役下意识的都向着胡捕头看了过去,即使看到丢到地上的令签也不曾有动作,他们再傻也有脑子,这可是顾学士的弟子,他们敢抓?敢上枷锁?敢把人送进大牢? 若是人证物证俱全也就罢了,还能算是不畏强权,可褚佥事这想当然的断案,哪个捕快敢动手,嫌命长了。 “好,好,好!”连声三个好字,褚佥事暴怒的看着无动于衷的捕快衙役们,再次看向湛非鱼厉声道:“你还敢妄言不曾收买肃州府衙的官差?本官的命令都置若罔闻,湛非鱼,本官不管是你是使了银子还是搬出顾学士这座靠山,你既然犯到本官手里,本官必定严惩不贷!来人,把湛非鱼抓起来!” 褚佥事再次下令,而这明显是对都指挥使司的兵卒下的令,褚佥事可是他们的上峰,能跟随褚佥事来肃州府的这些人,自然也都是听令于他。 冷眼看着八个手持兵器的兵卒冲了出来,湛非鱼却是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褚佥事。” 胡捕头等人心都悬了起来,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个个也都难逃其咎。 尤其是看着八个兵卒把湛非鱼团团围住,八个身材高壮满身煞气的壮汉,一个娇俏白嫩的小姑娘,个头刚刚也就到他们腰际,这强烈的对比之下,湛非鱼就好似落入狼群的小羊羔,着实让人担心。 湛非鱼抬头看向端坐在公案后的褚佥事,“褚大人既然指控我收买捕快行凶杀人,敢问大人,我是在何时何地贿赂了捕快?有何人证?物证何在?堂堂四品佥事在公堂之上诬蔑一个读书人,褚佥事,你这是认为翰林苑贺御史台的大人都远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说褚佥事打算先斩后奏,也来个死无对证!” 清脆的声音铿锵有力,湛非鱼包子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神却清冷逼人,“褚佥事,这里是肃州府不是你一手遮天的都指挥使司,即便张知府已死,可主事的是姚大人,再者我有禁龙卫令牌,今日谁敢动手!” 但凡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对湛非鱼动手,即使要诬陷也得人证物证确凿,可褚佥事既然敢下令抓捕湛非鱼,他就不会想那么长远。 尤其是湛非鱼这么一挑衅,褚佥事怒从心中来,手中惊堂木砰一声向着湛非鱼砸了过来,“本官今日就亲手把你捉拿归案,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第372章 双发对峙 肃州卫所的援兵来的极快,带头的则是一个百户,旗下五十多兵卒身着铠甲,手握军刀,迅速把肃州府衙给团团围住了。 湛非鱼冷眼看着正向褚佥事回禀的领头百户,再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兵卒,“难怪褚佥事敢突然发难,原来是早有准备。” “小姐不必担心。”何生低低声说了一句,一手握着长剑,平凡无奇的脸庞生依旧带着戒备,但并无惶恐担忧。 褚佥事为了讨好宫中的二皇子和闵妃,可这里是肃州府衙,即便这些捕快两不相帮,暗中还有禁龙卫的人在,更何况保护湛非鱼的另四人已经在混迹在人群里。 再者以何生之前收到的情报,杨守成也派了人在肃州府,此刻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将军府的人必定会现身,卫所区区五六十兵卒,不足为惧!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马推官几人都慌神了,原本以为褚佥事即便针对湛姑娘,甚至大打出手了,可也没讨得好。 但谁想到褚佥事还有后手,马推官倒认识这孙百户,他表妹正是褚佥事府中的小妾,听说颇为受宠,孙百户在卫所行事格外张狂。 此前为了买间铺子,还带着几个兵卒把铺子掌柜和伙计都给打了,当时衙役过来后,孙百户那叫一个嚣张,一口一声褚佥事乃是他表妹夫。 张知府虽不愿意得罪褚佥事,但也容不得孙百户在肃州府放肆,最后孙百户拿出了一千两银子,掌柜的把铺子卖了,好在有张知府出面,这才没贱卖,之前孙百户只愿拿两百两银子。 赵同知面色凝重,他本想着两不相帮,湛非鱼虽说师从顾学士,可她只是来陇右道游学,很快就要离开,褚佥事可比地头蛇强多了,四品朝廷命官,赵同知不愿也不敢得罪。 可看褚佥事这行事,今日只怕真的要出人命了,赵同知迟疑着,半晌后终于开口:“不管如何不能让褚佥事草菅人命!” 马推官几人对望一眼,有些犹豫,毕竟谁也不愿得罪疯狗一般的褚佥事,他连湛非鱼都敢下杀手,更何况他们这些末流小官。 但若是袖手旁观,顾学士一旦秋后算账,自己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前有狼、后有虎!赵同知既然开口了,几人最终点点头。 另一边,孙百户看着嘴角沾染着血迹,官袍上还有一道明显脚印的褚佥事,顿时怒了,“妹夫你放心,今日我定让这几人身首异处给妹夫你报仇雪恨!” 挨了何生一脚,褚佥事这会一说话就感觉胸口痛的厉害,眼神阴狠的盯着被何生几人护着的湛非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其他人格杀勿论,那小丫头别弄死了,废掉她的右手即可!” 说到底即使要效命二皇子,可褚佥事也忌惮顾学士,湛非鱼这要是死了,顾学士只怕真的要拿他偿命,但如果只是废掉了湛非鱼的右手,顾学士即使发难,二皇子也能保住他,而没了右手,湛非鱼还怎么科举读书? “明白了。”孙百户点点头,随后大步向着湛非鱼这边走了过来,手中佩刀刷的一下抽了出来,银亮的刀锋反射着白亮的阳光,让不远处围观的百姓惊呼出声。 “胆敢袭击朝廷命官,谁给你们的胆子!”怒喝声响起,孙百户满脸暴戾之色,凶神恶煞的模样说明了他是个实打实的武夫,“来人,立刻把这几个凶徒拿下!拒不投降者,杀!” “等等!”赵同知突然开口,对上孙百户暴虐阴狠的表情,大步走了过来,却是挡在了中间,“肃州府衙的案子,按律卫所不得插手!” 孙百户嗤笑一声,不屑的看着古板端方的赵同知,“褚大人在此,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同知在这里发号施令?给老子滚一边去,否则别怪军爷刀剑无眼!” 孙百户当日连张知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赵同知,再者赵同知古板不知变通的名声早就传遍了,这辈子估计就是个同知了,不可能再进一步,孙百户有褚佥事撑腰,哪会把五品的小官放眼里。 赵同知也知道孙百户这里说不通,只能看向褚佥事开口道:“无凭无据大人你不能抓捕湛非鱼,更何况她还有秀才功名在身。”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孙百户叱骂了一句,却是对着赵同知当胸一脚踹了过去。 何生见状刚好出手去,却被湛非鱼给拦下来了,而这一阻拦,赵同知被一脚踢了出去,砰一声摔在了地上,引得四周百姓再次惊呼出声。 府衙的官员还有肃州府那些商贾豪绅私底下都瞧不上赵同知,但对肃州府的百姓而言,赵同知却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把赵大人扶下去。”湛非鱼对着一旁的胡捕头说了一句,赵同知受伤了,这样一来即使姚大人追究,赵同知也已经尽力了,这事怪不到他头上。 胡捕头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不过还是和另一个捕快快速的把赵同知给扶了起来,一看赵同知面色苍白,就知道孙百户这一脚踢的有多重,几个捕快也都怒了。 何生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丢了过去,“一颗药丸即可。” “多谢。”胡捕头立刻倒出一颗药丸,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便知道这是好东西。 孙百户也懒得理会赵同知这些小鱼,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湛非鱼,从她头上的珠钗上掠过,眼中又多了几分贪婪,这小丫头身上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动手!” 孙百户一声令下,兵卒们立刻冲着何生几人扑杀而来,而孙百户的目标正是湛非鱼。 自己该去庙里拜拜,否则怎么竟碰到这些喊打喊杀的!湛非鱼身影灵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把你头上还有手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孙百户恶狠狠的开口,正满意湛非鱼退到了角落里,而他身材魁梧,刚好能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这会孙百户又盯上了湛非鱼手上的镯子。 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制的,不过小拇指粗细,说是金子但色泽又偏白淡,随着湛非鱼抬手的动手,这镯子竟然泛着好几种光泽,绝对是少有的瑰宝。 低头看着戴了不到半个月的镯子,湛非鱼点点头,似乎是真的害怕了,右手立刻把左手腕上的镯子给褪了下来。 可就在孙百户抬手要接过来的时候,突然间,也不知道湛非鱼按了什么机关,这镯子赫然变成了一把软剑,剑锋闪过,一声惨叫响起。 赵同知刚感觉胸口没有那么痛了,听到这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由一愣,众人齐刷刷的向着孙百户这边看了过来。 随后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傻眼了,却见孙百户手中的军刀已经掉在了地上,他右手捂住了双眼,殷红的血迹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这明显是伤了眼睛。 早已经退到了安全角落里的湛非鱼快速的把软剑收回到了镯子里,然后套在了手腕上,同样一脸不解的看着惨叫的孙百户,好似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般。 一直守在湛非鱼旁边的两暗卫瞅了一眼自家小姐,这就是血淋淋教训,至少他们日后是不敢轻敌,不过小姐出手也真的凶残,直接废了这百户一双眼,啧啧。 湛非鱼动了动脚,个子矮就是最大的失误,她本来是打算一剑削掉孙百户的发髻,却忘记自己个头太矮,即便动手时踮脚了,可划伤的却是孙百户的双眼,鲜血冒出来的那一瞬间,湛非鱼自己都懵了一瞬。 “小姐?”何生退守回来,看了一眼痛的惨叫的孙百户,正因为知道湛非鱼身边还有两个暗卫保护,所以何生才敢放手去迎敌。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还让小姐动手了? 对上何生不赞同的目光,两个暗卫也很是无奈,他们也没想到小姐一出手就这么凶残。 第373章怀疑有罪 “谁能告诉本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堂里,姚大人估计是气狠了,面色铁青,声音里都夹带着怒火。 对比湛非鱼这边的情况,赵同知这些人肃州府衙的官员就惨多了,衣裳狼狈也就罢了,可关键是好几个人都受伤了。 “回禀大人。”赵同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压着对着褚佥事的怒火向着姚大人回禀道:“褚佥事认为是湛姑娘收买了衙门捕快,指使他们杀了钱世鹏,之后褚佥事要抓捕湛姑娘,无凭无据之下湛姑娘这边反抗,双手动起手来……”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褚佥事要火烧府衙,赵同知眼中同样盛满了怒火,“下官等人阻止不成,褚佥事竟然丧心病狂到以下官等人的性命要挟,湛姑娘的随从这才护着下官等人退守到了府衙。” 否则就凭褚佥事和孙百户带来的这些人,即便是人多势众,但技不如人,湛非鱼要全身而退并不困难,可谁想到褚佥事是真的疯了,他直接把同伙的罪名扣到赵同知等人身上,下令杀无赦。 湛非鱼不能见死不救,这才不得不退回到了府衙。 旁听的郑大人一言难尽的看向褚佥事,这果真是一条疯狗,难怪谢指挥使把褚佥事弄来了,这是要把天都捅破。 “赵……”褚佥事三角眼一瞪,刚想要呵斥赵同知,可惜刚一开口,姚大人警告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褚佥事,本官在询问赵同知,至于你,等本官问到的时候再开口不迟!”姚大人出身寒门,又没有妻族相帮,能爬到二品的按察使,除了忠心之外,姚大人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能让姚大人失态的直接打断褚佥事的话,足可以知道他此刻的怒火。 不过想想也是,褚佥事在光天化日之下要火烧府衙,四周还都是围观的百姓,不说圣上得知后会如何,御史台弹劾姚大人的折子绝对会如同雪飞一般飞到龙案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了,还是顾虑到姚大人,褚佥事没有再开口,可干瘦的脸庞阴沉沉的骇人,一双眼更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能把湛非鱼和赵同知他们都弄死。 等赵同知说完后,姚大人压着怒火又询问了马推官还有其他官员,甚至连胡捕头他们都一一询问了,众人所说基本相同。 公堂右侧负责记录的书吏笔走游龙,一字不差的把赵同知等人的口供都记录下来,最后让他们都签字摁了手印。 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姚大人清癯的脸上此刻已经不见怒火,只是面色依旧凝重的难看。 此时,也就剩下湛非鱼还有褚佥事没有开口。 随从肖子白快速的把茶水递了过来,浓郁的参茶味让姚大人眉头一皱,却还是一口气喝下了半杯。 除了这厚厚一沓的口供外,姚大人还需要写折子,之后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估计今晚上是没时间睡觉了。 “褚佥事,你提审湛非鱼指控她谋害钱世鹏,可有人证物证?”姚大人再次开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下面的褚佥事,这些年在都指挥使司作威作福惯了,早就失去了警备和谨慎,敢对顾轻舟唯一的小弟子下杀手,顾轻舟不能对宫里的二皇子如何,但褚家估计是完了。 褚佥事既然敢动手,那自然是不怕的,冷哼一声后倨傲的开口:“姚大人,谢指挥使命令下官来肃州府调查张知府意外死亡一案,下官认为湛非鱼有杀人嫌疑,本想把人拿下,可她竟然敢拘捕!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了!” 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冲着褚佥事这要下杀手的凶狠行事,落到他手里,那绝对是屈打成招。 姚大人估计是知道褚佥事已经完了,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看向湛非鱼问道:“湛姑娘,你有何要辩解的?” 对比官袍破损又受伤的褚佥事,湛非鱼身上见不到半点狼狈,对着主位的姚大人拱手行礼后这才道:“回大人的话,学生记得前年的时候,金科状元郎给圣上上了折子,提出了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 此句出自《尚书》,这是朝中文人在指控禁龙卫行事过于狠辣,和圣上推崇的仁政背道而驰。 姚大人虽说一直在陇右道任职,可他既然是圣上的心腹,对朝中消息自然也是灵通,虽说湛非鱼提到的这事的确是两年前了,但姚大人也知晓,这是朝中百官和禁龙卫的一次较量,也是一次试探,想知道圣上对禁龙卫的底线在哪里。 公堂上除了褚佥事还有胡捕头这些人外,余下的都是科举出仕的官员,湛非鱼此言一出,郑大人等人都是一怔,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竟然知晓状元郎给圣上的折子? 不过转念一想就清楚了,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她虽说是个小姑娘,可她的消息比他们这些官员绝对灵通多了,难怪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褚佥事敢这么疯狂,光天化日的对湛非鱼下杀手,不也是因为褚家背后投靠的是二皇子。 “所以呢?”姚大人摸着胡须笑了起来,小姑娘有勇有谋啊,这一番话就把褚佥事给彻底钉死了。 湛非鱼再次开口:“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这是说在证据不足时,宁可从轻处罚,以彰显仁德,褚佥事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红口白牙的就给我定罪,想要屈打成招,这分明是想实施暴政。” 第374章 意在沛公 湛非鱼虽然没有受伤,可暂时也没办法离开肃州府衙,姚大人让人在府衙的后宅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让湛非鱼暂时住下。 “小姐,这是大人让老奴送过来的,若是缺什么小姐尽管开口。”说话的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动作麻利的把炭盆连同茶具一类的都送了过来。 这屋子本来是府衙用来招待因公而来的外地官员,东西也都是一应俱全,和客栈的上房没什么不同,只是终究比不得何暖给湛非鱼布置出来的房间,好在暂时休息两日也没什么问题。 何生检查了一下送来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倒了热水送过来,“姚大人这是以防万一。” 就褚佥事这不管不顾的疯狂行事,姚大人会担心也正常,今日他若是回来再迟上一时半刻,这府衙都要被褚佥事一把火给烧了。 温热的茶杯暖着手,湛非鱼把刚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阿生,你说褚佥事行事是真的肆无忌惮还有另有它意?” 何生一怔,他虽出身禁龙卫,可平日里也只是保护湛非鱼的安全,顺带和禁龙卫那边联系,交换情报,至于动脑子的事,何生的确不擅长,这会被湛非鱼问懵了,“小姐是说褚佥事是故意的?” 湛非鱼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陇右道的兵权回到了杨家手中,庞同知虽说和宫中有联系,但他即便升任了肃州知府,也只是个四品官而已,陇右道的大权还是在姚大人手里,他亦是圣上的心腹。” 所以不管是哪位皇子想要插手陇右道的事,那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兵权也好,政务也罢,他们想伸手也伸不进来。 “所以褚佥事差一点杀了赵同知他们,甚至还干出火烧府衙的事。”何生这会是听明白了,若是如此倒也解释的通,否则褚佥事就算为了巴结二皇子和闵妃,行事也不至于这般张狂。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湛非鱼低头喝着温热的茶水,娇俏的脸上却有嘲讽的冷意快速闪过,“褚佥事既然敢算计姚大人,阿生,一会你去找姚大人,钱世鹏死了,阿暖也该回来了。” “是。”何生立刻应下。 何暖不在的这几日,湛非鱼这边有诸多不方便。 …… 另一边,姚大人让郑大人去安抚一下受伤的赵同知等人,自己则回了书房。 “大人。”肖子白从书房里迎了出来,示意弟弟去灶房弄些吃食过来,自己则跟随姚大人进了书房。 “之前的事你详细的给本官说一遍。”眉宇里透着疲惫,姚大人此前虽然和郑大人离开了,却把肖子白留了下来,所以白日的冲突他必定是一清二楚。 肖子白立刻把湛非鱼乘坐马车来府衙,却被褚佥事派人带上公堂开始说了起来。 等肖子白说完后,姚大人凝眉沉思了许久,书房里一片安静,直到肖子墨拎着食盒过来了,姚大人这才问道:“也就是说褚佥事是真的打算对湛非鱼下杀手?” “是,属下当时看的清楚,褚佥事这边久攻不下,便丧心病狂的对赵同知他们出手,以此来牵制湛姑娘,若不是顾虑到赵同知他们的安危,湛姑娘不会退守到府衙大堂内。”肖子白一直藏匿在暗处,当时他都震惊了,赵同知他们可都是朝廷命官,但看褚佥事那疯狂的模样,是真的打算火烧府衙。 “大人,褚佥事是疯了吗?别说二皇子如今只是在吏部,即便是二皇子被立为储君,可顾学士乃是内阁大学士,天下文人之首,出身南陵顾氏,再者湛非鱼手里还有禁龙卫令牌,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褚佥事十条命都不给赔的。” 也不怪肖子墨这般震惊,他年幼时跟在姚大人身边,也有人教导读书识字,如今虽说是个小厮,但见识和眼界比起一般寒门子弟也要强三分。 …… 湛非鱼虽然没有受伤,可暂时也没办法离开肃州府衙,姚大人让人在府衙的后宅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让湛非鱼暂时住下。 “小姐,这是大人让老奴送过来的,若是缺什么小姐尽管开口。”说话的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动作麻利的把炭盆连同茶具一类的都送了过来。 这屋子本来是府衙用来招待因公而来的外地官员,东西也都是一应俱全,和客栈的上房没什么不同,只是终究比不得何暖给湛非鱼布置出来的房间,好在暂时休息两日也没什么问题。 何生检查了一下送来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倒了热水送过来,“姚大人这是以防万一。” 就褚佥事这不管不顾的疯狂行事,姚大人会担心也正常,今日他若是回来再迟上一时半刻,这府衙都要被褚佥事一把火给烧了。 温热的茶杯暖着手,湛非鱼把刚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阿生,你说褚佥事行事是真的肆无忌惮还有另有它意?” 何生一怔,他虽出身禁龙卫,可平日里也只是保护湛非鱼的安全,顺带和禁龙卫那边联系,交换情报,至于动脑子的事,何生的确不擅长,这会被湛非鱼问懵了,“小姐是说褚佥事是故意的?” 湛非鱼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陇右道的兵权回到了杨家手中,庞同知虽说和宫中有联系,但他即便升任了肃州知府,也只是个四品官而已,陇右道的大权还是在姚大人手里,他亦是圣上的心腹。” 所以不管是哪位皇子想要插手陇右道的事,那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兵权也好,政务也罢,他们想伸手也伸不进来。 “所以褚佥事差一点杀了赵同知他们,甚至还干出火烧府衙的事。”何生这会是听明白了,若是如此倒也解释的通,否则褚佥事就算为了巴结二皇子和闵妃,行事也不至于这般张狂。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湛非鱼低头喝着温热的茶水,娇俏的脸上却有嘲讽的冷意快速闪过,“褚佥事既然敢算计姚大人,阿生,一会你去找姚大人,钱世鹏死了,阿暖也该回来了。” “是。”何生立刻应下。 何暖不在的这几日,湛非鱼这边有诸多不方便。 …… 另一边,姚大人让郑大人去安抚一下受伤的赵同知等人,自己则回了书房。 “大人。”肖子白从书房里迎了出来,示意弟弟去灶房弄些吃食过来,自己则跟随姚大人进了书房。 “之前的事你详细的给本官说一遍。”眉宇里透着疲惫,姚大人此前虽然和郑大人离开了,却把肖子白留了下来,所以白日的冲突他必定是一清二楚。 肖子白立刻把湛非鱼乘坐马车来府衙,却被褚佥事派人带上公堂开始说了起来。 等肖子白说完后,姚大人凝眉沉思了许久,书房里一片安静,直到肖子墨拎着食盒过来了,姚大人这才问道:“也就是说褚佥事是真的打算对湛非鱼下杀手?” “是,属下当时看的清楚,褚佥事这边久攻不下,便丧心病狂的对赵同知他们出手,以此来牵制湛姑娘,若不是顾虑到赵同知他们的安危,湛姑娘不会退守到府衙大堂内。”肖子白一直藏匿在暗处,当时他都震惊了,赵同知他们可都是朝廷命官,但看褚佥事那疯狂的模样,是真的打算火烧府衙。 “大人,褚佥事是疯了吗?别说二皇子如今只是在吏部,即便是二皇子被立为储君,可顾学士乃是内阁大学士,天下文人之首,出身南陵顾氏,再者湛非鱼手里还有禁龙卫令牌,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褚佥事十条命都不给赔的。” 也不怪肖子墨这般震惊,他年幼时跟在姚大人身边,也有人教导读书识字,如今虽说是个小厮,但见识和眼界比起一般寒门子弟也要强三分。 第375章 怀疑目标 肃州府呈井字形,最中间肃州府衙和繁华的街市,府衙左上方区域则是官宦还有书香之家的府邸,右侧则是商贾,至于普通百姓则是在靠近城门口的这一片的葫芦街。 傍晚时分,葫芦街便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忙活起来,一群孩童在狭窄的巷子里跑动着,看到归家的汉子,若是认识便高喊一声叔伯,尔后又风一般的跑远了。 “大刘叔。”有眼尖的孩子看到身着捕快服的大刘,便兴奋的喊了起来,引得四周的同伴此起彼伏的喊声。 “天黑了别乱跑,一会你娘该喊你们回家吃饭了。”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大刘朗声笑着大步向着不远处的小院走了过去。 葫芦街这一片的房子都很拥挤,有些甚至是两家共用一堵围墙,可即便住的地方逼仄,可至少是在府城,家中的男人多少都能找到活计,妇人们浆洗缝补也能赚点银子,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那是好太多了。 “当家的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杀鸡的妇人面上一喜,随即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快步迎了过来,“娘说这几日你辛苦了,让我把这鸡炖了给你补补。” “辛苦娘子了。”大刘低声和妇人说了几句话,哄得她红了脸颊,娇嗔了一眼自家相公,随后又蹲到木盆旁继续拔鸡毛。 一直到夜深了,为了省下蜡烛,家家户户早就洗漱之后上了炕睡觉去了。 两道身影自隐秘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何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种着歪脖树的小院子,低声道:“确定是他?” “我们查了当日在庞府外把守的所有捕快和衙役,庞府大门一直紧闭着,唯有侧门开过两次,后门也被从外面锁死了……” 钱世鹏能拿到桂草,这途径只有两种:一是桂草早就在庞府内,但张知府死的突然,这桂草事先准备好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便是有人把桂草交给了钱世鹏,禁龙卫也倾向于第二种,所以把当日的捕快和衙役们查了个底朝天。 虽说送饭送水进府中的小吏们更有机会,可当时却都是三人一组互相监督,院子里也一直有捕快盯着,送进庞府的饭菜也要经过仔细的检查。 倒是钱世鹏中途想要贿赂捕快出来,还和看守侧门的捕快起了冲突,当时一共有三人接触过钱世鹏,三人必定都有嫌疑。 何生皱着眉头思索着,因为事发突然,庞同知第一时间就被关进大牢,还有捕快严加看管着,他要把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姚大人提审庞贤安的时候,他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双腿麻痹的站不起来还是靠捕快搀扶着才能起身,当时搀扶他的人便是刘丰。”这也是禁龙卫最终怀疑刘丰的原因,只有他和钱世鹏、庞同知都有过接触。 “继续盯着,若是有人灭口,立刻把刘丰带走。”何生低声说了两句,随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府衙外并没有守着,想来是不想招惹麻烦,毕竟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要给姚大人几分薄面。 何生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飞身跃入了府衙内。 …… 肃州府呈井字形,最中间肃州府衙和繁华的街市,府衙左上方区域则是官宦还有书香之家的府邸,右侧则是商贾,至于普通百姓则是在靠近城门口的这一片的葫芦街。 傍晚时分,葫芦街便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忙活起来,一群孩童在狭窄的巷子里跑动着,看到归家的汉子,若是认识便高喊一声叔伯,尔后又风一般的跑远了。 “大刘叔。”有眼尖的孩子看到身着捕快服的大刘,便兴奋的喊了起来,引得四周的同伴此起彼伏的喊声。 “天黑了别乱跑,一会你娘该喊你们回家吃饭了。”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大刘朗声笑着大步向着不远处的小院走了过去。 葫芦街这一片的房子都很拥挤,有些甚至是两家共用一堵围墙,可即便住的地方逼仄,可至少是在府城,家中的男人多少都能找到活计,妇人们浆洗缝补也能赚点银子,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那是好太多了。 “当家的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杀鸡的妇人面上一喜,随即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快步迎了过来,“娘说这几日你辛苦了,让我把这鸡炖了给你补补。” “辛苦娘子了。”大刘低声和妇人说了几句话,哄得她红了脸颊,娇嗔了一眼自家相公,随后又蹲到木盆旁继续拔鸡毛。 一直到夜深了,为了省下蜡烛,家家户户早就洗漱之后上了炕睡觉去了。 两道身影自隐秘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何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种着歪脖树的小院子,低声道:“确定是他?” “我们查了当日在庞府外把守的所有捕快和衙役,庞府大门一直紧闭着,唯有侧门开过两次,后门也被从外面锁死了……” 钱世鹏能拿到桂草,这途径只有两种:一是桂草早就在庞府内,但张知府死的突然,这桂草事先准备好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便是有人把桂草交给了钱世鹏,禁龙卫也倾向于第二种,所以把当日的捕快和衙役们查了个底朝天。 虽说送饭送水进府中的小吏们更有机会,可当时却都是三人一组互相监督,院子里也一直有捕快盯着,送进庞府的饭菜也要经过仔细的检查。 倒是钱世鹏中途想要贿赂捕快出来,还和看守侧门的捕快起了冲突,当时一共有三人接触过钱世鹏,三人必定都有嫌疑第二种便是有人把桂草交给了钱世鹏,禁龙卫也倾向于第二种,所以把当日的捕快和衙役们查了个底朝天。 虽说送饭送水进府中的小吏们更有机会,可当时却都是三人一组互相监督,院子里也一直有捕快盯着,送进庞府的饭菜也要经过仔细的检查。 倒是钱世鹏中途想要贿赂捕快出来,还和看守侧门的捕快起了冲突,当时一共有三人接触过钱世鹏,三人必定都有嫌疑何生皱着眉头思索着,因为事发突然,庞同知第一时间就被关进大牢,还有捕快严加看管着,他要把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姚大人提审庞贤安的时候,他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双腿麻痹的站不起来还是靠捕快搀扶着才能起身,当时搀扶他的人便是刘丰。”这也是禁龙卫最终怀疑刘丰的原因,只有他和钱世鹏、庞同知都有过接触。 何生皱着眉头思索着,因为事发突然,庞同知第一时间就被关进大牢,还有捕快严加看管着,他要把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姚大人提审庞贤安的时候,他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双腿麻痹的站不起来还是靠捕快搀扶着才能起身,当时搀扶他的人便是刘丰。”这也是禁龙卫最终怀疑刘丰的原因,只有他和钱世鹏、庞同知都有过接触。 “继续盯着,若是有人灭口,立刻把刘丰带走。”何生低声说了两句,随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何生皱着眉头思索着,因为事发突然,庞同知第一时间就被关进大牢,还有捕快严加看管着,他要把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姚大人提审庞贤安的时候,他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双腿麻痹的站不起来还是靠捕快搀扶着才能起身,当时搀扶他的人便是刘丰。”这也是禁龙卫最终怀疑刘丰的原因,只有他和钱世鹏、庞同知都有过接触。 何生皱着眉头思索着,因为事发突然,庞同知第一时间就被关进大牢,还有捕快严加看管着,他要把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姚大人提审庞贤安的时候,他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双腿麻痹的站不起来还是靠捕快搀扶着才能起身, 第358章 打探案情 钱世鹏蛮夷奸细的身份如果暴露了,他必定会报复害了自己的庞同知,但庞同知现在被关押在大牢里,找不到机会下手的钱世鹏迁怒到庞夫人身上也正常。 对一个男人最狠的报复不外乎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届时钱世鹏潜逃,庞同知即便不会因为张知府之死被砍头,但妻子被辱,只怕也会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第二日,湛非鱼结束了早上的功课,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姚大人可否有空?” “刚刚有小吏来回话,姚大人正在书房休息。”何暖把放在柜子上的茶叶拿了出来,这是前几天七爷派人送过来的,清明前的第一波新茶,也是给姚大人的谢礼。 书房里,肖子墨也在煮茶,小声嘀咕道:“大人,湛姑娘可挑剔了,那煮面条的汤水竟然是用七八种食材吊的高汤,就为了那一碗面,说不定喝不惯我煮的茶。” 看书的姚大人闻言看了一眼不满的肖子墨,“待客而已,何必计较那么多。” “茶解药性。”肖子墨想到出门之前夫人的交待,参不能和茶同时服用。 此前即便是郑大人他们在,大人喝的也是参茶,可因为对湛非鱼的重视,姚大人让肖子墨煮的是待客的红茶。 听到门外小吏的回禀,姚大人站起身来,让肖子墨走到门口迎客,说到底他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能起身已经算是对湛非鱼的重视和礼遇。 “姚大人,学生冒昧打扰了。”湛非鱼态度恭敬的对姚大人行了一礼。 虽说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可姚大人眼里却透着几分温和,“湛姑娘不可客气,请坐。” 免去了客套和寒暄,湛非鱼前来第一是感激姚大人的偏帮,否则何暖这会还在大牢里待着,毕竟钱世鹏的案子还没有了结。 “姚大人,恕我冒昧,不知庞同知对钱世鹏的死有什么说法?”这便是湛非鱼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静候在一旁的肖子墨不由的一愣,皱着眉头瞅了一眼湛非鱼,都说这小姑娘是个神童,读书有天赋,如今看来还是个不知分寸的小孩子,竟然公然打探案情。 姚大人也诧异了一下,不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沉吟半晌后道:“不管是张知府的案子,还是钱世鹏之死,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 姚大人给湛非鱼三分面子,一来是他的确爱才,姚大人自己就出身寒门,对读书上进的寒门子弟一贯偏爱,更何况湛非鱼小小年纪已经是小三元,而且肖子白那边也有回禀。 …… 钱世鹏蛮夷奸细的身份如果暴露了,他必定会报复害了自己的庞同知,但庞同知现在被关押在大牢里,找不到机会下手的钱世鹏迁怒到庞夫人身上也正常。 对一个男人最狠的报复不外乎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届时钱世鹏潜逃,庞同知即便不会因为张知府之死被砍头,但妻子被辱,只怕也会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第二日,湛非鱼结束了早上的功课,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姚大人可否有空?” “刚刚有小吏来回话,姚大人正在书房休息。”何暖把放在柜子上的茶叶拿了出来,这是前几天七爷派人送过来的,清明前的第一波新茶,也是给姚大人的谢礼。 书房里,肖子墨也在煮茶,小声嘀咕道:“大人,湛姑娘可挑剔了,那煮面条的汤水竟然是用七八种食材吊的高汤,就为了那一碗面,说不定喝不惯我煮的茶。” 看书的姚大人闻言看了一眼不满的肖子墨,“待客而已,何必计较那么多。” “茶解药性。”肖子墨想到出门之前夫人的交待,参不能和茶同时服用。 此前即便是郑大人他们在,大人喝的也是参茶,可因为对湛非鱼的重视,姚大人让肖子墨煮的是待客的红茶。 听到门外小吏的回禀,姚大人站起身来,让肖子墨走到门口迎客,说到底他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能起身已经算是对湛非鱼的重视和礼遇。 “姚大人,学生冒昧打扰了。”湛非鱼态度恭敬的对姚大人行了一礼。 虽说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可姚大人眼里却透着几分温和,“湛姑娘不可客气,请坐。” 免去了客套和寒暄,湛非鱼前来第一是感激姚大人的偏帮,否则何暖这会还在大牢里待着,毕竟钱世鹏的案子还没有了结。 “姚大人,恕我冒昧,不知庞同知对钱世鹏的死有什么说法?”这便是湛非鱼此行的第二个目的钱世鹏蛮夷奸细的身份如果暴露了,他必定会报复害了自己的庞同知,但庞同知现在被关押在大牢里,找不到机会下手的钱世鹏迁怒到庞夫人身上也正常。 对一个男人最狠的报复不外乎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届时钱世鹏潜逃,庞同知即便不会因为张知府之死被砍头,但妻子被辱,只怕也会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第二日,湛非鱼结束了早上的功课,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姚大人可否有空?” “刚刚有小吏来回话,姚大人正在书房休息。”何暖把放在柜子上的茶叶拿了出来,这是前几天七爷派人送过来的,清明前的第一波新茶,也是给姚大人的谢礼。 书房里,肖子墨也在煮茶,小声嘀咕道:“大人,湛姑娘可挑剔了,那煮面条的汤水竟然是用七八种食材吊的高汤,就为了那一碗面,说不定喝不惯我煮的茶。” 看书的姚大人闻言看了一眼不满的肖子墨,“待客而已,何必计较那么多。” “茶解药性。”肖子墨想到出门之前夫人的交待,参不能和茶同时服用。 此前即便是郑大人他们在,大人喝的也是参茶,可因为对湛非鱼的重视,姚大人让肖子墨煮的是待客的红茶。 听到门外小吏的回禀,姚大人站起身来,让肖子墨走到门口迎客,说到底他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能起身已经算是对湛非鱼的重视和礼遇。 “姚大人,学生冒昧打扰了。”湛非鱼态度恭敬的对姚大人行了一礼。 虽说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可姚大人眼里却透着几分温和,“湛姑娘不可客气,请坐。” 免去了客套和寒暄,湛非鱼前来第一是感激姚大人的偏帮,否则何暖这会还在大牢里待着,毕竟钱世鹏的案子还没有了结。 “姚大人,恕我冒昧,不知庞同知对钱世鹏的死有什么说法?”这便是湛非鱼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静候在一旁的肖子墨不由的一愣,皱着眉头瞅了一眼湛非鱼,都说这小姑娘是个神童,读书有天赋,如今看来还是个不知分寸的小孩子,竟然公然打探案情。 姚大人也诧异了一下,不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沉吟半晌后道:“不管是张知府的案子,还是钱世鹏之死,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 姚大人给湛非鱼三分面子,一来是他的确爱才,姚大人自己就出身寒门,对读书上进的寒门子弟一贯偏爱,更何况湛非鱼小小年纪已经是小三元,而且肖子白那边也有回禀。 静候在一旁的肖子墨不由的一愣,皱着眉头瞅了一眼湛非鱼,都说这小姑娘是个神童,读书有天赋,如今看来还是个不知分寸的小孩子,竟然公然打探案情。 姚大人也诧异了一下,不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沉吟半晌后道:“不管是张知府的案子,还是钱世鹏之死,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 姚大人给湛非鱼三分面子,一来是他的确爱才,姚大人自己就出身寒门,对读书上进的寒门子弟一贯偏爱,更何况湛非鱼小小年纪已经是小三元,而且肖子白那边也有回禀。 第359章 再次提审 “大人可以看一下。”湛非鱼将带来的信笺递给了姚大人,虽然只是薄薄的三页纸,却是关于钱世鹏的详细调查情报。 姚大人仔细的看了起来,面色愈加的凝重,身为陇右道的布政使,姚大人最痛恨的便是蛮夷,其次就是那些通敌叛国的奸细。 禁龙卫的调查很详尽,钱世鹏的毕竟是后来投靠蛮夷的,所以并不知晓多少机密,只是给蛮夷探子打打掩护,提供钱财,再把探查到的一些消息透露给蛮夷那边。 也幸亏钱世鹏只是个纨绔,平日里接触到的官宦子弟基本都是赵毅他们这种,吃吃喝喝听歌小曲可以,更机密的消息绝对不知晓。 一刻钟之后,姚大人放下手中的资料,“所以钱世鹏误以为庞贤安会把他供出来,所以在逃走之前要报复庞贤安泄愤,但传给钱世鹏消息的人却将计就计,利用四个捕快斩杀了钱世鹏。” 钱世鹏一死,他身上的线索也都断掉了,他和蛮夷那边什么人接头的,自己有没有再培养其他探子,这些都查不到了。 钱世鹏死的冤,但也是罪有应得,湛非鱼开口道:“大人,杀钱世鹏灭口的幕后人不是蛮夷就是宫中。” 但祝枭此前见过湛非鱼,他的目的是保下钱世鹏,让钱世鹏去黔中道打头阵,所以湛非鱼推断蛮夷那边灭口的可能性不大。 那只可能是宫中了,钱世鹏可能知道什么隐情,而这个情报或许是通过蛮夷得知的,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庞贤安关押在牢房里,即便他能把买通捕快往外面递出消息,但要布下这个陷阱,必定还要有人在幕后操控运作!”姚大人冷肃的面容微微一变,说不定庞贤安后面还有人,而且此人藏的极深,庞贤安只不过是个替死鬼。 “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湛非鱼冷声接了一句,就如同庞同知此前想要让张知府当他的替死鬼一般,他却不知自己身在局中,早已经是随时可能被放弃的棋子。 一想到陇右道还潜藏着一个幕后人,姚大人站起身来,“不知湛姑娘可有兴趣陪本官去一趟监牢?” “大人请。”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能围观姚大人提审庞同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府衙大牢依旧是戒备森严,除了三司的人之外,府衙这边也派了六个捕快,一共十二人分成两组,日夜看守着被单独关押的庞同知。 而一日三餐的吃食也是经过重重检查,饭菜送到牢里后,看守的六人不但要检查一番,同样每人也要吃上两口,以防有人会在饭菜里下毒,等一刻钟之后确定没问题了,庞贤安才能吃上这已经冰冷的饭菜。 大牢入出口的牢头和狱卒还有两个捕快见到来人后立刻行礼,“大人。” 姚大人点点头,大步向着里面走了去,湛非鱼跟在后面,何生、何暖连同肖子墨则走在最后面。 牢头自然是不敢阻拦,等一行人进去之后对着不远处的小吏打了个手势,随后依旧尽职的守在门口。 关押庞同知的牢房是单独一间,在大牢的最里面。 当看到姚大人的时候,负责看守的六人组都愣了一下,毕竟之前替身庞贤安都是三位大人一起过来的,这一次没看到褚佥事并不奇怪,可郑大人竟然也不在,偏偏湛非鱼跟进来了。 “大人这是要提审庞贤安?”说话的人正是按察司的七品官员,也是郑大人的心腹,否则不会让他看守庞贤安。 姚大人虽然从不是以官威压人,但此刻,沉着脸,一记冷眼扫了过来,看守的六人即便满腹疑惑,却不敢再放肆了。 “尔等退到三丈之外。”冷声下令后,姚大人向着牢门方向走了过去,“子墨,把钥匙拿过来打开牢门。” 牢房里,庞贤安依旧盘膝坐在草堆里,估计是被关押了数日,即便一日三餐都不缺,可人却还是清减了不少,至少不像当日的满面红光。 “什么时候一个小秀才也有资格替身朝廷五品官员了?”嘲讽的声音响起,庞贤安顺势靠在了墙壁上,盘坐的双腿也伸直了,一副粗鄙无赖的姿态。 嘎吱一声,牢门被推开,姚大人大步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不惊不慌的庞贤安。 湛非鱼既然来了,自然也不客气了,迈步走了进来,这牢房可比当日她蹲守的差不多了,那个时候阿暖把牢房布置的跟客栈的上房一般。 不过看庞同知这精神状态,湛非鱼眯眼一笑的开口:“大人一直关押在牢房里,消息蔽塞,想必并不清楚此前钱世鹏酒后乱性意欲欺辱庞夫人。” “慎言!”姚大人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声,不赞同的看着口无遮拦的湛非鱼,小姑娘才多大年纪,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 庞同知神色微微一变,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脸上依旧挂着笑,“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下官还没有被撸掉官职,庞府由府衙捕快看守着,竟然还能让钱世鹏这样的贼子行凶,不知这是赵同知的失职还是大人失察?” 第378章 游说怂恿 即便姚大人把话说透了,庞同知神色也只是微微变了变,随后又归于正常,明显是不会松口,甚至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庞贤安,你难道连三个孩子也不在乎?本官听说你的长子正在准备后面的秋闱。”姚大人沉声开口,即使张知府是自杀,可因为书房只有庞同知在,两人又有争执。 张知府手中还攥着宝蓝色穗子,这是从庞同知腰间的玉佩上扯下来的,所以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庞同知最轻也会被判流放。 庞家的两子身为罪臣之子,科举之图是彻底断绝了,长女订下的亲事也起了风波,这要是因为庞同知的判决还没有下来,男方悔婚不过是时间问题。 “堂堂二品布政使也会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来逼供?”讥讽声响起,庞同知一扫刚刚对姚大人的恭敬,眼神阴沉沉的骇人,“下官官小言微,但还有几个姻亲故旧,想来能护住庞家子嗣,倒是姚大人你若是出事了,不知道姚家子嗣的下场会如何?” 姻亲故旧只怕躲都躲不及,自然不会照看庞同知的两子一女,可他背后的主子即便是为了面子情,也会出手,所以庞同知才会有所依仗。 但姚大人却不同,他和顾学士一样都是圣上的心腹,也都是孤臣,可姚大人出身寒门,整个姚家都依附在他的官位之上,姚大人一旦出事,那绝对是墙倒众人推。 不等姚大人开口,庞同知目光倏地看向站在牢门口的湛非鱼,还是那笑眯眯的富态模样,“湛姑娘聪慧过人,想来也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毕竟顾学士已是天命之年,人走茶凉的道理湛姑娘必定懂。” 湛非鱼无聊的翻了个白眼,“彼方忧自固;何暇来耶。庞同知都自身难保了,何须操这份闲心。” 笑声响起,庞同知摇摇头,语重心长的接着道:“湛姑娘只知顾学士贵为一品大学士、内阁大臣,却不知宫中几位皇子都对顾学士心有怨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日不管哪位皇子登基为帝,顾学士的下场可想而知,只是他日顾学士已经白发苍苍,死便死了,可惜了湛姑娘的大好年华。” “所以我和姚大人不如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湛非鱼看着怂恿人心的庞同知,见他但笑不语着,不由继续道:“我和姚大人今日放过庞同知,想来日后庞同知念及今日之情,也能保我们平安。” 对于宫中而言,庞同知这颗棋子是废掉了,好在问题也不大,若是姚大人高抬贵手的话,把张知府之死定为意外死亡,庞同知也就是个轻罪。 日后若是庞同知背后的皇子登基,他也算是有功之臣,想要护住姚大人是不可能了,但是清算的时候对姚家子嗣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至于湛非鱼是个姑娘家,想来那时也成亲了,祸不及出嫁女,庞同知真要照顾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庞同知舌绽莲花,姚大人却是不为所动,这点心性都没有,姚大人也不会从寒门子弟爬到二品布政使的位置。 至于湛非鱼,庞同知再次看了一眼,小姑娘笑眯眯着一双眼,别说被打动了,这分明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庞同知,你确定你背后的这位主子能登基为帝?”湛非鱼这口无遮拦的话一出,姚大人不得不再次干咳两声,警告的目光又看了过来。 “屡错屡犯”的湛非鱼心虚一笑,除了他们三人外,也就何生、何暖还有肖子墨在牢房外,否则这妄言立储的话传出去,绝对够湛非鱼喝一壶。 庞同知得意的表情微微一僵,圣意难测,其实他根本不确定,但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自然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至于已死的张知府,正是因为不愿意站队,所以宁可舍掉一条老命。 “听说湛姑娘有过目不忘之能,不知可记得……”庞同知的话还没有说完,湛非鱼却已经明白了。 楚恭王多宠子,而世子之位不定。屈建曰:“楚必多乱。夫一兔走于街,万人追之;一人得之,万人不复走。分未定,则一兔走,使万人扰;分已定,则虽贪夫知止。今楚多宠子而嫡位无主,乱自是生矣。夫世子者,国之基也,而百姓之望也;国既无基,又使百姓失望,绝其本矣。本绝则挠乱,犹兔走也。”恭王闻之,立康王为太子,其后犹有令尹围,公子弃疾之乱也。 …… 第378章 即便姚大人把话说透了,庞同知神色也只是微微变了变,随后又归于正常,明显是不会松口,甚至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庞贤安,你难道连三个孩子也不在乎?本官听说你的长子正在准备后面的秋闱。”姚大人沉声开口,即使张知府是自杀,可因为书房只有庞同知在,两人又有争执。 张知府手中还攥着宝蓝色穗子,这是从庞同知腰间的玉佩上扯下来的,所以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庞同知最轻也会被判流放。 庞家的两子身为罪臣之子,科举之图是彻底断绝了,长女订下的亲事也起了风波,这要是因为庞同知的判决还没有下来,男方悔婚不过是时间问题。 “堂堂二品布政使也会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来逼供?”讥讽声响起,庞同知一扫刚刚对姚大人的恭敬,眼神阴沉沉的骇人,“下官官小言微,但还有几个姻亲故旧,想来能护住庞家子嗣,倒是姚大人你若是出事了,不知道姚家子嗣的下场会如何?” 姻亲故旧只怕躲都躲不及,自然不会照看庞同知的两子一女,可他背后的主子即便是为了面子情,也会出手,所以庞同知才会有所依仗。 但姚大人却不同,他和顾学士一样都是圣上的心腹,也都是孤臣,可姚大人出身寒门,整个姚家都依附在他的官位之上,姚大人一旦出事,那绝对是墙倒众人推。 不等姚大人开口,庞同知目光倏地看向站在牢门口的湛非鱼,还是那笑眯眯的富态模样,“湛姑娘聪慧过人,想来也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毕竟顾学士已是天命之年,人走茶凉的道理湛姑娘必定懂。” 湛非鱼无聊的翻了个白眼,“彼方忧自固;何暇来耶。庞同知都自身难保了,何须操这份闲心。” 笑声响起,庞同知摇摇头,语重心长的接着道:“湛姑娘只知顾学士贵为一品大学士、内阁大臣,却不知宫中几位皇子都对顾学士心有怨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日不管哪位皇子登基为帝,顾学士的下场可想而知,只是他日顾学士已经白发苍苍,死便死了,可惜了湛姑娘的大好年华。” “所以我和姚大人不如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湛非鱼看着怂恿人心的庞同知,见他但笑不语着,不由继续道:“我和姚大人今日放过庞同知,想来日后庞同知念及今日之情,也能保我们平安。” 对于宫中而言,庞同知这颗棋子是废掉了,好在问题也不大,若是姚大人高抬贵手的话,把张知府之死定为意外死亡,庞同知也就是个轻罪。 日后若是庞同知背后的皇子登基,他也算是有功之臣,想要护住姚大人是不可能了,但是清算的时候对姚家子嗣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至于湛非鱼是个姑娘家,想来那时也成亲了,祸不及出嫁女,庞同知真要照顾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庞同知舌绽莲花,姚大人却是不为所动,这点心性都没有,姚大人也不会从寒门子弟爬到二品布政使的位置。 第379章 捉拿褚佥事 第379章 “本官乃朝廷命官,张知府之死本官即便有责任,也是三司会审,你们凭什么把本官交给禁龙卫!”怒吼声响起,被两个捕快押住的庞同知挣扎着,愤怒之下,面容狰狞而凶狠,再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镣铐的哐当声和庞同知愤怒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牢头还有狱卒都噤若寒蝉的退让到两旁,这下令的可是姚大人,庞同知再不甘愿又能如何? 按察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几人对望一眼,神色凝重,姚大人这是要知法犯法?还是打算剑走偏锋,利用禁龙卫的酷刑逼迫庞贤安招供。 湛非鱼落在最后面,看着出了大牢后再次疯狂挣扎的庞同知,低声问道:“阿生,暗处可安排了人?” “小姐放心,禁龙卫一直有人盯着大牢,没人敢来灭口。”何生点点头,当年姚大人上了密折,圣上已经知晓庞贤安和宫中有联系。 只是鱼太小,圣上懒得理会,再者处理了庞贤安,宫中还会重新安插人手,不如留着他,顺便监视庞贤安的一举一动。 可如今庞贤安这颗棋子废掉了,圣上就给禁龙卫下了命令,想要知道庞贤安投靠的是宫中哪位皇子,如此一来,禁龙卫势必要庞贤安不死,对方若是敢派死士来灭口,那就是自投罗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奸贼草菅人命!我庞贤安固有一死,却容不得尔等折辱!”仰头看着蔚蓝的天际,庞同知声音尖利,愣是生出一股子力气,猛地从捕快手中挣脱开,疯了一般向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 “不可!”一道怒喝声同时响起,却是褚佥事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了,刚好看到庞同知要撞墙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倏地从暗处飞掠而去,抢在庞同知撞墙的前一瞬把人给抓住了。 湛非鱼定睛一看,正是姚大人的随从肖子白。 脚步声咚咚响起,褚佥事看着狼狈不堪的庞同知,随后看向姚大人阴阳怪气的质问:“大人,既然是三司会审,大人为何擅自把庞贤安带出大牢?刚刚若是有个闪失,这罪名大人可担得起?” 同样收到消息的郑大人也带着人过来了,只是他一贯沉默寡言,此刻只是眉头微皱。 不等姚大人开口,褚佥事余光一扫,矛头立刻对准了湛非鱼,气焰更加嚣张,“大人,湛非鱼不过是个读书人,她什么资格进入大牢?” 阴森森的冷笑着,褚佥事冷哼一声,“下官怀疑钱世鹏之死正是源于湛非鱼之手,大人不明察秋毫,反而包庇犯人,这丫鬟想来也是被大人释放的吧?大人如此行事,连大庆律法也不顾了?” “褚佥事,下官冤枉!”被肖子白扣住的庞同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愤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张知府之死下官纵然难逃其咎,可也该是三司是刑部审案,一个小姑娘却凌驾于律法刑法之上,一张口就要让下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请褚佥事给下官伸冤,否则下官死不瞑目!” 悲愤的话音落下,庞同知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等褚佥事发难,姚大人清癯的面容一片冷肃,沉声下令:“来人,把褚佥事拿下!” “姚大人!”怒声一喝,褚佥事此刻也顾不得拿庞同知做文章了,怒不可遏的看着下令的姚大人,再看着听令行事的捕快,气急败坏的吼起来,“本官乃是都指挥使司佥事,谁敢上前!” 都指挥使司负责一道的治安,下辖各千户所、百户所都听令于指挥使司,也经常协助当地府衙缉拿匪宼逃犯。 姚大人负责的则是一道的政务,平日里俩司虽有合作,但基本上是互不干涉,如同朝中的文官和武将一般。 郑大人所在的按察司主管一道的刑名、诉讼,同时也是都察院在地方的分支,对地方官员行使监察权。 但姚大人乃是正二品的大员,褚佥事不过是四品而已,官大一级压死人,姚大人真要下令抓捕褚佥事,他也只有乖乖认命的份。 根本不理会叫嚣的褚佥事,姚大人一记冷眼扫了过来,几个捕快立刻扑了过去,褚佥事倒是想要拔刀对抗,可看着姚大人身边的肖子白,愣是忍住了没动手,他是怕姚大人趁机下杀手弄死自己。 “郑大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褚佥事被扭住了双手,此刻向着郑大人挑唆道:“今日姚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对本官下手,郑大人就不怕明日也会遭了黑手?” “褚佥事,赵同知他们此刻此刻还在养伤,府衙外的桐油刚刚清理干净。”冰冷的声音响起,姚大人冷漠的垂死挣扎的褚佥事,死到临头了还不明白,这些年也幸好他背靠褚家和二皇子,否则只怕已经死了十回八回了。 褚佥事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再蠢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依旧色厉内荏的给自己辩解,“本官依法审案,肃州府那些官员竟然包庇湛非鱼这个杀人凶手,本官下令捉拿他们归案,纵有伤亡也是情理之中!” 无凭无据的要给湛非鱼定罪,她若只是个白身也就罢了,可湛非鱼师从顾学士,手持禁龙卫令牌,褚佥事敢抓人,简直就蠢到家了。 姚大人和郑大人也都懒得浪费口舌,说到底褚佥事此举只怕是被人给怂恿的,目的自然是利用他给姚大人扣上一个失责的罪名,最好能把姚大人从陇右道调走,届时就可以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布政司来。 当然,布政使这个位置是不指望了,即便没有了姚大人,必定也是圣上的心腹,可到时候布政司的那些官员肯定都有调动,他们此前都是姚大人的手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下属一动,二皇子他们的人就可以取而代之。 至于褚佥事,不过是个引子而已,起到作用了就等于废掉了,而且这些年二皇子那边利用褚佥事也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到时候把褚佥事推出去,所有罪名都扣他头上,其他人依旧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带走!”姚大人一声令下,几个捕快立刻押着叫嚣的褚佥事离开了,不过因为他的官职,自然不可能直接下大狱,不过府衙后面有的是空屋子,把人往里面一丢就可以了。 褚佥事走了,耳边终于清静了,郑大人看了一眼湛非鱼,余光扫过还跪在地上的庞同知,“大人这是打算把人送去禁龙卫?” 姚大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防止有人杀人灭口,监牢人多嘴杂不够安全。” 禁龙卫只听令于圣上,庞同知又涉及到宫中,这事的确该禁龙卫处理,毕竟皇子再如何,那也是圣上的儿子。 …… 当然,布政使这个位置是不指望了,即便没有了姚大人,必定也是圣上的心腹,可到时候布政司的那些官员肯定都有调动,他们此前都是姚大人的手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下属一动,二皇子他们的人就可以取而代之。 至于褚佥事,不过是个引子而已,起到作用了就等于废掉了,而且这些年二皇子那边利用褚佥事也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到时候把褚佥事推出去,所有罪名都扣他头上,其他人依旧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带走!”姚大人一声令下,几个捕快立刻押着叫嚣的褚佥事离开了,不过因为他的官职,自然不可能直接下大狱,不过府衙后面有的是空屋子,把人往里面一丢就可以了。 褚佥事走了,耳边终于清静了,郑大人看了一眼湛非鱼,余光扫过还跪在地上的庞同知,“大人这是打算把人送去禁龙卫?” 第381章 史论题 庞同知被禁龙卫带走了,褚佥事被姚大人给关起来了,肃州府出现了短暂的风平浪静,只不过张知府和钱世鹏的命案都还搁在这里,湛非鱼暂时还无法离开。 “等阿生回来让他过来一趟。”湛非鱼对何暖说了一句,再次把注意力放回正在看的策问题目上,《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湛非鱼凝眉思索着,从表面上来这是道史论题,所谓外重内轻是指周朝实行诸侯分封制,最后造成诸侯做大,周天子靠边站。 盛唐则实行藩镇制,导致藩镇做大,形成事实上的藩镇割据,地方权力过大,大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架势,明面上依旧尊崇京城的天子,可实际上却是各地为政,甚至周边的州府会结盟,当圣上轻音不敢动手。 至于秦魏恰恰相反,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帝王之手,即便是地方军权亦是如此,为了分隔将领的兵权,三年一换帅,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将军。 可内重外轻虽无割据之忧,却有外患之扰,大庆朝的周边外族虎视眈眈,无内忧而有外患,轻则边关百姓受苦,年年征战,重则国破家亡。 等何生回来时,何暖进屋见湛非鱼依旧在思索,而纸上却无一个字,不由诧异的一愣,小姐做功课的速度一直很快,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写,难道顾学士这一次布置的功课太难? 湛非鱼搁下笔,“阿生回来了?” “是。”何暖应下,看着起身的湛非鱼接着道:“大哥身上有些脏污,等简单收拾一下再向小姐回话。” 去了一趟禁龙卫的秘密据点,只怕不是脏污而是沾染了血迹,湛非鱼并不在意,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去院子里走走。” 差不多是清明时节了,若是在江南,或许已经是淫雨霏霏,陇右道虽然寒冷,好在雨水并不多,此前那一场大雨之后,估计一两个月之内都不一定会有雨水。 何生大步走了过来,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洗漱,“小姐。” “我去准备午膳。”何暖开口,即便在府衙她也不敢放下警惕,大哥过来了,倒不用担心小姐的安全。 湛非鱼慢悠悠的走在弯曲的小道上,开口问道:“庞同知招供了?” 张知府并不注重享乐,府衙后宅的院子林木稀疏,几块应景的假山旁是枯黄的野草,半点精致也无,不过站在阳光下倒也舒服。 何生快速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回道:“已经招供了,只不过他知道的并不多。” “五品的同知而已,真正机密的事情也不会经他的手。”湛非鱼也知道这一点,审问庞同知一来是为了给姚大人解围,二来也是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庞同知一直和宫中有联系,可他连自己效忠的是哪个皇子都不清楚。 每一次和庞同知来联系的人都做了伪装,而且还隔着屏风,又是在深夜,屋子里就点了一支蜡烛,这和黑灯瞎火也没什么区别。 “据庞同知所言和他联系的是一个老者,身形瘦弱,左脚似乎受过伤有些跛,说话时声音也嘶哑,此人话并不多,每一次都是把宫中的命令以口述的形式传递给庞同知。” 何生参与了审问,这也是给他的锻炼,“庞同知这边若是有什么需求,他只需要写在纸上,命人送去山上寺庙的功德箱里,这负责联系老者自会派人去取。” 走了一小段路又顺着园子绕了回来,湛非鱼在连廊坐了下来,“他就没有派人去查?” 好奇是人的天性,而且以湛非鱼对庞同知的了解,他野心大,怎么甘心就当一颗被人驱使的旗子,如此被动绝对不是庞同知的行事作风。 再者若不打算去查,庞同知怎么能把这老者的情况描述的如此细致,必定是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留心了。 “庞同知和对方接触后的第二年才派人去查过。”何生都不得不佩服庞同知的耐性,足足等了一年有余。 还是因为意外救下了一个江湖死士,对方养好伤之后,又担心行走在外被仇家追杀,干脆就投靠了庞同知。 “那人名为胡白玉,轻功极好,最擅长的便是侦查,庞同知提前三个月布局,让胡白玉易容成挂单的僧人住在庙里,三个月之后,庞同知派人把信笺和银票一起丢到了功德箱里……” 庞同知原本打算让胡白玉暗中跟上去,顺藤摸瓜的查出这老者的身份,可惜即便他这般小心翼翼的行事,最终还是暴露了。 好在这是初犯,老者也只是警告了庞同知一次,但却把胡白玉的行踪泄露了出去,等庞同知再次见到胡白玉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听到这里湛非鱼不由想起刚刚的史论题,不管是周唐外重内轻,还是秦魏外轻内重,说到底都是皇权的问题。 圣上虽没有立储,可如今朝堂早已经起了波澜,只是被圣上的强势手段给压制住了。 储君只有一人,可其他皇子也都是圣上的亲儿子,湛非鱼凝望着北面的天空,老师出了这样的史论题,难道是圣上打算给诸位皇子加封? “阿生,圣上若是立储,其他皇子该何去何从?” 听到真非鱼这话,何生下意识的戒备起来,再次瞄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问题太难回答,别说何生,即便是朝中大臣估计都不知道该如何答。 思虑半晌后,何生开口:“圣上在位时首先是君王,但若是立下储君,圣上就是一位父亲。” 当帝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皇权,但若是一位父亲,自然顾念的是父子亲情。 湛非鱼笑了起来,忽然有些明白老师拿到史论题透露的隐情了,“圣上正值壮年,若是十年内不立储君,那即便给其他皇子加封也只是面子情。” 皇子被封为王,那势必就有封地,虽说大庆朝皇子的封地很小,一般也就是一个之中等州府,而且封地依旧由当地官员治理,皇子每年可以得到一部分税收。 但湛非鱼知道分封的皇子都有自己的亲卫军,自古兵权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政权,圣上迟迟不立储那就是效仿秦魏,分封的皇子封地一般,亲兵不会超过一万,王府的亲兵至多也就两三百。 可如果圣上顾念其他儿子,担心自己薨逝后新皇会对兄弟赶尽杀绝,势必会加大其他皇子的兵权,封地所在卫所的兵权也会交到皇子手中,让他们有自保的资本。 各个皇子手中若是有两三万的兵权,五六个皇子加起来那就超过十万了。 更别提皇子的外家,还有皇子妃的娘家,再加上效忠的家族,这一股势力凝聚起来足可以抗衡京中的新皇。 如此一来的,大庆朝的局面即便不是周唐那般外轻内重,可新皇能掌控的权利估计只有当今的一半。 若是双方互相制衡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其他皇子联合起来逼宫,那必定会出现内忧外患的局面。 见湛非鱼在思考,跟着一旁的何生也在思考湛非鱼刚刚的话,十年内不立储,这说明圣上舍不得放权。 十年后,圣上年老体弱,这个时候立储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估计圣上不仅仅会防备册立的太子,说不定还会痛恨厌恶,那么势必要扶持其他皇子来掣肘太子,那么分封的皇子手中必定有兵权,大庆朝估计会动乱。 …… 入夜,在客院打扫的小厮偷偷的把捡起来的废纸团成一团塞到了袖子里,随后急匆匆的往内宅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肖子墨低声斥了一句,“脚步轻一点,大人刚刚睡下。” 姚大人这段时间即便天天喝着参茶,可依旧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了,肃州府的两起命案还没有查清楚,又牵扯到宫中的皇子,姚大人即使合眼了,可脑海里还是浮现出各种人和事,想睡也睡不了。 “小的记住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厮连声开口,低着头藏匿了眼底的惶恐和不安。 第382章 去庞府 “站住!”肖子墨突然叫住刚要转身离开的小厮,见他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给擒住了。 小厮声音都哆嗦起来,“小的……” 半晌后从小厮身上搜出了团成一团的废纸,肖子墨展开看了一眼,是一篇只写了开头的史论题,而且字体是标准的馆阁体。 府衙后宅现如今住了不少人,但用馆阁体写文章的想来只有湛非鱼,看着面如死灰的小厮,肖子墨冷哼一声,“把人带下去关起来。” 姚大人睡眠本就浅,此刻已经被外面的嘈杂声给惊醒了,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子白,外面出什么事了?” “大人。”肖子白把蜡烛点燃了,漆黑的室内立刻明亮了几分,“子墨抓到一个从湛姑娘房间里偷捡废纸的小厮。” 姚大人这些官员出于谨慎,书房里的一纸一墨都不会传到外面去,都是由信任的小厮打扫书房,废纸也都是在炭盆里焚烧掉。 接过肖子白递过来的衣裳,姚大人看了一眼更漏,“让子墨进来回话。” “是。”肖子白刚应下,守在门外的肖子墨这会听到了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大人,这是从那小厮身上搜出来的。”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姚大人沉吟出声,看着这题目思虑了片刻,随后把纸放在了桌上,“顾学士每隔三日就会派人从京中送信,想来是这一次给湛非鱼布置的功课。” 到了茶水给姚大人润嗓子,肖子墨惊诧的开口:“这般劳民伤财?顾学士为何不让湛非鱼去京城。” 姚大人也收过两个弟子,如今都在外地为官,肖子墨和肖子白也蒙姚大人教导过,可别看姚大人刚正不阿,可论起来不算严师,至少不会像顾学士这般。 姚大人看着只写了个开头就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文章,再看开头几个字落墨有些重,这说明湛非鱼下笔时迟疑了,“原因自然就在在史论题里。” 肖子墨再次震惊的一愣,这题目他也看了,这会听到姚大人的话,肖子墨又探过头看了两眼,“大哥你能看明白吗?” 比起肖子白的的文武双全,只能当个随从的肖子墨平庸多了,也就能识文断字而已,写文章作诗什么的都不指望。 这道史论题说的是周唐和秦魏时期的政权情况,可肖子墨联想了一下如今的朝堂,圣上大权在握,颇有外轻内重之势。 可不同于秦魏的是,圣上文韬武略,对待大庆朝周边的外族态度强硬,宁可战绝不妥协,大庆朝的税收有三分之一都成了军饷送往各处边关。 对于戍边的将军,圣上也愿意放权,肖子白回想了一下,这些年圣上亏欠过的只有将军府杨家,当年忌惮杨老将军功高盖主,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查抄了将军府。 “大人,我哥也想不明白。”肖子墨心里好奇的就跟猫抓了一般,这就一道题目而已,怎么就和湛非鱼不去京城挂上钩了。 “圣上一直不曾立储,不单单宫中几位皇子蠢蠢欲动,朝中那些大臣同样也按捺不住,顾学士不让湛非鱼去京城,应该是不想让她避开这立储的旋涡。”姚大人此前也有回京为官的机会,他如今已经是二品布政使,一旦回到京城,即使不入内阁,至少也是六部尚书之位,再加封虚职。 可同样是为了避开立储的风波,姚大人宁可守在这天寒地冻的陇右道,想来顾学士也是一样的顾虑,不管时间拖延多久,圣上终究会册立储君,湛非鱼如今年幼,若是去了京城,只怕都无法安心读书,还不如这般外出游学。 把这皱巴巴的纸重新折叠好,姚大人递给肖子墨,“你把那小厮还有这个纸一并送还给湛非鱼。” 等肖子墨离开了,肖子白看向烛光之下已经开始处理公务的姚大人,低声问道:“大人,将军府交好湛非鱼,是不是也是因为日后的立储风波?” 封疆大吏听起来的确威武霸气,可肖子白知道姚大人这般的孤臣其实有诸多的不利,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京中的消息掌握不够,即便留了人在京城,可机密消息是不用想了。 就如同当年的将军府,圣上派的御史最终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查抄了将军府,杨老将军他们都是都没反应过来,消息蔽塞,更别说揣摩圣意了,但凡那时朝中有人能传回消息的话,杨老将军至少可以提前做个防备。 姚大人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公文上,沉默半晌后开口道:“本官虽然和顾学士接触不多,却也知晓顾学士值得信任,将军府和顾学士互通有无,日后即便新皇登基,顾学士想要全身而退便多了一层保障。” “圣上难道不会忌惮?”肖子白问出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顾学士和大人一样都是圣上的心腹,是孤臣,可如今顾学士唯一的小弟子和将军府来往密切,更是手持禁龙卫令牌。 肖子白只要想想都感觉可怕,这一方是内阁大学士,百官之首,一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最后一方则是只听令于圣上的禁龙卫,这三方势力若是凝结在一起,圣上能放心? 这一次姚大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在肖子白以为他都不会开口时,姚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顾学士早年就和南陵顾氏闹僵了,甚至在朝多年一直打压着顾氏子弟,你看朝中可有顾氏小辈为官?顾学士不曾成亲,如今就收了这么一个小弟子,还是个姑娘家,圣上和顾学士君臣相得多年,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姚大人对局势看的要明白一些,将军府这边他也听到一点消息,据说杨老将军为了杨旭不受生母张氏所牵制,把杨家兵权上交了一部分以此换取张氏一条命。 如此一来将军府杨家对圣上而言并不再是威胁,而且杨旭年幼,等他日后能领军作战至少要十年之后,十年的时间足够圣上册立储君了。 至于禁龙卫,即便是姚大人都了解甚少。 不管如何有一点姚大人可以肯定,顾学士伴君多年,必定是最了解圣上的人,他既然默许了湛非鱼在陇右道和将军府交好,那必定是圣上的默许。 但姚大人目前不打算和顾学士有密切来往,他也是孤臣,但却是寒门子弟,即便日后新皇登基,对姚大人的防备会小很多。 再者姚大人看得出圣上没有立储的打算,那么短时间之内他就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储君忌惮防备,尤其是姚大人还真没看上宫中那几位成年的皇子。 …… 第二日。 肖子墨并没有见到湛非鱼,他把这小厮交给了何生,而审问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小厮不过是褚佥事的人。 捡到了这废纸后就想着去褚佥事那里邀功,正因为褚佥事被姚大人给关起来了,他才急着想要脱身,若是能抓到湛非鱼的把柄就更好了,可惜小厮这废纸还没有送过去就被肖子墨给抓到了。 “既然湛姑娘有事,小的先行告退。”肖子墨行了一礼,余光瞄了一眼门外等候的董燕,随后大步离开了。 “湛姑娘。”董燕这一次是代钱夫人过来送拜帖的,只是肃州府衙的确不适合见面,钱夫人就把见面的地点约在茶楼。 “我已知晓,告诉你家夫人,明日我会准时赴约。”湛非鱼放下拜帖,钱夫人必定不会是为了给钱世鹏收尸的,湛非鱼对钱夫人的印象不错,既然能郑重其事的送上帖子,想来的确是有事。 第383章 出谋划策 第383章 茶楼,二楼雅座。 比起当日和丘静媛在一起时的富贵精明,此刻的钱夫人竟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挽起的发髻里是清晰可见的白发,即使上了妆,可脸上的皱纹也格外显眼。 “劳烦湛姑娘跑这一趟。”不变的依旧是那份恭敬,钱夫人招呼湛非鱼坐了下来,亲自倒了茶水。 湛非鱼接过茶杯,浓郁的果香味弥漫开来,正是自己常喝的果茶,“夫人客气了。” 简短的寒暄客套之后,钱夫人一声长叹,苦笑道:“不瞒姑娘,丘家三房的事渐渐传开了,再加上钱世鹏冒犯庞夫人被捕快当场砍杀了,这对钱家而言不亚于雪上加霜。” 钱家是商贾,钱夫人经商手段了得,可如今钱夫人的靠山倒了,钱世鹏又犯了事,别看庞同知现在入狱了,可庞夫人也出身官宦之家,庞家还有姻亲故旧,要对付商贾钱家绝对是易如反掌。 而且都不需要庞家出面,钱家在生意场上的敌人早已经闻风而动,一个个如同饿狼鬣狗一般,龇着獠牙都想着从钱家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血肉。 “钱家的爷们都不成器,如今就靠着我这个老妇人支撑着,可又能撑多久。”钱夫人苦笑着,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湛非鱼依旧端着茶杯小口喝着茶,对于钱夫人的倒苦水却是没接话。 半晌后,钱夫人压下心底的失望,原想着湛姑娘年纪小,或许会有些同情之心,可对上湛非鱼那乌黑平静的双眼,钱夫人便知道示弱是无用的。 “姑娘,钱家虽不济,却也有万贯家产,若是姑娘愿意照拂一二,钱家之资姑娘可以取走七成,只需留点给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钱夫人也干脆,一开口就许诺了七成的产业。 不同于此前湛非鱼从淮安府皇商刘家那边得到的银子,那是一锤子买卖,只要钱家的生意能继续经营下去,每年就是源源不断的钱财。 听到这话湛非鱼不由笑着放下杯子,“夫人,就如同你所言钱家子孙不成器,如今只靠夫人在打理生意,可夫人又能撑多久?” 湛非鱼把钱夫人的借口又推了回去,没有了钱夫人,钱家的生意早晚会垮,湛非鱼若是真贪着七成的资产,就等于接了个烫手山芋。 尤其是等钱夫人过世了,钱家的生意必定是她儿子接手,说不定还会打着湛非鱼和顾学士名头违法作歹,那才是得不偿失。 苍老的面容倏地一下惨白,钱夫人张了张嘴,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财帛动人心!但看着面前矜贵的小姑娘,钱夫人知晓自己的谋算落空了,别说是七成产业,即便是九成,湛非鱼也不会动心。 站在角落里的董燕心疼的看着绝望的钱夫人,心里暗恨钱家的男人不顶事,夫人这把年纪本该含饴弄孙,却要为了家中小辈在奔波劳累。 许久之后,钱夫人收敛了心绪,眼中连最后一点光亮都湮灭了,“是老妇人妄言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我倒是可以给夫人指一条路。”湛非鱼不缺银子,她自然不会染指钱家的生意,不过“出谋划策”倒也无妨。 这峰回路转让钱夫人心底不由再生出一点希望,“老妇人洗耳恭听。” “不知夫人可听过这句话: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湛非鱼看着若有所思的钱夫人,继续道:“夫人一心为了钱家为了后辈,但如果钱家小辈立不起来,守着万贯家产只会招来祸端。” 现在钱夫人还能勉强挡在前面,可如同她自己所言,她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又能活几年? 湛非鱼的建议也干脆,让钱夫人把生意盘出去,不盘出去也没用,钱家子孙受不住,早晚会被其他人给吞了。 到时候用银子置地置铺子,这是固定的产业,每年都有租子,也不怕钱家子孙会饿死。 钱夫人怔了一下,她愿意舍弃钱家七八成的产业,那也是图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希望用银子换来湛非鱼和顾学士的庇护。 可若是把生意盘出去了,钱家就真的败了,日后至多就是个乡绅富户而已,钱夫人打理钱家生意多年,她舍不得也不甘心。 湛非鱼也不催促,等着钱夫人慢慢想,她也是看钱夫人不容易,所以才会多管闲事。 半晌后,钱夫人再次开口,言语里满是苦涩,“姑娘,即便如此,我也怕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受不住铺子和田庄。” 毕竟钱家也有不少仇敌,一旦钱家败了,谁能保证他们会放过钱家?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笑着道:“不如夫人每年再拿出银子做些善事,陇右道每年都有不少兵卒因伤离开军营,夫人不如雇这些受伤退役的兵卒去田庄,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 见钱夫人的确在认真思考,湛非鱼继续道:“亦可以每年拿出银子捐给麟州府的各个私塾书院,奖励那些读书好却没银子的读书人,日后不求他们回报,至少别人对钱家起了歹意的时候,至少有人愿意给钱家主持公道。” 第384章 偷盗令牌 第384章 从茶楼离开,看着满身疲惫坐在马车里的钱夫人,董燕忍不住问道:“夫人,既然舍些银子做善事就能得到庇护,为何不继续家里的生意?” 董燕也听明白了湛非鱼的建议,田庄多雇些伤残的兵卒,说不定就能和军中大营搭上关系:再拿出银子资助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待日后他们也会回报钱家,如此一来何须把家里的生意都盘出去。 靠坐在马车内壁上,钱夫人看着满脸关切之意的董燕,心里涌现出几分暖意,低声解释起来:“把生意盘出去了,钱家就是普通的乡绅富户罢了,日后再有人盯着钱家就是得寸进尺。可钱家的生意如果依旧在,那便是正常的生意场的争斗,得到钱家银子的人不愿意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那一点银子不足以让那些人庇护钱家,钱夫人这些年除了背靠丘家三房外,也会拿银子上下打点,可又有谁此刻愿意伸出援手?靠银子维系的关系根本不牢固。 湛非鱼难得出门,原打算在街市上走走逛逛。 “小姐,后面有人跟着。”何暖低声开口,视线往身后扫了一眼,“有两人从我们一出茶楼就跟上来了。” 站在卖糖人的小摊子前,湛非鱼也不怕打草惊蛇,转身看了过去,却见两个身着深蓝色袄子的男人正在不远处,对上湛非鱼的目光,两人都惊了一下,估计都没想到湛非鱼会这般大咧咧的就看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随后大步走了过来,对着湛非鱼一拱手,态度倒算恭敬,“湛姑娘,我们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不知贵主子尊姓?”何暖脚步上前挡住两人,神色戒备的又向着热闹的街市看了两眼,敢在大街上拦人,想来是有些来头的。 “湛姑娘见过此物想来就明白了。”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正是卫所百户佩戴的铜制腰牌。 大庆朝的大大小小的武官都有身份令牌,除非是为了隐藏身份,但凡是公务,外出时腰间都必须佩戴腰牌,借者及借与者同罪。 湛非鱼看着面前这巴掌大小的铜制圆形令牌,“这是孙百户的腰佩?” “湛姑娘既然认得,还请移步。”男人把令牌再次收了起来,孙百户双眼被湛非鱼一剑给废了,外人都以为孙百户还在医馆治疗。 熙攘的街市上,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可这灿灿的笑容却愣是让两人生出不祥的预感。 两刻钟之后,肃州府衙。 听到消息的姚大人急匆匆的从后衙过来了,同行的还有郑大人、赵同知。 呃…… 看着地上鼻青脸肿,被卸掉了双臂,一条腿貌似也被打断了的两人,姚大人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公堂上,胡捕头等捕快都同情的看着惨不忍睹的两人,也幸好他们去的及时,否则这两人估计更惨。 不过也是他们找死,大街上敢阻拦湛姑娘,难道不知道湛姑娘身边都是高手吗?两个人就敢出手,这不是找打。 “湛姑娘可否告知本官发生了何事?”姚大人忽然有些怀疑顾学士不让湛非鱼回京城,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避开的京城的风波,也可能是因为这小姑娘太会惹事。 早上湛非鱼出门,姚大人是知晓的,也知道是钱夫人前一日派人送了帖子,姚大人本来没多在意此事,谁知道就带了身份不明的两人回了府衙。 湛非鱼咧嘴一笑,似乎没察觉到姚大人的无奈,脆生生的开口道:“回大人的话,我也不清楚这两人是谁,他们先盯上了我,被发现之后竟然打算当街绑架,光天化日之下岂容此等宵小横行!” 呜呜……躺在地上的两人发出了痛苦的物无声,似乎是想要辩解,可一开口却只能发出呜咽声,口水顺着下巴流淌下来,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姚大人、郑大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两人下巴竟然被卸掉了,难怪口不能言! 肃州府谁不知道湛非鱼的身份,就是那些普通百姓也知道这小姑娘不能惹,毕竟当日褚佥事胡来,湛非鱼可是一剑废掉了孙百户的双眼。 目睹此事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就差弹冠相庆了,谁让孙百户不做人,这些年没少鱼肉百姓。 所以说湛非鱼如今走在大街上,绝对没有不长眼的敢拦截她,至于绑架就更不可能呢,被禁龙卫带走的庞同知还不知是生是死,谁敢对湛非鱼动手。 姚大人明白的点点头,看着面前俏生生白嫩嫩的小姑娘,即便知道她这是在胡扯,也只能应下,“既然如此本官会让人查明他们二人的身份。” 不管这两人是谁的人,但这一顿揍算是白挨了,估计他们背后的主子也不敢找湛非鱼麻烦。 “多谢大人。”湛非鱼领情,随后又道:“除了当街要绑架我之后,这两人竟然偷盗了卫所令牌,如今这令牌就在此人怀中,大人一搜便知。” 姚大人怔了一下,再次看着躺地上的脸上,可那青紫红肿的脸实在有碍观瞻,不过有卫所令牌,难道是卫所的人? “回大人,按照大庆律,偷窃令牌者,轻则杖刑,重则斩立决!”湛非鱼毫不客气的把罪名扣了下来。 呜呜……地上两人一个哆嗦,再次情绪激动的呜呜起来,可惜手脚被废了,口不能言,只能哀求的看向姚大人。 第385章 来者不善 闵家必定没有谋反之意,但湛非鱼这指控……姚大人忽然感觉头痛,闵家代表的就是二皇子,小姑娘可真是口无遮拦。 湛非鱼敢这般混不吝的行事,姚大人却不能,沉声命令道:“把两人送进大牢,派人严加看管,让大夫给两人包扎一下。” 听到此话,郑大人、赵同知和胡捕头等人刷的一下把视线都转向了湛非鱼,唯恐她会跳出来反对。 好在湛非鱼面色平静,并没有和姚大人对着干,这让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胡捕头见状更是赶忙带着人把地上两人给拖了起来,唯恐迟则生变。 姚大人不愿意平白无故和二皇子结仇,却也要给湛非鱼一个交待,“等本官审问清楚了,必定会严惩不贷!” 不管如何,孙百户的令牌在他们身上搜出来了,这便是把柄,闵二公子想来也不会为了两个侍卫出头。 “多谢大人,想来偷盗令牌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估计一会受刑了攀扯二皇子和闵家,只是为了脱罪。”湛非鱼大义凛然的开口,这气愤填膺的小表情乍一看还以为她多信任二皇子。 受刑?姚大人看着被捕快架着却因为断了腿而再次跌在地上的两个侍卫,这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若是再受刑只怕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可湛非鱼已经退一步了,姚大人自然要给她这个薄面,否则她大咧咧的攀扯二皇子那就更麻烦。 郑大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看向湛非鱼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凝重和深思,谁能想到这可爱娇俏的小姑娘行事如此狠辣,牢狱之灾还不够,还间接逼迫姚大人用刑。 “那这两人就交给大人处置了,学生先告退了。”湛非鱼对着姚大人等人行礼,她倒是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惜圣上是二皇子的亲爹,自己不过是老师的学生,亲疏有别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刚刚也不过扯虎皮做大旗,吓唬吓唬人而已,也顺便震慑潜伏在肃州府的那些势力,他们有什么打算都可以,但是别扯到自己身上,湛非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否则她不介意让他们有来无回! 突然,公堂外有马蹄声响起,速度之快引得街市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和喊叫声。 刚要出门的湛非鱼脚步一顿,胡捕头几个捕快还有两个被抓的侍卫也都停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却是七八匹骏马已经冲到了眼前。 “吁!”随着勒停骏马的声音响起,纯黑色的高头大马猛地扬起了前蹄,距离过于接近,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腥气和马蹄上沾染的尘土味。 嗬!看着这马差一点就撞到站在公堂门口的湛非鱼,屋内姚大人几人都是面色一白,好险! …… 闵家必定没有谋反之意,但湛非鱼这指控……姚大人忽然感觉头痛,闵家代表的就是二皇子,小姑娘可真是口无遮拦。 湛非鱼敢这般混不吝的行事,姚大人却不能,沉声命令道:“把两人送进大牢,派人严加看管,让大夫给两人包扎一下。” 听到此话,郑大人、赵同知和胡捕头等人刷的一下把视线都转向了湛非鱼,唯恐她会跳出来反对。 好在湛非鱼面色平静,并没有和姚大人对着干,这让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胡捕头见状更是赶忙带着人把地上两人给拖了起来,唯恐迟则生变。 姚大人不愿意平白无故和二皇子结仇,却也要给湛非鱼一个交待,“等本官审问清楚了,必定会严惩不贷!” 不管如何,孙百户的令牌在他们身上搜出来了,这便是把柄,闵二公子想来也不会为了两个侍卫出头。 “多谢大人,想来偷盗令牌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估计一会受刑了攀扯二皇子和闵家,只是为了脱罪。”湛非鱼大义凛然的开口,这气愤填膺的小表情乍一看还以为她多信任二皇子。 受刑?姚大人看着被捕快架着却因为断了腿而再次跌在地上的两个侍卫,这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若是再受刑只怕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可湛非鱼已经退一步了,姚大人自然要给她这个薄面,否则她大咧咧的攀扯二皇子那就更麻烦。 郑大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看向湛非鱼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凝重和深思,谁能想到这可爱娇俏的小姑娘行事如此狠辣,牢狱之灾还不够,还间接逼迫姚大人用刑。 “那这两人就交给大人处置了,学生先告退了。”湛非鱼对着姚大人等人行礼,她倒是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惜圣上是二皇子的亲爹,自己不过是老师的学生,亲疏有别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刚刚也不过扯虎皮做大旗,吓唬吓唬人而已,也顺便震慑潜伏在肃州府的那些势力,他们有什么打算都可以,但是别扯到自己身上,湛非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否则她不介意让他们有来无回闵家必定没有谋反之意,但湛非鱼这指控……姚大人忽然感觉头痛,闵家代表的就是二皇子,小姑娘可真是口无遮拦。 湛非鱼敢这般混不吝的行事,姚大人却不能,沉声命令道:“把两人送进大牢,派人严加看管,让大夫给两人包扎一下。” 听到此话,郑大人、赵同知和胡捕头等人刷的一下把视线都转向了湛非鱼,唯恐她会跳出来反对。 好在湛非鱼面色平静,并没有和姚大人对着干,这让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胡捕头见状更是赶忙带着人把地上两人给拖了起来,唯恐迟则生变。 姚大人不愿意平白无故和二皇子结仇,却也要给湛非鱼一个交待,“等本官审问清楚了,必定会严惩不贷!” 不管如何,孙百户的令牌在他们身上搜出来了,这便是把柄,闵二公子想来也不会为了两个侍卫出头。 “多谢大人,想来偷盗令牌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估计一会受刑了攀扯二皇子和闵家,只是为了脱罪。”湛非鱼大义凛然的开口,这气愤填膺的小表情乍一看还以为她多信任二皇子。 受刑?姚大人看着被捕快架着却因为断了腿而再次跌在地上的两个侍卫,这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若是再受刑只怕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可湛非鱼已经退一步了,姚大人自然要给她这个薄面,否则她大咧咧的攀扯二皇子那就更麻烦。 郑大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看向湛非鱼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凝重和深思,谁能想到这可爱娇俏的小姑娘行事如此狠辣,牢狱之灾还不够,还间接逼迫姚大人用刑。 “那这两人就交给大人处置了,学生先告退了。”湛非鱼对着姚大人等人行礼,她倒是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惜圣上是二皇子的亲爹,自己不过是老师的学生,亲疏有别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刚刚也不过扯虎皮做大旗,吓唬吓唬人而已,也顺便震慑潜伏在肃州府的那些势力,他们有什么打算都可以,但是别扯到自己身上,湛非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否则她不介意让他们有来无回! 突然,公堂外有马蹄声响起,速度之快引得街市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和喊叫声。 刚要出门的湛非鱼脚步一顿,胡捕头几个捕快还有两个被抓的侍卫也都停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却是七八匹骏马已经冲到了眼前。 “吁!”随着勒停骏马的声音响起,纯黑色的高头大马猛地扬起了前蹄,距离过于接近,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腥气和马蹄上沾染的尘土味。 第386章 推卸责任 谢指挥使这是明摆着要护住褚佥事,不对,确切来说是把脏水泼到湛非鱼身上,把褚佥事从草菅朝廷命官、火烧府衙的罪名里摘出来。 湛非鱼眉头微皱,看着态度强硬的谢指挥使,心下有了考量。 何暖回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若不是小姐阻止,在谢指挥使的马要踩踏到小姐的瞬间,自己必定会拔剑把马给砍杀了。 若真的如此的话,谢指挥使又有了借机发难的名头了,砍伤三品指挥使大人的坐骑,往小里说是误会,可往大里说袭击朝廷命官的罪名就能扣到何暖头上。 这般一想,何暖眼底生出几分怒意来,“小姐,谢大人来者不善。” 湛非鱼面色平静,至少没有何暖的担忧和怒火,低声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大人要保下褚佥事,也要看姚大人会不会答应。” 何暖明白的点点头,神色又恢复了平静,褚佥事犯了事,姚大人虽有失察之责,可真正该被问责的却是褚佥事的上峰谢指挥使。 更何况姚大人已经定下了褚佥事的罪名,不但把人关押在府衙后院,而且也命人快马加鞭的往京城送了折子汇报此事,如果被谢指挥使三言两语就推翻了,姚大人该如何自处? “谢大人,张知府意外身亡,本官上报朝廷,着三司会审共查此案,褚佥事却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捉拿湛非鱼问罪,甚至擅自调动卫所兵卒抓人,赵同知等人不过是依法阻止,差一点被褚佥事砍杀……” 一字一字慢条斯理的开口,姚大人为官多年,一眼看穿了谢指挥使的目的,可惜他想推诿逃避却没这么容易。 肃州府衙大堂里,气氛顿时显得紧绷又危险,姚大人说完后,下令赵同知把当日卷宗拿了过来,卷宗里除了褚佥事不曾签字画押外,当日的肃州府衙的官吏、捕快,包括跟随孙百户的那些兵卒,甚至连围观目睹的百姓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了。 至于褚佥事,姚大人没有严刑逼供,就是为了不落人话柄,这么多份口供在这里,还有那些装桐油的空桶,包括当日差一点被点燃的火把,这些物证也都一一俱全,有没有褚佥事的口供都无妨。 站在一旁的湛非鱼看了一眼正在翻阅口供的谢指挥使,嘴角不由勾起笑来,姚大人行事果真周全。 一刻钟之后,啪的一声响,谢指挥使动作粗鲁的合上这一沓口供,粗声粗气的开口:“姚大人,你也知道本官是武将,最烦这些公文口供的,再者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有没有口供都一样。” 谢指挥使就差没明着说姚大人以权压人,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难道肃州府衙这些官吏,还有那些平头百姓敢违背姚大人的命令? “姚大人,本官就打算问清楚一件事。”谢指挥使话锋一转,锐利凶狠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湛非鱼,直接逼问道:“湛非鱼,你虽是读书人,也有秀才功名,但按照大庆律,秀才也就是见官不拜,每个月能从朝廷领取米粮。” 士农工商!秀才虽说也是读书人,却是读书人里最低的一阶级,严格算起来还够不上“士”的阶层,除非通过乡试取得举人功名。 湛非鱼安抚的拍了拍何暖的手,上前走了两步,“回大人的话,的确如此,刚刚听大人说自己是武将,没想到大人对读书人的事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怒意从谢指挥使的眼底快速闪过,他知道湛非鱼胆子大,却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又胆量,还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反击自己。 端坐在主位上的姚大人见赵同知几人面带忧色,一记目光看了过去,却是让他们静观其变。 谢指挥使此人在外人看来是个粗犷大咧的性子,而且平日里懒得管事,但一身武艺非凡,可和谢指挥使打过交道的姚大人却清楚此人的奸猾狡诈。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谢指挥使还要给几分薄面,可赵同知他们胆敢开口,那就是以下犯上,被谢指挥使抓到把柄,必定会重重发落。 姚大人不开口,郑大人自然也保持沉默。 拉过椅子金刀跨马的坐了下来,谢指挥使神态倨傲,右手握着佩刀,“小丫头不必和本官耍嘴皮子,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和你浪费口舌,本官问你,褚佥事乃是四品朝廷命官,负责调查张知府之死,你不过是个小秀才而已,褚佥事下令抓人,你却拘捕,甚至纵容随从动手,小丫头,你可知罪!” 最后四个字威严洪亮的好似奔雷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第387章 闵二公子 第387章 公堂上的孙家人哭成一团,一声声的求着谢指挥使做主。 “他这是受了内伤?”湛非鱼对着何暖低声问道。 湛非鱼当日伤了孙百户的双眼,之后姚大人命人把孙百户还有伤重的几人都送去了医馆,何生也派人盯着,眼睛是废了,可没有性命之忧。 但这会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孙百户,这灰败的面色看着随时都要断气,也难怪湛非鱼会怀疑。 何暖虽然没有上前诊脉,但她也精通医理,孙百户气息微弱,的确是受了内伤,而且伤的不轻,若是眼伤导致病弱不是这般症状。 “小姐不必担心,即便人死了也有仵作验尸。”何暖回了一句,想要把孙百户的死嫁祸到小姐头上没那么容易。 “郑大人,你们提刑按察司最精通刑律,此案你说该怎么判?”谢指挥使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要把一直旁观的郑大人也拖下水。 眉头倏地一皱,郑大人沉着脸没有开口,虽说是三司会审,但按察司的权利实际上最小,谢指挥使要保下褚佥事,姚大人要保下湛非鱼,两虎相争,郑大人并不想插手。 满是络腮胡子的粗犷脸庞上露出讥讽冷笑来,谢指挥使也在意郑大人的回答,再次看向面色不虞的姚大人道:“既然此案涉及到了褚佥事,还请姚大人把人带过来当堂对质。” “赵大人,你去把姚大人带过来。”姚大人沉声开口,事已至此,也该有个了断了。 击鼓鸣冤的孙百户一大家子往旁边挪了挪,不过依旧跪在地上,姚大人没有让他们起身,这大冷的天跪在冰冷的地上,不用想也知道多遭罪。 湛非鱼勾着嘴角笑着,都说姚大人刚正不阿,没想到也有这么“奸猾”的一面。 等候的时间里,却见一个捕快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对着端坐在公案后姚大人行礼后开口道:“大人,公堂外有一人自称是闵家二公子……” 褚佥事还没有来,闵二公子倒是先出现了。 湛非鱼同样往左边让了让,看着一身华贵锦袍走进公堂的闵二公子,个头高却清瘦,面色苍白的泛着病态,一双凤眼狭长,透着阴沉和狠厉。 “姚大人,谢指挥使,郑大人。”闵二公子对着公堂上的三位大人拱手行礼,神态倨傲,贵为二皇子的表亲,他有狂傲的资本。 姚大人虽是二品大员又如何?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罢了,他们闵家可是大庆朝的功勋世家,祖辈跟着天佑帝打下了大庆朝的江山。 若是说闵二公子对着姚大人他们勉强算是知礼,这会看到湛非鱼,那眼神极其狠辣,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呃…… 看傻眼的湛非鱼愣了愣,随后无聊的翻了个白眼,这若是二皇子也就罢了,他不过是二皇子的外家的人,而且还是旁系子弟,这就如此张狂,那有朝一日二皇子若真的立为储君,那他岂不是要上天。 …… 第387章 公堂上的孙家人哭成一团,一声声的求着谢指挥使做主。 “他这是受了内伤?”湛非鱼对着何暖低声问道。 湛非鱼当日伤了孙百户的双眼,之后姚大人命人把孙百户还有伤重的几人都送去了医馆,何生也派人盯着,眼睛是废了,可没有性命之忧。 但这会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孙百户,这灰败的面色看着随时都要断气,也难怪湛非鱼会怀疑。 何暖虽然没有上前诊脉,但她也精通医理,孙百户气息微弱,的确是受了内伤,而且伤的不轻,若是眼伤导致病弱不是这般症状。 “小姐不必担心,即便人死了也有仵作验尸。”何暖回了一句,想要把孙百户的死嫁祸到小姐头上没那么容易。 “郑大人,你们提刑按察司最精通刑律,此案你说该怎么判?”谢指挥使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要把一直旁观的郑大人也拖下水。 眉头倏地一皱,郑大人沉着脸没有开口,虽说是三司会审,但按察司的权利实际上最小,谢指挥使要保下褚佥事,姚大人要保下湛非鱼,两虎相争,郑大人并不想插手。 满是络腮胡子的粗犷脸庞上露出讥讽冷笑来,谢指挥使也在意郑大人的回答,再次看向面色不虞的姚大人道:“既然此案涉及到了褚佥事,还请姚大人把人带过来当堂对质。” “赵大人,你去把姚大人带过来。”姚大人沉声开口,事已至此,也该有个了断了。 击鼓鸣冤的孙百户一大家子往旁边挪了挪,不过依旧跪在地上,姚大人没有让他们起身,这大冷的天跪在冰冷的地上,不用想也知道多遭罪。 湛非鱼勾着嘴角笑着,都说姚大人刚正不阿,没想到也有这么“奸猾”的一面。 等候的时间里,却见一个捕快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对着端坐在公案后姚大人行礼后开口道:“大人,公堂外有一人自称是闵家二公子……” 褚佥事还没有来,闵二公子倒是先出现了。 湛非鱼同样往左边让了让,看着一身华贵锦袍走进公堂的闵二公子,个头高却清瘦,面色苍白的泛着病态,一双凤眼狭长,透着阴沉和狠厉。 “姚大人,谢指挥使,郑大人。”闵二公子对着公堂上的三位大人拱手行礼,神态倨傲,贵为二皇子的表亲,他有狂傲的资本。 姚大人虽是二品大员又如何?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罢了,他们闵家可是大庆朝的功勋世家,祖辈跟着天佑帝打下了大庆朝的江山。 若是说闵二公子对着姚大人他们勉强算是知礼,这会看到湛非鱼,那眼神极其狠辣,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呃…第387章 公堂上的孙家人哭成一团,一声声的求着谢指挥使做主。 “他这是受了内伤?”湛非鱼对着何暖低声问道。 湛非鱼当日伤了孙百户的双眼,之后姚大人命人把孙百户还有伤重的几人都送去了医馆,何生也派人盯着,眼睛是废了,可没有性命之忧。 但这会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孙百户,这灰败的面色看着随时都要断气,也难怪湛非鱼会怀疑。 何暖虽然没有上前诊脉,但她也精通医理,孙百户气息微弱,的确是受了内伤,而且伤的不轻,若是眼伤导致病弱不是这般症状。 “小姐不必担心,即便人死了也有仵作验尸。”何暖回了一句,想要把孙百户的死嫁祸到小姐头上没那么容易。 “郑大人,你们提刑按察司最精通刑律,此案你说该怎么判?”谢指挥使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要把一直旁观的郑大人也拖下水。 眉头倏地一皱,郑大人沉着脸没有开口,虽说是三司会审,但按察司的权利实际上最小,谢指挥使要保下褚佥事,姚大人要保下湛非鱼,两虎相争,郑大人并不想插手。 满是络腮胡子的粗犷脸庞上露出讥讽冷笑来,谢指挥使也在意郑大人的回答,再次看向面色不虞的姚大人道:“既然此案涉及到了褚佥事,还请姚大人把人带过来当堂对质。” “赵大人,你去把姚大人带过来。”姚大人沉声开口,事已至此,也该有个了断了。 击鼓鸣冤的孙百户一大家子往旁边挪了挪,不过依旧跪在地上,姚大人没有让他们起身,这大冷的天跪在冰冷的地上,不用想也知道多遭罪。 湛非鱼勾着嘴角笑着,都说姚大人刚正不阿,没想到也有这么“奸猾”的一面。 等候的时间里,却见一个捕快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对着端坐在公案后姚大人行礼后开口道:“大人,公堂外有一人自称是闵家二公子……” 褚佥事还没有来,闵二公子倒是先出现了。 第388章 对峙公堂 公堂之上都是人,孙百户的家人依旧老老实实的跪在角落里,姚大人也只是杀杀闵二公子的威风,所以在他跪下行礼后就让人起来了。 至于褚佥事虽然被关押了几日,可姚大人并未用刑,除了不能外出他并没有遭罪,只是精神不佳,尤其是看向湛非鱼的眼神阴沉沉的骇人。 “回禀大人,下官当日行事不够周全,这才险些酿成大祸。还请大人治罪。”褚佥事一开口就是以退为进。 无凭无据的抓捕湛非鱼,的确是褚佥事有错在先,可他身为都指挥司的佥事,朝廷四品官员,又是此次三司会审的官员之一,完全有资格下令抓捕湛非鱼这个小秀才。 至于抓捕之后,若是冤假错案,查明了是褚佥事冤枉了湛非鱼,自有朝廷、有姚大人、谢指挥使定他一个失职之罪。 可湛非鱼在公堂之上和抓捕自己的公差大打出手,这便是她的错。 褚佥事和湛非鱼之间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褚佥事的罪名小了,那湛非鱼的罪责就大了。 尤其是还躺在门板上快断气的孙百户,真论起来这杀人罪,杀的还是卫所武官,这罪名扣到湛非鱼头上,即便是顾学士在此,要给湛非鱼洗清罪名也不容易。 “回禀大人,我亦要状告湛非鱼纵仆行凶。”闵二公子火上浇油的插了一句。 估计是之前一跪的下马威,闵二公子虽然还是盛气凌人的狂霸嚣张,至少不敢把肃州府公堂当成随意撒野的地方。 狠厉毒辣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鱼,闵二公子继续道:“孙百户伤重躺在医馆里,看诊的大夫要需要百年的人参吊命,所以我才派了两个护院去找湛非鱼。” 话音顿了顿,闵二公子苍白的脸上露出阴森的冷笑,“谁知道湛非鱼仗着顾学士的名头,不单把我闵家的护院打伤了,还颠倒黑白把人送到官府来了,这般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狂徒,还请大人严惩!” 谢指挥使露出进入肃州府衙的第一个笑容,洪亮的嗓音响起,“都说闵家家风清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本官代孙百户多谢二公子义举。” “谢指挥使客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就是举手之劳。”闵二公子对着谢指挥使回了一礼,随后对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姚大人继续道:“当时为了让湛非鱼相信,这才让护院带上了孙百户的腰牌。” 闵二公子这一解释把偷盗腰牌的罪名给洗的一干二净。 旁听的赵同知等肃州府衙的官员面色凝重,当日他们差一点死在孙百户这些人的屠刀之下,后来被湛非鱼的随从护着退守在府衙,还差一点被烧死了。 可这会听着褚佥事的巧舌如簧、黑白颠倒,赵同知几人虽然气的面色铁青,可偏偏无法反驳,不由担心起陷入困境的湛非鱼。 相对于得意洋洋的褚佥事、闵二公子,又或者是担忧心焦的赵同知几人,姚大人神色肃穆而平静,沉声开口:“湛非鱼,你可要自辩?” 湛非鱼脚步上前,娇俏白皙的脸上不见半点忧色,“回大人,学生要指控褚佥事意图谋杀学生和肃州府衙赵同知几位大人。” “一派胡言!”呵斥声陡然响起,褚佥事阴沉着脸,“湛非鱼,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本官念在你年幼,一时糊涂本不打算追究,可你却不知好歹,一错再错那就不要怪本官铁面无私了!” “退下!”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谢指挥使对着褚佥事怒声道:“你若知法犯法,本指挥使必定严惩不贷!湛姑娘,你可有证据?指挥司容不得任何作奸犯科之徒!” 无视了惺惺作态的谢指挥使,湛非鱼看向姚大人道:“还请大人让人证上堂。” “准了。”姚大人应下,心下倒也有几分疑惑,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在所有人诧异不解的等待里,却见三人被捕快带着上了公堂,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富态,“草民佟明远拜见大人。” “起来回话,佟明远你是何人?”姚大人问道,这衣着打扮看着像是商贾。 姚大人的猜测并没有错,佟明远的确是商人,卖油的商贾,他手中有一批桐油,本来打算卖到药铺的,桐油有喉痹,痈疡,疥癣,臁疮,烫伤,冻疮,皲裂的功效。 可因为保存不当,只能充当灯油贱卖了,可陇右道的百姓不富裕,买得起灯油的百姓极少,都是天黑就上床睡觉,即便起夜也是点的蜡烛。 “回大人的话,草民原以为要把这些桐油又运回西南道,来回这一折腾别说赚银子了,还得倒贴,所以草民想着即使亏本也最好能卖掉,刚好杂货铺洪掌柜的愿意收购这些桐油。” 佟明远说到这里,公堂上的这些人都听明白了,当日褚佥事要放火烧府衙的桐油正是从杂货铺买来的。 “这不过是巧合罢了。”闵二公子冷嗤一声,若不是姓姚的不给二皇子和闵家面子,依闵二公子霸道张狂的行事,直接就让捕快把湛非鱼下大狱了。 一直沉默的郑大人终于开口了,“佟明远,你此次一共卖了多少斤桐油给杂货铺?” “回大人的话,一共有桐油一千斤,每斤五十文的价格,共卖了五十两银子。”佟明远不敢有丝毫隐瞒,还把带过来的账簿呈了上来。 五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毕竟这桐油是瑕疵品,只能贱价卖了,而公堂上的捕快俸禄也就二两银子,佟明远这一笔买卖差不多是捕快一年的俸禄。 姚大人把手中账簿交给了小吏,让他传给郑大人他们过目,“胡捕头,你对肃州府熟悉,本官问你兴隆杂货铺的生意如何?” 胡捕头快速在心里估测了一下,“兴隆杂货铺子在四方街尾处,洪掌柜也擅长经营,铺子生意不错,以卑职估计一年至少能盈利百两。” 大庆朝官员俸禄高,赵同知乃是五品,一年俸禄有两百两。 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却以五十两银子买下瑕疵的桐油,这就耐人寻味了,这一千斤的桐油卖个五六年也卖不完。 既然卖不掉的话,那杂货铺的洪掌柜为什么要买下这些桐油,而刚好褚佥事要火烧府衙,这不一千斤桐油就派上用场了,巧合的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来人,把兴隆杂货铺的掌柜的还有伙计都带上堂来!”姚大人一声令下,胡捕头立刻领命。 等待的时间里,褚佥事面色难看了几分,不过神情里不见焦躁和紧张,想来是早有了万全准备。 湛非鱼依旧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又瞅了眼躺在门板上的孙百户,只要能证实褚佥事是预谋杀人,孙百户就是从犯,即便死了也掀不起波澜。 兴隆杂货铺距离府衙很近,否则当日褚佥事也不会派人从杂货铺里买了桐油过来,这不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洪掌柜连同小伙计就神色惶恐的进了府衙。 “草民拜见大人……”声音都有些哆嗦,洪掌柜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此前洪掌柜的也在衙门录了一份口供,证实了那些差一点烧了府衙的桐油是从他的铺子里买的,可他只是商贾,官爷拿着银子买桐油,洪掌柜也不敢不卖啊。 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谁知道这会又被喊上公堂回话。 “洪掌柜,本官问你若那一千斤桐油没有被买走,你要如何处理这些桐油?”姚大人面容威严,锐利的目光更是紧盯着跪在下面的洪掌柜。 “回大人的话,此前镶武县被蛮夷围困,而且当日不少百姓家里失了火,草民从镶武县的木匠那里听说,那边需要打不少的家具,草民见这些桐油价格低廉,就想着低价买进,到时候再运去镶武县高价卖掉。” 这些桐油是瑕疵品,不能药用,可用来油漆家具倒是可以的,真当灯油卖那估计得卖个十年才能卖完。 洪掌柜这么一说,湛非鱼倒是明白过来了,当日守城的时候,最开始泼的是热油,但即便是过年,家家户户储存的油也不多,后来就烧了开水往城楼下泼。 烧水最废的就是柴火,当夜情况危急,只能就近取材,所以城门附近百姓家中储存的柴火不够烧了,就只能把家家户户的家具劈了当柴火用。 “大人,明年是寡妇年,所以要成亲的姑娘家都会定在今年,到时候必定也要打不少的家具,草民这些桐油也能高价卖出去。”洪掌柜的确有经商的手段,他这两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褚佥事转过头来,讥讽的看着淡定自若的湛非鱼,“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湛姑娘,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一并拿出来。” “洪掌柜,兴隆杂货铺一般都是在酉时末关门,可当日洪掌柜你却在酉时初两刻时去了钱庄,取了五十两银子。” “一刻钟之后,刚好佟掌柜来杂货铺卖桐油,你二人一拍即合,洪掌柜你付了五十两银子后,佟掌柜让伙计把停在客栈的马车赶了过来,一千斤桐油搬到杂货铺刚好是酉时末,你关了门,直到第二日早晨褚佥事派的人来铺子要买桐油。” 湛非鱼一字一字慢悠悠的开口,清澈的目光就这么看着震惊的洪掌柜,估计他没想到湛非鱼会知道的如此详细,连他什么时候去的钱庄,什么时候关的铺子都一清二楚。 买卖桐油还能说是巧合,但却在卖桐油前一刻钟取了银子出来,而且刚好是五十两,这也说是巧合就牵强附会了。 大冷的天,洪掌柜额头却冒出汗来,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回大人的话,草民当日之所以从钱庄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也是因为知晓佟掌柜的要低价售卖桐油。” “草民做生意一贯谨慎,不想佟掌柜的临时提价,所以之前就打听了这桐油的价格,这才事先取了银子出来,本打算第二日去客栈找佟掌柜谈买卖,没想到佟掌柜的竟然找上门来了,这才有了这巧合。” 湛非鱼听到这里却是笑了,“正如洪掌柜你所言,你做生意谨慎,那是因为五年前你被亲侄子偷走了一百两银子,从此之后洪掌柜你从不在铺子放银子,每日都会把银子带回家,若是要进货或者当日生意好,但凡银子超过十两,洪掌柜你都会把银子送去钱庄存起来。” 洪掌柜猛地抬起头来,太过于震惊之下,一双眼都瞪圆了,这事除了他自己之外,他爹娘连同妻儿都不知晓。 一百两银子就这么被侄子从铺子里偷走了,洪掌柜当时气的差一点吐血。可人已经逃走了,洪掌柜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 但从此之后洪掌柜格外谨慎,铺子里都不多放银子,即便是妻子孩子,他也不放心他们保管银子,都是放到钱庄里。 但凡是要进货,洪掌柜都是当天去钱庄取银子,而且都是提前一刻钟过去,唯恐时间太早了把取出来的银子放在铺子里,到时候又被人偷走了,而这个习惯他已经维持了五年。 第389章 大刑伺候 兴隆杂货铺掌柜的把购买一千斤桐油的银子从钱庄提前取了出来?这说明有人告知了他消息,洪掌柜知道桐油能卖出去,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 这也说明了褚佥事早就打算火烧肃州府衙了,这案子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至于卖桐油的商贾佟明远,姚大人看了他签字画押的口供,沉声开口:“佟明远你先退到一旁,本案结案之前不可离开肃州府。” “是,大人。”佟明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为商贾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尤其是此案涉及的不仅仅是都指挥司的佥事,还有肃州府衙的一众官员,更有顾学士的弟子,佟明远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这批桐油就算全都倒了也无妨。 “洪兴,你还不从实招来!”怒喝一声,姚大人啪一声拍响了惊堂木,目光威严的看着跪在下方的洪掌柜,“再不招来,本官就要动刑了。” 身体哆嗦了两下,洪掌柜砰砰的磕头求饶,悲切的哭诉道:“大人冤枉那,草民之所以提前从钱庄取了银子,这真的是巧合。” “刚好佟明远来铺子卖这批瑕疵的桐油,草民为了赚银子才全部买了下来,谁知道第二日就被人给买了去,若是知道买桐油的差爷要火烧府衙,草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桐油卖给他。”洪掌柜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巧合。 说完后,洪掌柜抬起头来,恳求的看向湛非鱼,老泪纵横看着完全不像是作奸犯科的歹人,“姑娘,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就因为提前取了银子就被姑娘诬蔑是火烧府衙的从犯,草民冤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草民吧!” 洪掌柜再次砰砰磕头,力度之大,眨眼的时间额头就磕破了,鲜血从伤口流淌下来,看着都有些怵目惊心。 “姚大人,难道就凭湛非鱼的三言两语就要断定洪兴的罪名?”谢指挥使老神在在的开口,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本官前几日突然想吃豆腐包子,所以就差了小厮去买了,谁曾想第二日这包子铺就遭贼了,难道本官就是这偷银子的毛贼?毕竟本官一直不吃豆腐,这一次却突然改了口味,这若是碰到昏官,说不定就认为本官吃包子是假,提前踩点是真,目的就是为了当夜潜入包子铺行窃。” …… 兴隆杂货铺的掌柜把购买一千斤桐油的银子从钱庄提前取了出来?这说明有人告知了他消息,洪掌柜知道有人要买桐油,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 这也说明了褚佥事早就打算火烧肃州府衙了,这案子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至于卖桐油的商贾佟明远,姚大人看了他签字画押的口供,沉声开口:“佟明远你先退到一旁,本案结案之前不可离开肃州府。” “是,大人。”佟明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为商贾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尤其是此案涉及的不仅仅是都指挥司的佥事,还有肃州府衙的一众官员,更有顾学士的弟子,佟明远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这批桐油就算全都倒了也无妨第389章 兴隆杂货铺的掌柜把购买一千斤桐油的银子从钱庄提前取了出来?这说明有人告知了他消息,洪掌柜知道有人要买桐油,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 这也说明了褚佥事早就打算火烧肃州府衙了,这案子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至于卖桐油的商贾佟明远,姚大人看了他签字画押的口供,沉声开口:“佟明远你先退到一旁,本案结案之前不可离开肃州府。” “是,大人。”佟明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为商贾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尤其是此案涉及的不仅仅是都指挥司的佥事,还有肃州府衙的一众官员,更有顾学士的弟子,佟明远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这批桐油就算全都倒了也无妨。 “洪兴,你还不从实招来!”怒喝一声,姚大人啪一声拍响了惊堂木,目光威严的看着跪在下方的洪掌柜,“再不招来,本官就要动刑了。” 身体哆嗦了两下,洪掌柜砰砰的磕头求饶,“大人冤枉那,草民之所以提前从钱庄取了银子,这真的是巧合。” “刚好佟明远卖这批瑕疵的桐油,草民为了赚银子才全部买了下来,谁知道第二日就被人给买了去,若是知道买桐油的差爷要火烧府衙,草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桐油卖给他。”洪掌柜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巧合说完后,洪掌柜抬起头来,恳求的看向湛非鱼,“姑娘,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就因为提前取了银子就被姑娘诬蔑是火烧府衙的从犯,草民冤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草民吧!” 洪掌柜再次砰砰磕头,力度之大,眨眼的时间额头就磕破了,鲜血从伤口流淌下来,看着都有些怵目惊心。 “姚大人,难道就凭湛非鱼的三言两语就要断定洪兴的罪名?”谢指挥使老神在在的开口,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本官前几日突然想吃豆腐包子,所以就差了小厮去买了,谁曾想第二日这包子铺就遭贼了,难道本官就是这偷银子的毛贼?毕竟本官一直不吃豆腐,这一次却突然改了口味,这若是碰到昏官,说不定就认为本官吃包子是假,提前踩点是真,目的就是为了当夜潜入包子铺行窃。” 说完后,洪掌柜抬起头来,恳求的看向湛非鱼,“姑娘,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就因为提前取了银子就被姑娘诬蔑是火烧府衙的从犯,草民冤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草民吧!” 洪掌柜再次砰砰磕头,力度之大,眨眼的时间额头就磕破了,鲜血从伤口流淌下来,看着都有些怵目惊心。 “姚大人,难道就凭湛非鱼的三言两语就要断定洪兴的罪名?”谢指挥使老神在在的开口,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本官前几日突然想吃豆腐包子,所以就差了小厮去买了,谁曾想第二日这包子铺就遭贼了,难道本官就是这偷银子的毛贼?毕竟本官一直不吃豆腐,这一次却突然改了口味,这若是碰到昏官,说不定就认为本官吃包子是假,提前踩点是真,目的就是为了当夜潜入包子铺行窃。” “洪兴,你还不从实招来!”怒喝一声,姚大人啪一声拍响了惊堂木,目光威严的看着跪在下方的洪掌柜,“再不招来,本官就要动刑了。” 身体哆嗦了两下,洪掌柜砰砰的磕头求饶,“大人冤枉那,草民之所以提前从钱庄取了银子,这真的是巧合。” “刚好佟明远卖这批瑕疵的桐油,草民为了赚银子才全部买了下来,谁知道第二日就被人给买了去,若是知道买桐油的差爷要火烧府衙,草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桐油卖给他。”洪掌柜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巧合。 说完后,洪掌柜抬起头来,恳求的看向湛非鱼,“姑娘,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就因为提前取了银子就被姑娘诬蔑是火烧府衙的从犯,草民冤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草民吧!” 洪掌柜再次砰砰磕头,力度之大,眨眼的时间额头就磕破了,鲜血从伤口流淌下来,看着都有些怵目惊心。 “姚大人,难道就凭湛非鱼的三言两语就要断定洪兴的罪名?”谢指挥使老神在在的开口,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本官前几日突然想吃豆腐包子,所以就差了小厮去买了,谁曾想第二日这包子铺就遭贼了,难道本官就是这偷银子的毛贼?毕竟本官一直不吃豆腐,这一次却突然改了口味,这若是碰到昏官,说不定就认为本官吃包子是假,提前踩点是真,目的就是为了当夜潜入包子铺行窃。” 第390章 倒打一耙 第390章 有了程海平这个人证,再加上从杂货铺抬过来的被削掉了一角的长桌,姚大人冷眼看着惊恐不安的洪掌柜的,“来人,把洪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片刻后,二十板子还没有结束,被捕快拖上来的洪掌柜已经招供了。 褚佥事目光阴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签字画押的洪掌柜。 姚大人快速的看完了口供,又递给了一旁的书吏,“送给郑大人他们过目。” “大人看过即可,不用送给本官看了。”谢指挥使冷声开口,褚佥事之事已经无力回天。 姚大人也不强求,等郑大人看过之后就把洪掌柜的口供放在了公案上,等作为物证的那一百两银子从钱庄拿回来了,到时候所有的证据会一并封存。 赵同知很快就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鼎元钱庄的大掌柜。 “大人,这是当日洪兴存到钱庄的一百两银票,这是钱庄的账目。”赵同知亲自把物证送到了姚大人的公案前。 一百两的银票是陇州最大的钱庄正通钱庄,洪掌柜一个肃州府杂物铺的掌柜的,按理说不肯能有正通钱庄的银票,这银票是褚佥事从陇州带过来的,交给了程海平,之后又到了洪掌柜手中。 “程海平,这银票可是你当日拿出来的?”姚大人把银票拿了起来,公堂上的众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银票左下角那干涸的血迹。 “回大人的话,正是卑职用来买桐油的那张银票。”程海平应下。 鼎元钱庄的大掌柜也证实了这银票正是洪掌柜存到钱庄里的,如此一来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上了。 虽说褚佥事的下场已经注定了,谢指挥使忽然开口:“本官倒有一事不明,褚佥事预谋火烧府衙,想必湛非鱼你早已经洞悉,只不过你并没有提前告发,而是暗中搜集证据。” 谢指挥使的话音陡然严厉起来,怒声喝问道:“湛非鱼,你难道就没想过因为你的一己私仇,当日如果不是姚大人和郑大人及时赶了回来,褚佥事一把火真烧了府衙,到时候又会枉死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听到此话,赵同知神色不变,他本就是刚正不阿的性子,预谋火烧府衙的人是褚佥事,他必定不会怪罪到湛非鱼身上。 可谢指挥使这挑拨离间的话一说出来。 …… 第390章 有了程海平这个人证,再加上从杂货铺抬过来的被削掉了一角的长桌,姚大人冷眼看着惊恐不安的洪掌柜的,“来人,把洪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片刻后,二十板子还没有结束,被捕快拖上来的洪掌柜已经招供了。 褚佥事目光阴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签字画押的洪掌柜。 姚大人快速的看完了口供,又递给了一旁的书吏,“送给郑大人他们过目。” “大人看过即可,不用送给本官看了。”谢指挥使冷声开口,褚佥事之事已经无力回天。 姚大人也不强求,等郑大人看过之后就把洪掌柜的口供放在了公案上,等作为物证的那一百两银子从钱庄拿回来了,到时候所有的证据会一并封存。 赵同知很快就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鼎元钱庄的大掌柜。 “大人,这是当日洪兴存到钱庄的一百两银票,这是钱庄的账目。”赵同知亲自把物证送到了姚大人的公案前。 一百两的银票是陇州最大的钱庄正通钱庄,洪掌柜一个肃州府杂物铺的掌柜的,按理说不肯能有正通钱庄的银票,这银票是褚佥事从陇州带过来的,交给了程海平,之后又到了洪掌柜手中第390章 有了程海平这个人证,再加上从杂货铺抬过来的被削掉了一角的长桌,姚大人冷眼看着惊恐不安的洪掌柜的,“来人,把洪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片刻后,二十板子还没有结束,被捕快拖上来的洪掌柜已经招供了。 褚佥事目光阴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签字画押的洪掌柜。 姚大人快速的看完了口供,又递给了一旁的书吏,“送给郑大人他们过目。” “大人看过即可,不用送给本官看了。”谢指挥使冷声开口,褚佥事之事已经无力回天。 姚大人也不强求,等郑大人看过之后就把洪掌柜的口供放在了公案上,等作为物证的那一百两银子从钱庄拿回来了,到时候所有的证据会一并封存。 赵同知很快就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鼎元钱庄的大掌柜。 “大人,这是当日洪兴存到钱庄的一百两银票,这是钱庄的账目。”赵同知亲自把物证送到了姚大人的公案前第390章 有了程海平这个人证,再加上从杂货铺抬过来的被削掉了一角的长桌,姚大人冷眼看着惊恐不安的洪掌柜的,“来人,把洪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片刻后,二十板子还没有结束,被捕快拖上来的洪掌柜已经招供了。 褚佥事目光阴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签字画押的洪掌柜。 姚大人快速的看完了口供,又递给了一旁的书吏,“送给郑大人他们过目。” “大人看过即可,不用送给本官看了。”谢指挥使冷声开口,褚佥事之事已经无力回天。 姚大人也不强求,等郑大人看过之后就把洪掌柜的口供放在了公案上,等作为物证的那一百两银子从钱庄拿回来了,到时候所有的证据会一并封存。 赵同知很快就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鼎元钱庄的大掌柜。 “大人,这是当日洪兴存到钱庄的一百两银票,这是钱庄的账目。”赵同知亲自把物证送到了姚大人的公案前。 一百两的银票是陇州最大的钱庄正通钱庄,洪掌柜一个肃州府杂物铺的掌柜的,按理说不肯能有正通钱庄的银票,这银票是褚佥事从陇州带过来的,交给了程海平,之后又到了洪掌柜手中。 “程海平,这银票可是你当日拿出来的?”姚大人把银票拿了起来,公堂上的众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银票左下角那干涸的血迹。 一百两的银票是陇州最大的钱庄正通钱庄,洪掌柜一个肃州府杂物铺的掌柜的,按理说不肯能有正通钱庄的银票,这银票是褚佥事从陇州带过来的,交给了程海平,之后又到了洪掌柜手中。 “程海平,这银票可是你当日拿出来的?”姚大人把银票拿了起来,公堂上的众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银票左下角那干涸的血迹。 “回大人的话,正是卑职用来买桐油的那张银票。”程海平应下。 鼎元钱庄的大掌柜也证实了这银票正是洪掌柜存到钱庄里的,如此一来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上了。 虽说褚佥事的下场已经注定了,谢指挥使忽然开口:“本官倒有一事不明,褚佥事预谋火烧府衙,想必湛非鱼你早已经洞悉,只不过你并没有提前告发,而是暗中搜集证据,湛非鱼,你难道就没想过因为你的一己私仇,当日如果不是姚大人和郑大人及时赶了回来,褚佥事一把火真烧了府衙,到时候又会枉死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程海平,这银票可是你当日拿出来的?”姚大人把银票拿了起来,公堂上的众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银票左下角那干涸的血迹。 “回大人的话,正是卑职用来买桐油的那张银票。”程海平应下。 鼎元钱庄的大掌柜也证实了这银票正是洪掌柜存到钱庄里的,如此一来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上了。 虽说褚佥事的下场已经注定了,谢指挥使忽然开口:“本官倒有一事不明,褚佥事预谋火烧府衙,想必湛非鱼你早已经洞悉,只不过你并没有提前告发,而是暗中搜集证据,湛非鱼,你难道就没想过因为你的一己私仇,当日如果不是姚大人和郑大人及时赶了回来,褚佥事一把火真烧了府衙,到时候又会枉死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第392章 条件 第392章 庞夫人在思考,湛非鱼和钱夫人也没有催促,只是端起茶杯继续喝水。 五千两的赔礼不算轻,至少可以确保庞夫人日后衣食无忧,虽说庞夫人有婆家也有娘家,可如今庞同知犯了事,庞夫人的两个儿子仕途是没有了,日后或许能当个幕僚,亦或者可以去书院、私塾当个夫子。 若是庞夫人的夫家或者婆家不愿意帮忙的话,估计他们也只能当个富家翁,打理打理庞夫人的产业,又或者在家族里管理杂务。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五千两银子也算是一个资本和依仗,庞夫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 片刻后,庞夫人心下有了决断,如水的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 或许是因为出身官宦之家,庞夫人并不会小看年幼的湛非鱼,即便是书香门第,后宅也少不了争斗,别说十岁的小姑娘,有些早慧的孩子三岁都知道踩高捧低。 “湛姑娘,虽然我家老爷身陷囹圄,可这些年老爷也并没有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我的嫁妆还在,庞家的一些产业也在,我并不差银子。”庞夫人柔声开口,端看庞府的下人还能井条有序的各司其职就知道庞夫人并不差银子,否则这些下人必定早就逃窜离开了,哪会还留在庞府。 湛非鱼听明白了,思虑半晌道:“夫人有话尽管说,若是可以帮忙,我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顾学士曾任过三次科举主考官,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犬子日后可以去书院授课。”庞夫人心里也清楚不管是去夫家还是回娘家,终究都不是长久之计。 有了庞同知这个父亲,这便是两个孩子洗不掉的污点,日后即便有家族庇护,外人是不敢欺辱,可家族内部同样也少不了倾轧排挤。 但若是去了书院则不同,虽说不是出仕为官,可书院夫子身份清贵,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至于埋没了。 若是教导出来的学生日后大有作为,这名声宣扬出去了,日后成为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也指日可待。 钱夫人听到这话眉头不由一皱,她愿意舍出银子来,而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那是钱夫人不差银子,但钱夫人也有分寸,她不可能让湛非鱼为了钱家搭上这样的人情。 说起来湛非鱼愿意陪同走这一趟,钱夫人已经无比感激,士农工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出身卑贱的商贾,此前因为静媛的事还多有得罪,钱夫人知道是湛非鱼不计前嫌,但自己却不能得寸进尺。 “庞夫人,这罪孽是钱家造成的,夫人日后若是要出手也是钱家的报应。”钱夫人抢先一步开口,神色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无奈,“今日多有打扰,老身这就告辞了。” 一直都平静的庞夫人此刻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焦急之色,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差一点被钱世鹏给折辱了,更不会在意这五千两的赔礼,可为母则刚,庞夫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的前途谋划。 “夫人,请留步!”庞夫人开口,看着已经起身的湛非鱼更是急切道:“湛姑娘还请听我一言,我家老爷虽然从不和我谈及衙门公务,但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若是姑娘愿意帮忙的话,我愿意把一份名单交给姑娘。” “夫人!”一旁的白莲惊呼出声,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名单,可白莲知晓这必定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若是交出来了,还在牢中的老爷该怎么办? 庞夫人苦笑着,眼中隐隐有泪光,更深沉的痛苦和无奈被压回了心底,老爷的下场已经注定了,可她还有儿子。 钱夫人听到此话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她还没这么大的脸让湛姑娘为了钱家舍出顾学士的面子。 可若是涉及到朝廷公务,钱夫人也不敢插手,端看湛非鱼如何抉择。 张知府已死,但在此之前张知府一直打算让庞同知接替知府一职,毕竟他年事已高,到了要致仕的年岁了。 所以这些年来庞同知的确培养了不少人手,肃州府可以说一半掌控在张知府手里,但另一半则在庞同知手中,尤其是从去年开始,不少人更是秘密投靠了庞同知,毕竟日后他才是肃州府的父母官。 庞夫人口中的名单很可能说的就是这些人,庞同知行事一贯谨慎,没有这份名单,估计短时间之内还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人。 “夫人,庞同知已经锒铛入狱了,这份名单对赵同知也许有用,可对我一个小姑娘而言却没那么重要。”湛非鱼话说的直白。 今日之所以陪钱夫人过来走这一趟,一来是此前钱夫人送了那一块羊脂白玉籽料,那算是湛非鱼的心头好。 二来褚佥事这事上,鼎元钱庄的大掌柜的说了不少洪掌柜的事,虽说禁龙卫也能查到,可湛非鱼承了钱夫人这个人情。 可如同钱夫人此前所想的一般,湛非鱼不会为了钱家搭上顾学士的面子,所以庞夫人接受赔礼也好,不接受日后报复钱家也罢,湛非鱼并不在意。 当然,如果庞夫人所求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湛非鱼倒也可以帮忙,但若是其他那绝不可能。 第393章 粗犷豪放 第393章 湛非鱼陪同钱夫人去了庞府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几乎是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其他人都收到了消息。 “大人,湛姑娘贵为顾学士的弟子,竟然和商贾钱家有牵扯,她就不怕毁了名声?”肖子墨嘀咕了一句。 他是姚大人的贴身随从,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读书人最爱惜名声,钱世鹏死的不光彩,且丘家三房已出事了,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和钱家有牵扯,平白的惹得一身腥。 放下手中的公文,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谢指挥使那边派人放出了消息,说湛姑娘贪图钱家的钱财,刚好庞同知落难了,这不就仗势欺人的上门威逼庞夫人息事宁人。”肖子墨快速的把收到的消息说了一下,不屑的撇撇嘴,“谢指挥使也是堂堂三品大员,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 瞄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肖子墨,姚大人一贯冷肃的脸庞上露出笑来,“谢指挥使乃是武官,他只需懂得带兵打仗就行,若是谋略城府太深,反而让人不放心。” 这些年谢指挥使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让人以为他只是彪悍粗犷的武将,不像文官那般精于谋略,所以即便出了褚佥事之事,考虑到谢指挥使的行事作风,圣上至多申饬几句,不会罢了他的官职。 “那湛姑娘就不为自己名声考虑?”肖子墨倒是有点看不明白,读书人身份清贵,她偏偏和商贾搅合在一起,给了谢指挥使重伤她的机会。 “小姑娘读书有天赋,却又有一股子侠义之气,这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姚大人提起湛非鱼神色里多了一抹赞赏,小姑娘考虑的不周全才正常,若是和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一般,那才会让人忌惮。 …… 第393章 湛非鱼陪同钱夫人去了庞府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几乎是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其他人都收到了消息。 “大人,湛姑娘贵为顾学士的弟子,竟然和商贾钱家有牵扯,她就不怕毁了名声?”肖子墨嘀咕了一句。 他是姚大人的贴身随从,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读书人最爱惜名声,钱世鹏死的不光彩,且丘家三房已出事了,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和钱家有牵扯,平白的惹得一身腥。 放下手中的公文,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谢指挥使那边派人放出了消息,说湛姑娘贪图钱家的钱财,刚好庞同知落难了,这不就仗势欺人的上门威逼庞夫人息事宁人。”肖子墨快速的把收到的消息说了一下,不屑的撇撇嘴,“谢指挥使也是堂堂三品大员,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 瞄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肖子墨,姚大人一贯冷肃的脸庞上露出笑来,“谢指挥使乃是武官,他只需懂得带兵打仗就行,若是谋略城府太深,反而让人不放心。” 这些年谢指挥使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让人以为他只是彪悍粗犷的武将,不像文官那般精于谋略,所以即便出了褚佥事之事,考虑到谢指挥使的行事作风,圣上至多申饬几句,不会罢了他的官职第393章 湛非鱼陪同钱夫人去了庞府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几乎是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其他人都收到了消息。 “大人,湛姑娘贵为顾学士的弟子,竟然和商贾钱家有牵扯,她就不怕毁了名声?”肖子墨嘀咕了一句。 他是姚大人的贴身随从,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读书人最爱惜名声,钱世鹏死的不光彩,且丘家三房已出事了,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和钱家有牵扯,平白的惹得一身腥。 放下手中的公文,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谢指挥使那边派人放出了消息,说湛姑娘贪图钱家的钱财,刚好庞同知落难了,这不就仗势欺人的上门威逼庞夫人息事宁人。”肖子墨快速的把收到的消息说了一下,不屑的撇撇嘴,“谢指挥使也是堂堂三品大员,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 第393章 湛非鱼陪同钱夫人去了庞府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几乎是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其他人都收到了消息。 “大人,湛姑娘贵为顾学士的弟子,竟然和商贾钱家有牵扯,她就不怕毁了名声?”肖子墨嘀咕了一句。 他是姚大人的贴身随从,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读书人最爱惜名声,钱世鹏死的不光彩,且丘家三房已出事了,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和钱家有牵扯,平白的惹得一身腥。 放下手中的公文,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谢指挥使那边派人放出了消息,说湛姑娘贪图钱家的钱财,刚好庞同知落难了,这不就仗势欺人的上门威逼庞夫人息事宁人。”肖子墨快速的把收到的消息说了一下,不屑的撇撇嘴,“谢指挥使也是堂堂三品大员,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 瞄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肖子墨,姚大人一贯冷肃的脸庞上露出笑来,“谢指挥使乃是武官,他只需懂得带兵打仗就行,若是谋略城府太深,反而让人不放心。” 这些年谢指挥使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让人以为他只是彪悍粗犷的武将,不像文官那般精于谋略,所以即便出了褚佥事之事,考虑到谢指挥使的行事作风,圣上至多申饬几句,不会罢了他的官职。你好 “那湛姑娘就不为自己名声考虑?”肖子墨倒是有点看不明白,读书人身份清贵,她偏偏和商贾搅合在一起,给了谢指挥使重伤她的机会。 “小姑娘读书有天赋,却又有一股子侠义之气,这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姚大人提起湛非鱼神色里多了一抹赞赏,小姑娘考虑的不周全才正常,若是和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一般,那才会让人忌惮。 一眼忿忿不平的肖子墨,姚大人一贯冷肃的脸庞上露出笑来,“谢指挥使乃是武官,他只需懂得带兵打仗就行,若是谋略城府太深,反而让人不放心。” 这些年谢指挥使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让人以为他只是彪悍粗犷的武将,不像文官那般精于谋略,所以即便出了褚佥事之事,考虑到谢指挥使的行事作风,圣上至多申饬几句,不会罢了他的官职。 “那湛姑娘就不为自己名声考虑?”肖子墨倒是有点看不明白,读书人身份清贵,她偏偏和商贾搅合在一起,给了谢指挥使重伤她的机会。 “小姑娘读书有天赋,却又有一股子侠义之气,这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姚大人提起湛非鱼神色里多了一抹赞赏,小姑娘考虑的不周全才正常,若是和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一般,那才会让人忌惮。 “那湛姑娘就不为自己名声考虑?”肖子墨倒是有点看不明白,读书人身份清贵,她偏偏和商贾搅合在一起,给了谢指挥使重伤她的机会。 “小姑娘读书有天赋,却又有一股子侠义之气,这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姚大人提起湛非鱼神色里多了一抹赞赏,小姑娘考虑的不周全才正常,若是和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一般,那才会让人忌惮。 第394章 秘密见面 第394章 湛非鱼从姚大人这里离开后,立刻就有人把消息回禀给了暂住在客栈的谢指挥使。 烛光照亮了室内,谢指挥使亲自倒了两杯酒,“祝兄别来无恙,请。” 一仰头喝掉了杯中的烈酒,祝枭面容肃杀,看不出半点故人相见的喜悦,“谢大人果真消息灵通,看来这肃州府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谢大人的双眼。” 镇边侯府败落后,祝枭秘密潜逃去了蛮夷,他这一次回肃州府行行踪隐秘,也就私底下去见过湛非鱼,谢指挥使能把拜帖送到他的落脚处,想来一开始就掌握了祝枭的行踪。 同样满饮了此杯,谢指挥使豪爽一笑,朗声开口:“在其位谋其政,本官身为陇右道指挥使,若是连这点动静都察觉不到,想来也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将军府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时,镇边侯府一直想要拿下陇右道的兵权,可惜那些将士对杨家忠心耿耿,镇边侯府努力多年依旧功败垂成,这些年祝枭和谢指挥使也有些往来,只不过没有深交。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见面谢指挥使依旧是封疆大吏,朝廷三品大员,祝枭这个镇边侯府世子如今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只能龟缩在蛮夷苟且偷生。 “明人不说暗话,谢大人意欲何为?”祝枭冷声问道,一双虎目里迸发出锐利的寒芒。 谢指挥使能发现祝枭的行踪并不奇怪,他身为指挥司的一把手,整个陇右道的安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各地卫所都归他管辖,耳目可以说是遍布陇右道。 但谢指挥使如果想拿下祝枭向朝廷邀功,却没那么容易! 不说祝枭本就是一员虎将,而且他此前潜逃去蛮夷带走了镇边侯府的精锐,如今他出现在肃州府,身边必定也是这些精锐跟随着。 谢指挥使即便出动肃州卫所的军队,也不一定能留下祝枭,届时围捕失败,反而落下一个无能的罪名。 谢指挥使再次倒了两杯酒,举起筷子夹起菜吃了起来,“不知祝枭可否愿意和本官做一笔买卖,借祝枭的人一用可否?” “你想杀谁?姚大人?”祝枭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指挥使,乍一看这就是一个粗犷豪放的武将,可谁能想到此人心狠手辣,这些年陇右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 洪亮的笑声响起,谢指挥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抬眼看着冷肃威严的祝枭笑着否定,“姚大人可是圣上的心腹,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官这个指挥使也坐到头了。” 姚大人负责陇右道的政务,谢指挥使负责的则是军务,如果姚大人被杀,圣上第一个就会迁怒到谢指挥使头上,他不会干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再者姚大人是圣上的心腹,是孤臣,他没有投靠任何一位皇子,所以谢指挥使和姚大人并没有正面冲突,这要是换一个指挥使,如果是哪位皇子的人,那谢指挥使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祝枭眉头一皱的思索起来,他也知晓不可能是姚大人,但也不可能是按察司的郑大人,按察司只负责刑狱之事,并不掺和陇右道权利的争斗。 把肃州府的人和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张知府已死,赵同知不足为惧,庞同知被禁龙卫带走了,至于身陷囹圄的褚佥事,那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而已,值得谢指挥使借用自己的人下杀手的…… 祝枭表情倏地一变,眸光锐利如芒,厉声道:“你要杀湛非鱼!” 不是疑问还是肯定!谢指挥使要杀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借用祝枭的名头,即便他要杀姚大人也易如反掌,可唯独湛非鱼是一个例外。 沉默半晌,祝枭冷笑出声,“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圣上那里也挂了名头,湛非鱼还手握禁龙卫令牌,你想死别拖我下水!” 谢指挥使神色不变,略显得发福圆润的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祝兄不必动怒,本官可以确定的是湛非鱼并非沧海遗珠。” 这乌龙的传言是大皇子当初在淮安府给弄出来的,就因为看到湛非鱼身上有一块龙佩,大皇子这才误解了。 这消息一传回京城后,不单单是各个世家,宫中更是开始查了起来,圣上这些十年间虽然也曾鱼龙白服的秘密外出,也曾去过江南道。 可根据宫里的调查,湛非鱼不可能是圣上的子女,至于她她身上那块龙佩,估计是圣上赏赐的。 “现如今的活字印刷正是湛非鱼发现的,否则顾学士也不会收她为弟子,之后她那篇策问更是引发了新的晒盐之法,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圣上赏赐一块玉佩也正常。”谢指挥使也算了解当今,对有功之臣格外厚待。 湛非鱼这两件功劳都可以让圣上流芳百世,别说是一块龙佩,真的封为公主也不为过。 第395章 各方心动 第395章 庞夫人手里这份名单,起了心思的大有人在,毕竟拿下这名名单及能与掌握了肃州和邻近几个州府的人脉,能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客栈,上房。 “大人,有禁龙卫在,这名单还能落到我们手里?”说话的随从声音低沉,脸上有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中年男人负手站在窗户边,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若是早知道这份名单的存在,他必定先一步动手了,可惜失了先机,如今却是一动不如一静。 沉默片刻后,中年男人抬手关上了窗户,这才开口道:“禁龙卫那边可有动静?” 虽说禁龙卫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确不敢放肆,但肃州府毕竟不是禁龙卫的大本营,禁龙卫也需要吃喝拉撒,所以只派人盯着那些下人,从这些蛛丝马迹里终究能推断出一些情报来。 就好比庞同知这一次疯癫的事,禁龙卫里应该有擅长医术的人,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医术再高明也需要用药,只要无孔不入的盯着,这不就查出来庞同知废掉了。 “没有,禁龙卫似乎并没有派人去庞府盯梢。”随从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是因为禁龙卫一贯神出鬼没,有可能派人去了,只是并未被他们发现。 中年男人明白的点点头,“禁龙卫只听听令于圣上,潜伏在肃州府的这些人在乎这份名单,可与圣上而言这名单不过是鸡肋,禁龙卫不在意也正常。” 陇右道的兵权如今又回到了将军府杨家手中,各方势力如今只能盯着陇右道的政权,这也凸显出这份名单的重要,但顾学士都不在意,更何况是禁龙卫的九五之尊,一个肃州府还不够资格让圣上重视。 “听说谢指挥使昨日秘密约见了一个人,可查出对方的身份?”中年男人面色凝重了几分,他已经在肃州府停留了数日,可惜大皇子在肃州府没什么根基,要打探消息并不容易。 “回大人的话,我们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惜对方是个高手,身边估计也有死士跟随,无法接近。”随从低声回禀,神色难免有些挫败。 肃州府如今藏龙卧虎,不管是陇右道的本土的势力,还有京中的几位皇子,龙蛇混杂的,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有些失望这个结果,不过中年男人并没有动怒,能让谢指挥使亲自接待的人,想来身份必定非同一般,探查不到结果也正常。 一手轻轻叩击在桌面上,中年男人凝眉思索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把消息透露给闵二公子,同为二皇子的人,想来闵二公子愿意拿下这个名单立下从龙之功。” “是。”随从立刻应下,只是对自家大人口中的闵二公子没多少尊重,虽说是二皇子外家的人,可惜只是旁系子弟,而且褚佥事之事,即便圣上护着二皇子,但顾学士必定会迁怒到二皇子头上。 此消彼长,二皇子得罪了顾学士,对大皇子而言必定有利,当然,若是闵二公子再干点蠢事出来,那就更好了。 另一边,如同中年男人推断的一般,闵二公子此刻心情极差,他身体病弱,但性情暴戾,褚佥事之事让他丢尽了脸面不说,之后两个随从还被湛非鱼给打了,更让他颜面大失。 “二公子,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谢指挥使必定会准时到达。”伺候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哼,他可是朝廷三品大员,封疆大吏,岂会把本公子一个白身放在眼里!”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恼怒之下,闵二公子砰一声砸了手里的茶杯,苍白的脸庞扭曲了几分,“姓褚的事人证物证确凿也就罢了,可湛非鱼把闵家的人给打了,他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分明是不把闵家放在眼里!” 当日闵二公子本打算利用伤重的孙百户威胁湛非鱼,谁知道湛非鱼这般硬气,竟然让人把两个闵家护院给毒打了一顿,还指控他们偷盗孙百户的腰佩。 闵二公子一怒之下上了公堂,本想着借此教训湛非鱼一顿,偏偏姚大人偏帮湛非鱼,谢指挥使又不作为,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一想到当日在公堂之上被湛非鱼逼的不得不对姚大人下跪行礼,闵二公子怒不可遏的再次砸了茶杯。 “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二公子。”浑厚的笑声响起,谢指挥使避开砸过来的茶杯子大步走了进来,也不等闵二公子招呼径自坐了下来,“这几日天气晴朗,想来二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第397章 施以援手 四月的天清朗无比,只是气温依旧低,肃州城外的百姓驱蚊早就脱掉了厚棉衣换上了夹袄,忙碌在田间播种。 “大牛,你瞎跑什么!”说话的老农一把拉起摔在路中间的孙子,随后一脸惶恐的道歉,“小娃子不懂事惊了马,还请贵人多包涵,大牛还不赶快给贵人道歉。” 说是小娃子,其实这个头看起来也有七八岁了,农家清贫,也没银子上私塾,所以家人在田间耕种,闲着无事的半大小子就在路边瞎跑。 马车速度并不快,大牛跑过来时,何生也已经勒停了马。 “老人家不必在意,小孩子顽皮也正常。”何生沉声开口,可看着一身泥污,皮肤粗糙又黝黑半大小子,再想到马车里粉妆玉琢的自家小姐,这人和人果真没办法比。 “多谢贵人。”听到何生这话,老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家里佃的这两亩田在城外,平日里官道上来往的马车也多,上个月黄家的孙子就是冲撞了贵人的马车,被打了两鞭子,好在没打在脸上,否则就毁了容了。 这边老农强拉着大牛往不远处的地里走,枯树皮一般的脸上不由露出悲恸和无奈,“大牛,你别犯傻,你娘的药钱爷爷和你爹会赚,你想想铁柱子,脖子的疤还没掉呢。” “爷爷,我……”大牛一下子红了眼眶,想到躺在床上整日咳嗽的娘,再想到因为没有奶喝而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妹妹,泪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可想到铁柱子脖子上的伤疤,大牛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我就想着贵人要是随手给点碎银子,我娘就有钱抓药了。” 何生和何暖都是练家子,即便爷孙俩说话的声音不大,这会却依旧听的一清二楚。 马车里,湛非鱼透过车窗看到下田的爷孙俩,问道:“刚刚那小孩是看到我们车马特意跑过来的吧?” 穷山恶水出刁民,一开始湛非鱼还是以为这是要碰瓷讹诈,可这爷孙俩面容淳朴,说话也老实。 何暖收回目光把爷孙俩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这是打算让马车撞一下,拿银子回去看病。” 怔了一下,湛非鱼想起当日在金林村的自己,为了能去私塾读书,那也是想尽了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官道外是成片的田地,这会还看不到绿色,田地里都是正在忙碌的农人。 陇右道雨水少、风沙大,即便种植了庄稼收成也有限,一年到头的忙碌下来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若是遇到天灾人祸的,一大家子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小姐?”何暖并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更何况大庆朝这样的人太多,即便想帮也帮不过来。 “下去走走。”湛非鱼扬唇一笑,脆声开口道:“阿生把马车往路旁边停一下。” “是。”何生应下,把马车往旁边土路赶了过去,而装着行李的第二辆马车也跟着靠了过来。 下了马车,微风徐徐,虽说还有些清寒,不过阳光明朗,倒不会感觉到冷。 后一步下马车的何暖赶忙走上前来,“小姐,把披风穿上,田间风大。” 脚步往后避开了,湛非鱼无奈的瞅着何暖手里金线暗花云锦的披风,不说这浅白色,就说这长度,从田地里走一圈这披风就没法穿第二次了。 “我不冷。”湛非鱼摆摆手,三两步向着田埂走了过去,脚步一顿,盯着地上才透出来的绿叶,“这里竟然有荠菜?” 也不怪湛非鱼诧异,在金林村的时候,基本都是过了年就能去田间地头挖到荠菜,那个时候荠菜最鲜嫩,真等到开春了,荠菜都开花了,吃起来有股子苦涩味。 这会看到田埂上的碧绿鲜嫩的荠菜,也难怪她会这般诧异。 何暖把手里披风又放回到了马车里,低头看了一眼,“肃州府年后下了几场大雨,春寒料峭的,这几天才回暖,小姐要吃吗?” 估计是忙着耕种,所以这荠菜并没有人来挖,何暖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湛非鱼不由笑道:“奴婢去借个铲子和篮子。” “一起过去。”湛非鱼迈步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正在田里忙活的几个农人神色都是一变,其中一个大叔更是忍不住的开口:“大牛他爷,这贵人小姐怎么过来了?” 刚刚大牛故意对着马车跑过去,他们在田里其实都看见了,也知道大牛的打算,好在孩子没受伤,贵人也没迁怒,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这会看着走过来的湛非鱼和何暖,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这该不会是来秋后算账的吧? “一人做事一人担,爷爷,你别管。”大牛蹭一下站起身来,虽说小身板挺的笔直,可紧张不安之下,牙齿差一点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贵人穿的可真好。”一旁拿着锄头的大婶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想到自家的两个姑娘,大丫头还穿过两身新衣裳,可小丫从出生到现在都十二岁了,却都是捡着大丫头几个姊妹穿小的衣裳,破了就打个补丁,短了就拿布条接上。 本想着今年过年咬咬牙扯上点布给小丫做一身新衣裳,可大丫又到了说亲的年岁了,年前就有媒婆上门了,这不省下来的银钱得给大丫鬟置办嫁妆,只能再亏欠小丫。 这会看着走过来的湛非鱼,贵人小姐看着比小丫还小一点,那衣裳也不知是什么布料,阳光下还熠熠发亮。 更别提发髻上晃动的珠子,大婶子也就认得那白色的珍珠,至于那蓝色的、绿色、红色的珠子,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估计一颗珠子就够他们家吃喝一个月了。 大牛爷爷也不安,但这会只能放下农具快步迎了过去,诚惶诚恐的问道:“不知贵人前来是?” “老人家,我想借个铲子和篮子,看地头有不少荠菜,正想挖点带回去。”湛非鱼笑着说明了来意,看着表情一松的大牛爷爷继续道:“不敢耽搁老人家耕种,可否让大牛替我们回家拿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大牛爷爷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积起来,回头看向呆愣愣的大牛赶忙道:“你赶快跑一趟,灶房墙上那小篮子是你大伯才编的,就拿那个篮子。” 一刻钟之后,湛非鱼和何暖去不远处的低头挖荠菜去了。 “荠菜花开雨未晴,章江烟柳正愁人。无钱可买东风醉,自写唐诗过一春。”湛非鱼晃了晃手里嫩嫩的荠菜,染笑的双眸慧黠而顽劣,“幸好老师不在这里,否则这荠菜馄饨都不香了。” 深知湛非鱼对诗词的怨念,何暖也不由笑了起来,“我哥现在回城去买肉和馄饨皮,中午小姐就能吃上了。” 地头,大牛呆愣愣的看着掌心里的小银锭子,再看着走远的湛非鱼,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攥紧了手,把五两的银锭子牢牢的包裹在掌心里。 “大牛,咋了?”大牛爷爷看着发愣的孙子,不由拍了拍他肩膀,顺着大牛目光看了过去,“幸好今日遇到的贵人心善,你以后可不能胡来了。” “爷爷,你看。”大牛打开右手,把掌心里攥成汗的银锭子露了出来,“刚刚那个姐姐给我的。” “这?”大牛爷爷愣了一下,这可是五两的银锭子,即便是收成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也要存上半年。 大牛看向不远处的湛非鱼,即使这银子是何暖给的,可他也知道真正做主的还是湛非鱼,“那个姐姐说是买铲子和篮子的银子。” 小铲子倒是值个三五百文,可那篮子就是用藤蔓编出来的,就算拿到外面也卖不到几文钱,哪里值当五两银子。 大牛爷爷说不出不要银子的话来,实在是再没银子抓药,家里儿媳妇只怕挺不过去,小孙女估计也危险了,这会只能哽着声音道:“贵人心善,大牛你日后也要做个心善的人。” 这里不过是城外,何生速度又快,把肉和馄饨皮买回来只用了两刻钟,而何暖这会已经被新鲜的荠菜择干净焯水了。 “我爷让我送来的。”大牛风一般的跑了过来,手里拎着篮子,里面除了六个面饼外,竹筒里还放了六个生鸡蛋,“这咸菜是我娘腌的,大家都说好吃。” 不说何生和马车夫的胃口,就说何暖也是练家子,他们若是吃这馄饨,没三四十个也吃不饱,也就是湛非鱼吃个鲜而已。 何暖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也切了一块卤肉包好放回了篮子里,“这块肉你带回去给你娘吃。” 大牛直摇头,虽说还嘴馋了咽了咽口水,“我不要,我已经收了银子了。” 可惜他人还没来得及跑,何生一手按住了大牛的肩膀,把篮子塞到了他手里。 估计是有了那五两银子,不用担心家里没银子买药了,大牛一下子成了小话痨,从自家才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妹妹,到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事都给说了一遍。 “我们村里佃的都是城里官老爷的田地,只要交六成租子,余下的四成都是自家的,我们家在村后面还有田地,可惜都是薄田,这边都是上等的良田。”大牛虽说也就八岁,可对农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着说着大牛垮了脸,黝黑粗糙的小脸上露出忧色,“村正大伯说这些田地要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陈老爷家那样的就惨了,一年忙到头要交七成租子不说,农具什么的都不给,送去的菜也不给银子。” 毕竟在肃州府停留了数月,何生低声道:“这一片应该是庞府的田地。” 湛非鱼微微一怔,庞夫人已经打算离开肃州府了,这些田地卖出去也正常,而且此前庞同知身为肃州府同知,自然不会为了一点租子盘剥百姓。 第398章 陈老爷 第398章 “小姐。”何生眉头一皱的看向不远处。 放下手中的碗筷,听到嘈杂声的湛非鱼起身回头一看,却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大步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其中正有大牛的爷爷还有之前在田地里忙活的几个农人。 何暖也在瞬间戒备起来,虽然这些人看着都像是普通村民,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面色黝黑而粗糙,可谁能保证没有杀人易了容之后藏匿其中。 “还请贵人救命那……”走在最前面的大婶子嚎了一嗓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哭嚎起来。 其他几个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给湛非鱼磕头。 大牛爷爷还有年长的几个村民都是眉头紧锁,满面愁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其他的人都面带愁苦之色,有几个后生则是带着愤怒,可看着跪在哭嚎的自家亲娘、婶子、嫂子们,张了张嘴,只能把年轻气盛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几个妇人,湛非鱼向着认识的大牛爷爷开口道:“老人家,出了什么事?若是需要的帮忙的话,我可以让人去衙门报官。” 枯瘦的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可想到全村的困境,大牛爷爷只能苦巴巴的开口:“贵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是陈老爷逼的我们没有活路了。” 之前大牛来送饼子和鸡蛋的时候就提了一句陈老爷,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在田地里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村民回家里吃午饭,谁知道就听到了噩耗。 肃州府土地贫瘠,没多少良田,一般都是种植大麦、小麦、高粱、黄豆这些耐干旱的庄稼,大牛爷爷他们所在的村子也是如此,好在他们佃了庞府的良田,每年除了交租子之外,还能余下一些口粮,再加上自家田地的守成,虽说也不富裕,可一年忙碌下来至少能填饱肚子。 大牛家之所以困顿,也是因为他娘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家中存的那点银子都抓药了,可大夫也说了要根治得在里面加上参片,大牛这才想着撞上马车然后讹点银子。 站一旁的村正看湛非鱼并无怒色,再想到她一出手就给了大牛五两的银锭子,对着湛非鱼拱手行了一礼,“贵人见谅,实在是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请贵人帮忙,陈老爷要八成的租子,只要有一家不愿意佃,这片田地都要收回去,可我们这都下了种子了。” 今年雨水多,耕种的时间都推迟了,好在后来这些年终于放晴了,村里人忙不迭的把田地给耕了一遍,又施了肥。 前几天家家户户都播种了,这两日都在浇水,除除杂草,就等着过些日子种子出苗。 可谁想到陈老爷中午带着人到了村里,这片田地他陈家买下来了,而且租子也从之前的六成变成了八成。 八成的租子,这样忙碌下来,余下的两成粮食哪够吃喝,全村人都急了,连饭都没吃,一下子都挤到了村正家让想办法。 大牛当时也在,小孩子一着急,嘴巴一秃噜就把湛非鱼说了出来,既然庞管家要卖地,那不如卖给湛if额,肯定不会像陈老爷这样要八成租子。 …… “小姐。”何生眉头一皱的看向不远处。 放下手中的碗筷,听到嘈杂声的湛非鱼起身回头一看,却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大步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其中正有大牛的爷爷还有之前在田地里忙活的几个农人。 何暖也在瞬间戒备起来,虽然这些人看着都像是普通村民,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面色黝黑而粗糙,可谁能保证没有杀人易了容之后藏匿其中。 “还请贵人救命那……”走在最前面的大婶子嚎了一嗓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哭嚎起来。 其他几个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给湛非鱼磕头。 大牛爷爷还有年长的几个村民都是眉头紧锁,满面愁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其他的人都面带愁苦之色,有几个后生则是带着愤怒,可看着跪在哭嚎的自家亲娘、婶子、嫂子们,张了张嘴,只能把年轻气盛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几个妇人,湛非鱼向着认识的大牛爷爷开口道:“老人家,出了什么事?若是需要的帮忙的话,我可以让人去衙门报官。” 枯瘦的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可想到全村的困境,大牛爷爷只能苦巴巴的开口:“贵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是陈老爷逼的我们没有活路了。” 之前大牛来送饼子和鸡蛋的时候就提了一句陈老爷,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在田地里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村民回家里吃午饭,谁知道就听到了噩耗。 肃州府土地贫瘠,没多少良田,一般都是种植大麦、小麦、高粱、黄豆这些耐干旱的庄稼,大牛爷爷他们所在的村子也是如此,好在他们佃了庞府的良田,每年除了交租子之外,还能余下一些口粮,再加上自家田地的守成,虽说也不富裕,可一年忙碌下来至少能填饱肚子。 大牛家之所以困顿,也是因为他娘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家中存的那点银子都抓药了,可大夫也说了要根治得在里面加上参片,大牛这才想着撞上马车然后讹点银子。 站一旁的村正看湛非鱼并无怒色,再想到她一出手就给了大牛五两的银锭子,对着湛非鱼拱手行了一礼,“贵人见谅,实在是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请贵人出手帮忙,陈老爷要八成的租子,只要有一家不愿意佃,这片田地都要收回去,可我们这都下了种子了。第398章 “小姐。”何生眉头一皱的看向不远处。 放下手中的碗筷,听到嘈杂声的湛非鱼起身回头一看,却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大步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其中正有大牛的爷爷还有之前在田地里忙活的几个农人。 何暖也在瞬间戒备起来,虽然这些人看着都像是普通村民,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面色黝黑而粗糙,可谁能保证没有杀人易了容之后藏匿其中。 “还请贵人救命那……”走在最前面的大婶子嚎了一嗓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哭嚎起来。 其他几个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给湛非鱼磕头。 大牛爷爷还有年长的几个村民都是眉头紧锁,满面愁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其他的人都面带愁苦之色,有几个后生则是带着愤怒,可看着跪在哭嚎的自家亲娘、婶子、嫂子们,张了张嘴,只能把年轻气盛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几个妇人,湛非鱼向着认识的大牛爷爷开口道:“老人家,出了什么事?若是需要的帮忙的话,我可以让人去衙门报官。” 枯瘦的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可想到全村的困境,大牛爷爷只能苦巴巴的开口:“贵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是陈老爷逼的我们没有活路了。” 之前大牛来送饼子和鸡蛋的时候就提了一句陈老爷,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在田地里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村民回家里吃午饭,谁知道就听到了噩耗。 肃州府土地贫瘠,没多少良田,一般都是种植大麦、小麦、高粱、黄豆这些耐干旱的庄稼,大牛爷爷他们所在的村子也是如此,好在他们佃了庞府的良田,每年除了交租子之外,还能余下一些口粮,再加上自家田地的守成,虽说也不富裕,可一年忙碌下来至少能填饱肚子。 第400章 出言不逊 第400章 湛非鱼打心底希望大牛村里的人是被逼无奈,而不是被有心人唆使利用,“就看我们能不能顺利的离开。” 如果背后真有人操控,那必定还有后续动作。 何生明白的点点头,三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一刻钟之后,何暖这边刚把东西收拾规整好放到停在岔路口的马车上,却见一伙人从不远处的土路上大步走了过来。 “不是村里人。”何生沉声开口,村里人衣裳都打着补丁,而远处这些人都以青壮为主,衣裳虽然也不新,可都没有缝补过,“看着像是家丁护院。” 何暖也走了过来,尤其是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面色不由更加难看,“小姐,你先上马车。” 目测了一下也就二十来人,可何暖也担心混乱时伤到湛非鱼,待在马车里更安全。 “也好。”湛非鱼动作麻利的上了马车,的确是有人不想自己就这么离开肃州府。 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人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拦在路中间,为首的几个壮汉气势汹汹的打量着何生、何暖和马车夫三人,脸上露出不屑和鄙夷之色,“就这三个弱鸡,老子都能一手拎一个。”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马大哥你就这这两个拎走,这小娘们留给哥几个。” “呸,老子敢拎你敢上吗?你家那母老虎可不是吃素的,老子把人扒光了,你小子都没这个狗胆!”为首的壮汉再次开口,言语污秽,色眯眯的目光更是在何暖身上流转着,“小娘们长的不咋地,这身段倒是勾人。” 又是一阵淫邪的笑声响起,一群男人视线更是下流猥琐。 何暖不为所动,别说只是几个不长眼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们真的脱光了,何暖都不会和普通女子那般被吓住。 至于何生和马车夫同样沉默着,只是两人眼神冰冷了几分,他们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马车里,湛非鱼还在思考着究竟是谁阻止自己离开,这会听到外面那些污言秽语的嘲笑声,湛非鱼不由沉了脸,“阿生,动手。” “是。”何生声音落下的瞬间,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着人群掠了过去。 啊……伴随着几声惨叫,刚刚羞辱何暖的几个壮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脸颊剧烈一痛,血腥味在嘴巴里蔓延。 “咳咳……”为首的壮汉更是剧烈的咳嗽着,一口血唾沫吐了出来,其中赫然还有两颗被打落的牙齿。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看到那几人脸上的赤红的巴掌印,一个个就如同哑巴了一般,脸上只余下惊悚和恐慌。 片刻后,陈老爷终于姗姗而来。 “老爷。”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陈老爷子怔了一下,可看到几人脸上的巴掌印,脸色一下子黑沉下来,对着旁边的人就踹了一脚,“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被打了?丢尽了我们陈家的脸面!” 陈老爷虽说只是个乡绅富户,可在肃州城外这些村子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走出去那些泥腿子谁不毕恭毕敬的喊一声陈老爷,可现在呢?他陈家的人竟然被人扇巴掌了。 …… 第400章 湛非鱼打心底希望大牛村里的人是被逼无奈,而不是被有心人唆使利用,“就看我们能不能顺利的离开。” 如果背后真有人操控,那必定还有后续动作。 何生明白的点点头,三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一刻钟之后,何暖这边刚把东西收拾规整好放到停在岔路口的马车上,却见一伙人从不远处的土路上大步走了过来。 “不是村里人。”何生沉声开口,村里人衣裳都打着补丁,而远处这些人都以青壮为主,衣裳虽然也不新,可都没有缝补过,“看着像是家丁护院。” 何暖也走了过来,尤其是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面色不由更加难看,“小姐,你先上马车。” 目测了一下也就二十来人,可何暖也担心混乱时伤到湛非鱼,待在马车里更安全。 “也好。”湛非鱼动作麻利的上了马车,的确是有人不想自己就这么离开肃州府。 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人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拦在路中间,为首的几个壮汉气势汹汹的打量着何生、何暖和马车夫三人,脸上露出不屑和鄙夷之色,“就这三个弱鸡,老子都能一手拎一个。”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马大哥你就这这两个拎走,这小娘们留给哥几个。” “呸,老子敢拎你敢上吗?你家那母老虎可不是吃素的,老子把人扒光了,你小子都没这个狗胆!”为首的壮汉再次开口,言语污秽,色眯眯的目光更是在何暖身上流转着,“小娘们长的不咋地,这身段倒是勾人。” 又是一阵淫邪的笑声响起,一群男人视线更是下流猥琐。 何暖不为所动,别说只是几个不长眼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们真的脱光了,何暖都不会和普通女子那般被吓住。 至于何生和马车夫同样沉默着,只是两人眼神冰冷了几分,他们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马车里,湛非鱼还在思考着究竟是谁阻止自己离开,这会听到外面那些污言秽语的嘲笑声,湛非鱼不由沉了脸,“阿生,动手。” “是。”何生声音落下的瞬间,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着人群掠了过去。 啊……伴随着几声惨叫,刚刚羞辱何暖的几个壮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脸颊剧烈一痛,血腥味在嘴巴里蔓延第400章 湛非鱼打心底希望大牛村里的人是被逼无奈,而不是被有心人唆使利用,“就看我们能不能顺利的离开。” 如果背后真有人操控,那必定还有后续动作。 何生明白的点点头,三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一刻钟之后,何暖这边刚把东西收拾规整好放到停在岔路口的马车上,却见一伙人从不远处的土路上大步走了过来。 “不是村里人。”何生沉声开口,村里人衣裳都打着补丁,而远处这些人都以青壮为主,衣裳虽然也不新,可都没有缝补过,“看着像是家丁护院。” 何暖也走了过来,尤其是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面色不由更加难看,“小姐,你先上马车。” 目测了一下也就二十来人,可何暖也担心混乱时伤到湛非鱼,待在马车里更安全。 “也好。”湛非鱼动作麻利的上了马车,的确是有人不想自己就这么离开肃州府。 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人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拦在路中间,为首的几个壮汉气势汹汹的打量着何生、何暖和马车夫三人,脸上露出不屑和鄙夷之色,“就这三个弱鸡,老子都能一手拎一个。”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马大哥你就这这两个拎走,这小娘们留给哥几个。” “呸,老子敢拎你敢上吗?你家那母老虎可不是吃素的,老子把人扒光了,你小子都没这个狗胆!”为首的壮汉再次开口,言语污秽,色眯眯的目光更是在何暖身上流转着,“小娘们长的不咋地,这身段倒是勾人。” 又是一阵淫邪的笑声响起,一群男人视线更是下流猥琐。 何暖不为所动,别说只是几个不长眼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们真的脱光了,何暖都不会和普通女子那般被吓住。 至于何生和马车夫同样沉默着,只是两人眼神冰冷了几分,他们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马车里,湛非鱼还在思考着究竟是谁阻止自己离开,这会听到外面那些污言秽语的嘲笑声,湛非鱼不由沉了脸,“阿生,动手。” 第401章 一头撞死 第401章 还没等陈老爷离开,大牛村里的村民却是去而复返,只是这一次来的却都是老弱妇孺,十几个孩子跟在大人身后,乌黑的眼瞳里露出好奇的光芒,偷偷的看着湛非鱼一行人。 “求贵人救命那。”为首的老妇人头发黄发,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撇开孙子的搀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其他妇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同行的孩子都年幼,愣了一下也跟着跪在了自家娘或者奶奶身旁。 刚刚即使陈老爷带来的这些家丁护院口出恶言,湛非鱼都不曾动怒,可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老弱妇孺,湛非鱼却沉了脸。 “小姐?”何暖也是面色难看,这些村民是打算以此来要挟小姐买下这片田地吗?若是此次成功了,那是不是日后又会跪着求小姐少收一点租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何暖甚至可以想到她们再得寸进尺一点,左右小姐不差银子,一套头面都是几十两上百两,那么何不把这些田地送给他们。 桂花婶子也跪在老妇人身旁,这会眼睛还是哭泣后的红肿,嘶哑着声音向着湛非鱼哭求,“贵人行行好,实在是陈老爷要的租子太多,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 “是啊,八成的租子,我们这都没有活路了。” “小妞妞你快求贵人帮忙,贵人答应了你就不用饿肚子了。” 被妇人推了一把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四五岁,还在跪着,这会被推的直接扑在了地上。 抬起头时,小脸不但沾了尘土,额头还蹭破了皮,这会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娘,呆愣愣的向着湛非鱼开口:“妞妞不想饿肚子……哇,妞妞不要饿死……” 站一旁的陈老爷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些妇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哭诉哀求,这才看明白了,敢情这是不想让自己买地,所以求着贵人把这地买下来,想要少交点租子。 湛非鱼虽说也是个小姑娘,可这通身的气度,陈老爷都不敢放肆,这会鄙夷的看着跪地上的村民,随后对着湛非鱼谄媚的开口道:“姑娘不必动怒,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泥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若是打算买下这片田地,小的一定拱手相让,不过姑娘若是不耐打理这些事,小的也可以代劳。” 这姑娘可是官家千金!陈老爷一想到每年塞给衙门官差的那些银子,想想就肉痛,这若是搭上了贵人的关系,日后那些捕快衙役谁还敢和他索要银子? 桂花婶子几个妇人错愕一愣,惊恐万分的看着满脸谄媚的陈老爷,她们昧着良心求贵人帮忙,可若是这田地还是交给陈老爷打理,那她们何苦跪在这里。 湛非鱼看着惊惶不安的妇人们,有那么一瞬间湛非鱼甚至想着直接答应陈老爷,可看着她们干瘦的脸庞,惶恐不安的目光,再看着抽噎的小妞妞,那一瞬间的冷硬又被压了下去。 “我说过我不是陇右道人士,所以这片田地我不会买下来。”湛非鱼终于开口,却也没有给陈老爷施压让他把租子降下来。 其实说了也没用,也许今年的租子降低了,可到时候陈老爷发现湛非鱼远在江南道,鞭长莫及,必定会变本加厉的把租子涨回来。 “呸,七成租子说的好听,到时候各种刁难,还不是要交上八成的租子!”桂花婶子恶狠狠的瞪着装善人的陈老爷。 周边这几个村子谁不知道陈老爷恶毒贪婪,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文钱来用,他舍得降租子?不说桂花婶子不相信,跪在地上的妇人们就没一个相信的。 为首的老妇人唯恐湛非鱼相信了陈老爷的话,赶忙开口道:“贵人不要被陈老爷骗了,前年我娘家侄孙给陈老爷家做工,说是三十文一天,中午还供一餐伙食,可最后两个月下来陈老爷这里挑刺那里说不好……” 左右房子已经盖起来了,陈老爷立刻翻脸无情,嫌几个帮工的手艺不好,什么墙有点歪,屋顶不平整,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都出来了,最后差一点让几个帮工倒贴钱。 两个多月怎么也该有二两银子,可最后几个帮工一人只拿到了五百文,累死累死干了两个月,人都瘦了好几斤,有两个还累病了,这五百文还不够他们抓药吃。 陈老爷早就恶名昭著,所以他嘴上说的再好听,可一桩桩的例子摆在眼前,村民再淳朴也不敢相信。 “你们这些愚昧妇人,本老爷不和你们计较!”陈老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唯恐湛非鱼真的同情这些村里人,最后把这田地买下来了,又赶忙道:“贵人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她们就是看贵人你年幼,跪一跪、哭一哭,贵人你心软了,日后这租子估计三成都收不上来。” 第402章 官差到来 第402章 有了陈老爷这些家丁护院的帮忙,倒是还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想要寻死,却都被拦下来了。 “姑娘,这些刁民都是有备而来。”陈老爷瞅着不远处土路上正赶过来的一群人,对着湛非鱼巴结的道:“还没人通知这些人都过来了,这不都是算计好了。” 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荡过来,湛非鱼沉默着,人生七十古来稀,撞死在马车辕子上的老妇人看着至少六十多岁了,估计是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 再者这田地真被陈老爷买去了,八成的租子压下来,一大家子勒紧裤腰带都吃不饱,如今死了不单单少了个人吃喝,而且自己之前给了大牛五两银子,如今出了人命,这至少得赔偿个几十两银子。 听着耳边一群妇人的哭嚎声,湛非鱼没有被算计的恼怒,对失去生命的老妇人,却也无法同情,她用一条命来算计,以此来逼迫自己买下这片田地,可她们就不担心自己也会和陈老爷一般收个八成租子吗? “这?”村正一行人脚步一顿,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妇人,一群男人不由红了眼,即使他们早有了心理准备,可一想到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一条命,如今却成了倒在血泊里的一具尸体,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娘!”一个中年汉子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也就三四岁,被亲娘按着跪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用做戏了。”陈老爷嗤笑一声,挺着肥圆的肚子走了过来,不屑的看了一眼村正,“马村正,你们牛角村这算盘打的可真精明,让一个快死的老婆子撞死在贵人马车上,以此要挟这姑娘买下这片田地,再低价佃给你们,我呸,这老婆子自己寻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村正被骂的涨红了老脸,不敢看地上老妇人的尸体,也不敢看一旁的湛非鱼,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寻死?还不是被逼的没有活路了。 “行了,本老爷已经派人去通知衙门了,等官爷来了再说。”陈老爷傲气十足的冷哼一声,这些泥腿子倒是好算计,可惜太蠢! 牛角村的人这般算计,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就算小姑娘心善心软如了他们的愿,家里长辈也不会同意,平白无故背上一条人命,这就是污点,日后还怎么嫁去门当户对的世家? 两刻钟之后,胡捕头带着捕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估计是报信的衙役说了牛角村的村民来了几十号人,胡捕头也担心村民情绪激动又闹出人命来了,足足带了三十个捕快和衙役赶了过来。 “胡爷,今儿是您老亲自过来。”陈老爷满脸笑容的迎了过去,想着和胡捕头套套近乎。 眉头倏地一皱,胡捕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陈老爷,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围拢在一起的村民,厉声问道:“是你逼死了人?” 也不怪胡捕头会这般猜测,陈老爷为富不仁,对佃农极其苛刻,也幸好是有银子打点,再加上被压榨盘剥的都是普通百姓,所以一般闹的不会太严重,可出了人命案子就不同了。 “胡爷,这事和草民无关,草民这纯属无妄之灾。”陈老爷赶忙撇清关系,胡捕头和那些收了银子就办事的普通捕快不同,若真的犯了事,胡捕头绝对不会徇私。 没理会陈老爷,胡捕头大步走了过来,这才看到人群后面的湛非鱼四人,不由错愕一愣,“湛姑娘?” 不是说湛姑娘今早就离开肃州府了,怎么还在城外?胡捕头余光一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也看到了车辕上半干涸的血迹,不由更加震惊了。 若是陈老爷逼死了人,胡捕头真不感觉奇怪,每年到了夏收的时候,陈老爷总会和佃农发生点冲突,这几年衙门都习惯了,到时间就会派衙役过来,一方面是不想闹出人命来,一方面也是从陈老爷这里捞点银子。 可若说湛非鱼逼死人,胡捕头虽说和湛非鱼接触的并不打算多,可能让姚大人都青眼相待的小姑娘会逼死百姓,胡捕头是绝对不相信。 跟着过来的捕快、衙役们自然也都认识湛非鱼,此前何暖被关押在大牢里,湛非鱼这边没少给银子打点,再者这是顾学士的弟子,他们这些小捕快也不敢怠慢。 一群捕快跟着抱拳行礼,“湛姑娘。” 湛非鱼颔首,随后对着一旁的胡捕头开口:“胡捕头你先处理现场。” 真的和湛姑娘有关,胡捕头压下心底的疑惑,对着手下命令道:“你先回一趟衙门通知赵大人,再让黄仵作过来验尸,你们几个过去把村民隔开……” 也幸好带来的捕快衙役够多,二十多人走了过去把牛角村的人都远远的隔开了,在仵作过来之前不让他们再接触尸体。 至于陈老爷还有他的这群家丁护院,胡捕头也派了两个衙役过去盯着。 等一切安排妥当了,胡捕头再次向着湛非鱼走了过来,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还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估计是老妇人的儿孙辈,这才低声问道:“湛姑娘,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胡捕头刚刚粗略检查了一下尸体,尸体还温热着,血迹也还没完全干涸,看来是这老妇人一头撞死在马车车辕上。 再加上土路上凌乱的脚印,胡捕头还注意到何生和马车夫衣裳都有些凌乱,马车夫手背和脖子处还有抓痕。 再看几个哭红了眼睛的妇人,同样是衣裳不整,有几个发髻都松散了,似乎此前发生了冲突。 “无妄之灾。”湛非鱼也没隐瞒,把早上马车打这里经过差一点撞到大牛,之后看到田埂上有新嫩的荠菜,所以打算挖点荠菜吃个春鲜都说了一遍。 胡捕头听完始末后也是一言难尽,牛角村的这些人是看湛姑娘心善,所以想要让她买下这片田地,被拒绝之后竟然以死相逼。 “姑娘受累了,这还真是好人做不得。”胡捕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陈老爷,这就是始作俑者,若不是陈老爷太黑心要收八成租子,逼得牛角村的人没了活路,想来他们也不会对湛姑娘以死相逼。 “都是穷逼的。”湛非鱼附和了一句,既怕此事不简单,幕后还有推手。 胡捕头虽说对湛非鱼的话确信无疑,不过还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陈老爷,得到的结果几乎相同。 陈老爷也是听到消息以为有人要买这地,立刻带着一群家丁护院凶神恶煞的赶了过来。 “胡爷,这位姑娘什么来头?”陈老爷舔着老脸笑着,神色里带着小心翼翼。 “甭管什么来头,绝对是你得罪不起的。”胡捕头懒得搭理套近乎的陈老爷,不过念在他派人去衙门通风报信了,沉声道:“你今儿算是走运了,日后收敛一点,就当行善积德了。” “官家千金?”陈老爷瞅了一眼阳光下的湛非鱼,别看年岁不大,可看着那老婆子当场撞死也面不改色,就冲着这份沉稳必定是来头不小。 “行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胡捕头丢下话来,随后向着牛角村的村民走了过去,看着衣裳打着补丁、面黄肌瘦的一群人,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事闹的。 “官爷。”马村正毕竟和衙门打过交道,此刻态度恭敬却也不畏惧,而这些村民看到身着捕快服、挎着大刀的捕快,一个个都吓的瑟缩起来。 第403章 当场验尸 第403章 仵作很快就过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赵同知,虽说姚大人这位布政使还在肃州府衙坐镇,可这样普通的命案还不够资格让姚大人亲审。 “草民牛角村村正马东山拜见大人。”马村正这一跪下,几十号村民扑通一声都跟着跪下了,一个个低着头,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和惶恐,说到底还是他们算计在先,这会见到官老爷了哪有不怕的道理。 陈老爷之前还敢和胡捕头套近乎,可这会看到身着官服,威严古板的赵同知也吓的一个哆嗦,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跪下行礼。 “学生拜见大人。”湛非鱼也随之行礼。 赵同知性子古板严肃,常年板着脸,别说衙门这些官吏,就是赵毅这个儿子也是畏惧三分。 但此刻,赵同知却难得给了湛非鱼一个好脸色,“不必多礼,胡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早已经了解始末的胡捕头立刻走上前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虽说胡捕头刚刚也只是询问了牛角村的村民,可毕竟干了这些年的捕头,眼力自然是不差的,村民那心虚不安的表情胡捕头都收入眼底,这会也不隐瞒都如实告知了赵同知。 “老妇人刘氏是自己撞车辕而死?”赵同知明了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正在验尸的仵作,“可有结果?” “回大人的话……”仵作赶忙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回话。 这案子没有任何的疑点,刘氏毕竟年迈,用力的撞在马车车辕上,失血倒不至于让人立刻死亡,仵作判断是刘氏真正的死因是颅内出血导致的立即死亡。 湛非鱼听到这里不由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刘氏的嘴角处有少许白色唾沫,唇瓣有被牙齿咬破的痕迹,那一撞引发了脑内出血,所以才导致了死亡。 赵同知看了一眼尸体,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牛角村村民,“刘氏的儿子上前回话。” 一直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哆嗦了一下,却是不敢违背赵同知的命令,强压着惊恐站起走到了前面,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草民刘大壮。” “刘大壮,你母亲生前可有头痛的症状?”赵同知沉声问道,张知府未死之前,肃州府衙的刑狱案件一般都是庞同知负责的。 赵同知为人古板不知变通,再加上不得张知府看重,所以负责的是水利、户籍这些琐碎又没有油水的事务。 不过赵同知做事较真,有些案子也需要他这个同知共同审理,但凡是卷宗,赵同知都会一一过目,所以仵作一说刘氏的真正死因,赵同知就知道该如何问案。 刘大壮直点头,“草民的娘前年摔了一跤,后脑磕到了石头上,经常头晕眼花,偶尔说话也不利索,也看过大夫,说是年纪大的通病。” 刘氏早年守寡就刘大壮一个儿子,好在他媳妇会生,孙子孙女却有五六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也导致刘大壮一家是牛角村最穷的,有一把子力气的只有刘大壮一人。 若是陈老爷真的收了八成租子,刘大壮一家铁定要饿死人,这也是刘氏寻死的真正原因,自己死了家里少了个拖累,说不定还能赔上一笔银子。 最重要的是,湛非鱼若是心软真的买下这片田地,整个牛角村的人都要承刘氏的这个人情,是她用自己的一条命给全村人换来了一跳活路,日后刘大壮也不愁没个兄弟帮衬了。 赵同知随后又询问了几个妇人包括陈老爷这边的人,案情已经明了,刘氏是寻死,甚至还有讹诈的嫌疑,湛非鱼不追究也就罢了,真的追究起来,刘大壮估计还得被拖下去打几板子,毕竟湛非鱼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赵同知示意湛非鱼走到不远处,这才沉声问道:“刘氏亦是被生活所迫才有一念之差,如今人已死,湛姑娘可愿意大事化小?” 陈老爷这会还跪在地上,他纯粹是被赵同知迁怒了,古板廉政的赵同知最厌恶的便是陈老爷这样为富不仁的富户,说到底刘氏的死也是陈老爷逼迫的。 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陈老爷抬眼看着不远处的赵同知和湛非鱼,这才一脸哀求的向着胡捕头开口:“胡爷,您老可要给草民说说好话啊,那老婆子自己想不开撞死的,和草民可没有半点干系。” 赵同知对湛非鱼和颜悦色,对牛角村的村民也算和善,唯独陈老爷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这会吓的腿都直哆嗦了。 胡捕头自然知晓赵同知的行事,冷眼看着吓的够呛的陈老爷,“你若是识趣的话就将功补过,敢收八成租子,你也不怕再闹出几条人命来!” 第404章 终于离开 第404章 刘氏之死案情明了,即便是她的儿子刘大壮也不会上告,更何况庞夫人这里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此次惊吓到了湛姑娘,这片田地权当是我的赔礼,还请姑娘笑纳。”庞夫人柔声开口,如水的目光里满是歉意,说到底此事终究是庞家的田地引起来的。 人群里陈老爷表情倏地一变,想要开口,可不管是身着官服的赵同知,还是金尊玉贵的庞夫人,那都是陈老爷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会即便再着急,再担心到手的田地没了,陈老爷也只能苦着脸沉默着。 赵同知没开口,这是庞夫人和湛非鱼之间的私事,两人都是女眷他不方便干涉。 再者这一百多亩田地看着不少,可算起来也就千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可对官宦之家而言,一千两真不算什么。 莞尔一笑,湛非鱼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夫人言重了,我并没有受到惊吓,再者今日我就离开肃州府,这田地与我而言不过是鸡肋。” 这倒是实情,庞夫人之所以卖地也是因为要离开,为了这百亩田地还得留下人打理,太过于麻烦,不如换了银子等回到家乡之后重新购置田地。 庞夫人迟疑了一下,她本就是温婉的性子,自然不会强求,再者她也清楚湛非鱼不差银子。 “赵大人,既然已经无事我就先告辞了。”湛非鱼签字画押之后就打算离开,本打算早上就走的,这一耽搁都快日落西山了。 湛非鱼这纯属无妄之灾,赵同知让小吏把供词收好,“会到衙门本官会将此案卷宗呈给姚大人过目。” 衙门有封存的卷宗,再有姚大人的在卷宗上的签名和印章,日后若是有人拿刘氏的死来诬陷湛非鱼必定是行不通的。 湛非鱼承情的对赵同知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片刻后,两辆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透过窗子,湛非鱼看向站在路边的庞夫人,总感觉这事透着点诡异。 “小姐可有哪里不妥?”何暖不由问道,一开始她也担心牛角村的以死相逼是为了祸害小姐的名声,之后庞夫人来了,何暖再次提高了警惕,可到此刻马车都离开了,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刘氏之死案情明了,即便是她的儿子刘大壮也不会上告,更何况庞夫人这里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此次惊吓到了湛姑娘,这片田地权当是我的赔礼,还请姑娘笑纳。”庞夫人柔声开口,如水的目光里满是歉意,说到底此事终究是庞家的田地引起来的。 人群里陈老爷表情倏地一变,想要开口,可不管是身着官服的赵同知,还是金尊玉贵的庞夫人,那都是陈老爷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会即便再着急,再担心到手的田地没了,陈老爷也只能苦着脸沉默着。 赵同知没开口,这是庞夫人和湛非鱼之间的私事,两人都是女眷他不方便干涉。 再者这一百多亩田地看着不少,可算起来也就千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可对官宦之家而言,一千两真不算什么。 莞尔一笑,湛非鱼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夫人言重了,我并没有受到惊吓,再者今日我就离开肃州府,这田地与我而言不过是鸡肋。” 这倒是实情,庞夫人之所以卖地也是因为要离开,为了这百亩田地还得留下人打理,太过于麻烦,不如换了银子等回到家乡之后重新购置田地。 “赵大人,既然已经无事我就先告辞了。”湛非鱼签字画押之后就打算离开,本打算早上就走的,这一耽搁都快日落西山了。 湛非鱼这纯属无妄之灾,赵同知让小吏把供词收好,“会到衙门本官会将此案卷宗呈给姚大人过目。第404章 刘氏之死案情明了,即便是她的儿子刘大壮也不会上告,更何况庞夫人这里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此次惊吓到了湛姑娘,这片田地权当是我的赔礼,还请姑娘笑纳。”庞夫人柔声开口,如水的目光里满是歉意,说到底此事终究是庞家的田地引起来的。 人群里陈老爷表情倏地一变,想要开口,可不管是身着官服的赵同知,还是金尊玉贵的庞夫人,那都是陈老爷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会即便再着急,再担心到手的田地没了,陈老爷也只能苦着脸沉默着。 赵同知没开口,这是庞夫人和湛非鱼之间的私事,两人都是女眷他不方便干涉。 再者这一百多亩田地看着不少,可算起来也就千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可对官宦之家而言,一千两真不算什么。 莞尔一笑,湛非鱼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夫人言重了,我并没有受到惊吓,再者今日我就离开肃州府,这田地与我而言不过是鸡肋。” 这倒是实情,庞夫人之所以卖地也是因为要离开,为了这百亩田地还得留下人打理,太过于麻烦,不如换了银子等回到家乡之后重新购置田地。 “赵大人,既然已经无事我就先告辞了。”湛非鱼签字画押之后就打算离开,本打算早上就走的,这一耽搁都快日落西山了。 湛非鱼这纯属无妄之灾,赵同知让小吏把供词收好,“会到衙门本官会将此案卷宗呈给姚大人过目。” 衙门有封存的卷宗,再有姚大人的在卷宗上的签名和印章,日后若是有人拿刘氏的死来诬陷湛非鱼必定是行不通的第404章 刘氏之死案情明了,即便是她的儿子刘大壮也不会上告,更何况庞夫人这里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此次惊吓到了湛姑娘,这片田地权当是我的赔礼,还请姑娘笑纳。”庞夫人柔声开口,如水的目光里满是歉意,说到底此事终究是庞家的田地引起来的。 人群里陈老爷表情倏地一变,想要开口,可不管是身着官服的赵同知,还是金尊玉贵的庞夫人,那都是陈老爷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会即便再着急,再担心到手的田地没了,陈老爷也只能苦着脸沉默着。 赵同知没开口,这是庞夫人和湛非鱼之间的私事,两人都是女眷他不方便干涉。 再者这一百多亩田地看着不少,可算起来也就千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可对官宦之家而言,一千两真不算什么。 莞尔一笑,湛非鱼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夫人言重了,我并没有受到惊吓,再者今日我就离开肃州府,这田地与我而言不过是鸡肋。” 这倒是实情,庞夫人之所以卖地也是因为要离开,为了这百亩田地还得留下人打理,太过于麻烦,不如换了银子等回到家乡之后重新购置田地。 “赵大人,既然已经无事我就先告辞了。”湛非鱼签字画押之后就打算离开,本打算早上就走的,这一耽搁都快日落西山了。 湛非鱼这纯属无妄之灾,赵同知让小吏把供词收好,“会到衙门本官会将此案卷宗呈给姚大人过目。” 衙门有封存的卷宗,再有姚大人的在卷宗上的签名和印章,日后若是有人拿刘氏的死来诬陷湛非鱼必定是行不通的。 湛非鱼承情的对赵同知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片刻后,两辆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透过窗子,湛非鱼看向站在路边的庞夫人,总感觉这事透着点诡异。 第405章 借宿村中 第405章 马车还不曾驶出肃州府城的地界,何生看了一眼半空里炸开的信号散,面色微微一沉,抓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把马车速度放缓,“小姐,暗中有人跟上来了。” 正在默背诗词的湛非鱼随手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往后面瞅了瞅。 同坐在马车里的何暖温声解释道:“小姐,跟踪的人至少在一里之外。” 也对,陇右道一马平川的,视野开阔,一眼都能看到官道尽头一般,盯梢的人若是距离太近,立刻就会被发现行踪。 把伸出头的脑袋又缩了回来,不过是半晌的时间,湛非鱼都感觉脸上蒙了一层尘土,接过何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阿生,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驿站吗?” 早上被牛角村的村民耽搁了几个时辰,下午马车才出发,这会天色都快暗了,估计是只能露宿野外了。 “两刻钟之后应该能到长平村,晚上可以借宿在村中。”何生回了一句,马车速度再次提了上来。 发现庞夫人藏在糕点匣子里的名册后,何生就把消息传了回去,想来这个应该有人在长平村接应。 伴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清越的诵读声再次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 何暖看了一眼认真背诵的词赋的自家小姐,动作轻缓的把小几上的茶具还有糕点、果子一一收了起来,至于放在小几上的名册,何暖并没有动。 最后一点夕阳自西边落下,天色暗沉下来,影影绰绰的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幢幢屋子和袅袅炊烟。 “吁……”何生把马车停了下来,对着退让到路边的几个村民拱手抱拳,“请问老丈,前面可是长平村?” 为首的老头看着枯瘦,可身子骨却是硬朗,声音也洪亮,“正是长平村,贵客是来村中借宿的?” 长平村依旧是肃州府地界,只是比起牛角村远离了府城,村中更加穷困,据老头所知村里百来户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平村人,最富裕的一户董家也只是在县里开了家具铺子,即便回村里也是赶的牛车,没听说村里谁家亲戚这般富裕,竟然有马车,还是两辆。 “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往金水县城,所以想到村中借宿一晚,还请老丈行个方便。”何生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借宿的,老头面上的拘谨一扫而空,站一旁的几个村民神色也放松下来。 “出门在外没什么不方便的,小哥顺着这路一直走,第三间青砖瓦房正是村正家,他家上个月才嫁了姑娘,刚好有空余的房子。”老头抬手指了指路,好在全村也就村正家盖的是青砖房子,其他家都是土坯房,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多谢老丈指路。”何生再次道谢,这才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只是速度并不快,毕竟这会是村里吃饭的时间点,难免也顽皮的孩童自村里窜出来。 等两辆马车远了些,几个村名这才忍不住开口:“三叔,这估计是府城来的贵人,之前我去县里看到王老爷家的马车,可没这马车气派。” 被称为三叔的老头笑了起来,“那还用说,你看那拉车的马膘肥体壮,毛色发亮,必定是良驹,估计一匹马就得百八十两银子,只怕马车里坐的贵人。” 一直站在最边上的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此刻也声音嘶哑的开口:“赶车的马车夫是个练家子。” …… 第405章 马车还不曾驶出肃州府城的地界,何生看了一眼半空里炸开的信号散,面色微微一沉,抓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把马车速度放缓,“小姐,暗中有人跟上来了。” 正在默背诗词的湛非鱼随手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往后面瞅了瞅。 同坐在马车里的何暖温声解释道:“小姐,跟踪的人至少在一里之外。” 也对,陇右道一马平川的,视野开阔,一眼都能看到官道尽头一般,盯梢的人若是距离太近,立刻就会被发现行踪。 把伸出头的脑袋又缩了回来,不过是半晌的时间,湛非鱼都感觉脸上蒙了一层尘土,接过何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阿生,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驿站吗?” 早上被牛角村的村民耽搁了几个时辰,下午马车才出发,这会天色都快暗了,估计是只能露宿野外了。 “两刻钟之后应该能到长平村,晚上可以借宿在村中。”何生回了一句,马车速度再次提了上来。 发现庞夫人藏在糕点匣子里的名册后,何生就把消息传了回去,想来这个应该有人在长平村接应。 伴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清越的诵读声再次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 何暖看了一眼认真背诵的词赋的自家小姐,动作轻缓的把小几上的茶具还有糕点、果子一一收了起来,至于放在小几上的名册,何暖并没有动。 最后一点夕阳自西边落下,天色暗沉下来,影影绰绰的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幢幢屋子和袅袅炊烟。 “吁……”何生把马车停了下来,对着退让到路边的几个村民拱手抱拳,“请问老丈,前面可是长平村?” 为首的老头看着枯瘦,可身子骨却是硬朗,声音也洪亮,“正是长平村,贵客是来村中借宿的?” 长平村依旧是肃州府地界,只是比起牛角村远离了府城,村中更加穷困,据老头所知村里百来户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平村人,最富裕的一户董家也只是在县里开了家具铺子,即便回村里也是赶的牛车,没听说村里谁家亲戚这般富裕,竟然有马车,还是两辆。 “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往金水县城,所以想到村中借宿一晚,还请老丈行个方便。”何生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借宿的,老头面上的拘谨一扫而空,站一旁的几个村民神色也放松下来。 “出门在外没什么不方便的,小哥顺着这路一直走,第三间青砖瓦房正是村正家,他家上个月才嫁了姑娘,刚好有空余的房子。”老头抬手指了指路,好在全村也就村正家盖的是青砖房子,其他家都是土坯房,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第405章 马车还不曾驶出肃州府城的地界,何生看了一眼半空里炸开的信号散,面色微微一沉,抓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把马车速度放缓,“小姐,暗中有人跟上来了。” 正在默背诗词的湛非鱼随手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往后面瞅了瞅。 同坐在马车里的何暖温声解释道:“小姐,跟踪的人至少在一里之外。” 也对,陇右道一马平川的,视野开阔,一眼都能看到官道尽头一般,盯梢的人若是距离太近,立刻就会被发现行踪。 把伸出头的脑袋又缩了回来,不过是半晌的时间,湛非鱼都感觉脸上蒙了一层尘土,接过何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阿生,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驿站吗?” 早上被牛角村的村民耽搁了几个时辰,下午马车才出发,这会天色都快暗了,估计是只能露宿野外了发现庞夫人藏在糕点匣子里的名册后,何生就把消息传了回去,想来这个应该有人在长平村接应。 “两刻钟之后应该能到长平村,晚上可以借宿在村中。”何生回了一句,马车速度再次提了上来。 发现庞夫人藏在糕点匣子里的名册后,何生就把消息传了回去,想来这个应该有人在长平村接应。 第406章 日常 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 何生踏着夜色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湛非鱼行礼后回禀道:“小姐,一共有三拨人停留在长平村外,村外五里处还埋伏了两拨人。”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我来就行,哥你进房间把小姐的书箱拿过来。”何暖交待了一句,捧着木盆先出去了,桌子不赶快收拾了,小姐也没办法做功课。 …… 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 何生踏着夜色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湛非鱼行礼后回禀道:“小姐,一共有三拨人停留在长平村外,村外五里处还埋伏了两拨人。”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 何生踏着夜色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湛非鱼行礼后回禀道:“小姐,一共有三拨人停留在长平村外,村外五里处还埋伏了两拨人。”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 何生踏着夜色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湛非鱼行礼后回禀道:“小姐,一共有三拨人停留在长平村外,村外五里处还埋伏了两拨人。”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我来就行,哥你进房间把小姐的书箱拿过来。”何暖交待了一句,捧着木盆先出去了,桌子不赶快收拾了,小姐也没办法做功课。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农家的饭菜不可能做精致可口,不过胜在干净,再加上加了几种鲜嫩野菜炖出来的老母鸡汤,的确鲜香。 何生踏着夜色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湛非鱼行礼后回禀道:“小姐,一共有三拨人停留在长平村外,村外五里处还埋伏了两拨人。”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我来就行,哥你进房间把小姐的书箱拿过来。”何暖交待了一句,捧着木盆先出去了,桌子不赶快收拾了,小姐也没办法做功课。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好了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我来就行,哥你进房间把小姐的书箱拿过来。”何暖交待了一句,捧着木盆先出去了,桌子不赶快收拾了,小姐也没办法做功课。 以何生的判断,估计潜伏在金水县城的人更多,只是小姐毕竟身份特殊,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这些人轻易不敢下杀手。 但如今多了庞夫人送过来的名册,何生也不得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先吃饭。”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向漆黑一片的院子,看来这名册的诱惑的确不小。 何暖拿铲子把米饭压的紧实了一下,这才把碗递给了何生,“小姐,我先去灶房少些热水。” 农家人睡的早,本来武村正两个儿媳妇还打算留在灶房里帮忙,可她们太过于紧张,何暖就人回去了,左右烧火烧水这些事自己能都做。 何生吃的很快,何暖刚把灶台里加了两个粗柴,何生已经放下了碗筷,帮着何暖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我来就行,哥你进房间把小姐的书箱拿过来。”何暖交待了一句,捧着木盆先出去了,桌子不赶快收拾了,小姐也没办法做功课。 第407章 御史弹劾 借宿在长平村的一夜并没有发生危险,直到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暗中盯梢的几路人马依旧不远不近的坠在后面。 “小姐,早晨风凉。”何暖提醒的看向把头探出马车车窗外的自家小姐。 看着官道两旁往后退去的树木,湛非鱼抿着嘴角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无妨,我就是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一直打算跟着我游学。” 何暖把湛非鱼随意放在小几上的“名赋集”收到了旁边的暗格里。 其实这也是“掩耳盗铃”,马车内里就这么大,但凡是经过训练的人,这几个暗格很快就能被发现,可总比大咧咧的放在小几上好。 把头缩了回来,湛非鱼拿过软枕垫在腰后,“过了金水县就要出肃州府地界了吧?” 正在外面赶马车的何生提高嗓门回答:“是,金水县是肃州府和岷和府的交界岷,岷和府有八景,小姐若是喜欢,可以多停留几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游学就是为了开拓眼界,多看看他处的风土人情。 “听说岷山叠翠和洮河流珠这两处最为壮观。”湛非鱼从叠放在小几上的书籍里翻出一本游记来,却是前朝文人所著,写的便是陇右道的景致。 树色晴分宿雾间,鸟声暗度斜阳里……卷帘对此增长叹,风雨潇潇晚更多。 诵读着游记上描绘岷山叠翠的诗句,湛非鱼忍不住长叹,“岷和府有八景,若是去了,至少要写八首诗交给老师过目。” 一想到要绞尽脑汁的作八首诗,关键最后还会被批的一无是处,然后一遍一遍的修改,湛非鱼瞬间没了游兴,“这便是瑶池仙境,我也不去!” 看着苦大仇深的湛非鱼,何暖想起每日写诗时湛非鱼那憋闷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总比对着街市行人作诗强,说不定看到岷和八景,小姐就诗兴大发。” “得,这辈子我是不指望了,下辈子重新投胎才可能。”湛非鱼敬谢不敏的直摇头,把手中游记啪一声丢回小几上,“阿暖,对我而言作诗那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难难难!” 马车外,何生也笑了起来,可即便再不喜,小姐每日都会作一首试帖诗,三日后会把三首诗和其他功课一起送去京城给顾学士批阅。 …… 等湛非鱼在岷和府看洮河流珠的美景时,名册在湛非鱼手中的消息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京城。 金銮大殿上,柳公公“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话音刚落,御史台赵大人已经走了出来,“启禀圣上,臣有本要奏……” 听完赵大人的话后,百官一片静默,古往今来湛非鱼绝对是第一个以十岁之龄却被御史“弹劾”,冠上的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诛九族之罪。 龙椅之上圣上失笑出声,大殿之上肃穆的气氛也为之松缓,“爱卿此言过了。” 顾轻舟气定神闲的站在第一位,不悲不喜,儒雅雍容,小弟子能让御史“弹劾”,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是本事。 “启禀圣上,臣以为赵大人此言不过是无稽之谈、荒天下之大谬。”同位御史的冯大人掷地有声的开口。 “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圣上英明许臣等风闻奏事,但赵大人偏听偏信、无中生有……赵大人此举陷圣上于不仁不义、昏聩之境,其罪当诛!” 得,朝堂上的百官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御史台的各位大人一个比一个狠,这一开口都是杀人诛心! 赵御史“弹劾”湛非鱼那小姑娘有结党谋反之心,冯大人则弹劾赵大人把圣上当昏君糊弄,当属死罪! “冯大人慎言!”赵大人眼神阴狠的盯着大义凛然的冯大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庞氏手中名册关乎到肃州府甚至是陇右道的安定,可湛非鱼拿到名册后却不曾上交官府而是据为己有!” 朝堂上的官员都清楚陇右道布政使姚大人乃是圣上的心腹,湛非鱼若没有异心,这份重要的名册就该交到姚大人手里,即便为了贪功,也可以通过禁龙卫交给圣上。 不过说湛非鱼要谋反的确是过了,但是这小姑娘估计也是存了心思,毕竟她和将军府交好,此前更是貌似去了凹子口救下杨老将军的孙子,这有了将军府的帮忙,想要在陇右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揽权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湛非鱼毕竟年幼,又是个小姑娘,而且还出生农家,这让不少官员都意味深长的向着最前面的顾学士看了过去,湛非鱼此举到底是一己之私还是顾学士私底下有所暗示? 一个时辰后,圣上以对顾学士的绝对信任就赵大人弹劾做了盖棺定论,湛非鱼拿着名册为了谋反纯属无稽之谈,此事不可再议。 御书房。 身为圣上的太监总管,柳公公奉茶后就安静的退到了角落里站着,早在御史台收到消息的前一日,圣上就从禁龙卫得到了名册的消息。 柳公公记得当时圣上看到密折后就笑了起来,神色里不见半点不悦或者怀疑。 “爱卿,你倒是半点不担心,朕可是听闻京城都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了。”圣上笑着端起茶杯。 一早上会听赵御史和冯御史唇枪舌剑,之后其他大臣各自站队,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起来,圣上这会总算感觉到耳根清净了。 顾学士把刚打开的奏折又放了下来,此刻不再朝堂之上,便少了君臣之礼,多了故交老友的轻松随意,“别的臣不敢说,那丫头即便出生乡绅富户之家,这会估计就在混吃混喝等死中。” 有的读书人读书科举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荫庇子孙,有的读书人则纯粹是为了做学问,这样的人翰林院最多。 至于湛非鱼那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顾学士看来纯粹就是糊弄人的。 小丫头就是因为出生乡野,不得不奋起拼搏一把,但凡有第二种选择,她绝对不会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学苦读,都是被逼的。 圣上想到湛非鱼捐给边关的几十万两银子,不由笑道:“如此聪慧精明的小姑娘,朕倒真想见一见。” “那圣上得等到两年后小鱼乡试过了,此番游学还是臣强逼的,出门后估计就乐不思蜀了。”甭管湛非鱼平日多自律,读书多认真,可在顾学士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她骨子里的懒散却是藏不住的。 笑谈之后,圣上也拿起放在龙案上的奏章,“轻舟,你认为此事是谁在幕后操控?” 站在角落里的柳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名册之事果真不简单。 赵大人都能收到消息,顾学士自然和圣上一样提前就知道了名册之事,“名册既然记录了肃州府和邻近几个州府官员的秘辛,必定不是一两年之久,鉴于陇右道的位置,臣更倾向于木蛮夷。” 如今的肃州府各方势力都潜伏着,这其中就包括宫里几位皇子,褚佥事在肃州府上蹿下跳的,甚至敢对湛非鱼下杀手,依仗的不就是二皇子和闵家。 但顾轻舟此言却把几个皇子都摒除在外了。 圣上心情再次愉悦了三分,即便是九五之尊,同样也是皇子们的父亲,圣上不愿意看到几个皇子为了储君之位布局算计,这争的不仅仅是储君之位,也是他坐的这把龙椅。 “年数久远的话的确可能和蛮夷有关,可惜……”圣上认同了这一点,只是可惜庞同知没熬过禁龙卫的酷刑竟然疯癫了,否则就能逼问出更多的线索。 顾轻舟想起这会已经到达岷和府的湛非鱼,小丫头果真是聪慧又敏锐,“这名册若是交到姚大人手中,姚大人按照名册所写查办肃州府和邻近几个州府的官员,不说会引起陇右道的混乱,就怕真正的奸细会被保护起来,日后必定会酿成大祸。” 名册上记录的贪官污吏被问罪查办了,那么朝廷必定要重新选调一些官员到陇右道接替这些人的官位,几位皇子甚至朝中那些官员都会趁机安插自己的人去陇右道。 若真是这样也就罢了,顾学士最担心的是那些不在名册上的官员,是否就真的是清官? 如果他们是蛮夷安插的奸细,岂不是被清官的名头保护下来了,一旦得到重用,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名册若是在姚大人手里,查或者也不查都异常棘手,而且容易引起人心波动,造成肃州府的动荡不安。 可如今名册在湛非鱼手里,她只是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小姑娘,至少湛非鱼是没有权利去查办名册上的官员,反而破了这进退两难的困局。 顾学士能想到的圣上自然也都想到了,再想到禁龙卫传回来的密信,湛非鱼身后跟着好几波人,这会忌惮着轻舟内阁大学士的的名头不敢轻举妄动,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思虑半晌后,圣上再次开口:“朕打算让无衍过去一趟,名册之事交给无衍接手。” “臣代小鱼谢过圣上对她的爱护。”顾学士起身对着龙椅上的圣上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名册一直在湛非鱼手里,顾学士也担心她的安全,可名册又不适合交给姚大人,如今殷无衍来接这个烫手山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 远在岷和府,湛非鱼完全不知道殷无衍即将过来。 “小姐,刚刚已经查明了,盯梢那两人来自袁府。”何生沉声回禀着,这一路从肃州府来到岷和府,何生都习惯了后面有人盯梢。 可即便盯梢,这些人也都藏匿着行迹,谁曾想到了岷和府之后,这两个盯梢的人却如此明目张胆,连湛非鱼这个读书人都能发现行踪,可见对方不是能力太弱就是有恃无恐。 “袁府?”湛非鱼放下书不解的看向何生,“可是大有来头?” 此前在肃州府,褚佥事行事那般张狂就是因为背后站着二皇子,这袁家大张旗鼓的盯梢,湛非鱼都要怀疑背后是不是又是宫里哪位皇子。 “和宫里关系并不大……”何生既然能查到袁家,自然也就知道了袁家的来头。 在先皇在位时,袁家曾出过一位嫁入王府的夫人,袁夫人是侧室只有一女被封为县君,县君成亲后,育有两子三女。 县君长女所生的小女儿嫁到了岷和府袁家,只是这袁家却是袁夫人所在袁家的旁支,论起来和皇室也沾了点亲。 可这皇亲国戚的身份也就在岷和府这地界上能唬人,放到京城去了,王府长史都比袁家有面子。 第408章 上门闹事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08章 “这宅子买下来了?”不怪湛非鱼吃惊,在岷和府毕竟也只是路过而已,至多把岷和八景看一遍,写出应景的八首诗罢了,总不至于财大气粗的买下这木香居。 何暖把糕点放在了桌上,笑着回道:“七爷传信说住在客栈不安全。” 这木香居在岷和府的闹市,距离半条街就是岷和府衙,最是安全不过,早年这木香居乃是一商人做建,为了安全不单单选址在府衙不远处,围墙也建的极高,木香居的后花园则是用灌木做出的一个迷宫,而且花园里设有一处密室可以通往宅子外,最安全不过。 “花了多少银子?”不是湛非鱼小气抠门,实在是在岷和府最多停留半个月,这宅子买来就浪费了,日后她即便不去京城找老师,估计也会回江南道南宣府,这可是千里之遥的陇右道,“要不我们离开后再转手卖掉。” “三千两,因为价格不低,一直没卖出去。”何暖倒了一杯果茶递过去,毫不意外看到自家小姐满脸的失望之色。 这入口的糕点都不香了,湛非鱼瞅着这精致的花厅,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同知一年不过两百两银子的俸禄,知府才五百两,刨除掉吃喝用度和人情往来,十年估计都买不下这一幢宅子。 “所以对方把我们当成冤大头了吧?”湛非鱼都可以想象这宅子主人当时喜悦激动的心情,卖了好几年都没卖掉,突然有人愿意花三千两来买,估计阿生还没还价,房主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下。 何暖其实不太理解湛非鱼此刻肉痛的心情,毕竟小姐出手一贯大方,之前二十万两银子都云淡风轻的送去了边关,这宅子也就花了三千两,小姐却如此舍不得。 湛非鱼刚打算开口,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嘈杂声即使隔着远也能听到。 “小姐,我哥在外面。”何暖瞬间戒备起来,买下木香居就是因为客栈不安全,可光天化日之下却有人敢上门闹事,何暖不得不堤防有人会趁乱下杀手。 “出去看看。”湛非鱼站起身来,想到之前何生提过袁府派了两人盯梢,这会又有人砸门,湛非鱼忍不住怀疑是同一波人。 木香居不但围墙高,大门也用一排排铜钉加固了,所以一时半会还真不怕外面的人能破门而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何生转身向着湛非鱼走了过去,“小姐,其中有一人是卖宅子的洪管事。” “开门……快开门……”砰砰的拍门声不断的响起,门外的人不但拍,估计之前还拿木头撞门了,这才有那一声砰的巨响。 湛非鱼正感觉这宅子买了太浪费,听到何生的话之后乌黑的双眼蹭一下亮了起来,“难道是反悔了?昨日才买的宅子,还不曾去衙门定契吧?” “约定好今日下午去衙门。”何生这会也听出来了,不单单有洪管事的,还有牙行的刘中人。 …… “这宅子买下来了?”不怪湛非鱼吃惊,在岷和府毕竟也只是路过而已,至多把岷和八景看一遍,写出应景的八首诗罢了,总不至于财大气粗的买下这木香居。 何暖把糕点放在了桌上,笑着回道:“七爷传信说住在客栈不安全。” 这木香居在岷和府的闹市,距离半条街就是岷和府衙,最是安全不过,早年这木香居乃是一商人做建,为了安全不单单选址在府衙不远处,围墙也建的极高,木香居的后花园则是用灌木做出的一个迷宫,而且花园里设有一处密室可以通往宅子外,最安全不过。 “花了多少银子?”不是湛非鱼小气抠门,实在是在岷和府最多停留半个月,这宅子买来就浪费了,日后她即便不去京城找老师,估计也会回江南道南宣府,这可是千里之遥的陇右道,“要不我们离开后再转手卖掉。” “三千两,因为价格不低,一直没卖出去。”何暖倒了一杯果茶递过去,毫不意外看到自家小姐满脸的失望之色。 这入口的糕点都不香了,湛非鱼瞅着这精致的花厅,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同知一年不过两百两银子的俸禄,知府才五百两,刨除掉吃喝用度和人情往来,十年估计都买不下这一幢宅子。 “所以对方把我们当成冤大头了吧?”湛非鱼都可以想象这宅子主人当时喜悦激动的心情,卖了好几年都没卖掉,突然有人愿意花三千两来买,估计阿生还没还价,房主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下。 何暖其实不太理解湛非鱼此刻肉痛的心情,毕竟小姐出手一贯大方,之前二十万两银子都云淡风轻的送去了边关,这宅子也就花了三千两,小姐却如此舍不得。 湛非鱼刚打算开口,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嘈杂声即使隔着远也能听到。 “小姐,我哥在外面。”何暖瞬间戒备起来,买下木香居就是因为客栈不安全,可光天化日之下却有人敢上门闹事,何暖不得不堤防有人会趁乱下杀手。 “出去看看。”湛非鱼站起身来,想到之前何生提过袁府派了两人盯梢,这会又有人砸门,湛非鱼忍不住怀疑是同一波人第408章 “这宅子买下来了?”不怪湛非鱼吃惊,在岷和府毕竟也只是路过而已,至多把岷和八景看一遍,写出应景的八首诗罢了,总不至于财大气粗的买下这木香居。 何暖把糕点放在了桌上,笑着回道:“七爷传信说住在客栈不安全。” 这木香居在岷和府的闹市,距离半条街就是岷和府衙,最是安全不过,早年这木香居乃是一商人做建,为了安全不单单选址在府衙不远处,围墙也建的极高,木香居的后花园则是用灌木做出的一个迷宫,而且花园里设有一处密室可以通往宅子外,最安全不过。 “花了多少银子?”不是湛非鱼小气抠门,实在是在岷和府最多停留半个月,这宅子买来就浪费了,日后她即便不去京城找老师,估计也会回江南道南宣府,这可是千里之遥的陇右道,“要不我们离开后再转手卖掉。” “三千两,因为价格不低,一直没卖出去。”何暖倒了一杯果茶递过去,毫不意外看到自家小姐满脸的失望之色。 这入口的糕点都不香了,湛非鱼瞅着这精致的花厅,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同知一年不过两百两银子的俸禄,知府才五百两,刨除掉吃喝用度和人情往来,十年估计都买不下这一幢宅子。 “所以对方把我们当成冤大头了吧?”湛非鱼都可以想象这宅子主人当时喜悦激动的心情,卖了好几年都没卖掉,突然有人愿意花三千两来买,估计阿生还没还价,房主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下。 何暖其实不太理解湛非鱼此刻肉痛的心情,毕竟小姐出手一贯大方,之前二十万两银子都云淡风轻的送去了边关,这宅子也就花了三千两,小姐却如此舍不得。 湛非鱼刚打算开口,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嘈杂声即使隔着远也能听到。 “小姐,我哥在外面。”何暖瞬间戒备起来,买下木香居就是因为客栈不安全,可光天化日之下却有人敢上门闹事,何暖不得不堤防有人会趁乱下杀手。 “出去看看。”湛非鱼站起身来,想到之前何生提过袁府派了两人盯梢,这会又有人砸门,湛非鱼忍不住怀疑是同一波人。 第409章 买卖不成 ,我去古代考科举 “这宅子洪爷我不卖了!”洪管事高声吆喝着,又警告的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刘中人。 虽说不知道洪管事发什么疯,刘中人此刻只能开口道:“昨日何爷只给了一百两的定金,也不曾到衙门重新订红契,这卖与不卖自然还得看洪爷的。” 洪管事嘚瑟的冷哼一声,“识趣的立刻就搬出来,否则别怪洪爷对你们几个外乡人不客气!” “对,搬走之前先把洪爷的银子给赔了!” “五百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在岷和府这地界上,敢和洪爷过不去,也得问问哥几个答应不答应!” 一群地痞无赖狐假虎威的放出狠话来,气势汹汹的盯着湛非鱼几人,最前面两人都把袖子给撸起来了,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一言不合就要动粗了。 “不卖可以,先把一百两银子退回来!”湛非鱼直截了当的开口,笑眯眯的看着有些不舍得洪管事,“怎么房子不卖了,还想贪下这一百两银子,岷和府衙难道就不管了?” 今儿若是个贫民百姓,洪管事还真敢眛下这一百两订金,可之前这木香居要价三千两,何生都没还价,洪管事再蠢也知道湛非鱼有点来头,真闹上衙门了,这订金肯定要是退的。 更何况何生是通过牙行来买房子的,这是归官府管制的正规牙行,当时在刘中人那里也签了契,白纸黑字的,不是洪管事想要贪就能贪下来的。 心下有了决定,洪管事怀疑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湛非鱼,“把银子退给你,你立刻就搬出来?” “当然,这木香居房契上也不是我的名字,这房子你愿意卖我就买,不愿意自然就算了。”湛非鱼干脆的表态,她本来就感觉买下这房子太浪费,至多就住半个月而已,没想到峰回路转,卖家反悔了。 吴癞子一看洪管事这态度,顿时急了,这若是讹到了五百两银子,他们哥几个怎么也能分个十几二十两来花花。 至于湛非鱼三人,吴癞子双眼里闪烁着精光,不就是个千金小姐带着两个下人,等银子到手了,到时候去村里或者临县避一避,躲上十天半个月的,他就不相信这小姑娘还会一直留在府城。 “洪爷,退什么银子,洪爷您老嘴巴都流血了,这一百两银子算进去,这小姑娘还得给洪爷你赔四百两。”吴癞子笑嘻嘻的开口,对着身后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一群无赖顿时又闹腾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对,不给银子就那东西抵偿!” 一群无赖兴奋的吆喝起来,看湛非鱼的目光就跟看肥羊一般,不就是三个人,一会把这三个人给绊住,他们冲进去,这小姑娘穿金戴银的,想来行李里也有不少好东西,错过着村可就没这店了。 刘中人倒是想要劝,可看着满脸贪婪的吴癞子等人,只能无奈的退到角落里,唯恐一会被波及了。 一看场面闹腾起来了,吴癞子得意洋洋的开口:“小姑娘,你是拿银子出来赔偿?还是让哥几个进去取?” 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退到何暖身侧站好,清朗的小嗓音悠悠的响了起来,“阿生,动手!” “是。”何生没有任何迟疑,身影一闪便飞掠到了人群里。 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何生动作太快,等门外围观的百姓反应过来时,吴癞子等人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一个个表情痛苦的呻吟着。 呃…… 洪管事和刘中人震惊的看着倒了一片的吴赖人等人,猛地抬头看向何生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惊恐。 大门外,围观的百姓反而高兴起来了。 “该,活该!这一次踢到铁板了吧。” “这些地痞无赖就该被好好教训一顿,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住在府城的普通百姓多多少少都被这些地痞无赖欺负过,除了忍气吞声也没别的办法,鸡毛蒜皮的小事衙门也不会管,再说真报官了,即便是苦主也得给差爷塞银子。 更何况这些地痞无赖都是拉帮结伙的,即便被衙门打了几板子,可日后就会纠缠不清的报复,搅和的你全家不得安宁,所以这才看到何生动手,围观的百姓只感觉无比的解气。 “也不想想,那小姑娘敢带着两个小人出门在外,那肯定是有依仗的。”一个老头摸着白胡须笑了起来,还真当人小姑娘好欺负。 湛非鱼没理会地上的吴癞子等人,抬眼看着满脸惊恐的洪管事,“一会你把银子送去东升客栈,我们在那里暂住。” “是。”洪管事忙不迭的点头,若是提前知道何生的身手,估计他也不敢毁约了。 一刻钟之后,两辆马车从木香居驶了出去,直奔不远处的东升客栈。 洪管事狠狠抹了一把脸,“就这么干脆的走了?” “你还想留下来把你揍一顿?”刘中人没好气的开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只是绷着脸不满的看着洪管事,“你发什么疯,这木香居好不容易卖出去了,你却毁约了,你不打算卖了?” 第410章 袁家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10章 何暖这边刚把午饭送过来,打探消息的何生已经回来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湛非鱼开口了,何生、何暖也就坐下来一起吃了。 “是袁府派了人?”湛非鱼不算太吃惊,岷和府袁知府正是袁二少夫人的大伯,能让洪管事毁约,不单单是有银子还得有身份。 何生把打探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下,想来也是袁府行事并没有避讳人,所以很容易就查到了。 “和洪管事见面的是二少夫人的奶嬷嬷曹婆子,答应以五千两的价格买下木香居,属下回来时洪管事正带着刘中人去了袁府。”何生想到之前袁二少夫人派人明目张胆的的盯梢,这一次又抢夺木香居,这明显是冲着小姐来的,只是何生也想不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暖放下筷子,忍不住问道:“也是冲着名册来的?” 之前跟踪的那些人从肃州府一直跟到了岷和府,小姐住到东升客栈后,何暖借着做午饭的时间在客栈大堂走了一圈,就注意到了好几个伪装成食客在大堂吃饭的人。 只是这些人顾虑着小姐的身份,不敢明着动手抢夺名册,也担心自己这边一动手,反而让其他人渔翁得利,所以几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岷和知府是哪一派系的人?”湛非鱼问了一句,按理说名册之事重大,袁知府若是有意掺和,也不可能让女眷,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媳妇出面。 可湛非鱼也不得不防着,袁知府可能故意把二少夫人姚蓁意推到前面,自己则隐藏在幕后,即便出了事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湛非鱼对官场的人和事不了解,但何生这边一直和禁龙卫联系着,所以对袁知府包括二少夫人姚蓁意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袁知府虽出生袁家却是旁系,当年靠着袁家族学才能读书科举……”何生详细的说了一下袁知府的履历。 袁知府早年丧父,虽说孤儿寡母也遭受到了族人的欺辱,但袁家家风清正,这些不过是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袁知府能读书进学还是依靠族里,虽说是二甲进士,但能胜任知府一职,虽说岷和府地处陇右道,不算是富庶之地,可其中也少不了袁家嫡支的帮忙提携。 至于二少夫人姚蓁意,要说出身显赫实属无稽之谈,她外祖母虽被先帝封为了县君,说到底她外祖母之母不过是王爷的侧室而已,也是先帝仁和,这才加封侄女为县君。 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继位后,这位县君堂姐已经病逝,县君所生的两子三女已经不属于京城的权贵圈子。 …… 何暖这边刚把午饭送过来,打探消息的何生已经回来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湛非鱼开口了,何生、何暖也就坐下来一起吃了。 “是袁府派了人?”湛非鱼不算太吃惊,岷和府袁知府正是袁二少夫人的大伯,能让洪管事毁约,不单单是有银子还得有身份。 何生把打探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下,想来也是袁府行事并没有避讳人,所以很容易就查到了。 “和洪管事见面的是二少夫人的奶嬷嬷曹婆子,答应以五千两的价格买下木香居,属下回来时洪管事正带着刘中人去了袁府。”何生想到之前袁二少夫人派人明目张胆的的盯梢,这一次又抢夺木香居,这明显是冲着小姐来的,只是何生也想不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暖放下筷子,忍不住问道:“也是冲着名册来的?” 之前跟踪的那些人从肃州府一直跟到了岷和府,小姐住到东升客栈后,何暖借着做午饭的时间在客栈大堂走了一圈,就注意到了好几个伪装成食客在大堂吃饭的人。 只是这些人顾虑着小姐的身份,不敢明着动手抢夺名册,也担心自己这边一动手,反而让其他人渔翁得利,所以几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岷和知府是哪一派系的人?”湛非鱼问了一句,按理说名册之事重大,袁知府若是有意掺和,也不可能让女眷,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媳妇出面。 可湛非鱼也不得不防着,袁知府可能故意把二少夫人姚蓁意推到前面,自己则隐藏在幕后,即便出了事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第410章 何暖这边刚把午饭送过来,打探消息的何生已经回来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湛非鱼开口了,何生、何暖也就坐下来一起吃了。 “是袁府派了人?”湛非鱼不算太吃惊,岷和府袁知府正是袁二少夫人的大伯,能让洪管事毁约,不单单是有银子还得有身份。 何生把打探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下,想来也是袁府行事并没有避讳人,所以很容易就查到了。 “和洪管事见面的是二少夫人的奶嬷嬷曹婆子,答应以五千两的价格买下木香居,属下回来时洪管事正带着刘中人去了袁府。”何生想到之前袁二少夫人派人明目张胆的的盯梢,这一次又抢夺木香居,这明显是冲着小姐来的,只是何生也想不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暖放下筷子,忍不住问道:“也是冲着名册来的?” 之前跟踪的那些人从肃州府一直跟到了岷和府,小姐住到东升客栈后,何暖借着做午饭的时间在客栈大堂走了一圈,就注意到了好几个伪装成食客在大堂吃饭的人。 只是这些人顾虑着小姐的身份,不敢明着动手抢夺名册,也担心自己这边一动手,反而让其他人渔翁得利,所以几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岷和知府是哪一派系的人?”湛非鱼问了一句,按理说名册之事重大,袁知府若是有意掺和,也不可能让女眷,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媳妇出面。 可湛非鱼也不得不防着,袁知府可能故意把二少夫人姚蓁意推到前面,自己则隐藏在幕后,即便出了事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湛非鱼对官场的人和事不了解,但何生这边一直和禁龙卫联系着,所以对袁知府包括二少夫人姚蓁意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袁知府虽出生袁家却是旁系,当年靠着袁家族学才能读书科举……”何生详细的说了一下袁知府的履历。 袁知府早年丧父,虽说孤儿寡母也遭受到了族人的欺辱,但袁家家风清正,这些不过是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袁知府能读书进学还是依靠族里,虽说是二甲进士,但能胜任知府一职,虽说岷和府地处陇右道,不算是富庶之地,可其中也少不了袁家嫡支的帮忙提携。 至于二少夫人姚蓁意,要说出身显赫实属无稽之谈,她外祖母虽被先帝封为了县君,说到底她外祖母之母不过是王爷的侧室而已,也是先帝仁和,这才加封侄女为县君。 湛非鱼对官场的人和事不了解,但何生这边一直和禁龙卫联系着,所以对袁知府包括二少夫人姚蓁意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袁知府虽出生袁家却是旁系,当年靠着袁家族学才能读书科举……”何生详细的说了一下袁知府的履历。 袁知府早年丧父,虽说孤儿寡母也遭受到了族人的欺辱,但袁家家风清正,这些不过是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袁知府能读书进学还是依靠族里,虽说是二甲进士,但能胜任知府一职,虽说岷和府地处陇右道,不算是富庶之地,可其中也少不了袁家嫡支的帮忙提携。 至于二少夫人姚蓁意,要说出身显赫实属无稽之谈,她外祖母虽被先帝封为了县君,说到底她外祖母之母不过是王爷的侧室而已,也是先帝仁和,这才加封侄女为县君。 第411章 登门 最新网址:袁府三进院闲置的二房里,争吵声陡然激烈起来,随后又被压了下来。 洪管事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若不是顾及着这是袁府,估计这会已经闹起来了,“曹嬷嬷,您老这是出尔反尔把我当猴子耍呢?” 刘中人沉默的站在角落里,看着暴怒的都要杀人的洪管事,在心里忍不住说了个句“活该”,本来三千两已经把木香居卖出去了,偏偏洪管事毁约,这会鸡飞蛋打了。 虽说是个老嬷嬷,可曹嬷嬷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戴着两支银簪子,满是皱纹的容长脸这会板了起来,透着股盛气凌人的刻薄,“洪管事慎言,这木香居我家夫人此前的确有几分兴趣,但这会不打算买了,洪管事这是要在袁府强买强卖?” “曹嬷嬷,分明是你之前说二少夫人想要搬出来,愿意花五千两银子买下木香居!”洪管事气的声音都发颤了,要不是这老婆子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一大早怎么会去闹事,这会前面买主不买了,曹嬷嬷也不买了,这木香居岂不是又卖不出去了? 嫌恶的看着大吼小叫的洪管事,曹嬷嬷板着老脸斥了一句,“那你拿出证据来?否则别怪老婆子我去衙门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脸红脖子粗的洪管事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能把眼前这个老婆子一拳给打死! 之前只是口头约定,洪管事哪里有证据,再说岷和府的人谁不知道开年后袁府闹了一出又一出,不就是因为房子不够住。 主子少却占了二十多间房的二房连个小院子都不愿意腾出来给大房,最后大房不得不找了匠人把南边的院子给拆了,重新搭个两层的小楼。 所以曹嬷嬷一说二少夫人看上木香居,打算买下来,洪管事立马就相信了,至于这五千两的银子,在洪管事看来根本不叫事,二少夫人可是皇亲国戚,连袁知府平日里都要敬重三分,五千两银子又算什么。 “行了,没有证据就不要来袁府胡闹,今日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别怪老婆子把你打出去!”曹嬷嬷倨傲的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门口,“快走,老婆子还要去伺候二少夫人!” “你!”洪管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偏偏拿曹婆子没办法,最后只能火大的往门外走了去。 刘中人见状对着曹嬷嬷行了一礼,“多有打扰,告辞了。” 看着两人离开了,曹嬷嬷嘴角一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敢来要银子,呸!” 出了袁府,洪管事恼火的一脚踹在袁府的围墙上,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刘中人,“刘老哥,此事是我误信了那老婆子,还请刘老哥去东升客栈跑一趟。” 洪管事赶忙塞了个五两的银锭子给刘中人,希望他看在银子的份上帮忙说和一下。 虽说五两银子的礼已经足够重了,可刘中人却是后退两步没有接,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早上这事闹的太难看,那位小姐虽说年幼,可身边的随从却是个练家子,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两,这来头绝对不小,我过去了只怕会被打出来。” 刘中人可不傻,袁家二少夫人出尔反尔,根本不是诚心要买下木香居,更像是故意和那位小姐过不去,自己要是去东升客栈了,若是得罪了二少夫人,那可就麻烦了。 狠狠的一抹脸,洪管事虽然恼火,却也拿刘中人没办法,没好气的一瞪眼,“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走一趟,告辞!” …… 东升客栈。 吃过早饭后开始读书的湛非鱼没有等到过来的洪洪管事。 何暖打开门看向站在走廊里的客栈掌柜的,目光后移看向趾高气昂的曹嬷嬷,“掌柜的,何事敲门?” 曹嬷嬷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何暖,内穿三褶马面裙,外罩一件圆领对襟窄袖长衫,都是素色,袖口、领口和裙摆处也无精致的纹路,这寒酸的装扮让曹嬷嬷更是面露不屑。 “让你家小姐出来回话。”曹嬷嬷冷声开口,半眯着眼懒得搭理何暖,似乎和她说话贬低了自己的身价。 一手依旧落在门上,何暖不曾让开半步,“小姐正在读书,不见客。” “读书?”曹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嘲讽的笑了起来,探头想要往房间里面看,可惜何暖挡的太严实。 倒是一旁的掌柜不由露出敬畏之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掌柜的是商贾,所以对读书人有天生的敬畏之心。 “行了,这糊弄人的话就别在老婆子面前说了,还读书?”曹嬷嬷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啧啧两声的摇着头,端出见多识广的姿态来。 “一个乡野小丫头而已,都在外面抛头露面了,还读书?不过是认的几个字罢了,会看几本话本子,老婆子我当年在宫里伺候贵人的时候,能进宫来请安的贵人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都不敢说自己会读书。” 掌柜的一听也认同的点点头,大家族规矩森严,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姑娘行走在外,这般不重规矩,估计只是商贾之家的姑娘。 …… 袁府三进院闲置的二房里,争吵声陡然激烈起来,随后又被压了下来。 洪管事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若不是顾及着这是袁府,估计这会已经闹起来了,“曹嬷嬷,您老这是出尔反尔把我当猴子耍呢?” 刘中人沉默的站在角落里,看着暴怒的都要杀人的洪管事,在心里忍不住说了个句“活该”,本来三千两已经把木香居卖出去了,偏偏洪管事毁约,这会鸡飞蛋打了。 虽说是个老嬷嬷,可曹嬷嬷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戴着两支银簪子,满是皱纹的容长脸这会板了起来,透着股盛气凌人的刻薄,“洪管事慎言,这木香居我家夫人此前的确有几分兴趣,但这会不打算买了,洪管事这是要在袁府强买强卖?” “曹嬷嬷,分明是你之前说二少夫人想要搬出来,愿意花五千两银子买下木香居!”洪管事气的声音都发颤了,要不是这老婆子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一大早怎么会去闹事,这会前面买主不买了,曹嬷嬷也不买了,这木香居岂不是又卖不出去了? 嫌恶的看着大吼小叫的洪管事,曹嬷嬷板着老脸斥了一句,“那你拿出证据来?否则别怪老婆子我去衙门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脸红脖子粗的洪管事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能把眼前这个老婆子一拳给打死! 之前只是口头约定,洪管事哪里有证据,再说岷和府的人谁不知道开年后袁府闹了一出又一出,不就是因为房子不够住。 主子少却占了二十多间房的二房连个小院子都不愿意腾出来给大房,最后大房不得不找了匠人把南边的院子给拆了,重新搭个两层的小楼。 所以曹嬷嬷一说二少夫人看上木香居,打算买下来,洪管事立马就相信了,至于这五千两的银子,在洪管事看来根本不叫事,二少夫人可是皇亲国戚,连袁知府平日里都要敬重三分,五千两银子又算什么呢。 “行了,没有证据就不要来袁府胡闹,今日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别怪老婆子把你打出去!”曹嬷嬷倨傲的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门口,“快走,老婆子还要去伺候二少夫人!” 最新网址: 第412章 结下仇怨 第42章 曹嬷嬷的无功而返让姚蓁意气的砸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青花古瓷茶杯,线条过于刚硬的脸庞上满是被冒犯的怒火,“不过是卑贱的乡野丫头,竟然敢如此不识抬举!” 曹嬷嬷赶忙劝慰着,示意一旁巧云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自己则是重新倒了茶水递过来,“少夫人何必和一个贱皮子动怒,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丫头而已,以为有了顾学士这个老师就高人一等了,呸,她也不想想顾学士若真心收徒,怎么不把她带去京城,论身份在陇右道谁有少夫人尊贵。” “是啊,少夫人您可是当今的侄孙女,宫里几位皇子可都是少夫人的叔伯,这也是少夫人远嫁了,否则在京城的话哪家子弟不得给三分薄面。”巧云不甘落后的奉承着,曹嬷嬷这个死老太婆都在少夫人这里捞了那么多好处,论起来自己才是少夫人的大丫鬟,这好处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了。 姚蓁意染着豆蔻的手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满腔的怒火这才平复了一些,只是对不识抬举的湛非鱼依旧很不满,“她要是懂血统尊卑,就不敢把曹嬷嬷赶出来了,顾学士子弟的名头倒是让她张狂起来了。” “少夫人说的是,黄毛丫头而已,得志便张狂,听说肃州府那边大大小小的官员还都捧着她,这些官员也都是眼皮子浅的。”曹嬷嬷满脸的不屑和鄙夷,又不满的瞪了一眼巧云。 本来从巧云这贱婢手里抢了这活计,曹嬷嬷还以为能在湛非鱼那里捞到一点好处,毕竟小丫头财大气粗三千两银子都能拿出来,到时候打着少夫人的名头,湛非鱼还不得巴结自己,让自己替她在少夫人面前说点好话。 可曹嬷嬷没想到湛非鱼太硬气,何暖当着曹嬷嬷的面把一个银锭子给捏成一团了,吓的曹嬷嬷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客栈,这会自然添油加醋的在姚蓁意面前抹黑湛非鱼。 “少夫人,湛非鱼不识好歹,这名册只怕不会轻易交出来。”曹嬷嬷压低了声音,满是皱纹的的老脸上露出忧色,看着同样板着脸的姚蓁意继续道:“虽说少夫人和宫里有血缘关系,可毕竟少夫人远嫁了,若是能把这名册交到宫里,几位皇子必定会感恩少夫人,届时少夫人不但能回京城了,少爷要什么官没有。” 一说到回京城的话题,巧云这会也不和曹嬷嬷针锋相对了,赶忙附和道:“是啊少夫人,大老爷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府,到时候少爷加官进爵了,大房那些人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看她们谁还敢怠慢少夫人!” “既然湛非鱼那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姚蓁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略显得粗哑的声音恨恨的响起,“曹嬷嬷你去金家走一趟,让金九爷带着人去好好教训那贱丫头一顿。” 金家在岷和府可谓是臭名昭著,什么肮脏的生意都做,据说手底下养了一大批的打手,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 不过金家人行事一贯谨慎,但凡官府查出了点线索,却都是金家的管事出来顶罪,而且所有证据也都是指向顶罪的管事的,金家人倒是摘的干干净净的。 而且金家擅长经营,虽说是商贾,可岷和府也好,邻近的州府也罢,甚至在陇州府都有庞大的人脉关系,只是这关系却都是在后宅,不是这位大人的小妾,就是那位大人的心头好。 据说连府衙那些捕头在青楼红馆的相好的都是金家的人,这枕头风一吹,官府还没有派人查金家,这消息就走漏了。 两年前姚蓁意远嫁到了袁家,金家立刻就派人搭上了这关系,每一次金家女眷来拜访姚蓁意,送的那都是贵重的不能再贵重的礼品。 袁知府倒也隐晦的提起过,可姚蓁意结识的是后宅夫人,袁知府这个大伯也不好过多干涉,而且金家只送礼却从不让姚蓁意帮忙,袁知府想要阻止也找不到由头。 曹嬷嬷一听这话眼里顿时露出贪婪的光芒,去东升客栈白走了一趟,还差点被吓个半死,可去金家却不同,打赏的荷包里至少是十两银锭子,这可是肥差。 “少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金家走一趟。”曹嬷嬷毕恭毕敬的开口,挑衅的看了一眼忿恨不甘的巧云,一个贱婢还敢和自己争,呸,老婆子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 这边曹嬷嬷急忙忙的离开了,二房后院的消息自然瞒不住袁家的当家大夫人,这边曹嬷嬷再次上了马车出门,后院的老嬷嬷立刻就把消息传到过来。 袁知府也是知天命的年岁了,可袁夫人乍一看却像是比袁知府苍老了十来岁,虽然衣裳得体而华贵,可眉眼里却有隐藏不住的郁气。 第413章 袁知府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13章 袁夫人派出去的人赶到时曹嬷嬷已经进了金家的大门,至于派去府衙的小厮也没见到袁知府,一刻钟之前袁知府带着随从离开了府衙。 东升客栈的掌柜看到来人后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大……大人……草民拜见……” “掌柜的不必多礼。”袁知府制止了掌柜的行礼,看了一眼后院,“不知从肃州府过来的湛姑娘住在哪间房?劳烦掌柜的带路。” 又是来找那小姑娘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大人这边走。” 片刻后,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见湛非鱼点头了,这才退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守着。 袁知府带过来的一个两个随见到何暖后,双方并没有寒暄,各司其职的守在门外。 袁知府视线扫过临床位置的书桌,半边桌上堆满了书籍,再加上屋子里弥漫的墨香,如此勤奋能夺得小三元也是情理之中。 “本官和张知府也算是旧识。”袁知府忽然提起过世的张知府,清癯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三年前本官曾向张知府寻求帮忙,被拒绝之后本官也曾想去见姚大人,可惜终究辜负了岷和府的百姓。” 湛非鱼听的一头雾水,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袁知府若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姚大人不可能置之不理,那么只可能是袁知府半途而废。 放下茶杯,袁知府正色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谁能想到他堂堂朝廷命官,岷和府的知府大人,有一日竟然会寻求一个小姑娘的帮忙。 “湛姑娘看岷和府,比之肃州府如何?”袁知府再次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 虽说满腹疑惑,湛非鱼也沉得住气。 …… 第413章 袁夫人派出去的人赶到时曹嬷嬷已经进了金家的大门,至于派去府衙的小厮也没见到袁知府,一刻钟之前袁知府带着随从离开了府衙。 东升客栈的掌柜看到来人后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大……大人……草民拜见……” “掌柜的不必多礼。”袁知府制止了掌柜的行礼,看了一眼后院,“不知从肃州府过来的湛姑娘住在哪间房?劳烦掌柜的带路。” 又是来找那小姑娘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大人这边走。” 片刻后,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见湛非鱼点头了,这才退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守着。 袁知府带过来的一个两个随见到何暖后,双方并没有寒暄,各司其职的守在门外。 第413章 袁夫人派出去的人赶到时曹嬷嬷已经进了金家的大门,至于派去府衙的小厮也没见到袁知府,一刻钟之前袁知府带着随从离开了府衙。 东升客栈的掌柜看到来人后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大……大人……草民拜见……” “掌柜的不必多礼。”袁知府制止了掌柜的行礼,看了一眼后院,“不知从肃州府过来的湛姑娘住在哪间房?劳烦掌柜的带路。” 又是来找那小姑娘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大人这边走。” 片刻后,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见湛非鱼点头了,这才退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守着。 袁知府带过来的一个两个随见到何暖后,双方并没有寒暄,各司其职的守在门外。 袁知府视线扫过临床位置的书桌,半边桌上堆满了书籍,再加上屋子里弥漫的墨香,如此勤奋能夺得小三元也是情理之中第413章 袁夫人派出去的人赶到时曹嬷嬷已经进了金家的大门,至于派去府衙的小厮也没见到袁知府,一刻钟之前袁知府带着随从离开了府衙。 东升客栈的掌柜看到来人后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大……大人……草民拜见……” “掌柜的不必多礼。”袁知府制止了掌柜的行礼,看了一眼后院,“不知从肃州府过来的湛姑娘住在哪间房?劳烦掌柜的带路。” 又是来找那小姑娘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大人这边走。” 片刻后,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见湛非鱼点头了,这才退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守着。 袁知府带过来的一个两个随见到何暖后,双方并没有寒暄,各司其职的守在门外。 第413章 袁夫人派出去的人赶到时曹嬷嬷已经进了金家的大门,至于派去府衙的小厮也没见到袁知府,一刻钟之前袁知府带着随从离开了府衙。 东升客栈的掌柜看到来人后震惊的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大……大人……草民拜见……” “掌柜的不必多礼。”袁知府制止了掌柜的行礼,看了一眼后院,“不知从肃州府过来的湛姑娘住在哪间房?劳烦掌柜的带路。” 又是来找那小姑娘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大人这边走。” 片刻后,何暖把茶水送了过来,见湛非鱼点头了,这才退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守着。 袁知府带过来的一个两个随见到何暖后,双方并没有寒暄,各司其职的守在门外。 袁知府视线扫过临床位置的书桌,半边桌上堆满了书籍,再加上屋子里弥漫的墨香,如此勤奋能夺得小三元也是情理之中。 “本官和张知府也算是旧识。”袁知府忽然提起过世的张知府,清癯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三年前本官曾向张知府寻求帮忙,被拒绝之后本官也曾想去见姚大人,可惜终究辜负了岷和府的百姓。” 湛非鱼听的一头雾水,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袁知府若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姚大人不可能置之不理,那么只可能是袁知府半途而废。 放下茶杯,袁知府正色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谁能想到他堂堂朝廷命官,岷和府的知府大人,有一日竟然会寻求一个小姑娘的帮忙。 知府视线扫过临床位置的书桌,半边桌上堆满了书籍,再加上屋子里弥漫的墨香,如此勤奋能夺得小三元也是情理之中。 “本官和张知府也算是旧识。”袁知府忽然提起过世的张知府,清癯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三年前本官曾向张知府寻求帮忙,被拒绝之后本官也曾想去见姚大人,可惜终究辜负了岷和府的百姓。” 湛非鱼听的一头雾水,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袁知府若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姚大人不可能置之不理,那么只可能是袁知府半途而废。 放下茶杯,袁知府正色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谁能想到他堂堂朝廷命官,岷和府的知府大人,有一日竟然会寻求一个小姑娘的帮忙。 “本官和张知府也算是旧识。”袁知府忽然提起过世的张知府,清癯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三年前本官曾向张知府寻求帮忙,被拒绝之后本官也曾想去见姚大人,可惜终究辜负了岷和府的百姓。放下茶杯,袁知府正色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谁能想到他堂堂朝廷命官,岷和府的知府大人,有一日竟然会寻求一个小姑娘的帮忙。v 湛非鱼听的一头雾水,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袁知府若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姚大人不可能置之不理,那么只可能是袁知府半途而废。 放下茶杯,袁知府正色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谁能想到他堂堂朝廷命官,岷和府的知府大人,有一日竟然会寻求一个小姑娘的帮忙。 第414章 打上门来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询问袁知府金家的事,客栈外却传来了嘈杂声,何暖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 “小姐,有人来了。”何暖站在二楼栏杆处看向冲进大堂的一群人,都是些魁梧粗壮的壮汉,身着玄色劲装,一看都是练家子。 同样守在房间外的随从眉头一皱,紧接着附和道:“大人来的是威武镖局的人。” 镖局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难怪这群大汉气势汹汹。 房间里袁知府面色平静,对着湛非鱼解释道:“威武镖局包括这间东升客栈都是金家的产业,只是明面上另有东家。” 就袁知府这几年查到的情报,岷和府很多产业幕后操控的人都是金家,只不过金家行事极其谨慎,都会找一个人放在明面上,真出了事都是他们来顶罪,金家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金家若是蛮夷探子,那便是冲着名册来的。”湛非鱼瞄了一眼临窗的书桌,虽然给名册换上了《名赋集》的封面,可阿暖行事精神,最后这书还是被装到装行李的木箱的夹层里。 “蛮夷亡我大庆之心不死,如今杨老将军重掌兵权,蛮夷只能另想他法。”袁知府身上有大庆朝文人的风骨和傲气,在岷和府任职多年,对凶残嗜血、灭绝人性的蛮夷是深恶痛绝。 将军府起复之后,因为蛮夷大年二十九围攻了镶武县,年后杨将军带着一队精锐骑兵直接突袭了蛮夷的几个营地。 虽然不曾缴获牛羊这些牲畜,却火烧了蛮夷的粮仓,斩杀了三百多蛮夷骑兵,更是带回来二十多匹良种骏马。 有将军府镇守边关,蛮夷日后别想侵犯大庆朝城池半步,所以袁知府得知湛非鱼手中有名册的消息后,他就推断蛮夷必定有所行动。 袁知府一直怀疑金家和蛮夷有勾结,如今威武镖局的人来了,袁知府更加肯定了心底的猜测,一旦蛮夷拿到了这名册,把肃州府包括邻近几个州府的官吏牢牢掌控在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嘈杂声越来越大,湛非鱼站起身来,“大人可要回避?” “湛姑娘注意安全。”袁知府是微服出来,此刻也没打算在威武镖局的人面前暴露身份。 客站大堂,为首的蔡豹大手一挥,“你们几个守在楼梯口,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你们几个跟着我上楼!” “是,镖头!”十多个壮汉同时开口,声音洪亮宛若惊雷。 不说大堂里零星几个客人被吓的面色苍白,连大街上的行人都被吓了一跳,探头一看,见到这后背绣着龙虎斗的玄色劲装,顿时明白这是威武镖局的人。 胆小的路人更是加快了脚步,唯恐看热闹不成惹到了威武镖局的人,轻则一顿毒打,重则断胳膊断腿。 湛非鱼打开门走了出来,就看到客栈大门口有两个壮汉守着,楼梯口处站了四人,而余下十来人跟在蔡豹身后迅速把二楼过道给堵了个严实。 “小姐,有三个是高手。”何暖退到湛非鱼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而能被何暖称为高手,这身手即使不比世家大族培养的死士,但放到军中至少也能当个百户。 湛非鱼瞄了一眼楼下大堂里站着的何生,又把事先看向蔡豹等人,看气势的话的确很唬人,至少普通百姓绝对不敢招惹。 蔡豹特意加重了脚步,踩着木质的地面咚咚作响,再配上他熊一般壮硕的身躯,足可以吓哭孩童。 三两步之后,蔡豹居高临下的看向湛非鱼,晃了晃自己碗口大的拳头,粗哑的声音凶狠狠的响起,“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敢对我蔡豹的兄弟动手,小丫头你是活腻了吗” “那又如何?”清脆的嗓音响起,湛非鱼勾着嘴角,白皙的脸庞微微上仰,明明是笑靥如花的娇俏模样,却又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张狂,“阿暖,但凡谁敢靠近我一步,杀无赦!” 不说蔡豹愣了一下,袁知府带过来的两个随从此刻也是目瞪口呆,估计谁也没想到湛非鱼竟然比蔡豹更加张狂放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连杀无赦三个字都敢说出来! “是!”何暖应下,咻一下抽出软剑,冰冷的剑锋隐隐散发出寒光,配上何暖冰冷无情的面容,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心生畏惧。 湛非鱼轻蔑的看着震惊后暴怒的蔡豹,精致的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和鄙夷,“上一次在淮安府刺杀我的人,四十八具尸体在城墙上挂了半个月,去年在镶武县,蛮夷围城,我坑杀了数千蛮夷人,埋伏在凹子口的那些无名死士,尸体堆积在一起,连积雪下面的土地都染红了一寸,你确定要动手?” 蔡豹杀红了眼连袁知府都不放在眼里,可此刻被她挑衅了却不敢轻易动手。 但凡调查过湛非鱼的人都知道她身边有一群武艺高强的精锐保护着,暗中还有禁龙卫的人。 至于湛非鱼本人,十岁的小姑娘,南宣府的小三元,可从肃州府一直跟过来的各方势力忌惮的是湛非鱼的“心狠手辣”。 小姑娘人不大,可手上沾满了鲜血和生命,关键是她还有一品大学士保驾护航,死在湛非鱼手里的人只能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喊冤。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们镖头这么说话!”怒喝声响起,蔡豹左侧的一个大汉对着湛非鱼冲了过来,一脚就对着湛非鱼的头踢了过去,“老子倒要看看你个丫头片子还怎么狂!” 略显得矮的小身板站的笔挺如青松,湛非鱼目光平静的看着冲过来的大汉,嘴角笑起来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不等对方冲过来,何暖脚步一个上前,右手软剑咻的一下划过,左手同时伸了过去。 “啊……”一身惊恐的惨叫声响起。 何暖动作极快,二楼的人看的还算清楚,可楼下的人就看到这壮汉如同小鸡一般被何暖给掀翻了,高壮的身体越过栏杆掉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沉声响起,二楼的高度不算高,大汉也算走运没有脑袋着地,可这会却也摔的七晕八素,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再看他扭曲的右胳膊,估计是折断了。 第415章 抓来赔罪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5章 在所有人紧张不安的注目之下,湛非鱼从蔡豹身边走了过去,而面容阴沉、眼神狠辣的蔡豹却是丝毫未动。 看湛非鱼在大堂的空桌边坐了下来,何生也随即站到了湛非鱼身后,和何暖一左一右的守在她身侧。 二楼上,蔡豹压抑着胸口滔天的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想动手,娇弱的小姑娘,自己一手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可蔡豹更加清楚一旦自己动手,只怕还没碰到湛非鱼就会被她的丫鬟提剑削掉半只手。 “镖头?”一旁手下看着面如阎罗的蔡豹,又看了一眼楼下坐着的湛非鱼,第一次看到镖头吃瘪,关键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下去!”怒声开口,蔡豹一转身大步往楼下走了去。 半晌后,双方对峙一般分坐在桌子两端,只是蔡豹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这会再说什么逞凶斗狠的话就显得可笑。 二楼之上,袁知府借着柱子的遮挡,同样看向楼下。 “大人,湛姑娘果真是艺高人胆大。”随从压低了声音,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你,在岷和府,蔡豹可谓是一霸,嚣张至极。 明面上是不曾沾过人命,可他就是金家养的一条恶犬,那些贺金家有私仇的人都栽在蔡豹手里,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家破人亡。 “若没几分胆量,肃州府那些牛鬼蛇神早就把人给吞噬殆尽,哪里会一路尾随到岷和府。”袁知府一手抚着胡须,湛非鱼不单单是有胆色,她更有狂傲的资本。 身为袁知府最信任的下属,方旭说是随从,其实是袁大人的侍卫,“大人,刚刚若是蔡豹动手,湛姑娘真的敢杀人?” 杀了一个蔡豹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金家,方旭很清楚金家的行事,远在京城的顾学士只怕震慑不住狠辣疯狂的金家。 想到二弟和弟媳的惨死,袁知 第415章抓来赔罪,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府清瘦的脸上倏地染上几分冷意,冷眼看着楼下威武镖局的蔡豹等人,“顾学士远水解不了近火,但有禁龙卫在,金家上下若不想被灭门,他们绝对不敢动湛非鱼分毫。” 淮安府那些刺杀湛非鱼的死士虽说最后没有调查清楚,可这四十八具尸体可是被悬挂在城墙上半月之久,金家行事再疯狂,可只要他们畏死,那么就不敢对有禁龙卫撑腰的湛非鱼动手。 “金家派蔡豹前来不过是试探一番。”袁知府看的明白,蔡豹若是成功镇住了湛非鱼,说不定威武镖局这些人就能趁乱把名册给抢走。 即便蔡豹的试探失败了,不过是养的一条恶犬罢了,把蔡豹宰了给湛非鱼赔罪,对金家而言都不算是什么损失。 之后金家对湛非鱼的行事只会更加小心谨慎,威逼是绝对不会了,那么只可能利诱。 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湛非鱼双眼染笑的看了看大堂十多个魁梧健硕的大汉,“昨日我才到岷和府地界,倒不是得罪了哪位贵人,让镖头带这么多人来找场子。” 哪个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会说找场子这话?又有哪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家会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杀无赦? 蔡豹收敛了怒容,面色依旧难看,可至少没了那份嚣张,“湛姑娘言重了,洪管事和我蔡豹结交多年,他一直等着卖了这宅子回老家和妻儿团聚,姑娘要买下木香居,却又出尔反尔耍了洪管事一通,我这不一时冲动要给自家兄弟出口恶气。” “原来如此。”湛非鱼明了的点点头,清脆的小嗓音悦耳的响起,“圣人曾言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如此看来洪管事和镖头并不是赤忱相交,不是我出尔反尔不愿意买下木香居,倒是洪管事想要坐地起价从三千两加到五千两。” “什么?”怒喝一声,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蔡豹砰的一 第415章抓来赔罪,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掌拍在木桌上,“你们两个立刻过去把洪涛这个小人给我抓过来,这买卖讲究的是童叟无欺,洪涛这是坏了岷和府的规矩!” 看着两个手下大步出了客栈,蔡豹对着湛非鱼一抱拳,“倒是我轻信了洪涛那小人,湛姑娘放心,我这就把人抓过来给姑娘赔罪,到时候要杀要剐都是姑娘一句话,洪涛敢不从,老子一巴掌拍死他!” “小姐,需要我跟过去看看吗?”何生低声问道。 至于惺惺作态的蔡豹,何生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了一计? “不用。”湛非鱼摇摇头,既然这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就看这些人打算怎么唱这一出大戏。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洪管事的出现。 二楼之上,袁知府半眯着眼,他私底下派人调查了金家几年,自然清楚金家的行事风格,洪管事只怕要命丧东升客栈了。 方旭也请示道:“大人,可要派人过去?” “静观其变。”袁知府身为岷和府的父母官,他必定不会看着洪管事命丧眼前,可金家若要洪管事的命,那么拦住了这一次也拦不住下一次,不如且看看蔡豹打算如何做。 第416章 草菅人命 第416章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躺在地上的洪管事连喊痛声都没有了,若不是痛狠了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都让人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蔡豹阴沉沉的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没想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心狠,眼睁睁的看着洪涛被毒打都不阻止一声,果真是个硬茬子。 客栈外,透过大门和窗户见到这一幕的路人不由低声问向身旁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打死人吗?” “是啊,这可是洪福街,巡街的衙役也不管管?”牵着小孙子出门的老太太眼眶都有点发红,年纪大了心也软,最看不得这么一幕。 站门口的一个小伙子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唯恐惊动了大堂里这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看到那衣服没?这可是威武镖局的人。” “就算是威武镖局也不能草菅人命!”有路人看不过眼的回了一句,威武镖局在岷和府名声并不好,虽说不会和街上那些地痞无赖欺压普通百姓,可街上这些铺子的东家谁没被威武镖局的人占便宜。 卖一百文的货物,他们高兴了就给你一百文,不高兴了就给五十文,哪个店铺的伙计、掌柜的敢有怨言,就等着自己的铺子被砸。 说话的小伙子努努嘴,对着众人道:“听说被打的人得罪了那小姑娘,威武镖局就把人拖过来给小姑娘出气,都被打个半死了,那小姑娘都没开口说一句原谅的话。” “年纪不大竟然这么狠毒?这可是一条人命那,造孽哦。”老太太探头一看都惊住了,毕竟湛非鱼看着也就比她牵在手里的孙子大个一两岁。 自家小孙子今年八岁却跟个皮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为了一口吃的还能打滚放赖,和三岁小娃娃没什么不同,可湛非鱼这般都能要人性命了,也难怪老太太都看不过眼。 …… 蔡豹阴沉沉的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没想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心狠,眼睁睁的看着洪涛被毒打都不阻止一声,果真是个硬茬子。 客栈外,透过大门和窗户见到这一幕的路人不由低声问向身旁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打死人吗?蔡豹阴沉沉的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没想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心狠,眼睁睁的看着洪涛被毒打都不阻止 “是啊,这可是洪福街,巡街的衙役也不管管?”牵着小孙子出门的老太太眼眶都有点发红,年纪大了心也软,最看不得这么一幕。 站门口的一个小伙子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唯恐惊动了大堂里这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看到那衣服没?这可是威武镖局的人。” “就算是威武镖局也不能草菅人命!”有路人看不过眼的回了一句,威武镖局在岷和府名声并不好,虽说不会和街上那些地痞无赖欺压普通百姓,可街上这些铺子的东家谁没被威武镖局的人占便宜。 卖一百文的货物,他们高兴了就给你一百文,不高兴了就给五十文,哪个店铺的伙计、掌柜的敢有怨言,就等着自己的铺子被砸第416章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躺在地上的洪管事连喊痛声都没有了,若不是痛狠了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都让人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蔡豹阴沉沉的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没想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心狠,眼睁睁的看着洪涛被毒打都不阻止一声,果真是个硬茬子。 客栈外,透过大门和窗户见到这一幕的路人不由低声问向身旁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打死人吗?” “是啊,这可是洪福街,巡街的衙役也不管管?”牵着小孙子出门的老太太眼眶都有点发红,年纪大了心也软,最看不得这么一幕。 站门口的一个小伙子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唯恐惊动了大堂里这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看到那衣服没?这可是威武镖局的人。” “就算是威武镖局也不能草菅人命!”有路人看不过眼的回了一句,威武镖局在岷和府名声并不好,虽说不会和街上那些地痞无赖欺压普通百姓,可街上这些铺子的东家谁没被威武镖局的人占便宜第416章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躺在地上的洪管事连喊痛声都没有了,若不是痛狠了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都让人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蔡豹阴沉沉的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没想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心狠,眼睁睁的看着洪涛被毒打都不阻止一声,果真是个硬茬子。 客栈外,透过大门和窗户见到这一幕的路人不由低声问向身旁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打死人吗?” “是啊,这可是洪福街,巡街的衙役也不管管?”牵着小孙子出门的老太太眼眶都有点发红,年纪大了心也软,最看不得这么一幕。 站门口的一个小伙子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唯恐惊动了大堂里这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看到那衣服没?这可是威武镖局的人。” “就算是威武镖局也不能草菅人命!”有路人看不过眼的回了一句,威武镖局在岷和府名声并不好,虽说不会和街上那些地痞无赖欺压普通百姓,可街上这些铺子的东家谁没被威武镖局的人占便宜。 卖一百文的货物,他们高兴了就给你一百文,不高兴了就给五十文,哪个店铺的伙计、掌柜的敢有怨言,就等着自己的铺子被砸。 说话的小伙子努努嘴,对着众人道:“听说被打的人得罪了那小姑娘,威武镖局就把人拖过来给小姑娘出气,都被打个半死了,那小姑娘都没开口说一句原谅的话。” “年纪不大竟然这么狠毒?这可是一条人命那,造孽哦。”老太太探头一看都惊住了,毕竟湛非鱼看着也就比她牵在手里的孙子大个一两岁。 自家小孙子今年八岁却跟个皮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为了一口吃的还能打滚放赖,和三岁小娃娃没什么不同,可湛非鱼这般都能要人性命了,也难怪老太太有点气愤。 卖一百文的货物,他们高兴了就给你一百文,不高兴了就给五十文,哪个店铺的伙计、掌柜的敢有怨言,就等着自己的铺子被砸。 说话的小伙子努努嘴,对着众人道:“听说被打的人得罪了那小姑娘,威武镖局就把人拖过来给小姑娘出气,都被打个半死了,那小姑娘都没开口说一句原谅的话。” “年纪不大竟然这么狠毒?这可是一条人命那,造孽哦。”老太太探头一看都惊住了,毕竟湛非鱼看着也就比她牵在手里的孙子大个一两岁。 自家小孙子今年八岁却跟个皮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为了一口吃的还能打滚放赖,和三岁小娃娃没什么不同,可湛非鱼这般都能要人性命了,也难怪老太太有点气愤。 说话的小伙子努努嘴,对着众人道:“听说被打的人得罪了那小姑娘,威武镖局就把人拖过来给小姑娘出气,都被打个半死了,那小姑娘都没开口说一句原谅的话。” “年纪不大竟然这么狠毒?这可是一条人命那,造孽哦。”老太太探头一看都惊住了,毕竟湛非鱼看着也就比她牵在手里的孙子大个一两岁。 自家小孙子今年八岁却跟个皮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为了一口吃的还能打滚放赖,和三岁小娃娃没什么不同,可湛非鱼这般都能要人性命了,也难怪老太太有点气愤。 第417章 困局 第417章 “光天化日之下谁在闹事?”怒喝声从客栈大门外响起,围堵在门口的路人刷的一下让出一条道来。 七八个捕快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当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时不由错愕一愣,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差爷!”强忍着痛,蔡豹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右手右脚被废了,挣扎了半天只能坐在地上。 为首的窦捕快压下眼底的震惊,快步走上前来,“蔡镖头,谁把你打成这样?袁大人治下竟然有歹人敢行凶作恶!” 老七看着一个起身动作就痛的面色发白的蔡豹,立刻过去把人扶到了椅子上,“镖头。” 老七粗手粗脚的动作扯到蔡豹的伤口,让蔡豹痛的把牙齿咬的咯咯响,阴狠嗜血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蔡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比起这会还倒在地上发出呻吟的洪管事,蔡豹也算是条汉子。 “还请差爷给蔡某做主……”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狼狈过,蔡豹颠倒黑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意就是洪管事和湛非鱼因为木香居结了仇,蔡豹就充当和事佬来调节。 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又是南宣府的小三元,大庆朝的读书人清贵,而洪涛虽说被称为管事,可实际上不过是洪家的签了身契的奴仆,是贱籍。 “湛姑娘咄咄相逼,蔡某也是为了保住洪涛的性命,不得不让人把洪涛打一顿让湛姑娘消气,谁曾想她得理不饶人,不单单要洪涛的性命,连蔡某这个说和的人也不放过。” 听到这里湛非鱼不由敬佩的看向贼喊捉贼的蔡豹,能成为威武镖局的总镖头果真不是靠一身武力。 窦捕快板着脸看向坐椅子上的湛非鱼,义正言辞的斥责道:“姑娘不管有什么冲突矛盾,你都不能出手伤人!还把人打成重伤!你既是读书人就该知晓大庆律法,恶意伤人按律杖三十!” 窦捕快回头看了一眼蔡豹的耷拉的右手臂,再看向他的右腿,把人都打残了,这已经不是杖刑了,按律得流放。 听到窦捕快的话,客栈内外此刻一片安静,外面的路人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可他们的确看到何生把蔡豹给打残了。 至于大堂里这些镖师,他们都是威武镖局的人,口供自然是向着蔡豹和窦捕快。 二楼之上,袁知府对窦捕快几人的出现并不诧异,金家在岷和府盘踞多年,不说这些捕快衙役,就是府衙那些官吏七成都是金家的人,余下两成则是中立的态度,袁知府这边是人单势孤。 “大人,金家是不是故意舍弃一个蔡豹来算计湛姑娘?”方旭担忧的蹙着眉头。 蔡豹打算打死洪涛,而行凶的是威武镖局的人,但下令的主谋却是湛姑娘,此刻看来这分明是计中计,金家真正的打算是让湛姑娘出手伤了蔡豹,众目睽睽之下湛姑娘指使护卫出手伤人,人证惧在,这罪名就落实了。 袁知府看着楼下淡定自若的小姑娘,顾学士的弟子又怎么会轻易被金家给算计到,“从湛姑娘到陇右道的种种行事,小姑娘不怕事,出手干净利落,蔡豹在岷和府嚣张惯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有禁龙卫的人保护着,这伤的必定是蔡豹。 金家是笃定了湛非鱼会下手,而且是下狠手,也就是说金家派蔡豹来东升客栈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 “读书不到两年就拿下南宣府的小三元,你认为她是个冲突易怒的小姑娘?”袁知府不急不缓的开口,就是不知道湛非鱼打算如何化解这困局。 “既然姑娘无话可说就跟我到衙门走一趟。”窦捕快见湛非鱼不开口也不再等了,高声命令道:“把所有人都带回衙门让大人来审判。” 蔡豹左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看死人一般看着湛非鱼,废掉自己的手脚,他要这贱丫头偿命! …… 第417章 “光天化日之下谁在闹事?”怒喝声从客栈大门外响起,围堵在门口的路人刷的一下让出一条道来。 七八个捕快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当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时不由错愕一愣,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差爷!”强忍着痛,蔡豹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右手右脚被废了,挣扎了半天只能坐在地上。 为首的窦捕快压下眼底的震惊,快步走上前来,“蔡镖头,谁把你打成这样?袁大人治下竟然有歹人敢行凶作恶!” 老七看着一个起身动作就痛的面色发白的蔡豹,立刻过去把人扶到了椅子上,“镖头。” 老七粗手粗脚的动作扯到蔡豹的伤口,让蔡豹痛的把牙齿咬的咯咯响,阴狠嗜血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蔡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比起这会还倒在地上发出呻吟的洪管事,蔡豹也算是条汉子。 “还请差爷给蔡某做主……”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狼狈过,蔡豹颠倒黑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意就是洪管事和湛非鱼因为木香居结了仇,蔡豹就充当和事佬来调节。 湛非鱼是顾学士的弟子,又是南宣府的小三元,大庆朝的读书人清贵,而洪涛虽说被称为管事,可实际上不过是洪家的签了身契的奴仆,是贱籍。 “湛姑娘咄咄相逼,蔡某也是为了保住洪涛的性命,不得不让人把洪涛打一顿让湛姑娘消气,谁曾想她得理不饶人,不单单要洪涛的性命,连蔡某这个说和的人也不放过。” 听到这里湛非鱼不由敬佩的看向贼喊捉贼的蔡豹,能成为威武镖局的总镖头果真不是靠一身武力。 窦捕快板着脸看向坐椅子上的湛非鱼,义正言辞的斥责道:“姑娘不管有什么冲突矛盾,你都不能出手伤人!还把人打成重伤!你既是读书人就该知晓大庆律法,恶意伤人按律杖三十!” 窦捕快回头看了一眼蔡豹的耷拉的右手臂,再看向他的右腿,把人都打残了,这已经不是杖刑了,按律得流放。 听到窦捕快的话,客栈内外此刻一片安静,外面的路人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可他们的确看到何生把蔡豹给打残了。 至于大堂里这些镖师,他们都是威武镖局的人,口供自然是向着蔡豹和窦捕快。 二楼之上,袁知府对窦捕快几人的出现并不诧异,金家在岷和府盘踞多年,不说这些捕快衙役,就是府衙那些官吏七成都是金家的人,余下两成则是中立的态度,袁知府这边是人单势孤。 “大人,金家是不是故意舍弃一个蔡豹来算计湛姑娘?”方旭担忧的蹙着眉头。 蔡豹打算打死洪涛,而行凶的是威武镖局的人,但下令的主谋却是湛姑娘,此刻看来这分明是计中计,金家真正的打算是让湛姑娘出手伤了蔡豹,众目睽睽之下湛姑娘指使护卫出手伤人,人证惧在,这罪名就落实了。 袁知府看着楼下淡定自若的小姑娘,顾学士的弟子又怎么会轻易被金家给算计到,“从湛姑娘到陇右道的种种行事,小姑娘不怕事,出手干净利落,蔡豹在岷和府嚣张惯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有禁龙卫的人保护着,这伤的必定是蔡豹。 金家是笃定了湛非鱼会下手,而且是下狠手,也就是说金家派蔡豹来东升客栈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 第418章 重逢 第418章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扬,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至于岷和府的地头蛇金家,也许金家敢对袁知府的弟弟、弟媳下杀手,但金家绝对不敢招惹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尤其是金家和蛮夷暗中有勾结的话,那么金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不错。”殷无衍沉声夸赞。 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扬,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第418章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扬,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第418章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第418章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扬,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第418章 客栈上房,殷无衍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冰冷的凤眸也不由柔和下来,抬手宠溺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算他们识相,看到禁龙卫的令牌就不敢乱来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把大哥哥你给我的龙佩拿出来了,吓不死他们!”嘚瑟的昂着下巴,湛非鱼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 很满意小姑娘的“仗势欺人”,殷无衍却还是沉声道:“就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怕什么。”清脆的语调上扬,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做的不错。”殷无衍这一夸奖,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至于岷和府的地头蛇金家,也许金家敢对袁知府的弟弟、弟媳下杀手,但金家绝对不敢招惹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尤其是金家和蛮夷暗中有勾结的话,那么金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不错。”殷无衍这一夸奖,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湛非鱼冲着殷无衍眯眼笑着,“我又不傻,袁知府就在楼上呢,阿生也说了岷和卫可是我们的人,别说一个金家,就算那些从肃州府跟来的尾巴一起上我也不带怕的!”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至于岷和府的地头蛇金家,也许金家敢对袁知府的弟弟、弟媳下杀手,但金家绝对不敢招惹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尤其是金家和蛮夷暗中有勾结的话,那么金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不错。”殷无衍这一夸奖,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至于岷和府的地头蛇金家,也许金家敢对袁知府的弟弟、弟媳下杀手,但金家绝对不敢招惹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尤其是金家和蛮夷暗中有勾结的话,那么金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不错。”殷无衍这一夸奖,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在很多人眼里湛非鱼不足为惧,他们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顾学士和禁龙卫,所以只能一路尾随到了岷和府,而不敢直接动手抢这本名册。 至于岷和府的地头蛇金家,也许金家敢对袁知府的弟弟、弟媳下杀手,但金家绝对不敢招惹无孔不入的禁龙卫,尤其是金家和蛮夷暗中有勾结的话,那么金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不错。”殷无衍这一夸奖,湛非鱼更加得意了,这若是有小尾巴估计都能翘起来。 第419章 金家 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 眼瞅着两人呛起来了,坐在左侧最一位的文雅青年慢条斯理的道:“蔡豹被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可我们却没查出蔡豹被关押在何处。” 此话一出坐在议事厅的金家第三代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蔡豹是金家养的一条狗,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岷和府的府城很大,可对地头蛇的金家而言找不到蔡豹的行踪,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同样也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人清楚的明白了禁龙卫的可怕。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 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 眼瞅着两人呛起来了,坐在左侧最一位的文雅青年慢条斯理的道:“蔡豹被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可我们却没查出蔡豹被关押在何处。” 此话一出坐在议事厅的金家第三代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蔡豹是金家养的一条狗,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岷和府的府城很大,可对地头蛇的金家而言找不到蔡豹的行踪,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同样也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人清楚的明白了禁龙卫的可怕。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第419章 对扎根在岷和府多年的金家而言,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抓走就好比一巴掌抽在金家人的脸上,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是龙子龙孙到了,敢和我金家过不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忌日!”金家的议事大厅里,愤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年轻人一拍桌子,“九叔,我现在就带人去弄死那贱丫头!” “那可是禁龙卫。”端坐在主位的人不曾开口,倒是对面的青年不屑的丢出反对的话来,明显看不上说话人的喊打喊杀。 眼瞅着两人呛起来了,坐在左侧最一位的文雅青年慢条斯理的道:“蔡豹被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可我们却没查出蔡豹被关押在何处。” 此话一出坐在议事厅的金家第三代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蔡豹是金家养的一条狗,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岷和府的府城很大,可对地头蛇的金家而言找不到蔡豹的行踪,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同样也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人清楚的明白了禁龙卫的可怕。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眼瞅着两人呛起来了,坐在左侧最一位的文雅青年慢条斯理的道:“蔡豹被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可我们却没查出蔡豹被关押在何处。” 此话一出坐在议事厅的金家第三代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蔡豹是金家养的一条狗,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岷和府的府城很大,可对地头蛇的金家而言找不到蔡豹的行踪,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同样也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人清楚的明白了禁龙卫的可怕。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眼瞅着两人呛起来了,坐在左侧最一位的文雅青年慢条斯理的道:“蔡豹被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可我们却没查出蔡豹被关押在何处。” 此话一出坐在议事厅的金家第三代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蔡豹是金家养的一条狗,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岷和府的府城很大,可对地头蛇的金家而言找不到蔡豹的行踪,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同样也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人清楚的明白了禁龙卫的可怕。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主位上,金九爷喝着茶,余光扫过下面低声说话的侄子还有儿子们,透着精光的眼里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我们金家能在陇右道屹立不倒凭的就是” 第420章 寻死觅活 第420章 听完袁夫人的话,袁知府并没有立刻开口,眉宇微微皱起,清癯的脸庞显得更加肃穆威严。 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袁知府的沉默不语让袁夫人生出几分怨愤,之后便是失望,难道就因为二弟和弟媳意外过世,所以他们大房就要一直包容二房侄子和侄媳的胡闹? “老爷。”斟酌了一番,袁夫人终究还是开口了,她身为大伯母可以包容姚蓁意这个侄媳,可 她的儿女,甚至她的孙子孙女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袁知府收回思绪,看着鬓角夹带着白发的夫人,心底蓦地生出愧疚,“夫人但说无妨。” “我虽是后宅妇人却也知晓金家的恶名,老爷这些年一直对金家不假言辞,可蓁意嫁到我们袁家两年却收了金家的节礼,老爷的一世清名不能毁在这里。”袁夫人正色的开口,言语里能听出对金家的厌恶。 身为袁知府的枕边人,袁夫人其实感觉出他对金家的厌恶,只可惜金家是岷和府的地头蛇,势力之强大让老爷这个知府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姚蓁意身为袁家二房的媳妇,按理说应该和袁知府一样的态度,可金家送来的重礼姚蓁意却都收下来了。 在宴会上碰到金家的女眷,却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对方的吹捧和巴结,这让岷和府的这些家族一度怀疑袁知府私底下和金家有来往,只是在人前显得“铁面无私”。 袁夫人毕竟是袁家的当家夫人,这些年见的人和事多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姚蓁意之所以只收礼而不怎么搭理金家,不过是自恃身份尊贵,看不上身为商贾的金家而已。 “老爷教导康望、康平他们时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蓁意若真的和金家来往密切,康望他们日后必定会被连累。”袁夫人说到这里埋怨的看了一眼袁知府,不明白行事谨慎的袁知府怎么就给袁康平娶了姚蓁意,娶妻不贤毁三代,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想要毁了二房。 说完之后,袁夫人绷着脸没有再开口,她以为袁知府会和以前一样老生常谈,让她这个长辈多包容姚蓁意,多教导教导她。 “夫人所言甚是,的确不能再让蓁意胡闹,后年康望他们都要参加乡试,不能毁了名声。”袁知府认同的开口,一手抚着胡须继续道:“如此就劳烦夫人,这段时间不要让蓁意出去。” 什么?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袁知府,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老爷这是要把蓁意禁足了? “多事之秋还请夫人多多劳累,府中之事都拜托夫人了。”袁知府起身郑重的给袁夫人行了一礼,他也清楚这两年让袁夫人受了委屈,只是有些事他不能透露给袁夫人知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怔愣了一瞬,袁夫人只感觉眼眶一酸,不过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难得娇嗔的瞪了一眼袁知府,“都老夫老妻了,老爷怎么如此见外。” 有了袁知府的开口,袁夫人回到后院后立刻叫来了管家还有后院的管事婆子,“管家你记住除非有我的准许,后院任何人不得不擅自出府,违者家法处置!” 只要收好了府邸的大门、侧门还有后门,那么姚蓁意不管怎么闹腾都被压在府中,传不到外面去。 “王妈妈,后院这边你挑几个家生子出来,二房那边要什么就给什么,但只有一点不准二房的人把消息传出去。”袁夫人再次下令,沉思了半晌继续道:“康望前日不是说要去拜访同窗,让他把康平带过去。” 等管家他们都退下去后,苗氏这会才回过神来,“娘,这是要把弟妹禁足?那她岂不是要闹翻天?” 不怪苗氏会这般想,去年的时候姚蓁意就闹过一次,那泼辣的模样哪里像是大家闺秀,乡野妇人都没她那般会撒泼,真的连脸面都不要了,大喊大叫着,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最后寻死觅活的,把老夫人都给气病了。 而那一次姚蓁意把袁府闹的天翻地覆不过就是因为布庄送来的料子,袁夫人把苗氏喜欢的那匹浮光锦给留下来了。 姚蓁意当着布庄掌柜还有绣娘的面就撒泼起来,一口一声大房欺压二房,逼得他们二房没有活路,不如一把火烧了袁府,大家一起去阴曹地府找袁家的列祖列宗评理。 一匹布料就能闹翻天,苗氏不敢想姚蓁意要是被禁足了,那会是什么模样?估计真的能杀人放火了。 袁夫人憋屈了两年,这会总算舒坦了几分,看着担忧的儿媳不由笑了起来,“你以为她真的会寻死?不过是闹给我和老爷看的。” 真的要寻死就不会闹出大动静,说到底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袁夫人顾虑着袁知府,再加上袁家几个孩子都是读书人,日后要走仕途,不能被坏了名声,这才一而再的忍让。 可姚蓁意找金九爷出面对无辜的人下手,这犯了袁夫人的底线,这一次即便袁知府不同意,袁夫人也不会再纵着姚蓁意胡闹了。 “老夫人那里?”苗氏关切的问了一句,老夫人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又是最疼惜康平,这二房若是出事了,苗氏也担心老夫人承受不住。 对于婆婆偏心二房,袁夫人并不多在意,其实这两年她更在意的还是袁知府的态度,对侄子比儿子孙子更好,即便是事出有因,袁夫人终究是意难平。 “放心吧,老夫人也是耕读人家,这一次威武镖局碰到硬茬才没闹出人命来,一旦那小姑娘死了,以金家的行事风格,这杀人的恶名最后肯定会落到蓁意头上,首当其冲被连累的便是康平。”袁夫人等的也是这个时机,一举要把姚蓁意这个侄媳妇给摁死,若是再让她兴风作浪,袁府真的没有太平日子了。 苗氏明白的点点头,的确,金家在岷和府横行霸道多年,苗氏也听袁康望提起过,可金家行事谨慎,从不曾留下任何把柄。 即使苦主告上衙门,最后也是金家的爪牙出来顶罪,金家撇的干干净净,这一次那小姑娘若是死了,虽说杀人凶手是威武镖局的人,可主谋必定是弟妹,有一个杀人犯的妻子,康平想要科举出仕是绝不可能。 …… 当天夜里,湛非鱼就从何暖这儿知道了袁府的消息。 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几分,烛光掩映之下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浓烈的兴趣,“闹起来了?” “是,一开始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要撞门出去。”何暖把木桶里的热水倒进了浴桶里,看着把头发团起来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小丸子的湛非鱼,笑着继续道:“后来又嚷着要放火……” 一哭二闹三上吊!姚蓁意自诩是皇亲国戚,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可撒泼起来堪比泼妇。 第421章 未雨绸缪 第421章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小姐不用担心,行李都收拾妥当放到马车上了。”何暖从夜色里走了过来,纵火的人一出现就被发现了,只是七爷没打算阻止,所以何暖在火势没燃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湛非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被火苗吞噬的东升客栈,“金家还真舍得。” 东升客栈是金家的产业,放眼岷和府估计没人敢来这里放火,鉴于客栈掌柜的和伙计逃的那么快,想来是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滑过,让殷无衍冰冷的面容也温和下来,“去木香居。” 猛地回过头来,湛非鱼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会因为诧异双眼都瞪圆了几分,“买下来了?” “住客栈不方便。”殷无衍沉声应下,看着一脸头痛的湛非鱼忍不住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成功的看到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万物维艰。”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湛非鱼一脸谴责的看着浪费银子的殷无衍,“大哥哥,你太浪费银子……” 殷无衍瞅着小气吧啦的湛非鱼,“露宿街头?” “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湛非鱼尴尬一笑,耍宝的的对着殷无衍行了一礼,字正腔圆的道:“大哥哥居危思安,宜未雨而绸缪,小鱼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油嘴滑舌。”殷无衍面无表情,可狭长的凤眸里却满是宠溺,出来游学几个月,小姑娘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 第421章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小姐不用担心,行李都收拾妥当放到马车上了。”何暖从夜色里走了过来,纵火的人一出现就被发现了,只是七爷没打算阻止,所以何暖在火势没燃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湛非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被火苗吞噬的东升客栈,“金家还真舍得。” 东升客栈是金家的产业,放眼岷和府估计没人敢来这里放火,鉴于客栈掌柜的和伙计逃的那么快,想来是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滑过,让殷无衍冰冷的面容也温和下来,“去木香居。” 猛地回过头来,湛非鱼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会因为诧异双眼都瞪圆了几分,“买下来了?” “住客栈不方便。”殷无衍沉声应下,看着一脸头痛的湛非鱼忍不住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成功的看到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万物维艰。”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湛非鱼一脸谴责的看着浪费银子的殷无衍,“大哥哥,你太浪费银子……” 殷无衍瞅着小气吧啦的湛非鱼,“露宿街头?第421章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小姐不用担心,行李都收拾妥当放到马车上了。”何暖从夜色里走了过来,纵火的人一出现就被发现了,只是七爷没打算阻止,所以何暖在火势没燃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湛非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被火苗吞噬的东升客栈,“金家还真舍得。” 东升客栈是金家的产业,放眼岷和府估计没人敢来这里放火,鉴于客栈掌柜的和伙计逃的那么快,想来是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滑过,让殷无衍冰冷的面容也温和下来,“去木香居。” 猛地回过头来,湛非鱼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会因为诧异双眼都瞪圆了几分,“买下来了?” “住客栈不方便。”殷无衍沉声应下,看着一脸头痛的湛非鱼忍不住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成功的看到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第421章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小姐不用担心,行李都收拾妥当放到马车上了。”何暖从夜色里走了过来,纵火的人一出现就被发现了,只是七爷没打算阻止,所以何暖在火势没燃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湛非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被火苗吞噬的东升客栈,“金家还真舍得。” 东升客栈是金家的产业,放眼岷和府估计没人敢来这里放火,鉴于客栈掌柜的和伙计逃的那么快,想来是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滑过,让殷无衍冰冷的面容也温和下来,“去木香居。” 猛地回过头来,湛非鱼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会因为诧异双眼都瞪圆了几分,“买下来了?” “住客栈不方便。”殷无衍沉声应下,看着一脸头痛的湛非鱼忍不住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成功的看到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第421章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小姐不用担心,行李都收拾妥当放到马车上了。”何暖从夜色里走了过来,纵火的人一出现就被发现了,只是七爷没打算阻止,所以何暖在火势没燃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湛非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被火苗吞噬的东升客栈,“金家还真舍得。” 东升客栈是金家的产业,放眼岷和府估计没人敢来这里放火,鉴于客栈掌柜的和伙计逃的那么快,想来是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滑过,让殷无衍冰冷的面容也温和下来,“去木香居。” 猛地回过头来,湛非鱼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会因为诧异双眼都瞪圆了几分,“买下来了?” “住客栈不方便。”殷无衍沉声应下,看着一脸头痛的湛非鱼忍不住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成功的看到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万物维艰。”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湛非鱼一脸谴责的看着浪费银子的殷无衍,“大哥哥,你太浪费银子……” 殷无衍瞅着小气吧啦的湛非鱼,“露宿街头?” “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湛非鱼尴尬一笑,耍宝的的对着殷无衍行了一礼,字正腔圆的道:“大哥哥居危思安,宜未雨而绸缪,小鱼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油嘴滑舌。”殷无衍面无表情,可狭长的凤眸里却满是宠溺,出来游学几个月,小姑娘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万物维艰。”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湛非鱼一脸谴责的看着浪费银子的殷无衍,“大哥哥,你太浪费银子……” 殷无衍瞅着小气吧啦的湛非鱼,“露宿街头?” “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湛非鱼尴尬一笑,耍宝的的对着殷无衍行了一礼,字正腔圆的道:“大哥哥居危思安,宜未雨而绸缪,小鱼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油嘴滑舌。”殷无衍面无表情,可狭长的凤眸里却满是宠溺,出来游学几个月,小姑娘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万物维艰。”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湛非鱼一脸谴责的看着浪费银子的殷无衍,“大哥哥,你太浪费银子……” 殷无衍瞅着小气吧啦的湛非鱼,“露宿街头?” “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湛非鱼尴尬一笑,耍宝的的对着殷无衍行了一礼,字正腔圆的道:“大哥哥居危思安,宜未雨而绸缪,小鱼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油嘴滑舌。”殷无衍面无表情,可狭长的凤眸里却满是宠溺,出来游学几个月,小姑娘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湛非鱼尴尬一笑,耍宝的的对着殷无衍行了一礼,字正腔圆的道:“大哥哥居危思安,宜未雨而绸缪,小鱼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油嘴滑舌。”殷无衍面无表情,可狭长的凤眸里却满是宠溺,出来游学几个月,小姑娘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第423章 见面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湛非鱼也打量着盛装而来的姚蓁意,这架势的确能唬人,敢口称自己是王法,不愧是皇亲国戚。 ……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第424章 惊马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第424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第424章 岷和府虽在陇右道,但毕竟距离边关远,所以来往的商贾多,而且在袁知府的治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毕竟有金家镇着,地痞无赖都不敢太闹,而且岷和府周边也没有打家劫舍的匪宼,至于金家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虽说是地头蛇,可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这要是金家名声不错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街市上原本拉着马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身嘶鸣声,然后如同疯癫了一般狂奔飞驰起来。 “快让开,惊马了!” “小心那,快躲开躲开……” 喧闹的街市顿时如同水滴倒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惊恐的路人慌不择路的避让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子被撞翻了,可摊主这会也顾不上了。 第425章 善后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5章 金九爷包括藏匿在人群里的其他人并不在意姚蓁意的死活,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袁知府身上,更确切来说是他手中染血的名册上。 “先把人送去医馆。”袁知府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名册,随后命令捕快先把姚蓁意三人抬去医馆医治,至于其他人…… 赵捕头把手从尸体的脖颈处挪开,也不在意手上沾染的血迹,向着袁知府回禀道:“大人,这六人都已经断气了。” 至于赵捕头刚刚检查的这一具,他们赶来时这人还有气,可惜刚刚撤走的人存心不留活口,离开时对着这人补了一刀,伤口就在胸口处。 既然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死士,没有活口也在袁知府的意料之中,“把尸体都抬回衙门,把马也一并带回去让吴仵作检查。” “是。”赵捕头应下,立刻指挥着手下把尸体还有口吐白沫的骏马都送回衙门,其实赵捕头也知晓查是查不出什么线索的,大人不过是按章行事而已。 另一边身着官袍的邱同知带着两个小吏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忙碌的现场,随后对着袁知府行了一礼,“大人,刚刚的惊马并没有造成死亡,只有几个来不及避让的路人摔伤了,已经让他们去就近的医馆看伤了。” “邱大人你带人统计一下,此次惊马带来的所有损失都由袁府支出。”袁知府沉声开口,凝重的表情终于舒缓了几分。 暗中策划的人若是再狠一点,一旦有百姓死在惊马之中,而马车里坐的是袁府的二少夫人,袁知府虽说不至于罢官,但免不了会被朝廷申饬。 “大人,金九爷来了。”一直跟随在袁知府身旁的方旭低声提醒了一句,右手下意识的落在剑柄上。 转身看向带着仆从站在茶楼门口的金九爷,袁知府面色微沉,将手中名册递给了方旭,“一会若是发生意外,你带着名册先走。” “是。”方旭把名册小心翼翼的收到怀中,身为袁知府的心腹,他自然知晓这名册的重要性,这些人既然敢对二少夫人下杀手,同样也敢对大人出手。 款步走了过来,金九爷毕恭毕敬的对着袁知府行礼,“刚刚草民在楼上喝茶,才知晓大人府上的马车失控了。” 金九爷看了看狼藉一片的街市,六具尸体已经被捕快抬走了,地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街市两旁的小摊子也被撞翻了不少,吃食货物散落了一点,又被惊慌的路人踩踏着,不少小摊主这会哭丧着脸在收拾。 “既然碰到了金九也该尽绵薄之力。”金九爷收回目光,对着身旁的青年道:“你跟邱同知一起过去,每个摊主给五两的赔偿,在惊马里受伤的路人每人给一两的补偿。” 袁知府不得不承下这个人情,“多谢九爷慷慨。” “袁大人客气了,金九也是岷和府的一员,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金九爷连声笑道,又和袁知府客套了几句,这才告辞。 等人离开了,方旭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听到四周百姓对金九爷的赞颂,又忍不住嘀咕:“金家人果真奸猾!” 上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一辈子估计都赚不到,但对生意遍布陇右道的金家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据说金九爷喝的茶一壶就高达十两银子。 袁知府自然知道金九爷这是在收拢民心,这些年金家一贯如此,碰到天灾人祸不是捐米粮就是捐药,金家在各个州府的当家人也都会捐银子修桥铺路,所以金家的名声一贯不差。 “回衙门。”袁知府这一开口,方旭立刻又戒备起来,和赵捕头几人紧随在袁知府身后向着衙门方向走了去。 …… 第425章 金九爷包括藏匿在人群里的其他人并不在意姚蓁意的死活,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袁知府身上,更确切来说是他手中染血的名册上。 “先把人送去医馆。”袁知府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名册,随后命令捕快先把姚蓁意三人抬去医馆医治,至于其他人…… 赵捕头把手从尸体的脖颈处挪开,也不在意手上沾染的血迹,向着袁知府回禀道:“大人,这六人都已经断气了。” 至于赵捕头刚刚检查的这一具,他们赶来时这人还有气,可惜刚刚撤走的人存心不留活口,离开时对着这人补了一刀,伤口就在胸口处。 既然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死士,没有活口也在袁知府的意料之中,“把尸体都抬回衙门,把马也一并带回去让吴仵作检查。” “是。”赵捕头应下,立刻指挥着手下把尸体还有口吐白沫的骏马都送回衙门,其实赵捕头也知晓查是查不出什么线索的,大人不过是按章行事而已。 另一边身着官袍的邱同知带着两个小吏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忙碌的现场,随后对着袁知府行了一礼,“大人,刚刚的惊马并没有造成死亡,只有几个来不及避让的路人摔伤了,已经让他们去就近的医馆看伤了。” “邱大人你带人统计一下,此次惊马带来的所有损失都由袁府支出。”袁知府沉声开口,凝重的表情终于舒缓了几分。 暗中策划的人若是再狠一点,一旦有百姓死在惊马之中,而马车里坐的是袁府的二少夫人,袁知府虽说不至于罢官,但免不了会被朝廷申饬。 “大人,金九爷来了。”一直跟随在袁知府身旁的方旭低声提醒了一句,右手下意识的落在剑柄上。 转身看向带着仆从站在茶楼门口的金九爷,袁知府面色微沉,将手中名册递给了方旭,“一会若是发生意外,你带着名册先走。” “是。”方旭把名册小心翼翼的收到怀中,身为袁知府的心腹,他自然知晓这名册的重要性,这些人既然敢对二少夫人下杀手,同样也敢对大人出手。 款步走了过来,金九爷毕恭毕敬的对着袁知府行礼,“刚刚草民在楼上喝茶,才知晓大人府上的马车失控了。” 金九爷看了看狼藉一片的街市,六具尸体已经被捕快抬走了,地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街市两旁的小摊子也被撞翻了不少,吃食货物散落了一点,又被惊慌的路人踩踏着,不少小摊主这会哭丧着脸在收拾。 “既然碰到了金九也该尽绵薄之力。”金九爷收回目光,对着身旁的青年道:“你跟邱同知一起过去,每个摊主给五两的赔偿,在惊马里受伤的路人每人给一两的补偿。” 袁知府不得不承下这个人情,“多谢九爷慷慨。” “袁大人客气了,金九也是岷和府的一员,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金九爷连声笑道,又和袁知府客套了几句,这才告辞。 等人离开了,方旭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听到四周百姓对金九爷的赞颂,又忍不住嘀咕:“金家人果真奸猾!” 上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一辈子估计都赚不到,但对生意遍布陇右道的金家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据说金九爷喝的茶一壶就高达十两银子。 袁知府自然知道金九爷这是在收拢民心,这些年金家一贯如此,碰到天灾人祸不是捐米粮就是捐药,金家在各个州府的当家人也都会捐银子修桥铺路,所以金家的名声一贯不差。 “回衙门。”袁知府这一开口,方旭立刻又戒备起来,和赵捕头几人紧随在袁知府身后向着衙门走了去。 第426章 解释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提到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 ……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第426章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名册就在府衙院子里的老井里吊着,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是绝无可能。”湛非鱼并不是真的祸水东引把名册交给姚蓁意,最后去祸害袁知府。 湛非鱼的初衷是把名册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提到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提到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丢出去,让暗中潜伏的人都冒出头来,让岷和府的局势明朗起来,顺堂摸瓜的查一查金家是不是和蛮夷有勾结。 提到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提到袁知府,湛非鱼言语里透着敬佩,“我没想到袁知府能想到这个办法。” 从名册拿到手,袁知府只是最开始翻看了两页,之后就把名册封存吊在古井里,这一招算是解决了袁知府的燃眉之急,至少确保了他和袁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拿到名册就各凭本事了。 “能和金家周旋多年,袁显政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就坐不稳岷和知府的位置。”殷无衍面色平静,四品的知府放到京城只能算是芝麻小官,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大员。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三日岷和府衙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火投毒都出现了,我让人。” 偷香 第427章 恼怒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7章 谢指挥使连一记眼神都没看过来,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在意湛非鱼的指控,粗犷的脸庞上杀机丝毫未褪。 “大人,再不制止就迟了。”郑大人蹙着眉头再次提醒,可惜他所在的按察司根本管不了指挥司的人。 可以禁龙卫狠厉的行事作风,今日之事即便罪魁祸首是谢大人,可在场的其他人都逃不了干系,必定都在禁龙卫清算的名单里。 姚大人同样面色凝重,只是不起郑大人却沉得住气,尤其注意到不远处湛非鱼那淡定自若的小模样,姚大人抬手安抚的拍了拍郑大人的肩膀,“先静观其变。” 指挥司有备而来,可禁龙卫在大庆朝恶名远播,更不是好招惹的,虽说包括何生、何暖兄妹在内一共只出现了六人,可这六人却构筑了一座牢不可摧的屏障,将指挥司将近二十人给挡下来了。 隔着人群能清晰的感觉到谢指挥使那阴冷狠辣的眼神,湛非鱼微微不解,“谢指挥这是要对付老师还是禁龙卫?” 谢指挥突然发难,这是殷无衍也不曾想到的,凤眸微沉,殷无衍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全场,“可能是白尚书那边走漏了消息。” 名册被毁,迄今为止看过名册的人就剩下湛非鱼一人了,袁知府倒是翻看了两页,但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湛非鱼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殷无衍大致猜到谢指挥突然动手的原因了。 “以圣上的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不管发生了什么,陇右道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撤换下来。”湛非鱼想到远在京城的顾学士,老师极其护短,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在陇右道掀起血雨腥风,必定会力促陇右道官员的撤换,这样一来谢指挥此番反而是适得其反。 “小心!”殷无衍突然开口,右手长剑倏地带出一道剑光。 叮的几声响,却见几枚从暗中射过来的箭矢被挑飞了出去,让不远处围观的百姓也吓的叫喊起来,随后一窝蜂的往更远处退散。 几乎在殷无衍出手的同时,瞬间又有三道身影从暗处飞身而出,牢牢的挡在了湛非鱼和殷无衍的左右和后方,杜绝了暗中的偷袭。 何暖、何生回头看了一眼,兄妹俩面色一怒,手上的攻击瞬间猛烈起来。 一直按兵不动的姚大人此刻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谢指挥,难得语带嘲讽,“谢大人还不叫停,指挥司培养出这些精锐可不容易。” “方侍卫,刚刚那边是不是有几人过去了?”郑大人抬手指着左前方。 几乎是在有人偷袭湛非鱼的同时,这几道身影突然从暗中掠出,随后向着左前方的人群飞掠了过去。 郑大人即使是文官也看出来了,这几人只怕是禁龙卫的,而他们追捕的是暗器偷袭湛非鱼的几个凶手,不出意外这几个阴险小人也来自指挥司。 “回大人,一共有三人,在他们三人出现时,人群里有几个人突然向着远处逃遁。”方旭身为姚大人的侍卫,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里,他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说完后,方旭同情的看了一眼谢指挥,被禁龙卫的人盯上,指挥司的那几个人绝对逃不掉。 啊!一道闷沉的吃痛声响起,姚大人、郑大人几人不由侧目看了过去,却见一人被何生一剑贯穿了胸口。 几乎在受伤的同时,男人想要自尽,可何生却迅速卸掉了对方的下巴,剑柄在同时重重的撞击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男人头一歪就厥了过去。 …… 第427章 谢指挥使连一记眼神都没看过来,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在意湛非鱼的指控,粗犷的脸庞上杀机丝毫未褪。 “大人,再不制止就迟了。”郑大人蹙着眉头再次提醒,可惜他所在的按察司根本管不了指挥司的人。 可以禁龙卫狠厉的行事作风,今日之事即便罪魁祸首是谢大人,可在场的其他人都逃不了干系,必定都在禁龙卫清算的名单里。 姚大人同样面色凝重,只是不起郑大人却沉得住气,尤其注意到不远处湛非鱼那淡定自若的小模样,姚大人抬手安抚的拍了拍郑大人的肩膀,“先静观其变。” 指挥司有备而来,可禁龙卫在大庆朝恶名远播,更不是好招惹的,虽说包括何生、何暖兄妹在内一共只出现了六人,可这六人却构筑了一座牢不可摧的屏障,将指挥司将近二十人给挡下来了啊!一道闷沉的吃痛声响起,姚大人、郑大人几人不由侧目看了过去,却见一人被何生一剑贯穿了胸口。 几乎在受伤的同时,男人想要自尽,可何生却迅速卸掉了对方的下巴,剑柄在同时重重的撞击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防止已经被打昏的男人被灭口,何生一脚把人踢了出去 …… 隔着人群能清晰的感觉到谢指挥使那阴冷狠辣的眼神,湛非鱼微微不解,“谢指挥这是要对付老师还是禁龙卫?” 谢指挥突然发难,这是殷无衍也不曾想到的,凤眸微沉,殷无衍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全场,“可能是白尚书那边走漏了消息。” 名册被毁,迄今为止看过名册的人就剩下湛非鱼一人了,袁知府倒是翻看了两页,但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湛非鱼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殷无衍大致猜到谢指挥突然动手的原因了。 “以圣上的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不管发生了什么,陇右道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撤换下来。”湛非鱼想到远在京城的顾学士,老师极其护短,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在陇右道掀起血雨腥风,必定会力促陇右道官员的撤换,这样一来谢指挥此番反而是适得其反。 “小心!”殷无衍突然开口,右手长剑倏地带出一道剑光。 叮的几声响,却见几枚从暗中射过来的箭矢被挑飞了出去,让不远处围观的百姓也吓的叫喊起来,随后一窝蜂的往更远处退散。 几乎在殷无衍出手的同时,瞬间又有三道身影从暗处飞身而出,牢牢的挡在了湛非鱼和殷无衍的左右和后方,杜绝了暗中的偷袭。 何暖、何生回头看了一眼,兄妹俩面色一怒,手上的攻击瞬间猛烈起来。 一直按兵不动的姚大人此刻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谢指挥,难得语带嘲讽,“谢大人还不叫停,指挥司培养出这些精锐可不容易。” “方侍卫,刚刚那边是不是有几人过去了?”郑大人抬手指着左前方。 几乎是在有人偷袭湛非鱼的同时,这几道身影突然从暗中掠出,随后向着左前方的人群飞掠了过去。 郑大人即使是文官也看出来了,这几人只怕是禁龙卫的,而他们追捕的是暗器偷袭湛非鱼的几个凶手,不出意外这几个阴险小人也来自指挥司。 “回大人,一共有三人,在他们三人出现时,人群里有几个人突然向着远处逃遁。”方旭身为姚大人的侍卫,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里,他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说完后,方旭同情的看了一眼谢指挥,被禁龙卫的人盯上,指挥司的那几个人绝对逃不掉。 啊!一道闷沉的吃痛声响起,姚大人、郑大人几人不由侧目看了过去,却见一人被何生一剑贯穿了胸口。 几乎在受伤的同时,男人想要自尽,可何生却迅速卸掉了对方的下巴,剑柄在同时重重的撞击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男人头一歪就厥了过去。 第428章 问询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8章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也怕不要命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不管谢指挥使是什么性格,这会他只能憋着。 “先去后衙。”姚大人蹙着眉头开口,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死的还都是指挥司的人,这叫什么事。 郑大人慢悠悠的跟在姚大人身后,他就说一开始姚大人就该阻止谢指挥使,可姚大人却选择静观其变,得,这一变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少还能办公。 一刻钟之后,偏厅。 湛非鱼这刚一落座,何暖就亲自送了茶水过来,周全的让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表情都忍不住抽了抽。 “大人,请。”湛非鱼扬唇一笑,这一折腾她也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噜一下喝了半杯子。 别说湛非鱼口渴了,姚大人、郑大人也是如此,这茶水都送过来了,可端起来一喝,酸甜的口感让喝惯了浓茶的两位大人差一点喷了出来。 再看着坐在下面捧着茶杯喝的无比满足的湛非鱼,姚大人和郑大人忍不住感慨,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唯一没有心情喝茶的谢指挥使此刻面容阴冷的骇人,可或许是殷无衍的震慑太强,这一刻即使恨不能把湛非鱼碎尸万段,但谢指挥使明面上却没有再次发难。 酸梅茶是不打算喝了,姚大人放下茶杯,沉声开口:“谢大人,湛非鱼犯了何罪,让谢大人不惜出动指挥司的人当街抓人?” 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谢指挥使猛地抬起头,阴狠嗜血的目光盯着主位的姚大人,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大人这是在问罪下官?难道大人不该将滥杀无辜的罪魁祸首卓南归案?” …… 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少还能办公。 一刻钟之后,偏厅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 湛非鱼这刚一落座,何暖就亲自送了茶水过来,周全的让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表情都忍不住抽了抽。 “大人,请。”湛非鱼扬唇一笑,这一折腾她也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噜一下喝了半杯子。 第428章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也怕不要命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不管谢指挥使是什么性格,这会他只能憋着。 “先去后衙。”姚大人蹙着眉头开口,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死的还都是指挥司的人,这叫什么事。 郑大人慢悠悠的跟在姚大人身后,他就说一开始姚大人就该阻止谢指挥使,可姚大人却选择静观其变,得,这一变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少还能办公。 一刻钟之后,偏厅。 湛非鱼这刚一落座,何暖就亲自送了茶水过来,周全的让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表情都忍不住抽了抽。 “大人,请。”湛非鱼扬唇一笑,这一折腾她也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噜一下喝了半杯子第428章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也怕不要命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不管谢指挥使是什么性格,这会他只能憋着。 “先去后衙。”姚大人蹙着眉头开口,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死的还都是指挥司的人,这叫什么事。 郑大人慢悠悠的跟在姚大人身后,他就说一开始姚大人就该阻止谢指挥使,可姚大人却选择静观其变,得,这一变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少还能办公。 一刻钟之后,偏厅。 湛非鱼这刚一落座,何暖就亲自送了茶水过来,周全的让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表情都忍不住抽了抽。 “大人,请。”湛非鱼扬唇一笑,这一折腾她也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噜一下喝了半杯子第428章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也怕不要命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不管谢指挥使是什么性格,这会他只能憋着。 “先去后衙。”姚大人蹙着眉头开口,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死的还都是指挥司的人,这叫什么事。 郑大人慢悠悠的跟在姚大人身后,他就说一开始姚大人就该阻止谢指挥使,可姚大人却选择静观其变,得,这一变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这些人死在禁龙卫手里,那真的是枉死。 岷和府衙虽说大半被火烧毁了,庭院更是被湛非鱼神来一笔炸成了废墟,好在后衙没怎么被波及,收拾收拾至少还能办公。 一刻钟之后,偏厅。 湛非鱼这刚一落座,何暖就亲自送了茶水过来,周全的让端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表情都忍不住抽了抽。 “大人,请。”湛非鱼扬唇一笑,这一折腾她也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噜一下喝了半杯子。 别说湛非鱼口渴了,姚大人、郑大人也是如此,这茶水都送过来了,可端起来一喝,酸甜的口感让喝惯了浓茶的两位大人差一点喷了出来。 别说湛非鱼口渴了,姚大人、郑大人也是如此,这茶水都送过来了,可端起来一喝,酸甜的口感让喝惯了浓茶的两位大人差一点喷了出来。尸万段,但谢指挥使明面上却没有再次发难。 酸梅茶是不打算喝了,姚大人放下茶杯,沉声开口:“谢大人,湛非鱼犯了何罪,让谢大人不惜出动指挥司的人当街抓人?” 别说湛非鱼口渴了,姚大人、郑大人也是如此,这茶水都送过来了,可端起来一喝,酸甜的口感让喝惯了浓茶的两位大人差一点喷了出来。 再看着坐在下面捧着茶杯喝的无比满足的湛非鱼,姚大人和郑大人忍不住感慨,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唯一没有心情喝茶的谢指挥使此刻面容阴冷的骇人,可或许是殷无衍的震慑太强,这一刻即使恨不能把湛非鱼碎尸万段,但谢指挥使明面上却没有再次发难。 酸梅茶是不打算喝了,姚大人放下茶杯,沉声开口:“谢大人,湛非鱼犯了何罪,让谢大人不惜出动指挥司的人当街抓人?” 说湛非鱼口渴了,姚大人、郑大人也是如此,这茶水都送过来了,可端起来一喝,酸甜的口感让喝惯了浓茶的两位大人差一点喷了出来。 再看着坐在下面捧着茶杯喝的无比满足的湛非鱼,姚大人和郑大人忍不住感慨,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唯一没有心情喝茶的谢指挥使此刻面容阴冷的骇人,可或许是殷无衍的震慑太强,这一刻即使恨不能把湛非鱼碎尸万段,但谢指挥使明面上却没有再次发难。 酸梅茶是不打算喝了,姚大人放下茶杯,沉声开口:“谢大人,湛非鱼犯了何罪,让谢大人不惜出动指挥司的人当街抓人?” 第429章 目的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9章 谢指挥使把蛮夷奸细的罪名扣到了湛非鱼头上,至于“助纣为虐”的禁龙卫,那自然是被湛非鱼蒙蔽了,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谢指挥使目前也不敢硬刚禁龙卫。 “这些证据足可以定罪庞贤安。”姚大人沉声开口,看了一眼并不慌乱的湛非鱼继续向谢指挥使道:“可仅凭这名册被交到湛非鱼手中,谢大人就认定湛非鱼也是奸细,可否太牵强?” 一直沉默的郑大人同样无视了面色难看的谢指挥使,附和道:“谢大人难道就没想过这是蛮夷栽赃嫁祸的手段?如果这名册交到了本官手中,或者是姚大人手里,难道谢大人就以此为证据将姚大人和本官先斩后奏?”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在府衙前,指挥司的那些人对湛非鱼下了杀手,只可惜技不如人,最后反而被禁龙卫当场斩杀了。 可今日若换成姚大人或者郑大人,虽然他们也有侍卫保护,可只怕也不敌指挥司的高手,那就真的成了枉死鬼了。 “郑大人慎言!”怒喝一声,谢指挥使铁青着老脸发火,“什么叫先斩后奏?本官从未有过这想法,只是因为怀疑湛非鱼是蛮夷奸细,所以打算先把她擒拿住再审问。” 倏地站起身来,谢指挥使阴狠的目光看了一眼殷无衍,一字一字充满杀机,“本官没想到禁龙卫行事如此张狂,明知道出手的指挥司的人,却依旧下了杀手,本官必定会亲自上折子个圣上,替指挥司枉死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 丢下话,谢指挥使满脸怒容的迈步离开,只是任谁都知道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的谢指挥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二位大人的信任,我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是蛮夷奸细。”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响起,配上她娇俏白嫩的包子脸,怎么看怎么的乖巧。 至于湛非鱼这孩子气十足的保证,一贯不苟言笑的姚大人都难得笑了起来,“行了,本官知晓,你先回去,暂时不要离开岷和府,也注意安全。” 即便知道湛非鱼有禁龙卫保护,可姚大人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说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目送着湛非鱼几人离开了,郑大人斟酌半晌,“大人,谢指挥使刚刚真打算对湛非鱼下杀手?” “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姚大人冷肃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这多事之秋,陇右并不安稳,姚大人打量的看着一直不偏不倚的郑大人,虽说按察司只负责刑狱诉讼之事,可多一个帮手好过多一个敌人。 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酸甜的茶,这才继续道:“湛非鱼若是背上蛮夷奸细的罪名死在岷和府,朝中势必有人以此来攻讦顾学士。” 郑大人此前也想到这一点,说到底湛非鱼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姑娘,她背后的两股势力才是谢指挥使下令动手的原因。 “无凭无据都无法给湛非鱼定罪,以此来弹劾顾学士更是无稽之谈。”郑大人当年也在京城为官三年之后才调任陇右道按察司。 当年顾学士在朝堂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郑大人不认为这些风言风语能给顾学士定罪,圣上乃是明君,更不会相信。 “你不要忘了湛非鱼和将军府交好,她对杨旭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可若是顾学士和蛮夷扯上关系,即便是捕风捉影之事,但顾学士为了避嫌也得和将军府划开界限,这些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姚大人眼神冰冷,谢指挥使这算盘打得好,可惜功败垂成,不单单折损了指挥司一批高手,更是得罪了顾学士。 顾学士是文臣,贵为内阁大学士,他自然不能染指兵权,更不能和武将交好,尤其他的弟子被定罪为蛮夷奸细而死,顾学士为了自证清白势必要远离将军府。 姚大人这么一提点,郑大人也就想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储君之位! 斩杀湛非鱼,还是以蛮夷奸细的罪名,最终目的是为了削弱顾学士在朝堂的影响力,否则顾学士和将军府联手,这储君之位岂不是顾学士说了算。 …… 湛非鱼回到木香居之后,袁知府那边已经带人在清理府衙,至于暗中混进来的耳目,袁知府得到顾学士的命令并没有理会。 “大人,这井该怎么办?”赵捕头问道。 院子被炸的七零八落,原本取水的井坍塌了一半,碎石把井口牢牢的堵住了,即便清理出来了,可这井壁不牢固了,这水井也不能用了。 袁知府看着一地的废墟,“不用清理了,直接填了。” 几个捕快诧异了一下,毕竟此前大人可以大费周章的找来工匠在井外订做了铁架子,为的就是悬吊在井中的名册,这会竟然是直接填埋,那这名册是真的毁了。 第430章 消息 第430章 夜色如墨,一灯如豆。 书房里湛非鱼端坐在殷无衍的对面,绷着脸,表情严肃又认真。 翻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名册,沉默半晌后,殷无衍抬头,清冷的嗓音里难得透着几分诧异,“你缺银子?”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湛非鱼赶忙开口:“不缺,可这白捡的银子不赚我夜里难安。大哥哥,我下午已经把名册默出来了,到时候让阿暖他们誊抄几份,一本就卖五万两,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至于半个月后朝廷会把陇右道大大小小的官员撤换一遍,那就和湛非鱼无关了。 当然,至于无辜被牵连的清官,湛非鱼打算拿点银亮出来资助一下,权当是他们被牵累的补偿。 寅时天色最暗的时刻,警觉到暗中有人来袭,床上的人倏地抑郁而起,“什么人?” “公子?”几乎在同时,守在闵三外面的护院也立刻高声喊了起来,随后对着掠入院子的黑衣人追击了过去。 半晌后,卧房内点燃了蜡烛,披着衣裳的闵三公子面色难看,“人追丢了?” “是,对方身手极强,属下跟丢了。”跪地请罪的护院低着头,黑衣人并不暗恋战,借着夜色的掩护,眨眼功夫就失去了踪影。 “废物!”怒喝一声,闵三恼怒的一脚踹了过去,“本公子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名册拿不到,一个刺客也抓不到?是不是哪日本公子本公子被人取了项上人头,你们也只会请罪?” 连日压抑的怒火不再控制,闵三又接连踢了几脚这才散了火气,“滚出去,别跪在这里碍眼。” 一转身,刚打算走回床边的闵三公子脚步一顿,随后快步走了过去,从枕头边拿起信笺,展开后快速扫过,表情瞬间变得诡异又复杂。 同样的事情还在岷和府其他几处地方发生了,名册被毁之前,他们都以为湛非鱼把名册借着姚蓁意的手教到袁知府手里是祸水东引。 但此刻看着信笺里所写的五万两,众人忍不住怀疑府衙后院被炸成了废墟,是不是就是湛非鱼所为,目的就是为了私底下卖名册。 不管惊疑不定的各方势力,姚大人收到这消息时刚洗漱好,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听完侍卫陈樊的话,不由愣了一下,“消息无误?” “回大人我们的人虽然只是普通护院……”陈樊也差不多是寅时就收到消息,有黑衣人夜探了闵三公子的住处。 一开始陈樊还以为这是湛非鱼或者说是禁龙卫的警告,但后来他们的人又传了情报回来,陈樊一直忙碌到天亮这才赶来向姚大人汇报。 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姚大人,陈樊继续道:“天刚亮闵三公子就派人去钱庄取了三两银票,一刻钟之后又有一个中年人在钱庄取走了两万两。” 暗中潜伏的这些人自然不缺银子,可他们从肃州府跟到岷和府,这一路上也花费了不少银子,一旦银子不凑手的话,只能去钱庄了,可晚上刚有黑衣人闯入,天亮就去钱庄取了银子,这事怎么看怎么的诡异。 陈樊脸上写满了怀疑,“大人,湛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陈樊不敢说的是湛非鱼难道打算勒索闵三公子,花钱消灾?否则闵三公子大早上为什么取银子。 提着食盒的随从远远的就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打扰姚大人。 “罢了,静观其变就好。”姚大人是懒得管了,不管湛非鱼打算做什么,有禁龙卫和顾学士在前面挡着,出不了大事。 姚大人可以不在意,但收到消息的谢指挥使气的直接翻了桌子,刚摆好的早膳洒了一地,气狠了,谢指挥使更是一脚把倒地的桌子踹飞了出去,“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禁龙卫虽然夜探了几处地方,但并没有杀人,看着更像是警告,这让谢指挥使不怒都难。 义庄还摆放着二十多具棺木,里面装的都是指挥司的人,是谢指挥使精心培养的死忠部下, 既然禁龙卫不是杀人如麻,凭什么对指挥司的人痛下杀手,岂不是欺人太甚! 花厅外的亲卫和伺候的小厮都噤若寒蝉的站着,连呼吸都减缓了,唯恐被谢指挥使迁怒了,这桌子都能被踢散架,更何况他们这血肉之躯。 “来人,伺候笔墨!”怒喝一声,谢指挥使眼神阴郁的骇人,他要立刻传信回京城,指挥司死的这些人可都是朝廷的武将,湛非鱼真当御史台都是顾学士的走狗吗? 可等小厮把笔墨准备好了,刚提起笔的谢指挥使又火大的把笔丢在了书桌上,冷静下来后谢指挥使明白这密信不好写,不单单会再次得罪禁龙卫,也会得罪暗中那些势力。 湛非鱼若是指使禁龙卫对其他人也赶尽杀绝,谢指挥使倒是可以告密,联合各方势力一起弹劾顾学士甚至是禁龙卫。 可现在的情况是只有指挥司死了人,但其他几处势力湛非鱼都是小惩大诫。 至于闵三公子派人去钱庄取银子的消息,谢指挥使的怀疑和陈樊是一样的,能花银子消灾,比起得罪禁龙卫,各家势力岂会在意几万两银子。 …… 袁府。 湛非鱼的出现让袁夫人甚是诧异,昨日收到拜帖后袁夫人就遣人去了府衙,袁知府传了话回来,将人当贵客接待即可。 “娘,我这就去前面迎迎。”苗氏身为袁家的大儿媳妇,从身份到年岁上说这话都合适。 第431章 粗鄙 第431章 袁老夫人身体不适,并没有出来见客,不过还是让人送了表礼,一方上好的端砚。 “湛姑娘太客气了。”袁夫人听到嬷嬷所说的礼单,不由震惊一愣,这礼太厚了,原以为湛非鱼上门只是象征性的奉上礼品,谁知道每一样拿出来都堪比袁老夫人送的端砚。 “二少夫人之事我终究有责任,袁知府和夫人不怪罪已经是宽容。”湛非鱼笑着回应,姚蓁意受伤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府衙被毁给袁知府带来的麻烦,湛非鱼难辞其咎,这厚礼也算是她的赔罪。 一提到姚蓁意,袁夫人又感觉头痛了,湛非鱼还是个半大孩子,身边都没女眷教导,可为人处世却周全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对比之下自诩皇亲国戚的姚蓁意,处处争强好胜,无理也要占三分,搅和的袁家后宅不宁,袁夫人都恨不能时间倒转回两年前,她就是用上手段也不会让姚蓁意进门。 苗氏也一直敬佩末座,看着乖巧和自家婆婆说话的湛非鱼,不管是礼仪气度还是学识涵养都远胜过岷和府的这些世家贵女,看来女子也是要多读书。 湛非鱼谢绝了袁夫人的挽留,“实在是功课繁多,今日打扰夫人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若是日后有空定要来府中小坐。”袁夫人起身亲自送湛非鱼往门外走了去。 袁家是官宦也是书香门第,没见过湛非鱼之前,袁夫人也怀疑她的小三元是否有水分,可小半个时辰的交谈后,袁夫人便知晓湛非鱼胸有沟壑、腹有诗书,而这一切都和勤学苦读分不开。 一行人刚走到垂花门处,突然不远处有嘈杂声响起,这让袁夫人和苗氏眉头倏地一皱,之所以没留饭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谁曾想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们这些贱婢,等本夫人伤好了必定将你们都发卖到窑子里去,都是些吃里扒外的贱人!”尖锐刺耳的骂声污秽不堪,姚蓁意一手抓着鞭子对挡路的人狠狠的抽了过去,“都给我滚开!” 或许是姚蓁意在袁府积威已久,又或者是此刻她坐在圈椅上神色狰狞,再加上手中的鞭子把几个拦路的嬷嬷抽的满脸血,几个婆子和丫鬟不敢阻拦,就这么让姚蓁意一行人堵住了刚要离去的湛非鱼。 看着断了腿还不消停的姚蓁意,袁夫人气的脸都变色了,却只能按捺住火气温声道:“蓁意,伤筋动骨一百日,你的腿还没好,怎可出来?” 姚蓁意再胡闹,身为长辈的袁夫人顾着面子也能好言相劝,可对二房的这些下人则厉声斥道:“二少夫人心情不好,你们也不知道拦着点,再伤了腿我唯你们是问,还不把二少夫人送回去!” “大伯母不必假惺惺的装好人!”姚蓁意狞声一笑,染血的鞭子指着站一旁的湛非鱼,“把害我的罪魁祸首当做座上宾接待,佛口蛇心说的就是大伯母吧?” 被指责的袁夫人气的一个仰倒,一旁苗氏赶忙把人扶住了,有些话当婆婆的不好说,可她这个妯娌又是大堂嫂倒是可以开口。 “弟妹,你受伤是惊了马,谁也不愿意看到,湛姑娘今日可是备了重礼来探望你。”苗氏记得礼单里可是有一支老山参,说是给袁老夫人补身体的,可谁都知道这是给受伤的姚蓁意的,毕竟府中也就她断了腿伤了元气,痊愈后正需要山参滋补调养。 姚蓁意狰狞着面容,厌恶而鄙夷的看着说和的苗氏,“呸,你们婆媳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想着把我们二房赶出去,我受伤了你们婆媳估计做梦都笑醒了吧!” 苗氏虽然家世一般,可家里三代也都是读书人,她也是幼承庭训,诗书不离手,这会听着姚蓁意的怒骂,如同袁夫人一般直接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杀四方”的姚蓁意,恍惚间好似当年在金林村,村中有些妇人就是这般粗鄙泼辣,什么礼义廉耻、尊卑有序都不管,不高兴了叉着腰就能骂上三天三夜,什么脏话都敢骂出口。 …… 第431章 袁老夫人身体不适,并没有出来见客,不过还是让人送了表礼,一方上好的端砚。 “湛姑娘太客气了。”袁夫人听到嬷嬷所说的礼单,不由震惊一愣,这礼太厚了,原以为湛非鱼上门只是象征性的奉上礼品,谁知道每一样拿出来都堪比袁老夫人送的端砚。 “二少夫人之事我终究有责任,袁知府和夫人不怪罪已经是宽容。”湛非鱼笑着回应,姚蓁意受伤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府衙被毁给袁知府带来的麻烦,湛非鱼难辞其咎,这厚礼也算是她的赔罪。 一提到姚蓁意,袁夫人又感觉头痛了,湛非鱼还是个半大孩子,身边都没女眷教导,可为人处世却周全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对比之下自诩皇亲国戚的姚蓁意,处处争强好胜,无理也要占三分,搅和的袁家后宅不宁,袁夫人都恨不能时间倒转回两年前,她就是用上手段也不会让姚蓁意进门。 苗氏也一直敬佩末座,看着乖巧和自家婆婆说话的湛非鱼,不管是礼仪气度还是学识涵养都远胜过岷和府的这些世家贵女,看来女子也是要多读书。 湛非鱼谢绝了袁夫人的挽留,“实在是功课繁多,今日打扰夫人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若是日后有空定要来府中小坐。”袁夫人起身亲自送湛非鱼往门外走了去。 袁家是官宦也是书香门第,没见过湛非鱼之前,袁夫人也怀疑她的小三元是否有水分,可小半个时辰的交谈后,袁夫人便知晓湛非鱼胸有沟壑、腹有诗书,而这一切都和勤学苦读分不开。 一行人刚走到垂花门处,突然不远处有嘈杂声响起,这让袁夫人和苗氏眉头倏地一皱,之所以没留饭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谁曾想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们这些贱婢,等本夫人伤好了必定将你们都发卖到窑子里去,都是些吃里扒外的贱人!”尖锐刺耳的骂声污秽不堪,姚蓁意一手抓着鞭子对挡路的人狠狠的抽了过去,“都给我滚开!” 或许是姚蓁意在袁府积威已久,又或者是此刻她坐在圈椅上神色狰狞,再加上手中的鞭子把几个拦路的嬷嬷抽的满脸血,几个婆子和丫鬟不敢阻拦,就这么让姚蓁意一行人堵住了刚要离去的湛非鱼。 看着断了腿还不消停的姚蓁意,袁夫人气的脸都变色了,却只能按捺住火气温声道:“蓁意,伤筋动骨一百日,你的腿还没好,怎可出来?” 姚蓁意再胡闹,身为长辈的袁夫人顾着面子也能好言相劝,可对二房的这些下人则厉声斥道:“二少夫人心情不好,你们也不知道拦着点,再伤了腿我唯你们是问,还不把二少夫人送回去!” “大伯母不必假惺惺的装好人!”姚蓁意狞声一笑,染血的鞭子指着站一旁的湛非鱼,“把害我的罪魁祸首当做座上宾接待,佛口蛇心说的就是大伯母吧?” 被指责的袁夫人气的一个仰倒,一旁苗氏赶忙把人扶住了,有些话当婆婆的不好说,可她这个妯娌又是大堂嫂倒是可以开口。 第432章 当断不断 第432章 “今日失礼了,还请姑娘多包涵。”袁夫人见姚蓁意被湛非鱼给镇住了,至少不敢大吼大叫了,连忙向着湛非鱼道歉。 至于袁家的脸面在姚蓁意上木香居索要名册时就丢尽来了,袁夫人了一眼苗氏,“婉如,你替为娘送湛姑娘出门。” “是。”苗氏应下,同样是满脸的歉意和羞愧。世家最讲究的就是颜面,俗话说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二房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闹出来,丢的是整个袁家的脸面。 可看着表情狰狞扭曲的姚蓁意,苗氏也清楚这个妯娌根本不会顾及这些。 尖利的喊叫声再次起来,姚蓁意愤怒的挥舞着鞭子,无差别的向着身边的人抽打着,“不住走,今天谁都不准走!” 湛非鱼脚步往后退了一步,“阿暖。”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姚蓁意手里的鞭子就要抽到一旁的苗氏身上了,何暖快步上前,一手钳制姚蓁意的手腕,瞬间就把鞭子给夺了下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袁夫人看着惊魂未定的大儿媳,心疼的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往日我就不该纵着二房胡闹,让宛如你们一直受委屈!” 二房就剩下袁康平和姚蓁意夫妇俩,再加上老夫人和袁知府都偏着二房,袁夫人这个大伯母也只能如此,吃喝用度都紧着二房这边先挑。 平日里姚蓁意在府中胡闹,袁夫人也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大房的儿子、媳妇连同长孙都跟着受委屈,可顾虑着脸面,她是隔房的大伯母,总不能训斥二房侄媳妇,这一而再的忍让反而纵着姚蓁意越来越嚣张。 “娘,你消消气,保重身体。”苗氏看着气狠的袁夫人,赶忙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婆婆都时受二房的气,她这个妯娌还能如何,好在婆婆和夫君都知晓,平日里多有安慰。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湛非鱼看的明白,就是因为大房的一再退让,所以助涨了姚蓁意的嚣张气焰。 姚蓁意这性子但凡是嫁到那些重规矩的大家族,当家夫人若是面慈心苦的,随便一点手段就能让她栽跟头,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 “夫人既然要处理家事,晚辈先告辞了。”湛非鱼再次开口告辞,看袁夫人这表情想来是不会再纵着姚蓁意了。 心里有了决断,袁夫人也不那么生气了,“今日实在是失礼,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不准走……”姚蓁意顾不得脸颊上的伤口了,可还要再闹腾,袁夫人一抬手,大房的下人一拥而上,直接抬起姚蓁意坐的圈椅就要把人抬进院子里。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姚蓁意再次怒吼,却见两个丫鬟带着几个老婆子竟然袁夫人和苗氏扑了过去。 别说袁夫人吓了一跳,转身离开的湛非鱼同样如此,这可是袁府,袁夫人才是当家夫人,二房的下人再狗仗人势,那也不敢以下犯上。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哭嚎声响成一片,女人打架一贯就是抓头发,伸爪子,混乱里姚蓁意的圈椅也被人撞翻了,这会整个人狼狈的跌在地上哭叫着。 好在有何暖出手帮忙,否则袁夫人这边还真挡不住二房几个有点身手的老婆子。 “娘,你没事吧?”苗氏被吓到了,面色苍白,刚刚护着袁夫人,她被巧云那丫鬟抓了一把,脸上多了几道血痕,这会火辣辣的痛着。 安抚的拍了拍苗氏的手,袁夫人再次感激的看向湛非鱼,左右已经丢脸了,袁夫人也不在意,只是看向倒在地上的几个老婆子时,袁夫人面色严厉的骇人,“让管家带着护院过来。” 这边袁夫人话音刚落下,管家已经带着人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这几日事情多,袁府的护院也被袁知府抽调了一些出去,所以后院发生的闹剧管家这才来迟了险些酿成大祸。 “先把这几个婆子抓起来,等老爷回来了再审。”袁夫人抬手制止了管家的赔罪,这几个婆子明显是练家子。 身为袁府的当家夫人,袁夫人竟不知道二房的下人里还藏着几个高手,这会想想袁夫人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 “今日失礼了,还请姑娘多包涵。”袁夫人见姚蓁意被湛非鱼给镇住了,至少不敢大吼大叫了,连忙向着湛非鱼道歉。 至于袁家的脸面在姚蓁意上木香居索要名册时就丢尽来了,袁夫人了一眼苗氏,“婉如,你替为娘送湛姑娘出门。” “是。”苗氏应下,同样是满脸的歉意和羞愧。世家最讲究的就是颜面,俗话说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二房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闹出来,丢的是整个袁家的脸面。 可看着表情狰狞扭曲的姚蓁意,苗氏也清楚这个妯娌根本不会顾及这些。 尖利的喊叫声再次起来,姚蓁意愤怒的挥舞着鞭子,无差别的向着身边的人抽打着,“不住走,今天谁都不准走!” 湛非鱼脚步往后退了一步,“阿暖。”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姚蓁意手里的鞭子就要抽到一旁的苗氏身上了,何暖快步上前,一手钳制姚蓁意的手腕,瞬间就把鞭子给夺了下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袁夫人看着惊魂未定的大儿媳,心疼的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往日我就不该纵着二房胡闹,让宛如你们一直受委屈!” 二房就剩下袁康平和姚蓁意夫妇俩,再加上老夫人和袁知府都偏着二房,袁夫人这个大伯母也只能如此,吃喝用度都紧着二房这边先挑。 平日里姚蓁意在府中胡闹,袁夫人也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大房的儿子、媳妇连同长孙都跟着受委屈,可顾虑着脸面,她是隔房的大伯母,总不能训斥二房侄媳妇,这一而再的忍让反而纵着姚蓁意越来越嚣张。 “娘,你消消气,保重身体。”苗氏看着气狠的袁夫人,赶忙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婆婆都时受二房的气,她这个妯娌还能如何,好在婆婆和夫君都知晓,平日里多有安慰。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湛非鱼看的明白,就是因为大房的一再退让,所以助涨了姚蓁意的嚣张气焰。 姚蓁意这性子但凡是嫁到那些重规矩的大家族,当家夫人若是面慈心苦的,随便一点手段就能让她栽跟头,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 “夫人既然要处理家事,晚辈先告辞了。”湛非鱼再次开口告辞,看袁夫人这表情想来是不会再纵着姚蓁意了。 心里有了决断,袁夫人也不那么生气了,“今日实在是失礼,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不准走……”姚蓁意顾不得脸颊上的伤口了,可还要再闹腾,袁夫人一抬手,大房的下人一拥而上,直接抬起姚蓁意坐的圈椅就要把人抬进院子里。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姚蓁意再次怒吼,却见两个丫鬟带着几个老婆子竟然袁夫人和苗氏扑了过去。 别说袁夫人吓了一跳,转身离开的湛非鱼同样如此,这可是袁府,袁夫人才是当家夫人,二房的下人再狗仗人势,那也不敢以下犯上。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哭嚎声响成一片,女人打架一贯就是抓头发,伸爪子,混乱里姚蓁意的圈椅也被人撞翻了,这会整个人狼狈的跌在地上哭叫着。 好在有何暖出手帮忙,否则袁夫人这边还真挡不住二房几个有点身手的老婆子。 “娘,你没事吧?”苗氏被吓到了,面色苍白,刚刚护着袁夫人,她被巧云那丫鬟抓了一把,脸上多了几道血痕,这会火辣辣的痛着。 第433章 忘恩负义 第433章 姚蓁意不着调,所以她行事再放肆无章,袁夫人都能接受,可看着袁康平这个侄儿满脸阴沉的恨意,袁夫人瞬时苍白了面色。 “康平,你竟然是这般看待我和你大伯的?”袁夫人强压着胸口的绞痛,失望的看着不为所动的袁康平,随后苦涩一笑,“罢了,你也不必说了。”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惘然,袁夫人快速的敛了敛心神,再次对湛非鱼致歉的开口:“今日之事还请姑娘多多包容,改日我必定亲自登门向姑娘赔礼。” “夫人客气了,这本是夫人的家务事,何来赔礼一说。”湛非鱼表明了态度,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她必定会守口如瓶。 一个外人尚且知晓维护袁府的脸面,可亲侄儿却视亲大伯、大伯母如仇敌,袁夫人想到此对面色阴郁的袁康平更加失望。 “家务事?”嗤笑声响起,袁康平抬眼看着站一旁的湛非鱼,一手指着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姚蓁意,冷声质问道:“我袁府和姑娘无冤无仇,纵然内子行事偏激跋扈,可姑娘完全可以把人打出门来,而不是用那般阴毒的法子,祸水东引害的内子毁了脸断了腿,姑娘也是饱读圣贤书,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姚蓁意借着买木香居的名头闹事,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名册,之后再把名册送回京城姚家以便给娘家谋好处,让自己能回到京城。 谁曾想到手的名册还没有捂暖,就当街惊了马,若不是运气好就和曹嬷嬷一般惨死街头了。 “二少爷要为尊夫人出头,那为何不去找那些凶手?”悠然一笑,湛非鱼慢条斯理的继续道:“若是二少爷查不到这些人的来头,我可以把他们的落脚地告知二少爷,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二少爷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瞬间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袁康平面容因为暴怒而扭曲起来,愤怒无比的看向湛非鱼,她这是在嘲讽自己无能,想要报仇连仇人是谁都查不到! 虽然湛非鱼不认可袁知府给袁康平娶妻姚蓁意的做法,可袁知府的本意还是为了保护这个侄儿,袁康平刚刚大放厥词分明就是恩将仇报。 所以对待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湛非鱼是半点不留情面,娇俏的包子脸瞬间一沉,再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嘲讽和不屑,“还是二少爷认为我年纪小好欺负,吃柿子只敢捡软的捏,不敢找那些亡命之徒报仇,所以把尊夫人受伤的事算到我头上?” 湛非鱼眸光锐利,逼得袁康平都不敢直视,“看来二少爷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上一个对我动手的人,这会尸体还躺在义庄里!” “你……”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小姑娘逼的节节败退,袁康平恼羞成怒。 可这怒火在对上湛非鱼冰冷的面容,再想到指挥司被杀的那些精锐时,袁康平一下子怂了,低下头可双手还是仅仅的攥成拳头,愤怒却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冷嗤一声,湛非鱼毫不客气的咄咄逼人,“别说姚蓁意不是我弄伤的,就算是,你们又能如何?” 袁知府在谢指挥使发难的时候只能跪地请罪,官大一级压死人! 可指挥司的这批高手袭杀湛非鱼,最后都死在殷无衍剑下,谢指挥使不甘也只能憋着,更何况一个只有秀才功名的袁康平。 在陇右道这一场权利的博弈里,袁康平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若不是袁知府的侄子吗,估计都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你……”一而再的被羞辱,这让袁康平怒到极点,一张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整个人似乎承受不住这羞辱而要厥过去。 袁夫人虽然失望袁康平的忘恩负义,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会看着他受辱,终究有点不忍。 倒是苗氏感觉无比的痛快,平日里姚蓁意在府中闹腾,身为丈夫的袁康平难道不知道?他不过是无耻的躲在后面任由姚蓁意当恶人,而好处却是他们夫妇一起享受的。 一开始性情温软的苗氏还没想到这一点,还和自家夫君感慨二弟娶妻不贤,日后只怕对仕途有影响,反而是袁康致看的明白,点醒了苗氏。 后来姚蓁意又闹腾,苗氏留了心眼,这才算是察觉到了袁康平的真面目。 怼的袁康平无话可说了,湛非鱼又看了一眼恢复点体力和精神的姚蓁意,难得摆出盛气凌人的高傲姿态,“看在你已经受伤的份上,此前的事翻篇了,你还敢莫名其妙的闹上木香居,我老师收拾京城姚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怕死你就试试!” …… 第434章 传消息 第434章 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闵三公子这些和宫中皇子还有京中世家有莫大关系的人而言,拿出五万两银票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姐,小心!”暗处,警告声响起,却见一道利箭破空射了出来。 何暖第一时间就揽住了湛非鱼的腰,足尖点地瞬间从连廊飞身掠到了庭院里。 箭矢扎进木柱里带来一阵闷沉声,一同被钉在木柱上的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布帛。 “不用追查,应该只是送信的。”湛非鱼出声阻止了打算追出去的护卫,向着连廊走了过去,一抬手,瞬间尴尬了。 看着湛非鱼的手距离箭矢还有一大截的高度,何暖压着笑赶忙走过来,“小姐,我来。” 湛非鱼努力维系着脸上的笑容,可这表情怎么看怎么的僵硬,个子矮真的太憋屈了。 何暖取下箭矢上的布帛,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递给了湛非鱼。 方方正正的布帛上也就三行字,湛非鱼快速的扫过,“让我亲自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名册。” “他们这是担心有诈?”何暖眉头一皱,谢指挥使之前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下杀手,这若是个陷阱,小姐过去太不安全。 思虑了半晌,湛非鱼摇摇头笑道:“五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他们这是要把我拖下水,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我也难逃干系。” 若是其他人交易的,日后即便有了什么,湛非鱼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甚至可以把当日交易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听明白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何暖面色难看起来。 “无妨,过个明路就好。”湛非鱼不在意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布帛,“时间定在三日后,我这就快马加鞭的送信给老师。 禁龙卫有特殊的传信通道,所以湛非鱼的信还没有送到京城,殷无衍的密信已经提前一日半呈送到了御前。 …… 京城,御书房。 陇右道关乎到大庆朝的长治久安,边关不稳,朝堂就不稳,因此陇右道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显得极其重要。 “圣上,这是臣草拟出来的名单,还请圣上过目。”白尚书声音嘶哑,眼睛里泛着血丝,吏部官员不眠不休的熬了三日这才拟出了这份名单来。 柳公公接过名单呈给了圣上。 这厚厚一沓的名单,细致到当年科举的名次都有记录,足可以看出吏部是真的尽心尽力,圣上不由道:“柳公公,把朕的药茶送给白尚书。” “多谢圣上。”白尚书感激涕零的谢恩,这药茶乃是太医院的御医特意为圣上研制的,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大补元气。 …… 第434章 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闵三公子这些和宫中皇子还有京中世家有莫大关系的人而言,拿出五万两银票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姐,小心!”暗处,警告声响起,却见一道利箭破空射了出来。 何暖第一时间就揽住了湛非鱼的腰,足尖点地瞬间从连廊飞身掠到了庭院里。 箭矢扎进木柱里带来一阵闷沉声,一同被钉在木柱上的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布帛。 “不用追查,应该只是送信的。”湛非鱼出声阻止了打算追出去的护卫,向着连廊走了过去,一抬手,瞬间尴尬了。 看着湛非鱼的手距离箭矢还有一大截的高度,何暖压着笑赶忙走过来,“小姐,我来。” 湛非鱼努力维系着脸上的笑容,可这表情怎么看怎么的僵硬,个子矮真的太憋屈了。 何暖取下箭矢上的布帛,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递给了湛非鱼。 方方正正的布帛上也就三行字,湛非鱼快速的扫过,“让我亲自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名册。” “他们这是担心有诈?”何暖眉头一皱,谢指挥使之前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下杀手,这若是个陷阱,小姐过去太不安全。 思虑了半晌,湛非鱼摇摇头笑道:“五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他们这是要把我拖下水,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我也难逃干系。” 若是其他人交易的,日后即便有了什么,湛非鱼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甚至可以把当日交易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听明白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何暖面色难看起来。 “无妨,过个明路就好。”湛非鱼不在意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布帛,“时间定在三日后,我这就快马加鞭的送信给老师。 禁龙卫有特殊的传信通道,所以湛非鱼的信还没有送到京城,殷无衍的密信已经提前一日半呈送到了御前。 …… 京城,御书房。 陇右道关乎到大庆朝的长治久安,边关不稳,朝堂就不稳,因此陇右道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显得极其重要第434章 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闵三公子这些和宫中皇子还有京中世家有莫大关系的人而言,拿出五万两银票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姐,小心!”暗处,警告声响起,却见一道利箭破空射了出来。 何暖第一时间就揽住了湛非鱼的腰,足尖点地瞬间从连廊飞身掠到了庭院里。 箭矢扎进木柱里带来一阵闷沉声,一同被钉在木柱上的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布帛。 “不用追查,应该只是送信的。”湛非鱼出声阻止了打算追出去的护卫,向着连廊走了过去,一抬手,瞬间尴尬了。 看着湛非鱼的手距离箭矢还有一大截的高度,何暖压着笑赶忙走过来,“小姐,我来。” 湛非鱼努力维系着脸上的笑容,可这表情怎么看怎么的僵硬,个子矮真的太憋屈了。 何暖取下箭矢上的布帛,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递给了湛非鱼。 方方正正的布帛上也就三行字,湛非鱼快速的扫过,“让我亲自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名册。” “他们这是担心有诈?”何暖眉头一皱,谢指挥使之前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下杀手,这若是个陷阱,小姐过去太不安全。 思虑了半晌,湛非鱼摇摇头笑道:“五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他们这是要把我拖下水,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我也难逃干系。” 若是其他人交易的,日后即便有了什么,湛非鱼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甚至可以把当日交易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听明白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何暖面色难看起来。 “无妨,过个明路就好。”湛非鱼不在意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布帛,“时间定在三日后,我这就快马加鞭的送信给老师。 禁龙卫有特殊的传信通道,所以湛非鱼的信还没有送到京城,殷无衍的密信已经提前一日半呈送到了御前。 …… 京城,御书房。 陇右道关乎到大庆朝的长治久安,边关不稳,朝堂就不稳,因此陇右道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显得极其重要。 “圣上,这是臣草拟出来的名单,还请圣上过目。”白尚书声音嘶哑,眼睛里泛着血丝,吏部官员不眠不休的熬了三日这才拟出了这份名单来。 柳公公接过名单呈给了圣上。 这厚厚一沓的名单,细致到当年科举的名次都有记录,足可以看出吏部是真的尽心尽力,圣上不由道:“柳公公,把朕的药茶送给白尚书。” “多谢圣上。”白尚书感激涕零的谢恩,这药茶乃是太医院的御医特意为圣上研制的,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大补元气。 第435章 白玉无瑕 第435章 陇右道虽然田地贫瘠,却盛产玉石宝石,同样一颗玉石籽料在其他州府至少卖上几十甚至上百两,可在陇右道价格却低了一半不止。 盛和轩正是金家的产业,也是岷和府最大的玉石铺子,从成品的宝石到各种原石籽料应有尽有,只不过这段时间岷和府不安定,往来的商贾少了许多,铺子显得有点冷清。 “小姐这边请,这边是月初才送过来的一批玉石。”掌柜的殷切的招呼着湛非鱼,若是她身边带着丫鬟婆子的话,估计掌柜的就要招呼人上二楼了。 摆放玉石的长货架呈三层高低状,底部垫了黑色绸缎,各种大小、成色的玉石依次摆放在架子上。 湛非鱼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第一眼就瞄准了第三层货架上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玉,在黑色绸缎的衬托下,真的应了那一句“白玉无瑕”。 “小姐好眼光,这可以说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了。”掌柜的殷切的介绍起来,小心翼翼的把白玉拿了起来递到湛非鱼面前,“虽说这块白玉比不上和田玉,油润度差了一截,可从色泽而言,和田玉透着黄色,不如这白玉纯白透亮,小姐你看,这块白玉是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湛非鱼也喜欢和田玉,上一次钱夫人为了感激湛非鱼就送了她一块和田玉籽料,个头足足有小南瓜大小,虽说是原石籽料,但解石后至少能出几对镯子。 眼前这块白玉要小了不少,但至少可以开出两块无事牌,余下的边角料还能做出几支珠钗、耳饰,当然,也可以让玉雕师弄个白玉摆件。 “喜欢?”殷无衍看着双眼都冒光的小姑娘,这白玉成色算是中上等,但在殷无衍这里也就一般,毕竟宫中每年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比这个要好很多,再者禁龙卫也没少干抄家的活,搜刮出来的也都是珍品。 “嗯。”湛非鱼点点头,“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合了我眼缘。” 比起货架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玉石,这一块最让湛非鱼喜欢,整块是一点瑕疵都没有,白净如雪。 这生意成了,掌柜的脸上笑开了花,“黄金有价玉无价,能让姑娘看上这就是缘分,这块白玉二百八十两,小姐既然喜欢,二百六十两即可。” 殷无衍刚要拿银票,突然,二楼楼梯处传来一声娇呵,“等等,这块白玉我家夫人买了。” 湛非鱼回头一看,却见在六七个丫鬟婆子的拥簇之下,一位贵妇趾高气昂的从二楼走了下来,可惜艳丽的妆容也改变不了她过于普通的五官。 掌柜的诧异了一下,“六夫人。” “这玉石我要了,让朱师傅给我做一套白玉头面,缺什么料子一并记在账上。”六夫人抬手理了理发间的金镶玉珠钗,比起白玉头饰,她更喜欢金饰和各种颜色亮丽的宝石。 可一想到前天回娘家,被几个出嫁的姐妹讥讽是低贱的商贾,只爱金银首饰这等黄白之物,还念着什么酸诗“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据。” 六夫人气的当场就发了火,几个堂姐妹嫁的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清贵,即便穷,却也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讽她是商人妇,所以一怒之下的六夫人回到金家后就来了盛和轩。 二楼都是精品,而且都是朱师傅亲手做的各种珠钗头饰,若是以往六夫人直接就挑上喜欢的买下了。 可一想到在娘家受的窝囊气,这才放弃了金银首饰,可二楼上的玉石首饰虽然也不错,可看着太素淡,六夫人一个都没挑上。 这不听到楼下掌柜的声音本打算下楼一看,结果一眼就看上了湛非鱼手里这块鸡蛋大小的白玉。 “先来后到。”湛非鱼难得孩子气的把五指一合拢,完全没有成人之美的打算。 殷无衍也拿出了三百两的银票放到了柜台上,至于高高在上的六夫人被两人一同无视了。 “六夫人不如再看看其他的玉石,月初送来的玉石都在这边,还有几块好料子没有解石,六夫人如果喜欢的话,老叟这就让人过来,必定能开出几块好玉石。”掌柜的笑着打了个圆场。 盛和轩虽是金家的产业,但按照金家的规矩,铺子里的东西一般都是以客人为主,自家人喜欢什么可以私底下让铺子送过来,但绝对不能坏了行商的规矩和客人争抢。 金家的客人非富即贵,好东西被金家人享用了,次品却卖给贵客,不但砸了自家招牌,更容易得罪贵客。 第436章 狠辣无情 第436章 掌柜的还担心这一动手自己的铺子就遭殃了,货架上摆放的都是已经开解出来的玉石,这若是掉地上了,别说摔碎了,就算是摔出一条裂缝来也足够掌柜的肉痛的。 “呃……”还不等掌柜的来阻止,冲过来的几个护院已经被踢飞了出去,一个接着一个从敞开的大门摔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死狗一般动弹了两下,却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殷无衍收回手,冰冷的凤眸扫过,刚刚还叫嚣的要打人的六夫人这会面上血色尽失。 大哥哥这身手着实让人羡慕,湛非鱼双眼亮晶晶的瞅着殷无衍,自己但凡有点学武的天赋,她也不用熬灯点蜡的读书了,早就一人一马,仗剑天涯。 “还想要什么?”清冷的声音透着暗沉,易容后的殷无衍五官着实普通,但刚刚那霸气的身手,再加上此刻这纵容的态度,却让人能感觉出他对湛非鱼的宠溺。 一楼的玉石成色的确差了一点,湛非鱼点点头,“再去楼上看看。” 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银票,这绝对是不差钱的主,再加上殷无衍那身手,掌柜的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姑娘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朱师傅是我们盛和轩手艺最好的匠人,姑娘楼上请。”田掌柜笑的更加殷切了,赶忙招呼着湛非鱼上二楼。 至于闹事的六夫人,田掌柜隐匿住眼底的幸灾乐祸,丢了这么大的脸,几个护院这会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六夫人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看着湛非鱼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要上二楼继续买东西,被无视的六夫人彻底怒了,殷无衍动手时,六夫人的确有些被吓到了,毕竟她再嚣张跋扈也只是个后宅妇人。 但一想到这里岷和府,而她是金家六少爷的夫人,底气瞬间又回来了。 视线一扫,六夫人抓起货架上的玉石,脸上泛着恶毒的凶光,猛地攥紧手中玉石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高高举起的玉石对准了湛非鱼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来。 刚要引路的田掌柜被撞的一个踉跄,看着行凶的六夫人错愕一愣,这是找死啊! “啊……”尖锐而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站在楼梯上,湛非鱼回头无语的看着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她人被殷无衍一脚踢了出去,而手中掉下来的玉石同样也被殷无衍踢了出去,只是这飞出去的玉石精准的砸到了六夫人的额头上,瞬间鲜血直流。 “这?”回过神来的田掌柜着实吓了一跳,惊悚的看了一眼下手狠毒的殷无衍,几个护院都被一脚踹出去了,田掌柜的就知道这是个狠人。 所以看到六夫人偷袭时,田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家的护院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他们都是对手,六夫人一个后宅女子偷袭,那不是找死。 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对女子下手也是这般不留情,那一脚已经够狠了,直接提到六夫人的胸口,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当场就咳出血来。 可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竟然还会把玉石踢出去,看着脸上满是鲜血的六夫人,这是被开瓢了啊。 …… 第436章 掌柜的还担心这一动手自己的铺子就遭殃了,货架上摆放的都是已经开解出来的玉石,这若是掉地上了,别说摔碎了,就算是摔出一条裂缝来也足够掌柜的肉痛的。 “呃……”还不等掌柜的来阻止,冲过来的几个护院已经被踢飞了出去,一个接着一个从敞开的大门摔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死狗一般动弹了两下,却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殷无衍收回手,冰冷的凤眸扫过,刚刚还叫嚣的要打人的六夫人这会面上血色尽失。 大哥哥这身手着实让人羡慕,湛非鱼双眼亮晶晶的瞅着殷无衍,自己但凡有点学武的天赋,她也不用熬灯点蜡的读书了,早就一人一马,仗剑天涯。 “还想要什么?”清冷的声音透着暗沉,易容后的殷无衍五官着实普通,但刚刚那霸气的身手,再加上此刻这纵容的态度,却让人能感觉出他对湛非鱼的宠溺。 一楼的玉石成色的确差了一点,湛非鱼点点头,“再去楼上看看。” 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银票,这绝对是不差钱的主,再加上殷无衍那身手,掌柜的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姑娘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站在楼梯上,湛非鱼回头无语的看着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她人被殷无衍一脚踢了出去,而手中掉下来的玉石同样也被殷无衍踢了出去,只是这飞出去的玉石精准的砸到了六夫人的额头上,瞬间鲜血直流。 “这?”回过神来的田掌柜着实吓了一跳,惊悚的看了一眼下手狠毒的殷无衍,几个护院都被一脚踹出去了,田掌柜的就知道这是个狠人但一想到这里岷和府,而她是金家六少爷的夫人,底气瞬间又回来了。 视线一扫,六夫人抓起货架上的玉石,脸上泛着恶毒的凶光,猛地攥紧手中玉石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高高举起的玉石对准了湛非鱼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 所以看到六夫人偷袭时,田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家的护院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他们都是对手,六夫人一个后宅女子偷袭,那不是找死。 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对女子下手也是这般不留情,那一脚已经够狠了,直接提到六夫人的胸口,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当场就咳出血来。 可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竟然还会把玉石踢出去,看着脸上满是鲜血的六夫人。 “朱师傅是我们盛和轩手艺最好的匠人,姑娘楼上请。”田掌柜笑的更加殷切了,赶忙招呼着湛非鱼上二楼。 至于闹事的六夫人,田掌柜隐匿住眼底的幸灾乐祸,丢了这么大的脸,几个护院这会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六夫人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看着湛非鱼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要上二楼继续买东西,被无视的六夫人彻底怒了,殷无衍动手时,六夫人的确有些被吓到了,毕竟她再嚣张跋扈也只是个后宅妇人。 但一想到这里岷和府,而她是金家六少爷的夫人,底气瞬间又回来了。 视线一扫,六夫人抓起货架上的玉石,脸上泛着恶毒的凶光,猛地攥紧手中玉石向着湛非鱼扑了过去,高高举起的玉石对准了湛非鱼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来。 刚要引路的田掌柜被撞的一个踉跄,看着行凶的六夫人错愕一愣,这是找死啊! “啊……”尖锐而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站在楼梯上,湛非鱼回头无语的看着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她人被殷无衍一脚踢了出去,而手中掉下来的玉石同样也被殷无衍踢了出去,只是这飞出去的玉石精准的砸到了六夫人的额头上,瞬间鲜血直流。 “这?”回过神来的田掌柜着实吓了一跳,惊悚的看了一眼下手狠毒的殷无衍,几个护院都被一脚踹出去了,田掌柜的就知道这是个狠人。 所以看到六夫人偷袭时,田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家的护院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他们都是对手,六夫人一个后宅女子偷袭,那不是找死。 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对女子下手也是这般不留情,那一脚已经够狠了,直接提到六夫人的胸口,摔在地上的六夫人当场就咳出血来。 可田掌柜没想到殷无衍竟然还会把玉石踢出去,看着脸上满是鲜血的六夫人。 第437章 登门 第437章 木香居大门口。 殷无衍一手按住湛非鱼的肩膀,冰冷的目光向着左侧的巷子看了过去。 “湛……”刚冲出来的人还没说利索,却已经何生一把扭住了肩膀。 湛非鱼诧异的看着被何生狼狈摁在地上的袁康平,“是你?” “放开我!”感觉受到侮辱的袁康平愤怒的低吼着,可惜一挣扎肩膀处就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让他更加愤怒的涨红了脸。 “阿生,放开袁二少爷。”湛非鱼再次开口,思虑着袁康平登门的意图,“你来做什么?” 被放开的袁康平压抑着胸中的怒火,阴沉沉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湛非鱼,“这就是湛姑娘的待客之道?呵,果真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被讥讽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嗤笑的看着忿忿不平的袁康平,脚步一迈直接向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你!”看着无视自己直接离开的湛非鱼,袁康平再一次愤怒的涨红了脸,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而已,若不是被顾学士收为弟子,她一个贱丫头竟然敢这般无视自己! 再想到自己这些年被大伯打压,被堂哥堂弟们羞辱,袁康平猛地攥紧拳头压制着胸口磅礴的怒火,这世道不公,不公! “湛非鱼!”转过身来,袁康平盯着要进门的湛非鱼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你不过是运道好罢了,若没有顾学士,你算个什么东西?” 而自己缺少的就是这运道!袁康平面容扭曲而狰狞,“你师从顾学士,读书不过两载就能拿下南宣府的小三元,你当天下学子都是蠢的吗?这不过是南宣府的主考官为了巴结顾学士。” 愤怒的发泄着内心不平的情绪,袁康平整理了衣袍,身体站的笔直,吟道:“沉沉朱门宅,中有乳臭儿。状貌如妇人,光明膏粱肌。手不把书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袭封爵,门承勋戚资。春来日日出,服御何轻肥。朝从博徒饮,暮有倡楼期。平封还酒债,堆金选蛾眉。声色狗马外,其余一无知。” 说完后,袁康平放声狂笑起来,讥讽的看向站在铜钉大门前的湛非鱼,“不知南宣府的小三元可知晓此话的涵义?” 袁康平不过是在嘲讽湛非鱼和那些纨绔膏粱子弟一般,后者仗着家世,湛非鱼则是依仗顾学士这个老师,其他读书人为了功名都在苦读,而湛非鱼这些人却可以一步登天,锦衣华服,声色犬马。 对上袁康平那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湛非鱼开口把上几句给补全了,“悲哉为儒者,力学不知疲。读书眼欲暗,秉笔手生胝。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迟。纵有宦达者,两鬓已成丝。可怜少壮日,适在穷贱时。丈夫老且病,焉用富贵为。” …… 第437章 木香居大门口。 殷无衍一手按住湛非鱼的肩膀,冰冷的目光向着左侧的巷子看了过去。 “湛……”刚冲出来的人还没说利索,却已经何生一把扭住了肩膀。 湛非鱼诧异的看着被何生狼狈摁在地上的袁康平,“是你?” “放开我!”感觉受到侮辱的袁康平愤怒的低吼着,可惜一挣扎肩膀处就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让他更加愤怒的涨红了脸。 “阿生,放开袁二少爷。”湛非鱼再次开口,思虑着袁康平登门的意图,“你来做什么?” 被放开的袁康平压抑着胸中的怒火,阴沉沉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湛非鱼,“这就是湛姑娘的待客之道?呵,果真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被讥讽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嗤笑的看着忿忿不平的袁康平,脚步一迈直接向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你!”看着无视自己直接离开的湛非鱼,袁康平再一次愤怒的涨红了脸,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而已,若不是被顾学士收为弟子,她一个贱丫头竟然敢这般无视自己! 再想到自己这些年被大伯打压,被堂哥堂弟们羞辱,袁康平猛地攥紧拳头压制着胸口磅礴的怒火,这世道不公,不公! “湛非鱼!”转过身来,袁康平盯着要进门的湛非鱼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你不过是运道好罢了,若没有顾学士,你算个什么东西?” 而自己缺少的就是这运道!袁康平面容扭曲而狰狞,“你师从顾学士,读书不过两载就能拿下南宣府的小三元,你当天下学子都是蠢的吗?这不过是南宣府的主考官为了巴结顾学士。第437章 木香居大门口。 殷无衍一手按住湛非鱼的肩膀,冰冷的目光向着左侧的巷子看了过去。 “湛……”刚冲出来的人还没说利索,却已经何生一把扭住了肩膀。 湛非鱼诧异的看着被何生狼狈摁在地上的袁康平,“是你?” “放开我!”感觉受到侮辱的袁康平愤怒的低吼着,可惜一挣扎肩膀处就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让他更加愤怒的涨红了脸。 “阿生,放开袁二少爷。”湛非鱼再次开口,思虑着袁康平登门的意图,“你来做什么?” 被放开的袁康平压抑着胸中的怒火,阴沉沉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湛非鱼,“这就是湛姑娘的待客之道?呵,果真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被讥讽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嗤笑的看着忿忿不平的袁康平,脚步一迈直接向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你!”看着无视自己直接离开的湛非鱼,袁康平再一次愤怒的涨红了脸,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而已,若不是被顾学士收为弟子,她一个贱丫头竟然敢这般无视自己! 再想到自己这些年被大伯打压,被堂哥堂弟们羞辱,袁康平猛地攥紧拳头压制着胸口磅礴的怒火,这世道不公,不公! “湛非鱼!”转过身来,袁康平盯着要进门的湛非鱼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你不过是运道好罢了,若没有顾学士,你算个什么东西?” 而自己缺少的就是这运道!袁康平面容扭曲而狰狞,“你师从顾学士,读书不过两载就能拿下南宣府的小三元,你当天下学子都是蠢的吗?这不过是南宣府的主考官为了巴结顾学士。” 愤怒的发泄着内心不平的情绪,袁康平整理了衣袍,身体站的笔直,吟道:“沉沉朱门宅,中有乳臭儿。状貌如妇人,光明膏粱肌。手不把书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袭封爵,门承勋戚资。春来日日出,服御何轻肥。朝从博徒饮,暮有倡楼期。平封还酒债,堆金选蛾眉。声色狗马外,其余一无知。” 说完后,袁康平放声狂笑起来,讥讽的看向站在铜钉大门前的湛非鱼,“不知南宣府的小三元可知晓此话的涵义?” 袁康平不过是在嘲讽湛非鱼和那些纨绔膏粱子弟一般,后者仗着家世,湛非鱼则是依仗顾学士这个老师,其他读书人为了功名都在苦读,而湛非鱼这些人却可以一步登天,锦衣华服,声色犬马。 对上袁康平那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湛非鱼开口把上几句给补全了,“悲哉为儒者,力学不知疲。读书眼欲暗,秉笔手生胝。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迟。纵有宦达者,两鬓已成丝。可怜少壮日,适在穷贱时。丈夫老且病,焉用富贵为。” 愤怒的发泄着内心不平的情绪,袁康平整理了衣袍,身体站的笔直,吟道:“沉沉朱门宅,中有乳臭儿。状貌如妇人,光明膏粱肌。手不把书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袭封爵,门承勋戚资。春来日日出,服御何轻肥。 第438章 金家 第438章 袁康平原以为这一趟必定是水到渠成,别说湛非鱼一个乡野丫头,就算他出身官宦之家,大伯是一方知府,别说是五十万两,就算是十万两袁康平也会动心。 或许也是笃定了湛非鱼是个贪财的,袁康平一扫之前的忿恨,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就这么等着。 “坐贾行商,守信为本。恕我不能答应二少爷了。”湛非鱼笑着回绝了,看了一眼表情骤变的袁康平,“阿暖送客。” “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袁康平恼怒至极,一双眼更加阴沉的盯着湛非鱼,“你既然知晓我背后是金家,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二少爷,请!”何暖冷声催促,礼节有度,但态度却极其强硬。 看着端坐在主位不为所动的湛非鱼,袁康平气的铁青了连,猛地一甩衣袖大步往偏厅外走了去。 前脚袁康平离开了木香居,暗中两道身影立刻悄然无息的跟了上去,袁康平倒也警觉,可惜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金家的宅在在城东,整幢祖宅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后巷这边的一排一排的民居住的则是金家的家庭护院还有下人仆从。 身为金家的家主,金九爷常年居住在祖宅,而和他同辈的兄弟还有堂兄弟们则分散在各个州府,负责打理各地的产业。 金家第三代的小一辈也居住在祖宅,平日里除了在族学接受夫子的教导外,金九爷每隔五日也会亲自检查小一辈的功课,年岁大一些的小辈则在金九爷的分配之下负责岷和府的产业,也算是一种历练。 “王大夫怎么说?”听到小人的禀告后,金旭大步向着后宅走了过来,面色有几分难看,即便不喜这个嚣张跋扈的妻子,但在岷和府,六夫人代表的就是他们六房,也是他六少爷的脸面。 “六夫人胸口挨了一脚,好在只是皮外伤,吃几贴化瘀的药即可。”一旁的小厮快速的回答,把盛和轩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跨进门的动作一顿,金旭眉头倏地一皱,没有进屋子反而向着旁边的连廊走了过去,“是一个小姑娘?难道是湛非鱼?” 小厮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表情愈加难看的金旭,态度恭敬的回道:“小的之前派人去盛和轩查了,按照相貌描述的确是湛非鱼,动手踢伤六夫人的是她的随从,并不是何家兄妹,是个中年男子……” 小厮的声音越说越低,六夫人是后宅妇人平日里只知道争风吃醋,掐尖好强,至于岷和府发生的大事是半点不知晓。 可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厮却知道内情,当日在府衙外,以一己之力斩杀了指挥司十多个高手的狠人正是湛非鱼身边的这个中年护院,六夫人没有丧命只挨了一脚,绝对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她现在连禁龙卫都敢招惹了?”金旭笑了起来,可牙齿却咬的咯咯响,分明是怒到极致了。 片刻后,翻腾的情绪被压制下来,金旭眼神阴翳的看着庭院,“湛非鱼说九叔更偏重四房,所以才让我娶了赵家的女儿?” 袁康平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眼前!袁知府给自己长子娶的是耕读之家傅家的姑娘,虽说家世不显赫,却是秀外慧中的性子。 可袁康平这个侄子娶的却是姚蓁意,说是皇亲国戚,可岷和府谁不知晓姚蓁意就是个粗鄙的泼妇,仗着一个早死的外祖母在岷和府横行霸道,自己把人得罪光了不说,还祸害了袁康平。 如今袁康平别说知己好友了,府学那些同窗不是都是面子情,是冲着袁知府的面子对袁康平客客气气的,但凡袁家失势,绝对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往日里金旭谈起袁康平也是直摇头,娶妻不贤毁三代!可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了,金旭猛地攥紧拳头,湛非鱼还不如把人直接给杀了,也给自己除去了麻烦。 端着水盆出来的丫鬟一转头看到连廊下的金旭,愣了一下随后行礼,“六少爷。” 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怒意,金旭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大步走了过来,“夫人如何了?可还难受?” “回少爷的话,夫人一刻钟之前喝了药,这会正躺着休息,刚刚还问起少爷。”丫鬟赶忙回答,六少爷再不回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要被六夫人给责罚死了。 “让小厨房做点清淡的菜肴送过来。”又交代了两句,金旭这才大步往内室走了过去。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行礼,最后就留下两个大丫鬟还在内室等候着,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又去哪个狐狸精的窝里待着了,这一身的骚味,别熏着我。”阴阳怪气的开口,半靠在床上,六夫人讥讽的看着站在床边的金旭,越想越是恼火,口不择言的骂道:“当初我就不该嫁到你们金家来!士农工商,如今一个野丫头也敢嘲讽我是贱籍!” 六夫人并不是岷和府人士,却是官宦之家,自己父亲就鸿胪寺少卿,虽说只是五品官,却是京官,比起四品的袁知府不遑多让。 只不过六夫人家中兄弟少,姊妹却多,每一房至少两个女儿,其中三房足足生了四个姑娘,好在官宦之家的姑娘清贵,嫁去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家族,夫婿不是已经出仕为官了就是还在准备科举的读书人。 第439章 交谈 第439章 金家,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的中年人态度恭敬,“六少爷,里面请。” “多谢铁叔。”金旭丝毫不敢摆少爷的谱,放眼整个金家,即便是金九爷的三个儿子同样也对铁树态度恭敬,这可是九爷的心腹,他在金家的话语权甚至超过金家的这些小主子。 金九爷的书房完全是文人儒士的雅致风格,墙上挂的书画出自金九爷之手,临窗的长案上则摆放着笔墨纸砚,博古架前还放着琴架,而此刻金九爷正在煮茶。 “九叔。”金旭毕恭毕敬的行礼,和金家那些小辈一般,对金九爷是无比敬畏。 煮茶的动作并没有停顿,金九爷书中茶壶微微倾泻,泛着茶香的水**准的倒进了茶盘上的两个茶杯中,“坐。” 半晌后,氤氲的热气之下,金九爷端起茶杯看向坐在对面的金旭,“江南的雨前龙井。” 金家是商贾巨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即便是在姚蓁意口中的不毛之地岷和府,价值百两的贡茶在金家也是稀松平常。 金旭端起茶杯微微晃了晃,闻了闻清淡的茶香味,随后又低头品尝起来,“徘徊龙井上,云气起晴画。澄公爱客至,取水挹幽窦……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能喝到九叔亲手煮的雨前龙井,三哥必定要嫉妒了。” 金九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奉承的金旭,态度和善的笑道:“可是为了你媳妇的事?” “让九叔见笑了。”赶忙把茶杯放下,金旭一扫品茶时的悠然,态度端正的回答:“燕月并不知晓湛非鱼的身份,否则绝不敢这般冲动鲁莽。” 六夫人王燕月虽说性子跋扈嚣张,可毕竟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什么人不能得罪她还是知道的,否则此前在娘家被几个堂姐妹讥讽,六夫人早就闹的天翻地覆了。 见金九爷没有开口,金旭压下心底的忐忑,“九叔,我打算备上礼去木香居赔罪。” 金九爷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湛非鱼私下卖名册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错愕一怔,金旭猛地抬起头来,对上金九爷洞悉一切的双眸心里咯噔了一下,九叔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考验自己? 可不管内心如何波涛翻滚,金旭稳了稳心神,“湛非鱼并不是贪财之人,可她和那些墨守成规的读书人又不同,她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张狂出格,再者京城有消息传来白尚书已经在挑选人要替换陇右道这大大小小的官员。” 不管是湛非鱼的一举一动,还是暗中那些跟踪湛非鱼过来的各方势力,他们的举动都逃不过金家的眼线,金旭能知晓这些消息实属正常。 金九爷神态悠然的品着茶,示意金旭继续说下去。 “九叔,依我拙见那些人买名册也是在赌,虽说名册上的这些官员保不住了,但这些官吏在府衙的关系错综复杂,总有姻亲故旧还有心腹。” 金旭已经打理金家的产业好几年了,也和府衙的官员有过密切的来往,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这就好比如果袁知府被撤下来了, …… 第439章 金家,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的中年人态度恭敬,“六少爷,里面请。” “多谢铁叔。”金旭丝毫不敢摆少爷的谱,放眼整个金家,即便是金九爷的三个儿子同样也对铁树态度恭敬,这可是九爷的心腹,他在金家的话语权甚至超过金家的这些小主子。 金九爷的书房完全是文人儒士的雅致风格,墙上挂的书画出自金九爷之手,临窗的长案上则摆放着笔墨纸砚,博古架前还放着琴架,而此刻金九爷正在煮茶。 “九叔。”金旭毕恭毕敬的行礼,和金家那些小辈一般,对金九爷是无比敬畏。 煮茶的动作并没有停顿,金九爷书中茶壶微微倾泻,泛着茶香的水**准的倒进了茶盘上的两个茶杯中,“坐。金九爷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湛非鱼私下卖名册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错愕一怔,金旭猛地抬起头来,对上金九爷洞悉一切的双眸心里咯噔了一下,九叔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考验自己金旭已经打理金家的产业好几年了,也和府衙的官员有过密切的来往,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这就好比如果袁知府被撤下来了, …官员有过密切的来往,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这就好比如果袁知府被撤下来了, …… 可不管内心如何波涛翻滚,金旭稳了稳心神,“湛非鱼并不是贪财之人,可她和那些墨守成规的读书人又不同,她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张狂出格,再者京城有消息传来白尚书已经在挑选人要替换陇右道这大大小小的官员。” 不管是湛非鱼的一举一动,还是暗中那些跟踪湛非鱼过来的各方势力,他们的举动都逃不过金家的眼线,金旭能知晓这些消息实属正常。 金九爷神态悠然的品着茶,示意金旭继续说下去。 “九叔,依我拙见那些人买名册也是在赌,虽说名册上的这些官员保不住了,但这些官吏在府衙的关系错综复杂,总有姻亲故旧还有心腹。” 金旭已经打理金家的产业好几年了,也和府衙的官员有过密切的来往,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半晌后,氤氲的热气之下,金九爷端起茶杯看向坐在对面的金旭,“江南的雨前龙井。” 金家是商贾巨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即便是在姚蓁意口中的不毛之地岷和府,价值百两的贡茶在金家也是稀松平常。 金旭端起茶杯微微晃了晃,闻了闻清淡的茶香味,随后又低头品尝起来,“徘徊龙井上,云气起晴画。澄公爱客至,取水挹幽窦……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能喝到九叔亲手煮的雨前龙井,三哥必定要嫉妒了。” 金九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奉承的金旭,态度和善的笑道:“可是为了你媳妇的事?” “让九叔见笑了。”赶忙把茶杯放下,金旭一扫品茶时的悠然,态度端正的回答:“燕月并不知晓湛非鱼的身份,否则绝不敢这般冲动鲁莽。” 六夫人王燕月虽说性子跋扈嚣张,可毕竟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什么人不能得罪她还是知道的,否则此前在娘家被几个堂姐妹讥讽,六夫人早就闹的天翻地覆了。 见金九爷没有开口,金旭压下心底的忐忑,“九叔,我打算备上礼去木香居赔罪。” 金九爷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湛非鱼私下卖名册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错愕一怔,金旭猛地抬起头来,对上金九爷洞悉一切的双眸心里咯噔了一下,九叔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考验自己? 可不管内心如何波涛翻滚,金旭稳了稳心神,“湛非鱼并不是贪财之人,可她和那些墨守成规的读书人又不同,她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张狂出格,再者京城有消息传来白尚书已经在挑选人要替换陇右道这大大小小的官员。” 不管是湛非鱼的一举一动,还是暗中那些跟踪湛非鱼过来的各方势力,他们的举动都逃不过金家的眼线,金旭能知晓这些消息实属正常。 金九爷神态悠然的品着茶,示意金旭继续说下去。 “九叔,依我拙见那些人买名册也是在赌,虽说名册上的这些官员保不住了,但这些官吏在府衙的关系错综复杂,总有姻亲故旧还有心腹。” 金旭已经打理金家的产业好几年了,也和府衙的官员有过密切的来往,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第440章 赔礼 第440章 木香居。 湛非鱼放下书,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什么时辰了?” 何暖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快到巳时了,金家六少爷已经在偏厅等了差不多一刻钟。” 金家六少爷金旭备着厚礼登门拜访的消息在极短时间里就传遍了岷和府,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一条消息。 “消息确认无误?”闵三公子狞笑着,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了,“湛非鱼勉强算是狐假虎威,他们金家算什么东西!” 幕僚示意丫鬟上前伺候闵三公子擦干净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金家这些年在岷和府作威作福,连袁知府也得避让三分,想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是商贾贱籍。”身为二皇子的外家,闵三公子连湛非鱼都看不起,可说到底她也是身份清贵的读书人,师从顾学士,又得到禁龙卫庇护。 金家不过是商贾,在大庆朝连皇商都算不上,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截胡,闵三公子嗤笑一声,“把金家要截胡名册的消息送出去,本公子倒要看看金家这条地头蛇有多强!” 跟踪湛非鱼从肃州府来到岷和府的各方势力,就闵三公子的判断,其中有三家和宫中皇子有关系,余下几家也都是京城的世家。 当然,各方势力行踪都极其隐秘,这也是闵三公子的大致推断而已。 “公子,这消息是不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幕僚同样不喜金家的做法,但探子连金旭开价五十万两的消息都查到了,不是金旭这边御下不严走漏了风声,也是湛非鱼有意为之。 “借刀杀人?”闵三公子阴沉沉的眯着眼,想起和湛非鱼之前的几次接触,“金家这些年做了那么多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明面上一点证据都没有,袁知府查了几年也只能捉拿那些不入流的角色,金家行事缜密,这消息比动静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但这又如何?金家的确打算越过我们买下名册!” 这是闵三公子最厌恶的地方,不过是个商贾,明知道他们闵家要买这本名册,甚至去钱庄都取了银子,可金家还敢截胡,分明是不将闵家放在眼里,不将他闵三放在眼里! …… 第440章 木香居。 湛非鱼放下书,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什么时辰了?” 何暖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快到巳时了,金家六少爷已经在偏厅等了差不多一刻钟。” 金家六少爷金旭备着厚礼登门拜访的消息在极短时间里就传遍了岷和府,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一条消息。 “消息确认无误?”闵三公子狞笑着,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了,“湛非鱼勉强算是狐假虎威,他们金家算什么东西!” 幕僚示意丫鬟上前伺候闵三公子擦干净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金家这些年在岷和府作威作福,连袁知府也得避让三分,想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是商贾贱籍。”身为二皇子的外家,闵三公子连湛非鱼都看不起,可说到底她也是身份清贵的读书人,师从顾学士,又得到禁龙卫庇护。 金家不过是商贾,在大庆朝连皇商都算不上,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截胡,闵三公子嗤笑一声,“把金家要截胡名册的消息送出去,本公子倒要看看金家这条地头蛇有多强!” 跟踪湛非鱼从肃州府来到岷和府的各方势力,就闵三公子的判断,其中有三家和宫中皇子有关系,余下几家也都是京城的世家。 当然,各方势力行踪都极其隐秘,这也是闵三公子的大致推断而已。 “公子,这消息是不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幕僚同样不喜金家的做法,但探子连金旭开价五十万两的消息都查到了,不是金旭这边御下不严走漏了风声,也是湛非鱼有意为之第440章 木香居。 湛非鱼放下书,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什么时辰了?” 何暖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快到巳时了,金家六少爷已经在偏厅等了差不多一刻钟。” 金家六少爷金旭备着厚礼登门拜访的消息在极短时间里就传遍了岷和府,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一条消息。 “消息确认无误?”闵三公子狞笑着,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了,“湛非鱼勉强算是狐假虎威,他们金家算什么东西!” 幕僚示意丫鬟上前伺候闵三公子擦干净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金家这些年在岷和府作威作福,连袁知府也得避让三分,想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是商贾贱籍。”身为二皇子的外家,闵三公子连湛非鱼都看不起,可说到底她也是身份清贵的读书人,师从顾学士,又得到禁龙卫庇护。 金家不过是商贾,在大庆朝连皇商都算不上,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截胡,闵三公子嗤笑一声,“把金家要截胡名册的消息送出去,本公子倒要看看金家这条地头蛇有多强!” 跟踪湛非鱼从肃州府来到岷和府的各方势力,就闵三公子的判断,其中有三家和宫中皇子有关系,余下几家也都是京城的世家。 当然,各方势力行踪都极其隐秘,这也是闵三公子的大致推断而已。 “公子,这消息是不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幕僚同样不喜金家的做法,但探子连金旭开价五十万两的消息都查到了,不是金旭这边御下不严走漏了风声,也是湛非鱼有意为之第440章 木香居。 湛非鱼放下书,看了一眼窗户外,“阿暖,什么时辰了?” 何暖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快到巳时了,金家六少爷已经在偏厅等了差不多一刻钟。” 金家六少爷金旭备着厚礼登门拜访的消息在极短时间里就传遍了岷和府,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一条消息。 “消息确认无误?”闵三公子狞笑着,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了,“湛非鱼勉强算是狐假虎威,他们金家算什么东西!” 幕僚示意丫鬟上前伺候闵三公子擦干净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金家这些年在岷和府作威作福,连袁知府也得避让三分,想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是商贾贱籍。”身为二皇子的外家,闵三公子连湛非鱼都看不起,可说到底她也是身份清贵的读书人,师从顾学士,又得到禁龙卫庇护。 金家不过是商贾,在大庆朝连皇商都算不上,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截胡,闵三公子嗤笑一声,“把金家要截胡名册的消息送出去,本公子倒要看看金家这条地头蛇有多强!” 跟踪湛非鱼从肃州府来到岷和府的各方势力,就闵三公子的判断,其中有三家和宫中皇子有关系,余下几家也都是京城的世家。 当然,各方势力行踪都极其隐秘,这也是闵三公子的大致推断而已。 “公子,这消息是不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幕僚同样不喜金家的做法,但探子连金旭开价五十万两的消息都查到了,不是金旭这边御下不严走漏了风声,也是湛非鱼有意为之。 “借刀杀人?”闵三公子阴沉沉的眯着眼,想起和湛非鱼之前的几次接触,“金家这些年做了那么多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明面上一点证据都没有,袁知府查了几年也只能捉拿那些不入流的角色,金家行事缜密,这消息比动静是湛非鱼故意放出来的,但这又如何?金家的确打算越过我们买下名册!” 第441章 谋算 第441章 “大人,都已经子时三刻了。”肖子白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声,毕竟书案上的公文还是堆积如山,大人这几日都没有睡到两个时辰。 想到这里肖子白很难不迁怒湛非鱼,“都是湛非鱼害的!” “子白,慎言!”肖子墨静候在一旁的肖子墨警告的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弟弟,有些话说说也就罢了,一而再的提起,一旦被传出去了,即便有大人护着,可子白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 肖子白梗着脖子不满的瞪着自家大哥,向着一旁的陈樊问道:“我难道说错了吗?陈大哥你评评理!” 同样是姚大人的贴身侍卫,陈樊摸摸鼻子笑着开口:“我就是个粗人,看不懂岷和府的局势,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肖子白,姚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说了一句公道话,“圣上打算撤换掉陇右道的大批官员,即便没有金家的事,这些公文也不会少,如今远离陇州其实更方便行事。” 身为陇右道的布政使,姚大人如果还在布政使司,估计登门拜访的人数不胜数,倒不如留在岷和府处理这些事务,至少能落个清净。 书房里的三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姚大人也有心教导三人,毕竟最迟一个月,陇右道的局势必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子白,论起城府谋略你却是差湛非鱼甚远。” “大人!”肖子白叫嚷起来,大人竟然看好湛非鱼那个祸头子。 姚大人抬手示意三人坐了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的剖析,“士农工商!只要有一方不稳,陇右道就会动荡不安,如今兵权回归到杨老将军手中,倒不用担心蛮夷会趁机偷袭。” “陇右道如今的变革不会引起百姓的恐慌。”陈樊率先开口,种田的也好,做工的也罢,只要能填饱肚子就不会闹事。 至于陇右道的士族,肖子白三人齐刷刷的看向坐在书桌后的姚大人,有大人坐镇,陇右道的官吏和文人也乱不起来。 “所以湛非鱼这是故意对金家出手?”肖子白眉头倏地一皱,隐约抓到一点线索。 姚大人点点头,清癯的脸庞上虽有倦色,却也流露出对湛非鱼的欣赏,“金家的生意遍布陇右道,若是金家包藏祸心,那么陇右道必会动乱。” 将军府震慑的只是蛮夷,金家若是将各州府的铺子涨价了,更狠一点直接光门大吉,那么陇右道的秩序立时就会崩毁,百姓买不到米粮布料,医馆买不到药材,其他商队无法进入陇右道来行商。 姚大人可以想想届时会发生什么,如果金家挑在各州府官员新上任的时间发难,各地的官员还没有熟悉政务,可百姓却因为衣食住行而骚乱,再被有心人唆使一下,发生民变民乱再正常不过。 “大人,金家虽说富可敌国,可金家难道不安心朝廷秋后算账?”肖子墨沉声开口,他一直在外行走,替姚大人打探各种消息,所以肖子墨知晓金家产业的庞大,也知道金家暗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湛非鱼此前怀疑金家和蛮夷有勾结。”姚大人此言一出,书房里余下三人在震惊之后就都明白过来了。 如果金家只是普通商贾,那么肯定不会也不敢乱来,可如果金家和蛮夷勾结,一旦金家发难引起民变,蛮夷再发起战争,内忧外患之下,陇右道危矣! 肖子白愣了半晌,表情依旧有些呆滞,“所以湛非鱼故意用名册给金家树敌,那几方势力如今联手打击金家的产业,金家局势危险,一旦借助蛮夷的势力,必定会被禁龙卫察觉。” 圣上撤换陇右道官员的消息并没有确定下来,就算换,那换掉多少人也不知道,所以在这个时机,金家想要引起民变是不可能的,毕竟各州府的官员为了头上的官帽,必定会兢兢业业的处理公务,有地方官员镇压着,那么陇右道就不会乱。 “可如果金家没有和蛮夷勾结?那如今岂不是无妄之灾?”肖子白再次开口,心下有些不忍。 陇右道的产业至少有十分之一都属于金家,最关键的是金家掌控着商道,其他商贾在某种程度上也受制于金家。 湛非鱼这一试探,说不定一个百年巨富的大家族会在短短数日分崩离析,肖子白可以想象会有多少金家族人被牵连。 姚大人面上却不见半点同情之色,再次翻开面前的公文,“金家若是干净的,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但如今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金家即便没有和蛮夷勾结,私底下也没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那几分势力联手对付金家,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又怎么会罢手? 姚大人肃穆的面容里透着厉色和杀意,储君未立,宫中几位皇子都在蠢蠢欲动,拉拢朝臣也好,收买下属也罢,总少不了银子,金家如今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看着姚大人再次专注的批阅公文,肖子白三人悄然无息的退到了书房外。 满天星斗之下,肖子白脾气最直,此刻低声道:“所以金家就要完了?” “天时地利人和!”陈樊口中说着自己是粗人,但被姚大人点拨了一下,陈樊就看明白了,“以前即便有人心动,也不敢对金家下手,为了点银子引起边关动乱,这罪名谁也担不起。” 而且陇右道是姚大人的地盘,宫中那些皇子也不敢把手伸过来,毕竟姚大人可是圣上的心腹。 但如今却不同,收拾了金家不会引起动荡,而且几方势力一起出手,顶着法不责众的名头捞银子,谁不心动? 第442章 不满 第442章 知道渭州营的大军已经驻扎在城外,湛非鱼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了,“阿暖,我修书一封你让人送去军中,顺便把卖名册的银票一并带过去。” 名册一共卖出去了六份,合计叁拾万两银子,湛非鱼这边也没有去追查到底是谁买的名册,左右不过是宫中几位皇子和几个世家。 一刻钟之后,一道身影借着夜色离开了木香居,隐匿在暗中的探子倒是察觉到了,可惜还不等他们跟上,对方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黑暗里,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大汉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内力消耗太大这会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靠着墙壁站的黑色劲装男人脸上蒙着黑色布巾,一双黑眸锐利而凶狠,沉默半晌后开口:“禁龙卫果真名不虚传!” 他们也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虽说都知道禁龙卫的威名,可亲眼目睹之后不由的心惊,难怪指挥司那批高手悉数都斩杀了,即便他们对上禁龙卫也没有活路。 呼吸终于平缓下来,大汉忍不住往右侧方向看了过去,刚刚追踪的时候他就发现还有两个人也跟过来了,可惜和他们一样都追丢了。 足尖点地,身材魁梧的大汉却宛若燕子一般掠上了树梢,借着惨白的月光眺目远望,“大哥,那是出城的方向,难道是去大营?” 金家动乱的前一天渭州营就秘密驻扎到了城外,一开始他们都没有发现,直到城外官道上有一批人突然截杀要进城的商队,结果这批蒙面人不是被生擒就是被斩杀,岷和府的各方势力才知道城外有大军驻扎。 “据说是杨守成亲自带兵前来,金家这一次在劫难逃了。”男人沉声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茫茫夜色,“回去。” 两道身影也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金家之事也好,渭州大营也罢,如今都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另一边,城外三十里的这处林子被称为小岷山,山林狭长幽深,林中有深谷,一侧则是悬崖峭壁,并不是行军扎营的好地方。 此刻,大帐中灯火明亮。 “将军,我不同意!”不满的怒喝声响起,说话的中年将军一脸怒容,一双虎目直视着上首正在看舆图的杨守成,“渭州大军是要守护边关,岷和府内乱自然有指挥司和各卫所的将士负责,将军你这样分明是假公济私!” 这指控的话一出,大帐里其他几位将军对望一眼,有脾气暴躁的年轻小将军更是直接吼了起来,“谢指挥使要是有用,岷和府衙就不会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胡参将慎言,渭州大营有老将军坐镇,又何惧蛮夷小儿偷袭?”陶守备笑着开口,一手摸着白胡须神色怡然,“再者按照将军所言,各州府也就调派两千人驻扎而已,权当是一次演练罢了。” 胡参将冷嗤一声,“我老胡是个粗人可也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金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何须调动各军营的兵卒?当卫所和衙门的捕快都是死人吗?之前就听闻将军有意让撮合小公子和湛非鱼,如今看来……” 余下的话胡参将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不外乎是说杨将军此次出兵是为了保护湛非鱼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真正目的自然是拉拢顾学士。 一身常服的杨守成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叫嚣的胡参将,低沉的嗓音想起,“胡参将若是不愿意参加此次演练,本将并不强求,明日一早你带着人回渭州营驻扎。” 既然打着是演练的名头那就是师出有名,胡参将如果继续把假公济私的罪名往杨守成头上扣,无凭无据的诋毁上官,杨守成完全可以将人拿下按军规处置。 “将军既然开口了,明日末将就回渭州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胡参将强压着不满,脸上的怒意也毫不掩饰。 即便杨守成不开口,胡参将也不打算留下,一旦需要出兵,届时混战之下,胡参将都要怀疑杨守成灰趁机对自己的人下杀手,刀剑无眼到时候死都是白死了。 杨守成点点头,却是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这让大帐里的七八位将军都有些不解,他们一开始就看到这过于精致的小木盒了,只是一开始胡参将就发难,大帐里气氛紧绷他们自然不好询问将军。 岷和府乱了,但有布政使姚大人亲自坐镇,再者谢指挥即便恨毒了湛非鱼,但如今的局势之下,依旧得配合姚大人维系岷和府包括下辖几个县城的治安。 至于其他州府,谁也不想被朝廷罢官,所以姚大人的政令下达之后,从知府到县令甚至连没有品级的捕快都恪尽职守,金家引起的这番动乱明显就被压制住了,翻不了大波浪。 第443章 撞见 第443章 让小厮下去后,袁康平面色愈加的阴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苦涩的茶味让袁康平瞬间怒火高涨,“欺人太甚!” 摔在桌上的茶杯还在轻微颤动着,杯中茶水颜色偏黄褐色,叶柄粗大,甚至能看到杯底残余的碎末,这和袁康平之前喝的茶叶根本不是一个品级的。 自从袁夫人知晓袁康平这个侄子在心底怨恨着大房,袁夫人也不再给二房任何优待,以前府中上好的产业都是分一半去前院书房,袁知府经常在书房待客,这茶叶自然不能差了。 余下的产业再平均分为三份,老夫人那里一份,这是身为子女的孝道,剩下的袁康平得一份,袁夫人三个儿女只的一份,她这是体谅二房的侄子,如今袁夫人看开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孩子便宜袁康平这个白眼狼。 “什么人?”突然间,袁康平感觉书房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恼怒之下追了出去。 可惜小院里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袁康平绷着脸大步往书房走了去,一进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笺。 …… 看着眼前这堪比江南园林的景色,湛非鱼瞅着水底成群结队游过来吃食的锦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家祖上出过御厨,后来为了避难定居在岷和府。”清冷的嗓音响起,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风了,先进屋。” “好嘞。”湛非鱼乖巧一笑,顺势扯住殷无衍的袖子晃了晃,“所以我这是吃上御膳了?” …… 第443章 让小厮下去后,袁康平面色愈加的阴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苦涩的茶味让袁康平瞬间怒火高涨,“欺人太甚!” 摔在桌上的茶杯还在轻微颤动着,杯中茶水颜色偏黄褐色,叶柄粗大,甚至能看到杯底残余的碎末,这和袁康平之前喝的茶叶根本不是一个品级的。 自从袁夫人知晓袁康平这个侄子在心底怨恨着大房,袁夫人也不再给二房任何优待,以前府中上好的产业都是分一半去前院书房,袁知府经常在书房待客,这茶叶自然不能差了。 余下的产业再平均分为三份,老夫人那里一份,这是身为子女的孝道,剩下的袁康平得一份,袁夫人三个儿女只的一份,她这是体谅二房的侄子,如今袁夫人看开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孩子便宜袁康平这个白眼狼。 “什么人?”突然间,袁康平感觉书房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恼怒之下追了出去。 可惜小院里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袁康平绷着脸大步往书房走了去,一进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笺第443章 让小厮下去后,袁康平面色愈加的阴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苦涩的茶味让袁康平瞬间怒火高涨,“欺人太甚!” 摔在桌上的茶杯还在轻微颤动着,杯中茶水颜色偏黄褐色,叶柄粗大,甚至能看到杯底残余的碎末,这和袁康平之前喝的茶叶根本不是一个品级的。 自从袁夫人知晓袁康平这个侄子在心底怨恨着大房,袁夫人也不再给二房任何优待,以前府中上好的产业都是分一半去前院书房,袁知府经常在书房待客,这茶叶自然不能差了。 余下的产业再平均分为三份,老夫人那里一份,这是身为子女的孝道,剩下的袁康平得一份,袁夫人三个儿女只的一份,她这是体谅二房的侄子,如今袁夫人看开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孩子便宜袁康平这个白眼狼。 “什么人?”突然间,袁康平感觉书房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恼怒之下追了出去。 可惜小院里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袁康平绷着脸大步往书房走了去,一进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笺第443章 让小厮下去后,袁康平面色愈加的阴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苦涩的茶味让袁康平瞬间怒火高涨,“欺人太甚!” 摔在桌上的茶杯还在轻微颤动着,杯中茶水颜色偏黄褐色,叶柄粗大,甚至能看到杯底残余的碎末,这和袁康平之前喝的茶叶根本不是一个品级的。 自从袁夫人知晓袁康平这个侄子在心底怨恨着大房,袁夫人也不再给二房任何优待,以前府中上好的产业都是分一半去前院书房,袁知府经常在书房待客,这茶叶自然不能差了。 余下的产业再平均分为三份,老夫人那里一份,这是身为子女的孝道,剩下的袁康平得一份,袁夫人三个儿女只的一份,她这是体谅二房的侄子,如今袁夫人看开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孩子便宜袁康平这个白眼狼。 “什么人?”突然间,袁康平感觉书房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恼怒之下追了出去。 可惜小院里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袁康平绷着脸大步往书房走了去,一进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笺。 …第443章 让小厮下去后,袁康平面色愈加的阴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苦涩的茶味让袁康平瞬间怒火高涨,“欺人太甚!” 摔在桌上的茶杯还在轻微颤动着,杯中茶水颜色偏黄褐色,叶柄粗大,甚至能看到杯底残余的碎末,这和袁康平之前喝的茶叶根本不是一个品级的。 自从袁夫人知晓袁康平这个侄子在心底怨恨着大房,袁夫人也不再给二房任何优待,以前府中上好的产业都是分一半去前院书房,袁知府经常在书房待客,这茶叶自然不能差了。 余下的产业再平均分为三份,老夫人那里一份,这是身为子女的孝道,剩下的袁康平得一份,袁夫人三个儿女只的一份,她这是体谅二房的侄子,如今袁夫人看开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孩子便宜袁康平这个白眼狼。 “什么人?”突然间,袁康平感觉书房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恼怒之下追了出去。 …… 看着眼前这堪比江南园林的景色,湛非鱼瞅着水底成群结队游过来吃食的锦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家祖上出过御厨,后来为了避难定居在岷和府。”清冷的嗓音响起,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风了,先进屋。” “好嘞。”湛非鱼乖巧一笑,顺势扯住殷无衍的袖子晃了晃,“一会” 看着眼前这堪比江南园林的景色,湛非鱼瞅着水底成群结队游过来吃食的锦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家祖上出过御厨,后来为了避难定居在岷和府。”清冷的嗓音响起,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风了,先进屋。” “好嘞。”湛非鱼乖巧一笑,顺势扯住殷无衍的袖子晃了晃,“一会” …… 看着眼前这堪比江南园林的景色,湛非鱼瞅着水底成群结队游过来吃食的锦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家祖上出过御厨,后来为了避难定居在岷和府。”清冷的嗓音响起,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风了,先进屋。” “好嘞。”湛非鱼乖巧一笑,顺势扯住殷无衍的袖子晃了晃,“一会” …… 看着眼前这堪比江南园林的景色,湛非鱼瞅着水底成群结队游过来吃食的锦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家祖上出过御厨,后来为了避难定居在岷和府。”清冷的嗓音响起,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风了,先进屋。” “好嘞。”湛非鱼乖巧一笑,顺势扯住殷无衍的袖子晃了晃,“一会” 第444章 被抓 第444章 从李园回来后湛非鱼再次回归到闭门苦读的状态,至于岷和府的狂风暴雨,有禁龙卫牢牢把守的木香居一如既往般的安宁。 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湛非鱼看都没有看被打翻的砚台,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紧绷,“你说什么?阿暖失踪了?” “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何生一扫以往的宽厚,压抑着怒火和担忧将染血的布条递给了湛非鱼。 这布条是从何暖裙摆上撕扯下来的,上面是用血迹写的一行字:今晚子时,城外洮河码头。 虽然布条上没有再写其他的,可湛非鱼知晓这是让自己独自前往码头,否则他们必定会拿阿暖开刀。 目光灼灼的定格在手中的布条上,湛非鱼想到早上出门时说是去买山菌回来炖汤的何暖。 陇右道一路往西便是雪山,雪山下有密林和草场,这种山菌数量稀少但口感极好,山民采摘之后晒干了就会被人行商收购。 岷和府算是一个中转地,这些收购来的山菌都会被送往京城和江南,价格从山民手中的上百文被高价卖到十两一斤。 “传信给大哥哥,再派人告知金九爷和谢指挥使,阿暖若是平安便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嗓音依旧透着小姑娘的脆嫩,可蕴含其中的杀意却让人心惊,湛非鱼绷着脸继续开口:“今晚我会准时赴约!” 何生虽然担心失踪的何暖,但他更在意湛非鱼这个主子的安危,“七爷去了渭州大营,最快也只能明日回来,小姐去码头并不安全。” 何生此前路过洮河码头看过,说是码头更像是一个渡口,货物若是从官道运出去至少需要两日时间才能出岷和府。 可从洮河渡口走却只需要半日就能到庆平府,这是陇右道和中关道接壤的州府,北上则是通往京城,南下直直达江南道。 “无妨,阿生你派人把剩下的火药带去码头,再找几个水性好的人,真有危险我们从水路离开。”湛非鱼猛地攥紧手里的布条,对方几遍想要鱼死网破,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何生想起此前被炸毁的府衙,这火药若是埋在码头,一旦引爆的确能打乱对方的布局,而从水路离开的确安全。 等何生离开书房后,湛非鱼不急不缓的把桌上的墨迹擦干净了,这平静的模样似乎何暖的被抓并没有影响到她,可一刻钟之后,湛非鱼并没有继续之前没有写完的策论,而是在练字就知道这平静只是假象。 …… 何暖被抓的消息按理说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有人故意把消息放出去了,甚至连湛非鱼收到染血布条的消息都一清二楚。 府衙。 肖子墨看向凝眉沉思的姚大人,静默在一旁并没有出声打扰。 两刻钟之后,陈樊自外面回来,瞄了一眼肖子墨随后开口道:“大人,属下去码头查看了,如今码头一切平静。” 码头的地形有些复杂,不单单停放了许多船只,岸边还有用来存放货物的库房,这里是金家的地盘,或许还有密道密室,把见面的地方放在码头的确对湛非鱼不利。 姚大人将笔搁在笔架上,沉声开口:“金家和谢指挥使那边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发现。”陈樊回答,收到消息后他就带着人去打探了,甚至冒险启用了安插的几个探子,可惜并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情报。 “让郑大人过来一趟。”姚大人再次开口,陇右道三司,如今看来指挥使司已经动荡不安了,所以按察司不能再乱了。 片刻后,郑大人孤身前来,陈樊和肖子墨也退守到书房外把守着。 郑大人看了一眼正在处理公文的姚大人,倒也不催促,慢悠悠的端着茶杯品着茶,直到两刻钟之后姚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这才出声道:“大人传唤下官可是因为何暖被抓的事?” 姚大人和郑大人是同僚,相识也有八年之久,郑大人包括他下辖的按察司一直都“安分守己”,除非涉及到刑狱案件,否则按察司不会干涉陇右道的任何事务。 姚大人定定的打量着坐下下首的郑大人,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郑大人到底是孤臣还是早已经投靠了某一方,“本官听闻杨将军已经上书朝廷,要将陇右道各卫所的兵卒就近送往军营重新训练……” 杨守成这一招釜底抽薪等于架空了谢指挥使手中的兵权,各军营分别抽调三千兵卒驻扎在州府暂代卫所的职责。 日后,即便谢指挥使还能坐稳这个位置,可等这些手下从军营再回来,只怕已经不会听命谢指挥使了。 第445章 谈判 第445章 马车里,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远处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码头看了过去,除了水流声和轻微的风声外,寂静中反而透着一股危险。 “白日姚大人派人把码头清空了。”赶马车的何生沉声开口。 原本码头这边还有些搬运货物和看守库房的杂工,捕快们是一艘船一艘船的清查,库房也是一间间的查。 所有人被驱逐离开后,姚大人又派捕快衙役在码头三个入口处严防死守,如今这码头明面上至少没有人在。 这个人情湛非鱼记下了,此刻跳下马车,湛非鱼提着灯笼环顾了一眼四周,可惜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察觉到暗中隐匿的身影,“阿生,我们过去。” 一步一步往码头方向走了过去,安静里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一直走到码头中间的小集市,平日里那些损毁的货物都会被剔除出来就放在这小集市上叫卖。 “湛姑娘,别来无恙!”阴森森的声音自黑暗里响起,金旭带着人自左侧的巷子走了过来,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湛非鱼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金旭一扫往日温雅姿态,面容是上刻骨的恨意,走路时明显能看到左腿有些跛,再想到这几日的传言,想来是因为被罚跪在祠堂倒是膝盖受伤了。 “六少爷。”打量着金旭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多个劲装大汉,湛非鱼莞尔一笑,“把阿暖放了,让金九爷出来,六少爷你还不够资格代替金九爷和我谈判。” 一想到今日种种都是拜湛非鱼所赐,再听着她这般轻蔑的语调,被激怒的金旭彻底爆发了,猛地拔出一旁大汉长剑,“湛非鱼,你就不怕我立刻命人杀了那贱婢吗?” “你不怕金家上下给阿暖陪葬,尽可以动手!”完全不受威胁,湛非鱼左手抬起,“动手!” 金旭还没有反应过来,静谧里是暗器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响起,站在金旭身旁的四个大汉突然捂住喉咙,魁梧的身躯砰一声倒了下去。 嗬!金旭猛地回头一看,却见四人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嘴角有黑色血迹溢了出来,却都是被寸长的弩箭射穿了喉咙,而箭矢淬着剧毒,四人挣扎了几下在剧痛里死不瞑目。 “你……”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金旭惊恐的看着面前提着灯笼的湛非鱼,暖黄的光亮衬的一张脸白嫩又娇俏,眉眼精致,可一出手却已经射杀了四人,最关键是金旭根本不知道这弩箭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 鼓掌声忽然响起,却见数十道身影如同箭矢一般向着四面飞射过去,瞬间就隐匿到了黑暗里。 湛非鱼借着月光看了看,不远处的屋顶、围墙上隐约能看到一道道身影,战火似乎一触即燃。 “湛姑娘行事可不像是读书人。”朗笑声响起,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排灯笼,金九爷自光亮里走了出来。 而紧随在金九爷身后便是被两个劲装大汉挟制的何暖。 “金九爷这是打算叛逃去蛮夷?”清脆的声音响起,湛非鱼身边虽只有何生一人,却没有丝毫惧色,“可惜岷和府距离蛮夷百里之遥,快马加鞭也需要一日的时间。” …… 第445章 马车里,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远处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码头看了过去,除了水流声和轻微的风声外,寂静中反而透着一股危险。 “白日姚大人派人把码头清空了。”赶马车的何生沉声开口。 原本码头这边还有些搬运货物和看守库房的杂工,捕快们是一艘船一艘船的清查,库房也是一间间的查。 所有人被驱逐离开后,姚大人又派捕快衙役在码头三个入口处严防死守,如今这码头明面上至少没有人在。 这个人情湛非鱼记下了,此刻跳下马车,湛非鱼提着灯笼环顾了一眼四周,可惜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察觉到暗中隐匿的身影,“阿生,我们过去。” 一步一步往码头方向走了过去,安静里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一直走到码头中间的小集市,平日里那些损毁的货物都会被剔除出来就放在这小集市上叫卖。 “湛姑娘,别来无恙!”阴森森的声音自黑暗里响起,金旭带着人自左侧的巷子走了过来,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湛非鱼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金旭一扫往日温雅姿态,面容是上刻骨的恨意,走路时明显能看到左腿有些跛,再想到这几日的传言,想来是因为被罚跪在祠堂倒是膝盖受伤了。 “六少爷。”打量着金旭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多个劲装大汉,湛非鱼莞尔一笑,“把阿暖放了,让金九爷出来,六少爷你还不够资格代替金九爷和我谈判。” 一想到今日种种都是拜湛非鱼所赐,再听着她这般轻蔑的语调,被激怒的金旭彻底爆发了,猛地拔出一旁大汉长剑,“湛非鱼,你就不怕我立刻命人杀了那贱婢吗?” “你不怕金家上下给阿暖陪葬,尽可以动手!”完全不受威胁,湛非鱼左手抬起,“动手!” 金旭还没有反应过来,静谧里是暗器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响起,站在金旭身旁的四个大汉突然捂住喉咙,魁梧的身躯砰一声倒了下去。 嗬!金旭猛地回头一看,却见四人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嘴角有黑色血迹溢了出来,却都是被寸长的弩箭射穿了喉咙,而箭矢淬着剧毒,四人挣扎了几下在剧痛里死不瞑目。 “你……”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金旭惊恐的看着面前提着灯笼的湛非鱼,暖黄的光亮衬的一张脸白嫩又娇俏,眉眼精致,可一出手却已经射杀了四人,最关键是金旭根本不知道这弩箭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 鼓掌声忽然响起,却见数十道身影如同箭矢一般向着四面飞射过去,瞬间就隐匿到了黑暗里第445章 马车里,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远处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码头看了过去,除了水流声和轻微的风声外,寂静中反而透着一股危险。 “白日姚大人派人把码头清空了。”赶马车的何生沉声开口。 原本码头这边还有些搬运货物和看守库房的杂工,捕快们是一艘船一艘船的清查,库房也是一间间的查。 所有人被驱逐离开后,姚大人又派捕快衙役在码头三个入口处严防死守,如今这码头明面上至少没有人在。 这个人情湛非鱼记下了,此刻跳下马车,湛非鱼提着灯笼环顾了一眼四周,可惜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察觉到暗中隐匿的身影,“阿生,我们过去。” 一步一步往码头方向走了过去,安静里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一直走到码头中间的小集市,平日里那些损毁的货物都会被剔除出来就放在这小集市上叫卖。 “湛姑娘,别来无恙!”阴森森的声音自黑暗里响起,金旭带着人自左侧的巷子走了过来,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湛非鱼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金旭一扫往日温雅姿态,面容是上刻骨的恨意,走路时明显能看到左腿有些跛,再想到这几日的传言,想来是因为被罚跪在祠堂倒是膝盖受伤了。 “六少爷。”打量着金旭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多个劲装大汉,湛非鱼莞尔一笑,“把阿暖放了,让金九爷出来,六少爷你还不够资格代替金九爷和我谈判。” 一想到今日种种都是拜湛非鱼所赐,再听着她这般轻蔑的语调 第446章 猎杀 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可金九爷没想到湛非鱼完全不顾她读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 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第446章 刀剑撞击声在暗夜里回响着,借着夜色的掩护,禁龙卫宛若地府收割人命的恶鬼,鲜血飞溅之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失。 “九叔,我们快退……”压抑着心底的惊恐,金旭紧紧跟在金九爷身后,看着激烈缠斗在一起的一道道身影,金旭攥着长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可金九爷没想到湛非鱼完全不顾她读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可金九爷没想到湛非鱼完全不顾她读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闭嘴!”厉声一喝,金九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以为湛非鱼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可金九爷没想到湛非鱼完全不顾她读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可金九爷没想到湛非鱼完全不顾她读书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对金家赶尽杀绝! 被呵斥的金旭吓的一个哆嗦,看了一眼站位原地未动的金九爷,再看着杀人如麻的禁龙卫,迟疑了瞬间后,金旭一咬牙转身往黑暗的巷子跑了去,他不要留在这里,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余光一扫看着逃窜的金旭,金九爷阴霾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子杀气,左手一挥,却见袖中一支短箭咻一下射了出去。 “啊……”后背被利箭射中的金旭发出一身惨叫,奔跑的身躯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最后跌在了地上,动弹几下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机。 第447章 后续 第447章 捏着鼻子灌下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汁,湛非鱼脸都苦成了一团,使劲的嚼着嘴巴里的果干这才缓了过来。 举着白乎乎的小爪子,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我保证下一次绝对不胡闹了。” “你故意激怒金家来自毁名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眸光深沉,小姑娘完全不需要去码头赴约,金家的败落已经注定了。 知道自己这点算计瞒不过人,湛非鱼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殷无衍,可惜没办法从这张冰冷的脸庞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只能老实交代。 “金家之所以败的这么快是因为杨将军派人驻守在各个州府外,既然金家临死前都会反扑,这恶名就由我来担着,被陇右道的百姓憎恨也无妨。” 金九爷此前打算用名声来威胁湛非鱼,却没想过湛非鱼正想要自污。 “想太多,长不高。”殷无衍这话一说话来,看着小姑娘陡然瞪圆的双眼,那气鼓鼓的模样让殷无衍峻冷的表情都柔和下来,“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头点的跟小鸡逐米一般,湛非鱼这才敢开口问起码头之后的情况。 殷无衍收到消息后连夜从渭州营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至于金家的事,殷无衍还没来得及过问。 将湛非鱼摁回到了被子里,殷无衍无视着小姑娘不满的目光,沉声开口:“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不是,大哥哥,你至少让我知道后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殷无衍的袖子,湛非鱼满脸怀疑之色,大哥哥一定是故意的,自己就这么一丢丢好奇心,不知道哪能睡得着! 幽深的眸光从袖子上的胖爪子挪到湛非鱼不满的小脸上,殷无衍没有开口,可这冷峻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欺负人那!湛非鱼倒是很想奋起反抗,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气恼的闭上眼,“我睡觉了!” 勾着薄唇无声的笑了起来,殷无衍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粉粉糯糯的一团,可只要不看紧了绝对能把天都给捅破。 湛非鱼本想借着装睡等殷无衍离开了再询问何暖外面的情况,可在码头折腾了一夜,又受了凉,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修长的手透着一股微凉,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 “七爷。”一直在卧房外守着的何暖立刻行礼。 “进去守着。”殷无衍大步向着前院走了去。 …… 金家的覆灭在外人看来似乎就是一场儿戏,可短短几日的时间,金家这个盘踞陇右道多年的地头蛇就这般灰飞烟灭了。 捏着鼻子灌下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汁,湛非鱼脸都苦成了一团,使劲的嚼着嘴巴里的果干这才缓了过来。 举着白乎乎的小爪子,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我保证下一次绝对不胡闹了。” “你故意激怒金家来自毁名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眸光深沉,小姑娘完全不需要去码头赴约,金家的败落已经注定了。 知道自己这点算计瞒不过人,湛非鱼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殷无衍,可惜没办法从这张冰冷的脸庞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只能老实交代。 “金家之所以败的这么快是因为杨将军派人驻守在各个州府外,既然金家临死前都会反扑,这恶名就由我来担着,被陇右道的百姓憎恨也无妨。” 金九爷此前打算用名声来威胁湛非鱼,却没想过湛非鱼正想要自污。 “想太多,长不高。”殷无衍这话一说话来,看着小姑娘陡然瞪圆的双眼,那气鼓鼓的模样让殷无衍峻冷的表情都柔和下来,“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头点的跟小鸡逐米一般,湛非鱼这才敢开口问起码头之后的情况。 殷无衍收到消息后连夜从渭州营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至于金家的事,殷无衍还没来得及过问。 将湛非鱼摁回到了被子里,殷无衍无视着小姑娘不满的目光,沉声开口:“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不是,大哥哥,你至少让我知道后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殷无衍的袖子,湛非鱼满脸怀疑之色,大哥哥一定是故意的,自己就这么一丢丢好奇心,不知道哪能睡得着! 幽深的眸光从袖子上的胖爪子挪到湛非鱼不满的小脸上,殷无衍没有开口,可这冷峻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欺负人那!湛非鱼倒是很想奋起反抗,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气恼的闭上眼,“我睡觉了!第447章 捏着鼻子灌下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汁,湛非鱼脸都苦成了一团,使劲的嚼着嘴巴里的果干这才缓了过来。 举着白乎乎的小爪子,湛非鱼笑的无比谄媚,“我保证下一次绝对不胡闹了。” “你故意激怒金家来自毁名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殷无衍眸光深沉,小姑娘完全不需要去码头赴约,金家的败落已经注定了。 知道自己这点算计瞒不过人,湛非鱼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殷无衍,可惜没办法从这张冰冷的脸庞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只能老实交代。 “金家之所以败的这么快是因为杨将军派人驻守在各个州府外,既然金家临死前都会反扑,这恶名就由我来担着,被陇右道的百姓憎恨也无妨。” 金九爷此前打算用名声来威胁湛非鱼,却没想过湛非鱼正想要自污。 “想太多,长不高。”殷无衍这话一说话来,看着小姑娘陡然瞪圆的双眼,那气鼓鼓的模样让殷无衍峻冷的表情都柔和下来,“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头点的跟小鸡逐米一般,湛非鱼这才敢开口问起码头之后的情况。 殷无衍收到消息后连夜从渭州营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至于金家的事,殷无衍还没来得及过问。 将湛非鱼摁回到了被子里,殷无衍无视着小姑娘不满的目光,沉声开口:“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不是,大哥哥,你至少让我知道后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殷无衍的袖子,湛非鱼满脸怀疑之色,大哥哥一定是故意的,自己就这么一丢丢好奇心,不知道哪能睡得着! 幽深的眸光从袖子上的胖爪子挪到湛非鱼不满的小脸上,殷无衍没有开口,可这冷峻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欺负人那!湛非鱼倒是很想奋起反抗,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气恼的闭上眼,“我睡觉了!” 勾着薄唇无声的笑了起来,殷无衍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粉粉糯糯的一团,可只要不看紧了绝对能把天都给捅破修长的手透着一股微凉,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 “七爷。”一直在卧房外守着的何暖立刻行礼。 “进去守着。”殷无衍大步向着前院走了去。 …… 勾着薄唇无声的笑了起来,殷无衍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粉粉糯糯的一团,可只要不看紧了绝对能把天都给捅破。 湛非鱼本想借着装睡等殷无 湛非鱼本想借着装睡等殷无衍离开了再询问何暖外面的情况,可在码头折腾了一夜,又受了凉,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修长的手透着一股微凉,殷无衍摸了摸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 “七爷。”一直在卧房外守着的何暖立刻行礼。 “进去守着。”殷无衍大步向着前院走了去。 …… 勾着薄唇无声的笑了起来,殷无衍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粉粉糯糯的一团,可只要不看紧了绝对能把天都给捅破。 湛非鱼本想借着装睡等殷无衍离开了再询问何暖外面的情况, 第448章 账房 第448章 即便毁了湛非鱼的名声,可对金九爷和谢指挥使而言远远不够,前者毁了家业,沦为了丧家之犬,后者接连折损了培养多年的精锐部下,罢官问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日艳阳高照,一箱箱宝物被捕快抬着放到了府衙外的空地上,四周有身着铠甲的兵卒守卫着,百姓只敢远远观望,却是不敢上前。 衙门,右侧特意清空的屋子。 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一进门就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神情倨傲的向着正前方的圈椅走了过去。 屋内交谈的十来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话来,其中一个二十来岁书生装扮的青年更是快步迎了过来,拱手一礼,“赵先生也来了。” “子房此言差矣,衙门召集的精通算学的账房,赵神算若不来,我等岂敢进门?”这奉承的话一说话来,屋内众人都附和的笑了起来,纷纷和赵神算行礼寒暄。 “诸位谬赞,赵某愧不敢当。”赵神算态度依旧高傲,只是脸上带了三分笑意,直接在主位坐了下来,视线一扫不悦道:“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上茶!” 正坐在角落里打哈欠的湛非鱼愣了一下,“我也是来算账的。” 一个丫头片子也是账房?赵神算冷嗤一声,“衙门重地岂容你胡闹,出去!” 其他人此前也都注意到了湛非鱼,但这里是衙门,他们纵然奇怪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谁也没开口询问。 “小丫头,老夫在岷和府算了快五十年的账了,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账房!”摸着胡子的老头嗤笑一声,一脸嫌恶的摆摆手,“身为女子,莫窥外壁,莫出闲庭,还不速速离去!” 其他人虽没开口,但神色不是轻蔑便是不屑,若不是自恃身份,再加上这是府衙重地,估计已经让人把湛非鱼赶出去了。 “肃宗女帝下旨编纂《大庆律》,女子亦可科举,女子为何不能精通算学?”同样是在角落站着的少年愤而开口,“都是应榜而来的账房,除了姚大人谁也没有资格将她赶出去!” 屋内有瞬间的安静,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替湛非鱼仗义执言的少年郎。 “我当是谁,原来是施家麒麟子。”赵神算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讥讽之色毫不掩饰,“当年施家大姑娘不知廉耻的攀附金家,怎么今日不向着金家摇尾乞怜了?” 施帆愤怒的攥紧了拳头,想到受辱而死的小姑姑更是怒红了双眼,“天理昭昭,赵春来你嫉妒贤能害死我小姑姑,你会有报应的!” 狂笑声响起,赵神算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张狂到令人憎恶,“报应不报应赵某不知晓,想施家大姑娘的坟头草已经有一人高了吧?也是你们施家没规矩,一个怀着孽种的贱人竟然也能葬在祖坟,难怪施家死的死,废的废,如今只能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出来顶门立户。” “你!”愤怒之下,施帆猛地冲了过来,攥紧的拳头似乎要打掉赵神算脸上那恶毒的笑容。 眼底有奸猾之色快速闪过,赵神算依旧端坐在主位上未动,而施帆则是被几人给拉住了。 十四五岁的清瘦少年对上三四个拉偏架的中年人,别说打人了,眨眼功夫就被摁在了地上。 冷嗤一声,赵神算瞄了一眼门外,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制服的施帆,周身的恶意毫不掩饰,“你们施家不识好歹,就该有今日的下场!” 施家从祖辈开始就是账房,精通算学,据说施家有独特的记账方式,还有一套算学孤本,书中有快速便捷的计算方式,这也让施家成为陇右道远近闻名的算学之家。 有施家在上面压着,其他账房根本没有出头之日,那些铺子只会请施家的人当账房,断了其他账房的财路和活路。 赵神算早年曾求娶过施家大姑娘,却被拒之门外,恼羞成怒的赵神算联合其他账房一同抵制施家,想要施家把算学孤本交出来。 可惜施家虽说只是不入流的账房,但在陇右道的关系也不容小觑,赵神算一行人机关算尽却还是功败垂成。 可最后外人只知道施家大姑娘被金家四爷看上了,未婚有孕不说,据说还在账上动了手脚,贪了金家的银子,最后被金四夫人押送到衙门,杖则之下施家大姑娘一尸两命,施家的产业也都填补了账上的亏空,施家神算的名头彻底坏了。 墙倒众人推!施家败了,赵神算这些账房自然是风生水起。 可惜施家当年被一把火给烧了祖宅,不单单算学孤本被付诸一炬,施家也死了不少人,如今都快十年了,只能靠施帆一个少年顶门立户。 “何事喧哗?”呵斥声从门外响起,却见一文书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眼全场,“衙门重地,岂容你们在此胡闹!” 赵神算一扫刚刚的倨傲,快步走了过来,“施家小子不知礼数闹腾起来了,还请田主簿多包涵。” 回话的同时,赵神算手腕一动,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却是不动神色的塞到了田主簿的手中。 “哼,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衙门胡闹,来人!”田主簿怒声一斥,端的是义正言辞,“堵上嘴丢出去!” 赵神算满意的退到一旁,眼神狠辣,绝不可能让施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被两个衙役扭住了胳膊,施帆剧烈的挣扎起来,对上赵神算那恶毒的眼神便知晓自己上当了,不管赵春来如何挑衅,自己都不应该在衙门闹事! 屋里其他人都冷眼旁观着,施家无辜也好,有罪也罢,终归不能让施家起来,否则他们哪里还有财路? 尤其是之前开口的清瘦老头更是满脸恶意,当年他做了假账,不过是贪了十两的银子,东家年底都会找施家的账房做核算,施家本该睁只眼闭只眼,就如同自己给其他商行查账一般,较真了那就是断人财路! 可偏偏施家不给人活路,清瘦老头不但把贪了的十两银子赔出去了,还被东家赶了出来,因为做假账的消息传了出去,再没有铺子请他做账房,最后不得不在码头扛大包赚银子。 “等等!”湛非鱼出声,瞬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赵神算看了一眼湛非鱼,多管闲事的贱丫头,“田主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也混了进来。” 田主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刻绷着脸再次开口:“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也叉出去!” 来衙门算个账也能惹出事端来!湛非鱼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奉姚大人之命来衙门算账的,田主簿你确定要把我赶出去?” “姚大人公务繁忙,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可以攀扯……”突然停顿下来,田主簿面色惊恐一变,看着淡定自若的湛非鱼,声音都颤抖了,“湛姑娘?” 不怪田主簿此刻才想起湛非鱼的身份,他是岷和府下辖的东林县抽调过来的,来了岷和府之后也听过湛非鱼的名头,可根本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快将人给放了!”田主簿慌忙的喊了一声,瞪了一眼赵神算,忙不迭的对着湛非鱼赔罪,“下官眼拙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多包涵!” 他不过是九品的主簿,湛非鱼虽说只是秀才功名,可师从顾学士,田主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湛非鱼。 第449章 图谋 第449章 看着田主簿对湛非鱼这奉承的态度,赵神算脸色刷的一下难看到了极点,也终于知晓了湛非鱼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 “湛姑娘,要不?”田主簿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赵神算。 转眼的功夫,刚刚还傲慢的赵神算沦为了“鱼肉”,去留只在湛非鱼的一念之间,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是大气都不敢喘。 湛非鱼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赵神算,“正事要紧。” 逃过一劫的赵神算表情讪讪的低着头,隐匿住眼底的恼怒,倒是一旁的施帆神色平静,并没有借此对赵神算落井下石。 一刻钟之后。 “开箱清点……” “字画书籍都送到这边来,轻一点,被扯坏了。” “错了错了,这边只登记药材,李大夫你过来看看……” 府衙上到知府、同知,下到普通的书吏都忙的脚跟不落地,快速的清点着从金家搜罗出来的财物,然后登记造册。 一张张的书案前,十来个账房一手快速的打着算盘,一手执笔快速的记录,最角落的书案前,湛非鱼并没有用算盘,速度却丝毫不比这些账房慢。 内室,刚从外间回来的郑大人喉咙都有些嘶哑,这两日说的话太多,这会也顾不得仪态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此前听闻湛非鱼精通算学,果真是名不虚传。” “她提的这记账方式,你且看看。”姚大人放下手中的总账簿,神色愈加的复杂,原本无比繁琐的账目如今在横平竖直的方格里却是一目了然。 郑大人虽负责刑狱之事,可也是进士出身,对算学也算精通,自然知晓这种全新的记账方式带来的便利,日后账房想要做假账就难了。 “大人可要上报朝廷?”郑大人放下账簿,这种记账方式户部完全可以套用。 “本官会和湛非鱼细说。”这是湛非鱼的功劳,姚大人自然不会占为己有,再想到湛非鱼在岷和府的名声,只希望可以挽回一二。 …… “诸位辛苦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诸位这边走。”依旧是田主簿过来通知的,“用膳后还可以小憩一下,一共半个时辰。” 一上午忙碌下来,不管是负责搬运的捕快衙役,还是清点登记造册的书吏,包括最后核算的湛非鱼等人都累的够呛,这会放下笔才感觉到手腕子酸痛的厉害。 北面的厢房传来饭菜的香味,这让过来用膳的一群人瞬间感觉自己都能吃下一头牛,再加上时间紧迫,下午还要继续忙碌,这会也顾不得仪态了,落座后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姐先喝汤。”何暖把盛好的汤递了过来,又将食盒里其他的菜肴端了出来。 对比其他桌上五荤五素的家常菜,湛非鱼的三菜一汤明显精致多了,而且还有一碟糕点和一碟水果。 赵神算收回视线,阴阳怪气的开口:“听说陇州的几位大人都是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我们的总账房果真来头不小。” 清瘦老头胡账房扯着嘴角冷笑,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朝廷二品大员,一个黄毛丫头比姚大人吃的都好,“哼,狐假虎威罢了。” “赵神算,施家那小子只怕是找到靠山了。”放下筷子,王账房满脸忧色的嘀咕,“施家若是起来了,日后哪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赵神算等人再次侧目看了过去,见到施帆在湛非鱼的对面坐了下来,几人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不管嘴上怎么诋毁湛非鱼,可赵神算他们清楚湛非鱼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贵人。 不过是个十岁小丫头,就算有秀才功名又如何,他们这些账房里好几个都是秀才,赵神算若不是运道不好,乡试都能上榜。 可姚大人却让湛非鱼一个小丫头当总账房,赵神算他们纵然心有不甘,可谁也不敢质疑姚大人的命令,乖乖听从湛非鱼的安排。 之前清点账簿的时候,施帆就给湛非鱼打下手,这会又借着吃饭套近乎,如今金家已经倒了,没有金家的压制,湛非鱼若是再扶持一把,施家必定会东山再起! 胡账房眼神阴翳的拨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账房一个月不过五两的工钱,若是小铺子或者生意不景气,到手也就三两银子。 胡账房这扳指就足足花了五十两,仅靠工钱哪能买得起,不过是在账簿上动了手脚罢了,可施家一旦起来了,到时候行规变了,想要做假账捞银子根本不可能。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施家还是保持现状最好。”胡账房干瘪的老脸上露出撒好气,当初他们能借着金家把施家弄的家破人亡,如今依旧可以! 赵神算几人没有开口,但从他们阴沉的表情都可以看出心里的打算,谁也不愿意让施家东山再起! 湛非鱼并没有注意到赵神算等人的表情,倒是一旁的何暖察觉了,不过是一群会打算盘会算账的账房,何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打算饭后提醒一下湛非鱼。 “你想学我的记账方式?”湛非鱼看着满脸羞愧可眼神却异常坚定的施帆,笑着应下,“这个必定要上报朝廷,想来日后会推广,这几日你先跟着我学。” “多谢姑娘。”施帆激动的涨红了脸。 即便日后会推广,可此时学会了就先人一步,尤其是金家败了,金家的这些铺子必定会易主,到时候新东家需要账房,这就是施家的机会。 入夜,天色黑沉下来,衙门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登记在册的一箱箱财物在最终清点核算后就要贴上封条,然后暂时存放在府衙的库房里。 湛非鱼已经结束了今日的账簿汇总,十多个账房和田主簿等二十多个官吏、捕快忙了一整天,可清点出来的还不到五分之一。 这还仅仅是金家祖宅和明面上的几处产业和铺子,估计得十日左右,这还没有把金家在各个州府的产业算进来,全部忙完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 “大人请湛姑娘书房去书房一趟。”肖子白此前总感觉湛非鱼能夺得小三元多少有顾学士的原因在,但今日在看到了湛非鱼那又快又准的算学本事后,肖子白终于相信了湛非鱼这个神童不是徒有虚名。 湛非鱼合上账簿,对着施帆道:“你跟着田主簿去库房做最后的清点核算。” “是。”施帆虽然年长湛非鱼几岁,五岁启蒙的时候就开始打算盘,但他对湛非鱼的算学天赋是真的佩服。 …… 湛非鱼已经结束了今日的账簿汇总,十多个账房和田主簿等二十多个官吏、捕快忙了一整天,可清点出来的还不到五分之一。 这还仅仅是金家祖宅和明面上的几处产业和铺子,估计得十日左右,这还没有把金家在各个州府的产业算进来,全部忙完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 “大人请湛姑娘书房去书房一趟。”肖子白此前总感觉湛非鱼能夺得小三元多少有顾学士的原因在,但今日在看到了湛非鱼那又快又准的算学本事后,肖子白终于相信了湛非鱼这个神童不是徒有虚名湛非鱼已经结束了今日的账簿汇总,十多个账房和田主簿等二十多个官吏、捕快忙了一整天,可清点出来的还不到五分之一。 这还仅仅是金家祖宅和明面上的几处产业和铺子,估计得十日左右,这还没有把金家在各个州府的产业算进来,全部忙完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 看到了湛非鱼那又快又准的算学本事后,肖子白终于相信了湛非鱼这个神童不是徒有虚名。 第450章 偷窃 第450章 察觉到湛非鱼的疑惑,姚大人也不隐瞒自己成打算,“据本官所知金九爷私底下和闵三公子接触过了。” 财帛动人心!金家的败落源于人心的贪婪,宫里几位皇子觊觎金家的庞大产业,几方势力默契的合作一起出手,金家最赚钱的几个产业已经被他们占为己有了。 在随后几日,金九爷似乎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这才秘密约见了闵三公子,姚大人虽没有探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无外乎是花钱消灾,舍出钱财换得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湛非鱼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闵三公子也好,其他几方势力也罢,他们私底下已经瓜分了金家的产业,这个时候姚大人如果彻查金家,那么得罪的就是宫中的几位皇子。 “大人放心,明日我会将金家产业的单子交给大人。”湛非鱼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下来,在老师不支持任何一个皇子的时候,他们师徒就得罪了宫中那几位皇子了。 宫里那几位心胸狭隘,此前金家大开杀戒,最后坏的却是自己的名声,这其中就有几位皇子的推波助澜,所以能给敌人添堵,湛非鱼绝对毫不手软。 读书好,识时务,而且杀伐果断,这幸好是个姑娘家,……姚大人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匿了眼底的深思,若是男儿的话,不仅仅是几位皇子,圣上或许也容不下她。 刚打算告辞,寂静中的嘈杂声显得格外明显,湛非鱼疑惑的往门口看了过去,却见田主簿跟在袁知府身后疾步走了过来。 姚大人站起身来,“天色已晚,本官就不留姑娘了,子白送湛姑娘出门。” “是,大人。”肖子白应下,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便天塌了肖子白都不奇怪,招呼着湛非鱼往外走。 “湛姑娘留步。”袁知府顾不得行礼先喊住了要离开的湛非鱼,这才向着姚大人解释起来,“回禀大人,刚刚封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千两银票。” 田主簿面色惨白,压下心底的惶恐,毕竟他是负责清点金家的财物,不管这一千两的银票是遗失了还是被人偷去了,田主簿都难辞其咎。 今日查抄的就有金家的钱庄,银子是一箱一箱的搬到了府衙,更别提那一匣子的银票,湛非鱼记得银票足足有三万两,现在却只少了一千两,分明是被人偷走了。 可一匣子的银票却只偷走一部分,湛非鱼笑了起来,这事倒是有趣了。 姚大人看着哆哆嗦嗦说完的田主簿,虽说只是不入流的九品官,可姚大人看过田主簿的履历,这也是秀才出身,在县衙也干了快三十年了,对比之下还不如湛非鱼一个小姑娘沉稳。 “湛姑娘随本官过去看看。”姚大人看了一眼湛非鱼,毕竟她是这一次清点财物的总账房。 至于为什么会挑了湛非鱼,一来是她的算学极好,能者多劳;二来则是姚大人没时间对岷和府的这些账房做详细的调查,只能把湛非鱼拿出来顶数。 “是。”乖巧的应下,湛非鱼跟在姚大人身后往库房方向走了过去。 如今的岷和府不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也差不离了,这个时候敢在闹幺蛾子,而且还是在府衙,湛非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胆大包天还是与愚不可及? 库房外的空地上,赵神算这些账房站在一起,至于搬运、清点的衙役和书吏则站在另一边,乍一看倒是泾渭分明。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施帆,他孤单单的站在边缘,旁边便是看守他们的捕快、兵丁。 收到消息的郑大人也过来了,丢失的一千两银票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此举背后的深意。 姚大人也不急着搜查审问,而是考校一旁的湛非鱼,“你白日和他们一起登记造册,可发现什么异常?” 郑大人将目光从赵神算等人身上收了回来,也好整以暇的等着湛非鱼的回答。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从匣子里取走一千两银票,或许是见财起意,合伙作案。”湛非鱼笑了起来,眉眼里透着几分顽劣,“或许是我们这群人里藏着一个梁上君子。” 因为涉及到了钱财,所以负责清点的人都是四人一组,互相监督,就是防止有人会顺手牵羊。 有郑大人在,这查找银票的事就用不着湛非鱼了,该问的问,该搜的搜,一千两银票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被孤立的施帆在一群或是八字胡或是满脸褶子的账房中可以说是玉树临风,不苟言笑的姚大人难得揶揄的看了一眼湛非鱼。 湛非鱼头皮一麻,“施帆在算学上很有天赋。”所以拉郎配什么的真的是大人想多了。 姚大人抚须而笑,半晌道:“桥峻斑骓疾,川长白鸟高。烟轻惟润柳,风滥欲吹桃。徙倚三层阁,摩挲七宝刀。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本官老了。”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大人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又何须言老。”湛非鱼这话不是奉承,以圣上对姚大人的倚重,姚大人必定会连任,等几年后陇右道稳定了才会调回京城,回京必然也是高升。 “这不可能,不是我!”震惊的喊声打断了湛非鱼和姚大人之间的交谈。 “不是你是谁?这银票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田主簿恶狠狠的瞪着施帆。 这些账房都是归他管,现在出了事,还是按察司郑大人亲自查出来的,田主簿杀了施帆的心都有了。 被暂时借调到府衙,田主簿本想借着机会再往上升一升,说不定会被提为县丞,现在不被牵累问责就谢天谢地了。 施帆呆愣的看着侍卫手中的一沓银票,根本不知道这银票是什么时候被人塞到自己身上的。 赵神算等人都解除了嫌疑,此刻众人鄙夷的看向施帆,只是因为姚大人、郑大人都在,赵神算他们不敢放肆,只能用眼神表达对施帆的轻蔑。 这么快就找到“贼”了,姚大人打量着急切解释却又说不清的施帆,终究是年岁小,遇事就慌乱了。 “共事了一日,你怎么看?”姚大人低声问道。 湛非鱼收回目光,“我们只负责登记造册和最后的核算,施帆根本没有机会偷窃。” 负责清点财物的是衙门的捕快书吏,而且还是四人一组,除非施帆真的是神偷,否则的话这银票只能是有人嫁祸,湛非鱼更倾向是衙门的人偷的,然后栽赃给了施帆。 “算了一天的账,我们都头晕眼花,而且人多杂乱,即便被人撞了一下,估计施帆也没有留意。”湛非鱼这会手腕还酸痛着。 更别提施帆他们,又要提笔记录又要打算盘核算,差不多忙碌了五个时辰,只会更累。 姚大人没有表态,此刻郑大人正在询问施帆。 如同湛非鱼说的一般,这会累的眼皮子一合上就能睡着,再加上捕快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书吏也是如此,所以他根本回想不起来和谁有过身体接触,什么时候把银票塞到自己身上。 “当初在南宣府,你曾制作出指纹粉。”姚大人再次开口,他不负责刑狱之事,但也听过指纹粉的好处,各州府衙门、刑部、包括按察司都用上了。 “银票上应该提取不出指纹。”湛非鱼摇摇头,银票是纸张,指纹即便留下了也很浅,依靠指纹粉不可能让提出指纹来,更多的时候这指纹粉是用在比对凶器上的指纹,沾了血,提取就方便多了。 第451章 牵连 第451章 施帆虽然想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相反,赵神算等人在被郑大人问询时,隐晦的指控施帆行事鬼祟。 “行窃之人在他们劳累疲倦时偷了银票,应该是个老手。”郑大人视线依旧停留在空地上的赵神算等人身上。 所有人被问询时都神色如常,郑大人只能肯定施帆是无辜的,至于是谁陷害他还无法确定。 姚大人认同点点头,这些账房一整日都在算账,忙碌了五个时辰,施帆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被人塞了一千两银票,其他人更不会注意到,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出这行窃之人。 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只能从作案动机入手,可此事棘手在于,在场的十多个账房都有嫌疑。 赵神算等人不想施家东山再起,施家最有算学天赋的施帆背负了行窃之罪,一次就把施家给摁下去了,所以即便他们发现了什么,知道施帆是被陷害的,也不会如实说出来,反而会替行窃之人隐瞒。 “两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突然被姚大人和郑大人同时盯着,湛非鱼感觉自己幸好稳得住,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凶手。 “扞绍呴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姚大人慢悠悠的开口,这话分明是在说施帆遭此罪实则是被湛非鱼给连累的。 被“指控的”湛非鱼哭笑不得的开口:“按大人所言,学生只能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虽说姚大人是在打趣,可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已经没落多年的施家在赵神算等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了,今日之所以会陷害施帆,不过是担心施帆得了湛非鱼的青眼。 偌大的金家盘踞陇右道多年,袁知府几番出手试探都失败收场,可金家却败在湛非鱼手里,施帆一旦有了湛非鱼这个靠山,收拾赵神算等人那真的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他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素来沉默寡言的郑大人也煞有介事的附和:“的确是无妄之灾,谢指挥使明日要回来了。” 金家倒了,谢指挥使如今也不过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只要朝廷的文书下来,估计就是锒铛入狱的下场。 谢指挥使恨毒了湛非鱼,报复不了她,必定会对施帆下手来膈应湛非鱼。 被郑大人这一提醒,湛非鱼也知道了轻重,按照大庆律,行窃的数额有一千两,别说杖则五十,就算是十板子,但在谢指挥使的操控之下也能要了施帆的命。 “大人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湛非鱼对着两位大人拱手一礼,这才带着何暖往院子口走了过去。 姚大人目送着离开的湛非鱼,“你说小丫头打算怎么做?” 施帆被栽赃陷害真不算什么大案要案,可棘手在于施帆无法自证清白。 …… 第451章 施帆虽然想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相反,赵神算等人在被郑大人问询时,隐晦的指控施帆行事鬼祟。 “行窃之人在他们劳累疲倦时偷了银票,应该是个老手。”郑大人视线依旧停留在空地上的赵神算等人身上。 所有人被问询时都神色如常,郑大人只能肯定施帆是无辜的,至于是谁陷害他还无法确定。 姚大人认同点点头,这些账房一整日都在算账,忙碌了五个时辰,施帆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被人塞了一千两银票,其他人更不会注意到,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出这行窃之人。 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只能从作案动机入手,可此事棘手在于,在场的十多个账房都有嫌疑。 赵神算等人不想施家东山再起,施家最有算学天赋的施帆背负了行窃之罪,一次就把施家给摁下去了,所以即便他们发现了什么,知道施帆是被陷害的,也不会如实说出来,反而会替行窃之人隐瞒。 “两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突然被姚大人和郑大人同时盯着,湛非鱼感觉自己幸好稳得住,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凶手。 “扞绍呴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姚大人慢悠悠的开口,这话分明是在说施帆遭此罪实则是被湛非鱼给连累的。 被“指控的”湛非鱼哭笑不得的开口:“按大人所言,学生只能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虽说姚大人是在打趣,可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已经没落多年的施家在赵神算等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了,今日之所以会陷害施帆,不过是担心施帆得了湛非鱼的青眼。 偌大的金家盘踞陇右道多年,袁知府几番出手试探都失败收场,可金家却败在湛非鱼手里,施帆一旦有了湛非鱼这个靠山,收拾赵神算等人那真的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他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素来沉默寡言的郑大人也煞有介事的附和:“的确是无妄之灾,谢指挥使明日要回来了。” 金家倒了,谢指挥使如今也不过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只要朝廷的文书下来,估计就是锒铛入狱的下场第451章 施帆虽然想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相反,赵神算等人在被郑大人问询时,隐晦的指控施帆行事鬼祟。 “行窃之人在他们劳累疲倦时偷了银票,应该是个老手。”郑大人视线依旧停留在空地上的赵神算等人身上。 所有人被问询时都神色如常,郑大人只能肯定施帆是无辜的,至于是谁陷害他还无法确定。 姚大人认同点点头,这些账房一整日都在算账,忙碌了五个时辰,施帆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被人塞了一千两银票,其他人更不会注意到,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出这行窃之人。 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只能从作案动机入手,可此事棘手在于,在场的十多个账房都有嫌疑。 赵神算等人不想施家东山再起,施家最有算学天赋的施帆背负了行窃之罪,一次就把施家给摁下去了,所以即便他们发现了什么,知道施帆是被陷害的,也不会如实说出来,反而会替行窃之人隐瞒。 “两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突然被姚大人和郑大人同时盯着,湛非鱼感觉自己幸好稳得住,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凶手。 “扞绍呴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姚大人慢悠悠的开口,这话分明是在说施帆遭此罪实则是被湛非鱼给连累的。 被“指控的”湛非鱼哭笑不得的开口:“按大人所言,学生只能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虽说姚大人是在打趣,可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已经没落多年的施家在赵神算等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了,今日之所以会陷害施帆,不过是担心施帆得了湛非鱼的青眼。 偌大的金家盘踞陇右道多年,袁知府几番出手试探都失败收场,可金家却败在湛非鱼手里,施帆一旦有了湛非鱼这个靠山,收拾赵神算等人那真的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他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素来沉默寡言的郑大人也煞有介事的附和:“的确是无妄之灾,谢指挥使明日要回来了。” 金家倒了,谢指挥使如今也不过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只要朝廷的文书下来 第452章 密友 第45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活命金旭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春来做账的确有一套,不过手脚有些不干净,金家的账房大部分家生子,不怎么用外面的账房。” 金家的生意不干净,账房一职又重要,再加上各房都是互相防备的竞争关系,这账房不管是被家里人策反了还是被外面人收买了,对金家而言都是将是重大的损失。 所以金家干脆下了血本从旁支或者家生子里挑选有算学天赋的孩子,从七八岁就开始培养,差不多十年就能接手账房一职,因为卖身契在主家手里,也不用担心账房会做假账或者出卖金家。 湛非鱼看着说完后一脸表功的金旭,“那施家呢?听说当初施家大姑娘是金家的账房。” 当年施家大姑娘的事闹的很大,虽然最后被金家压下去了,可施家老宅被烧了,施家人死的死、残的残,金旭即便是个小辈也知晓。 “那是我四堂叔看上了施楠楠。”身体晃了晃,金旭养尊处优多年,这会不过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半晌就有些受不住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金旭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即便是活罪难逃,可至少能讨点好处,毕竟对湛非鱼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 轻声一笑,湛非鱼回头看向肖子墨,“劳烦肖侍卫让人送些吃食过来,在送条被子。”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肖子墨立刻应下,让狱卒去拿东西了。 就这?金旭大失所望,可对上湛非鱼似笑非笑的眼神,金旭张了张嘴终究不敢讨价还价,否则一顿鞭子抽下来,他能说的不能说的必定都招供了。 施家世代出账房,而且家风极好,记账算账都一套独有的方法,金家虽然培养账房,但也觊觎施家的家学,金旭的四堂叔就动了坏心思。 “施家大姑娘施楠楠是施家那一辈里最有算学天赋的,施家也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施大姑娘私底下教导岷和府千金小姐们记账算账。”金旭是个商贾,他还挺佩服施家的远见。 这些待字闺中的姑娘日后就是家族的当家夫人,自古就有一字之师,施家大姑娘也算是她们的“算学夫子”,结下了这香火缘,日后施家有什么事她们也会施以援手。 金旭靠坐在软和的被子上,又喝了两口热水,继续说起陈年旧事,“我四堂叔最会钻营,他用了手段让施家大姑娘欠下四堂叔一个人情,年底盘帐的时候四堂叔的账房伤了眼睛,所以施家大姑娘为了还人情就来铺子里帮忙盘账。” 一开始金启纶是想用男色诱骗当时不过碧玉年华的施家大姑娘,可惜金家有钱,金启纶也是风度翩翩不像是商贾,但施大姑娘并没有被诱惑,只想着盘了帐还了这个人情。 利诱失败后,金启纶一怒之下手段就强硬了,想要威逼施大姑娘就范,不管是人还是施家的家学都想要得到。 “赵神算呢?”湛非鱼问了一句,看施帆之前仇恨的态度,金启纶是幕后凶手,那赵神算就是直接凶手。 不屑的嗤了一声,金旭明显看不上赵神算这样的阴险小人,“赵春来和我四堂叔是一样的打算,唯一的区别在于我四堂叔妻妾满堂,赵春来想要三媒六娉的求娶施大姑娘。”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觊觎的都是施家的家学,想要人财两得而已。 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施大姑娘被金启纶玷污了,被囚禁了半年之久,当时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子,至于所谓的假账则出自赵神算之手。 两人狼狈为奸害的施大姑娘一尸两命,担心施家会报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铲草除根,一把大火烧了施家宅子,否则施家如今也不会让施帆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撑门户。 “岷和府的这些账房都以赵春来马首是瞻,尤其是康子谦和庄伟两人,但还有一人喝赵春来来往密切,”金旭除了几个铺子之外,还负责金家商行的一部分生意,和南来北往的客商打交道,所以对这些账房也算熟悉,否则这样的小人物还真不值得他留心。 湛非鱼听到这两个名字就在脑海里和人对上了,如今岷和府动乱,姚大人行事手段也偏铁血狠辣,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脚,真的是胆大包天。 最怕是假东山再起的不过是金家和赵神算,前者已经倒了,那么算计施帆的必定就是赵神算,动手的则是他的亲信,康子谦和庄伟的嫌疑也最大,有这一手偷窃手法,除非是亲近之人,否则外人必定不知晓。 湛非鱼去而复返不过是两刻钟左右,姚大人、郑大人都知道湛非鱼去牢房见了金旭。 …… 第45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活命金旭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春来做账的确有一套,不过手脚有些不干净,金家的账房大部分家生子,不怎么用外面的账房。” 金家的生意不干净,账房一职又重要,再加上各房都是互相防备的竞争关系,这账房不管是被家里人策反了还是被外面人收买了,对金家而言都是将是重大的损失。 所以金家干脆下了血本从旁支或者家生子里挑选有算学天赋的孩子,从七八岁就开始培养,差不多十年就能接手账房一职,因为卖身契在主家手里,也不用担心账房会做假账或者出卖金家。 湛非鱼看着说完后一脸表功的金旭,“那施家呢?听说当初施家大姑娘是金家的账房。” 当年施家大姑娘的事闹的很大,虽然最后被金家压下去了,可施家老宅被烧了,施家人死的死、残的残,金旭即便是个小辈也知晓。 “那是我四堂叔看上了施楠楠。”身体晃了晃,金旭养尊处优多年,这会不过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半晌就有些受不住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金旭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即便是活罪难逃,可至少能讨点好处,毕竟对湛非鱼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 轻声一笑,湛非鱼回头看向肖子墨,“劳烦肖侍卫让人送些吃食过来,在送条被子。”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肖子墨立刻应下,让狱卒去拿东西了。 就这?金旭大失所望,可对上湛非鱼似笑非笑的眼神,金旭张了张嘴终究不敢讨价还价,否则一顿鞭子抽下来,他能说的不能说的必定都招供了。 施家世代出账房,而且家风极好,记账算账都一套独有的方法,金家虽然培养账房,但也觊觎施家的家学,金旭的四堂叔就动了坏心思。 “施家大姑娘施楠楠是施家那一辈里最有算学天赋的,施家也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施大姑娘私底下教导岷和府千金小姐们记账算账。”金旭是个商贾,他还挺佩服施家的远见。 这些待字闺中的姑娘日后就是家族的当家夫人,自古就有一字之师,施家大姑娘也算是她们的“算学夫子”,结下了这香火缘,日后施家有什么事她们也会施以援手。 金旭靠坐在软和的被子上,又喝了两口热水,继续说起陈年旧事,“我四堂叔最会钻营,他用了手段让施家大姑娘欠下四堂叔一个人情,年底盘帐的时候四堂叔的账房伤了眼睛,所以施家大姑娘为了还人情就来铺子里帮忙盘账。” 一开始金启纶是想用男色诱骗当时不过碧玉年华的施家大姑娘,可惜金家有钱, 第453章 招供 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银票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还是因为康子谦平日里以赵神算马首是瞻,这才在码头当了账房,不但月钱比普通账房多,而且还能接私活,再加上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 但比起众目睽睽之下能从匣子里顺走一千两银票,这十两银子就不够看了,这随便一出手不说偷个百两、千两,就算偷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个月出手三五次那也能偷个二三十两银子,何必当个整日要拨算盘珠子的账房,累死累活赚这一代表辛苦钱。 庄伟一看中人似乎相信了康子谦的话,也忙不迭的喊了起来“也不是我偷的,我是个读书人。” …… 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银票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还是因为康子谦平日里以赵神算马首是瞻,这才在码头当了账房,不但月钱比普通账房多,而且还能接私活,再加上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银票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银票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第453章 赵神算等人听着这惨叫声都感觉毛骨悚然,这痛苦可想而知,康子谦和庄伟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都说出来了。 做假账贪银子,对自己恶行的掌柜的,直接花银子雇了街头混混把掌柜的给打了,和铺子里的伙计勾结蒙骗卖药材的村民…… 虽说没胆子干杀人放火这样的滔天恶行,但康子谦和庄伟这些事累积起来也够他们在牢房里待个五六年。 “官爷饶命那……这银票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还是因为康子谦平日里以赵神算马首是瞻,这才在码头当了账房,不但月钱比普通账房多,而且还能接私活,再加上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 但比起众目睽睽之下能从匣子里顺走一千两银票,这十两银子就不够看了,这随便一出手不说偷个百两、千两,就算偷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个月出手三五次那也能偷个二三十两银子,何必当个整日要拨算盘珠子的账房,累死累活赚这一代表辛苦钱。 庄伟一看中人似乎相信了康子谦的话,也忙不迭的喊了起来“也不是我偷的,我是个读书人。” 真不是我偷的……”康子谦又痛又怕,哪里还有之前欺辱施帆的嚣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还是因为康子谦平日里以赵神算马首是瞻,这才在码头当了账房,不但月钱比普通账房多,而且还能接私活,再加上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 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 但比起众目睽睽之下能从匣子里顺走一千两银票,这十两银子就不够看了,这随便一出手不说偷个百两、千两,就算偷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个月出手三五次那也能偷个二三十两银子,何必当个整日要拨算盘珠子的账房,累死累活赚这一代表辛苦钱。 庄伟一看中人似乎相信了康子谦的话,也忙不迭的喊了起来“也不是我偷的,我是个读书人。” 事,我当什么账房,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能拿到五两银子还是因为康子谦平日里以赵神算马首是瞻,这才在码头当了账房,不但月钱比普通账房多,而且还能接私活,再加上他做假账,一个月也能捞个十两银子回家。 但比起众目睽睽之下能从匣子里顺走一千两银票,这十两银子就不够看了,这随便一出手不说偷个百两、千两,就算偷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个月出手三五次那也能偷个二三十两银子,何必当个整日要拨算盘珠子的账房,累死累活赚这一代表辛苦钱。 庄伟一看中人似乎相信了康子谦的话,也忙不迭的喊了起来“也不是我偷的,我是个读书人。” 但比起众目睽睽之下能从匣子里顺走一千两银票,这十两银子就不够看了,这随便一出手不说偷个百两、千两,就算偷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个月出手三五次那也能偷个二三十两银子,何必当个整日要拨算盘珠子的账房,累死累活赚这一代表辛苦钱。 第454章 斩杀 第454章 若是一般人为了施帆的安全,必定会放夏珣离去,但湛非鱼虽年幼,可她行事一贯果决,姚大人他们真的无法判断湛非鱼会做怎么做。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他!”阴森森的威胁声响起,夏珣持刀的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在施帆脖子处割出一道血痕来,殷红的鲜血瞬间伤口流淌下来。 看了一眼面容狠辣的夏珣,何生低声道:“小姐可以答应他。” 即便能从府衙逃走又如何,被禁龙卫盯上了,夏珣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被抓捕归案。 嘴角勾起残忍而冷血的笑,夏珣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听到施帆吃痛的闷哼声,眼神愈加得意,“湛姑娘你是读书人,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背上一条恶名,今日我若逃不出去必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去了阴曹地府我不亏了!” 目光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湛非鱼的心定了,“其他人都让开。” 夏珣突然发难时,众人已经退远了,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再次往两旁让了让,可变故就在瞬间发生了。 “什么人……”警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夏珣厉声一喝,右手猛地想要似乎打算拉着施帆同归于尽。 可惜夏珣的动作,殷无衍的动作更快,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而过,鲜血在夜色之下喷涌而出。 好快的身手!肖子墨和在场的练家子眼神陡然一变,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夏珣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的从脖子处流淌而出,喉咙处发出几声含混的呜呜声,可惜再不甘也注定了他的死亡。 施帆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血泊里夏珣的尸体这才猛的反应过来,整个人惊恐的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殷无衍擦干剑上的血迹,看都不曾看夏珣的尸体一眼,大步向着湛非鱼走了过来。 姚大人、郑大人此刻也都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日在府衙门口斩杀了指挥司十多个高手的禁龙卫,夏珣死在他剑下实属正常。 依旧顶着一张平凡中年人的面容,殷无衍持剑站在了湛非鱼的左侧,面容肃穆,眼神冰冷,像是最尽忠职守的侍卫。 …… 第454章 若是一般人为了施帆的安全,必定会放夏珣离去,但湛非鱼虽年幼,可她行事一贯果决,姚大人他们真的无法判断湛非鱼会做怎么做。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他!”阴森森的威胁声响起,夏珣持刀的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在施帆脖子处割出一道血痕来,殷红的鲜血瞬间伤口流淌下来。 看了一眼面容狠辣的夏珣,何生低声道:“小姐可以答应他。” 即便能从府衙逃走又如何,被禁龙卫盯上了,夏珣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被抓捕归案。 嘴角勾起残忍而冷血的笑,夏珣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听到施帆吃痛的闷哼声,眼神愈加得意,“湛姑娘你是读书人,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背上一条恶名,今日我若逃不出去必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去了阴曹地府我不亏了!” 目光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湛非鱼的心定了,“其他人都让开。” 夏珣突然发难时,众人已经退远了,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再次往两旁让了让,可变故就在瞬间发生了。 “什么人……”警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夏珣厉声一喝,右手猛地想要似乎打算拉着施帆同归于尽。 可惜夏珣的动作,殷无衍的动作更快,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而过,鲜血在夜色之下喷涌而出。 好快的身手!肖子墨和在场的练第454章 若是一般人为了施帆的安全,必定会放夏珣离去,但湛非鱼虽年幼,可她行事一贯果决,姚大人他们真的无法判断湛非鱼会做怎么做。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他!”阴森森的威胁声响起,夏珣持刀的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在施帆脖子处割出一道血痕来,殷红的鲜血瞬间伤口流淌下来。 看了一眼面容狠辣的夏珣,何生低声道:“小姐可以答应他。” 即便能从府衙逃走又如何,被禁龙卫盯上了,夏珣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被抓捕归案。 嘴角勾起残忍而冷血的笑,夏珣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听到施帆吃痛的闷哼声,眼神愈加得意,“湛姑娘你是读书人,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背上一条恶名,今日我若逃不出去必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去了阴曹地府我不亏了!” 目光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湛非鱼的心定了,“其他人都让开。” 夏珣突然发难时,众人已经退远了,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再次往两旁让了让,可变故就在瞬间发生了。 “什么人……”警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夏珣厉声一喝,右手猛地想要似乎打算拉着施帆同归于尽。 可惜夏珣的动作,殷无衍的动作更快,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而过,鲜血在夜色之下喷涌而出。 好快的身手!肖子墨和在场的练家子眼神陡然一变,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夏珣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的从脖子处流淌而出,喉咙处发出几声含混的呜呜声,可惜再不甘也注定了他的死亡第454章 若是一般人为了施帆的安全,必定会放夏珣离去,但湛非鱼虽年幼,可她行事一贯果决,姚大人他们真的无法判断湛非鱼会做怎么做。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他!”阴森森的威胁声响起,夏珣持刀的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在施帆脖子处割出一道血痕来,殷红的鲜血瞬间伤口流淌下来。 看了一眼面容狠辣的夏珣,何生低声道:“小姐可以答应他。” 即便能从府衙逃走又如何,被禁龙卫盯上了,夏珣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被抓捕归案。 嘴角勾起残忍而冷血的笑,夏珣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听到施帆吃痛的闷哼声,眼神愈加得意,“湛姑娘你是读书人,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背上一条恶名,今日我若逃不出去必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去了阴曹地府我不亏了!” 目光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湛非鱼的心定了,“其他人都让开。” 夏珣突然发难时,众人已经退远了,这会听到湛非鱼的话再次往两旁让了让,可变故就在瞬间发生了。 “什么人……”警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夏珣厉声一喝,右手猛地想要似乎打算拉着施帆同归于尽。 可惜夏珣的动作,殷无衍的动作更快,众人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而过,鲜血在夜色之下喷涌而出。 好快的身手!肖子墨和在场的练家子眼神陡然一变,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夏珣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的从脖子处流淌而出,喉咙处发出几声含混的呜呜声,可惜再不甘也注定了他的死亡姚大人、郑大人此刻也都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日在府衙门口斩杀了指挥司十多个高手的禁龙卫,夏珣死在他剑下实属正常。 施帆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血泊里夏珣的尸体这才猛的反应过来,整个人惊恐的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殷无衍擦干剑上的血迹,看都不曾看夏珣的尸体一眼,大步向着湛非鱼走了过来。 姚大人、郑大人此刻也都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日在府衙门口斩杀了指挥司十多个高手的禁龙卫 第455章 约见 第455章 岷和府的乱局随着金九爷的被抓而落幕,同时锒铛入狱的还有指挥司的谢指挥使,人证、物证确凿,再加上从谢宅搜出来的大量金银,谢指挥使当日就被禁龙卫押解回京。 “禁龙卫把金章带走了。”气愤不满的声音响起,肖子白没说的是禁龙卫此举是根本不将大人放在眼里。 金九爷被抓了也该交由府衙审讯,禁龙卫把人带走了,甚至都不和大人打声招呼,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姚大人在官场多年,早就过了这种斗气赌气的年纪,禁龙卫听令于圣上,越过自己办案也无可置喙,更何况金九爷还是禁龙卫抓捕的。 下笔的动作依旧流畅,又仔细浏览了一遍,确保无误之后姚大人这才放下笔,敛容肃穆的开口:“此话切不可在外面说。” 禁龙卫都是些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当日谢指挥使的罪证还没有查清楚,禁龙卫就敢当众斩杀指挥司十多个高手,姚大人虽贵为二品大员,可肖子白说到底也只是个仆从,禁龙卫若出手报复,只怕连尸体都不会让人发现。 “是,大人。”虽然心有不甘,可肖子白也不蠢,只是依旧忍不住嘀咕,“金家的事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禁龙卫把人扣押了,只怕会再生事端。” 若是扣押了谢指挥使,肖子白还能理解,可金九爷说到底只是个商贾,而且金家已经败了,家产都已经收归到了岷和府的库房,余下的一些产业也被各方势力给瓜分了,金九爷还有什么价值值得禁龙卫审讯? “静观其变。”姚大人其实也有几分怀疑,禁龙卫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听闻禁龙卫指挥使深得圣上信任,身为天子近臣,只怕比自己更会揣摩圣意,既然对方扣押了金章,必定是有所图。 另一边,木香居。 结束了早上的功课,正活动肩膀的湛非鱼诧异的瞪大了眼,“要见我?” “嗯,刚刚七爷派人传了消息回来,金章要求见小姐一面,否则即便死了他也不会招供。”何暖听到传话时也诧异了一下,不过如今金九爷已经是阶下囚,倒不用担心他能伤害到小姐。 “那我就过去一趟。”湛非鱼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答应下来,刚迈开脚不由问道:“会不会半路设了埋伏?” 木香居的守卫森严,不管是金家的死士还是谢指挥使派过来的人,都别想潜入木香居暗杀湛非鱼,但若是离开这里就说不定了。 何暖被自家小姐这怕死的模样给逗笑了,“七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禁龙卫的据点就设在距离码头一条街之隔的一处二进宅子,从外面看着就是一处普通的宅子,前面两大间是铺面,后面是库房外加住处。 马车在后院停了下来,一掀开帘子看到等候在一旁的殷无衍,湛非鱼咧嘴笑了起来,不过顾及着隔墙有耳,又敛了笑脸,一副高傲矜贵的小主子架势,“扶我下来。” 殷无衍看着马车上的小姑娘,微风扶起她耳边的碎发,衬的一张小脸愈加白皙柔嫩,再配上这颐指气使的模样,娇俏里透着几分顽劣。 修长的手伸了过去,殷无衍握住搭在自己掌心里的小手,一个巧劲就把人扶下了马车。 “前面带路。”高昂着下巴,湛非鱼轻哼一声,架势十足。 看着自家指挥使大人就这么走在前面带路,潜藏在暗中的禁龙卫一个个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都说指挥使大人极其宠爱湛姑娘,可亲眼所见却依旧这般让人震撼。 看着走入宅子的湛非鱼几人,再也按捺不住的禁龙卫忍不住凑到一起八卦起来,“我记得去年那个守备千金想要色诱大人,差一点被大人给一剑抹了脖子。” “这算什么,你想想每年大人考核我们时凶残模样,胆小的几个都吓得几夜不敢合眼。”回话的手下想到年初禁龙卫的考核,同时也是被挑选出来的一群小孩第一次进入谷底。 禁龙卫在给个州府都设有据点,除了要打探消息之外,也负责挑选好苗子,这些孩子一般都不超过五岁,头两年则是在各处的据点启蒙识字,打熬身子骨,考察品性,若是合格才会被送去谷底接受统一的训练。 虽说被考核的是其他禁龙卫,可战斗时的激烈血腥,依旧把这群这群五岁孩子吓的面色煞白,尤其是考核的最后一步则是将禁龙卫的叛徒凌迟处死,这群没有见过血的孩子别说夜里不敢合眼了,当场就有吓尿了被淘汰的。 从楼梯往下进入了密室,墙壁上的蜡烛散发出昏黄的光亮,关押金九爷的牢房并不大,可牢门却是手臂粗的铁柱子围拢起来的,若是没有钥匙,这辈子都别指望能逃走。 “你来了。”或许是过了仇恨的阶段,坐在地上的金九爷态度平和,若不是衣裳褴褛,真看不出他是个阶下囚。 隔着牢门看向靠着墙壁坐在稻草堆上的金九爷,湛非鱼也开口了,“我人已经来了,不知道九爷要说什么。” 说到底湛非鱼和金九爷也仅仅见过两面,今日只是第三次。 “昔日楚霸王困于东城,曾言’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湛非鱼,我金家不是败在你手中,而是败在天意之下!” 金九爷说到最后一个字声嘶力竭,一扫刚刚的平和随意,双眼就跟淬了毒一般,恨不能活剐了湛非鱼泄恨,谁能想到金家就这么败了,速度之快让金家都无招架还手之力。 “时不利兮何尝不是民意是圣意?”脆声反问,湛非鱼能理解金九爷的滔天恨意,可以说金家的败在于禁龙卫无孔不入的调查,证据确凿之下,再加上渭州营大军压阵,金家才会兵败如山倒。 可这些罪证并不是禁龙卫伪造的,而是金家作恶多端,恶行累累,只是之前金家在陇右道一手遮天,无人敢查,查也查不到证据,金家才能辉煌多年。 但谁让金家碰到湛非鱼这个硬茬,所以金家败了。 第456章 律法 第456章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正所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知者。这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金九爷坦荡荡,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语调里难免带出几分急切来,“姑娘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不去蛮夷,大庆朝地域广阔,姑娘随意指定一个州府,我金章立誓不会踏出一步。” 若是去了蛮夷还可以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金九爷愿意留在大庆朝,不管是顾学士还是禁龙卫,只要交代下去,金九爷就算想离开也没有官府发下的路引。 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后,湛非鱼却笑着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金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别说百万两,就算千万两也无法让九爷你逃过大庆律法制裁。” 直到此刻,金九爷才彻底变了脸,眼神阴沉的骇人,猛地一个上前,双手抓住冰冷的牢门,“金某虽是商贾贱籍,却也知晓大庆朝的律法,湛姑娘” ……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正所谓流丸止于瓯第456章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第456章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第456章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正所谓流丸止于第456章 湛非鱼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要“花钱买命”的金九爷,怕死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着活,可金九爷这样的人会这么直白的开出条件,还是让湛非鱼有点疑惑。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命没了,留着这些银子又有何用。”金九爷面色惨然,他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文人武将的傲骨。 见湛非鱼没有答应,金九爷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袍子,苦笑继续道:“湛姑娘,金家已经败了,我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句话之间,即便圣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没有了金家,金九爷就没有了价值。 尤其他此番想要离开大庆朝去蛮夷,所以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就是再次成为一方富甲,想要以此来报复大庆朝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之前有传闻说九爷你是蛮夷的探子。”湛非鱼神色悠然的像是在好友闲谈,笑眯眯的看着神色不变的金九爷,“若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正所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知者。这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金九爷坦荡荡,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语调里难免带出几分急切来,“姑娘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不去蛮夷,大庆朝地域广阔,姑娘随意指定一个州府,我金章立誓不会踏出一步。” 若是去了蛮夷还可以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金九爷愿意留在大庆朝,不管是顾学士还是禁龙卫,只要交代下去,金九爷就算想离开也没有官府发下的路引。 第457章 登门 第457章 “姑娘救命那,我家夫人……”巧儿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给马车上的湛非鱼咚咚的磕着头,“二少爷为了王燕月那个贱人,竟然给夫人下药送去大少爷的床上……” “闭嘴!”冷怒的呵斥声响起,殷无衍迅速的捂住了湛非鱼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肮脏话。 倒是围观的路人这会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随后脸上迸发出强烈的热情和好奇心,二少夫人竟然和大伯子偷情,关键这还是二少爷亲自做的,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何生点了巧儿的哑穴,这让一群想要听热闹的路人失望至极,可能坐着高头马车的都是非富即贵,平头百姓哪里敢抱怨,只能看着巧云被带走了。 袁府此刻是一团乱,老夫人被直接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大夫还在里面扎针,袁夫人也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至于大少夫人苗氏这会正在房内守着被下了药这会还没苏醒的袁康望,管家也是没法子了,不得不让人去衙门告知袁知府,这府中总得有人坐镇。 “今日府中有事,还请贵人留下名帖。”守门的小厮得了管家的叮嘱,这会正客客气气的赶人,可话还没说完,看到被押过来的巧儿,错愕一愣,“你怎么跑出去的!” 后宅乱了后,管家就让人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巧云是姚蓁意身边的大丫鬟,也难怪守门小厮这般惊讶。 老管家知道有人来拜访,也担心消息传了出去,急匆匆的就过来了,同样愣了一下,湛姑娘怎么来了? 若是其他访客,在金家败落,金九爷被下大狱后,老管家都敢把人拒之门外,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袁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的。 但老管家知晓湛非鱼身份特殊,别看只是个小姑娘,可金家就是败在她手中,老管家拦谁也不敢拦着湛非鱼,尤其是看到一旁的巧儿,“姑娘安好,可是巧云这丫头冒犯了姑娘?” 二少夫人是什么德性,整个岷和府的人都知晓,巧云就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老管家真担心她不长眼的招惹了湛非鱼。 “管家放心。”马车帘子掀了起来,湛非鱼笑着道:“这丫鬟半路拦了我的马车,所以就给送回府上。” “有劳姑娘了。”老管家松了一口气,示意一旁小厮把巧云带回去,又毕恭毕敬的给湛非鱼行了一礼,“今日老夫人身体不适,夫人和少夫人都在床前侍疾,府中不便待客还请姑娘多包涵,改日我家夫人必定登门赔礼。” …… 第457章 “姑娘救命那,我家夫人……”巧儿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给马车上的湛非鱼咚咚的磕着头,“二少爷为了王燕月那个贱人,竟然给夫人下药送去大少爷的床上……” “闭嘴!”冷怒的呵斥声响起,殷无衍迅速的捂住了湛非鱼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肮脏话。 倒是围观的路人这会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随后脸上迸发出强烈的热情和好奇心,二少夫人竟然和大伯子偷情,关键这还是二少爷亲自做的,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何生点了巧儿的哑穴,这让一群想要听热闹的路人失望至极,可能坐着高头马车的都是非富即贵,平头百姓哪里敢抱怨,只能看着巧云被带走了。 袁府此刻是一团乱,老夫人被直接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大夫还在里面扎针,袁夫人也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至于大少夫人苗氏这会正在房内守着被下了药这会还没苏醒的袁康望,管家也是没法子了,不得不让人去衙门告知袁知府,这府中总得有人坐镇。 “今日府中有事,还请贵人留下名帖。”守门的小厮得了管家的叮嘱,这会正客客气气的赶人,可话还没说完,看到被押过来的巧儿,错愕一愣,“你怎么跑出去的!” 后宅乱了后,管家就让人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巧云是姚蓁意身边的大丫鬟,也难怪守门小厮这般惊讶。 老管家知道有人来拜访,也担心消息传了出去,急匆匆的就过来了,同样愣了一下,湛姑娘怎么来了? 若是其他访客,在金家败落,金九爷被下大狱后,老管家都敢把人拒之门外,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袁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的。 但老管家知晓湛非鱼身份特殊,别看只是个小姑娘,可金家就是败在她手中,老管家拦谁也不敢拦着湛非鱼,尤其是第457章 “姑娘救命那,我家夫人……”巧儿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给马车上的湛非鱼咚咚的磕着头,“二少爷为了王燕月那个贱人,竟然给夫人下药送去大少爷的床上……” “闭嘴!”冷怒的呵斥声响起,殷无衍迅速的捂住了湛非鱼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肮脏话。 倒是围观的路人这会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随后脸上迸发出强烈的热情和好奇心,二少夫人竟然和大伯子偷情,关键这还是二少爷亲自做的,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何生点了巧儿的哑穴,这让一群想要听热闹的路人失望至极,可能坐着高头马车的都是非富即贵,平头百姓哪里敢抱怨,只能看着巧云被带走了。 袁府此刻是一团乱,老夫人被直接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大夫还在里面扎针,袁夫人也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至于大少夫人苗氏这会正在房内守着被下了药这会还没苏醒的袁康望,管家也是没法子了,不得不让人去衙门告知袁知府,这府中总得有人坐镇。 “今日府中有事,还请贵人留下名帖。”守门的小厮得了管家的叮嘱,这会正客客气气的赶人,可话还没说完,看到被押过来的巧儿,错愕一愣,“你怎么跑出去的!” 后宅乱了后,管家就让人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巧云是姚蓁意身边的大丫鬟,也难怪守门小厮这般惊讶。 老管家知道有人来拜访,也担心消息传了出去,急匆匆的就过来了,同样愣了一下,湛姑娘怎么来了? 若是其他访客,在金家败落,金九爷被下大狱后,老管家都敢把人拒之门外,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袁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的。 但老管家知晓湛非鱼身份特殊,别看只是个小姑娘,可金家就是败在她手中,老管家拦谁也不敢拦着湛非鱼,尤其是看到一旁的巧儿,“姑娘安好,可是巧云这丫头冒犯了姑娘?第457章 “姑娘救命那,我家夫人……”巧儿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给马车上的湛非鱼咚咚的磕着头,“二少爷为了王燕月那个贱人,竟然给夫人下药送去大少爷的床上……” “闭嘴!”冷怒的呵斥声响起,殷无衍迅速的捂住了湛非鱼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肮脏话袁府此刻是一团乱,老夫人被直接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大夫还在里面扎针,袁夫人也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倒是围观的路人这会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随后脸上迸发出强烈的热情和好奇心,二少夫人竟然和大伯子偷情,关键这还是二少爷亲自做的,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何生点了巧儿的哑穴,这让一群想要听热闹的路人失望至极,可能坐着高头马车的都是非富即贵,平头百姓哪里敢抱怨,只能看着巧云被带走了。 袁府此刻是一团乱,老夫人被直接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大夫还在里面扎针,袁夫人也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第458章 死不悔改 第458章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袁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之下,心痛又失望的看着被打的袁康平,“康平,你怎么变成这样?” 袁夫人和苗氏也跟着过来了,婆媳俩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夫人,第一次没有上前劝慰,即便整个袁家都差一点被袁康平害了,老夫人也舍不得骂一句重话。 满身狼狈的坐在地上,袁康平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夫人,短短半日的时间,祖母就从那个雍容华贵、颐享天年的知府老夫人变的如此苍老。 可心软只是一瞬间,袁康平狞笑着,毫无人性的开口道:“为什么?哈哈,祖母你说我为什么?不就是被你的好儿子,我的好大伯给逼的?” 半点不掩饰对大房的仇恨,袁康平厉声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杜绝我日后会报复,你们就给我娶了这么个泼妇,这个贱人恶名远播,你们说我还有什么前途?” 姚蓁意行事霸道嚣张,在岷和府不说怨声载道也差不离了,袁康平的老师也好,同窗也罢,包括他曾经的好友,都慢慢的疏离了他,实在是姚蓁意太过于恶毒。 “当日这门婚事也是问过你的。”袁夫人冷声打断了声歇力竭的袁康平,虽说袁夫人也感觉这门亲事结的不对,可袁康平若真的约束,姚蓁意还能这般放纵? 当然,即便真的过不下去了,和离也好,休妻也罢,终究都是一条路,袁夫人情绪太过于波动之下,胸口又绞痛起来,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被婆子搀扶着都摇摇欲坠的老夫人,终究停了话。 倒是站一旁的苗氏忍不住的开口了,“袁康平,虽说爹娘是你的大伯和大伯母,可当初订下婚事,也是老夫人首肯,你也应下了,这才有姚蓁意嫁进来,你凭什么把她送……” 剩下的话苗氏都说不出口,他们夫妻何其无辜?幸好今日此事没有成。 …… 第458章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袁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之下,心痛又失望的看着被打的袁康平,“康平,你怎么变成这样?” 袁夫人和苗氏也跟着过来了,婆媳俩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夫人,第一次没有上前劝慰,即便整个袁家都差一点被袁康平害了,老夫人也舍不得骂一句重话。 满身狼狈的坐在地上,袁康平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夫人,短短半日的时间,祖母就从那个雍容华贵、颐享天年的知府老夫人变的如此苍老。 可心软只是一瞬间,袁康平狞笑着,毫无人性的开口道:“为什么?哈哈,祖母你说我为什么?不就是被你的好儿子,我的好大伯给逼的?” 半点不掩饰对大房的仇恨,袁康平厉声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杜绝我日后会报复,你们就给我娶了这么个泼妇,这个贱人恶名远播,你们说我还有什么前途?” 姚蓁意行事第458章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袁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之下,心痛又失望的看着被打的袁康平,“康平,你怎么变成这样?” 袁夫人和苗氏也跟着过来了,婆媳俩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夫人,第一次没有上前劝慰,即便整个袁家都差一点被袁康平害了,老夫人也舍不得骂一句重话。 满身狼狈的坐在地上,袁康平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夫人,短短半日的时间,祖母就从那个雍容华贵、颐享天年的知府老夫人变的如此苍老。 可心软只是一瞬间,袁康平狞笑着,毫无人性的开口道:“为什么?哈哈,祖母你说我为什么?不就是被你的好儿子,我的好大伯给逼的?” 半点不掩饰对大房的仇恨,袁康平厉声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杜绝我日后会报复,你们就给我娶了这么个泼妇,这个贱人恶名远播,你们说我还有什么前途?” 姚蓁意行事霸道嚣张,在岷和府不说怨声载道也差不离了,袁康平的老师也好,同窗也罢,包括他曾经的好友,都慢慢的疏离了他,实在是姚蓁意太过于恶毒。 “当日这门婚事也是第458章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袁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之下,心痛又失望的看着被打的袁康平,“康平,你怎么变成这样?” 袁夫人和苗氏也跟着过来了,婆媳俩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夫人,第一次没有上前劝慰,即便整个袁家都差一点被袁康平害了,老夫人也舍不得骂一句重话。 满身狼狈的坐在地上,袁康平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夫人,短短半日的时间,祖母就从那个雍容华贵、颐享天年的知府老夫人变的如此苍老。 可心软只是一瞬间,袁康平狞笑着,毫无人性的开口道:“为什么?哈哈,祖母你说我为什么?不就是被你的好儿子,我的好大伯给逼的?” 半点不掩饰对大房的仇恨,袁康平厉声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杜绝我日后会报复,你们就给我娶了这么个泼妇,这个贱人恶名远播,你们说我还有什么前途?” 姚蓁意行事霸道嚣张,在岷和府不说怨声载道也差不离了,袁康平的老师也好,同窗也罢,包括他曾经的好友,都慢慢的疏离了他,实在是姚蓁意太过于恶毒。 “当日这门婚事也是问过你的。”袁夫人冷声打断了声歇力竭的袁康平,虽说袁夫人也感觉这门亲事结的不对,可袁康平若真的约束,姚蓁意还能这般放纵? 当然,即便真的过不下去了,和离也好,休妻也罢,终究都是一条路,袁夫人情绪太过于波动之下,胸口又绞痛起来,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被婆子搀扶着都摇摇欲坠的老夫人,终究停了话。 倒是站一旁的苗氏忍不住的开口了,“袁康平,虽说爹娘是你的大伯和大伯母,可当初订下婚事,袁夫人冷声打断了声歇力竭的袁康平,虽说袁夫人也感觉这门亲事结的不对,可袁康平若真的约束,姚蓁意还能这般放纵? 当然,即便真的过不下去了,和离也好,休妻也罢,终究都是一条路,袁夫人情绪太过于波动之下,胸口又绞痛起来,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被婆子搀扶着都摇摇欲坠的老夫人,终究停了话。 倒是站一旁的苗氏忍不住的开口了,“袁康平,虽说爹娘是你的大伯和大伯母,可当初订下婚事,也是老夫人首肯,你也应下了,这才有姚蓁意嫁进来,你凭什么把她送……” 剩下的话 嚣张,在岷和府不说怨声载道也差不离了,袁康平的老师也好,同窗也罢,包括他曾经的好友,都慢慢的疏离了他,实在是姚蓁意太过于恶毒。 “当日这门婚事也是问过你的。”袁夫人冷声打断了声歇力竭的袁康平,虽说袁夫人也感觉这门亲事结的不对,可袁康平若真的约束,姚蓁意还能这般放纵? 当然,即便真的过不下去了,和离也好,休妻也罢,终究都是一条路,袁夫人情绪太过于波动之下,胸口又绞痛起来,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被婆子搀扶着都摇摇欲坠的老夫人,终究停了话。 第459章 扭打 第459章 自诩为出身京城勋贵的姚家,姚蓁意耐着性子给湛非鱼剖析了京中复杂的人脉关系,姚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驼骆比马大,至少不是出身乡野的湛非鱼可以相比的。 “姚蓁意,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有多蠢才会以为湛非鱼会巴结你们姚家?”嘲讽声响起,袁康平不屑地看着蠢到不自知的姚蓁意,“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就算是你祖父给她提鞋都不配!” “袁康平,你给我闭嘴!”姚蓁意渗着鲜血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再次尖声叫骂,“你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酸秀才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顾学士是朝臣,可他管不了后宅之事!没有我姚家帮衬,湛非鱼别指望在京中立足!” 自己还没有去京城,他们这一个个都开始操心起自己日后在京城的事来。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怒骂到恨不能手刃对方的袁康平和姚蓁意,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夫妇也算是绝配。 袁康平最恨别人提自己乡试落榜的事,尤其是姚蓁意这蠢妇还一句一句的往自己心口扎刀子,暴怒的袁康平狰狞着脸,在姚蓁意骂的痛快的时候猛的站起身来,一把掐住了她脖子。 “你骂啊?你继续骂啊?”狞笑的逼问着,袁康平看着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红脸的姚蓁意,只感觉莫大的痛快,“我是孬种,可你还不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嫁给我这个孬种?京城那么多世家子弟,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因为你不配!因为他们看不上你!” 被羞辱的愤怒和窒息的痛苦让姚蓁意疯狂的伸出手往袁康平的脸上抓了过去,一下一下,恨不能把他的脸皮子都给撕下来。 呃……湛非鱼再次傻眼了,尤其是看到姚蓁意脸憋得通红,可双手却依旧死死的抠着袁康平的脸,皮肉都被抠下来了。 袁夫人和苗氏倒真希望这两人互殴致死,这样还给袁家除了祸害,但可惜婆媳俩都出身书香之家,教养让她们做不到家丑外扬,再者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老夫人在。 “还不快把这两人拉开!”袁夫人捂着胸口开口,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场景。 管家立刻让人把扭打在一起的袁康平和姚蓁意分开了,四个护院都是练家子差一点都摁不住发疯的夫妇俩。 咳咳……剧烈的咳嗽着,姚蓁意双眼充血的死死的盯着袁康平,话却是对湛非鱼说的,“只要你帮我弄死这个畜生,湛非鱼,日后我姚家就为你所用!” 估计刚刚的厮打也让姚蓁意意识到湛非鱼真的不屑巴结姚家,所以她就换了条件,至于姚家日后会不会信守诺言,姚蓁意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他们把自己嫁到袁家这个狼窝。 …… 自诩为出身京城勋贵的姚家,姚蓁意耐着性子给湛非鱼剖析了京中复杂的人脉关系,姚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驼骆比马大,至少不是出身乡野的湛非鱼可以相比的。 “姚蓁意,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有多蠢才会以为湛非鱼会巴结你们姚家?”嘲讽声响起,袁康平不屑地看着蠢到不自知的姚蓁意,“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就算是你祖父给她提鞋都不配!” “袁康平,你给我闭嘴!”姚蓁意渗着鲜血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再次尖声叫骂,“你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酸秀才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顾学士是朝臣,可他管不了后宅之事!没有我姚家帮衬,湛非鱼别指望在京中立足!” 自己还没有去京城,他们这一个个都开始操心起自己日后在京城的事来。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怒骂到恨不能手刃对方的袁康平和姚蓁意,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夫妇也算是绝配。 袁康平最恨别人提自己乡试落榜的事,尤其是姚蓁意这蠢妇还一句一句的往自己心口扎刀子,暴怒的袁康平狰狞着脸,在姚蓁意骂的痛快的时候猛的站起身来,一把掐住了她脖子。 “你骂啊?你继续骂啊?”狞笑的逼问着,袁康平看着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红脸的姚蓁意,只感觉莫大的痛快,“我是孬种,可你还不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嫁给我这个孬种?京城那么多世家子弟,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因为你不配!因为他们看不上你!” 被羞辱的愤怒和窒息的痛苦让姚蓁意疯狂的伸出手往袁康平的脸上抓了过去,一下一下,恨不能把他的脸皮子都给撕下来。 呃……湛非鱼再次傻眼了,尤其是看到姚蓁意脸憋得通红,可双手却依旧死死的抠着袁康平的脸,皮肉都被抠下来了。 袁夫人和苗氏倒真希望这两人互殴致死,这样还给袁家除了祸害,但可惜婆媳俩都出身书香之家,教养让她们做不到家丑外扬,再者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老夫人在。 “还不快把这两人拉开!”袁夫人捂着胸口开口,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场景。 管家立刻让人把扭打在一起的袁康平和姚蓁意分开了,四个护院都是练家子差一点都摁不住发疯的夫妇俩第459章 自诩为出身京城勋贵的姚家,姚蓁意耐着性子给湛非鱼剖析了京中复杂的人脉关系,姚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驼骆比马大,至少不是出身乡野的湛非鱼可以相比的。 “姚蓁意,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有多蠢才会以为湛非鱼会巴结你们姚家?”嘲讽声响起,袁康平不屑地看着蠢到不自知的姚蓁意,“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就算是你祖父给她提鞋都不配!” “袁康平,你给我闭嘴!”姚蓁意渗着鲜血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再次尖声叫骂,“你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酸秀才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顾学士是朝臣,可他管不了后宅之事!没有我姚家帮衬,湛非鱼别指望在京中立足!” 自己还没有去京城,他们这一个个都开始操心起自己日后在京城的事来。 湛非鱼无语的看着怒骂到恨不能手刃对方的袁康平和姚蓁意,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夫妇也算是绝配。 袁康平最恨别人提自己乡试落榜的事,尤其是姚蓁意这蠢妇还一句一句的往自己心口扎刀子,暴怒的袁康平狰狞着脸,在姚蓁意骂的痛快的时候猛的站起身来,一把掐住了她脖子。 “你骂啊?你继续骂啊?”狞笑的逼问着,袁康平看着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红脸的姚蓁意,只感觉莫大的痛快,“我是孬种,可你还不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嫁给我这个孬种?京城那么多世家子弟,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因为你不配!因为他们看不上你!” 被羞辱的愤怒和窒息的痛苦让姚蓁意疯狂的伸出手往袁康平的脸上抓了过去,一下一下,恨不能把他的脸皮子都给撕下来。 呃……湛非鱼再次傻眼了,尤其是看到姚蓁意脸憋得通红,可双手却依旧死死的抠着袁康平的脸,皮肉都被抠下来了。 袁夫人和苗氏倒真希望这两人互殴致死,这样还给袁家除了祸害,但可惜婆媳俩都出身书香之家,教养让她们做不到家丑外扬,再者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老夫人在。 “还不快把这两人拉开!”袁夫人捂着胸口开口,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场景。 管家立刻让人把扭打在一起的袁康平和姚蓁意分开了,四个护院都是练家子差一点都摁不住发疯的夫妇俩。 第460章 事了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60章 当听到爹娘死亡是出于金家之手,而自己这些年不但恨错人了,甚至认贼作父,袁康平情绪彻底失控了,歇斯底里的对着袁知府吼了起来,“够了,金家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死我爹娘,分明是你为了家产对我爹娘下了杀手!” 袁知府脸上浮现出愧色,看着疯了一般的侄子,一声长叹道:“是,你爹和金家没有仇,金章是冲着我来的,对你爹下手不过是杀鸡儆猴。” 金九爷行事谨慎,他不可能直接对朝廷四品知府下杀手,即便做的天衣无缝,可这触犯到了姚大人的底线,布政使司必定会调查,于金九爷而言就得不偿失。 但袁知府为了收拢岷和府的权利,势必和地头蛇的金家有冲突。 金九爷这才对袁康平的爹娘下手,而这些年袁知府有了顾虑,处理政务就受到了掣肘,金九爷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就是报应,袁康平你给我下绝子药,这不就报应到你自己头上了!”猛地抓起茶杯砸了过去,姚蓁意疯狂大笑起来。 尤其是看到袁康平痛苦扭曲的脸庞,姚蓁意更加痛快了,“你这样认贼作父的畜生还想科举出仕,听说乔学政可是出了名的孝顺,袁康平你完了,这辈子你就能当个孬种!” 这一次被讥讽的袁康平没有再开口,眼神呆愣,或许是真相来的太突然,也或许这些年他早已经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追查真相罢了。 毕竟仇恨袁知府这个大伯,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过养尊处忧的日子,得到老夫人的偏爱,星守大房的退让带来的好处。 甚至比堂兄学问差,他也可以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大伯故意打压自己,不让自己出头。 至于和金旭的夫人王燕月苟合,袁康平心里甚至有一种隐秘的痛快,自己羞辱了金旭,就等于羞辱了金家所有男人。 看着呆愣没有反应的袁康平,姚蓁意突然感觉没那么痛快了,不由将矛头对准袁知府,愤怒的质问,“所以你让袁康平娶我过门,就是为了让金家投鼠忌器?即便金家再次动手,也只会拿我开刀?” 二房就剩下袁康平一根独苗苗了,金九爷若是要了袁康平的命,让二房断子绝孙了,袁知府估计也会不顾一切的报复金家,那便是两败俱伤。 但姚蓁意过门后,金家多少要掂量一下,毕竟她出身京城姚家,天知道姚家有没有位高权重的姻亲故旧? 姚蓁意过世的外祖母毕竟也是先帝封赐的县君,和皇室殷家也沾了点血缘关系。 再者袁知府的确存了阴暗的算计,金九爷如果再次下手,死的是姚蓁意,那等于保全了袁康平。 如果出事的是袁康平,姚蓁意身为妻子必定会为夫报仇,袁知府就可以趁机联合进城姚家来报复。 对侄子愧疚所以包容,但袁知府对姚蓁意这个侄媳妇却没那么大度了。 或许是因为这两年来整日作死闹腾的姚蓁意耗尽了袁知府曾经的那一点内疚之情,此刻冷声开口:“你也不用再这里大吼大叫,你若是想走,我会让康平写下和离书,你带着嫁妆回京城。” 袁家的丑事都暴露了,就想一脚把自己踢开?姚蓁意愤怒的扭曲了脸,刚要想骂回去,却被袁知府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你也不用认为我袁家利用了你,你父亲他们都知晓此事,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袁知府当初虽没有挑明了说什么,但同样也没有遮掩。 袁家有意求娶,姚家还亲自派了人来岷和府打探消息,至于后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来是看好袁知府和袁康望、袁康平这些小辈,一旦他们科举出仕,日后袁家不愁不兴旺,而身为姻亲的姚家也就多了一股助力。 二来是袁知府当时也做了弥补,给姚蓁意的一个堂哥谋到了三湖县令的官位,这可是江南行省的大县富县,只要做得好,三年之后吏部考评不愁不升官。 而且姚堂哥的上峰赵知府和袁知府乃是同窗,有这层关系在,姚堂哥只要不作死绝对会仕途通顺。 “你胡扯,这分明是你们袁家骗婚!”姚蓁意愤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如同不愿意相信真相的袁康平一般,她同样不愿意相信姚家为了给堂哥谋前途就把自己当货物一般嫁到了岷和府。 这内里的情况,袁夫人也是今日才知晓,但身为袁知府的枕边人,袁夫人看得出袁知府并没有说谎。 “你也不用怀疑什么,等你回到京城大可以亲口问一问姚家人。”袁夫人接过话茬,不让袁知府一个大伯和侄媳妇争嘴,冷眼看着又要发疯的姚蓁意,“你嫁入我们袁府两年,姚蓁意,你什么性情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不说京城有没有世家子弟愿意娶你,即便有,姚家敢答应吗?不管你嫁到谁家那都是结仇!” 一个没忍住,湛非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是真的看出袁夫人对姚蓁意这个侄媳妇的怨念,估计这两年的确是受够了她的无理取闹。 “让湛姑娘你见笑了。”袁夫人身为长辈,此刻也知道自己这话失了分寸,可心里的确痛快了,这两年处处忍让二房这两个东西,还真是让人憋屈。 “夫人言重了。”湛非鱼摇摇头,很是认同袁夫人这说法。 姚家和袁家的当家人都清楚这婚事的真相,姚蓁意再作天作地的闹腾,袁知府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且姚蓁意闹的越狠,金家就越忌惮,袁康平也就越安全。 对姚家而言,姚蓁意婚事就不顺,她不出嫁或者嫁的不好,甚至成亲之后再闹出一桩桩事来,最后影响的是姚家所有姑娘。 这一远嫁,姚家安全了,姚蓁意过的也舒坦,否则她这性子留在京城,不是婆家人私下弄死了她,就是姚蓁意在夫家闹出人命来。 等湛非鱼离开袁家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袁知府这一次的确大义灭亲了,袁康平连同那闯入府中的十多人已都被方侍卫押送到了府衙,一切交由姚大人处理。 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袁府宅邸,湛非鱼不由问道:“大哥哥,你说袁知府真的事先不知晓袁康平投靠了金九爷?” 金九爷之所以对袁康平的爹娘下杀手,何尝不是忌惮袁知府,所以才杀鸡儆猴,金家势大,可袁知府乃是一方父母官,同样不容小觑。 坐在一旁刚要拿起茶壶倒茶的何暖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是真的被湛非鱼这话给震惊到了。 叹息一声,湛非鱼继续道:“袁府内里的事袁知府不知道就有些牵强了,可如果他知晓,却放任袁康平认贼作父就太冷血绝情了。” 殷无衍看着乖巧坐在一旁等着自己回答的小姑娘,沉声开口:“即便最开始不知晓,但后来必定知道。” 袁康平若是精明之人就干不出认贼作父的蠢事来,所以他在袁知府眼皮底下干的这些事,说袁知府半点不知道,谁都不会相信。 第461章 再遇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61章 “大人,湛姑娘已经出城了。”肖子墨看向端坐在书案后正在批阅公文的姚大人,“属下查探了,金家并没有人派人尾随。” 金家的败落可以说是宫中几位皇子一起推动的结果,财帛动人心,在陇右道的兵权回归将军府手中,政务又牢牢掌控在姚大人手里,几位皇子只能从金家下手,接手了金家的产业,日后徐徐图之的在陇右道布局。 可若真的计较起来,湛非鱼却是金家落败的直接凶手,金家要报复也必定会对湛非鱼下手,尤其是她离开了岷和府地界,驻扎在城外的渭州营大军就无法保护她的安全了。 姚大人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公文上,半晌后这才搁下笔合上了公文,“禁龙卫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发现。”肖子墨倒是不敢肯定,禁龙卫神出鬼没,自己派出去的手下也只是远远的盯梢,并不敢追踪禁龙卫的行踪以免犯了忌讳。 不过金九爷还关在禁龙卫的据点,那处宅子内外的禁龙卫也没有大的变动,肖子墨估计大部分禁龙卫还留在岷和府,如同大人一般,金家败落了,但岷和府的局势如今更加棘手,仅靠袁知府根本镇不住场子。 送茶水进书房的肖子白刚好听到这话,不由诧异道:“湛非鱼难道不怕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章被抓了,可金家必定还有余孽潜逃在外,更别说她和都指挥司还有仇。” 两日前朝廷的文书下来了,谢指挥使这会已经被押解回京城受审,但谢指挥使坐镇指挥司多年,他手底下必定还有一批死忠部下,湛非鱼如今离开岷和府绝对是危机重重。 “大人,喝茶。”把茶水递给姚大人,书房没有外人在,肖子白也没有顾虑,“宫中那几位皇子说不定也会找机会对湛非鱼下杀手。” 关键是湛非鱼如果死了,还可以把罪名推到金家或者谢指挥使头上。 看着话语里透出担忧的肖子白,姚大人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着茶,“顾学士圣眷正浓,你倒是担心他弟子的安危。” “大人我又不傻。”肖子白不满的哼了哼,也听出姚大人话里的调侃之意,“大人这里且不说,将军府和湛非鱼关系非同一般,几位皇子心胸狭隘,不管是忌惮顾学士还是忌惮将军府,必定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陇右道涉及到的是兵权,顾学士和将军府若是支持哪位皇子,那这位的胜算就大了,现在他们没有站位,但随着圣上逐渐老去,届时必定会辅佐某个皇子,得一个从龙之功。 京城有权倾朝野的顾学士,外面有手握兵权的将军府,被挑中的皇子就不必说了,关键是其他皇子甘心落败吗? 与其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抢一步先机,把湛非鱼给杀了,瓦解顾学士和将军府的联合结盟。 肖子白虽说是姚大人的随从,可看得多、听得多,对陇右道的局势也了解,他没说的是即便是大人这孤臣日后也要投靠新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顾学士和将军府看重哪位皇子,肖子白相信自家大人必定也会暗中支持。 “不可胡言乱语!”肖子墨警告的看向口无遮拦的肖子白,妄议宫中皇子,他是嫌命长了。 看都不看绷着脸的大哥,肖子白不服气的哼哼,“我又没说错,金家虽说是罪有应得,可几位皇子一起出手可不是为了惨死在金家手中的百姓报仇,不过是为了金家的产业罢了。” 就这心胸气度和眼界,肖子白都看不上,日后还能登基为帝?爱民如子? “在外需谨言慎行。”姚大人温声开口,看得出肖子白这性格就是姚大人纵出来的,“圣上最厌恶官员贪墨,几位皇子也不敢行与民争利之事,早年倒也罢了,如今野心大了,钱财不凑手,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敛财的机会。” “圣上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痛。”顶着自家大哥要杀人的目光,肖子白梗着脖子把话给说完了,“圣上有私库,肯定不差银子使,那些寒门官员就难了,所以说京城大、居不易。” 几位皇子就是这处境,钱财只能靠外家,但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想要收拢官员,这银子花的就如同流水一般,皇子外家也吃不消,金家这就是送上门的肥羊,不宰金家宰谁? “大人,那日后?”肖子墨面色凝重了几分。 几位皇子连金家一介商贾都盯上了,大人贵为陇右道布政使,几位皇子必定舍不得错过,可一旦拉拢大人失败,难保会再次联手如同对付金家一般对大人下杀手。 姚大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朝廷必定要重新指派一个官员接手布政使一职,几位皇子想要收买新的布政使大人说不定就容易多了。 放下茶杯,姚大人总是肃穆的脸庞难得露出笑来,“无妨,几位皇子不成气候,他们还没这么大胆子敢对本官下手,湛非鱼敢离开岷和府就是笃定他们不敢下手。” 投鼠忌器!杀了湛非鱼倒容易,可如果被顾学士查到是谁下的手,别说储君之位了,估计能不能活着当一个皇子都未知。 暗杀姚大人也是同样的道理,杀了他那就等于不将圣上放在眼里,挑战帝皇的威信,后果只会比得罪顾学士更严重,说不定会被为平民百姓,日后死在其他皇子手里。 正被姚大人提起的湛非鱼这会已经到了驿站,这会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屋里大吼大叫的姚蓁意。 “她该不会是特意在驿站等我吧?”湛非鱼询问的目光看向身侧的殷无衍。 此前湛非鱼倒是听到了消息,可她以为姚蓁意和离之后,是带着家仆还有嫁妆回京城的,谁能想到会在驿站碰到姚蓁意,而且看她这架势分明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把人赶走?”殷无衍没有留意姚蓁意的下落,一个后宅女子还不值得禁龙卫特意跟踪调查。 湛非鱼看着嚣张跋扈叱骂驿站杂役的姚蓁意,“算了,她也是官家女眷。” 这是朝廷开设的驿站,姚蓁意的确有资格入住,湛非鱼还不至于仗势欺人的把人赶走,但姚蓁意如果不怕死的犯上来,湛非鱼也不会手下留情。 …… 正被姚大人提起的湛非鱼这会已经到了驿站,这会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屋里大吼大叫的姚蓁意。 “她该不会是特意在驿站等我吧?”湛非鱼询问的目光看向身侧的殷无衍。 “把人赶走?”殷无衍没有留意姚蓁意的下落,一个后宅女子还不值得禁龙卫特意跟踪调查。 湛非鱼看着嚣张跋扈叱骂驿站杂役的姚蓁意,“算了,她也是官家女眷。” 这是朝廷开设的驿站,姚蓁意的确有资格入住,湛非鱼还不至于仗势欺人的把人赶走,但姚蓁意如果不怕死的犯上来,湛非鱼也不会手下留情。 …… 前湛非鱼倒是听到了消息,可她以为姚蓁意和离之后,是带着家仆还有嫁妆回京城的,谁能想到会在驿站碰到姚蓁意,而且看她这架势分明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把人赶走?”殷无衍没有留意姚蓁意的下落,一个后宅女子还不值得禁龙卫特意跟踪调查。 湛非鱼看着嚣张跋扈叱骂驿站杂役的姚蓁意,“算了,她也是官家女眷。” 这是朝廷开设的驿站,姚蓁意的确有资格入住,湛非鱼还不至于仗势欺人的把人赶走,但姚蓁意如果不怕死的犯上来,湛非鱼也不会手下留情。 …… 第462章 求人 第462章 湛非鱼称一声大人,可曹驿丞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吏,但被姚蓁意一个妇人这般呵斥,曹驿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大小也是个官,管着驿站这些杂役还有马匹。 “小姐息怒。”一旁巧云低声开口,畏惧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好言好语的劝着姚蓁意,“小姐,岷和府距离京城百里之遥,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姚蓁意压下怒火,只是心里依旧不痛快,可拿着和离书离开袁府后,姚蓁意再蠢也知道此次回到京城自己的处境不会太好。 姚家是官宦之家,不管内里如何,但在外面却是最重规矩的人家,姚蓁意还记得早年那个和离归家的姑奶奶,说是病了,最后却死在庄子里。 事实却是姑奶奶的大丫鬟听从府中的吩咐,寒冬腊月的的晚上把窗户给打开了,姑奶奶本就孱弱的身体一下子就染上风寒病倒了,之后姚家说是在延医问药,其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药渣子都没见到一副,最后活生生的把人给病死了。 “回房!”姚蓁意怒火冲冲的转身往后院走了去,即便有求于人,可她依旧拉不下脸来巴结湛非鱼。 巧云看着耍脾气的姚蓁意,恨不能拿砖头往她脑袋上敲,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会不巴结湛姑娘还耍性子。 若不是卖身契在姚蓁意手里,巧云都想当个逃奴了,小姐回到京城没个好结果,她们这些陪嫁的丫鬟嬷嬷们估计下场会更惨。 曹驿丞也没多计较,赶忙招呼着湛非鱼往后院走,“小姐这边请,东院一排一共有五间房,刚好够小姐你们暂住,厨房也备了食材……” 一刻钟之后,从后院出来,曹驿丞看着手里的五两银锭子,不由笑着收到了怀里,果真是贵人,一出手就是五两的赏银。 再想到此前跋扈蛮横的姚蓁意,曹驿丞原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夫人,排场架势可不小,可结果呢? 赏银?呸,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除了会打骂下人外,一文钱都舍不得拿出来打赏。 只是在驿站暂住一晚,所以何暖只把装有日常用具的箱子搬下了马车,当然,装有文房四宝的书箱自然也必不可少。 “小姐,听驿站的人说姚蓁意一个时辰之前就到了驿站。”何暖拧干了布巾,这才递给湛非鱼,“如果继续赶路的话,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萧安县城。” 虽说一天都是坐在马车里,可湛非鱼还是感觉脸上都是尘土,擦了脸才感觉清爽了许多,“所以她真的是刻意在驿站等我?” 想到此前的几次接触,再想到刚刚姚蓁意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湛非鱼无奈的摇摇头,实在弄不明白姚蓁意的意图。 “估计晚上还会来找小姐。”何暖这话一说出来,看着自家小姐避让不及的态度不由笑了起来,“或许是想要借助顾学士的在京城的威望。” 就冲着姚蓁意对湛非鱼那恶劣的态度,一口一个泥腿子、野丫头的,分明是看不上湛非鱼,那能让姚蓁意特意等在驿站的原因估计只有远在京城的顾学士了。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湛非鱼拍了拍脸上的面脂,“一会把人打发了,就说我要读书。” 何暖应下,只是想到姚蓁意那脾气,除非是武力镇压,只靠口头驱赶是绝对行不通的。 …… 第462章 湛非鱼称一声大人,可曹驿丞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吏,但被姚蓁意一个妇人这般呵斥,曹驿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大小也是个官,管着驿站这些杂役还有马匹。 “小姐息怒。”一旁巧云低声开口,畏惧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好言好语的劝着姚蓁意,“小姐,岷和府距离京城百里之遥,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姚蓁意压下怒火,只是心里依旧不痛快,可拿着和离书离开袁府后,姚蓁意再蠢也知道此次回到京城自己的处境不会太好。 姚家是官宦之家,不管内里如何,但在外面却是最重规矩的人家,姚蓁意还记得早年那个和离归家的姑奶奶,说是病了,最后却死在庄子里。 事实却是姑奶奶的大丫鬟听从府中的吩咐,寒冬腊月的的晚上把窗户给打开了,姑奶奶本就孱弱的身体一下子就染上风寒病倒了,之后姚家说是在延医问药,其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药渣子都没见到一副,最后活生生的把人给病死了。 “回房!”姚蓁意怒火冲冲的转身往后院走了去,即便有求于人,可她依旧拉不下脸来巴结湛非鱼。 巧云看着耍脾气的姚蓁意,恨不能拿砖头往她脑袋上敲,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会不巴结湛姑娘还耍性子虽说一天都是坐在马车里,可湛非鱼还是感觉脸上都是尘土,擦了脸才感觉清爽了许多,“所以她真的是刻意在驿站等我?” 想到此前的几次接触,再想到刚刚姚蓁意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湛非鱼无奈的摇摇头,实在弄不明白姚蓁意的意图。 “估计晚上还会来找小姐。”何暖这话一说出来,看着自家小姐避让不及的态度不由笑了起来,“或许是想要借助顾学士的在京城的威望。” 就冲着姚蓁意对湛非鱼那恶劣的态度,一口一个泥腿子、野丫头的,分明是看不上湛非鱼,那能让姚蓁意特意等在驿站的原因估计只有远在京城的顾学士了。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湛非鱼拍了拍脸上的面脂,“一会把人打发了,就说我要读书。” 若不是卖身契在姚蓁意手里,巧云都想当个逃奴了,小姐回到京城没个好结果,她们这些陪嫁的丫鬟嬷嬷们估计下场会更惨。 曹驿丞也没多计较,赶忙招呼着湛非鱼往后院走,“小姐这边请,东院一排一共有五间房,刚好够小姐你们暂住,厨房也备了食材……” 一刻钟之后,从后院出来,曹驿丞看着手里的五两银锭子,不由笑着收到了怀里,果真是贵人,一出手就是五两的赏银。 再想到此前跋扈蛮横的姚蓁意,曹驿丞原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夫人,排场架势可不小,可结果呢? 赏银?呸,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除了会打骂下人外,一文钱都舍不得拿出来打赏。 只是在驿站暂住一晚,所以何暖只把装有日常用具的箱子搬下了马车,当然,装有文房四宝的书箱自然也必不可少。 “小姐,听驿站的人说姚蓁意一个时辰之前就到了驿站。”何暖拧干了布巾,这才递给湛非鱼,“如果继续赶路的话,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萧安县城。” 虽说一天都是坐在马车里,可湛非鱼还是感觉脸上都是尘土,擦了脸才感觉清爽了许多,“所以她真的是刻意在驿站等我?” 想到此前的几次接触,再想到刚刚姚蓁意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湛非鱼无奈的摇摇头,实在弄不明白姚蓁意的意图。 “估计晚上还会来找小姐。”何暖这话一说出来,看着自家小姐避让不及的态度不由笑了起来,“或许是想要借助顾学士的在京城的威望。” 就冲着姚蓁意对湛非鱼那恶劣的态度,一口一个泥腿子、野丫头的,分明是看不上湛非鱼,那能让姚蓁意特意等在驿站的原因估计只有远在京城的顾学士了。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湛非鱼拍了拍脸上的面脂,“一会把人打发了,就说我要读书。” 第463章 亲事 第463章 虽然姚蓁意想要趾高气昂的和湛非鱼单独说话,可惜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湛非鱼面前没有跋扈的资本,只能不悦的板着脸。 “你说什么?”到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太过于震惊之下,湛非鱼都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言不惭的姚蓁意。 回过神来后,湛非鱼抬手抹去嘴角的茶渍,刷一下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殷无衍,大哥哥不会暴怒的要让姚蓁意血溅当场吧? 看着小姑娘瞪圆的双眼,殷无衍凤眸幽冷而平静,姚蓁意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他动怒。 好吧,荣辱不惊说的就是大哥哥,大惊小怪沉不住的是自己!湛非鱼余光一扫,看到站在姚蓁意身后满脸娇羞的巧云,瞬间被膈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湛非鱼?”尖利着嗓音催促了一声,姚蓁意愈加的不满,自己都屈尊降贵的把贴身大丫鬟舍了出来,她竟然还敢拿乔? 巧云这会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比起喜怒无常的姚蓁意,巧云微微低下头隐匿住眼底的不满和愤怒,不过是个随从罢了,自己都不嫌弃他一把年纪了,他竟然还这般不知好歹! 而此刻守在门外的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两人无比庆幸自己没留在屋内。 “不用说了,这事绝无可能!”湛非鱼斩钉截铁的回绝,自己该庆幸大哥哥没将她们主仆放眼里,否则驿站今夜就要抬两具尸体出去了。 “你竟然敢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愤怒的质问着,姚蓁意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手愤怒的指着湛非鱼,“巧云是我的大丫鬟,若是回到京城,至少能嫁个读书人,而且姚家也会给她陪嫁,有了这层关系,你若有什么事我们姚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从带着和离书和嫁妆离开袁府的时候,姚蓁意就想着若是能和湛非鱼义结金兰,自己也算是顾学士的晚辈,到时候家里必定会把自己捧的高高的。 再者有了顾学士这关系在,自己即便和离了,也能重新找一门好亲事再嫁,可一想到湛非鱼的油盐不进,姚蓁意恨的咬牙切齿,偏偏拿湛非鱼没办法。 等姚蓁意砸了茶杯发了火之后,巧云一边收拾着一边开口:“小姐,不如我们用迂回的办法……” 让姚蓁意低声下气的去求湛非鱼,姚蓁意打心里不愿意,湛非鱼算个什么东西,乡野出身的贱丫头罢了,若不是运气好拜师顾学士,湛非鱼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而按照巧云的建议,只要她嫁给了湛非鱼身边的人,也算是搭上了关系,而且湛非鱼并不去京城,到时候任凭姚蓁意怎么说,外人也无法求证。 巧云一开始看上的是何生,虽说何生五官普通,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身材健硕,再者他年岁也相当,岷和府谁不知道何家兄妹最得湛非鱼信任。 可殷无衍出现后,巧云和姚蓁意就发现湛非鱼明显更信任他,出入都是殷无衍陪同,何生都沦为真正的小厮跟班了。 …… 虽然姚蓁意想要趾高气昂的和湛非鱼单独说话,可惜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湛非鱼面前没有跋扈的资本,只能不悦的板着脸。 “你说什么?”到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太过于震惊之下,湛非鱼都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言不惭的姚蓁意。 回过神来后,湛非鱼抬手抹去嘴角的茶渍,刷一下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殷无衍,大哥哥不会暴怒的要让姚蓁意血溅当场吧? 看着小姑娘瞪圆的双眼,殷无衍凤眸幽冷而平静,姚蓁意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他动怒。 好吧,荣辱不惊说的就是大哥哥,大惊小怪沉不住的是自己!湛非鱼余光一扫,看到站在姚蓁意身后满脸娇羞的巧云,瞬间被膈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湛非鱼?”尖利着嗓音催促了一声,姚蓁意愈加的不满,自己都屈尊降贵的把贴身大丫鬟舍了出来,她竟然还敢拿乔? 巧云这会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比起喜怒无常的姚蓁意,巧云微微低下头隐匿住眼底的不满和愤怒,不过是个随从罢了,自己都不嫌弃他一把年纪了,他竟然还这般不知好歹! 而此刻守在门外的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两人无比庆幸自己没留在屋内。 “不用说了,这事绝无可能!”湛非鱼斩钉截铁的回绝,自己该庆幸大哥哥没将她们主仆放眼里,否则驿站今夜就要抬两具尸体出去了。 “你竟然敢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愤怒的质问着,姚蓁意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手愤怒的指着湛非鱼,“巧云是我的大丫鬟,若是回到京城,至少能嫁个读书人,而且姚家也会给她陪嫁,有了这层关系,你若有什么事我们姚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从带着和离书和嫁妆离开袁府的时候,姚蓁意就想着若是能和湛非鱼义结金兰,自己也算是顾学士的晚辈,到时候家里必定会把自己捧的高高的。 再者有了顾学士这关系在,自己即便和离了,也能重新找一门好亲事再嫁,可一想到湛非鱼的油盐不进,姚蓁意恨的咬牙切齿,偏偏拿湛非鱼没办法。 等姚蓁意砸了茶杯发了火之后,巧云一边收拾着一边开口:“小姐,不如我们用迂回的办法……第463章 虽然姚蓁意想要趾高气昂的和湛非鱼单独说话,可惜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湛非鱼面前没有跋扈的资本,只能不悦的板着脸。 “你说什么?”到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太过于震惊之下,湛非鱼都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言不惭的姚蓁意。 回过神来后,湛非鱼抬手抹去嘴角的茶渍,刷一下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殷无衍,大哥哥不会暴怒的要让姚蓁意血溅当场吧? 看着小姑娘瞪圆的双眼,殷无衍凤眸幽冷而平静,姚蓁意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他动怒。 好吧,荣辱不惊说的就是大哥哥,大惊小怪沉不住的是自己!湛非鱼余光一扫,看到站在姚蓁意身后满脸娇羞的巧云,瞬间被膈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湛非鱼?”尖利着嗓音催促了一声,姚蓁意愈加的不满,自己都屈尊降贵的把贴身大丫鬟舍了出来,她竟然还敢拿乔? 巧云这会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比起喜怒无常的姚蓁意,巧云微微低下头隐匿住眼底的不满和愤怒,不过是个随从罢了,自己都不嫌弃他一把年纪了,他竟然还这般不知好歹! 而此刻守在门外的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两人无比庆幸自己没留在屋内。 “不用说了,这事绝无可能!”湛非鱼斩钉截铁的回绝,自己该庆幸大哥哥没将她们主仆放眼里,否则驿站今夜就要抬两具尸体出去了。 “你竟然敢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愤怒的质问着,姚蓁意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手愤怒的指着湛非鱼,“巧云是我的大丫鬟,若是回到京城,至少能嫁个读书人,而且姚家也会给她陪嫁,有了这层关系,你若有什么事我们姚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从带着和离书和嫁妆离开袁府的时候,姚蓁意就想着若是能和湛非鱼义结金兰,自己也算是顾学士的晚辈,到时候家里必定会把自己捧的高高的。 再者有了顾学士这关系在,自己即便和离了,也能重新找一门好亲事再嫁,可一想到湛非鱼的油盐不进,姚蓁意恨的咬牙切齿,偏偏拿湛非鱼没办法。 第464章 不甘 第464章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愤怒的骂声伴随着瓷器摔裂的清脆声,一阵噼里啪啦后,屋子里再没有一件完好的器物。 巧云这会站在角落里失神,若是在平日里,姚蓁意一发火,巧云身为大丫鬟不是劝阻就是顺着姚蓁意的意思怒斥对方,她最懂得灵机应变,否则也不会被提为大丫鬟。 但这会儿巧云的心思都落在湛非鱼那里没有收回来,本想着委屈自己找个老男人成亲,好摆脱回姚家的困境。 巧云伏低做小当了这么多年的下人,她太清楚姚蓁意的此番和离回京后的下场,姚家顾虑着血缘亲情或许会对姚蓁意网开一面,但他们这些陪嫁的下人就惨了,一定会被迁怒,到时候能配个年岁相当的小厮都是奢求。 巧云真没想到那个平凡无奇的男人竟然出身禁龙卫,是从五品的副千户,自己若是嫁给了他,岂不是就成了官夫人,那可是禁龙卫啊,说不定姚家老太爷都要巴结着自己。 因为右腿还没痊愈,坐床上的姚蓁意不满的看着木头人一般的巧云,拿着枕头就砸了过去,“丢魂了吗?还不赶快把屋里收拾干净!” 枕头掉在面前,巧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抬头对上姚蓁意盛怒的面容,立刻陪着小心开口道:“小姐,奴婢刚刚也是被湛非鱼给气到了,她简直不知好歹,小姐愿意下嫁,她竟然还敢拿乔!” 刚消散的怒火蹭一下又被挑了起来,姚蓁意气的狠狠揪着被褥,“虎落平阳被犬欺,湛非鱼这个贱丫头,日后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让她悔不当初!” 若不是不能生育,姚蓁意怎么愿意下嫁给禁龙卫的莽夫,可她不愿意去当后娘,再者在岷和府她自诩皇亲国戚,连袁夫人这个长辈都不放眼里,可姚蓁意心里清楚一旦回到京城,自己就“原形毕露”了。 当年她待字闺中都挑不到一门满意的亲事,更别提如今和离了,而且还不能生孩子,只要一想到那些贱人会如何嘲讽自己,姚蓁意猛地攥紧手,这亲事必须的成,有禁龙卫的名头在,放眼京城谁还敢嘲笑自己! 三两下把一品狼藉的屋子给收拾了一番,巧云又从行礼里找了一套白瓷茶具出来,伺候着姚蓁意喝了一盏茶,这才低声道:“小姐,刚刚我去提热水的时候听驿站的杂役说明日一早站非鱼就要离开了。” “这么快就走?”姚蓁意养尊处优多年,从岷和府一路车马劳顿到这里,这会累的够呛,即便驿站环境差,姚蓁意都想赖着不走了。 “是,听说她打算往西南方向走,并不去京城。”巧云又提醒了一句,若是回京城,一路同行说不定还有机会。 可一旦出了延州府那就是分道扬镳,姚蓁意纵然有再多的谋算也是不成了。 眼神一狠,姚蓁意心下恼怒湛非鱼的不识好歹,半晌后,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去外面看一下。” “是。”巧云先是去窗户前探头往外看了看,把窗户给关上了,又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两眼,对着守在不远处的婆子开口道:“小姐车马劳顿要休息了,刘婆子你守着门口,别让人惊扰到了小姐。” “姑娘放心,老婆子知晓。”刘婆子立刻往前面路口走了过去,虽说是驿站,好在住的人少,只要提醒一下不让人喧哗就可以了。 反手把门给关上了,巧云这才回身走到床边,顺手接过茶杯放回了桌上,“小姐放心,外间有人守着。” “把我的首饰盒找出来。”姚蓁意再次开口,一想到回京后要面对的种种情况,眼神狠辣了几分。 自从嫁到袁府,姚蓁意的首饰盒里添的东西并不多,她嫌弃岷和府的首饰样式老旧,看不上眼也就买的少,多的也都是些玉饰,陇右道盛产玉石,这成色倒是不必京城的差不多。 等看到姚蓁意打开了首饰盒的暗格,一旁的巧云都愣住了,她打小伺候着小姐,除了死在惊马里的曹嬷嬷,自己可是小姐的心腹,竟然不知道小姐的首饰盒里暗藏玄机。 没注意到巧云怪异的表情,姚蓁意看着并排放着的三个小瓷瓶,最后把左面的瓶子拿了起来,又把暗格推了回去。 “你想办法把这个药下到饭菜里或者茶水里。”姚蓁意把瓷瓶递给了巧云,出嫁当日娘说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切忌不能用这三瓶药,如今姚蓁意已经没有办法了。 愣了一下,巧云连忙接过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是,奴婢知道。” 第465章 旅途 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进入榴县距离黔中道的府城也就不远了,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外面了过去,和风拂面,“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代笔的。 …… 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进入榴县距离黔中道的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进入榴县距离黔中道第465章 不同于陇右道的天寒地冻,风沙少雨,黔中道气候宜人,虽说还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的确比江南更加凉爽。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马车缓缓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鱼同样慢悠悠的诵读着诗词,虽说车马劳顿,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进入榴县距离黔中道的府城也就不远了,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外面了过去,和风拂面,“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府城也就不远了,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外面了过去,和风拂面,“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榴县距离黔中道的府城也就不远了,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外面了过去,和风拂面,“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榴县。”何生赶着马车说了一句,在陇右道待了半年多,这会看着官道两旁的绿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习惯。 进入榴县距离黔中道的府城也就不远了,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外面了过去,和风拂面,“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回去?”何暖正在做针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鱼,说到底小姐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一离家都大半年时间了,只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鱼是不是思乡。 湛非鱼恍惚了一下,每个月她也会寄一封家书回去,只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来的信,还是村正家的四哥 第466章 拍花子 第466章 自己这是遇到拍花子了?湛非鱼看了看身上的银纹绣白蝶云锦裙,腰间还配了一块镂空牡丹青玉。 再抬头瞅着一左一右的俩拐子,衣裳打着补丁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妇人和汉子黑瘦黑瘦的,容长脸是一副刻薄样,能生出自己这般脸若圆盘的女儿? 见湛非鱼“呆愣愣”的没喊没叫,就这么忽闪着一双乌黑的眼眸子,妇人也愣了一下,长得白嫩嫩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中年汉子也看了一眼湛非鱼,对着妇人使了个眼色,甭管是傻的还是呆的,只要长的好,还用愁卖不出去? 这边一走到巷子口,人声明显嘈杂了起来。 妇人唯恐出了乱子,抹了一把眼睛,又急又恼的对着湛非鱼就骂,“二妞你可不能再瞎跑了,这儿可不是我们山里,你跑丢了被拍花子带走了,爹娘可就找不到你了。” “还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惯出来的!”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骂了一句,责怪妇人娇惯孩子,“一大家子勒紧裤腰带给二妞吃喝,大妞和三妞瘦的风都能吹倒。” 见四周有路人看过来了,妇人声音里夹带着哭腔,“能怪我吗?当初生二妞的时候我们娘俩差点没命了,二妞生下来就跟老鼠一样大。” 又抹了两把泪,妇人哽咽道:“我这不是怕养不活,只能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不是要来她三舅家,才借了这一身衣裳,总不能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一开始还有路人诧异这三人看着不像一家子,哪有爹娘穿的这么破烂,女儿则是白嫩嫩、娇滴滴的,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 可听到汉子的怨怪责骂,再听着妇人的哭诉,倒也没那么奇怪了,谁家的孩子若是得了长辈的疼爱,那肯定比兄弟姐妹吃的好穿得好。 没见巷子尽头的老洪家,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一大家二十来口人都跟街上的乞丐差不多。 大冬天几个孩子就一条棉裤,谁出门谁穿裤子,偏偏还供着洪家小儿子在私塾读书,一年束脩就十两银子。 “慈母多败儿!”汉子又恼怒的骂了一句,“你把二妞惯成这样,日后怎么找婆家?” 从巷子口经过的青衣长衫的读书人绷着脸,苛责鄙夷的目光看着湛非鱼,“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你身为子女却贪图奢逸,苛责父母双亲,枉为人也!” 吊书袋子的话普通百姓也听不懂,倒是一旁摆摊子的老头读过几年书,这会也附和的开口:“都说好饭先尽爹娘用,好衣先尽爹娘穿,小姑娘你这年纪也该懂事了,不能只顾着自己。” “这倒是,你看看这爹娘穿的就跟叫花子一样。”带着孩子经过的大婶直点头,只感觉这妇人和汉子不会养孩子,当然还是少不了对湛非鱼说教。“小姑娘你看看你穿的,你这一身都够一大家子吃喝一个月了。” 天已经擦黑,浅蓝色的云锦布料在夜色里显得暗沉,看起来像是寻常的棉布,因为坐了一天马车,湛非鱼头发只用了发带。 至于压衣服的青玉,街头巷尾的小摊子上也有卖的,品色差的玉石一块也就几百文,普通人家咬咬牙也是买得起的,只是这种装点门面的东西,一般人不会买。 瞬间成了众人说教责骂的对象,湛非鱼没错过妇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想来这种事他们是驾轻就熟,三言两语的就打消了别人的怀疑。 这该不会真是傻的吧?妇人又瞅了一眼湛非鱼,这就算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会也该大喊大叫了,湛非鱼这般安静,反而让妇人心里直发毛。 “都是这婆娘给惯的。”汉子尴尬的抹了一把脸,乡下的汉子只知道在田间地头干农活,哪知道怎么教养孩子,这会也感觉丢脸了,冲着妇人骂了一句,“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二妞抱着去三哥家,这天都黑了。” 妇人迎弯腰就要把湛非鱼抱起来赶快走。 “不要你抱,我自己走!”清脆的小嗓音响起,湛非鱼猛地往前蹿了去,速度快的妇人和汉子都没反应过来。 好在两人也不傻,对望一眼一个大步就追了上去,这都到手的肥羊哪里能让她跑了。 湛非鱼也没打算跑,看着旁边的卖梳子、木簪子的小摊子就冲了过去,“我要这梳子……” 卖东西的小哥还没来得及高兴生意上门了,湛非鱼速度太快直接把他这摊子给撞翻了,哐当几声响,摆在架子上的货物都掉在了地上。 “我……”湛非鱼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瞬间就往旁边跑。 片刻后,这街上就乱套了。 七八个摊子都被湛非鱼给撞翻了,有些东西捡起来擦擦干净还能卖,可那些吃食掉地上就脏了。 更别提还有个卖字画的,这会字画都掉地上了,混乱里都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彻底毁了。 “不准走!” “赔银子!我家老娘还等着我卖了东西抓药呢。” “我今晚上还没开张呢,这都是银子啊,不赔我二两银子你们不准走!” 一瞬间,七八个摊主和路人把妇人和汉子团团围住了,别说你穷,他们大晚上出来摆摊子讨生活的难道不穷? 湛非鱼倒没有再跑了,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一副不知错的顽劣模样,但这会没人顾得上说教了,只围着妇人和汉子要赔偿银子。 这一定是个傻子!妇人恶狠狠的瞪着几步之遥的湛非鱼,倒是想要上前狠狠的揍她两下,可惜她刚一动,围着她的几个摊主立刻逼近了几步,唯恐这妇人逃了。 “我娘有银子。”扯着嗓子开口,湛非鱼咯咯笑着,“她撬了我三舅妈的箱子,我看到她偷银子了。” 本来几个摊主还担心要不到银子,毕竟这妇人和汉子这衣裳都打着补丁,一看就是个穷的,但听到湛非鱼这话,几人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有银子就好,管他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妇人和汉子恶狠狠的瞪着胡说八道的湛非鱼,他娘的,这死丫头不是傻子,她这是在戏耍他们呢! 一开始湛非鱼要真大喊叫着,妇人和汉子有的是对策,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情况,到时候汉子一巴掌扇过去,先把人打蒙了再说,当爹的打不听话的孩子,谁都管不了。 到时候妇人再哭着把孩子抱起来,一家三口就这么走了,没人会怀疑,就算孩子哭闹,嘴巴一捂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谁知道今儿遇到湛非鱼这硬茬。 “赔银子,快点赔银子!”有摊主怒声开口,贪婪的目光看着妇人,“我这一摊子东西,不赔一两银子你们别想走!” 一两银子啊,这生意好也得半个月才能赚到,更何况摊子虽然撞翻了,可东西捡起来擦擦还是能卖的。 财帛动人心!这一下其他摊主也跟着吆喝起来,这凶狠的架势似乎要把妇人和汉子给撕碎了。 至于闹事的湛非鱼,倒没人骂她,说不定心底还感激她撞翻了摊子,否则这银子怎么会轻易到手。 湛非鱼对着目光凶狠的妇人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补了一刀,“我娘死抠,村里婶子都说她是要钱不要命,你们还是把她送官吧,否则我娘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们,我爹还会揍你们!” 就没见过要把自己爹娘送衙门的熊孩子!看着笑嘻嘻的湛非鱼,众人忍不住摇头,惯子如杀子,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这要是自家孩子,一定得一天三顿揍。太气人了! 第467章 拆穿 第467章 被一群摊主给围住的妇人这会的确想把湛非鱼给宰了,这闹到官府那就不是赔银子了事,而是牢狱之灾。 “我赔,我赔还不行嘛。”妇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再憋屈也得掏银子,一文钱没赚还得倒贴银子! 一看妇人荷包里真有银子,不说几个摊主,就说其他路人也都相信了湛非鱼的话,难怪这妇人面相刻薄,果真不是个好东西,去亲戚家做客还能撬箱子偷银子。 这一对比,唇红齿白的湛非鱼顿时显得可爱多了,小姑娘虽然娇惯了些,可至少实诚,不会偷银子啊。 一番讨价还价十多两银子赔了出去,妇人恨的咬牙切齿,掐了一把汉子的胳膊,“他爹还不把二妞抱起来,我们回家!” 汉子也阴沉着老脸,玩了一辈子的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 看着凶神恶煞的汉子,湛非鱼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巡街的捕快,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捕快大哥,这里有拍花子!” 嗬,拍花子! 几个路人下意识的把身边的孩子一下子抓紧了,当爹娘的最痛恨的就是拍花子。 正在收拾东西的摊主们都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面色难看的妇人和汉子,“你们?” 妇人没想到湛非鱼这会敢喊了,隐匿住了眼底的恼怒,一拍大腿没好气的冲着湛非鱼骂了起来,“你是不是怕回家你爹打你,所以又在这胡说八道!” “哼,你现在骂她有什么用?就该好好打一顿,否则下一次再故意撞翻这么多摊子,我看你要卖田卖房子赔人银子!”汉子火大的吼了妇人一句,气急败坏的走向湛非鱼怒斥,“你这死丫头就是被你娘给惯坏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汉子粗糙的大手就向着湛非鱼的脸扇了过去,眼底满是恶毒的凶光。 以这一巴掌的力度打下去,别说湛非鱼是个小姑娘,就算换个大人,估计也会被打翻在地,到时候人被打蒙了,再扛起来一走,谁也不会怀疑。 四个巡街的捕快来的及时,为首的苗捕快大声呵斥要动手的汉子,“住手,你干什么呢?” 人群里的何暖看了一眼打了手势的湛非鱼,停下了上前的步子,但人却站到了湛非鱼身后,外人只当何暖也是个看热闹的。 “官爷,自家孩子胡闹,撞翻了好几个摊子赔了十多两银子,孩子他爹正教训她呢。”妇人抢先一步开口,一想到赔出去的银子又是一阵肉疼,“我们这就带二妞回家。” 之前没离开的读书人摇头晃脑的附和道:“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姑娘满口胡言、行事莽撞,的确该学学规矩!” 谁家孩子上街一趟能撞翻这么多摊子,赔出十多两银子,四周的路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指责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又庆幸这不是自家熊孩子,否则打一巴掌都是轻的,十多两银子啊,当家汉子不吃不喝都要存上一年。 听到这里苗捕快认同的点点头,他家里那熊儿子就是被老娘和媳妇惯的不成样,八岁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当爹的一管教就在地上的打滚。 偏偏苗捕快的棍子还没举起来,自家老娘就哭嚎着要撞墙,不好好读书一年糟蹋的笔墨就好几两银子。 “小姑娘你也太……”苗捕快愣了一下,这小姑娘一双眼清澈干净,模样也是乖巧的很,哪像他儿子一看就是个欠揍的。 “他们不是我爹娘,是拍花子!”湛非鱼对着苗捕快伸出手来,白嫩的手掌心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 寻常乡下的孩子,别说七八岁,就算五六岁也会帮着家里喂养鸡鸭、捡拾柴火,若是遇到刻薄的长辈,还得洗衣做饭,这手上不说粗糙,掌心里绝对会有不少茧子。 “你?”苗捕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把身旁的汉子给扭住了胳膊,厉声道:“抓住这妇人,他们是拍花子!” 余下三个捕快反应也快,动作迅速的把妇人也给抓了起来。 这难道真是拍花子?看到捕快动手抓人,围拢在四周的路人都傻眼愣住了。 虽说湛非鱼这娇俏俏的模样看着不像是乡下的丫头,但这妇人之前说了,家里好吃好喝的都供着她,这才把人养的娇滴滴的,就跟城里千金小姐一般。 被抓住的妇人和汉子对望一眼,两人恼火的厉害,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是阴狠的跟淬了毒一般,害的他们赔了十多两银子不说,还招来了捕快,这死丫头落到他们手里后,一定要把她卖去楼子里! 一刻钟之后,县衙。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属下已经让武海去找拿竹蜻蜓的小姑娘了。”苗捕快快速的把经过说了一下。 程县尉听完后半眯着眼看了一眼门外,不咸不淡的语调听不出喜怒,“你就这么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话?” “回大人,那小姑娘指腹有茧子……”苗捕快也是看到湛非鱼伸出来的掌心才敢肯定那夫妇俩是拍花子。 苗捕快解释道:“乡下人家再偏爱也不可能让个小姑娘启蒙读书,我家大宝是个不成器的,可我之前看到小公子,指腹处因为握笔早就磨出了茧子。” 苗捕快口中的小公子正是朱县令的小儿子,别看只有九岁,可小公子四岁启蒙,如今读书已经有五年了,正因为读书刻苦指腹处在有薄薄一层茧子。 苗捕快此前还拿这个当例子教训自家的熊孩子,大宝虽然读书迟了点,可六岁去私塾启蒙,也读了两年半了,除了被夫子打过手板子之外,掌心嫩的跟白面包子一般。 “读过书?”眉头倏地一皱,程县尉坐直了身体。 除了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之家,否则谁家舍得花银子让小姑娘启蒙读书,指腹能磨出茧子那更是每日握笔才行。 沉吟半晌,程县尉意味不明的开口:“既然如此,你去问清楚,再派人去核查一下,那两个拍花子关到牢房里,待明日禀告朱大人。” 看了湛非鱼的路引,再看着她那一笔工整的馆阁体名字,苗捕快不用查也知道湛非鱼绝对不可能出身乡野,乡下的姑娘就算认识几个字,但这一笔字不练个几年绝对写不出来。 从府衙顺利的离开了,湛非鱼看向等候在门外的何暖,“今日若是普通的小孩子,估计已经被拐走了。” “之前那读书人有些不对劲。”何暖当时虽然没有上前阻止,但她一直站在湛非鱼身后,所以敏锐的察觉到那身着青衫的读书人有些不对劲。 脚步顿了一下,湛非鱼回想了一下,“你不说我都没留心,他几次开口都让人以为我就是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普通路人就是围观看个热闹,或者七嘴八舌的附和几句,可那读书人看着三十来岁,一副文人打扮,虽然喜欢吊书袋,但这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而老百姓最信服的就是读书人,那看似插科打诨的几次开口,不但坐实了湛非鱼胡闹的名头,还让那汉子动手打人的举动显得合情合理。 等何生从长兴客栈一路照过来时,湛非鱼这会吃的正欢,都没注意到何生的到来。 “遇到拍花子了?”确定湛非鱼安然无恙后,何生问了一句,这得多眼瞎才会盯上小姐,不说小姐这年纪,就说这一身装扮,那拍花子也真是要钱不要命。 “那是因为盯上的是小姐,若是其他孩子估计已经被带走了。”何暖详细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虽说两个拍花子胆大包天,可他们没少干这样的事,不等叫喊求救就一巴掌把人打蒙了,再把人抱走,即使有路人会怀疑,也不会多管闲事的追上去细问。 更别说还有一个冒充读书人的同伙,三言两语的就让百姓以为那就是爹娘带着不听话的孩子出门上街。 第468章 夜袭 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估测只是普通练家子。”回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他开口,估计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 从肃州府离开的这一路,何生等人一直都保持着戒备,担心有人会在半路设伏,好在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黔中道地界。 榴县距离府城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有人夜袭客栈,何生也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静观其变,把马车准备好,若是危险就带小姐先离开。” 黑暗里,客栈围墙外的几道身影并没有发现潜伏在暗中的何生几人,为首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开口:“怎么人还没过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同样不耐烦的抱怨,“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哈哈,这也不能怪老吴,捕快都来了,光天化日的总不能抢了那丫头就跑。” …… 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估测只是普通练家子。”回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他开口,估计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 从肃州府离开的这一路,何生等人一直都保持着戒备,担心有人会在半路设伏,好在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估测只是普通练家子。”回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他开口,估计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估测只是普通练家子。”回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他开口,估计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 从肃州府离开的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估测只是普通练家子。”回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他开口,估计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 从肃州府离开的这一路,何生等人一直都保持着戒备,担心有人会在半路设伏,好在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黔中道地界。 榴县距离府城第468章 入夜,长兴客栈。 何生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户外,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湛非鱼入住的房间时,抬手轻轻在门上两短一长的叩了三声。 原本睡着的何暖瞬间惊醒,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湛非鱼,快速的起身穿衣,清明的双眼里多了一层戒备之色。 听到何暖在屋内的动静后,何生这才自二楼尽头的窗户一跃而下,几个腾跃之后人已经到了客栈院子的后门处,“是什么人?” 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不远了,这个时候有人夜袭客栈,何生也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静观其变,把马车准备好,若是危险就带小姐先离开。” :“怎么人还没过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一路,何生等人一直都保持着戒备,担心有人会在半路设伏,好在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黔中道地界。 榴县距离府城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有人夜袭客栈,何生也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静观其变,把马车准备好,若是危险就带小姐先离开。” 黑暗里,客栈围墙外的几道身影并没有发现潜伏在暗中的何生几人,为首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开口:“怎么人还没过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从肃州府离开的这一路,何生等人一直都保持着戒备,担心有人会在半路设伏,好在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黔中道地界。 榴县距离府城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有人夜袭客栈,何生也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静观其变,把马车准备好,若是危险就带小姐先离开。” 黑暗里,客栈围墙外的几道身影并没有发现潜伏在暗中的何生几人,为首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开口:“怎么人还没过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中道地界。 榴县距离府城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有人夜袭客栈,何生也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静观其变,把马车准备好,若是危险就带小姐先离开。” 黑暗里,客栈围墙外的几道身影并没有发现潜伏在暗中的何生几人,为首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开口:“怎么人还没过来?快点完事回去还能补一觉。” 站一旁的同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兴客栈,“屁大点事还让我们半夜过来,白天直接动手多省事。” 第469章 黑白颠倒 第469章 这一番吵闹早就惊醒了客栈的其他人,尤其是看到身着官服的捕快,不少人都披上外衣站在门口偷听。 “那是拍花子?”同样住二楼的年轻妇人满脸诧异之色,不满的看向身边伺候的婆子,“周嬷嬷,你不是说那是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丫鬟?” 同样是车马劳顿了一日,年轻的妇人闵氏吃不惯客栈重油重盐的菜,这不就让周嬷嬷去厨房弄点清淡的菜肴。 刚好何暖煲了汤,那浓郁的香味勾的闵氏肚子里成馋虫都出来了,本以为这是可客栈的厨娘,结果一问伙计才知道是客人带来的丫鬟。 闵氏闻着香味感觉饿的厉害,就让周嬷嬷拿一两银子把这汤买过来,却被周嬷嬷给制止了,也顺便向小门小户的闵氏普及了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常识。 闵氏还有些不甘心,可周嬷嬷说的清楚,何暖这样精通厨艺的丫鬟必定是大家族特意培养出来的厨娘,就是为了伺候自家小主子的。 拿一两银子去买汤那不是恩惠而是折辱,闵氏的夫家冯家也只是小商贾而已,得罪不起这般的大户人家。 “闭嘴,别瞎说惹祸上身!”冯二公子沉着脸斥了一句,看着被骂了却还一脸不服气的妻子,不由眉头一皱,第一次意识到这亲事的不妥之处。 闵氏占着年轻貌美,虽说不得婆家的喜欢,可自家相公却处处维护自己,这一次也是担心自己留在冯家会被欺负,这才带着自己一起出行。 闵氏本来还挺得意的,可这会当着几个下人的面被冯庆骂了,瞬间涨红了脸,难堪的低着头,可眼底却满是恼火和愤怒。 周嬷嬷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夫人不同意这亲事,相中的是门当户对白家的三小姐,偏偏二公子鬼迷心窍的要娶闵氏。 老爷和夫人该骂的也都骂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二公里一意孤行,最后夫人也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答应了,左右只是个庶子罢了,既然他不领情,夫人又何必空做恶人。 周嬷嬷也好,跟随冯庆出来的管事还有小厮也罢,虽说都是下人,可他们也不傻,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的长大的,那一身皮肤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怎么可能是乡下的小丫头。 至于几个捕快明显偏帮的架势,这其中的水可深着,只是涉及到了官府,冯庆才会如此谨慎,偏偏闵氏什么都看不明白,还真以为那小姑娘是那妇人口中的二妞。 屋子里湛非鱼看了一眼被烧毁的路引,身份文书这些东西一旦被烧毁了,那就无法自证身份,再加上这几个捕快的偏帮。 …… 第469章 这一番吵闹早就惊醒了客栈的其他人,尤其是看到身着官服的捕快,不少人都披上外衣站在门口偷听。 “那是拍花子?”同样住二楼的年轻妇人满脸诧异之色,不满的看向身边伺候的婆子,“周嬷嬷,你不是说那是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丫鬟?” 同样是车马劳顿了一日,年轻的妇人闵氏吃不惯客栈重油重盐的菜,这不就让周嬷嬷去厨房弄点清淡的菜肴。 刚好何暖煲了汤,那浓郁的香味勾的闵氏肚子里成馋虫都出来了,本以为这是可客栈的厨娘,结果一问伙计才知道是客人带来的丫鬟。 闵氏闻着香味感觉饿的厉害,就让周嬷嬷拿一两银子把这汤买过来,却被周嬷嬷给制止了,也顺便向小门小户的闵氏普及了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常识。 闵氏还有些不甘心,可周嬷嬷说的清楚,何暖这样精通厨艺的丫鬟必定是大家族特意培养出来的厨娘,就是为了伺候自家小主子的。 拿一两银子去买汤那不是恩惠而是折辱,闵氏的夫家冯家也只是小商贾而已,得罪不起这般的大户人家。 “闭嘴,别瞎说惹祸上身!”冯二公子沉着脸斥了一句,看着被骂了却还一脸不服气的妻子,不由眉头一皱,第一次意识到这亲事的不妥之处。 闵氏占着年轻貌美,虽说不得婆家的喜欢,可自家相公却处处维护自己,这一次也是担心自己留在冯家会被欺负,这才带着自己一起出行。 闵氏本来还挺得意的,可这会当着几个下人的面被冯庆骂了,瞬间涨红了脸,难堪的低着头,可眼底却满是恼火和愤怒。 周嬷嬷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夫人不同意这亲事,相中的是门当户对白家的三小姐,偏偏二公子鬼迷心窍的要娶闵氏。 老爷和夫人该骂的也都骂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二公里一意孤行,最后夫人也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答应了,左右只是个庶子罢了,既然他不领情,夫人又何必空做恶人。 周嬷嬷也好,跟随冯庆出来的管事还有小厮也罢,虽说都是下人,可他们也不傻,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的长大的,那一身皮肤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怎么可能是乡下的小丫头第469章 这一番吵闹早就惊醒了客栈的其他人,尤其是看到身着官服的捕快,不少人都披上外衣站在门口偷听。 “那是拍花子?”同样住二楼的年轻妇人满脸诧异之色,不满的看向身边伺候的婆子,“周嬷嬷,你不是说那是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丫鬟?” 同样是车马劳顿了一日,年轻的妇人闵氏吃不惯客栈重油重盐的菜,这不就让周嬷嬷去厨房弄点清淡的菜肴。 刚好何暖煲了汤,那浓郁的香味勾的闵氏肚子里成馋虫都出来了,本以为这是可客栈的厨娘,结果一问伙计才知道是客人带来的丫鬟。 闵氏闻着香味感觉饿的厉害,就让周嬷嬷拿一两银子把这汤买过来,却被周嬷嬷给制止了,也顺便向小门小户的闵氏普及了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常识。 闵氏还有些不甘心,可周嬷嬷说的清楚,何暖这样精通厨艺的丫鬟必定是大家族特意培养出来的厨娘,就是为了伺候自家小主子的。 拿一两银子去买汤那不是恩惠而是折辱,闵氏的夫家冯家也只是小商贾而已,得罪不起这般的大户人家。 “闭嘴,别瞎说惹祸上身!”冯二公子沉着脸斥了一句,看着被骂了却还一脸不服气的妻子,不由眉头一皱,第一次意识到这亲事的不妥之处。 闵氏占着年轻貌美,虽说不得婆家的喜欢,可自家相公却处处维护自己,这一次也是担心自己留在冯家会被欺负,这才带着自己一起出行。 闵氏本来还挺得意的,可这会当着几个下人的面被冯庆骂了,瞬间涨红了脸,难堪的低着头,可眼底却满是恼火和愤怒老爷和夫人该骂的也都骂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二公里一意孤行,最后夫人也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答应了,左右只是个庶子罢了,既然他不领情,夫人又何必空做恶人。 周嬷嬷也好,跟随冯庆出来的管事还有小厮也罢,虽说都是下人,可他们也不傻,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的长大的,那一身皮肤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怎么可能是乡下的小丫头。 周嬷嬷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夫人不同意这亲事,相中的是门当户对白家的三小姐,偏偏二公子鬼迷心窍的要娶闵氏。 老爷和夫人该骂的也都骂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二公里一意孤行,最后夫人也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答应了,左右只是个庶子罢了,既然他不领情,夫人又何必空做恶人。 第470章 有恃无恐 第470章 一大早艳阳高照,长兴客栈的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榴县的大街小巷。 “你说什么?”正在喝粥的苗捕快哐当一下把碗放回了桌上,眉头一皱的看向自家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呦,你可是衙门的官爷,你竟然问我一个妇道人家?”谢氏没好气的哼了哼,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能待在衙门,一问就说要抓捕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衙门多忙,结果呢,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老二家的,让你说你就好好说!”一看自家二儿子脸色不对,婆婆冷着脸骂了一句,虽说是表哥表妹,可成了亲也该收敛点脾气,怎么和自家男人说话的。 一看公婆脸色都不好看,谢氏也不敢拿乔了,“我刚刚去买菜的时候听卖鱼的七叔说的,昨晚上……” 衙门半夜抓人并不稀奇,苗捕快当差的时候也经常如此,这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快,只要是其中有拍花子,关键是这拍花子前脚才被关进大牢,后脚就被放出来了,还带着捕快打上了客栈。 “娘,这可不是我嚼舌根,当时虎婶子也在,昨儿傍晚她去客栈送肉,还见到那小姑娘了,还说那姑娘水灵。” 谢氏这么一提,苗婆子也想起这一茬了,看着面色难看的儿子道:“这倒是,你虎婶子还说小玲太黑了,不像客栈那小姑娘白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苗婆子和巷子里的邻居当时还笑着安慰说,住得起长兴客栈的房间,那必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要干活,自然养的白嫩,哪像他们家里头的小姑娘,五六岁就帮着做事,有些还得去田地里,这不就晒的黢黑。 “那小姑娘读过书,指腹都是握笔磨出来的茧子。”苗捕快站起身来,即便他不知晓那小姑娘的来头,但绝对不可能是乡野丫头,那两个拍花子是自己送进大牢的,怎么会半夜离开? 看着大步往门外走的儿子,苗婆子喊了一嗓子,“老二,你早饭不吃了……” 从家中匆忙离开的苗捕快拐了弯径自向着长兴客栈走了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不少人对着客栈指指点点,而客栈门口赫然有四个捕快在把守着。 三两步走了过来,苗捕快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胜哥。” “别多问也别管,这事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一手按在苗捕快的肩膀上,曹胜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若是大人问起来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苗捕快在衙门也干了七八年了,此刻曹胜这么一提醒,苗捕快就知道这事自己没资格过问,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可一想到湛非鱼那乖巧的小模样,苗捕快还是没忍住,“那小姑娘可是读书人,想来家里不简单,他们难道就不怕?” 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可这小姑娘住在长兴客栈,身边有丫鬟有随从,出行就有两辆马车,这可不是普通人家。 “鹿死谁手就看上谁的来头更大。”曹胜冷嗤一声,有些人既然敢做,自然是有恃无恐,若真栽跟头也算是为民除害。 等何暖把早饭摆到桌上时,客栈外围观的百姓早就被捕快驱逐走了,大堂也是静悄悄的,过分的安静反而透着一股子诡异。 …… 一大早艳阳高照,长兴客栈的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榴县的大街小巷。 “你说什么?”正在喝粥的苗捕快哐当一下把碗放回了桌上,眉头一皱的看向自家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呦,你可是衙门的官爷,你竟然问我一个妇道人家?”谢氏没好气的哼了哼,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能待在衙门,一问就说要抓捕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衙门多忙,结果呢,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老二家的,让你说你就好好说!”一看自家二儿子脸色不对,婆婆冷着脸骂了一句,虽说是表哥表妹,可成了亲也该收敛点脾气,怎么和自家男人说话的。 一看公婆脸色都不好看,谢氏也不敢拿乔了,“我刚刚去买菜的时候听卖鱼的七叔说的,昨晚上……” 衙门半夜抓人并不稀奇,苗捕快当差的时候也经常如此,这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快,只要是其中有拍花子,关键是这拍花子前脚才被关进大牢,后脚就被放出来了,还带着捕快打上了客栈。 “娘,这可不是我嚼舌根,当时虎婶子也在,昨儿傍晚她去客栈送肉,还见到那小姑娘了,还说那姑娘水灵。” 谢氏这么一提,苗婆子也想起这一茬了,看着面色难看的儿子道:“这倒是,你虎婶子还说小玲太黑了,不像客栈那小姑娘白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苗婆子和巷子里的邻居当时还笑着安慰说,住得起长兴客栈的房间,那必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要干活,自然养的白嫩,哪像他们家里头的小姑娘,五六岁就帮着做事,有些还得去田地里,这不就晒的黢黑。 “那小姑娘读过书,指腹都是握笔磨出来的茧子。”苗捕快站起身来,即便他不知晓那小姑娘的来头,但绝对不可能是乡野丫头,那两个拍花子是自己送进大牢的,怎么会半夜离开? 看着大步往门外走的儿子,苗婆子喊了一嗓子,“老二,你早饭不吃了……” 从家中匆忙离开的苗捕快拐了弯径自向着长兴客栈走了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不少人对着客栈指指点点,而客栈门口赫然有四个捕快在把守着。 三两步走了过来,苗捕快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胜哥。” “别多问也别管,这事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一手按在苗捕快的肩膀上,曹胜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若是大人问起来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苗捕快在衙门也干了七八年了,此刻曹胜这么一提醒,苗捕快就知道这事自己没资格过问,否则就是引火烧身第470章 一大早艳阳高照,长兴客栈的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榴县的大街小巷。 “你说什么?”正在喝粥的苗捕快哐当一下把碗放回了桌上,眉头一皱的看向自家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呦,你可是衙门的官爷,你竟然问我一个妇道人家?”谢氏没好气的哼了哼,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能待在衙门,一问就说要抓捕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衙门多忙,结果呢,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老二家的,让你说你就好好说!”一看自家二儿子脸色不对,婆婆冷着脸骂了一句,虽说是表哥表妹,可成了亲也该收敛点脾气,怎么和自家男人说话的。 一看公婆脸色都不好看,谢氏也不敢拿乔了,“我刚刚去买菜的时候听卖鱼的七叔说的,昨晚上……” 衙门半夜抓人并不稀奇,苗捕快当差的时候也经常如此,这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快,只要是其中有拍花子,关键是这拍花子前脚才被关进大牢,后脚就被放出来了,还带着捕快打上了客栈。 “娘,这可不是我嚼舌根,当时虎婶子也在,昨儿傍晚她去客栈送肉,还见到那小姑娘了,还说那姑娘水灵。” 谢氏这么一提,苗婆子也想起这一茬了,看着面色难看的儿子道:“这倒是,你虎婶子还说小玲太黑了,不像客栈那小姑娘白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苗婆子和巷子里的邻居当时还笑着安慰说,住得起长兴客栈的房间,那必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第471章 美人妆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 大街上人来人往,端看百姓的衣着,虽说也有补丁,但比起陇右道明显富裕多了。 “小姐,那边有美人妆的铺子。”何暖指着不远处的临街的铺子,进出的以女眷居多。 湛非鱼打量来了一下四周,“美人妆旁边是一家首饰铺子,左边是布庄,还有一间脂粉铺子。” 跟在俩人身后的何生低声开口:“这是榴县的美人巷,大部分铺子做的都是女子的生意,朱县令治下有方,榴县几乎看不到乞丐。” 虽说昨日下午才到的榴县,但何生已经打探了不少消息,榴县富裕不仅仅是因为靠近府城,更因为榴县的作坊多,铺子多,商贾云集。 榴县的百姓只要不懒,便可以在县城找到活计贴补家里,再加上家中的田地,不说日子过的多富裕,但比起其他州府的百姓却要宽裕很多。 …… 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 大街上人来人往,端看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 大街上人来人往,端看百姓的衣着,虽说也有补丁,但比起陇右道明显富裕多了。 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 第471章 虽说程县尉无功而返,也留了捕快看守在客栈门口,但湛非鱼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何暖、何生出门了。 小捕快看着已经走上大街的湛非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胜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要是人丢了,到时候程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这罪责。 “汪捕头人还在医馆里躺着,你敢跟上去?”曹胜冷声回了一句,程县尉都不敢把人从客栈带走,这小姑娘真要走,他们就算跟上去了难道敢阻止? 守在门口的其余两个捕快认同的点点头,这小姑娘可不是善茬,一开口就直呼朱县令的名讳不说,还和丘家有关系,若真的出身官宦,别说程县尉,朱县令这次都要倒大霉。 大街上人来人往,端看百姓的衣着,虽说也有补丁,但比起陇右道明显富裕多了。 “小姐,那边有美人妆的铺子。”何暖指着不远处的临街的铺子,进出的以女眷居多。 湛非鱼打量来了一下四周,“美人妆旁边是一家首饰铺子,左边是布庄,还有一间脂粉铺子。” 跟在俩人身后的何生低声开口:“这是榴县的美人巷,大部分铺子做的都是女子的生意,朱县令治下有方,榴县几乎看不到乞丐。” 上人来人往,端看百姓的衣着,虽说也有补丁,但比起陇右道明显富裕多了。 “小姐,那边有美人妆的铺子。”何暖指着不远处的临街的铺子,进出的以女眷居多。 湛非鱼打量来了一下四周,“美人妆旁边是一家首饰铺子,左边是布庄,还有一间脂粉铺子。” 的衣着,虽说也有补丁,但比起陇右道明显富裕多了。 。”何暖指着不远处的临街的铺子,进出的以女眷居多。 湛非鱼打量来了一下四周,“美人妆旁边是一家首饰铺子,左边是布庄,还有一间脂粉铺子。” 第472章 出事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72章 “你们别想逃,把我乖孙吓成这样还想跑!”这边一看湛非鱼要走,老妇人顿时满脸凶相的冲了过来,干瘦的手向着湛非鱼抓了过去,“不赔银子谁也别想走!” 何生一抬手就挡开了老妇人的手,“让开!” “我呸,你当我老婆子是被吓大的!”完全不在乎何生的冷脸,老妇人扯着嗓子叫唤起来,唾沫横飞的怒骂着,“这里可是榴县,是朱县令管辖的地方,甭管你什么来头,敢在榴县犯法,你就等着被捕快抓去打板子!” 榴县商贾云集,不单单县城里有不少作坊,有些村子里也开了作坊,朱县令喜用重刑,但凡有作奸犯科的,其他州府的县衙或许只会打十板子,可在榴县那至少是三十板子,打了板子不说还会罚银子。 所以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那些商贾都奉公守法,榴县那些大家族都会约束自家后辈,朱县令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但凡闹上了公堂,绝不存在法外开恩的情况。 再加上程县尉也惯用酷刑,所以榴县的治安极好,否则老妇人也不敢这般吆喝。 “黄婶子,这些小姐是我们美人妆的贵客,既然大宝受了惊,我们铺子送你两块香胰子。”听到动静的掌柜的笑着打了个圆场,对着湛非鱼抱歉的拱手一礼。 这条街上的铺子就没有不厌恶黄婶子的,其他的铺子也学着美人妆隔了休息区供女眷小憩,茶水糕点也都不收银子。 一般客人也就喝杯茶,若是饿了才会吃块糕点垫垫肚子,偏偏黄婶子带着大孙子来各家铺子打秋风,就如同她来美人妆,每一次都是挑最便宜的香胰子,一块也就二十文,然后能嚯嚯掉一碟子的糕点。 这若是不买东西,铺子里的伙计还能把人拒之门外,偏偏黄婶子每一次都会花银子,上门就是客,掌柜的和伙计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休息区伺候的姑娘桂枝低声对湛非鱼解释,“这个月都来五次了,花的二十文早就吃回去了。” 即便一大家子有十多人,可也不至于一个月从五块香胰子,湛非鱼诧异的看着正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的黄婶子,“她家能用这么多?” “黄婶子替左右隔壁的邻居跑腿,不是送把菜就是送个鸡蛋。”桂枝满脸的恼火之色,估计是没见过脸皮子这么厚的人。 其他人来买香胰子,自然也可以带着家里孩子来吃块糕点,可一般人要脸,买二十文的香胰子哪好意思吃糕点。 这不黄婶子愿意替她们跑腿,还送点菜啊蛋的,各家也就答应了,左右自己也是占了便宜。 湛非鱼一直认为自己脸皮够厚,可和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黄婶子相比那绝对自愧不如。 “行了,就三块香胰子。”掌柜的也不想再吵下去,看黄婶子这架势都要躺地上讹诈了,只能答应多给了一块香胰子。 “这也是我婆子心善不和你们计较,否则的话今天不赔一两银子,你们谁也别想走!”得意洋洋的开口,黄婶子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可惜是在美人妆,这要是在大街上,不给一两银子这事就过不去。 黄婶子再贪婪也有脑子,她知道得罪不起美人妆的掌柜的,所以讹到三块香胰子后就好就收。 掌柜的示意桂枝去给黄婶子拿香胰子,自己走上前招呼着湛非鱼出门,“乡野妇人粗鄙,冒犯了小姐,还请多多包涵。” “掌柜的客气了。”湛非鱼笑着接过话,这也是掌柜的脾气好,若是遇到个火爆性子的,黄婶子这般无理取闹的必定会被打出门去。 毕竟这事就算闹到公堂上了,黄婶子也不占理,至于朱县令,即使如传言中那般的严苛,但美人妆背后是裕亲王府,不看僧面看佛面,朱县令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和美人妆过不去。 出了美人妆,湛非鱼顺着街市慢悠悠的往前走,各家铺子的生意都很好,不管朱县令和程县尉如何,对商人而言只要能赚银子,不盘剥不打压,这些商贾是不会在意县衙的官员是清官还是贪官。 榴县的百姓估计也是如此,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地痞无赖随意欺辱他们,家中有良田可以耕种,在作坊里做活还能拿银子,这般富足的生活,百姓对朱县令必定是感恩戴德。 “小姐,可要详查?”何生低声问道,毕竟榴县的百姓安居乐业,至于昨晚那些拍花子,要查估计得在榴县逗留几日。 看着还守在客栈门外的曹捕快几人,若是其他事湛非鱼也不会节外生枝,但牵扯到拍花子,湛非鱼无法置之不理,“查清楚那伙人什么来路,榴县县衙有没有官匪勾结。” “是。”何生领命,如此看来还是要先联系上最近的禁龙卫,否则这般隐秘的消息一时半刻的绝对打探不到。 “小姐回来了,早上有渔民送了活鱼过来,小姐喜欢清蒸还是炖汤?”客栈的掌柜的满脸笑意的迎了过去,至于湛非鱼和程县尉之间的事,老掌柜才不会管,只要客人多住一日,客栈就能躲赚两晚的房钱。 陇右道少雨,几乎吃不到活鱼,何暖接过话来,“我一会去灶房看看,可有豆腐,炖个鱼汤。” 等何暖去灶房忙活着豆腐鱼汤,湛非鱼已经回到屋子里开始今日的功课,直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苗捕快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墨香味,再瞄了一眼桌上的书籍纸张,虽说隔得远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可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让苗捕快明白湛非鱼读书并不是噱头,不像有些人家只是为了给家中姑娘博个才女的好名声。 守在门外的马车夫,湛非鱼招呼着苗捕快落座,“身为朝廷命官,程县尉公然和拍花子勾结,这是朱县令默许的?” “姑娘慎言!”苗捕快声音陡然急切了几分,唯恐湛非鱼再口无遮拦的说话,“昨夜之事想来只是一场误会。” 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乌黑的双眼弯曲如同月牙,纯真透彻的不染任何污秽,“苗捕快你这是欺我年纪小,糊弄我的理由都这般随意,那妇人自称红嫂,那些同伙称那汉子为老武,这两人口口声声说我是她家二妞,程县尉却下令抓捕我的随从,这般颠倒黑白,在大庆朝简直闻所未闻!” 即使坐在上首的只是个小姑娘,可苗捕快却有种无处遁形的惶恐,迟疑半晌后低声道:“姑娘出身不凡,这的确是误会,程县尉派属下前来也是为了了解清楚,姑娘若要离开榴县随时都可以动身。” 不管湛非鱼什么来头,苗捕快推断以程县尉的谨慎小心,他绝对不会把人强留在榴县,省的生出事端来,不若让人就这么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苗捕快这是来打探我身份的?”湛非鱼也看出来了,苗捕快或许心底还存着几分正直,但他绝对不敢和上峰程县尉对着来。 第473章 死人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73章 “大人。”苗捕快快步迎了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担心起屋子里的湛非鱼,这必定是出事了。 程县尉不发一言的越过苗捕快径自往屋内走了过去。 长兴客栈一两银子的上房不但宽敞,布置的也雅致,但程县尉一眼就看出熏香炉不是客栈的东西,这熏香悠远清雅,绝对不是凡品。 再有窗口插瓶里盛开的木槿花,无一不说明屋子主人的精致,余光一扫,程县尉目光最后落在桌上那堆积的书籍,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墨。 即便是个粗人,可程县尉却也知晓书肆的书籍都不便宜,即便现在榴县的书坊用的是最新的活版印刷术,但一本书薄的也要几百文,厚一些的也得一两银子。 湛非鱼一直等程县尉观察完了,这才神色悠然的开口:“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把杀人凶犯带回衙门!”程县尉一声令下,四个捕快立刻冲进了屋内,右手已经落在了刀柄之上,湛非鱼但凡敢反抗,必定要兵戎先见。 一直守在屋内的马车夫此刻走到了湛非鱼的前面,别看他面容普通,放到人群里都不显眼,可一想到还在医馆里的曹捕头等人,任谁也不会小看湛非鱼身边的随从。 被挤到角落里的苗捕快愣了一下,谁死了? “杀人凶犯?”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昨夜闯客栈的捕快或者几个拐子死了,不过程县尉来者不善,死的想必是衙门的捕快。 板着脸,程县尉冷眼看着不慌不乱的湛非鱼,“姑娘想要知道还是回衙门再说,朱县令必定会秉公执法!带走!” 马车夫脚步未动,看了一眼湛非鱼。 …… “大人。”苗捕快快步迎了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担心起屋子里的湛非鱼,这必定是出事了。 程县尉不发一言的越过苗捕快径自往屋内走了过去。 长兴客栈一两银子的上房不但宽敞,布置的也雅致,但程县尉一眼就看出熏香炉不是客栈的东西,这熏香悠远清雅,绝对不是凡品。 再有窗口插瓶里盛开的木槿花,无一不说明屋子主人的精致,余光一扫,程县尉目光最后落在桌上那堆积的书籍,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墨。 即便是个粗人,可程县尉却也知晓书肆的书籍都不便宜,即便现在榴县的书坊用的是最新的活版印刷术,但一本书薄的也要几百文,厚一些的也得一两银子。 湛非鱼一直等程县尉观察完了,这才神色悠然的开口:“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把杀人凶犯带回衙门!”程县尉一声令下,四个捕快立刻冲进了屋内,右手已经落在了刀柄之上,湛非鱼但凡敢反抗,必定要兵戎先见。 第473章 “大人。”苗捕快快步迎了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担心起屋子里的湛非鱼,这必定是出事了。 程县尉不发一言的越过苗捕快径自往屋内走了过去。 长兴客栈一两银子的上房不但宽敞,布置的也雅致,但程县尉一眼就看出熏香炉不是客栈的东西,这熏香悠远清雅,绝对不是凡品。 再有窗口插瓶里盛开的木槿花,无一不说明屋子主人的精致,余光一扫,程县尉目光最后落在桌上那堆积的书籍,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墨。 即便是个粗人,可程县尉却也知晓书肆的书籍都不便宜,即便现在榴县的书坊用的是最新的活版印刷术,但一本书薄的也要几百文,厚一些的也得一两银子。 湛非鱼一直等程县尉观察完了,这才神色悠然的开口:“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把杀人凶犯带第473章 “大人。”苗捕快快步迎了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担心起屋子里的湛非鱼,这必定是出事了。 程县尉不发一言的越过苗捕快径自往屋内走了过去。 长兴客栈一两银子的上房不但宽敞,布置的也雅致,但程县尉一眼就看出熏香炉不是客栈的东西,这熏香悠远清雅,绝对不是凡品。 再有窗口插瓶里盛开的木槿花,无一不说明屋子主人的精致,余光一扫,程县尉目光最后落在桌上那堆积的书籍,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墨。 即便是个粗人,可程县尉却也知晓书肆的书籍都不便宜,即便现在榴县的书坊用的是最新的活版印刷术,但一本书薄的也要几百文,厚一些的也得一两银子。 湛非鱼一直等程县尉观察完了,这才神色悠然的开口:“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把杀人凶犯带第473章 “大人。”苗捕快快步迎了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担心起屋子里的湛非鱼,这必定是出事了。 程县尉不发一言的越过苗捕快径自往屋内走了过去。 长兴客栈一两银子的上房不但宽敞,布置的也雅致,但程县尉一眼就看出熏香炉不是客栈的东西,这熏香悠远清雅,绝对不是凡品。 再有窗口插瓶里盛开的木槿花,无一不说明屋子主人的精致,余光一扫,程县尉目光最后落在桌上那堆积的书籍,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墨。 即便是个粗人,可程县尉却也知晓书肆的书籍都不便宜,即便现在榴县的书坊用的是最新的活版印刷术,但一本书薄的也要几百文,厚一些的也得一两银子。 湛非鱼一直等程县尉观察完了,这才神色悠然的开口:“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把杀人凶犯带回衙门!”程县尉一声令下,四个捕快立刻冲进了屋内,右手已经落在了刀柄之上,湛非鱼但凡敢反抗,必定要兵戎先见。 一直守在屋内的马车夫此刻走到了湛非鱼的前面,别看他面容普通,放到人群里都不显眼,可一想到还在医馆里的曹捕头等人,任谁也不会小看湛非鱼身边的随从。 被挤到角落里的苗捕快愣了一下,谁死了? “杀人凶犯?”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昨夜闯客栈的捕快或者几个拐子死了,不过程县尉来者不善,死的想必是衙门的捕快。 板着脸,程县尉冷眼看着不慌不乱的湛非鱼 一直守在屋内的马车夫此刻走到了湛非鱼的前面,别看他面容普通,放到人群里都不显眼,可一想到还在医馆里的曹捕头等人,任谁也不会小看湛非鱼身边的随从。 被挤到角落里的苗捕快愣了一下,谁死了? “杀人凶犯?”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昨夜闯客栈的捕快或者几个拐子死了,不过程县尉来者不善,死的想必是衙门的捕快。 板着脸,程县尉冷眼看着不慌不乱的湛非鱼 衙门!”程县尉一声令下,四个捕快立刻冲进了屋内,右手已经落在了刀柄之上,湛非鱼但凡敢反抗,必定要兵戎先见。 一直守在屋内的马车夫此刻走到了湛非鱼的前面,别看他面容普通,放到人群里都不显眼,可一想到还在医馆里的曹捕头等人,任谁也不会小看湛非鱼身边的随从。 被挤到角落里的苗捕快愣了一下,谁死了? “杀人凶犯?”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昨夜闯客栈的捕快或者几个拐子死了,不过程县尉来者不善,死的想必是衙门的捕快。 板着脸,程县尉冷眼看着不慌不乱的湛非鱼 守在屋内的马车夫此刻走到了湛非鱼的前面,别看他面容普通,放到人群里都不显眼,可一想到还在医馆里的曹捕头等人,任谁也不会小看湛非鱼身边的随从。 被挤到角落里的苗捕快愣了一下,谁死了? “杀人凶犯?”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昨夜闯客栈的捕快或者几个拐子死了,不过程县尉来者不善,死的想必是衙门的捕快。 板着脸,程县尉冷眼看着不慌不乱的湛非鱼 第474章 对证公堂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74章 “回禀大人我不过是路过榴县,和死者黄宝财无冤无仇。”湛非鱼脆声开口,神态坦然而从容。 端坐在椅子上朱县令并没有开口,半眯着眼似乎在斟酌湛非鱼这话的真假。 韦县丞放下手中的诉状,状子倒写的明白,黄家大孙子黄宝财在美人妆出言不逊冒犯了湛非鱼,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大人,属下已经派人去长兴客栈搜查了。”站在一旁的程县尉话音刚落下,公堂外几个捕快急匆匆的回来了。 “属下拜见大人。”为首的正是一直守在客栈门口的曹捕快。 苗捕快和另外两人也跟着行礼,其中苗捕快手中拿着一个黄纸包,走上前来把黄纸包放到了长案上,“大人,这是在长兴客栈灶房里搜查到的。” 朱县令看着面前已经烧掉了一角的黄纸包,还能问道淡淡的焦糊味,“这是在灶膛里发现的?” 这黄纸包不但有烧毁的痕迹,而且上面还沾着草屑,这明显是被丢进了灶膛要销毁证据。 苗捕快担忧的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湛非鱼,随后回禀道:“这是在灶房的炉子里发现的,客栈伙计不小心打翻了铜壶,炉子翻倒到了地上,这黄纸包才没有被烧毁。” 朱县令放下手中的黄纸包,接过小吏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把这个送去给焦仵作查验。” 至于跟随曹捕快、苗捕快一起来的客栈掌柜的伙计,朱县令一拍惊堂木,伙计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需要朱县令询问已经哆哆嗦嗦的说了起来。 “回禀大人……因为之前汪捕头带人……”伙计虽然吓的脸色苍白,可前因后果却说的清楚明白。 之前汪捕头带着人深夜闯入客栈说是要抓拐子,可最后却被何生打断腿从二楼丢了下去,更别提红嫂子、老武几个真正的拍花子就更惨了,都是断了双腿。 住在客栈的客人们都吓的够呛,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纷纷退了房,掌柜的也只能认栽,所以除了湛非鱼四人,客栈都没有其他客人,这灶房也就何暖用过。 伙计跪在地上,紧绷的情绪缓解了过来,又开口说道:“小的去灶房烧水,因为掌柜的说没有客人,要扣掉这两日的工钱,小的舍不得银子,所以一恍惚就把炉子给打翻了。” 朱县令听完伙计的口供,“湛非鱼,你可要自辩?” “回大人,且不说黄宝财之死,我只想问问程县尉,明明昨日傍晚我在巷子里遇到了两个拍花子,最后苗捕快也把两人关到了大牢里,为何深夜两个犯人不但安然无恙的离开了牢房,还带着同伙来客栈报复。” 湛非鱼一字一字开口,勾着嘴角面带嘲讽之色,“之后衙门的捕快出现了,却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我的随从是拍花子,甚至连路引都烧毁了,这是官匪勾结?还是说榴县没有王法了?” 随着湛非鱼的质问,朱县令的脸倏地一下沉到了底。 韦县丞同时怒喝道:“住口,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岂容你红口白舌的诬蔑!” 别看这话是说汪捕头几个捕快和拍花子勾结,可事情发生在榴县,那就是朱县令失职。 “还请大人给个解释。”湛非鱼清澈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朱县令,她倒要看看朱县令怎么自圆其说。 心里极度不悦,但身为朝廷命官,朱县令还不至于和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动怒,只是冷声开口:“苗捕快。” “回大人的话,昨日傍晚属下带着人巡街……”苗捕快不敢有丝毫隐瞒,把两个拍花子抓进大牢之后,苗捕快就交待了牢头几句,本想着等第二天白日当值时再和程县尉汇报。 所以知道第二天早上听到自家媳妇和老娘的话,苗捕快这才知道长兴客栈出事了,早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苗捕快的话和湛非鱼的话对上了,至于当天晚上客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双方之外,也只能询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 湛非鱼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客栈的客人早上就离开了,所以这会绝对找不到人了。 …… “回禀大人我不过是路过榴县,和死者黄宝财无冤无仇。”湛非鱼脆声开口,神态坦然而从容。 端坐在椅子上朱县令并没有开口,半眯着眼似乎在斟酌湛非鱼这话的真假。 韦县丞放下手中的诉状,状子倒写的明白,黄家大孙子黄宝财在美人妆出言不逊冒犯了湛非鱼,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大人,属下已经派人去长兴客栈搜查了。”站在一旁的程县尉话音刚落下,公堂外几个捕快急匆匆的回来了。 “属下拜见大人。”为首的正是一直守在客栈门口的曹捕快。 苗捕快和另外两人也跟着行礼,其中苗捕快手中拿着一个黄纸包,走上前来把黄纸包放到了长案上,“大人,这是在长兴客栈灶房里搜查到的。” 朱县令看着面前已经烧掉了一角的黄纸包,还能问道淡淡的焦糊味,“这是在灶膛里发现的?” 这黄纸包不但有烧毁的痕迹,而且上面还沾着草屑,这明显是被丢进了灶膛要销毁证据。 苗捕快担忧的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湛非鱼,随后回禀道:“这是在灶房的炉子里发现的,客栈伙计不小心打翻了铜壶,炉子翻倒到了地上,这黄纸包才没有被烧毁。” 朱县令放下手中的黄纸包,接过小吏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把这个送去给焦仵作查验。” 至于跟随曹捕快、苗捕快一起来的客栈掌柜的伙计,朱县令一拍惊堂木,伙计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需要朱县令询问已经哆哆嗦嗦的说了起来。 “回禀大人……因为之前汪捕头带人……”伙计虽然吓的脸色苍白,可前因后果却说的清楚明白。 之前汪捕头带着人深夜闯入客栈说是要抓拐子,可最后却被何生打断腿从二楼丢了下去,更别提红嫂子、老武几个真正的拍花子就更惨了,都是断了双腿。 住在客栈的客人们都吓的够呛,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纷纷退了房,掌柜的也只能认栽,所以除了湛非鱼四人,客栈都没有其他客人,这灶房也就何暖用过。 伙计跪在地上,紧绷的情绪缓解了过来,又开口说道:“小的去灶房烧水,因为掌柜的说没有客人,要扣掉这两日的工钱,小的舍不得银子,所以一恍惚就把炉子给打翻了。” 朱县令听完伙计的口供,“湛非鱼,你可要自辩?” “回大人,且不说黄宝财之死,我只想问问程县尉,明明昨日傍晚我在巷子里遇到了两个拍花子,最后苗捕快也把两人关到了大牢里,为何深夜两个犯人不但安然无恙的离开了牢房,还带着同伙来客栈报复。” 湛非鱼一字一字开口,勾着嘴角面带嘲讽之色,“之后衙门的捕快出现了,却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我的随从是拍花子,甚至连路引都烧毁了,这是官匪勾结?还是说榴县没有王法了?” 随着湛非鱼的质问,朱县令的脸倏地一下沉到了底。 韦县丞同时怒喝道:“住口,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岂容你红口白舌的诬蔑!” 别看这话是说汪捕头几个捕快和拍花子勾结,可事情发生在榴县,那就是朱县令失职。 “还请大人给个解释。”湛非鱼清澈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朱县令,她倒要看看朱县令怎么自圆其说。 心里极度不悦,但身为朝廷命官。 第475章 提审 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 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捕头等几个捕快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都汪捕头等几个捕快虽说都断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了腿,可朱县令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让几人跪在地上,“苗捕快把犯人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半晌后,因为双腿都已经断了,虽说医馆的大夫已经接了骨,可红嫂子依旧无法跪拜,苗捕快和另个衙役只能让她坐在地上回话,可即便如此也让她痛的面色苍白。 周氏带上堂来。” “是。”苗捕快理科应下,虽说其他几个拐子都在汪捕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好在红嫂子伤的重,估计牛车当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红嫂子给留在了医馆。 第476章 畏罪 第475章 中午时分。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把几碟菜摆放到了桌上,何暖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 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 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第475章 “什么?死了?”依旧是长兴客栈的上房,湛非鱼诧异的放下手中的书,“被人灭口了?” “自尽而亡。”何生回客栈之前去了义庄,偷偷检查了一下红嫂子的尸体。 被关押到牢房之后,红嫂子将绑腿正骨的木板摔碎了,捡起其中的的一小截碎木头扎破了喉咙。 湛非鱼沉思着,虽说是自尽,但和灭口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保守秘密。 客房外,何暖任由两个守门的捕快检查了一番,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朱县令并没有当堂受理黄家的状子,但湛非鱼主仆毕竟有杀人嫌疑,所以派了捕快到客栈看守着。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把几碟菜摆放到了桌上,何暖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终究会”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把几碟菜摆放到了桌上,何暖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终究会”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把几碟菜摆放到了桌上,何暖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终究会” 着。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把几碟菜摆放到了桌上,何暖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终究会” 周氏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之前的同伙已经离开了榴县,要查并不容易。”湛非鱼相信若是把程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说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但程县尉深得朱县令信任,湛非鱼除非拿出禁龙卫的令牌,否则无凭无据的无法抓捕审讯朝廷命官。 第477章 到访 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让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 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让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让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让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第468章 程县尉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朱县令若是有心包庇湛非鱼,即便黄家递了状子,可仅从一个杀人动机根本无法给湛非鱼定罪。 动一下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汪捕头忿恨的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是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贱丫头?” “先静观其变。”程县尉安抚的拍了拍汪捕头的肩膀,再次沉声道:“先摸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汪捕头点点头,此刻是真的后悔当时连路引都没看就给烧了,否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朱县令想要和那贱丫头家里搭上关系,查清楚她的来历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兴客栈。 韦县丞的到来的确让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的确让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湛非鱼有几分诧异,“在楼下?” “是。”何暖开口,“而且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只有韦县丞一人。” 湛非鱼搁下笔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县尉的卧房中。 第478章 诡辩 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 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第478章 韦县丞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带讥讽冷意的湛非鱼,并不是说嫉恶如仇不好,只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湛姑娘既然也是读书人,必然知晓何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丞这话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样也是情真意切。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不管自己此行的结果如何,朱大人不会对面前这小姑娘如何,但韦县丞担心的却是程县尉。 她的随从纵然也是高手,可程县尉手底下同样养着一批高手,否则仅靠县衙这些捕快,怎么可能让榴县辖内如此太平。 湛非鱼扬唇冷笑,“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官匪勾结在大人眼中只是小过?” 沉默在雅阁里蔓延开来,韦县丞此刻哑然,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 第479章 棺材 第479章 大清早哭嚎声就在县衙门口传了出来,一口乌黑棺材就放在正中央,漫天散落着黄纸伴随着泥陶盆里烧的冒出青眼的纸钱让人见之落泪。 “这是怎么?”有停下来的路人不解的开口,这一大家子二三十号人这样哭嚎,尤其听到那趴在棺材嚎哭的老婆子和妇人一口一声小宝的叫唤,路人不由道:“这死的竟然是个孩子?” 拎着篮子去买菜的婶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死的是黄家的独苗苗,就这么一个孙子谁知道被人给害了。” 旁边有知情的路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虽说认识黄婆子的街坊四邻都不喜欢她,谁让黄婆子强势贪婪,没理都要搅和上三分。 黄宝财这孩子更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不说住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就是在大街上碰到的,黄宝财没少欺负同龄的孩子。 偏偏黄婆子宠着孙子,黄宝财把人给打了,她还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家大宝有脾气,是个爷们,日后不怕被人欺负,至于被打的孩子那就自认倒霉,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招惹了她家大宝,大宝怎么会打人? 这要是黄宝财打输了,那就不得了了,黄婆子能站在你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若是碰到家里男丁多,行事彪悍的,黄婆子就开始寻死觅活,甚至干出在别人家大门口躺了半个月的事。 普通老百姓都怕真闹出人命来,最后不得不赔点鸡蛋或买上二斤肉了事,只是再不喜欢黄家人,黄宝财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多少让人感觉到惋惜。 县衙。 “大人,黄家人正在公堂外闹腾。”回话的捕快低着头,身体紧绷着,唯恐盛怒的程县尉一脚踹过来。 往日里这些事都是汪捕头过来回话的,可惜这一次汪捕头几人断了腿都在家中休养,县衙的其他捕快都畏惧程县尉,这会连回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坐在圈椅上的程县尉冷笑着,落在椅子柄上的右手猛的收紧,力度之大只听见咔嚓一声,这木头竟然给掰断了。 “虽本官出去看看!”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程县尉起身后大步往外面走了去。 一大早黄家人就在县衙外摆了棺材又烧纸钱,韦县丞他们也都知晓了,只不过此事朱县令交给程县尉处理,其他人自然不会出面。 “大人,程县尉这脸色可不好看。”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程县尉,肖主簿神色里难免带出几分笑意来。 …… 第479章 大清早哭嚎声就在县衙门口传了出来,一口乌黑棺材就放在正中央,漫天散落着黄纸伴随着泥陶盆里烧的冒出青眼的纸钱让人见之落泪。 “这是怎么?”有停下来的路人不解的开口,这一大家子二三十号人这样哭嚎,尤其听到那趴在棺材嚎哭的老婆子和妇人一口一声小宝的叫唤,路人不由道:“这死的竟然是个孩子?” 拎着篮子去买菜的婶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死的是黄家的独苗苗,就这么一个孙子谁知道被人给害了。” 旁边有知情的路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虽说认识黄婆子的街坊四邻都不喜欢她,谁让黄婆子强势贪婪,没理都要搅和上三分。 黄宝财这孩子更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不说住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就是在大街上碰到的,黄宝财没少欺负同龄的孩子。 偏偏黄婆子宠着孙子,黄宝财把人给打了,她还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家大宝有脾气,是个爷们,日后不怕被人欺负,至于被打的孩子那就自认倒霉,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招惹了她家大宝,大宝怎么会打人? 这要是黄宝财打输了,那就不得了了,黄婆子能站在你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若是碰到家里男丁多,行事彪悍的,黄婆子就开始寻死觅活,甚至干出在别人家大门口躺了半个月的事。 普通老百姓都怕真闹出人命来,最后不得不赔点鸡蛋或买上二斤肉了事,只是再不喜欢黄家人,黄宝财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多少让人感觉到惋惜。 县衙。 “大人,黄家人正在公堂外闹腾。”回话的捕快低着头,身体紧绷着,唯恐盛怒的程县尉一脚踹过来。 往日里这些事都是汪捕头过来回话的,可惜这一次汪捕头几人断了腿都在家中休养,县衙的其他捕快都畏惧程县尉,这会连回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坐在圈椅上的程县尉冷笑着,落在椅子柄上的右手猛的收紧,力度之大只听见咔嚓一声,这木头竟然给掰断了第479章 大清早哭嚎声就在县衙门口传了出来,一口乌黑棺材就放在正中央,漫天散落着黄纸伴随着泥陶盆里烧的冒出青眼的纸钱让人见之落泪。 “这是怎么?”有停下来的路人不解的开口,这一大家子二三十号人这样哭嚎,尤其听到那趴在棺材嚎哭的老婆子和妇人一口一声小宝的叫唤,路人不由道:“这死的竟然是个孩子?” 拎着篮子去买菜的婶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死的是黄家的独苗苗,就这么一个孙子谁知道被人给害了。” 旁边有知情的路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虽说认识黄婆子的街坊四邻都不喜欢她,谁让黄婆子强势贪婪,没理都要搅和上三分。 黄宝财这孩子更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不说住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就是在大街上碰到的,黄宝财没少欺负同龄的孩子。 偏偏黄婆子宠着孙子,黄宝财把人给打了,她还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家大宝有脾气,是个爷们,日后不怕被人欺负,至于被打的孩子那就自认倒霉,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招惹了她家大宝,大宝怎么会打人? 这要是黄宝财打输了,那就不得了了,黄婆子能站在你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若是碰到家里男丁多,行事彪悍的,黄婆子就开始寻死觅活,甚至干出在别人家大门口躺了半个月的事。 普通老百姓都怕真闹出人命来,最后不得不赔点鸡蛋或买上二斤肉了事,只是再不喜欢黄家人,黄宝财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多少让人感觉到惋惜。 县衙。 “大人,黄家人正在公堂外闹腾。”回话的捕快低着头,身体紧绷着,唯恐盛怒的程县尉一脚踹过来。 往日里这些事都是汪捕头过来回话的,可惜这一次汪捕头几人断了腿都在家中休养,县衙的其他捕快都畏惧程县尉,这会连回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坐在圈椅上的程县尉冷笑着,落在椅子柄上的右手猛的收紧,力度之大只听见咔嚓一声,这木头竟然给掰断了。 “虽本官出去看看!”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程县尉起身后大步往外面走了去。 一大早黄家人就在县衙外摆了棺材又烧纸钱,韦县丞他们也都知晓了,只不过此事朱县令交给程县尉处理,其他人自然不会出面。 “大人,程县尉这脸色可不好看。”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程县尉,肖主簿神色里难免带出几分畅快的笑意来。 “虽本官出去看看!”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程县尉起身后大步往外面走了去。 一大早黄家人就在县衙外摆了棺材又烧纸钱,韦县丞他们也都知晓了,只不过此事朱县令交给程县尉处理,其他人自然不会出面。 “大人,程县尉这脸色可不好看。”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程县尉,肖主簿神色里难免带出几分笑意来。 第480章 结案 第480章 三日不到的时间黄家的案子就破了,凶手也被官府缉拿归案。 一大早黄家人抬着棺木往城外走了去,黄宝财的尸体会被葬在榴县外黄家坟山的旁边,按规矩夭折的孩子不能葬在祖坟里,防止坏了黄家的风水。 湛非鱼站在窗口,看着被风卷起来的黄纸,“凶手是美人妆的人?”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道内情的榴县百姓。 若不是这个案子耽搁了,小姐早就启程去黔中府了,何暖把裙子叠好放回了柜子里回道:“凶手是美人妆负责茶水的姑娘董桂芝。” 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当日在美人妆见过一面,看着是个和善的姑娘家。 “董桂芝供述黄婆子隔三差五的带着黄宝财来铺子里吃喝,董桂芝劝阻不成反而被黄婆子奚落嘲讽,甚至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说好的亲事黄了。” 何暖这一路跟着湛非鱼出行,也遇到过这样倚老卖老的人,不会对你喊打喊杀的,却会隔三差五的恶心你、欺辱你。 就黄婆子那尖酸刻薄不讲理的泼辣性格,湛非鱼都能想象出她说的会有多难听。 反手关上窗户,湛非鱼看向站在柜子前的何暖问道:“所以她下药杀了黄宝财泄恨?” “因为和黄婆子的几次冲突,董桂芝被掌柜的责骂还扣了工钱,这一次黄婆子胡搅蛮缠美人妆赔了三块香胰子,掌柜的让董桂芝一人承担。” 何暖详细的说了一下,“董桂芝知道那日黄婆子会带黄宝财来铺子里吃糕点,所以提前在糕点里下了大量的蒙汗药,本是小惩大诫,没想到会害死黄宝财。” 要说就因为这点仇怨杀人有些过了,但如果只是为了惩戒黄宝财,却意外导致他死亡更符合情理。 “董桂芝就不怕其他人吃到加了迷药的糕点?”湛非鱼冷嗤一声,这报复手段根本经不住推敲。 “一碟子十二块糕点,董桂芝在上面五块加了少量的蒙汗药,下面七块糕点加的多,普通客人来美人妆一般不会吃糕点,即便吃也只会拿上面的一两块,不会饿死鬼一般的吃完一碟子糕点。”何暖精通医理,她也查验了从董桂芝家中搜出来的剩余蒙汗药。 若是少量食用了,会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一般人不会察觉,甚至不会去医馆,但黄宝财当时吃的多,而且他年幼,这才会死亡。 “这蒙汗药董桂芝从哪里买来的?江湖郎中?”湛非鱼并不是冷血无情,如果董桂芝是被逼的,湛非鱼必定不会听之任之。 可从阿生调查的情况来看,董桂芝是自愿认罪的,程县尉并没有严刑逼供,这会人关押在县衙大牢里,不是威逼那只可能是利诱。 何暖收拾好衣物,看着重新做回桌前读书的湛非鱼,动作轻缓的退了出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姐的确没必要多管闲事。 出了房间刚下楼,何暖看见拎着篮子从门外回来的何生,一看篮子里的东西不由笑了起来,“这河虾这么大?” 在陇右道待了大半年,还真没吃过河鲜,何暖立刻就想到了好几道做法。 把篮子递给自家妹子,何生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姐在读书?” “嗯,问了一下董桂芝的事,小姐不打算插手。”何暖点点头,这事里最冤的却是被人害死的黄宝财。 他纵然顽劣不堪,可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家中长辈不曾严加管教,黄宝财才会被娇惯的无法无天,最后枉送了性命。 何生没有开口,在禁龙卫加过太多的黑暗血腥,所以榴县的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 三日不到的时间黄家的案子就破了,凶手也被官府缉拿归案。 一大早黄家人抬着棺木往城外走了去,黄宝财的尸体会被葬在榴县外黄家坟山的旁边,按规矩夭折的孩子不能葬在祖坟里,防止坏了黄家的风水。 湛非鱼站在窗口,看着被风卷起来的黄纸,“凶手是美人妆的人?”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道内情的榴县百姓。 若不是这个案子耽搁了,小姐早就启程去黔中府了,何暖把裙子叠好放回了柜子里回道:“凶手是美人妆负责茶水的姑娘董桂芝。” 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当日在美人妆见过一面,看着是个和善的姑娘家。 “董桂芝供述黄婆子隔三差五的带着黄宝财来铺子里吃喝,董桂芝劝阻不成反而被黄婆子奚落嘲讽,甚至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说好的亲事黄了。” 何暖这一路跟着湛非鱼出行,也遇到过这样倚老卖老的人,不会对你喊打喊杀的,却会隔三差五的恶心你、欺辱你。 就黄婆子那尖酸刻薄不讲理的泼辣性格,湛非鱼都能想象出她说的会有多难听。 反手关上窗户,湛非鱼看向站在柜子前的何暖问道:“所以她下药杀了黄宝财泄恨?” “因为和黄婆子的几次冲突,董桂芝被掌柜的责骂还扣了工钱,这一次黄婆子胡搅蛮缠美人妆赔了三块香胰子,掌柜的让董桂芝一人承担。” 何暖详细的说了一下,“董桂芝知道那日黄婆子会带黄宝财来铺子里吃糕点,所以提前在糕点里下了大量的蒙汗药,本是小惩大诫,没想到会害死黄宝财。” 要说就因为这点仇怨杀人有些过了,但如果只是为了惩戒黄宝财,却意外导致他死亡更符合情理。 “董桂芝就不怕其他人吃到加了迷药的糕点?”湛非鱼冷嗤一声,这报复手段根本经不住推敲。 “一碟子十二块糕点,董桂芝在上面五块加了少量的蒙汗药,下面七块糕点加的多,普通客人来美人妆一般不会吃糕点,即便吃也只会拿上面的一两块,不会饿死鬼一般的吃完一碟子糕点。”何暖精通医理,她也查验了从董桂芝家中搜出来的剩余蒙汗药。 若是少量食用了,会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一般人不会察觉,甚至不会去医馆,但黄宝财当时吃的多,而且他年幼,这才会死亡。 “这蒙汗药董桂芝从哪里买来的?江湖郎中?”湛非鱼并不是冷血无情,如果董桂芝是被逼的,湛非鱼必定不会听之任之。 可从阿生调查的情况来看,董桂芝是自愿认罪的,程县尉并没有严刑逼供,这会人关押在县衙大牢里,不是威逼那只可能是利诱。 何暖收拾好衣物,看着重新做回桌前读书的湛非鱼,动作轻缓的退了出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姐的确没必要多管闲事把篮子递给自家妹子,何生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姐在读书?” “嗯,问了一下董桂芝的事,小姐不打算插手。”何暖点点头,这事里最冤的却是被人害死的黄宝财,他纵然顽劣不堪,可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家中长辈不曾严加管教,黄宝财才会被娇惯的无法无天,最后枉送了性命把篮子递给自家妹子,何生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姐在读书?” “嗯,问了一下董桂芝的事,小姐不打算插手。”何暖点点头,这事里最冤的却是被人害死的黄宝财,他纵然顽劣不堪,可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家中长辈不曾严加管教,黄宝财才会被娇惯的无法无天,最后枉送了性命。 河鲜,何暖立刻就想到了好几道做法。 把篮子递给自家妹子,何生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姐在读书?” “嗯,问了一下董桂芝的事,小姐不打算插手。”何暖点点头,这事里最冤的却是被人害死的黄宝财,他纵然顽劣不堪,可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 第481章 绿茶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81章 片刻后,黄家左侧的偏房,相对于呆愣的田氏,黄父神情里透着几分畏惧,不安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晌也没敢开口。 因为黄宝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吃饭睡觉都要黄父催着,也就没人收拾他们的屋子,再加上办丧事,整个屋子杂乱又脏污。 桌上是还有没收拾的碗筷,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就这么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顶漏雨,整个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黄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鱼,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宝财大不了几岁,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这里就跟下凡到人间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让黄父连呼吸都放缓了,更生不出一点怨恨。 “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节哀。”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绿茶,人都死了,这客套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宝财没福气。”黄父声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黄父或许还会仇恨湛非鱼,可拿人手短,这会心里发虚。 再加上之前传话的三爷可是说了,这姑娘县令大人都惹不起,更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乖乖听话不闹腾,这银子就到手了,日后多少孩子生不出来,否则得罪了贵人,一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里,田氏突然抬头来,凌乱的头发下,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你害死了我家大宝!你害死了我儿子!” 嘶哑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凄厉。 黄父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田氏的胳膊,恼怒的低吼起来,“你闭嘴!大宝的死和贵人无关,你别胡说八道!” …… 第481章 片刻后,黄家左侧的偏房,相对于呆愣的田氏,黄父神情里透着几分畏惧,不安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晌也没敢开口。 因为黄宝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吃饭睡觉都要黄父催着,也就没人收拾他们的屋子,再加上办丧事,整个屋子杂乱又脏污。 桌上是还有没收拾的碗筷,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就这么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顶漏雨,整个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黄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鱼,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宝财大不了几岁,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这里就跟下凡到人间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让黄父连呼吸都放缓了,更生不出一点怨恨。 “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节哀。”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绿茶,人都死了,这客套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宝财没福气。”黄父声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黄父或许还会仇恨湛非鱼,可拿人手短,这会心里发虚。 再加上之前传话的三爷可是说了,这姑娘县令大人都惹不起,更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乖乖听话不闹腾,这银子就到手了,日后多少孩子生不出来,否则得罪了贵人,一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第481章 片刻后,黄家左侧的偏房,相对于呆愣的田氏,黄父神情里透着几分畏惧,不安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晌也没敢开口。 因为黄宝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吃饭睡觉都要黄父催着,也就没人收拾他们的屋子,再加上办丧事,整个屋子杂乱又脏污。 桌上是还有没收拾的碗筷,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就这么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顶漏雨,整个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黄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鱼,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宝财大不了几岁,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这里就跟下凡到人间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让黄父连呼吸都放缓了,更生不出一点怨恨。 “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节哀。”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绿茶,人都死了,这客套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宝财没福气。”黄父声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黄父或许还会仇恨湛非鱼,可拿人手短,这会心里发虚。 再加上之前传话的三爷第481章 片刻后,黄家左侧的偏房,相对于呆愣的田氏,黄父神情里透着几分畏惧,不安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晌也没敢开口。 因为黄宝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吃饭睡觉都要黄父催着,也就没人收拾他们的屋子,再加上办丧事,整个屋子杂乱又脏污。 桌上是还有没收拾的碗筷,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就这么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顶漏雨,整个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黄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鱼,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宝财大不了几岁,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这里就跟下凡到人间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让黄父连呼吸都放缓了,更生不出一点怨恨。 “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节哀。”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绿茶,人都死了,这客套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宝财没福气。”黄父声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黄父或许还会仇恨湛非鱼,可拿人手短第481章 片刻后,黄家左侧的偏房,相对于呆愣的田氏,黄父神情里透着几分畏惧,不安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晌也没敢开口。 因为黄宝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吃饭睡觉都要黄父催着,也就没人收拾他们的屋子,再加上办丧事,整个屋子杂乱又脏污。 桌上是还有没收拾的碗筷,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就这么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顶漏雨,整个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黄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鱼,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宝财大不了几岁,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这里就跟下凡到人间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让黄父连呼吸都放缓了,更生不出一点怨恨。 “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节哀。”湛非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绿茶,人都死了,这客套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宝财没福气。”黄父声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黄父或许还会仇恨湛非鱼,可拿人手短,这会心里发虚。 再加上之前传话的三爷可是说了,这姑娘县令大人都惹不起,更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乖乖听话不闹腾,这银子就到手了,日后多少孩子生不出来,否则得罪了贵人,一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里,田氏突然抬头来,凌乱的头发下,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你害死了我家大宝!你害死了我儿子!” 听话不闹腾,这银子就到手了,日后多少孩子生不出来,否则得罪了贵人,一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里,田氏突然抬头来,凌乱的头发下,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你害死了我家大宝!你害死了我儿子!” 嘶哑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凄厉。 的。 就在这里,田氏突然抬头来,凌乱的头发下,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你害死了我家大宝!你害死了我儿子!” 嘶哑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凄厉。 第482章 探监 ,我去古代考科举 身为朱县令的座上宾,湛非鱼的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韦县丞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劳烦韦大人了,我想见一见董桂芝。”湛非鱼行礼后说明了来意,不管董桂芝是因为什么“认罪伏法”,湛非鱼终究要亲自问一声。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走。”韦县丞抬手招呼湛非鱼往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前,曹捕快就让人先回衙门禀告了,所以韦县丞和朱县令都知道湛非鱼先去了黄家,这会来县衙,估计也是不想弄出个“屈打成招”的冤案来。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明明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但这通身的气度比起那些世家子弟都要矜贵三分。 韦县丞都忍不住怀疑这远在江南道的湛家是如何培养后辈的,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出色,那族中男儿是不是更加卓尔不凡? 牢头和狱卒一看到带路的韦县丞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大人,董氏这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大人和湛姑娘注意脚下。” 榴县的治安好,匪t很少,平日里都没什么地痞无赖敢闹事,所以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一年都关押不到几个犯人。 也正因为牢房快成了摆设,所以不但屋顶有些漏雨,地面也损毁了,但县衙也没拨银子修缮,所以老头才一而再的叮嘱湛非鱼走路小心,别被地上的坑洼给绊倒了。 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 “多谢大人。”湛非鱼应下,带着何暖继续往大牢里面走。 幽暗的牢房里也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董桂芝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这才抬起头来。 …… 身为朱县令的座上宾,湛非鱼的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韦县丞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劳烦韦大人了,我想见一见董桂芝。”湛非鱼行礼后说明了来意,不管董桂芝是因为什么“认罪伏法”,湛非鱼终究要亲自问一声。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走。”韦县丞抬手招呼湛非鱼往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前,曹捕快就让人先回衙门禀告了,所以韦县丞和朱县令都知道湛非鱼先去了黄家,这会来县衙,估计也是不想弄出个“屈打成招”的冤案来。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明明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但这通身的气度比起那些世家子弟都要矜贵三分。 韦县丞都忍不住怀疑这远在江南道的湛家是如何培养后辈的,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出色,那族中男儿是不是更加卓尔不凡? 牢头和狱卒一看到带路的韦县丞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大人,董氏这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大人和湛姑娘注意脚下。” 榴县的治安好,匪t很少,平日里都没什么地痞无赖敢闹事,所以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一年都关押不到几个犯人。 也正因为牢房快成了摆设,所以不但屋顶有些漏雨,地面也损毁了,但县衙也没拨银子修缮,所以老头才一而再的叮嘱湛非鱼走路小心,别被地上的坑洼给绊倒了身为朱县令的座上宾, 湛非鱼的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韦县丞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劳烦韦大人了,我想见一见董桂芝。”湛非鱼行礼后说明了来意,不管董桂芝是因为什么“认罪伏法”,湛非鱼终究要亲自问一声。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走。”韦县丞抬手招呼湛非鱼往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前,曹捕快就让人先回衙门禀告了,所以韦县丞和朱县令都知道湛非鱼先去了黄家,这会来县衙,估计也是不想弄出个“屈打成招”的冤案来。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明明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但这通身的气度比起那些世家子弟都要矜贵三分。 韦县丞都忍不住怀疑这远在江南道的湛家是如何培养后辈的,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出色,那族中男儿是不是更加卓尔不凡? 牢头和狱卒一看到带路的韦县丞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大人,董氏这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大人和湛姑娘注意脚下。” 榴县的治安好,匪t很少,平日里都没什么地痞无赖敢闹事,所以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一年都关押不到几个犯人。 也正因为牢房快成了摆设,所以不但屋顶有些漏雨,地面也损毁了,但县衙也没拨银子修缮,所以老头才一而再的叮嘱湛非鱼走路小心,别被地上的坑洼给绊倒了身为朱县令的座上宾,湛非鱼的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韦县丞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劳烦韦大人了,我想见一见董桂芝。”湛非鱼行礼后说明了来意,不管董桂芝是因为什么“认罪伏法”,湛非鱼终究要亲自问一声。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走。”韦县丞抬手招呼湛非鱼往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前,曹捕快就让人先回衙门禀告了,所以韦县丞和朱县令都知道湛非鱼先去了黄家,这会来县衙,估计也是不想弄出个“屈打成招”的冤案来。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明明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但这通身的气度比起那些世家子弟都要矜贵三分。 韦县丞都忍不住怀疑这远在江南道的湛家是如何培养后辈的,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出色,那族中男儿是不是更加卓尔不凡? 牢头和狱卒一看到带路的韦县丞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大人,董氏这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大人和湛姑娘注意脚下。” 榴县的治安好,匪t很少,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里都没什么地痞无赖敢闹事,所以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一年都关押不到几个犯人。uu看书 也正因为牢房快成了摆设,所以不但屋顶有些漏雨,地面也损毁了,但县衙也没拨银子修缮,所以老头才一而再的叮嘱湛非鱼走路小心,别被地上的坑洼给绊倒了。 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怎么会变成这样。 “多谢大人。”湛非鱼应下,带着何暖继续往大牢里面走。 幽暗的牢房里也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董桂芝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这才抬起头来。 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 “多谢大人。”湛非鱼应下,带着何暖继续往大牢里面走。 幽暗的牢房里也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董桂芝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这才抬起头来。 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 “多谢大人。”湛非鱼应下,带着何暖继续往大牢里面走。 幽暗的牢房里也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董桂芝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这才抬起头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483章 不管董桂芝如何歇斯底里的嘶吼,湛非鱼却依旧没有答应给董家赔偿,神情冷淡的带着何暖离开了大牢。 一直把湛非鱼送到外面,韦县丞这才低声开口:“董氏自愿认罪,旁人救不了她,姑娘也不必自责。”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程县尉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韦县丞或许还会管一管,朱县令也不会置之不理,可事实却是董桂芝愚孝的为了董家,为了董继祖这个弟弟认罪伏法的,谁也救不了她。 湛非鱼抬头看着面前巍峨肃穆的府衙,冷声一笑道:“朱县令身为一方父母官,他都听之任之,我不过是一个路过榴县的普通人罢了,又何来自责内疚?” 小姑娘这话够冲的!韦县丞愣了一下,看着眉眼里满是冷意的湛非鱼,明明是一团孩子气,可这言辞犀利的倒像是官场上的老狐狸。 “今日劳烦大人了,告辞。”湛非鱼客套了两句便告辞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话的确适合官场,可真的遇到了,湛非鱼却发现自己终究有些意难平。 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开,韦县丞转过身向着公堂走了进去,一抬眼就看到正中间“明镜高悬”的匾额,蓦地能明白湛非鱼那话里的意思,朱大人明知这是冤假错案,却无动于衷,这的确不配穿上那一身为民作主的官服。 低头看了看同样身着官袍的自己,韦县丞沉默半晌后勾着嘴角笑的无比嘲讽,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榴县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不配穿这一身官服! 长兴客栈距离县衙并不远,而这几日客栈的生意也恢复了,这边马车刚停到客栈门口,眼尖的掌柜立刻满脸殷勤的迎了过去。 “真是对不住姑娘了,偏偏那马车坏了堵在了后巷,那马性子又烈。”掌柜的连忙作揖赔不是。 本来入住的是个外地来的商贾,满满三马车的货物,谁知道最后一辆马车坏了,掌柜的让活计帮忙把马牵到后院马厩里,再把坏掉的马车挪开,也不耽搁其他客人的马车进出。 谁知道那马就跟疯了一般,别说客栈伙计了,就是马车夫都不能碰,一动缰绳,能把马就发疯,而马车上放的又是易碎的瓷器,这马真疯起来把马车给摔了,这价值几百两的货物客栈可赔不起。 最后只能这样干耗着,让马车继续堵着后巷,等马饿了要吃食的时候再去牵马,说不定就成了。 何生动作轻松的跳下马车,“掌柜的不必客气,只是这马车要停放在哪里?” 客栈门口就是熙攘的大街,短暂的停一下马车可以,但不可能长时间把马车停在客栈门前。 一看何生这么好说话,掌柜的也松了一口气,赶忙道:“我和旁边布庄的掌柜的说好了,这马车可以暂时停放在布庄的后院,还要劳烦小哥往前面走走,第五间铺子就是布庄。” 湛非鱼和何暖这会也下了马车,布庄离的并不远,何生就先把马车牵过去了。 “外面太阳大,姑娘里边请,今儿灶房煮了绿豆汤,姑娘可以喝一碗?”掌柜的殷切的招呼着湛非鱼进门,这可是不差银子的贵人。 之前虽然耽搁了几日生意,可湛非鱼这边给了十两银子的补偿,衙门也送来了十两银子,掌柜的笑的眼睛都没缝了,恨不能让湛非鱼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住在这里。 长兴客栈也就上房一日一两银子,也不是天天有客人舍得银子,其他房间也不过是几百文,耽搁三五日根本赚不到二十两银子。 两刻钟之后,湛非鱼点的菜也都送过来了,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何生、何暖也都在桌边坐了下来。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黔中府?”何生问了一句,至于榴县发生的这事,何生也无法评价朱县令的所作所为。 说他是个昏官,可朱县令的确造福了一方百姓,让榴县的百姓吃喝不愁,比起其他州府的百姓富裕多了。 可若说他是个好官,何生想到牢房里的董桂芝,想到被毒死的黄宝财,还有那些敢夜闯客栈和捕快勾结的拐子,睁只眼闭只眼的朱县令根本不能算是清官好官。 湛非鱼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是榴县的百姓知道我们要出手对付朱县令,只怕我们四个都走不出榴县这地界。” 董桂芝是冤枉的又如何?那也是她自愿“认罪”的,黄宝财虽然是个孩子,可害死他的也不是朱县令,对榴县的百姓而言死的不过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可朱县令却让他们吃饱喝足有银子赚,敢对付朱县令,那就是和榴县所有百姓为敌。 第484章 哀求 ,我去古代考科举 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立刻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 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董母跪在地上哭的直颤抖,董父是个男人虽然能控制住情绪,但这会也红了眼眶,乍一看还以为这夫妇俩多疼爱女儿,所以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姑娘又是下跪又是哀求。 大堂吃饭的客人这会都放下了筷子,有人低声问道:“不是说榴县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有这样欺压平民百姓的恶人?” 住在长兴客栈的都是来榴县经商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立刻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立刻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立刻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的商贾,也都是听说榴县商税低,而且治安极好,再加上这里货源充足,南来北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立刻就想明白了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往的小商行都来这里做生意。 又早两天入住的客人也听说了榴县这几日发生的命案,行商的人脑子都转得快,这会打量着悲恸的董家夫妇俩,立刻就想明白了,给邻桌的客人解惑道:“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一桩命案说起……” 半晌后,侧耳聆听的几桌客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就冲着这对夫妇老实的模样,他们女儿敢下蒙汗药害人性命?”中年胖子摇了摇头,这案子明显就有蹊跷。 第485章 见面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湛非鱼也打量着盛装而来的姚蓁意,这架势的确能唬人,敢口称自己是王法,不愧是皇亲国戚。 ……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423章 “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看着被撞的颤动的大门,湛非鱼瞅着木香居这加高的围墙,这高度也就能拦住小毛贼,对练家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怕死。”何暖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为了十两银子已经翻墙进来了,但外面那些人既然知晓小姐的身份就知道木香居里有人守护着,一旦翻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 毕竟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湛非鱼听着这砰砰的撞门声,“阿生,把门打开。” “是。”何生应下,和守在门边的马车夫把两扇门一左一右的打开了。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刚抬着柳树干撞门的七八个大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七八个人狼狈的往前跌了去。 砰一声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砸在一人脚上又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脚惨叫的大汉,撞门的一群人里也就这个没问题,其他人瞬间就稳住了身形。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湛非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撞门强闯民居!”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你他娘的……”蹲地上抱着脚的大汉这粗话刚说出口,何暖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扑通两下滚到了台阶下。 “在岷和府我就是王法!”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大汉们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来。 下了马车的姚蓁意在曹嬷嬷贺巧云的拥护之下大步走了过来,一身锦绣罗裳,头上是熠熠生辉的银点翠镶玛瑙宝石头面,珠光宝气的让姚蓁意更添了盛气凌人之态。 第486章 不满 ,我去古代考科举 第442章 知道渭州营的大军已经驻扎在城外,湛非鱼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了,“阿暖,我修书一封你让人送去军中,顺便把卖名册的银票一并带过去。” 名册一共卖出去了六份,合计叁拾万两银子,湛非鱼这边也没有去追查到底是谁买的名册,左右不过是宫中几位皇子和几个世家。 一刻钟之后,一道身影借着夜色离开了木香居,隐匿在暗中的探子倒是察觉到了,可惜还不等他们跟上,对方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黑暗里,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大汉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内力消耗太大这会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靠着墙壁站的黑色劲装男人脸上蒙着黑色布巾,一双黑眸锐利而凶狠,沉默半晌后开口:“禁龙卫果真名不虚传!” 他们也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虽说都知道禁龙卫的威名,可亲眼目睹之后不由的心惊,难怪指挥司那批高手悉数都斩杀了,即便他们对上禁龙卫也没有活路。 呼吸终于平缓下来,大汉忍不住往右侧方向看了过去,刚刚追踪的时候他就发现还有两个人也跟过来了,可惜和他们一样都追丢了。 足尖点地,身材魁梧的大汉却宛若燕子一般掠上了树梢,借着惨白的月光眺目远望,“大哥,那是出城的方向,难道是去大营?” 金家动乱的前一天渭州营就秘密驻扎到了城外,一开始他们都没有发现,直到城外官道上有一批人突然截杀要进城的商队,结果这批蒙面人不是被生擒就是被斩杀,岷和府的各方势力才知道城外有大军驻扎。 “据说是杨守成亲自带兵前来,金家这一次在劫难逃了。”男人沉声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茫茫夜色,“回去。” 两道身影也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金家之事也好,渭州大营也罢,如今都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另一边,城外三十里的这处林子被称为小岷山,山林狭长幽深,林中有深谷,一侧则是悬崖峭壁,并不是行军扎营的好地方。 此刻,大帐中灯火明亮。 “将军,我不同意!”不满的怒喝声响起,说话的中年将军一脸怒容,一双虎目直视着上首正在看舆图的杨守成,“渭州大军是要守护边关,岷和府内乱自然有指挥司和各卫所的将士负责,将军你这样分明是假公济私!” 这指控的话一出,大帐里其他几位将军对望一眼,有脾气暴躁的年轻小将军更是直接吼了起来,“谢指挥使要是有用,岷和府衙就不会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胡参将慎言,渭州大营有老将军坐镇,又何惧蛮夷小儿偷袭?”陶守备笑着开口,一手摸着白胡须神色怡然,“再者按照将军所言,各州府也就调派两千人驻扎而已,权当是一次演练罢了。” 胡参将冷嗤一声,“我老胡是个粗人可也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金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何须调动各军营的兵卒?当卫所和衙门的捕快都是死人吗?之前就听闻将军有意让撮合小公子和湛非鱼,如今看来……” 余下的话胡参将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不外乎是说杨将军此次出兵是为了保护湛非鱼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真正目的自然是拉拢顾学士。 一身常服的杨守成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叫嚣的胡参将,低沉的嗓音想起,“胡参将若是不愿意参加此次演练,本将并不强求,明日一早你带着人回渭州营驻扎。” 既然打着是演练的名头那就是师出有名,胡参将如果继续把假公济私的罪名往杨守成头上扣,无凭无据的诋毁上官,杨守成完全可以将人拿下按军规处置。 “将军既然开口了,明日末将就回渭州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胡参将强压着不满,脸上的怒意也毫不掩饰。 即便杨守成不开口,胡参将也不打算留下,一旦需要出兵,届时混战之下,胡参将都要怀疑杨守成灰趁机对自己的人下杀手,刀剑无眼到时候死都是白死了。 杨守成点点头,却是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这让大帐里的七八位将军都有些不解,他们一开始就看到这过于精致的小木盒了,只是一开始胡参将就发难,大帐里气氛紧绷他们自然不好询问将军。 岷和府乱了,但有布政使姚大人亲自坐镇,再者谢指挥即便恨毒了湛非鱼,但如今的局势之下,依旧得配合姚大人维系岷和府包括下辖几个县城的治安。 至于其他州府,谁也不想被朝廷罢官,所以姚大人的政令下达之后,从知府到县令甚至连没有品级的捕快都恪尽职守,金家引起的这番动乱明显就被压制住了,翻不了大波浪。 第487章 冲突 ,我去古代考科举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朱县令端起茶杯没有正面回答,态度显得疏离而冷漠,“这全看姑娘怎么做。” ……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第488章 吃食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侯老爷子也说明了来意,毕竟如果真有大商贾来榴县开作坊开铺子,他们的生意必定会受到影响,若是扛不住甚至可能关门大吉。 “湛姑娘提供的是一种吃食?”侯老爷子听完后沉思起来。 湛非鱼的来头他们虽然没有打听到,却也清楚她身边伺候的何暖不单单是个练家子,更有一手好厨艺,湛非鱼的一日三餐都是何暖在灶房里做的,尤其是何暖熬的汤,香飘四溢让住在客栈的人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朱县令已然敛了怒气,对曾经官居三品的侯老爷子客气的开口:“江南本就富裕,一般家族都有几张不外传的吃食方子。” 虽然都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诗书,但普通商贾有点银子也就吃些山珍海味罢了,哪样食材贵就吃哪样,一道菜价值十两银子才能彰显自己的豪气。 可世家大族却是吃一道素菜都能吃出讲究来,一道小荷叶莲蓬汤,乍一看就是荷叶莲子羹而已,可这汤讲究的是器具。 ……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无辜的百姓,大人就不怕按察司的大人明察秋毫,给大人定一个渎职之罪?”湛非鱼同样态度冷硬的反问了回去。 “湛姑娘这是要和本官公事公办?”砰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放回桌上,朱县令疾言厉色的开口:“来人把黄家凶案的杀人疑犯关押进大牢!” ,偏偏湛非鱼要求大人把面块也成本价卖入到军营之中。 俗话说的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湛非鱼此举也难怪大人会翻脸无情。 若是寻常的十岁小姑娘,估计这会已经被朱县令的官威给吓到了,可湛非鱼神色却是变都未变,“黄宝财已经入土为安,杀人凶手董桂芝也已经签字画押,此案大人昨日就上报到按察司,大人确定要翻案?” 完全不怕硬碰硬,湛非鱼勾着嘴角,白嫩的包子脸上笑容充满了嘲讽之意,“大人难道不怕查到最后把程县尉这个幕后凶手给查出来了?堂堂榴县的县尉却和拐子勾结,干着草菅人命的事,大人身为榴县父母官,是完全不知还是同流合污?” 若是不知,那朱县令这个官爷不用当了,昏庸无能到如此地步,谁敢让他管辖一方,尤其是朱县令并没有参加科举,他这个官位是朱家动用了关系,这一查下去说不定都会牵累到朱家。 若是朱县令知晓程县尉私底下的勾当,那就更不用说了,县衙官员上下勾结,这绝对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估计也没想都湛非鱼这态度如此强硬蛮横,朱县令在榴县一贯是说一不二,此刻气狠了,面容狰狞的扭曲起来,本就是武将出生,周身迸发出的那股子杀气似乎要把湛非鱼给活剐了。 “好,很好!”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朱县令怒极反笑着,“本官今日倒是阴沟里翻船了,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阴乐一把!” 在朱县令看来湛非鱼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湛非鱼不怕衙门翻案,毕竟翻案了,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朱县令。 “湛非鱼,你不要忘记你此刻还站在榴县,没有本官的允许,你以为你们主仆四人走得出榴县这地界?”朱县令狞笑着,黄宝财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又如何?只要他愿意,那就有第二个黄宝财,第三个黄宝财! 这小姑娘真的把大人给惹怒了,否则大人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更不会说出这番威胁的话来。 湛非鱼也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对着主位的朱县令拱手一礼,“大人若是答应,我在长兴客栈恭候大驾,阿暖,我们该回去了。” 就这么走了?韦县丞目送着主仆两人离开,不得不感慨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岂有此理!”怒喝声响起,暴怒的朱县令猛地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不解气之下再次把装有面块的碟子也给砸了。 湛非鱼在连廊下慢悠悠的走着,这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根本不像刚刚把朱县令给惹怒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吏不由回头瞄了一眼,这姑娘真不怕死啊,自己站的远,可也听到了大人的怒喝声,这小姑娘竟然一点都不怕。 再想到湛非鱼曾命人把汪捕头他们都打断腿从二楼丢下去,小吏也就不诧异了,胆子不大也干不出这事来。 当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湛非鱼不由抬眼一看,却见一个老者走在前面,领路的小吏态度极其姻亲,而老者身后则跟着七八个人,都是一身锦缎长袍,气色红润,眼中透着精光。 “侯爷。”领路的小吏赶忙行了一礼。 侯老爷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湛非鱼,今日这世间再县衙后院出入,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住在长兴客栈的那小丫头。 湛非鱼同样也只是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几人,却是连招呼也没打,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看着湛非鱼和何暖拐了弯看不到身影了,站在连廊下的几人面色都难看起来。 “年岁不大,却是目中无人!” “说什么读书人,还手不释卷,哼,这态度,别说是世家大族了,就是乡野丫头也比她有教养!” 几位开口的老爷都是家财万贯,再加上朱县令善待商贾,经常来县衙拜访朱县令,士农工商这四个字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这才被湛非鱼这漠视的态度给气到了。 “罢了,诸位随老夫先去见见朱大人。”侯爷反而笑了起来,一个小姑娘差一点被扣上杀人的罪名,却还敢留在榴县,这不是糊涂胆大就是有恃无恐,从刚刚擦身而过的情形来看,侯爷更倾向于后者。 一直到了出了县衙上了马车,何暖这才问道:“小姐,刚刚碰到的那些人是榴县的商贾,能如此随意在县衙走动,看来朱县令的确对商贾很宽容。” 若是在其他地方,就算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想要拜访县令,至少也得是举人,还要看县令有没有时间。 “应该是来探查消息的。”湛非鱼笑着开口,刚刚双方虽然没有开口寒暄,但那几人眼神里透着敌视和排斥,估计是担心自家生意会被打压。 这边何生架着马车往长兴客栈而去,侯爷一群商贾也已经进了小厅,小厮已经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了。 “老爷子请坐。”朱县令亲自走到门口迎接,招呼着侯老爷子往里面走。 其他人也纷纷行礼,一番客套寒暄后,众人落座,茶水也重新送了上来。 侯老爷子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刚刚进门的时候,有小吏端着托盘出去了,可上面只有两个茶杯,而除去已经离开的那小丫头,朱县令和韦县丞都在,三只茶杯少了一只,不是失手打碎了就是被人给摔了。 侯老爷子低头瞄了一眼地面,上面还隐约能看到没有干涸的茶渍,这个位置在小厅中间,也就是说这茶杯是被人砸了,敢在县衙发火砸杯子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只有朱县令。 第489章 冲突 ,我去古代考科举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朱县令端起茶杯没有正面回答,态度显得疏离而冷漠,“这全看姑娘怎么做。” ……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朱县令面色甚至比一开始更加难看,一身官威让人笼罩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样诡异而危险的气氛里,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湛非鱼,小姑娘却完全不受影响,娇娇俏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好似在自家后院喝茶。 收回目光的韦县丞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不怒而威的朱县令,面块的生意若是能和军中搭上关系,不说日进斗金,但绝对赚银子。 可若以成本价卖入军中,那想要赚银子就只能依靠这些商贾,把面块贩卖给他们,他们的商队再运送带到各个州府贩卖。 即便是物以稀为贵,可面块口感酥脆,也就和糕点铺里那些上品的糕点一般,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赚多少银子,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毕竟也就是个口感和新奇罢了。 “湛姑娘。”朱县令再次开口,面色阴沉沉的骇人,锐利如芒的目光看向湛非鱼,“姑娘该不会以为黄宝财的案子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已经上报按察司,所以无事一身轻了?” 说到底朱县令让程县尉去查黄宝财的案子,那也是因为想和湛家的长辈搭上关系,可如果这面块生意没有赚头,朱县令又何必打了程县尉的脸来给湛非鱼脱罪。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第490章 糕点铺子 ,我去古代考科举 “何姑娘你要退房了?”客栈的掌柜的诧异一愣,手上的算盘珠子拨错了,可这会他也顾不上算账了,戒备的往外面看了一眼。 掌柜的刻意压低了声音,“何姑娘,老朽说句掏心窝的话,榴县距离府城不远,马车半日也就到了,可官道两旁都是山脉,这一路不会太平。” “多谢掌柜的提醒。”何暖温声一笑的道谢,掌柜的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榴县的事情没有了结,若是就这么离开,掌柜的怕半路上会出事。 “何小哥武艺高强,可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掌柜的若不是和赵老爷沾着点亲,他也不会和何暖说这番话,说出来了就等于得罪了程县尉。 尤其是汪捕头他们这会断了腿在家中休养,若是让他知道了,掌柜的想要太太平平的经营这客栈就不容易了。 “我会告知小姐的。”何暖再次道了一声谢,却依旧是把三间房给退了,前后住了不过十日时间,却花了三十两银子,难怪榴县的百姓都说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普通百姓家一年也就存个十两银子,三年的存银十天就没了。 二楼房间里湛非鱼刚把昨日写的策问修改了一遍,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的问道:“都已经弄好了?” “我哥在检查马车,小姐可有什么要交待的?”何暖检查了一下屋子,行李都收拾起来放到了箱子里,距离出发还有半个多时辰,何暖打算先出去一趟买些食材放到马车上。 榴县距离府城近,天黑之前就能到,所以何暖也只是打算稍微买点,中午这一餐估计要在马车上解决。 这天气炎热,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是能放上两日,至于肉类,榴县四面都是山,在哪里扎营休息就可以去林子里猎只兔子或者山鸡回来。 “一起出去。”湛非鱼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因为伏案而坚硬的肩膀,“这两日倒是清净,刚好可以出去走走。” 湛非鱼原本以为朱县令或者赵老爷那边都会有所行动,可这两日太太平平的,好似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湛非鱼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榴县了,至于半路会不会有人拦截,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两刻钟之后。 熙攘的街市上,何暖指着斜对面的铺子,“小姐,那就是赵氏糕点铺子,需要买些放在路上吃吗?” 湛非鱼顺着人流继续往前面走,“榴县的百姓果真比其他地方富裕了,还未到巳时,铺子里都是人。” 若是其他地方,这个时间点也就去早市买菜的人最多,然后就是些卖包子馒头这些早饭的铺子会人来人往的。 但榴县却不同,放眼看去沿街两边的铺子都有客人进出,卖什么的都有,这也说明百姓不差银子。 “两位客官里面请,今儿刚做好的凉糕,清热又解暑。”糕点铺子的伙计殷勤的招呼着,而柜台上放着的碟子里就有给客人试吃的凉糕,“小姐可以尝尝看?” “不用。”何暖出声回绝了,示意伙计不用再跟前招呼了,这才道:“小姐凉糕是加了荷叶和莲子做成的,不甜腻而且有股清甜口味,这边是绿豆糕,旁边是马蹄糕……” 客栈的灶房简陋,所以何暖空有做糕点的手艺也没办法来做,再者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忙忙碌碌几个时辰弄出来的糕点,吃不到两天就坏了,所以去铺子里买更方便。 就在湛非鱼打算一样糕点买上几块时,铺子外突然传来咒骂哭嚎声。 “你这家黑心铺子,差一点害死了我老娘,这榴县还没有王法了啊,这铺子里的糕点不能吃啊……” 突然来的嚎叫声,别说湛非鱼吓了一跳,几个正打算买糕点的妇人也吓的后退了两步,一听糕点差一点吃死人了,谁还敢来买。 正招呼客人的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火大的吼了起来,“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赵氏糕点铺子可是祖传的手艺,在这榴县开了几十年了,从没有一块糕点吃坏了人!” 也不怪伙计的发火,做吃食的铺子就怕的就是这一点,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日后谁还敢来铺子里买糕点。 左侧的一圆脸妇人也帮衬的开口:“这位大哥你可是弄错了?我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我娘家和婆子开始就在这铺子里买糕点,逢年过节都会过年买上几斤,这么多年都没吃到过一块坏了的糕点。” “多谢刘嫂子仗义执言。”听到争吵声从后院急忙过来的赵岭感激的对着刘嫂子拱手一礼,随后大步走到铺子门口高声开口。 “我赵氏的糕点铺子在榴县开了三代人了,不单单是榴县,相邻的几个县包括府城也都有我赵氏的糕点铺子,赵氏用来制造糕点的材料都是最好的,各位父老若是不相信的可以去前面黄记米铺问问黄老板,所有糕点用到的米、豆还有糖都是从从黄老板的铺子里买回来的。” 站在铺子门口一个拎着篮子买菜的老婆子也认同的直点头,“老婆子我说句公道话,这赵氏绝对不会做黑心生意,每个月月中和月末赵掌柜的都会把快要坏掉的糕点低价卖掉,老婆子我家贫,几个孙子和孙女就靠着赵氏卖的糕点甜甜嘴。” 夏日天气炎热也就罢了,但秋冬两季,一般糕点放上一个月也不会坏,至多是口感差了许多。 但赵氏糕点铺子从祖上开始就是这样的规矩,糕点的口味一旦变差了,都会以成本价卖出去。 这样不少家境贫寒的百姓都舍得买上几块糕点,毕竟价格便宜了不少,而且也只是口感差了一点。 自家若是做了点糕点吃食,也是会放上一个月多月慢慢吃的,穷苦人家哪像那些达官贵人那边讲究,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 铺子外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说了起来,赵氏卖的糕点的确称得上是物美价廉,逢年过节买的多还会多送一点,他们吃了这么多赵氏铺子的糕点,也从没听说过谁吃坏了肚子。 站门口的中年汉子这会气狠了,猛地往走上台阶一把揪住赵岭的衣襟,睚眦欲裂的质问道:“我老娘这会还在医馆躺着,大夫说幸亏我送的及时,否则我老娘就没命了,早上就是吃了你家的糕点,然后就开始上吐下泻,难道不是你铺子里的糕点坏了?” 声音越说越大,汉子一想到躺在医馆里进气少、出气多的老娘,一下子红了眼眶,猛地论起拳头向着赵岭的脸上砸了过去,声歇力竭的吼声同时响起,“我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 “你怎么打人呢?快放开我家掌柜的!”小伙计急的扑过来,可惜这汉子一把子力气,一挥手就把小伙计给推开了。 挨了一拳头的赵岭抹去嘴角的血迹,这会也顾不得痛了,不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必须先得把局面控制住。 铺子里,湛非鱼从何暖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门口对峙的两人,又观察了一会,“阿暖,那是练家子吗?” “气息粗重,出拳没有章法,下盘也不稳,估计经常干重活,所以力气大。”何暖摇摇头,这汉子看着就是个普通人。 湛非鱼没有再开口。 赵岭好不容易挣脱了汉子的钳制,红肿的脸上不见半点怒气,反而陈恳的开口:“大哥,我可以保证赵氏铺子里的糕点都是新鲜的,不过老太太既然是吃了糕点病倒了,先不说其他的,我陪大哥你去一趟一贯,不管如何医治老太太最重要,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说。” 第491章 再遇 ,我去古代考科举 “去医馆就去医馆,你还当老子讹你银子不成?”愤怒的吼声响起,被激怒的中年汉子赤红着双眼对着赵掌柜晃了晃拳头,“我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宰了你!” 原本在店铺外围观的百姓这会都信了七八分,这汉子若真是来讹人的,那肯定不敢去医馆,再看他这愤怒又担心的模样,这肯定是个大孝子。 赵岭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汉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来,可惜怎么看都没有发现异常。 可不管如何,赵岭都不能让人坏了赵氏糕点铺子的名声,“柱子你守着铺子,顺便让二叔带银子去医馆找我。” “是,掌柜的。”小伙计忙不迭的直点头,听明白赵岭话里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通知东家。 半晌后,闹哄哄的铺子一下子空了,小伙计一回头看到还在铺子里的湛非鱼和何暖,诧异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住两位客人了,姑娘要卖糕点吗?” 可突然想起刚刚闹事的汉子,小伙计敢拍着胸脯保证,“两位姑娘放心,铺子里的糕点都是最新鲜的,大夏天也不可能坏掉。” “嗯,称二斤凉糕……”湛非鱼又点了几样糕点。 一刻钟之后,小伙计满脸殷勤的把湛非鱼和何暖送出了铺子,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那汉子胡说八道的话是半点不相信,否则也不会买走这么多糕点。 离开糕点铺子后,何暖拎着东西从杂货铺子走了出来,买了些晒干的菌菇、菜干,夏日炎热用来煮汤正好。 “分几样过来我拎着。”看着何暖双手都是东西,湛非鱼立刻走了过去。 “小姐,小心!”何暖突然开口,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一把揽过湛非鱼后退了好几步。 却见一辆马车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也幸好何暖动作够快,否则背对着巷子站着的湛非鱼估计就要被马车给撞到了,即便不是正面撞到,剐蹭一下人也受不住。 湛非鱼也吓了一跳,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声音嘈杂,再加上她感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何暖身上,根本没听到背后马车的声响。 …… 被激怒的中年汉子赤红着双眼对着赵掌柜晃了晃拳头,“我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宰了你!” 原本在店铺外围观的百姓这会都信了七八分,这汉子若真是来讹人的,那肯定不敢去医馆,再看他这愤怒又担心的模样,这肯定是个大孝子。 赵岭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汉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来,可惜怎么看都没有发现异常。 可不管如何,赵岭都不能让人坏了赵氏糕点铺子的名声,“柱子你守着铺子,顺便让二叔带银子去医馆找我。” “是,掌柜的。”小伙计忙不迭的直点头,听明白赵岭话里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通知东家。 半晌后,闹哄哄的铺子一下子空了,小伙计一回头看到还在铺子里的湛非鱼和何暖,诧异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住两位客人了,姑娘要卖糕点吗?” 可突然想起刚刚闹事的汉子,小伙计敢拍着胸脯保证,“两位姑娘放心,铺子里的糕点都是最新鲜的,大夏天也不可能坏掉。” “嗯,称二斤凉糕……”湛非鱼又点了几样糕点。 一刻钟之后,小伙计满脸殷勤的把湛非鱼和何暖送出了铺子,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那汉子胡说八道的话是半点不相信,否则也不会买走这么多糕点。 离开糕点铺子后,何暖拎着东西从杂货铺子走了出来,买了些晒干的菌菇、菜干,夏日炎热用来煮汤正好。 “分几样过来“去医馆就去医馆,你还当老子讹你银子不成?”愤怒的吼声响起,被激怒的中年汉子赤红着双眼对着赵掌柜晃了晃拳头,“我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宰了你!” 原本在店铺外围观的百姓这会都信了七八分,这汉子若真是来讹人的,那肯定不敢去医馆,再看他这愤怒又担心的模样,这肯定是个大孝子。 赵岭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汉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来,可惜怎么看都没有发现异常。 可不管如何,赵岭都不能让人坏了赵氏糕点铺子的名声,“柱子你守着铺子,顺便让二叔带银子去医馆找我。” “是,掌柜的。”小伙计忙不迭的直点头,听明白赵岭话里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通知东家。 半晌后,闹哄哄的铺子一下子空了,小伙计一回头看到还在铺子里的湛非鱼和何暖,诧异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住两位客人了,姑娘要卖糕点吗?” 可突然想起刚刚闹事的汉子,小伙计敢拍着胸脯保证,“两位姑娘放心,铺子里的糕点都是最新鲜的,大夏天也不可能坏掉。” “嗯,称二斤凉糕……”湛非鱼又点了几样糕点。 一刻钟之后,小伙计满脸殷勤的把湛非鱼和何暖送出了铺子,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那汉子胡说八道的话是半点不相信,否则也不会买走这么多糕点。 离开糕点铺子后,何暖拎着东西从杂货铺子走了出来,买了些晒干的菌菇、菜干,夏日炎热用来煮汤正好。 “去医馆就去医馆,你还当老子讹你银子不成?”愤怒的吼声响起,被激怒的中年汉子赤红着双眼对着赵掌柜晃了晃拳头,“我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宰了你!” 原本在店铺外围观的百姓这会都信了七八分,这汉子若真是来讹人的,那肯定不敢去医馆,再看他这愤怒又担心的模样,这肯定是个大孝子。 赵岭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汉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来,可惜怎么看都没有发现异常。 可不管如何,赵岭都不能让人坏了赵氏糕点铺子的名声,“柱子你守着铺子,顺便让二叔带银子去医馆找我。” “是,掌柜的。”小伙计忙不迭的直点头,听明白赵岭话里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通知东家。 半晌后,闹哄哄的铺子一下子空了,小伙计一回头看到还在铺子里的湛非鱼和何暖,诧异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住两位客人了,姑娘要卖糕点吗?” 可突然想起刚刚闹事的汉子,小伙计敢拍着胸脯保证,“两位姑娘放心,铺子里的糕点都是最新鲜的,大夏天也不可能坏掉。” “嗯,称二斤凉糕……”湛非鱼又点了几样糕点。 一刻钟之后,小伙计满脸殷勤的把湛非鱼和何暖送出了铺子,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那汉子胡说八道的话是半点不相信,否则也不会买走这么多糕点。 都是东西,湛非鱼立刻走了过去。 “小姐,小心!”何暖突然开口,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一把揽过湛非鱼后退了好几步。 却见一辆马车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也幸好何暖动作够快,否则背对着巷子站着的湛非鱼估计就要被马车给撞到了,即便不是正面撞到,剐蹭一下人也受不住。 “小姐,小心!”何暖突然开口,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一把揽过湛非鱼后退了好几步。 却见一辆马车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也幸好何暖动作够快,否则背对着巷子站着的湛非鱼估计就要被马车给撞到了,即便不是正面撞到,剐蹭一下人也受不住。 偷香 第492 焦家 ,我去古代考科举 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门口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若只是单纯的讹诈银子,这汉子在铺子门口闹事之后,就不会继续闹下去,而是私底下讨要银子,赵岭看对方这架势,不是冲着银子来的,那图谋的只怕不小。 ……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里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偷香 第493章 身亡 ,我去古代考科举 马车行很快就来了一辆马车,赵岭打理糕点铺子好几年,的确会来事,这边马车一停到医馆门口,赵岭已经带着几个铺子的伙计过来了,不单单有米粮,还有路上吃的干粮,甚至连布料都备了三匹。 “赵老爷和赵掌柜的时候厚道人。”围观的路人不由开口,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这一堆东西至少值七八两银子,更别说赵老爷还让胡老大夫开了补身体的药材,连人参灵芝都舍得用。 “不过涂家三口也是厚道人。”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涂大牛是讹银子,但看到涂老太太坚定的撇清关系,只道是自己大限将至才才病倒,和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没关系,路人也相信涂家不是骗子,这事只是凑巧了。 ……苗捕快是土生土长的榴县人士,他打小也爱吃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有钱的人家买新鲜的、新口味的糕点,没银子的穷人家就每个月中旬和月末买铺子里降价买的糕点。 这些年过去了,苗捕快还从没听说过赵氏赚黑心银子,把坏了的糕点卖出去。 所以等赵老爷和这汉子都说完之后,苗捕快也没急着开口判断谁真谁假,而是向着医馆走了过去,“胡大夫,这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刚刚喝了半碗药,老太太年岁大了……”胡老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的确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只是吃的是赵氏铺子里的糕点还是其他东西就无法判断。 赵老爷听完后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他可以保证铺子里的糕点是新鲜的,那就说明这汉子,确切来说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茬的,甚至不惜吃坏了东西来栽赃赵氏糕点铺子。 “二叔,来者不善。”赵岭低声说了一句,戒备的看着站在胡老大夫面前询问病情的汉子,“这人先是故意在铺子门口闹事,这会又到医馆里闹事,分明是有备而来。” 若只是单纯的讹诈银子,这汉子在铺子门口闹事之后,就不会继续闹下去,而是私底下讨要银子,赵岭看对方这架势,不是冲着银子来的,那必定图谋不小。 赵老爷认同的点点头,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煞气,“不管是什么来头,我赵氏也不是好欺负的。” “差爷,你要给草民做主啊,我老娘本就病弱,就想吃一口糕点,是我这个当儿子的没用……”中年汉子突然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给苗捕快磕头。 嘶哑的声音一开口就引起围观百姓的同情和怜悯,汉子赤红着双眼继续道:“村里的赤脚大夫说我老娘时日不多了,我卖了家里的一亩良田带着娘来榴县看病,可大夫说油尽灯枯了,我娘说她想吃绿豆糕,可看了大夫后就剩下一两银子了,回村后还要办丧事……”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一两银子看着也不少,可也架不住办一场丧事,寿衣要银子,棺材也要银子,还要办席面招待吊唁的亲戚邻居。 更何况他们一家三口还要回村子,还得坐牛车,路上也要买点吃食,这一两银子根本不够用,汉子也是问了人才知道赵氏铺子的糕点便宜,所以挤出了一百文买了几块糕点。 “行了,你先起来,不管如何先让胡大夫开方子开药,给老太太看病最重要。”苗捕快伸手要把跪地上的汉子扶起来,“至于银子你不用担心,先让赵老爷垫付着,若真是赵氏糕点铺子的问题,自有官府给你做主。” 围观的百姓本就同情这汉子,这会听了苗捕快的话也赞同的直点头,谁对谁错都不要紧,先看病救人。 赵老爷也立刻表态,从袖袋里掏出银票递给一旁的胡老大夫,“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老大夫尽管开方子用好药材,若是不够我一会再送银子过来。” 五十两的银票?一众百姓都被赵老爷的大手笔给惊呆了,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全家四五口人都在作坊里干活,一年省吃俭用最多也就存下五十两银子。 平日里谁生病不都是自己扛着,扛不住再让大夫开方子抓药,可用的也都是最普通的药材,除非是达官贵人,谁家用的起人参灵芝这样的好药材。 苗捕快也清楚赵老爷这是花钱消灾,此刻附和的开口道:“涂大牛,你也别难受了,一切都你娘病愈了再说。” “赵老爷大气。”围观的百姓两眼冒光的盯着胡大夫手里的银票,“这涂大牛也说了他娘油尽灯枯了,不吃这糕点估计也活不了几天,赵老爷竟然舍得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是啊,前年年我舅老爷也不行了,多亏我大侄子弄了一支人参回来,这口气就吊回来了,多活了两年才走的。”站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也插了一句,这人参真的是能吊命的好东西。 倒是一个容长脸的妇人忍不住的说着酸话,“我看就是这涂大牛知道赵老爷心善,所以才故意讹银子的,自家老娘病的要死了,还吃什么糕点,这不是害人吗?” 在场这些百姓谁家没老人,就算没有也见过同样的情况,人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了,别说吃糯米食,其实连口米粥都喝不下去,这涂大牛给老太太吃了糕点,这不是摆明了让老太太难受,他再去糕点铺子闹事,这不五十两银子就讹来了。 “做戏做全套,估计这老太太也要出来了。”站在台阶上,湛非鱼这一开口,让何暖都诧异了一下。 “小姐你说他们是骗子?”何暖也是从头至尾的旁观了,她真没看出其中的破绽,毕竟这涂大牛父子都不是练家子,动手打架时靠的也是一股蛮力。 湛非鱼眯眼笑着,远远的看着又赔礼道歉的赵老爷,“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涂家父子若真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们敢一而再的闹事?” 湛非鱼还记得当初在金林村的时候,虽说村子距离上泗县很近了,可村里人一旦去了县城,都是缩手缩脚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涂大牛家中贫贱,卖了一亩田才有银子带老娘来榴县找大夫,这说明他不是个精明的人,否则大庆朝国泰民安,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穷到这种程度。 一个穷的连看大夫银子都没有的乡野汉子,敢在赵氏糕点铺子门口闹事,还敢动手殴打赵老爷叔侄,这不是自相矛盾、 何暖脱口道:“说不定是个莽撞粗暴的性子。” 这样的人何暖也不是没遇见过,空有一身蛮力,人却冲动易怒,冲动起来别说打人了,递给他一把刀子估计都敢杀人。 “阿暖你忘记他刚刚见到苗捕快就下跪了。”湛非鱼话音刚落下,果真在小药童的搀扶下,一个头发花白颤巍巍的老太太就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大牛,你不许胡闹!”一句话就说的气喘吁吁的,老太太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的看向涂大牛,“我这身子骨熬不住了……这都是命,大牛你不能做没良心的事……” “娘!”涂大牛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快步冲过去一把扶住站不住的老太太,双眼更是赤红一片,“娘,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躺着。” 靠在儿子身上,老太太喘息了几声,等呼吸终于平缓了,这才再次开口:“娘老了就想死在家里,大牛,你带娘回家去……” 若是说一开始还有人怀疑涂大牛是为了讹赵老爷银子,可看着这进气少出气多的老太太 偷香 第494章 阻扰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想走倒没有走成,人群里有四个灰色衣裳的护院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前面,虽说只是一身劲装,但明显能看出这四个护院来头不小。 “湛姑娘也算是人证,何必急着离开。”锦衣贵公子冷声开口,倨傲十足的走了过来,而挡住湛非鱼去路的护院随后退到了一旁,不用想也知道这边是他家的护院。 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身材并不高大,但这矜贵倨傲的气势明显是出身大家族,虽说来者不善,但看着像是读书人。 “查案是衙门的职责,和我一个小姑娘无关。”湛非鱼脆声开口,微微挑起眉梢反问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位公子打算强人所难?” 要说人证,四周这些围观的路人,有好几个都是从糕点铺子跟到医馆门口来的,哪里需要湛非鱼一个半大的孩子出来作证。 贵公子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不卑不亢的湛非鱼,强势又霸道的给出答案:“我若偏要强人所难呢?” 今日若是换成其他人在大街上这般为难一个小姑娘,四周的路人早就仗义执言了,可面前这锦衣贵公子一看就来头不小,再加上他身后这些护院,别说普通百姓,就连苗捕快他们都没敢开口。 …… 不单单有米粮,还有路上吃的干粮,甚至连布料都备了三匹。 “赵老爷和赵掌柜的时候厚道人。”围观的路人不由开口,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这一堆东西至少值七八两银子,更别说赵老爷还让胡老大夫开了补身体的药材,连人参灵芝都舍得用。 “不过涂家三口也是厚道人。”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涂大牛是讹银子,但看到涂老太太坚定的撇清关系,只道是自己大限将至才才病倒,和赵氏铺子里的糕点没关系,路人也相信涂家不是骗子,这事只是凑巧了。 “娘,你慢着点。”涂大牛瓮声瓮气的开口,自己先上了马车,打算让涂老头扶着涂老太,在地下托一把,把老太太抱上马车。 可谁曾想老太太就一口气强撑着,人还没走到马车前这口气就散了,佝偻病弱的身体一下就瘫软在地上。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胡老大夫赶忙上前查看,可惜一搭上老太太的手腕诊脉,面色倏地一沉。 “二叔。”赵掌柜面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若是人上了马车出了县城,即便断气了,赵家也能把这事压下来。 赵老爷半眯着眼,眸光精光闪烁,,即便涂家人表现的一切正常,赵老爷也相信了,可老太太这一断气,赵老爷又忍不住怀疑了。 苗捕快也是头大,人没死一切都好说,偏偏这会人没了,苗捕快上前两步,“胡大夫?” 摇摇头,胡老大夫站起身来,老太太本就大限将至,偏偏早上吃坏了肚子又吐又泄,最后的元气也没了,这不就撑不住了客死异乡了。 “娘!”涂大牛凄厉的哭嚎声响起,砰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太还温热的尸体嚎哭起来。 一旁涂老头也是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刚刚还能说话的老婆子突然就走了。 “你们害死了我娘,你们要给我娘偿命!”猛地抬起头来,涂大牛杀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赵家叔侄,那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似乎已经认定了赵家叔侄就是杀人凶手。 苗捕快见状不妙,赶忙和两个手下一把拦住了要发疯的涂大牛,之前他就把赵家叔侄给打的鼻青脸肿了,这会老娘死了,情绪失控的涂大牛说不定真的会杀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怒吼声响起,涂大牛愤怒的挣扎着,即便苗捕快三个人都差一点抓不住他。 “你们这些官商勾结的小人,你们害死我娘,你们不得好死!”无法挣脱之下,涂大牛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四十多岁的汉子这会喊破了嗓子,血红着一双眼睛,让人看着都于心不忍。 就在此时,涂老头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发疯的儿子猛的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脸上,“你疯够了没有?大牛,抱上你娘,我们回家,不要让你娘死不瞑目!” 涂老头说到最后声音都颤抖起来,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看着终于不再吼叫的儿子,这才哽咽的继续道:“你娘已经走了,大牛你不要闹了。” 说完后涂老头走向赵老爷子和赵掌柜的,“二位老爷见谅,我家大牛就是这牛脾气,大夫已经说了他娘日子到了,怪不得别人。” 赵老爷哪里能让涂老头给自己鞠躬道歉,不说死者为大,这事赵氏铺子牵扯进来了,涂家不闹事就谢天谢地了。 “老叔言重了,快请……”赵老爷赶忙扶起已经弯腰的涂老头,浑然没察觉到涂老头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有凶光闪烁。 说时迟,那时快! 等赵老爷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银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想要躲,可涂老头的左手就跟铁钳一般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右手攥着的利刃已经对着自己心窝扎了过来。 不说赵老爷没反应过来,站一旁的赵掌柜的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家二叔的危险。 可就在危险的一瞬间,一枚暗器破空而来,速度之快几乎是涂老头拔刀的一瞬,利刃就飞射而出。 哐当一声响,当利刃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时,赵掌柜的这才看见,眼瞳倏地放大,“二叔!” 苗捕快回头一看,却见涂老头已经迅速的捡起地上的利刃,苗捕快回身就是一脚踹了过来。 没有防备的涂老头被踢了出去。 赵老爷也被赵岭拉的一个踉跄,慌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终于拉开了和涂老头的距离。 “我没事。”声音都抖了,赵老爷靠着赵岭,第一次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赵岭也吓的面无血色,谁能想到涂老头这个看着憨实的老头子竟然身藏利刃,还敢下杀手! 这一变故也震惊了四周的路人,再看着挣扎的要爬起来,却被苗捕快死死摁在地上,面容狰狞的涂老头,那凶狠的眼神哪里像是乡下庄稼汉,这分明是个悍匪凶徒! 一个年轻的后生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自家媳妇开口:“我爹说我是个二愣子,出去肯定会被人骗,我还和我爹顶嘴,我他娘的就是个棒槌!” 榴县作坊多,南来北往的商队也多,比起在作坊里干活赚工钱,自然是跟着商队跑商更赚,年轻后生为此都和家里吵翻了,这两天都跟着媳妇去老丈人家住着。 一想到自己自己还同情涂家三口人,年轻后生感觉自己的同情心还不如喂狗,这人也太会装了,要不是最后这老头动刀子了,谁能相信这老头竟然是个坏人。 “把这两人都抓起来带回衙门!”苗捕快厉声下令,抱歉的看向赵老爷,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差一点害的赵老爷命丧当场。 几个捕快也恼火的厉害,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被这父子俩人给耍骗了,身为官差的脸面都没了。 就在此时,人群外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都说榴县治安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看到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大戏。” “谁他娘的在胡说八道!”脾气暴躁的小捕快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勾结个屁啊,他们都被这父子俩给骗了! 想到这里,小捕快怀疑的目光倏地看向一旁的胡老大夫,要不是涂家老太太断气了, 第495章 问案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公堂之上从涂家父子到医馆的胡老大夫,最后是赵氏铺子的掌柜赵岭和卖糕点给涂大牛的小伙计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拿了。 仵作还没有验尸,但根据朱县令的审问,涂老太太的死她油尽灯枯的身体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点不消化导致上吐下泻,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老爷和赵岭面色都极其难看,有焦大公子的掺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一定是赵氏糕点铺子的糕点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榴县的百姓也许还知道真相,但其他的县城其他州府,一旦这流言传开了,糕点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根本没将赵家叔侄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鱼,即便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想到她的勤学苦读,焦大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就涌了出来,他不能对二弟动手,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还是经历的事情少了,不说之前得罪了朱大人导致大人会偏帮,就说这位府城来的焦大公子,他一出手湛非鱼就必败无疑。 湛非鱼面色平静的开口,“大人,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询问涂家父子。” 按理说湛非鱼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连人证都算不上,她是没资格在公堂上开口的,更别说询问苦主。 …… 公堂之上从涂家父子到医馆的胡老大夫,最后是赵氏铺子的掌柜赵岭和卖糕点给涂大牛的小伙计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拿了。 仵作还没有验尸,但根据朱县令的审问,涂老太太的死她油尽灯枯的身体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点不消化导致上吐下泻,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老爷和赵岭面色都极其难看,有焦大公子的掺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一定是赵氏糕点铺子的糕点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榴县的百姓也许还知道真相,但其他的县城其他州府,一旦这流言传开了,糕点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根本没将赵家叔侄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鱼,即便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想到她的勤学苦读,焦大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就涌了出来,他不能对二弟动手,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还是经历的事情少了,不说之前得罪了朱大人导致大人会偏公堂之上从涂家父子到医馆的胡老大夫,最后是赵氏铺子的掌柜赵岭和卖糕点给涂大牛的小伙计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拿了。 仵作还没有验尸,但根据朱县令的审问,涂老太太的死她油尽灯枯的身体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点不消化导致上吐下泻,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老爷和赵岭面色都极其难看,有焦大公子的掺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一定是赵氏糕点铺子的糕点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榴县的百姓也许还知道真相,但其他的县城其他州府,一旦这流言传开了,糕点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根本没将赵家叔侄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鱼,即便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想到她的勤学苦读,焦大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就涌了出来,他不能对二弟动手,难道还教训公堂之上从涂家父子到医馆的胡老大夫,最后是赵氏铺子的掌柜赵岭和卖糕点给涂大牛的小伙计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拿了。 仵作还没有验尸,但根据朱县令的审问,涂老太太的死她油尽灯枯的身体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点不消化导致上吐下泻,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老爷和赵岭面色都极其难看,有焦大公子的掺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一定是赵氏糕点铺子的糕点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榴县的百姓也许还知道真相,但其他的县城其他州府,一旦这流言传开了,糕点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根本没将赵家叔侄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鱼,即便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想到她的勤学苦读,焦大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就涌了出来,他不能对二弟动手,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公堂之上从涂家父子到医馆的胡老大夫,最后是赵氏铺子的掌柜赵岭和卖糕点给涂大牛的小伙计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拿了。 仵作还没有验尸,但根据朱县令的审问,涂老太太的死她油尽灯枯的身体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点不消化导致上吐下泻,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老爷和赵岭面色都极其难看,有焦大公子的掺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一定是赵氏糕点铺子的糕点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榴县的百姓也许还知道真相,但其他的县城其他州府,一旦这流言传开了,糕点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根本没将赵家叔侄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鱼,即便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想到她的勤学苦读,焦大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就涌了出来,他不能对二弟动手,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按理说湛非鱼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连人证都算不上,她是没资格在公堂上开口的,更别说询问苦主。 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 丫头!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还是经历的事情少了,不说之前得罪了朱大人导致大人会偏帮,就说这位府城来的焦大公子,他一出手湛非鱼就必败无疑。 按理说湛非鱼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连人证都算不上,她是没资格在公堂上开口的,更别说询问苦主。 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小姑娘还是经历的事情少了,不说之前得罪了朱大人导致大人会偏帮,就说这位府城来的焦大公子,他一出手湛非鱼就必败无疑。 湛非鱼面色平静的开口,“大人,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询问涂家父子。” 按理说湛非鱼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连人证都算不上,她是没资格在公堂上开口的,更别说询问苦主。 ,就说这位府城来的焦大公子,他一出手湛非鱼就必败无疑。 湛非鱼面色平静的开口,“大人,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询问涂家父子。” 按理说湛非鱼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连人证都算不上,她是没资格在公堂上开口的,更别说询问苦主。 偷香 第496章 策反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说的信誓旦旦,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话听起来就是信口开河的胡扯,仅凭耳垂就能断定涂大牛不是涂家的儿子?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爹娘都没有耳垂,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有耳垂。”湛非鱼再次开口,榴县富裕,人口也多,而且一般人家少则两三个小孩子,多则六七个,真要找也不难。 焦大公子看了一眼迟疑的朱县令,冷声开口:“朱大人,既然湛非鱼言辞凿凿,不如就派人去查验一下。” 朱县令可以不给湛非鱼面子,却不好反驳焦大公子,毕竟这位也是知府家的长公子,虽说焦家看重善读书的次子,可这位大公子一旦捐了官,至少也是七品县令,再有焦家帮衬扶持着,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 苗捕快等人都领命离开了府衙,朱县令和韦县丞等县衙官吏则暂时去后衙休息了,焦大公子也跟着离开了。 公堂上,赵老爷此刻感激的对着湛非鱼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焦大公子是冲着我赵家来的,倒是连累姑娘了。”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抱养来的,涂老爹也没必要隐瞒,这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不知为人知的秘密? 赵老爷道谢之后也没精力和湛非鱼寒暄,走到一旁拍了拍赵岭的肩膀,“今日之事和你无关,臻味轩有心算无心,我们躲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 ……湛非鱼说的信誓旦旦,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话听起来就是信口开河的胡扯,仅凭耳垂就能断定涂大牛不是涂家的儿子?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爹娘都没有耳垂,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有耳垂。”湛非鱼再次开口,榴县富裕,人口也多,而且一般人家少则两三个小孩子,多则六七个,真要找也不难。 焦大公子看了一眼迟疑的朱县令,冷声开口:“朱大人,既然湛非鱼言辞凿凿,不如就派人去查验一下。” 朱县令可以不给湛非鱼面子,却不好反驳焦大公子,毕竟这位也是知府家的长公子,虽说焦家看重善读书的次子,可这位大公子一旦捐了官,至少也是七品县令,再有焦家帮衬扶持着,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 苗捕快等人都领命离开了府衙,朱县令和韦县丞等县衙官吏则暂时去后衙休息了,焦大公子也跟着离开了。 公堂上,赵老爷此刻感激的对着湛非鱼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焦大公子是冲着我赵湛非鱼说的信誓旦旦,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话听起来就是信口开河的胡扯,仅凭耳垂就能断定涂大牛不是涂家的儿子?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爹娘都没有耳垂,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有耳垂。”湛非鱼再次开口,榴县富裕,人口也多,而且一般人家少则两三个小孩子,多则六七个,真要找也不难。 焦大公子看了一眼迟疑的朱县令,冷声开口:“朱大人,既然湛非鱼言辞凿凿,不如就派人去查验一下。” 朱县令可以不给湛非鱼面子,却不好反驳焦大公子,毕竟这位也是知府家的长公子,虽说焦家看重善读书的次子,可这位大公子一旦捐了官,至少也是七品县令,再有焦家帮衬扶持着,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 苗捕快等人都领命离开了府衙,朱县令和韦县丞等县衙官吏则暂时去后衙休息了,焦大公子也跟着离开湛非鱼说的信誓旦旦,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话听起来就是信口开河的胡扯,仅凭耳垂就能断定涂大牛不是涂家的儿子?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爹娘都没有耳垂,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有耳垂。”湛非鱼再次开口,榴县富裕,人口也多,而且一般人家少则两三个小孩子,多则六七个,真要找也不难。 焦大公子看了一眼迟疑的朱县令,冷声开口:“朱大人,既然湛非鱼言辞凿凿,不如就派人去查验一下。” 朱县令可以不给湛非鱼面子,却不好反驳焦大公子,毕竟这位也是知府家的长公子,虽说焦家看重善读书的次子,可这位大公子一旦捐了官,至少也是七品县令,再有焦家帮衬扶持着,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 苗捕快等人都领命离开了府衙,朱县令和韦县丞等县衙官吏则暂时去后衙休息了,焦大公子也跟着离开了。 公堂上,赵湛非鱼说的信誓旦旦,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话听起来就是信口开河的胡扯,仅凭耳垂就能断定涂大牛不是涂家的儿子?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爹娘都没有耳垂,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有耳垂。”湛非鱼再次开口,榴县富裕,人口也多,而且一般人家少则两三个小孩子,多则六七个,真要找也不难。 焦大公子看了一眼迟疑的朱县令,冷声开口:“朱大人,既然湛非鱼言辞凿凿,不如就派人去查验一下。” 朱县令可以不给湛非鱼面子,却不好反驳焦大公子,毕竟这位也是知府家的长公子,虽说焦家看重善读书的次子,可这位大公子一旦捐了官,至少也是七品县令,再有焦家帮衬扶持着,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 捕快等人都领命离开了府衙,朱县令和韦县丞等县衙官吏则暂时去后衙休息了,焦大公子也跟着离开了。 公堂上,赵老爷此刻感激的对着湛非鱼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焦大公子是冲着我赵家来的,倒是连累姑娘了。”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抱养来的,涂老爹也没必要隐瞒,这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不知为人知的秘密? 此刻感激的对着湛非鱼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焦大公子是冲着我赵家来的,倒是连累姑娘了。”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抱养来的,涂老爹也没必要隐瞒,这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不知为人知的秘密? 。 公堂上,赵老爷此刻感激的对着湛非鱼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焦大公子是冲着我赵家来的,倒是连累姑娘了。”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抱养来的,涂老爹也没必要隐瞒,这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不知为人知的秘密? 的,倒是连累姑娘了。” “赵老爷不必客气,既然遇上了,我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湛非鱼笑着接过话,余光扫过依旧跪在涂老太太尸体前的涂大牛和涂老爹。 即便涂大牛是抱养来的,涂老爹也没必要隐瞒,这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不知为人知的秘密? …… 偷香 第497章 震惊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偷香 第498章 夜访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入夜,长兴客栈。 站在窗口,何暖收回目光,“小姐,外面至少有二十个高手,看路数应该都是些亡命之徒。” 从被关押在牢房的红嫂子还有老武两个人贩子都能被放出来,再加上医馆里那几个断腿的人贩子也都逃走了,何生这边就联络上了禁龙卫。 别说二十个来个亡命之徒,就算是焦家培养的死士,只要小姐一声令下,也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人擒住。 蜡烛明亮的光芒之下,湛非鱼依旧端坐在桌前写字,墨香味夹杂着熏香的味道飘散在屋子里,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神安宁。 “焦家毕竟是官宦之家,焦大公子不敢明着动手。”湛非鱼的确不担心,即便是冲着自己来的,外面这些江湖人士也只是起震慑作用,真敢在客栈杀人,黔中道的三司可不是吃素的。 何暖点了点头,侧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半晌后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去吧,让焦大公子在雅间稍坐。”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开口,笔走游龙的继续完成没写完的文章。 嘎吱一声,安静的夜晚开门声显得格外突兀,何暖挡在门口,“快子时三刻了,大公子竟然深夜到访?” 没理会质问的何暖,焦大公子冷眼看向屋子里,客栈的房间布局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坐在书案前的湛非鱼。 不说桌上堆积的书籍,只说这墨香就知道湛非鱼读书的确刻苦,说是寒窗苦读半点不为过。 “湛姑娘果真勤奋。”嘲讽声响起,看着湛非鱼,焦大公子不由自主的想起家中同样苦读的二弟 …… 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查去只发现最开始起火的地方是灶房,估计是灶膛里的火没熄灭,火星子迸出来了落在枯草堆上,最后引起了大火。 至于一大家子为什么没有逃出来,衙门也查不出来,毕竟农家人也没和谁结仇,乡里乡亲的会吵过几句,但绝对不可能放火烧死一大家子,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 涂大牛面色苍白,猛地抬头,一双眼锐利而凶狠的盯着湛非鱼,“你到底是谁?” 即便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在她这般年纪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沉着冷静, 这小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 湛非鱼余光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个捕快,“我是谁并不重要,不管你们是借着赵氏糕点铺子布局,还是有其他阴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涂大牛盯着转身离开的湛非鱼,忍不住开口:“你废掉了我们好几个人,你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可惜湛非鱼脚步未停的继续往前走。 …… 一个时辰足可以让苗捕快等人在榴县找出来了二十户人家,公堂后的偏屋里这会都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 被捕快带来的几十号人更是神色紧绷不安着,即便捕快一而再的说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可依旧让人心生惶恐。 “你们暂时在这里等着,若是大人传唤自然会有人带你们上公堂。”苗捕快说了一句,又对着几个衙役叮嘱了几句,这才大步向着后衙走了去。 公堂之上,朱县令面容威严,听着苗捕快的话神色微微一变,“将王东明一家带上来。” 王家一家是六口人,被衙役领上来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地上,声音都发颤,“草民王东明拜见大人。” “王东明,你们抬起头来!”朱县令沉声开口。 在王家老老少少都抬起头之后,公堂之上的重任刷一下把目光都看了过来,准确来说是落在他们的耳垂之上。 真是如此?依旧跪在涂老太的尸体前,涂大牛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成拳头,王东明夫妇没有耳垂,所以他的三子一女同样也没有耳垂。 除了苗捕快等人,其他人原以为湛非鱼是信口开河,谁曾想竟真的如此。 王大明一家离开之后,第二户毛旺一家也被带上了公堂,毛家人口兴旺,毛老头和毛老娘还都健在,没有分家,所以两个儿子包括他们的媳妇、孩子也都被带来了。 朱县令定睛一看,毛老头和毛老娘没有耳垂,所以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也没有耳垂,但毛家大媳妇却是有耳垂的,大房的四个孩子,有两个有耳垂,有两个没有。 但巧合的是毛家二儿媳妇也是没有耳垂的,众人一看,毛家二房夫妇加上三个孩子竟然都没有耳垂。 至于儿媳妇抱在怀里的小女儿,因为还不到三个月,这会被襁褓裹着,倒是看不到耳朵。 “苗捕快,你去看看。”朱县令下令,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湛非鱼,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差爷,四宝……”小妇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儿。 苗捕快走了过来,“不必惊慌,只是看一眼便可。” 话音落下的同时,苗捕快掀开了襁褓,睡的熟的小婴儿没有醒,不过能清楚的看到她并无耳垂。 两刻钟之后,被带回县衙的一群人云里雾里的离开了,幸好围在公堂外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说起原因来,uu看书一群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此刻,公堂之上一片诡异般的安静,湛非鱼所言不假的话,那涂大牛便是涂老爹抱养回来的孩子。 砰的一声响,惊堂木被重重的拍在公案上,朱县令厉声开口:“涂启树,你还不从实招来!” 涂老爹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湛非鱼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即便也没有开口,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包子脸上那嘲讽的笑意。 “冥顽不灵!来人,拖下去杖则二十大板!”朱县令黑着脸丢下令签,即便是中年的汉子估计都承受不住这二十板子,更别提涂老爹一把年纪了,这一顿板子打下来估计命就没了。 涂大牛无动于衷的跪在地上,似乎还愣神在自己不是亲生孩子的事实里。 涂老头被衙役拖到了下去,直到廷杖打在身上的闷沉声传来,涂老头依旧没有开口。 一板子接着一板子,估计县衙的捕快都知道朱县令执法严苛,所以谁也不敢因为涂老头年迈而放水。 “小姐?”何暖收回目光低声对湛非鱼开口:“再打下去估计就没命了。” 涂老头咬紧牙关没有开口求饶,但此刻臀部后背已经血糊糊的一片,再加上他粗重的喘息声,何暖不用诊脉也知道涂老头扛不住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499章 震惊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这样的事涂大牛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湛非鱼关于拍花子和被拐孩子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涂大牛那黝黑的脸庞却是神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农家汉子的憨实 看着愣神的涂大牛,湛非鱼又下了一剂狠药,“我听说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会将那些孩子的爹娘家人给杀了灭口。” 龙生龙、凤生凤,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五官长相上肯定和爹娘、兄弟姐妹有些相似,被拐走的孩子若只是卖个好价钱,那日后即便被家人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被拐走的孩子被秘密训练,日后可以当成“左膀右臂”来使用,一旦被家人认出来,那绝对后患无穷。 像是想到了什么,涂大牛魁梧健硕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呆愣的就跟被抽走了魂一般。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这样的事涂大牛自己就做过,去年夏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那三间屋子,一家十二口人悉数死在了大火里。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村里人倒是拿着木盆木桶来救火,可惜火势太大,等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在第二日熄灭之后,废墟里只烧到十二具杯烧焦的尸体。 衙门也过来了,但查来…… 偷香 第500章 验尸 ,我去古代考科举 嗬!饶是曹捕快和苗捕快也见过不少死尸,但面前这两具头颅分离的尸体依旧让两人面色煞白。 “胜哥,这凶手也太狠毒了。”苗捕快平复了心绪低声开口,杀就杀了,却偏偏把头颅割了下来,不说床上那大片干涸的血迹,就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苗捕快点点头,快速打量着这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桌椅都好好的,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三两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估计是不想外面的蚊子飞进来,所以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苗捕快又走到门口检查起门栓,“门栓完好无损,凶手应该和涂家父子认识,所以才能进来。” 涂家父子之前在医馆门口把赵老爷和赵岭叔侄俩给打的鼻青脸肿,即便父子俩不是练家子,可常年干农活也有一把子力气,凶手若是出手,父子俩必定会反抗,屋子里不可能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等到下午时分,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 韦县丞放下手中的文书,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杀了人之后再割下头颅的?” “是,涂家父子都是一刀毙命。”曹胜低声回禀,大致的说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 …… 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苗捕快点点头,快速打量着这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桌椅都好好的,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三两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估计是不想外面的蚊子飞进来,所以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苗捕快又走到嗬!饶是曹捕快和苗捕快也见过不少死尸,但面前这两具头颅分离的尸体依旧让两人面色煞白。 “胜哥,这凶手也太狠毒了。”苗捕快平复了心绪低声开口,杀就杀了,却偏偏把头颅割了下来,不说床上那大片干涸的血迹,就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苗捕快点点头,快速打量着这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桌椅都好好的,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嗬!饶是曹捕快和苗捕快也见过不少死尸,但面前这两具头颅分离的尸体依旧让两人面色煞白。 “胜哥,这凶手也太狠毒了。”苗捕快平复了心绪低声开口,杀就杀了,却偏偏把头颅割了下来,不说床上那大片干涸的血迹,就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苗捕快点点头,快速打量着这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桌椅都好好的,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嗬!饶是曹捕快和苗捕快也见过不少死尸,但面前这两具头颅分离的尸体依旧让两人面色煞白。 “胜哥,这凶手也太狠毒了。”苗捕快平复了心绪低声开口,杀就杀了,却偏偏把头颅割了下来,不说床上那大片干涸的血迹,就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估计是不想外面的蚊子飞进来,所以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苗捕快又走到门口检查起门栓,“门栓完好无损,凶手应该和涂家父子认识,所以才能进来。” 涂家父子之前在医馆门口把赵老爷和赵岭叔侄俩给打的鼻青脸肿,即便父子俩不是练家子,可常年干农活也有一把子力气,凶手若是出手,父子俩必定会反抗,屋子里不可能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两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估计是不想外面的蚊子飞进来,所以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苗捕快又走到门口检查起门栓,“门栓完好无损,凶手应该和涂家父子认识,所以才能进来。” 识,所以才能进来。” 涂家父子之前在医馆门口把赵老爷和赵岭叔侄俩给打的鼻青脸肿,即便父子俩不是练家子,可常年干农活也有一把子力气,凶手若是出手,父子俩必定会反抗,屋子里不可能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偷香 第501章 透露 ,我去古代考科举 焦大公子有意交好,朱县令也不会充当恶人,这面块的事很快就谈妥了。 至于已经关门的赵氏糕点铺子,如同赵老爷此前的考虑一般,即便湛非鱼好心替赵氏挡住这一次,可她一旦离开了榴县,臻味轩还会再次针对赵氏。 赵氏糕点铺子被吞并只是时间问题,还不如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臻味轩没压价,赵老爷和焦大公子也没有撕破脸,长久考虑此举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出了县衙,焦大公子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何生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裳,和大街上那些马车夫没什么不同,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高手。 “湛姑娘。”焦大公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态度依旧高傲,乍一看像是在和湛非鱼寒暄告辞,“据说老太爷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湛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太爷一而再的在湛非鱼这里吃了瘪,这个面子肯定要找回来,此前老太爷错估了湛非鱼的实力,但下一次出手必定是有备而来,那么湛非鱼的处境便危险了。 “多谢大公子提醒。”湛非鱼诚声道谢,即便禁龙卫派人去查了,也没有查出这位老太爷的身份,“不知大公子可否透露一二,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不单单是在榴县,整个黔中道,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知晓老太爷的存在,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藏得极深,有通天的手段。 不管是官府衙门也好,而是江湖势力也罢,只要不和老太爷交恶,他也不会特意去针对谁。 焦大公子冷傲的脸庞上露出迟疑之色,半晌后低声道:“三年前锦州知府暴病而亡,当时布政使丘大人亲自带着卓神医去了锦州,最后只查出是中毒,可中的什么毒,这毒如何下到廖知府身上的,都一无结果。” 但黔中道所有人都知晓,廖知府之死和老太爷脱不了干系,因为廖知府的独子在二十年前被拍花子拐走了,廖夫人因此一病不起,三个月之后就撒手人寰。 廖知府之后没有再娶。 …… 嗬!饶是曹捕快和苗捕快也见过不少死尸,但面前这两具头颅分离的尸体依旧让两人面色煞白。 “胜哥,这凶手也太狠毒了。”苗捕快平复了心绪低声开口,杀就杀了,却偏偏把头颅割了下来,不说床上那大片干涸的血迹,就说胸口那一刀,还有那被刀子划出横七竖八伤口的脸,这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虐杀。 曹胜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飞溅的血迹向着床铺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致命的应该是胸口这一刀,一刀毙命。” “那余下这些刀是为了震慑?”站一旁的苗捕快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别过头,“若只是为了灭口,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头颅割下来。” 更别提涂老爹和涂大牛的脸,伤口划的深,血肉红肿外翻,深可见骨,脸上交错的划伤就跟蜘蛛网一般,看的人}得慌。 一般划伤死者的脸不是泄恨,就是为了掩盖身份,曹胜也不敢大意,忍着心里的不适盯着尸体的脸庞看了起来,“的确是涂家父子。” 苗捕快点点头,快速打量着这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桌椅都好好的,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三两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 估计是不想外面的蚊子飞进来,所以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苗捕快又走到门口检查起门栓,“门栓完好无损,凶手应该和涂家父子认识,所以才能进来。” 涂家父子之前在医馆门口把赵老爷和赵岭叔侄俩给打的鼻青脸肿,即便父子俩不是练家子,可常年干农活也有一把子力气,凶手若是出手,父子俩必定会反抗,屋子里不可能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等到下午时分,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 韦县丞放下手中的文书,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杀了人之后再割下头颅的?” “是,涂家父子都是一刀毙命。”曹胜低声回禀,大致的说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大人,凶手此番凶残,估计是冲着湛姑娘去的。” 否则即便要杀涂家父子灭口,也根本没必要虐尸。 韦县丞沉默不语着,他也没想到老太爷的人如此狠辣,“赵老爷那边什么情况?” “听说赵老爷已经打算把糕点铺子卖给焦大公子了。”曹胜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也是中午时赵岭去了程县尉家中一趟。 虽说谈话是在书房里,但曹胜此前买通了程家的一个丫鬟,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湛非鱼有没有被吓到曹胜不清楚,但赵老爷的确吓狠了,银子再好也要有命去花,臻味轩背后不仅仅是焦大公子,更有老太爷的手笔,赵老爷真的怕了。 “涂家父子被杀,日后在榴县除了朱大人,只怕就是程县尉的一言堂了。”韦县丞自嘲一笑,赵老爷惜命,县衙这些官吏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和程县尉作对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谁还敢? 曹胜同样面色凝重,他和汪捕头不对付,汪捕头就是程县尉养的一条狗,一旦汪捕头的腿伤养好了,到时候即便自己退让,估计也无法在衙门待下去了。 …… 第二日,小雨淅沥。 撑着伞走赵氏糕点铺子门口经过的路人诧异的停住了脚步。 “左边高一点,小心……” “再来两个人,把招牌接住了!” 糕点铺子的伙计站在梯子上铺子的招牌小心翼翼的给拿了下来,赵老爷和赵岭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雨水落了一身,叔侄俩也浑然不在意。 “平平安安就好,等回到乡下后买上些良田,再把赵家有天赋孩子送去读书,不愁日后赵家不起来。”赵老爷安慰的拍了拍赵岭的肩膀。 胳膊拧不过大腿,说到底赵家终究只是低贱的商贾,若是赵家出了几个读书人,有后辈在朝为官,谁敢这么欺凌赵家? 眼角发红,赵岭心里明白,可依旧感觉胸口堵的难受,“二叔我知道,等风声过去了,我再寻死着做点小生意。uu看书” 坐吃山空是不可能的,再者赵家想要培养后辈读书更需要银子,赵岭虽然不甘暂时也只能认命了。 赵老爷刚要开口,余光一扫看到不远处的身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湛姑娘安好,恕赵某要食言了,这铺子已经卖给臻味轩了。” 站在伞下,湛非鱼看着一点一点被搬空的糕点铺子,“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赵老爷且宽心。” “借姑娘吉言。”赵老爷笑容苦涩,不过能全身而退他已经知足了,“托姑娘的福,臻味轩并没有压价,而且也没有结下梁子。” 从赵氏糕点铺子门口离开,湛非鱼慢悠悠的往前走,至于暗中盯梢的人,连湛非鱼都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这说明这些人根本没打算隐瞒。 何暖瞄了一眼身后,“小姐,我们现在就去县衙?” “朱县令亲自下的帖子,总要走一趟。”湛非鱼点点头,大致已经能猜到朱县令的目的。 一刻钟之后,县衙后宅。 实在是湛非鱼的年纪太小,又是个姑娘家,在饭桌上谈事终究有些不方便,朱县令只能以品茶的名头约见湛非鱼。 “听说姑娘喜欢红雀,本官今日就借花献佛了。”端坐在主位的朱县令朗声开口,一旁的小吏毕恭毕敬的把一斤上好的红茶递给了何暖。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2章 激战 ,我去古代考科举 朱县令并没有打算出手,为了一个路过榴县的小姑娘得罪老太爷不是明智之举,谁也不清楚老太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强,更何况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程县尉说的情真意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沉默一瞬后,大笑声随之响起,程县尉啧啧两声的摇摇头,“那我且等着,看看我会有什么报应。” ……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朱县令并没有打算出手,为了一个路过榴县的小姑娘得罪老太爷不是明智之举,谁也不清楚老太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强,更何况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程县尉说的情朱县令并没有打算出手,为了一个路过榴县的小姑娘得罪老太爷不是明智之举, 谁也不清楚老太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强,更何况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朱县令并没有打算出手,为了一个路过榴县的小姑娘得罪老太爷不是明智之举,谁也不清楚老太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强,更何况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朱县令并没有打算出手,为了一个路过榴县的小姑娘得罪老太爷不是明智之举,谁也不清楚老太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强,更何况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程县尉说的情真意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uu看书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 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程县尉说的情真意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 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 程县尉说的情真意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3章 再战 ,我去古代考科举 地上已经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只不过这些尸体清一色的都是黑色劲装。 禁龙卫这边并没有人死亡,最严重的三人也只是重伤,不过有宫中御医用秘方加上最好的药材配置出的伤药,至多修养数月就没有大碍。 何生快步走了过来,刚刚的战斗激烈,但以马车车厢为中心的两丈范围内却连个血迹都没有,敌人都被挡在了外面一圈。 “小姐,刚刚这些人估计只是打头阵。”何生快速的回了一句,接过何暖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水,看着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人的身手和当日夜谈客栈的胡大刀他们差不多。” 胡大刀那群人只能被称为亡命之徒,干的都刀口舔血的勾当,所以身手比一般练家子要强上三分,但和大家族秘密培养出来的死士相比却差了一大截。 湛非鱼这会正坐在小凳子上,背后的马车车厢挡住一片阴凉来,若不是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出游。 顺着何生的目光看向远处,官道两旁的密林幽静,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爷 韦县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站在回廊下看着明亮到刺眼的日头,韦县丞想起当年启蒙时曾诵读过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官场沉浮多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韦县丞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沧海一粟,只能在县衙当一个末流的小官,为的也是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为民作主早已经成了一句空谈。 后一步从屋里走出来,程县尉此刻心情愉悦,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失神的韦县丞不由笑道:“韦大人这是在担心湛非鱼那小姑娘的安全?若是如此的话,韦大人倒是可以派人去传个信,不说能不能救人,至少给湛非鱼提个醒。” 程县尉说的情真意切,看看向韦县丞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文人都是假清高,他敢去通风报信吗? 共事多年,韦县丞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的读书人,面对程县尉赤裸裸的嘲讽,韦县丞平静的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沉默一瞬后,大笑声随之响起,程县尉啧啧两声的摇摇头,“那我且等着,看看我会有什么报应。” …… 第二日天刚亮,何生牵着马车缓缓出了客栈,趁着天还没有热起来赶路刚好。 “等一下。”突然,一道身影自巷子里窜了出来,却见是个灰色衣裳的小厮,戒备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对着马车里的湛非鱼开口:“我家老爷让小的来告诉小姐一声,官道不太平,姑娘若要离开榴县一定要带足了人手。” 不等湛非鱼回答,说完话的小厮转身就跑开了,速度快的就跟小鬼在后面追着一般。 何暖透过车窗看着跑远的小厮,“小姐是赵家糕点铺子的那个小伙计。” “没想到最后却是赵老爷给我们通风报信。”湛非鱼笑了起来,看着车窗外宁静的街景,“阿生,赶路吧。” 朱县令没有派人送信过来,韦县丞包括苗捕快、曹捕快他们都是如此,甚至连之前示好的焦大公子也在昨晚悄然无息的离开榴县回黔中府了。 说到底没有人愿意得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太爷,即便朱县令身为榴县父母官,明知道湛非鱼有生命危险,可他也不会冒着得罪老太爷的危险来通风报信。 这会才寅时一刻,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何暖把食盒里的早膳都端出来放在矮几上,“赵老爷难道就不怕?” 老太爷在黔中道可谓是手眼通天,赵老爷大清早派个小厮过来,这消息肯定瞒不住。 夹了一块软糯焦香的鸡蛋面饼,湛非鱼头也不抬的开口:“富贵险中求!赌输了,赵家估计是雪上加霜,赌赢了,赵氏糕点铺子就可以卷土重来。” 何暖无奈的摇摇头,果真是商贾,连朱县令他们都不敢有这勇气来赌一把。 …… 另一边,通风报信的小厮已经回到了赵家,此时赵家的大部分仆人都被遣散了,余下一下则和赵家的家眷回乡下老宅去了。 昔日还算繁华的赵家短短数日就显得萧条败落,被搬空的大宅子处处透着一股子颓败之气。 “二叔,你难道就不怕?”赵岭忍不住的开口,二叔此举实在是冒险,一旦老太爷事后报复,赵家必将万劫不复。 赵老爷站在窗口看着荒废的院落,许久之后缓缓开口:“邱夫子之前说过了赵家没几个读书的好苗子,若是勤奋刻苦或许能考个秀才功名,若是走大运的话也许会中个举人。” 可举人又如何?都算不上官身,赵家想要靠着后辈读书起复至少要二十年的时间,可关键是二十年后,一个举人有什么用?远的不说,二十年说不定焦大公子已经成为一方知府了。 想到邱夫子的话,赵岭面色也沉重了几分,“实在不行到时候多资助几个寒门读书人。” 可这话说出来赵岭自己都没多大的信心,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谁敢把赵家的将来压在一个陌生的读书人身上? 若是个感恩的也就罢了,若是遇到背信忘义的白眼狼,说不定会觊觎赵家的产业,反过来对赵家下手,所以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家人。 赵老爷安抚的拍了拍赵岭的肩膀,“早年我在钱庄以虎子的名字存了一万两银子……” 虽说不是在交代遗言却也差不离了,赵老爷甚至老太爷的狠辣,此举若是赌输了,这笔银子至少可以让赵家人饿不死。 而且这笔银子是赵老爷一手经办的,而且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即便老太爷眼线多估计也查不到。 “可……”赵岭听完后一开口就发现喉咙像是被棉花团给堵住了,胸口也酸涩的难受。 “湛姑娘明知道老太爷会报复却依旧敢这般大张旗鼓的离开榴县,这不是愚蠢就是有恃无恐,只要我们赌对了,赵家所有的困境都会消失。”赵老爷充斥着血丝的双眼里迸发出一股光亮来,uu看书成败就在此一举。 …… 两辆马车出来了城门后何生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而且官道两旁的山间也不时有人影晃动,估计是知道湛非鱼要离开,前一晚就派人守在这边,可以打探到最新的消息。 马车里虽然燥热,不过放了冰桶倒也能接受,背诵完功课,湛非鱼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树木翠绿,群山环绕,“这闭着眼睛挑一处都能设下埋伏。” 结果湛非鱼话音刚落下,赶马车的何生神色微微一变,看着不远处天际升起的一道青烟,“小姐,前面设伏了。” 湛非鱼瞅着抽出软剑的何暖,脸上的羡慕之色都没法掩饰,谁还没个侠女梦。 一刻钟之后,马车刚停下来,路口就听到大树被砍断的声音,两颗粗壮的大树倒了下来,繁茂的枝叶刚好把前路和后路都堵死了,人能不能过去不说,至少马车是过不去了。 “小姐,你不待在马车里?”何暖帮着何生快速的把马车车厢给卸了下来。 车厢内部是刀剑都刺不进去的正片铜片,即便重但有禁龙卫特制的机关,卸下车厢并不多麻烦。 马车车厢一旦把车门从里面给锁住,就如同一个坚硬不可摧的壁垒,湛非鱼待在里面绝对的安全,透气孔也很隐蔽,短时间之内敌人绝对不可能找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4章 束手就擒 ,我去古代考科举 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 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uu看书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 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5章 难题 ,我去古代考科举 黔中卫距离黔中府城并不远,快马过去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也是因为离得近,卫所的兵卒隔三岔五的就会被府衙或者指挥司调用。 “李哥,今儿是要抓什么大鱼?怎么把这几间牢房都给空出来了?”说话的小兵正擦着脸上的汗,大热的天气清理牢房真不是人干的活计。 旁边微胖的小兵也蹭过来问道:“是啊,平日里不是吧人往牢房里一丢就成了,怎么这会这么麻烦,不但要打扫干净,还要检查牢门,这到底是关的是什么人?” …… 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听到这里湛非鱼终于放心了,“一切以安全为主,能查出老太爷的身份最好。” “小姐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调查了,只是老太爷藏的太深,出现在明面上的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小角色。”何生此前就传了密信到禁龙卫的据点。 可如同他说的这般,老太爷藏的太深,短时间之内想要查清楚不容易,但这世上就没有禁龙卫查不出来的秘密,只不过需要时间。 七月末的黔中道炎热,虽说官道两旁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但官道上没有遮挡,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射下来,片刻的时间就让人汗流浃背,心底生出一股子烦躁。 好在湛非鱼没让他们等多长时间,打开马车车厢的门,湛非鱼走了出来,抬头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黑面将军,“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也可以放下兵器,但是你不能把我的人分开看守。” 此番黔中卫派了百人队伍过来,领军的则是副千户曹大人,再加上老太爷这边的死士还有二十多人,轻伤的十多人。 面对着一百多人,湛非鱼这边的二十来人就显得格外渺小,她提出不分开关押也算合情合理。 曹副千户眉头倏地一皱,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住挎在腰间的军刀上,厉声呵斥道:“本将不是和你讨价还价的,一息之内若不缴械投降,所有人杀无赦!” 二十人面对百来人,还不算湛非鱼这个“拖累”,按理说即便湛非鱼冥顽不灵,她这边的人只要是怕死的,这会都应该放下武器求一条生路。 可惜在曹副千户威胁之后,湛非鱼娇俏的小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既然将军不同意,那就动手,手底下见真章!” 湛非鱼话音落下,一瞬间,围拢在她身前的二十个禁龙卫眼神倏地一变,一张张看似普通的脸庞上却闪烁着蒸腾的战意,那股子煞气和杀气毫不掩饰。 明明是敌众我寡,偏偏这二十人身上不见丝毫害怕,眼中反而露出阴邪兴奋的光芒,兴奋激动的恨不能立刻大开杀戒。 曹副千户立刻感觉到了这股子杀气,心里也是一惊,这些人不怕死! 再看着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统一的黑色劲装,死的都是老太爷的人,湛非鱼这边的二十人虽然有轻伤,但根本不影响战斗。 双方一旦展开血斗,曹副千户知道自己这边即便赢了,也绝对是惨胜,一百人出来,说不定连三十人都无法活着走回卫所,死伤如此惨重,这罪名不用说也会被扣到曹副千户头上。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马背上曹副千户面色漆黑,夹杂着怒一定目光死死的盯着湛非鱼,这小姑娘看着白嫩软糯,心肠竟然这般毒辣,丝毫不顾及手下人的性命。 何生、何暖同情的看着曹副千户,话说的太满,这会没退路了,动手是绝对不能动手,可退让的话又丢不起副千户的脸,毕竟也是朝廷从五品的官员。 “将军,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湛非鱼清脆的小嗓音再次响起,笑眯眯的模样看着要多善良有多善良,“五人一组,但马车要让我们带过去。” “好!”答应的太快,曹副千户表情尴尬了一瞬,不过确实不敢和湛非鱼硬刚了,“你们把兵器都放到后边这辆马车上,念在你年幼的份上,你可以乘坐马车去卫所。” 湛非鱼这边的二十人放下武器之后分为四组被看押起来,湛非鱼和何暖依旧上了马车,赶马车的还是何生何生听明白湛非鱼话里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兵卒,“小姐放心,即便是之前的那些死士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禁龙卫保命的手段和杀人的手段一样多,明面上丢了武器,可他们身上还有各种暗器利器,还藏着毒药,而且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们也能安全脱逃。 见湛非鱼还有些不放心,何生再次开口道:“暗中还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立刻救援。” 此刻出现在官道上的只有二十人,保护小姐的十二人还不曾现身,潜藏在暗中还有一队人没有露面,何生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于十人。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禁龙卫,别说是老太爷的这些死士,即便是是戒备森严的黔中卫,他们也能杀个三进三出。 听到这里湛非鱼终于放心了,“一切以安全为主,能查出老太爷的身份最好。” “小姐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调查了,uu看书只是老太爷藏的太深,出现在明面上的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小角色。”何生此前就传了密信到禁龙卫的据点。 可如同他说的这般,老太爷藏的太深,短时间之内想要查清楚不容易,但这世上就没有禁龙卫查不出来的秘密,只不过需要时间。 七月末的黔中道炎热,虽说官道两旁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但官道上没有遮挡,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射下来,片刻的时间就让人汗流浃背,心底生出一股子烦躁。 好在湛非鱼没让他们等多长时间,打开马车车厢的门,湛非鱼走了出来,抬头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黑面将军,“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也可以放下兵器,但是你不能把我的人分开看守。” 此番黔中卫派了百人队伍过来,领军的则是副千户曹大人,再加上老太爷这边的死士还有二十多人,轻伤的十多人。 面对着一百多人,湛非鱼这边的二十来人就显得格外渺小,她提出不分开关押也算合情合理。 曹副千户眉头倏地一皱,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住挎在腰间的军刀上,厉声呵斥道:“本将不是和你讨价还价的,一息之内若不缴械投降,所有人杀无赦!” 二十人面对百来人,还不算湛非鱼这个“拖累”,按理说即便湛非鱼冥顽不灵,她这边的人只要是怕死的,这会都应该放下武器求一条生路。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6章 罪名 ,我去古代考科举 徐千户沉默半晌后再次开口:“还是不清楚那小姑娘的来头?” “兵器上没有标识,衣服上也没有,不过从武功路数来看这些都是死士,一出手都是必杀的狠招。”曹副千户没忘记官道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好几具尸体都是被一剑封喉的。 想到这里曹副千户又补充了一句:“小姑娘身边那两个贴身护卫都没有动手,余下二十人斩杀了差不多三十多人,轻伤、重伤了将近二十人,可他们自己连个重伤都没有,普通家族可培养不出这样的死士。” 死士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不但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忠心,一旦落败都选择自尽,即便不小心被生擒了,严刑拷打也不可能背叛主家。 湛非鱼身边足足跟了二十来个这样精心培养的死士,这规格说是皇亲国戚都不为过。 朱副千户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余下的还是等指挥司来处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为了自保他们也只能躲的远远的。 徐千户和曹副千户没接话,却也认可了朱副千户的提议,别看他们手底下有上千号兵卒,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五品官而已,朱副千户出身武将朱家,他都是避之不及,更何况他们。 “怕就怕有人借机生事。”徐千户眼神暗沉了三分,现在这烫手山芋已经打了黔中卫,那些死士暂时关押在大牢里,若是有人来灭口,黔中卫绝对撇开干系。 “他娘的,这些人打的好算计,让老子来背黑锅!”暴躁的曹千户恼怒的一拳头砸在桌面上,黑着脸开口:“要不把他们偷偷放了?” 徐千户和朱副千户鄙夷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这么容易就好了!之前可是指挥司发的密函让他们把人擒住关押到黔中卫,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指挥司密函上写的清楚明白,这是探查到消息,怀疑这些人和蛮夷有关,所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黔中卫这会敢把人放了,徐千户他们的官位也坐到头了,估计还会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看着眼中喷火暴躁的要提刀杀人的曹副千户,朱副千户沉思半晌后开口:“既然指挥司怀疑他们和蛮夷有关,不如我们严加看守!除非指挥司的大人亲自过来,否则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我们黔中卫。” 如此一来,老太爷若是想要派人袭杀,那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闯进黔中卫! “只能如此了。”徐千户点点头,“余下的那二十多人,在吃食里下点药,别让他们来了个里应外合。” 做戏做全套,湛非鱼的人被关押了,老太爷那边派来袭杀的二十多人也是一样的待遇,这会也被关押起来了,只是双方分开关押的。 两刻钟之后,徐千户亲自去见湛非鱼了,曹副千户则负责黔中卫的防守布局,朱副千户则去下药,确保老太爷这边的二十多人暂时成为“废人。” …… 西屋。 挥手让送茶的亲兵推下去之后,徐千户正色的打量着面前的湛非鱼,“今日接到指挥司密函,姑娘是否和蛮夷有勾结?” 做样子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千户看我这模样像是蛮夷奸细?” 虽说一路奔波折腾,但湛非鱼身上不见半点狼狈之色,估计是天热,除了额头上多了点汗珠外,她这淡定悠闲的模样,更像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闺阁千金,说是蛮夷奸细的确太牵强。 “湛姑娘清者自清,但假作真时真亦假,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徐千户笑着打趣了一句,却也是提醒湛非鱼。 …… “兵器上没有标识,衣服上也没有,不过从武功路数来看这些都是死士,一出手都是必杀的狠招。”曹副千户没忘记官道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好几具尸体都是被一剑封喉的。 想到这里曹副千户又补充了一句:“小姑娘身边那两个贴身护卫都没有动手,余下二十人斩杀了差不多三十多人,轻伤、重伤了将近二十人,可他们自己连个重伤都没有,普通家族可培养不出这样的死士。” 死士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不但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忠心,一旦落败都选择自尽,即便不小心被生擒了,严刑拷打也不可能背叛主家。 湛非鱼身边足足跟了二十来个这样精心培养的死士,这规格说是皇亲国戚都不为过。 朱副千户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余下的还是等指挥司来处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为了自保他们也只能躲的远远的。 徐千户和曹副千户没接话,却也认可了朱副千户的提议,别看他们手底下有上千号兵卒,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五品官而已,朱副千户出身武将朱家,他都是避之不及,更何况他们。 “怕就怕有人借机生事。”徐千户眼神暗沉了三分,现在这烫手山芋已经打了黔中卫,那些死士暂时关押在大牢里,若是有人来灭口,黔中卫绝对撇开干系。 “他娘的,这些人打的好算计,让老子来背黑锅!”暴躁的曹千户恼怒的一拳头砸在桌面上,黑着脸开口:“要不把他们偷偷放了?” 徐千户和朱副千户鄙夷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这么容易就好了!之前可是指挥司发的密函让他们把人擒住关押到黔中卫,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指挥司密函上写的清楚明白,这是探查到消息,怀疑这些人和蛮夷有关,所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黔中卫这会敢把人放了,徐千户他们的官位也坐到头了,估计还会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看着眼中喷火暴躁的要提刀杀人的曹副千户,朱副千户沉思半晌后开口:“既然指挥司怀疑他们和蛮夷有关,不如我们严加看守!除非指挥司的大人亲自过来,否则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我们黔中卫。” 如此一来,uu看书老太爷若是想要派人袭杀,那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闯进黔中卫! “只能如此了。”徐千户点点头,“余下的那二十多人,在吃食里下点药,别让他们来了个里应外合。” 做戏做全套,湛非鱼的人被关押了,老太爷那边派来袭杀的二十多人也是一样的待遇,这会也被关押起来了,只是双方分开关押的。 两刻钟之后,徐千户亲自去见湛非鱼了,曹副千户则负责黔中卫的防守布局,朱副千户则去下药,确保老太爷这边的二十多人暂时成为“废人。” …… 西屋虽说一路奔波折腾,但湛非鱼身上不见半点狼狈之色,估计是天热,除了额头上多了点汗珠外,她这淡定悠闲的模样,更像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闺阁千金,说是蛮夷奸细的确太牵强。 挥手让送茶的亲兵推下去之后,徐千户正色的打量着面前的湛非鱼,“今日接到指挥司密函,姑娘是否和蛮夷有勾结?” 做样子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徐千户看我这模样像是蛮夷奸细?” 虽说一路奔波折腾,但湛非鱼身上不见半点狼狈之色,估计是天热,除了额头上多了点汗珠外,她这淡定悠闲的模样,更像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闺阁千金,说是蛮夷奸细的确太牵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507章 灭口 ,我去古代考科举 入夜,黔中卫灯火明亮,佩戴着军刀的兵卒不时在军营里来回巡查着,乍一看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高高的眺望台上,当看到夜色下飞奔而来的一支队伍时,身着铠甲的兵卒快速的跑了下来,对着守门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疾风一般向着卫所里面飞奔而去。 半晌后。 “什么人?”呵斥声在暗夜里响起,几个守卫迅速的聚拢过来,目光戒备的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瞎了你的狗眼,连蔡大人都不认识!”马背上的亲兵怒喝一声,手中马鞭猛的抽了过来。 为首的兵卒都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一鞭子,好在对方顾虑着这里是黔中卫,否则这一鞭子就不是打在肩膀上而是直接抽在他脸上。 “打开大门,让徐恒出来见本官!”端坐在马背之上,为首的蔡大人一身青衣直裰,余光落在他瘦削的脸上,那三角眼显得阴寒瘆人。 这边蔡大人的话音落下,另一个亲卫倏地亮出了都指挥使司的令牌。 “拜见大人!”几个守卫见到令牌立刻行礼,随后一人快速的跑回去通报,余下几人打开大门。 十来匹骏马飞奔进黔中卫大营,寂静的夜晚,这马蹄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蔡大人一撩衣袍刚在议事厅坐了下来,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卑职不知大人深夜来犯,还请大人见谅。”徐恒前脚跨进门,后脚就开始请罪。 一同而来的曹副千户、朱副千户跟着行礼,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放眼黔中道,谁不知道蔡佥事阴晴不定,行事最为诡谲狠辣。 “这是本官收到的密函,防止夜长梦多,徐千户动手吧。”金刀跨马的坐在主位上,蔡佥事将手中的密函递了过去。 心里咯噔了一下,徐千户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之后面色瞬间漆黑,随后递给了旁边的曹副千户。 密函写的简洁明了,根据可靠的情报,被抓的湛非鱼一行人和蛮夷有勾结,而且蛮夷已经打算聚集人手前来营救,所以避免更多的死伤,也防止出现意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湛非鱼一行人先杀。 …… “瞎了你的狗眼,连蔡大人都不认识!”马背上的亲兵怒喝一声,手中马鞭猛的抽了过来。 为首的兵卒都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一鞭子,好在对方顾虑着这里是黔中卫,否则这一鞭子就不是打在肩膀上而是直接抽在他脸上。 “打开大门,让徐恒出来见本官!”端坐在马背之上,为首的蔡大人一身青衣直裰,余光落在他瘦削的脸上,那三角眼显得阴寒瘆人。 这边蔡大人的话音落下,另一个亲卫倏地亮出了都指挥使司的令牌。 “拜见大人!”几个守卫见到令牌立刻行礼,随后一人快速的跑回去通报,余下几人打开大门。 十来匹骏马飞奔进黔中卫大营,寂静的夜晚,这马蹄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蔡大人一撩衣袍刚在议事厅坐了下来,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卑职不知大人深夜入夜,黔中卫灯火明亮,佩戴着军刀的兵卒不时在军营里来回巡查着,乍一看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高高的眺望台上,当看到夜色下飞奔而来的一支队伍时,身着铠甲的兵卒快速的跑了下来,对着守门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疾风一般向着卫所里面飞奔而去。 半晌后。 “什么人?”呵斥声在暗夜里响起,几个守卫迅速的聚拢过来,目光戒备的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瞎了你的狗眼,连蔡大人都不认识!”马背上的亲兵怒喝一声,手中马鞭猛的抽了过来。 为首的兵卒都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一鞭子,好在对方顾虑着这里是黔中卫,否则这一鞭子就不是打在肩膀上而是直接抽在他脸上。 “打开大门,让徐恒出来见本官!”端坐在马背之上,为首的蔡大人一身青衣直裰,余光落在他瘦削的脸上,那三角眼显得阴寒瘆人。 这边蔡大人的话音落下,另一个亲卫倏地亮出了都指挥使司的令牌。 “拜见大人!”几个守卫见到令牌立刻行礼,随后一人快速的跑回去通报,余下几人打开大门。 十来匹骏马飞奔进黔中卫大营,寂静的夜晚,这马蹄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蔡大人一撩衣袍刚在议事厅坐了下来,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卑职不知大人深夜来犯,还请大人见谅。”徐恒前脚跨进门,后脚就开始请罪。 一同而来的曹副入夜,黔中卫灯火明亮,佩戴着军刀的兵卒不时在军营里来回巡查着,乍一看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高高的眺望台上,当看到夜色下飞奔而来的一支队伍时,身着铠甲的兵卒快速的跑了下来,对着守门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疾风一般向着卫所里面飞奔而去。 半晌后。 “什么人?”呵斥声在暗夜里响起,几个守卫迅速的聚拢过来,目光戒备的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瞎了你的狗眼,连蔡大人都不认识!”马背上的亲兵怒喝一声,手中马鞭猛的抽了过来。 为首的兵卒都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一鞭子,好在对方顾虑着这里是黔中卫,否则这一鞭子就不是打在肩膀上而是直接抽在他脸上。 “打开大门,让徐恒出来见本官!”端坐在马背之上,为首的蔡大人一身青衣直裰,余光落在他瘦削的脸上,那三角眼显得阴寒瘆人。 这边蔡大人的话音落下,另一个亲卫倏地亮出了都指挥使司的令牌。 “拜见大人!”几个守卫见到令牌立刻行礼,随后一人快速的跑回去通报,余下几人打开大门。 十来匹骏马飞奔进黔中卫大营,寂静的夜晚,这马蹄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蔡大人一撩衣袍刚在议事厅坐了下来,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卑职不知大人深夜来犯,还请大人见谅。”徐恒前脚跨进门,后脚就开始请罪。 一同而来的曹副千户、朱副千户跟着行礼,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放眼黔中道,谁不知道蔡佥事阴晴不定,行事最为诡谲狠辣。 “这是本官收到的密函,防止夜长梦多,徐千户动手吧。”金刀跨马的坐在主位上,蔡佥事将手中的密函递了过去。 心里咯噔了一下,徐千户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之后面色瞬间漆黑,随后递给了旁边的曹副千户。 密函说的何暖简单, 户、朱副千户跟着行礼,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放眼黔中道,谁不知道蔡佥事阴晴不定,行事最为诡谲狠辣。 “这是本官收到的密函,防止夜长梦多,徐千户动手吧。”金刀跨马的坐在主位上,蔡佥事将手中的密函递了过去。 心里咯噔了一下,徐千户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之后面色瞬间漆黑,随后递给了旁边的曹副千户。 密函说的何暖简单, 犯,还请大人见谅。”徐恒前脚跨进门,后脚就开始请罪。 一同而来的曹副千户、朱副千户跟着行礼,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放眼黔中道,谁不知道蔡佥事阴晴不定,行事最为诡谲狠辣。 “这是本官收到的密函,防止夜长梦多,徐千户动手吧。”金刀跨马的坐在主位上,蔡佥事将手中的密函递了过去。 心里咯噔了一下,徐千户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之后面色瞬间漆黑,随后递给了旁边的曹副千户。 密函说的何暖简单, 第509章 无耻 ,我去古代考科举 顶着五指印的脸,蔡大人无耻的把徐千户三人拖下水,毕竟明面上他才是朝廷命官,徐千户必行执行命令。 “人至贱则无敌,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嘲讽声毫不客气的响起,湛非鱼看着即便暴怒却还保存着理智的蔡大人,“阿生,把人拿下!” “是!”何生领命的同时,身影瞬间向着蔡大人扑了过去。 “竖子尔敢!”又惊又怒的喝骂声响起,蔡大人迅速后腿想要逃走,可惜何生速度更快。 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叫嚣下令的蔡大人此刻被面无表情的何生压跪在地上,再没有了那股子嚣张霸道。 “不想蔡大人血溅当场,还请徐千户你们退到外面。”湛非鱼绷着包子脸,看着倒有几分凶神恶煞。 但在徐千户听来这威胁声不亚于之音,瞬间就让将他从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了。 “只要你们确保蔡大人的安全,我们立刻就退出去!”徐千户大声开口,对着曹副千户和朱副千户再次开口:“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议事厅!一切以蔡大人安全为重!” ……十二个训练有素的亲兵再加上本就是武将出身的蔡大人,原以为对付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再容易不过。 可谁曾想何生、何暖将湛非鱼护在墙角处,俩人一左一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愣是顶住了十多人的攻击。 曹副千户几人依旧是“袖手旁观”,此事他们不敢出手,但看着蔡大人这般以多欺少,脾气暴烈的曹副千户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四品大员就这对付一个小丫头,他就不怕湛家长辈找来吗?” 徐千户冷眼打量着激战的双方,毕竟是以少敌多,再拖延下去估计就危险了。 “不是不怕,只怕是早就清楚小姑娘的来头,所以才敢这般下狠手。”朱副千户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他虽是武将却也知晓官场的规矩,不管家族之间有什么仇怨,最忌讳的便是对家中小辈和女眷出手。 朝堂之上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不是你争过来,就是我吵过去,明着暗着下黑手的更是不少。 不管在朝堂上如何明争暗斗,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没人敢打破,这是底线!否则谁家的女眷或者小辈敢出门,那绝对是暗杀一个死一个,大庆朝的官员除非不成亲生子,否则家里天天得搭灵堂。 曹副千户性子暴烈但也不傻,听到这话一双虎目猛地瞪圆了几分,愣愣的开口:“你是说他是故意杀人灭口?” “噤声!”徐千户倏地抬手按住了曹副千户的肩膀,防止他的声音太大传了出去,就看着一男一女两个护院的身手就知道小姑娘来头不小,若不是因为特殊原因,蔡大人不可能搭上自己的仕途来灭口。 半晌后,惊呼声陡然响起,“不好!” 却是蔡大人也发现何生、何暖对湛非鱼的保护,攻击的亲兵改变了策略,以防守为主,尔后一步一步的逼迫何生、何暖远离了站在墙角处的湛非鱼。 一抹寒光自眼底闪过,蔡大人看着“落单”的湛非鱼,阴森森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机,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却见两个亲兵猛地改变了攻击方向,冰冷的剑锋直逼湛非鱼而去。 而这般危险的时候,何生、何暖却被拖住了。曹副千户倒是想要出手,却被徐千户和朱千户抓住了胳膊。 眼瞅着湛非鱼就要血溅当场了,众人一看,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姑娘似乎被吓住了,看到长剑刺了过来竟然也不知道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哐当两声响,长剑落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的是两道飞溅的血花。 “你……”捂住胸口的两个亲兵低头看了看被刺穿的胸口,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湛非鱼,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曹副千户几人定睛一看,却见两个黑衣人此刻正站在湛非鱼身前,长剑上有血珠子滴落下来,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何时潜藏在议事厅的。 本以为湛非鱼必死无疑的蔡大人面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三角眼里也闪过一抹惊恐之色,这两人能无声无息的救下湛非鱼,那么同样能无声无息的偷袭自己。 湛非鱼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紧绷气氛,“速战速决。” “是!”回答声却是在屋子外响起,两个黑衣人依旧守在湛非鱼面前,震惊至极的众人只见数道黑色身影自屋外飞身而进,随后迅速的加入到了战局之中。 何生、何暖本就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更别说此刻多了这么多同伴,如虎添翼之下,战斗几乎在瞬间结束。 看着躺在地上的十二个亲卫兵,曹副千户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白天老子幸亏没动手!” 别看白日里曹副千户带了百人小队,可看着这群身手利落的黑衣人,曹副千户可以肯定一旦动手,那黔中卫就是上去送人头的,一刀一个就跟砍菜瓜一般。 朱副千户也忍不住的感慨:“难怪敢以身犯险的进入黔中卫,原来是有恃无恐。” 之前朱副千户就感觉湛非鱼年幼,行事太过于莽撞,她就不该来黔中卫,谁知道人小姑娘根本不怕,牢里关了二十个手下,可暗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保护,凭着这些人的身手估计都能血洗了黔中卫,的确不需要怕的。 蔡大人面色难看,可气势还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湛非鱼,表情诡谲阴狠,“嗬,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 不等湛非鱼开口,蔡大人倏地看向退到门口的徐千户三人,厉声喝骂,“徐恒,你眼睛是瞎了吗?还不立刻把这些反贼抓起来就地正法!” 原本就是欲加之罪,如今袭杀朝廷命官却是实打实的罪名,蔡大人恶毒的笑了起来,小姑娘会读书又如何?还是太嫩了一点! 他娘的,蔡老狗不但不要脸还如此阴险狡诈!曹副千户气红了眼,徐千户和朱副千户脸色也格外难看,蔡大人这是铁了心要把黔中卫拖下水。 “阿暖我想起当日在村中,有孩童打架打输了,便哭嚎着回家找爹娘老子告状,没想到今日又看到了这一出。”清脆的笑声响起,湛非鱼乌黑的双眼圆溜溜的睁大着,好奇的瞅着发号施令的蔡大人,“不知大人贵庚?” 噗嗤一声!曹副千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之前有多憋屈,这会就有多痛快!自己竟然成了蔡老狗的爹娘,哈哈,这小姑娘会说话! 徐千户和朱副千户稳得住,但两人眼中也透着笑意。 “贱丫……”被嘲讽的蔡大人刚骂出两个字,就感觉面前身影一闪,啪的一声响伴随而来的是脸颊的胀痛。 何暖身手不如何生,但速度却不慢,此刻抽了蔡大人一巴掌又退回到了湛非鱼身边,看似温和的脸上却透着杀气,“对我家小姐不敬,死!” 所以刚刚一巴掌只是小惩大诫,蔡大人再敢对湛非鱼出言不逊,那就不是一巴掌的惩罚了,估计项上人头都不保。 曹副千户大笑的嘴巴这会都震惊的合不拢了,呆愣愣的看着被抽巴掌的蔡大人,这可是指挥司四品大员,能指挥调动上万卫所兵卒的蔡大人,今夜竟然被人打了一巴掌,真他娘的痛快。 倒在地上的亲兵一个个愤怒的红了眼,主辱臣死!可惜他们虽忠心,但此刻却丧失了战斗力,只能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第510章 解决 ,我去古代考科举 呃…… 众人一脚跨进门,当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蔡大人时,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丘大人表情也僵硬了一瞬,余光扫过表情无辜的湛非鱼,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蔡大人刚刚在屋内听的一清二楚,知道大势已去,此刻面色灰败难看,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下官失仪了。” 丘大人没有开口,大步继续往屋内走,能把消息封锁了一天,蔡之元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不需要湛非鱼再下令,何生随后向着被帮了一夜的十二个亲兵走了过去,咔嚓咔嚓几声响,几人被卸掉的胳膊被接了回来,如今就算他们自由了,也绝对不敢当着丘大人的面行凶。 “谁来告诉本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坐在主位上,丘大人锐利的目光直视坐在下首的佘指挥,“指挥司既然认定了这丫头和蛮夷有勾结,佘指挥,人证物证何在?” 徐千户三人是没资格坐着的,这会三人靠坐站着,见到丘大人问责佘指挥,再看着面无血色的蔡大人,这就是风水轮流转那。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这个指挥同知估计是假的,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啧啧,看来佘指挥和蔡大人不信任下官。”殷同知勾着薄唇笑的诡谲,话锋一转再次道:“难道指挥使大人也认为下官和蛮夷有勾结,所以这么重大的消息竟然瞒着下官?” 一口一声下官,任谁都听出殷同知话里的嘲讽之意。 身为当事人的湛非鱼这会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摆在膝盖上,看着要多懂事有多懂事,就冲她这模样,说她和蛮夷勾结,有脑子的人估计都不会相信。 佘指挥面色再次难看了三分。 …… 顶着五指印的脸,蔡大人无耻的把徐千户三人拖下水,毕竟明面上他才是朝廷命官,徐千户必行执行命令。 “人至贱则无敌,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嘲讽声毫不客气的响起,湛非鱼看着即便暴怒却还保存着理智的蔡大人,“阿生,把人拿下!” “是!”何生领命的同时,身影瞬间向着蔡大人扑了过去。 “竖子尔敢!”又惊又怒的喝骂声响起,蔡大人迅速后腿想要逃走,可惜何生速度更快。 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叫嚣下令的蔡大人此刻被面无表情的何生压跪在地上,再没有了那股子嚣张霸道。 “不想蔡大人血溅当场,还请徐千户你们退到外面。”湛非鱼绷着包子脸,看着倒有几分凶神恶煞。 但在徐千户听来这威胁声不亚于之音,瞬间就让将他从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了。 “只要你们确保蔡大人的安全,我们立刻就退出去!”徐千户大声开口,对着曹副千户和朱副千户再次开口:“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议事厅!一切以蔡大人安全为重!” “徐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蔡大人何尝不知道徐千户这是在借机脱身。 可惜蔡大人刚一开口,何生手上猛的用力,痛的蔡大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千户三人退到了门外。 “等一下!”湛非鱼再次开口,一手指着被扣押的蔡大人,“一刻钟之内把我的人都放出来,否则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啊!”伴随湛非鱼的威胁,何生再次用力,蔡大人痛的惨叫出声,只感觉胳膊都要被何生给拧下来了。 “是!”徐千户立刻应下,三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半晌后,夜色之下的徐千户三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 “他娘的,总算出了这口恶气了!”曹副千户畅快的大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灯火明亮的议事厅,如此一来蔡大人至少没办法在明面上追究黔中卫的责任。 朱副千户也是心情愉悦,不过想到蔡大人那睚眦必报的狠辣性子,不由开口:“先把那些人放出来,老太爷那边的人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徐千户接过话,案子还没有审查,天知道谁和蛮夷勾结,把人都关押着总不会错。 议事厅里,等肩膀处的剧痛缓解了几分,蔡大人阴狠的目光再次看向湛非鱼,“湛姑娘好大的胆子,公然袭击朝廷命官,不知道是不是远在京城的顾学士给你的胆气?” 直接无视了蔡大人,湛非鱼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十二个亲兵,“把他们的腰带抽下来,然后两个一组绑起来。” 趴地上的三个亲兵表情倏地一变,愤怒的看向下令的湛非鱼,他们还打算找机会偷袭救下大人,谁知道这小姑娘竟然这么恶毒!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何暖动手,几个黑色夜行衣禁龙卫立刻走了过去。 “以防万一先把他们的胳膊给卸掉!”湛非鱼又补充了一句,娇俏白嫩的小脸一片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子狠厉无情。 肩关节被卸掉的咔嚓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十二个亲兵痛的面色煞白,一个个没有反抗之力的被反捆了起来,刚好俩人一组,一人的腰带用来绑手,一人的腰带用来绑脚。 片刻后,十二个人背靠背的被捆绑在一起,禁龙卫特殊的打结手法,别说他们已经被卸掉了肩关节,即便胳膊完好估计也解不开。 至于蔡大人同样被卸掉了肩关节,最后坐着被绑在了椅上。 …… 第二日,天气依旧燥热,大清早阳光就明亮的刺眼,人质在手,马车上的行李被徐千户给送了过来,湛非鱼这一夜睡的很好。 “小姐,丘大人就要到了。”何暖将窗户打开,让穿堂风吹进来屋内。 “能将消息隐瞒一夜才让丘大人知晓,这也是本事。”坐在桌边的湛非鱼合上书,起身活动来了一下身体,透过窗户看着守在院子里的禁龙卫,“关押在牢里的那些人会招供吗?” “只怕有些难。”何暖知道禁龙卫的审讯手段,但那些人都是老太爷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想要让他们招供,绝非易事,尤其是时间如此紧迫之下。 沉思半晌,湛非鱼乌黑的眼眸里凝聚起冷意,“既然如此派人过去废掉他们的手脚。” 不把人直接杀了是顾虑到徐千户,毕竟这里是黔中卫,关押在牢里的人若是死了,徐千户他们难辞其咎,但只把人手脚废了,人都还活着,后续该怎么审怎么查都不影响。 …… “卑职拜见大人……”看到快马而来的一群人时,徐千户立刻带着黔中卫上下前去迎接。 “在黔中卫却让歹人劫持了指挥司佥事,徐恒,你的黔中卫莫非都是酒囊饭袋的废物?”为首的官员没有开口,说话的中年将军翻身下了马,深蓝色直裰,青玉的发冠,乍一看还以为是文官。 “卑职无能。”单膝跪地的徐千户只能认罪,毕竟这是事实。 将马鞭丢给身后的亲兵,丘大人冷声开口:“佘指挥,现在不是问罪追责的时候,徐千户,前面带路!把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说一遍。” 一行人快步进了黔中卫,等徐千户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后,众人刚好到了议事厅外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守在这边黑色劲装的禁龙卫。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土匪窝!”佘指挥冷笑出声,若单看面容的话,这些黑衣人丢到大街上都认不出来,谁能想到这就是杀人如麻的禁龙卫。 徐千户已经被骂的麻木了,左右他退让也是为了确保蔡大人的安全。 不同于佘指挥的刁难, 第511章 黔中府 ,我去古代考科举 无凭无据想凭着一条人命诬陷湛非鱼,在丘大人明显偏帮的情况下,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除了最开始咬舌自尽的青年外,其余的死士都不再开口,也没有再寻死。但没有严刑逼供,想要让这些死士招供也绝无可能。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榴县官道截杀湛非鱼是事实。”丘大人冷声开口,曹副千户等人都是人证。 而且湛非鱼的马车离开榴县县城后,朱县令包括韦县丞、程县尉,甚至榴县的其他势力也都派人沿途尾随,有些甚至提前去了官道等候。 这些人也都是人证,所以给这些人定罪只是时间问题。 “佘指挥,你可有意见?”丘大人锐利的目光看向坐在下首旁听的佘指挥,按理说该是三司会审,按察司葛大人本该是主审。 但此案丘大人的态度明确,佘指挥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葛大人就顺水推舟的推了这主审官的差事。 “下官没有异议。”佘指挥神色冷漠的回了一句,说到底还是这些人没用,若是成功刺杀了湛非鱼,即使入罪也值了,偏偏湛非鱼好好的坐在这里,这些人连同蔡之元都折进去了。 丘大人行事一贯温和,但这一次却以雷厉风行的手段,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刺杀湛非鱼的这些死士再一次被关到了牢房里。 至于蔡大人想要用情报有误来推卸责任是行不通的,丘大人沉声开口:“把蔡之元看押起来,这十二人一同拿下!” 真正要定罪还得等回到黔中府,但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不说蔡大人这些年结下的仇敌,就说这议事厅里,殷同知绝对会落井下石,借机把蔡大人彻底摁死。 徐千户、朱副千户和曹副千户也是同样的谋算,之前有佘指挥护着,他们自然不敢“以下犯上”,但这一次双方已经结了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肯定是要下死手不让蔡大人翻身。 两刻钟之后。 看着明亮阳光下飞驰而去的一行人,曹副千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把抹去脸上的汗珠子,“这些祖宗总算是走了!” 平日里自己穿着官服还人五人六的,今日才知晓,在这些祖宗面前,自己这个从五品的副千户算个屁啊,差一点就被人当苍蝇给捏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等着吧,这事才开始,后面有的乱。”朱副千户拍了拍曹副千户的肩膀,半眯着眼沉思着,看来自己一会得修书一封送回朱家,黔中道估计要变天了。 徐千户沉着脸没开口,一直目送着远去的车队,直到马蹄飞溅而起的尘土都消散不见了,这才缓缓开口:“不管如何这段时间一定要约束好下面的人,被牵扯进去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蔡之元就是最好的例子,昨日还是指挥司四品佥事,今日便成了阶下囚,日后一旦被定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马车里,丘大人任由何暖给自己把脉,温声道:“岁月催人老,早上这一颠簸,这身子骨就受不住了。” 何暖眉头微微蹙起,她对医理也算精通,但和真正的名医相比却还是差了一大截,本来给丘大人把脉只能算是请个平安脉,毕竟丘大人也是为了小姐才从黔中府快马加鞭的飞奔到卫所。 但此刻感觉到指尖下强劲有利的脉息,再看着面色红润,眼中透着神韵精光的丘大人,从诊脉的情况来看丘大人的身体比一般文官要强健很多,但丘大人骑马疾驰后却感觉到疲倦,这就自相矛盾了。 “奴婢医术不精,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何暖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却抓不到头绪。 丘大人温声一笑,“好几年不曾骑马,生疏了不少。” 大庆朝的文人都精通君子六艺,丘大人为官多年,出行都是乘坐官轿,再者毕竟是知天命的年岁,骑马颠簸造成身体不适太正常不过。 湛非鱼看了一眼何暖,想到当日在镶武县丘老先生对自己的指点,“阿暖,丘大人身体是否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的丘大人不由的一怔,但他清楚湛非鱼虽年幼,却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更何况她身边的何暖、何生都出自学士府,是顾学士亲自挑出来的人,不管是武艺还是医术都非同一般。 “小姐,奴婢感觉丘大人的脉息过于强健,大人贵为黔中道布政使,必定公务繁忙,按理说体虚气弱才正常。”何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外人不知道,但丘大人自己却知晓,他这些年不说通宵达旦的处理黔中道的政务,但也差不离了,每个月回丘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小孙子都不认识他这个祖父了。 长年累月这般忙碌劳累,丘大人的身体却如此强健,湛非鱼瞬间想到了使出返场这句话。 “可是中毒了?”湛非鱼正色的开口,娇俏的小脸上神色凝重了几分,丘大人一旦出事,黔中道必乱! 湛非鱼再想到此前丘家三房和蛮夷有勾结,而且时间能追溯到二十年前,暗中的人布局如此之久,一旦丘大人再出事,黔中道的局势会如何谁也无法预估。 震惊一瞬后丘大人已经恢复了常态,“何姑娘但说无妨。” “回大人,奴婢诊脉并没有诊断出任何问题,如果是下毒的话,用的必定是秘药。”若是普通的毒药,何暖或许能知道,但这些秘药,有些是源于前朝宫廷,有些则是来自蛮夷外邦,何暖不擅长也正常。 丘大人看着眼中明显透着担忧的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黔中道也有杏林高手,实在不行还有宫中御医。” 小半个时辰之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东城门进入了黔中府,只是入城之后却兵分四路。 “大人,我们的牢房能关住这些人?”跟随焦知府一同前去的张大人弱弱的开口,不怪他堂堂五品同知也认怂,张大人实在是怕这些人无声无息的死在府衙牢房里,到时候这罪名谁也承担不起。 焦知府一路上都在头痛这事,难道徐千户当时表情那么愉悦,这些摊手山芋从卫所丢到了府衙,徐千户不高兴才怪。 “他们的手筋不都被挑断了,只要严加看守必定逃不掉。”焦知府看向被看守起来的三十人,除了老太爷的那些死士外,还有蔡之元和他的十二个亲兵。 “若是有人灭口呢?”张大人这话一问出来就被焦知府凶狠的目光给瞪的闭上了嘴,得,这明摆的事,自己就不该问出来戳大人的心肺管子! 葛大人这个老油条带着手下跑的这么快,指挥司的人就算愿意帮忙,焦知府也不敢用那。 至于布政司,丘大人当时虽然隔着马车下令的,但焦知府敏锐的感觉到丘大人心情并不好,所以也不敢多问,这不只能让黔中府衙来关押这些人。 半个多时辰后。 府衙后院。 一看到满脸疲惫的焦知府回来了,二公子焦濂玉立刻迎了过来,神色里透着担忧,“父亲,这是刚煮好的参茶。” 一大早就跟着丘大人快马加鞭的赶去了黔中卫所,焦知府和丘大人同岁,回程的时候丘大人坐的是马车,焦知府只能骑马回来。 最悲催的是焦知府去的时候担惊受怕,回来的时候又烦扰那些死士的去留问题,就说来回奔波的了一个多时辰,焦知府感觉自己这老骨头都颠簸的要散架了。 “二弟不但孝顺,这运气也是好啊,百年的野山参都能拿出来。”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焦大公子勾着嘴角笑的无比嘲讽。 第513章 衙内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一秒记住【新】,!陈安本想着借焦濂平这个妹夫的名头,趁机把陈家的生意也扩展一番。 臻味轩不过是家糕点铺子,如今都可以日进斗金,陈家其他的生意若是也能如此,过几年自己也能捞个皇商的名头。 这不见到焦濂平心情不好,陈安立刻就让人安排席面,顺便把唱曲唱的最好的小桃红给叫过来,到时候妹夫吃好喝好玩好了,陈家生意的事不就是妹夫的一句话。 陈安想的挺好,偏偏雅间里几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这让恼怒的陈安随手抄起高几上的花瓶就向着湛非鱼方向砸了过去。 雅间外,焦濂平等人早就习惯了陈安的横行霸道,在场的几个纨绔家中都有父辈为官,陈家亦是如此,但陈安所在的二房却是从商的。 陈安一个商贾能和焦濂平这群衙内玩到一起,一是他舍得花银子,二来是陈安最会阿谀奉承。 焦濂平也知道他是为了巴结自己,但在焦家过的憋屈,被陈安这么一奉承,心里顿时就痛快了。 “我祖父说这几日会不太平,不让我出来胡闹。”站一旁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他父兄都在外地为官,祖父早已经致仕,如今消息不够灵通,青年说这话也是为了打探点内幕消息。 焦濂平刚要开口,却见砰的一声响,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站雅间门口的陈安直接倒飞了出来。 矮胖的身体撞到了栏杆上,尔后摔在地上,估计是痛狠了,躺在地上的陈安蜷缩着身体半天都没个声响。 “抢了我们雅间还敢耍横!”脾气最为暴烈的高个青年怒起来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在黔中府谁不知道陈安和他们玩得好,这传出去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黔中府行走。 “别动手!”焦濂平一把抓住高个青年的胳膊,骄纵的脸上同样面色难看,却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出了事家里根本保不下他们,更何况他们几人在家中并不被重用。 “说不定是个局!”另一个同伴也附和的开口,眼中多了抹凝重之色,若是有人设了陷阱,一旦他们入了套,那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连累整个家族。 其他几人对望一眼,心里也惊了一下,今日中午他们出来小聚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互通有无! 再者他们虽算是纨绔,但如同焦濂平即将要举官一样,还有一人也是如此,另外两人的打算去军中,他们也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没人查还好,一旦被人抓住把柄…… “看看再说。 ”焦濂平示意随从去查看陈安的情况,自己率先迈开步子往雅间走了过去,若真是一个局的话,说不定就是他那个善读书的好二弟布下的。 几人跟在焦濂平身后往雅间一看,齐刷刷的傻眼了,虽说里面坐了四人,但从衣着打扮上明显能看出这小姑娘才是主子,余下三个都是仆从,这不像是陷阱那。 “湛姑娘?”焦濂平也是一愣,随后目光复杂的看着起身的湛非鱼,她本是乡野小丫头,就因为运气好拜师顾学士,如今在大庆朝都能横着走,甚至连布政使丘大人都把她当成了座上宾,那可是封疆大吏的,朝廷正二品的大员! 焦濂平再想到自己,明明出身官宦焦家,父亲还是黔中府知府,自己却沦落到和陈安这种人为伍,甚至被一个庶子压的无法出头,这么一对比,焦濂平想不嫉妒都难。 “大公子安好。”湛非鱼打了招呼,余光扫过门口的几人,笑着开口:“没想到这是大公子订的雅间,还请见谅。” “湛姑娘言重了,这雅间本是先到先得,倒是我们打扰了姑娘用膳。”焦濂平哪里敢托大,这可是顾学士唯一的小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整个黔中府的官员都得敬着。 门口几个纨绔傻眼了,能让焦大公子这般客气,这小姑娘什么来头?看着眼生呢,放眼整个黔中道,当初也就丘家小姐让人。 ……对于长子和次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这些年焦知府都习惯了,按理说有嫡长子在,焦家的家业肯定轮不到庶出的次子。 但焦家是官宦之家,不同于次子焦濂玉在读书上的天赋,焦濂平资质平庸,即便有名师教导,焦知府下衙回府后也会挤出时间教导焦濂平的功课,可惜这些年下来,焦濂平也就是个举人功名,想要科举出仕是绝不可能。 对比之下焦濂玉却惊才艳艳,不但读书好,为人处世的手段也圆滑,焦知府为了焦家将来考虑不得不放弃长子而选择培养次子,对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习以为常。 “大哥,喝茶。”焦濂玉温和一笑,转身又给满脸嘲讽的焦大公子倒了茶水递过去。 “哼,二弟不必装模作样,这书房里也没有外人在。”冷嗤一声,焦大公子眉眼里的不屑毫不掩饰,什么翩翩佳公子,不过是个伪君子真小人罢了。 焦知府看着上不了台面的长子,一身长叹,喝了两口参茶这才开口道:“黔中卫发生的事想来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说到正事上,焦大公子也收敛了表情正色回答:“仅凭蔡佥事一个人的话,他可没有本事把消息压了一夜。” 说到底蔡之元也只是指挥司四品佥事而已,能把官道上的消息瞒住丘大人,这遮天的手段,蔡之元可没有,焦大公子没说的幕后操控的必定是佘指挥。 焦知府点点头,没有开口,目光则是看向坐在右下方的焦濂玉。 见状,焦大公子刚压下去的怒火蹭一下又冒了出来,说自己资质平庸,实则不过是父亲更偏心焦濂玉罢了,黄姨娘这个枕头风可没少吹! “父亲,我认为丘大人身边出了叛徒,只有里应外合才能把消息瞒住丘大人。”焦濂玉这话一说话来就看到自家父亲满意的眼神,心里生出几分得意来,只是俊朗的面容依旧是稳重和沉静,不见半点飘飘然之色。 在黔中府焦大人这个四品知府真的不算什么,上面还有三司的官员压着,随便拎一个出来品级都高过焦知府。 不过身为黔中府的父母官,日常事务都是焦大人处理的,所以消息上倒也灵通,“此事之后丘大人必定会清理一批人,说不定濂平的去处就能定下来了。uu看书” 大庆朝的地方官员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差不离了,每三年就要出一批天子门生,一甲二甲的进士也就不说了,基本都是留在京城,不是进了翰林院就是去六部。 三甲的进士大多数都是外放为官,焦濂平一个举人即使有焦知府在背后运作,但是想要举官也不容易。 但这一次却不同,拔出萝卜带出泥,丘大人肃清一批人之后必定会空出不少位置来,到时候焦知府再打点一番,焦濂平的前途就有了。 看着眉宇里染上喜色和激动的长子,再看着波澜不惊,不见半点嫉妒的次子,焦知府暗自叹息,都说自己宠妾灭妻,栽培庶子打压嫡子,可事实却是长子差了一大截,焦家一贯都是能者居之、 “这几日衙门必定会很忙碌,家中的事情父亲请放心,我会和大哥一起约束好家中小辈。”焦濂玉再次开口,这个关键时期一定不能让焦家子弟胡作非为,尤其是族中那几个纨绔,更是要严加看管,能禁足是最好不过。 焦知府满意的点点头,确实如此,黔中府的局势乱了,那么焦家一定要稳住,只要安稳的渡过这个危险时期,不愁日后没有发展。 第515章 告状 ,我去古代考科举 湛非鱼把写好的几封信封好,“一会派人送过去。” 小姐这是打算和焦大公子他们交好?何暖接过信,第一封便是要送去焦府的,只不过是送给焦濂平,而不是焦知府。 “不过是举手之劳。”湛非鱼笑着解释,今日之事必定瞒不住,焦濂平他们虽然出身世家,但并不得家族重用,难保有些打着给自己出气的名头而对他们下手。 等何暖拿着信出去后,湛非鱼开始了今日的功课。 而另一边,如同湛非鱼推测的一般,焦濂平他们前脚从酒肆离开,后脚消息就传了回来。 “二公子,大公子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去见湛姑娘竟然还敢带着[倌儿。”说话的小厮不屑的直摇头,大公子也就是投胎投的好,否则这么个蠢货凭什么锦衣玉食。 焦濂玉正在给长案上的花鸟图上色,慢悠悠的开口:“父亲知道这消息吗?” “老爷还在衙门。”小厮低声回了一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要不小的让人把消息透露给老爷。” 湛姑娘可是丘大人的贵客,大公子自己不着调,竟然敢带着[倌儿作践金尊玉贵的湛姑娘,甭管是无意还有有心,老爷为了给湛姑娘一个交代,必定不会轻饶了大公子。 “不必,大哥高傲自大却也不是蠢的,过犹不及,若是让父亲起了疑心反而不妙。”最后一笔朱红色点在翠鸟的眼睛上,焦濂玉俊朗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兄友弟恭,大哥做错了事,我这个弟弟自然要描补一二。” 小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奉承的开口:“还是公子高明,小的真的差的太远了。” 焦濂玉眼底闪过得意之色,拿过布巾擦了擦手,“做戏做全套,务必让大哥以为是我告的状。”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厮直点头,到时候老爷必定更加厌恶不知好歹的大公子。 …… 黔中府衙。 “老爷,出大事了!”却见一个官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往府衙里跑。 也幸好捕快都认出这是魏大人家中的管家,再想到魏大人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这样的戏码基本每个月都要来几次。 蔡之元一行人这会还关在牢房里,焦知府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员这会也都是忙的脚跟不落地,正在屋内办公的魏大人听到喊声,面色刷的一下难看到了极点。 “大人,都是下官教子无方。”魏大人急忙起身告罪,往日里丢脸也就罢了,如今这非常时期,那个逆子还一而再的惹祸,魏大人恨不能立刻回到魏家把人狠狠的打一顿。 端坐在主位的滕大人头也不抬的开口:“出去看看吧,别闹出事来。” “是。”魏大人在一群同僚面前只感觉脸都丢尽了,行了一礼后大步往门外走了去。 管家也顾不得四周还有其他人,十万火急的开口:“老爷,出事了!” “那个逆子又干了什么?”魏大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早晨他才让人传信回去,这段时间魏家人谨慎行事,尤其是那个逆子最好把他软禁在家中,省的出去惹是生非,结果这才过去两个时辰就出事了。 “小公子中午时和焦大公子外出……”管家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满脸怒火的魏大人,小心翼翼的继续道:“听说丘大人那边也收到消息了。 ” 这里是黔中府,丘大人乃是二品大员。 ……雅间的门被推开,湛非鱼抬眼一看,却见身着轻纱罩衣的女子一手抱着琵琶,梳着堕马髻,眉眼里含着盈盈弱弱的秋水,娇媚天成的长相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保护欲。 “出去!”焦濂平嫌恶的开口,他的确喜欢听小桃红唱曲,可说到底不过是下九流的卖唱女罢了,今日有湛非鱼在这里,再想到她的老师顾学士,焦濂平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 坐门口的一个青衣长衫的纨绔站起身来,见湛非鱼只有好奇而无怒意,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小姑娘必定出身世家,若让她家中长辈知晓青楼的[倌儿和她同处一室,别说他们会被迁怒,甚至会拖累整个家族,世家贵女的声誉不容玷污。 门口小丫鬟看着走过来青衣青年不由哀求的开口:“王公子,我家小姐……” “小莲!”娇柔的呵斥声响起,小桃红对着青衫公子服身行礼,“打扰诸位了,奴家走错门了,这就离开。” “可是小姐你回去了,董姨肯定要让你接客。”小丫鬟一下子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雅间里的众人砰砰磕头。 “大公子,你们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小姐吧,今日小姐若是就这样回去了,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若是在平日,焦濂平他们即使把小桃红当个打趣逗乐的玩物,也会帮个忙,毕竟对她们而言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于焦濂平这群衙内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今日不同,即便是脾气最温和的王公子也是眉头一皱,不悦的开口:“行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至少不能在雅间门口说接客这样的“污言秽语”,不说这位湛姑娘身份尊贵,只说她的年纪,就不该让这些话脏了她的耳朵。 小莲猛地抬起头来,挂着泪水的脸上满是错愕,似乎不相信平日里对她家小姐和颜悦色的王公子此刻却铁石心肠。 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众人,焦大公子这些人小莲都熟悉,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湛非鱼身上,也聪明的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公子他们会开口赶人,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小莲,起来,我们该回去了,不要打扰了贵客们用膳。”小桃红再次开口,如画般精致的眉眼里不见半点怨怒,依旧是娇娇柔柔的平静。 哽咽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莲站起身来,可一想到楼子里李凤仙那恶毒的嘴脸,再想到董姨不近人情的最后通牒,uu看书小莲悲从心中来,原本离开的步子猛地往前迈了一步。 小莲越过王公子突然冲到了湛非鱼面前,只不过刚过来便被何暖给挡住了。 “姑娘你行行好,救救我家小姐吧!”哭喊着,小莲哀求的看向湛非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小莲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不等湛非鱼开口,小莲突然转了个方向,一头向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 何暖眉头一皱,不过动作极快,抓住了小莲的胳膊,一个用力甩了出去,想要撞墙的小莲被甩的踉跄了两步摔在了地上。 “够了!想死回你们的白玉楼!”蹭一下站起身来,焦濂平怒火冲冲的看着跌在地上的小莲,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竟然闹到了湛非鱼面前。 其他几人也是面色难看,以前玩闹的时候,不管是去白玉楼还是让小桃红出来唱曲,那都是打发时间寻个乐趣罢了,花银子捧个[倌儿也不过是个风流韵事。 即便是家中的女眷也不会过问,说到底连个玩物都算不上。 在场几人都知道湛非鱼身份尊贵,之前小桃红说敲错了门,这事也算是圆过去了,偏偏这丫鬟还闹出撞墙的戏码,简直不知所谓! 小桃红快步走进了雅间,拉起摔在地上的小莲,眼角酸涩的开口:“不许胡闹!快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走,小姐,我们再求求大公子,只要大公子开口,董姨一定不会再逼迫小姐你接客。” 第516章 庆幸 ,我去古代考科举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屋子里站满了人,估计是大夫正在给给焦濂平在看诊,陈氏这会抱着孩子抹着眼泪,母子俩都压着哭声,小声抽噎着。 焦夫人面色难看的坐在一旁,垂在袖中的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这才把胸口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可看着被打成血人一般的儿子,再看着站在焦知府身后装模作样的焦濂玉,焦夫人眼中有狠辣之色快速闪过,当年自己不该心慈手软,不该为了焦家考虑放过这个小畜生,否则今日平儿就不会遭此大罪。 焦知府双手负在背后,冷静之后心里也有些懊悔,即便再动怒也不该失了分寸,若是脸上留了疤痕…… “罗大夫?”一看罗大夫起身了,陈安急切的开口,目光担忧又心疼的看着已经痛的昏厥过去的相公。 焦知府和焦夫人此刻担忧的看了过来,焦濂平再不成器那也是他们的儿子,是焦家的长子,当初也曾寄予厚望。 “大人不必担心,大公子虽然遭了罪,不过只是皮肉伤。”罗大夫肯定的开口,见焦知府面色依旧沉重继续道:“至于脸颊上这道伤有些深,不过只要寻到祛疤的良药,日后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听到这话,焦知府等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会留疤就好,日后还可以举官。 焦濂平俊朗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只是心底暗自可惜,大哥的运气还真是好,竟然逃过一劫,否则的话这焦家日后就和大哥彻底无缘了,一个不能 …… 湛非鱼把写好的几封信封好,“一会派人送过去。” 小姐这是打算和焦大公子他们交好?何暖接过信,第一封便是要送去焦府的,只不过是送给焦濂平,而不是焦知府。 “不过是举手之劳。”湛非鱼笑着解释,今日之事必定瞒不住,焦濂平他们虽然出身世家,但并不得家族重用,难保有些打着给自己出气的名头而对他们下手。 等何暖拿着信出去后,湛非鱼开始了今日的功课。 而另一边,如同湛非鱼推测的一般,焦濂平他们前脚从酒肆离开,后脚消息就传了回来。 “二公子,大公子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去见湛姑娘竟然还敢带着[倌儿。”说话的小厮不屑的直摇头,大公子也就是投胎投的好,否则这么个蠢货凭什么锦衣玉食。 焦濂玉正在给长案上的花鸟图上色,慢悠悠的开口:“父亲知道这消息吗?” “老爷还在衙门。”小厮低声回了一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要不小的让人把消息透露给老爷。小姐这是打算和焦大公子他们交好?何暖接过信,第一封便是要送去焦府的,只不过是送给焦濂平,而不是焦知府。 公子他们交好?何暖接过信,第一封便是要送去焦府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湛 姑娘可是丘大人的贵客,大公子自己不着调,竟然敢带着[倌儿作践金尊玉贵的湛姑娘,甭管是无意还有有心,老爷为了给湛姑娘一个交代,必定不会轻饶了大公子。 “不必,大哥高傲自大却也不是蠢的,过犹不及,若是让父亲起了疑心反而不妙。”最后一笔朱红色点在翠鸟的眼睛上,焦濂玉俊朗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兄友弟恭,大哥做错了事,我这个弟弟自然要描补一二。” 小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满脸奉承的开口:“还是公子高明,小的真的差的太远了。” 焦濂玉眼底闪过得意之色,拿过布巾擦了擦手,“做戏做全套,务必让大哥以为是我告的状。”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厮直点头,到时候老爷必定更加厌恶不知好歹的大公子。 …… 黔中府衙。 “老爷,出大事了!”却见一个官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往府衙里跑。 也幸好捕快都认出这是魏大人家中的管家,再想到魏大人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这样的戏码基本每个月都要来几次。 蔡之元一行人这会还关在牢房里,焦知府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员这会也都是忙的脚跟不落地,正在屋内办公的魏大人听到喊声,面色刷的一下难看到了极点。 “大人,都是下官教子无方。”魏大人急忙起身告罪,往日里丢脸也就罢了,如今这非常时期,那个逆子还一而再的惹祸,魏大人恨不能立刻回到魏家把人狠狠的打一顿。 端坐在主位的滕大人头也不抬的开口:“出去看看吧,别闹出事来。” “是。”魏大人在一群同僚面前只感觉脸都丢尽了,行了一礼后大步往门外走了去。 管家也顾不得四周还有其他人,十万火急的开口:“老爷,出事了!” “那个逆子又干了什么?”魏大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早晨他才让人传信回去,这段时间魏家人谨慎行事,尤其是那个逆子最好把他软禁在家中,省的出去惹是生非,结果这才过去两个时辰就出事了。 “小公子中午时和焦大公子外出……”管家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满脸怒火的魏大人,小心翼翼的继续道:“听说丘大人那边也收到消息了。” 这里是黔中府,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住丘大人,更何况中午时一品楼客满了,焦大公子谭这群衙内又是熟面孔,再加上白玉楼的[倌儿小桃红,估计等到明日这消息早就传遍黔中府的大街小巷。 太过于愤怒之下,魏大人气的一口气都差一点吸不上来,一张老脸憋的通红,“那个逆子……逆子……” 不怪魏大人如此动怒,湛非鱼那什么身份?当朝大学士的小弟子,丘老先生的半个学生,丘大人都以平辈之礼相待。 这般金贵的身份,和皇亲国戚都差不离了!可魏家这小畜生见客竟然还带着[倌儿,这是羞辱谁? 管家一看魏大人面色不对,赶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帮助魏大人顺气,uu看书“老爷,您要稳住啊。” 挥开管家的手,眼前阵阵发黑的魏大人总算缓过来了,“你先回去把那小畜生给我绑起来,我这就向大人告假!” 甭管衙门多忙,魏大人也得告假回家,今日就算把这个小畜生给打死了,他也得去湛姑娘那里赔罪!不能为了一个小畜生祸害了整个魏家! 半晌后,魏大人不得不低声向上官滕大人解释了缘由,这才告了假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回魏家。 这群不省心的东西!滕大人此刻也是头大,毕竟这群纨绔里为首的就是焦大公子! 想到还在忙碌的焦知府,滕大人叹息一声,不求小辈上进进取,至少不能拖后腿啊!合上手中的公文,滕大人不得不起身向焦知府汇报情况。 …… 两刻钟之后,焦府。 血腥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再加上凌乱一片的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遭了贼。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靠坐在地上的焦濂平面色煞白,除了脸颊上红肿起来的巴掌印,额头更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依稀可见墨色,不用看也知道是被砚台给砸出来的伤口。 再加上夏日衣服单薄,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下来,血色透过布料渗透出来,若不是人靠着身后的博古架,估计这会已经倒下去了。 “有种你就打死我,刚好给你天资聪颖的次子腾位置!”一字一字的开口,焦濂平喘息着,短短一句话就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只能靠着一股子怨恨强撑着。 第517章 送药 ,我去古代考科举 “什么?”湛非鱼搁下笔,诧异的看向回禀消息的何生,“信送迟了?” 之前担心焦濂平他们回去之后会被家中长辈责怪,湛非鱼回来后写了信让何生送去,还备了薄礼,算是感谢焦濂平他们的款待,毕竟中午一品楼这一餐的确是焦濂平结账给的银子。 “信送过去了,不过被焦家的人给截下来了。”禁龙卫的消息灵通,即便焦府的事发生不到半个时辰,不过前因后果也都查清楚了。 “阿暖,我们这里是不是还有祛疤的药膏?”湛非鱼站起身来,不管如何焦濂平这算是无妄之灾,尤其是脸上若是落了疤,就等于绝了仕途。 “之前的玉凝膏还剩一瓶。” ……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屋子里站满了人,估计是大夫正在给给焦濂平在看诊,陈氏这会抱着孩子抹着眼泪,母子俩都压着哭声,小声抽噎着。 焦夫人面色难看的坐在一旁,垂在袖中的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这才把胸口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可看着被打成血人一般的儿子,再看着站在焦知府身后装模作样的焦濂玉,焦夫人眼中有狠辣之色快速闪过,当年自己不该心慈手软,不该为了焦家考虑放过这个小畜生,否则今日平儿就不会遭此大罪。 焦知府双手负在背后,冷静之后心里也有些懊悔,即便再动怒也不该失了分寸,若是脸上留了疤痕…… “罗大夫?”一看罗大夫起身了,陈安急切的开口,目光担忧又心疼的看着已经痛的昏厥过去的相公。 焦知府和焦夫人此刻担忧的看了过来,焦濂平再不成器那也是他们的儿子,是焦家的长子,当初也曾寄予厚望。 “大人不必担心,大公子虽然遭了罪,不过只是皮肉伤。”罗大夫肯定的开口,见焦知府面色依旧沉重继续道:“至于脸颊上这道伤有些深,不过只要寻到祛疤的良药,日后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听到这话,焦知府等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会留疤就好,日后还可以举官。 焦濂平俊朗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只是心底暗自可惜,大哥的运气还真是好,竟然逃过一劫,否则的话这焦家日后就和大哥彻底无缘了,一个不能出仕的嫡长子,日后至多打理家中庶务。 “罗大夫请开方子,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库房里没有我们重金去外面求购。”焦夫人在此开口,示意陈安这个儿媳妇好好照顾儿子,至于今日之事,焦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焦知府,现在担忧又有什么用,但凡他顾念一下平儿是他的儿子,下手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重。 罗大夫把开出的方子递了过去,“夫人请放心,不过大公子毕竟伤重,夜里必须多注意,若是发热了,这药必须立刻喂下去。” “娘,晚上我守在房里,让人就在院子里熬着药。”陈氏擦去眼角的泪水,今晚上她肯定要守在这里。 估计还是担心焦濂平的伤势夜里会起变化,罗大夫最后暂住在焦府,基本上渡过今夜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 两刻钟之后,前院。 陈氏留在后院照顾昏厥的焦濂平,焦夫人让下人都退到了院子外守着,这才冷笑着发难,“老爷,我已经知知天命的年纪了,平儿就是我的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老爷要把平儿活活打死?” 焦夫人正因为上了年纪, 带着皱纹的面容显得威仪而少了妇人的柔和,这兴师问罪的模样让人明白她和焦知府已经没有多少夫妻感情。 不等焦知府开口,焦夫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焦濂平,嗤笑出声,“平儿就算是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了,那也有国法,老爷这不是动用家法而是要把人打死了灭口吧!” “夫人慎言!”焦知府不得不出声,从焦夫人不让濂玉离开,焦知府就知道她不但怨怪自己,同样也迁怒到濂玉身上了,而这样的场面在焦家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我儿子都要被打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嗓音猛地尖利了几分,焦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向着焦濂玉砸了过去,歇斯底里的质问,“焦濂玉,你敢说平儿此番遭罪没有你的挑唆吗?” 焦濂玉低着头请罪,杯子砸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躲,这会茶水湿了袍子,白色的锦袍上沾染着茶叶,看着有些狼狈,“母亲息怒。” “行了,此事和濂玉无关,是那个逆子胡作非为!”焦知府一想到焦濂平干的事,面色又沉了下来,若不是被气狠了,他也不会气的失去理智。 担心焦夫人真的会怪罪到焦濂玉身上,焦知府不得不把焦濂平和一群衙内去酒肆见湛非鱼,还带了一个[倌儿的事给说了一遍。 “夫人,那可是顾学士的弟子,丘大人都以平辈之礼待之,濂平他竟然带个[倌儿去见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姑娘,顾学士远在京城,可丘大人知道后岂会放过濂平?”焦知府满脸疲倦之色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本来府衙的事就多,蔡之元和他的十二个亲兵还关押在牢房里,整个黔中府如今是山雨欲来,偏偏焦濂平还在这节骨眼上闹事,也难怪焦知府动怒。 焦夫人身为焦家的当家夫人,常年和后宅这些官夫人打交道,她自然明白焦知府折话里的意思。 此事往小里说是焦濂平没规矩,往大里说是他对湛非鱼的折辱,把她等同于青楼妓子,这姑娘若是个烈性的,估计都能一头撞死。 而且不管是对家中姑娘的疼爱,还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人姑娘的长辈必定会追究到底,否则传出去了,你家姑娘和青楼妓子来往,那整个家族没出阁的姑娘都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了,出嫁的也会被夫家嫌弃,即便不被休弃也差不离了。 焦知府看着总算冷静下来的焦夫人,叹息一声道:“我这也是气糊涂了。uu看书” 官大一级压死人!丘大人可是封疆大吏,二品大员,要整治焦大人这个四品知府那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焦知府此前还特意叮嘱了焦濂平让他这段时间一定要收敛,臻味轩的生意也得悠着点,结果他竟然干出这事来,焦知府杀人的心都有了。 “老爷消息倒是灵通的很,中午才发生的事就有人特意去衙门告知老爷。”焦夫人也知道焦濂平挨打了是咎由自取! 焦知府这一顿打的狠了,丘大人那边也有个交待,否则的话只要丘大人压着,焦濂平别说举官了,就算他考了个状元郎,估计也别指望能出仕。 焦濂玉依旧低着头,对于嫡母的指控并不辩解。 焦知府看着满脸冷意的夫人,他也清楚自从打算培养濂玉这个庶子为焦家的继承人,夫人就一直不满,平日里就是矛盾不断,闹的家宅不宁。 但这一次焦知府不得不开口维护次子,“夫人错怪濂玉了,若不是魏推官告假,我也不会这么快知道此事。” 魏大人告假回家也是去揍不着调的小儿子,毕竟中午时魏家小公子是和焦濂平他们一起去的酒肆。 平日里这群衙内吃喝胡闹找[倌儿唱曲也就罢了,可牵扯到了湛非鱼那就不同了,魏大人是个火爆性子,估计魏家小公子这会也被揍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焦夫人冷笑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老爷是个好官,处理衙门的公务也是游刃有余 第518章 旁听 “夫人,那小姑娘什么来头?大公子和牛管家都这般客气。”跟在陈氏身旁的丫鬟春婵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眼底有着恼怒和不甘快速闪过。 按理说陪嫁丫鬟很大可能会让自家姑爷收入房中,尤其是陈氏有孕的那一年,把自己的大丫鬟提为通房,总好过从外面找来的女子,毕竟春婵的卖身契可陈氏手中,春婵的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也都是陈家的家生子。 陈氏当初倒有这个念头,只可惜心高气傲的焦濂平根本看不上小有姿色的春婵,有一次春婵有意献媚,却被焦濂平一脚踢了出去。 所以此刻看到焦濂平对湛非鱼如此态度,即便这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春婵依旧压不住心底的嫉妒。 站在陈氏左侧的嬷嬷不由眉头一皱,恼怒的看着有意挑唆的春婵。 …… “夫人,那小姑娘什么来头?大公子和牛管家都这般客气。”跟在陈氏身旁的丫鬟春婵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眼底有着恼怒和不甘快速闪过。 按理说陪嫁丫鬟很大可能会让自家姑爷收入房中,尤其是陈氏有孕的那一年,把自己的大丫鬟提为通房,总好过从外面找来的女子,毕竟春婵的卖身契可陈氏手中,春婵的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也都是陈家的家生子。 “夫人,那小姑娘什么来头?大公子和牛管家都这般客气。”跟在陈氏身旁的丫鬟春婵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眼底有着恼怒和不甘快速闪过。 按理说陪嫁“夫人,那小姑娘什么来头?大公子和牛管家都这般客气。”跟在陈氏身旁的丫鬟春婵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眼底有着恼怒和不甘快速闪过。 按理说陪嫁丫鬟很大可能会让自家姑爷收入房中,尤其是陈氏有孕的那一年,把自己的大丫鬟提为通房,总好过从外面找来的女子,毕竟春婵的卖身契可陈氏手中,春婵的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也都是陈家的家生子黔中府最大的酒肆。 “行了,甭管是什么客人,还不快将人赶出去,别耽搁爷几个喝酒。”说话的纨绔嫌恶摆摆手,催促掌柜的去楼上把雅间清出来。 站另一边的矮胖青年也嘿嘿笑着,满脸巴结之色,“大哥,要不让小桃红过来给你弹奏几曲,再配上好酒,岂不是一醉解千愁。” 跟在焦濂平身后往楼上走的几个纨绔嘴角一抽,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赶着给自己妹夫找唱曲的。 身为焦知府的长子,焦大公子打小身边就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即便这几年焦知府着重培养焦濂玉这个庶子,但这几人也不敢当墙头草。 焦家兄弟不和睦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这些人敢见风使舵的背叛大公子去投靠焦濂玉,不说大公子会不会放过他们,焦知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焦濂玉更不会重用他们,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日后打着知府大公子的名头,在黔中府行事也方便。 估计是嫌弃酒肆掌柜的速度太慢,陈安上到二楼后直奔雅间而去,砰一脚就踹到门上,嚣张至极的开口:“里面的人快滚出来,想吃饭滚到楼下大堂去,别脏了爷的雅间!” 湛非鱼刚夹了一筷子鱼片,手一抖,吧唧一下鱼肉从中间断块掉进了汤碗里,溅起的酸汤飞溅到了眼睛里黔中府最大的酒肆。 “行了,甭管是什么客人,还不快将人赶出去,别耽搁爷几个喝酒。”说话的纨绔嫌恶摆摆手,催促掌柜的去楼上把雅间清出来。 站另一边的矮胖青年也嘿嘿笑着,满脸巴结之色,“大哥,要不让小桃红过来给你弹奏几曲,再配上好酒,岂不是一醉解千愁。” 跟在焦濂平身后往楼上走的几个纨绔嘴角一抽,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赶着给自己妹夫找唱曲的。 身为焦知府的长子,焦大公子打小身边就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即便这几年焦知府着重培养焦濂玉这个庶子,但这几人也不敢当墙头草。 焦家兄弟不和睦是他们黔中府最大的酒肆。 “行了,甭管是什么客人,还不快将人赶出去,别耽搁爷几个喝酒。”说话的纨绔嫌恶摆摆手,催促掌柜的去楼上把雅间清出来。 站另一边的矮胖青年也嘿嘿笑着,满脸巴结之色,“大哥,要不让小桃红过来给你弹奏几曲,再配上好酒,岂不是一醉解千愁。” 跟在焦濂平身后往楼上走的几个纨绔嘴角一抽,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赶着给自己妹夫找唱曲的。 身为焦知府的长子,焦大公子打小身边就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即便这几年焦知府着重培养焦濂玉这个庶子,但这几人也不敢当墙头草。 焦家兄弟不和睦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湛非鱼刚夹了一筷子鱼片,手一抖,吧唧一下鱼肉从中间断块掉进了汤碗里,溅起的酸汤飞溅到了眼睛里。人敢见风使舵的背叛大公子去投靠焦濂玉,不说大公子会不会放过他们,焦知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焦濂玉更不会重用他们,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日后打着知府大公子的名头,在黔中府行事也方便。 估计是嫌弃酒肆掌柜的速度太慢,陈安上到二楼后直奔雅间而去,砰一脚就踹到门上,嚣张至极的开口:“里面的人快滚出来,想吃饭滚到楼下大堂去,别脏了爷的雅间!” 湛非鱼刚夹了一筷子鱼片,手一抖,吧唧一下鱼肉从中间断块掉进了汤碗里,溅起的酸汤飞溅到了眼睛里。 “小姐?”何暖见状连忙起 家务事,他们这些人敢见风使舵的背叛大公子去投靠焦濂玉,不说大公子会不会放过他们,焦知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焦濂玉更不会重用他们,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日后打着知府大公子的名头,在黔中府行事也方便。 估计是嫌弃酒肆掌柜的速度太慢,陈安上到二楼后直奔雅间而去,砰一脚就踹到门上,嚣张至极的开口:“里面的人快滚出来,想吃饭滚到楼下大堂去,别脏了爷的雅间!” 湛非鱼刚夹了一筷子鱼片,手一抖,吧唧一下鱼肉从中间断块掉进了汤碗里,溅起的酸汤飞溅到了眼睛里。 “小姐?”何暖见状连忙起xxc0m “小姐?”何暖见状连忙起 陈氏当初倒有这个念头,只可惜心高气傲的焦濂平根本看不上小有姿色的春婵,有一次春婵有意献媚,却被焦濂平一脚踢了出去。 所以此刻看到焦濂平对湛非鱼如此态度,即便这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春婵依旧压不住心底的嫉妒。 很大可能会让自家姑爷收入房中,尤其是陈氏有孕的那一年,把自己的大丫鬟提为通房,总好过从外面找来的女子,毕竟春婵的卖身契可陈氏手中,春婵的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也都是陈家的家生子。 陈氏当初倒有这个念头,只可惜心高气傲的焦濂平根本看不上小有姿色的春婵,有一次春婵有意献媚,却被焦濂平一脚踢了出去。 所以此刻看到焦濂平对湛非鱼如此态度,即便这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春婵依旧压不住心底的嫉妒。 氏当初倒有这个念头,只可惜心高气傲的焦濂平根本看不上小有姿色的春婵,有一次春婵有意献媚,却被焦濂平一脚踢了出去。 所以此刻看到焦濂平对湛非鱼如此态度,即便这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春婵依旧压不住心底的嫉妒。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去古代考科举更新,第518章旁听免费阅读。https:// 第519章 争端 第519章争端 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听,而整个焦家这么没规矩,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不成器的长子。 想到焦濂平之前才因为鞭伤昏了过去,焦知府担忧之下声音里夹杂了怒火,“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滚进来!” 焦濂平任由陈氏搀扶着自己走了进来,对上主位上焦知府满是怒火的面容不由嗤笑一声,“父亲这是后悔没有打死我,所以打算补几鞭子吗?” “你……”焦知府气的眼前发黑,当年也是他亲自给长子的启蒙的,当年那个懵懂稚儿如今却成了这么混不吝的模样。 焦知府铁青着脸,可看着桀骜不驯的焦濂平,看着他脸上那皮肉外翻的鞭伤,失望和怒火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一身无奈的叹息。 “平儿,坐下说!”焦夫人关切的开口,以前若是看到父子俩这般争锋相对,焦夫人都会从中劝说,更多的是责骂儿子。 但从今日焦知府差一点把焦濂平这个儿子给打死,焦夫人忽然就想开了,平儿不受重视又如何,大不了她带着平儿一家离开焦府,也省下焦濂玉三番五次的算计,让平儿都移了性情。 陈氏赶忙扶着焦濂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父亲息怒,相公也只是担心,所以才不顾伤势过来前院。” 对比焦夫人心灰意冷之后的放弃,陈氏却还想着修复焦知府和焦濂平之间势如水火的父子之情,焦家偌大的产业凭什么让一个卑贱的庶子继承? 相公乃是嫡子,又是长子,身上也有功名,只要父亲多加扶持,不愁没有前途。 陈氏出身的陈家也算是官宦,只可惜陈家早些年就败落了,如今也就一个兄长在外任知县一职。 幼年时曾见过陈家的辉煌,所以陈氏更舍不得焦濂平放弃家业,只可惜自己身为妻子身为儿媳,人轻话微,不管怎么劝说相公都不愿意服软,对二弟都是不假言辞,连装一下兄友弟恭都不乐意。 想到这里,陈氏有些怨怒的看了一眼焦夫人,婆婆也是如此,明知道黄姨娘小意温柔,婆婆就该挑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送给父亲,到时候把父亲笼络过来了,枕边风一吹,还愁父亲不培养相公? 屋子里齐刷刷的站满焦府的下人,湛非鱼这个小矮个这会在后面被挡个严实,以至于焦知府和焦夫人都没有发现。 儿子虽然面色惨白,可精神还不错,焦夫人也放下心来了,沉着脸对焦知府开口:“既然人都带上来了,老爷自己审吧。” 焦知府冷眼看着冥顽不灵不的妻儿,罢了,既然他们不相信,那就继续审,等真相大白,夫人和平儿想必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濂玉。 “平儿,刚刚你在屋外旁听,你也认为是濂玉派人去了衙门,故意挑唆为父回来对你动手?”焦知府看向坐在下首的焦濂平,这些年来,濂玉身为弟弟一直在退让。 此前身为为了照顾他这个兄长的面子在学业上故意藏拙,甚至都打算院试的时候名落孙山,焦知府庆幸自己意外知道了此事,甚至严厉的斥责了次子,否则焦家就没有这个小三元了。 焦知府回想起当初,自己把此事对夫人、对平儿都说过,就是想让他们母子知道濂玉的纯善,可惜他们他们不但不领情,反而嘲讽这是濂玉争宠的手段罢了。 也是那一次之后,焦知府对角焦濂平这个长子彻底失望了,也放弃让他们兄弟修复感情,谁知道几年下来,兄弟俩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不是凭着一口硬气强撑着,焦濂平这会已经躺下去了,听到焦知府的问话,焦濂平脸上再次露出嘲讽的冷笑,“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父亲还要偏心焦濂玉?是不是哪日我死在焦濂玉手里,父亲也认为这只是意外?” 被顶撞的焦知府气的铁青了脸,想要训斥不知所谓的长子,可看到他脸上的鞭伤,只能生生的忍下怒火,沉着脸开口:“既然如此,夫人继续吧!” “母亲,大哥,这些年我从没有想过陷害大哥。”焦濂玉清朗的声音响起,一身书卷气的俊美青年,眉宇间一片坦荡从容,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君子端方。 作为物证的荷包被牛嬷嬷递给了跪在地上的荷花,“这可是你的荷包?” “是。”荷花看了一眼就认下了,不仅仅是荷包上绣的荷包,包括针线的手法,同住的丫鬟一看也都知道这是她荷花的。 牛嬷嬷把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叠成长条状的字条,“田忠,这字条是不是你去了衙门递给林风的?” 田忠是焦家的前院的小厮,平日里负责采买一些杂物,所以他即便外出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田忠并不识字,此刻同样跪在地上,看了看牛嬷嬷手里展开的字条,仔细看了一下便招供了,“小的中午没赶上午饭,就去灶房拿了两个菜饼子回来充饥,小丁突然找过来,让小的把荷包里的字条送去衙门给林管事的,小的都来不及擦手就出门了。” 等到府衙之后,守门的小吏也认识田忠,自然就把他放进去了,只是田忠毕竟是下人,见不到焦知府,而出来的则是焦知府身边的常随林风。 田忠哆哆嗦嗦的继续招供,“当时带路的差爷就在不远处站着,小的担心把荷包给林管事的被人看见,就把荷包里的字条掏出来塞到林管事的手里头,这字条上就沾了油指印。” 焦夫人和焦濂平都没有开口,即便真相大白又如何?焦知府至多斥责焦濂玉一番,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放弃这个有读书天赋的庶子! 焦知府听到这里,眉头不由皱了一下,“林风,你有何辩解?” 林风深得焦知府的信任,焦知府身边的杂务都归他打理,林风在外代表的就是焦知府,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在府衙部署,让胡大人听到魏家小公子惹祸的消息,然后再禀告焦知府。 被问话的林风上前两步,“回大人,田忠的确塞了字条给属下,属下当时就看了,只是如今风声鹤唳,属下为了安全起见又把字条还给了田忠,让他回府后烧毁。” 从蔡之元这个佥事被丘大人关押到大牢后,打探消息的各方势力都有所动作,黔中府衙可以说到处都是这些势力的眼睛,都在盯着府衙的一举一动。 不单单府衙内部如此,府衙外也多了打探消息的各路人手,甚至还有些是身手高强的练家子。 这个时候林风身为焦知府最信任的手下,他若是在府衙里烧毁字条,或者把字条撕碎了丢弃,瓜田李下的必定会引起误会,让人以为焦知府在和外面的人传递情报。 “属下刚打算回禀大人,胡大人已经过来了。”之后的事林风都不必说了,大怒的焦知府回到焦家之后,拿着鞭子把焦濂平给狠狠的抽打了一顿,最后一鞭子失了手抽在焦濂平的脸上,擦一点让他毁了容。 “从府衙回来也有半刻钟时间,林管事为何一直不说字条的事?”陈氏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这分明是林管事的一派胡言。 真相必定是林管事看到字条后,安排人禀告魏大人,魏大人知晓魏家小公子闯了大祸,那肯定要向胡大人告假。 胡大人知晓当时相公也在一品楼,同样也闯了祸,所以才会告知父亲,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行了,把字条拿过来。”焦知府沉声开口,他相信林风,但儿媳妇这话也没有说错,字条上不管写了什么,林风都应该告知自己。 第520章 字条 牛嬷嬷把手里叠起来的字条递给了焦知府,转身退到焦夫人身后站着的时候,不经意的瞄到下面的黄姨娘,见她面色如常,不见丝毫担忧和害怕,牛嬷嬷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从焦夫人刚刚的一番审问下来,府中的下人的确从后院把消息递到了前院,再由马车夫田忠送到了衙门交到了林管事手里,但至于传递的是什么消息,焦知府展开字条。 两指宽的纸条上至写了一行字,焦知府看完后顺手递给了右侧的焦夫人,“夫人自己看吧。” 牛嬷嬷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为后宅当家主母的焦夫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妥,只是打理后宅事务多年,焦夫人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接过字条快速扫了一眼,焦夫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来,果真是好手段,自己终究小觑了黄姨娘母子。 不过想到这些年老爷对平儿这个长子越来越失望,恶人都是平儿当了,焦濂玉这个庶子在黔中府却是人人称赞的翩翩君子,有乃父之风,焦夫人又释然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爷认定了焦濂玉这个庶子,平儿做的再多却都是适得其反。 坐在下面的焦濂平看着沉默的焦夫人,忍不住的喊了一声,“母亲?” 论起心性来,平儿虚长了几岁,却差了焦濂玉一截,焦夫人并不是失望,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她的儿子虽说于读书一道没有天赋,却是君子坦荡荡。 焦濂玉倒是黔中府的小三元,实则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 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听,而整个焦家这么没规矩,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不成器的长子。 想到焦濂平之前才因为鞭伤昏了过去,焦知府担忧之下声音里夹杂了怒火,“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滚进来!” 焦濂平任由陈氏搀扶着自己走了进来,对上主位上焦知府满是怒火的面容不由嗤笑一声,“父亲这是后悔没有打死我,所以打算补几鞭子吗?” “你……”焦知府气的眼前发黑,当年也是他亲自给长子的启蒙的,当年那个懵懂稚儿如今却成了这么混不吝的模样。 焦知府铁青着脸,可看着桀骜不驯的焦濂平,看着他脸上那皮肉外翻的鞭伤,失望和怒火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一身无奈的叹息。 “平儿,坐下说!”焦夫人关切的开口,以前若是看到父子俩这般争锋相对,焦夫人都会从中劝说,更多的是责骂儿子。 但从今日焦知府差一点把焦濂平这个儿子给打死,焦夫人忽然就想开了,平儿不受重视又如何,大不了她带着平儿一家离开焦府,也省下焦濂玉三番五次的算计,让平儿都移了性情。 陈氏赶忙扶着焦濂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父亲息怒,相公也只是担心,所以才不顾伤势过来前院。” 对比焦夫人心灰意冷之后的放弃,陈氏却还想着修复焦知府和焦濂平之间势如水火的父子之情,焦家偌大的产业凭什么让一个卑贱的庶子继承? 相公乃是嫡子,又是长子,身上也有功名,只要父亲多加扶持,不愁没有前途。 陈氏出身的陈家也算是官宦,只可惜陈家早些年就败落了,如今也就一个兄长在外任知县一职。 幼年时曾见过陈家的辉煌,所以陈氏更舍不得焦濂平放弃家业,只可惜自己身为妻子身为儿媳,人轻话微,不管怎么劝说相公都不愿意服软,对二弟都是不假言辞,连装一下兄友弟恭都不乐意。 想到这里,陈氏有些怨怒的看了一眼焦夫人,婆婆也是如此,明知道黄姨娘小意温柔,婆婆就该挑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送给父亲,到时候把父亲笼络过来了,枕边风一吹,还愁父亲不培养相公? 屋子里齐刷刷的站满焦府的下人,湛非鱼这个小矮个这会在后面被挡个严实,以至于焦知府和焦夫人都没有发现。 儿子虽然面色惨白,可精神还不错,焦夫人也放下心来了,沉着脸对焦知府开口:“既然人都带上来了,老爷自己审吧。” 焦知府冷眼看着冥顽不灵不的妻儿,罢了,既然他们不相信,那就继续审,等真相大白,夫人和平儿想必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濂玉。 “平儿,刚刚你在屋外旁听,你也认为是濂玉派人去了衙门,故意挑唆为父回来对你动手?”焦知府看向坐在下首的焦濂平,这些年来,濂玉身为弟弟一直在退让。 此前身为为了照顾他这个兄长的面子在学业上故意藏拙,甚至都打算院试的时候名落孙山,焦知府庆幸自己意外知道了此事,甚至严厉的斥责了次子,否则焦家就没有这个小三元了。 焦知府回想起作为物证的荷包被牛嬷嬷递给了跪在地上的荷花,“这可是你的荷包?” “是。”荷花看了一眼就认下了,不仅仅是荷包上绣的荷包,包括针线的手法,同住的丫鬟一看也都知道这是她荷花的。 牛嬷嬷把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叠成长条状的字条,“田忠,这字条是不是你去了衙门递给林风的?” 田忠是焦家的前院的小厮,平日里负责采买一些杂物,所以他即便外出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田忠并不识字,此刻同样跪在地上,看了看牛嬷嬷手里展开的字条,仔细看了一下便招供了,“小的中午没赶上午饭,就去灶房拿了两个菜饼子回来充饥,小丁突然找过来,让小的把荷包里的字条送去衙门给林管事的,小的都来不及擦手就出门了。” 也是那一次之后,焦知府对角焦濂平这个长子彻底失望了,也放弃让他们兄弟修复感情,谁知道几年下来,兄弟俩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不是凭着一口硬气强撑着,焦濂平这会已经躺下去了,听到焦知府的问话,焦濂平脸上再次露出嘲讽的冷笑,“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父亲还要偏心焦濂玉?是不是哪日我死在焦濂玉手里,父亲也认为这只是意外?” 被顶撞的焦知府气的铁青了脸,想要训斥不知所谓的长子,可看到他脸上的鞭伤,只能生生的忍下怒火,沉着脸开口:“既然如此,夫人继续吧!” “母亲,大哥,这些年我从没有想过陷害大哥。”焦濂玉清朗的声音响起,一身书卷气的俊美青年,眉宇间一片坦荡从容,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君子端方。 作为物证的荷包被牛嬷嬷递给了跪在地上的荷花,“这可是你的荷包?” “是。”荷花看了一眼就认下了,不仅仅是荷包上绣的荷包,包括针线的手法,同住的丫鬟一看也都知道这是她荷花的。 牛嬷嬷把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叠成长条状的字条,“田忠,这字条是不是你去了衙门递给林风的?” 田忠是焦家的前院的小厮,平日里负责采买一些杂物,所以他即便外出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田忠并不识字,此刻同样跪在地上,看了看牛嬷嬷手里展开的字条,仔细看了一下便招供了,“小的中午没赶上午饭,就去灶房拿了两个菜饼子回来充饥,小丁突然找过来,让小的把荷包里的字条送去衙门给林管事的,小的都来不及擦手就出门了。” 等到府衙之后,守门的小吏也认识田忠,自然就把他放进去了,只是田忠毕竟是下人,见不到焦知府,而出来的则是焦知府身边的常随林风。 第521章 送进焦府的信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丢失,尤其这信笺还是送给焦知府的,府中下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底下毁了湛非鱼派人送来的信笺。 所以焦夫人再次派人去查,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这信就找到了。 “老爷,都是小的疏忽,这信风吹到了书桌下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负责打扫前院书房的小厮磕头请罪。 焦夫人没有开口,只是端着茶杯佯装喝茶,书房的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包括四个护院那都是老爷的人,焦夫人也没想过在书房里安插自己的人。 可如今这信在书房出了岔子,这说明书房这八个下人必定有人被收买了,焦夫人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黄姨娘和焦濂玉,这手伸的够长的。 焦知府面色也格外难看,书房重点别说焦夫人,就算是他最看重的次子也不能随意进出。 “自古以来还是东风最解人意。”焦濂平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这风一吹,关键的信笺就飘落到书桌下面去了,自己这一顿鞭子就白挨了。 按理说送给焦知府的信笺,如今焦知府不在府中,一般都必须禀告焦夫人,由她定夺处理。 焦知府如今在衙门忙碌,焦夫人必定让人把信送去府衙,如此一来,焦知府一旦看到湛非鱼的信了,一品楼的事湛非鱼都不追究,焦知府至多斥责焦濂平,即使责罚也不会太狠。 焦知府不发一言的打开信,先是被这字迹给惊了一下,虽然是科举惯用的馆阁体,但笔画横折之间已见风骨。 再想到丘大人曾言丘宗羲老先生是湛非鱼的半师,而丘老先生最擅长书法,湛非鱼这字必定得到丘老先生的指点教导。 湛非鱼信写的简单明了,一品楼之事只是赶巧罢了,焦大公子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终究是我这逆子行事不周,交友不慎!”焦知府放下信,习惯性的斥责焦濂平。 一群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胡作非为,否则又怎么会做出明知雅间有客人,却依旧强取豪夺的事来? 这是这一次他遇到湛非鱼,踢到铁板了,若是平头百姓,或者家世差一点的,焦知府可以想象对方只能忍气吞声,说到底还是他们仗势欺人惯了。 焦濂平倒是有些不忿,可终究没开口反驳。 出言不逊的陈安虽然被何生一脚踢出去了,可他一介商贾敢这么横行霸道,仗的还是焦濂平的势,谁让他是陈氏的堂哥。 陈安站在一旁心急如焚,视线急切的看向焦夫人和焦濂平,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只要严加审问书房这八个下人,必定就能知道他们有人是被黄姨娘和焦濂玉收买了,如此一来,父亲肯定会对焦濂平失望,这可是相公的机会。 可不管陈氏怎么心焦,焦夫人只是慢悠悠的喝茶,焦濂平面色苍白的靠着椅子,眼神恍惚,却不知哦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瞅着焦知府和湛非鱼寒暄之后,这事就要翻篇过去了,陈氏垂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终究忍不住的开口:“父亲,相公平白无故的遭了罪,差一点脸都毁容了。” 说到这里陈氏声音哽咽了,低着头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抬头对上焦知府过于锐利的目光,陈氏心理咯噔了一下,却依旧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说到底是下人疏忽才导致相公受伤,父亲,儿媳只想给相公讨个公道,这信是意外呗风吹落到地上,还是有心为之,总要查个水落石出。”陈氏越说越理越直,声音都响亮了几分。 “今日只是湛姑娘的一封信,相公遭罪也就罢了,可他日若是重要的信笺,涉及到朝廷公务,岂容这些下人这般疏忽,父亲还是要好好审问一下比较好,说不定这其中有人是被安插到府中的奸细。” 湛非鱼看着站在对年眼中闪着算计光芒的陈氏,焦大公子的夫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焦夫人面色不变,只是把手中茶杯咔一声放回了桌上,陈氏这个蠢货!书房出了岔子,这已经是明摆的事,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偏偏陈氏自作聪明的说出来。 …… 刚的一番审问下来,府中的下人的确从后院把消息递到了前院,再由马车夫田忠送到了衙门交到了林管事手里,但至于传递的是什么消息,焦知府展开字条。 两指宽的纸条上至写了一行字,焦知府看完后顺手递给了右侧的焦夫人,“夫人自己看吧。” 牛嬷嬷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为后宅当家主母的焦夫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妥,只是打理后宅事务多年,焦夫人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接过字条快速扫了一眼,焦夫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来,果真是好手段,自己终究小觑了黄姨娘母子。 不过想到这些年老爷对平儿这个长子越来越失望,恶人都是平儿当了,焦濂玉这个庶子在黔中府却是人人称赞的翩翩君子,有乃父之风,焦夫人又释然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爷认定了焦濂玉这个庶子,平儿做的再多却都是适得其反。 坐在下面的焦濂平看着沉默的焦夫人,忍不住的喊了一声,“母亲?” 论起心性来,平儿虚长了几岁,却差了焦濂玉一截,焦夫人并不是失望,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她的儿子虽说于读书一道没有天赋,却是君子坦荡荡。 焦濂玉是黔中府的小三元,内里却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后宅妇人的小伎俩倒是精通,实则难登大雅之堂。 “给平儿看看,让他也知道输在哪里。”焦夫人温声开口,面容平静如水。 焦濂平看着这作为证据的字条不由笑了起来,自己果真是犯蠢了,焦濂玉明知道焦府在母亲的掌控之下,又怎么会动用几个下人来传递消息,这分明就是一个局,否则的话他只会动用暗中培养的死士。 抬眼看着站在一旁宛若青竹的焦濂玉,焦濂平感觉自己输的不亏,论起心机城府和手段,自己的确输了好几筹。 “这不可能!”惊呼声响起,却是侧目偷看的陈氏忍不住的出声,这字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写字的人当时很急,所以字迹不够工整。 焦知府叹息一声,看向下面的焦濂玉,“你是如何得知你大哥的消息?” “回父亲,大哥回到府中之后,陈家管家急匆匆的找了过来,我这才知晓大哥他们在一品楼闯了祸。”焦濂玉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起来,这番话也洗脱了他派人跟踪盯梢焦濂平的嫌疑。 “父亲在府衙忙碌公务,再者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责罚大哥也于事无补,我本打算让林管事瞒住消息,再禀告母亲让母亲定夺。” 站一旁的林风也跟着开口:“大人已经知晓了消息,属下便知道瞒也瞒不住了,因此就没有再多言。” 焦知府当时是何等盛怒,任何人开口求情也只会火上浇油,林风此举并无任何不妥。 焦知府点点头,心知焦濂玉所言不打扰自己公务是假,不过是打算拖延时间,等夫人去善后了,自己即便知道消息也不会盛怒,如此一来长子也算逃过一劫。 可惜濂玉没料到魏大人告假后,胡大人立刻就将此事禀告了自己。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濂平你回去好好反省。”焦知府沉声开口,终究是顾虑着焦夫人和长子的面子,即便他们错怪了濂玉,但焦知府也不打算追究什么,而且以濂玉的胸襟,他同样不会因为被冤枉而记仇。 第522章 检验 信笺的火漆印完整,这就说明李立没有私拆焦知府的信,不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不可能特意把信丢到书桌下,导致焦濂平被打。 “父亲,可否让把信让我检查一番。”一直沉默的焦濂玉开口,不同于焦濂平这个大哥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风,焦濂玉精通纂刻,更是有一刀先生的雅名。 焦知府让牛管家把信笺拿了过去在,这才给坐在下首的湛非鱼解释,“濂玉在纂刻一道小有成就,这火漆印若是修补过了,他必定可以看出来。” 大庆朝的文人素来都喜欢自纂自刻,私章小印基本都是自己纂刻的,友人之间也经常赠送印章,这也导致大庆朝的鸡血石、田黄石价格飞涨。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二公子担得起一刀先生的美誉。”湛非鱼笑着开口,也不怪焦知府更看重焦濂玉这个庶子,对比之下大公子的确逊色多了。 陈氏神色愈加焦躁不安,尤其是焦知府竟然让焦濂玉检查信笺上的火漆印,这不是监守自盗? 可这明摆的问题,相谈甚欢的焦知府和湛非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陈氏偷偷瞄了两眼,焦夫人和焦濂平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陈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焦濂玉把信笺再次递给了一旁的牛管家,“父亲,信笺上的火漆印并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焦知府,这信没有被人拆开过。 其实从时间上而言也合情合理,修补火漆印,甚至完美到让焦知府都发现不了的程度,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事先准备好工具材料。 但谁也不知道湛非鱼会派人送信到焦府,李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火漆印给修补好。 “劳烦管家把信给我看一下。”湛非鱼这一开口,别说焦知府怔了一下,就连神色从容淡定的焦濂玉眼神也微微一变,只是速度极快,谁也没有察觉到。 牛管家见焦知府点头了,毕恭毕敬的把信笺递给了湛非鱼。 ……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 “大人有所不知,我信笺的火漆印完整,这就说明李立没有私拆焦知府的信,不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不可能特意把信丢到书桌下,导致焦濂平被打。 “父亲,可否让把信让我检查一番。”一直沉默的焦濂玉开口,不同于焦濂平这个大哥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风,焦濂玉精通纂刻,更是有一刀先生的雅名。 焦知府让牛管家把信笺拿了过去在,这才给坐在下首的湛非鱼解释,“濂玉在纂刻一道小有成就,这火漆印若是修补过了,他必定可以看出来。” 大庆朝的文人素来都喜欢自纂自刻,私章小印基本都是自己纂刻的,友人之间也经常赠送印章,这也导致大庆朝的鸡血石、田黄石价格飞涨。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二公子担得起一刀先生的美誉。”湛非鱼笑着开口,也不怪焦知府更看重焦濂玉这个庶子,对比之下大公子的确逊色多了。 陈氏神色愈加焦躁不安,尤其是焦知府竟然让焦濂玉检查信笺上的火漆印,这不是监守自盗? 可这明摆的问题,相谈甚欢的焦知府和湛非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陈氏偷偷瞄了两眼,焦夫人和焦濂平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陈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焦濂玉把信笺再次递给了一旁的牛管家,“父亲,信笺上的火漆印并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焦知府,这信没有被人拆开过。 其实从时间上而言也合情合理,修补火漆印,甚至完美到让焦知府都发现不了的程度,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事先准备好工具材料。 但谁也不知道湛非鱼会派人送信到焦府,李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火漆印给修补好。 “劳烦管家把信给我信笺的火漆印完整,这就说明李立没有私拆焦知府的信,不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不可能特意把信丢到书桌下,导致焦濂平被打。 “父亲,可否让把信让我检查一番。”一直沉默的焦濂玉开口,不同于焦濂平这个大哥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风,焦濂玉精通纂刻,更是有一刀先生的雅名。 焦知府让牛管家把信笺拿了过去在,这才给坐在下首的湛非鱼解释,“濂玉在纂刻一道小有成就,这火漆印若是修补过了,他必定可以看出来。” 大庆朝的文人素来都喜欢自纂自刻,私章小印基本都是自己纂刻的,友人之间也经常赠送印章,这也导致大庆朝的鸡血石、田黄石价格飞涨。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二公子担得起一刀先生的美誉。”湛非鱼笑着开口,也不怪焦知府更看重焦濂玉这个庶子,对比之下大公子的确逊色多了。 陈氏神色愈加焦躁不安,尤其是焦知府竟然让焦濂玉检查信笺上的火漆印,这不是监守自盗? 可这明摆的问题,相谈甚欢的焦知府和湛非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陈氏偷偷瞄了两眼,焦夫人和焦濂平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陈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焦濂玉把信笺再次递给了一旁的牛管家,“父亲,信笺上的火漆印并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焦知府,这信没有被人拆开过。 其实从时间上而言也合情合理,修补火漆印,甚至完美到让焦知府都发现不了的程度,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事先准备好工具材料。 但谁也不知道湛非鱼会派人送信到焦府,李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火漆印给修补好。 “劳烦管家把信笺的火漆印完整,这就说明李立没有私拆焦知府的信,不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不可能特意把信丢到书桌下,导致焦濂平被打。 “父亲,可否让把信让我检查一番。”一直沉默的焦濂玉开口,不同于焦濂平这个大哥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风,焦濂玉精通纂刻,更是有一刀先生的雅名。 焦知府让牛管家把信笺拿了过去在,这才给坐在下首的湛非鱼解释,“濂玉在纂刻一道小有成就,这火漆印若是修补过了,他必定可以看出来。” 大庆朝的文人素来都喜欢自纂自刻,私章小印基本都是自己纂刻的,友人之间也经常赠送印章,这也导致大庆朝的鸡血石、田黄石价格飞涨。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二公子担得起一刀先生的美誉。”湛非鱼笑着开口,也不怪焦知府更看重焦濂玉这个庶子,对比之下大公子的确逊色多了。 陈氏神色愈加焦躁不安,尤其是焦知府竟然让焦濂玉检查信笺上的火漆印,这不是监守自盗? 可这明摆的问题,相谈甚欢的焦知府和湛非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陈氏偷偷瞄了两眼,焦夫人和焦濂平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陈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焦濂玉把信笺再次递给了一旁的牛管家,“父亲,信笺上的火漆印并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焦知府,这信没有被人拆开过。 其实从时间上而言也合情合理,修补火漆印,甚至完美到让焦知府都发现不了的程度,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事先准备好工具材料。 第523章 刺杀 “老爷不必说了,就当我李立是个白眼狼。”受了刑此刻瘫坐在地上的李立表情木然,抬头看着失望的焦知府,冷漠的开口:“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焦知府宁可李立是被焦濂玉收买了,如此一来他即便私拆了信笺,那也只是焦家内里的事。 可李立若是被外人收买了,焦知府都不敢想象这些年有多少机密的消息被李立传了出去,虽说焦知府自认为是个清官,可这些年在官场下来,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些消息如果都被李立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既然李立不开口,不如先把人关起来再从长计议。”焦濂玉神色里透着不安,似乎也在担心此事,毕竟书房出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 焦知府面色凝重,即便把人关起来严刑拷打,只怕他也不会开口,焦知府也担心李立背后的人会杀人灭口,如今这个危险又敏感的时期,焦知府真的不敢多生事端。 沉默半晌后,焦知府最后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李立,对着牛管家道:“把人押下去,关到后面的偏房。” “是,老爷。”牛管家应下,这偏房是在书房后的小花园东北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其实内有乾坤。 这偏房分为内外两间,通过一个狭长的过道相连,一前一后两道门,都是铁匠用最坚固的。 …… 信笺的火漆印完整,这就说明李立没有私拆焦知府的信,不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不可能特意把信丢到书桌下,导致焦濂平被打。 “父亲,可否让把信让我检查一番。”一直沉默的焦濂玉开口,不同于焦濂平这个大哥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风,焦濂玉精通纂刻,更是有一刀先生的雅名。 焦知府让牛管家把信笺拿了过去在,这才给坐在下首的湛非鱼解释,“濂玉在纂刻一道小有成就,这火漆印若是修补过了,他必定可以看出来。” 大庆朝的文人素来都喜欢自纂自刻,私章小印基本都是自己纂刻的,友人之间也经常赠送印章,这也导致大庆朝的鸡血石、田黄石价格飞涨。 “金石华彩,知白守黑,方寸之间,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二公子担得起一刀先生的美誉。”湛非鱼笑着开口,也不怪焦知府更看重焦濂玉这个庶子,对比之下大公子的确逊色多了。 陈氏神色愈加焦躁不安,尤其是焦知府竟然让焦濂玉检查信笺上的火漆印,这不是监守自盗? 可这明摆的问题,相谈甚欢的焦知府和湛非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陈氏偷偷瞄了两眼,焦夫人和焦濂平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陈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焦濂玉把信笺再次递给了一旁的牛管家,“父亲,信笺上的火漆印并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焦知府,这信没有被人拆开过。 其实从时间上而言也合情合理,修补火漆印,甚至完美到让焦知府都发现不了的程度,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事先准备好工具材料。 但谁也不知道湛非鱼会派人送信到焦府,李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火漆印给修补好。 “劳烦管家把信给我看一下。”湛非鱼这一开口,别说焦知府怔了一下,就连神色从容淡定的焦濂玉眼神也微微一变,只是速度极快,谁也没有察觉到。 牛管家见焦知府点头了,毕恭毕敬的把信笺递给了湛非鱼。 “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个火漆印除了寻常用的松脂、石蜡外,这调色的颜料里加了群青。”湛非鱼低头仔细检查着信笺上的火漆印。 群青源于青金石,是最鲜艳的蓝色,鲜亮的蓝色里却泛着一点红光,如同众人刚刚的推断一般,这火漆印如果是修补过的,紧凭着李立一个小人,他手里不可能有比真金白银还要贵重的群青。 不是湛非鱼小觑了焦知府,可焦府还真不一定有群青,更不用说加在火漆印里。 湛非鱼这平淡的态度好似在话家常,可跪在地上的李立神色刷的一下苍白,竭力压制着心里的惊恐,可任谁都能察觉到他的异常。 半晌后,湛非鱼把信重新递给了牛管家,结果何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开口告辞:“大人公务繁忙,今日就不多打扰了。” 焦知府也随即站起身来,却是无比感激湛非鱼给焦府留了最后的颜面,“本是焦家的家务事,却劳烦姑娘走一趟。” 屋子里,陈氏傻眼的看着就这么离开湛非鱼和亲自送她出去的焦知府,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呢“姨娘不用担心。”焦濂玉话是对黄姨娘说的,可阴沉骇人的目光却是看向跪在地上的李立身上,事已至此,该怎么做李立清楚。 黄姨娘哪有不担心的,但屋子里毕竟还有下人在,门口还有护院,黄姨娘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柔声叮嘱,“若是误会好好和老爷解释清楚。” 对比黄姨娘和焦濂玉的母子情深,独坐在书房里的焦知府神色异常的凝重,焦濂平这个长子再如何胡闹,焦知府都能接受。 可偏偏今日牵扯到的是他最看重的次子,这让为官多年的焦知府一时之间都乱了心神,难道濂玉往日种种都是假象? 李立这个负责打扫书房的小厮都被人收买了,其他几个下人焦知府也不敢相信,直接让牛管家带着人守在 “相公?”陈氏刚一开口,焦濂平却警告的看了过来。 焦夫人此刻也站起身来,神色里少了刚刚审讯下人的严肃凛然,多了一抹慈爱温和,“平儿,你的伤需要好好修养,这几日无事就待在院子里别出来。” “是,母亲。”焦濂平任由下人搀扶着自己跟着焦夫人一起往门口走,只是经过黄姨娘和焦濂玉身边时,脚步一顿,冷笑道:“李立是父亲最信任的下人之一,二弟都能把人收买了,果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道这几年二弟私拆了父亲多少信笺?” 不等焦濂玉开口,焦濂平心情愉悦的继续往门外走,身上的鞭伤似乎都不痛了。 片刻后,焦知府并没有回来,而是让小人过来传话了。 “濂玉?”黄姨娘不安的抓住了焦濂玉的胳膊,一直温婉柔和的娇美面容上此刻终于露出了惶恐之色。 “姨娘不用担心。”焦濂玉话是对黄姨娘说的,可阴沉骇人的目光却是看向跪在地上的李立身上,事已至此,该怎么做李立清楚。 黄姨娘哪有不担心的,但屋子里毕竟还有下人在,门口还有护院,黄姨娘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柔声叮嘱,“若是误会好好和老爷解释清楚。” 对比黄姨娘“姨娘不用担心。”焦濂玉话是对黄姨娘说的,可阴沉骇人的目光却是看向跪在地上的李立身上,事已至此,该怎么做李立清楚。 黄姨娘哪有不担心的,但屋子里毕竟还有下人在,门口还有护院,黄姨娘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柔声叮嘱,“若是误会好好和老爷解释清楚。” 李立这个负责打扫书房的小厮都被人收买了,其他几个下人焦知府也不敢相信,直接让牛管家带着人守在 焦濂玉的母子情深,独坐在书房里的焦知府神色异常的凝重,焦濂平这个长子再如何胡闹,焦知府都能接受。 可偏偏今日牵扯到的是他最看重的次子,其他几个下人焦知府也不敢相信,直接让牛管家带着人守在书房外。 第524章 医治 虽然湛非鱼怀疑李立,可惜他已经一头撞死在焦知府的书房里,却是“死无对证”。 再者十年前焦知府把李立带在身边,到如今他依旧是孤身一人,和焦府的下人关系平常,即使想要查也找不到突破口。 “可惜当时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何暖有些自责,若是在焦府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便可以把李立拿下,人一旦到了禁龙卫手里,必定能招供,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 “老爷不必说了,就当我李立是个白眼狼。”受了刑此刻瘫坐在地上的李立表情木然,抬头看着失望的焦知府,冷漠的开口:“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焦知府宁可李立是被焦濂玉收买了,如此一来他即便私拆了信笺,那也只是焦家内里的事。 可李立若是被外人收买了,焦知府都不敢想象这些年有多少机密的消息被李立传了出去,虽说焦知府自认为是个清官,可这些年在官场下来,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些消息如果都被李立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既然李立不开口,不如先把人关起来再从长计议。”焦濂玉神色里透着不安,似乎也在担心此事,毕竟书房出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 焦知府面色凝重,即便把人关起来严刑拷打,只怕他也不会开口,焦知府也担心李立背后的人会杀人灭口,如今这个危险又敏感的时期,焦知府真的不敢多生事端。 沉默半晌后,焦知府最后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李立,对着牛管家道:“把人押下去,关到后面的偏房。” “是,老爷。”牛管家应下,这偏房是在书房后的小花园东北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其实内有乾坤。 这偏房分为内外两间,通过一个狭长的过道相连,一前一后两道门,前门是粗壮的原木,而木头里则镶嵌了拇指粗的实心铜管,坚硬牢固。 后一道门连接里间,则是铁匠打造的铁门,厚实的铁皮里面裹的是坚硬的花岗岩石,这一道门重达千斤,一旦这门从外面锁死了,十多个壮汉都推不开。 李立一直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很清楚一旦被关到偏房里了,除非焦知府下令,否则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踏出屋内一步。 “小心!”惊呼声响起。 变故发生的太快,不说焦知府是个文官,就说牛管家这个练家子都没来得及反应,谁能想到受了刑,双臂都被折断的李立会暴起刺杀焦知府。 巴掌长,手指粗的锋利匕首扎到了身体里,鲜血瞬间飞溅而去,被牛管家一脚踢出去的李立哈哈大笑着,猛的一头重重撞在墙壁上,脑浆迸裂,却是瞬间就没了气息。 “濂玉!”焦知府一把扶住挡在自己面前的次子,看着那几乎完全没入到他胸口的利刃,心疼的怒吼起来,“快去喊大夫!” 书房里间摆了床,等护院吧焦濂玉放到床上时,从伤口渗透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裳,焦濂平常年闭门读书,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更是没有一点血色,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还以为人已经去了。 “父亲,你没事就好。”断断续续的开口,不过是简短的一句话焦濂玉已经耗尽了精力,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大夫马上就过来了。”焦知府握着焦濂玉的手,看到被鲜血染红的熊鸥,更是不忍心的侧过头。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的怀疑,那么在次子不顾一切的替自己挡了这致命的一刀后,焦知府只余下懊悔和自责。 焦濂玉为救焦知府重伤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焦府,之前焦濂平受伤,刚好大夫就留在焦家,这会带着药童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同而来的还有后院的焦夫人和黄姨娘,只是看着面色异常凝重的焦知府,再看着他官袍上沾染到的血迹,谁也不敢开口,连呼吸都放慢了下来。 里间,罗大夫也是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前,刚在这张床上救治了大公子焦濂平,不过一个多时辰二公子焦濂玉竟然也躺在了这里。 最棘手的是焦濂平看着伤重,其实都是鞭子抽出来的皮肉伤,脸颊上的那一道鞭伤只要痊愈的好也不会留疤。 焦濂玉如今的伤势才麻烦,虽说罗大夫已经用银针止了血,也切了参片放进了昏迷的焦濂玉口中吊着命,但这几乎没入到胸口的匕首才是最难处理的。 药童见罗大夫半天都没有说话,忍不住的问道:“师傅,要拔刀吗?” “这刀口刚好堵住了血脉,一旦拔了出来,只怕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罗大夫绷着脸,这一刀扎的太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冲着二公子的命来的。 “可也不能让刀留在身体里。”药童愣愣的接了一句,银针虽然止了血,可过不了多久伤口肯定会继续流血,这般拖延下去,二公子估计要失血过多而亡。 “你先看着,我去去就来。”罗大夫狠狠抹了一把脸,随后转身往门外走。 这边听到动静,刷的一下,焦知府、黄姨娘冲了过来,“大夫,我儿子如何了?” “大人,二公子的情况很棘手。”罗大夫没有理会黄姨娘,而是面有难色的向着焦知府继续道:“匕首几乎全部没入到了二公子体内,一旦把匕首**……” 坐在一旁的焦夫人此刻微微一愣,她原以为这是焦濂玉的苦肉计,没想到竟然这般凶险,拔刀会因为瞬间大出血而死,不拔刀的话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李立竟然不是焦濂玉的人?焦夫人和身后的牛嬷嬷对望一眼,主仆俩虽然心有疑惑,但此刻都没有开口,继续听罗大夫说着焦濂玉此时的情况。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濂玉……”黄姨娘终于哭出声来,再没有了之前的温婉从容,血红的一双眼里只有对儿子的担忧和不安。 焦知府狠狠的闭上眼,再次睁开后目光平静了许多,“罗大夫请尽力而为,需要什么药材或者哪位大夫协助,请一定开口。” 罗大夫已经是黔中府医术最好的大夫,最擅长的也是外伤,否则焦濂平受伤后,也不会让罗大夫过来医治。 焦濂平来到书房时,罗大夫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拔刀的话,焦濂玉生还的机会几乎不到一成,可也不能一直不拔刀。 “真的要死了?救不回来了?”焦濂平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 虽说他这话是对焦夫人说的,可书房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焦濂平这话一说出来,焦知府和黄姨娘顿时投过愤怒的目光。 罗大夫表情也纠结了一瞬,传言都说焦府大公子不成器,一直在打压庶出弟弟,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咦?”罗大夫惊诧了一瞬,忍不住的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落在脚濂平脸上的伤口上。 之前这伤是罗大夫处理的,也上了药,可伤口有些深,几乎是皮肉外翻,可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伤口竟然消了肿,甚至都有愈合的迹象,至少自己开的药膏绝对没有这种神效。 “罗大夫?”焦夫人开口,实在是罗大夫这动作太过于失礼,都快凑到平儿身上了。 猛地转过身来,罗大夫激动的看向焦知府,“大公子这脸伤是哪位神医看诊的?大人,只要这位神医出手,二公子就有救 第525章 活命 甭管黄姨娘和陈氏心里多么不愿意,可焦知府已经开口了,这五万两银子肯定是要给的,这让俩人都怨上“施恩图报”的湛非鱼,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如此贪婪。 同一时间,书房里间。 何暖的医术和罗大夫不相上下,但她带来的药箱里最不缺各种珍品的药物,至少这回春丸就比这切片人参含在口中有用,更不提止血的药粉撒到伤口上瞬间就起了作用。 罗大夫把扒下来的银针递给一旁的药童,余光不经意的扫过放在桌上的药箱,有那么一瞬都恨不能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打劫走。 “罗大夫事不宜迟。”何暖催促了一句,服用了回春丸之后,焦濂玉的面色眼瞅着也从灰败色转为了苍白,虽然依旧是失血过多,但看着明显就有了生机。 再加上现在止了血,也该把匕首给**了,再拖延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收回心神,罗大夫又给昏迷的焦濂玉诊脉,正色的开口道:“一会劳烦姑娘动手缝合。” 罗大夫虽然擅长治疗外伤,但并不是疡医,用特制的羊肠线来缝合伤口,罗大夫自认为手法不够纯熟,尤其焦濂玉这一刀是伤在胸口处,稍有不慎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何暖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和罗大夫配合着开始医治焦濂玉。 ……虽然湛非鱼怀疑李立,可惜他已经一头撞死在焦知府的书房里,却是“死无对证”。 再者十年前焦知府把李立带在身边,到如今他依旧是孤身一人,和焦府的下人关系平常,即使想要查也找不到突破口。 “可惜当时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何暖有些自责。 若是在焦府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便可以把李立拿下,人一旦到了禁龙卫手里,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会招供,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湛非鱼没有开口,马车此刻已经打了焦府。 片刻后,书房。 焦知府郑重的向着湛非鱼行了一礼,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还请姑娘施以援手。” 罗大夫虽然一直在用银针救治,可随着时间的推迟,伤口再次开始流血了,如果不能及时把匕首**,焦濂玉就真的危险了。 “大人不必如此,阿暖已经呆了药箱过来了,二公子吉人天相,必定能化险为夷。”湛非鱼连忙扶住行礼的焦知府,让何暖先进去救人。 或许是太担心生死未卜的次子,焦知府再次道谢后,也没有精力和湛非鱼寒暄,目光焦灼的看向书房里间。 焦夫人一直在劝说焦濂平回去休息,此前已经撕破脸了,又何必装什么兄弟情深,还不如回去好好养伤。 “母亲,我没事,也就是皮肉伤罢了。”焦濂平身上的伤口的确痛,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只是想要看看焦濂玉最后的结果,是生还是死。 焦夫人见状也不催促了,拍了拍焦濂平的手示意他坐下来等,这才想着身侧的湛非鱼道:“平儿的事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姑娘,却又劳烦姑娘跑一趟。” 虽说焦濂平挨了一顿鞭子,可这的确怪不到湛非鱼身上,尤其她还特意送了信过来解释,焦夫人自是感激不尽。 “夫人言重了,阿暖医术平平,只希望我们带来的药物能帮到二公子。”湛非鱼回了一句,说实话她挺佩服焦夫人的,任由焦濂玉这个居心叵测的庶子天天在面前晃荡,焦夫人一直没有出手,这胸怀气度绝对超过常人。 “可惜了湛姑娘的好药,等治疗结束后,湛姑娘不必客气,焦家家大业大,不管是珠宝首饰,还是古玩孤本,亦或者是田庄铺子,湛姑娘请一定要收下,毕竟这些身外之物可不能和我二弟的性命相比。” 焦濂平瞄着坐在对面担忧不已的焦知府和黄姨娘,毫不客气的说着风凉话,左右焦家日后是要交到焦濂玉手里,自己得不到,便宜了湛非鱼这个外人也不错,能搬空焦家的库房就更妙了。 焦夫人无奈的瞪了一眼口误遮挡的焦濂平,“让姑娘见笑了,我这个儿子虚长了姑娘二十多岁,这心性还不如七八岁的稚童。” “大公子真性情,那我就不客气了。”湛非鱼也笑着接了一句,传闻里焦家大公子不成器,经常把焦知府气的动用家法,如今一看,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氏这会正焦躁不安着,猛地听到湛非鱼这回答,面色不由一变,脱口道:“相公怎么如此胡来,湛姑娘是读书人,最为清贵,怎可提及这些黄白之物!” 呃…… 湛非鱼愣了一下,陈氏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怎么听怎么的别扭,这是担心自己贪图焦家的财物? 看着讪讪一小的陈氏,湛非鱼也明白了,她这是担心焦濂玉死了,这焦家的产业只能交到焦濂平手里,自己若真是狮子大开口,损失的自然是焦濂平和陈氏。 焦夫人原本平和的表情倏地一沉,焦濂平再口无遮拦,在她这个母亲眼中依旧是真性情,是君子坦荡。 但陈氏身为儿媳妇,竟然说出这般失礼的话来,而且还是为了点钱财,面带不悦的焦夫人不由看了一眼对面的焦知府,当年就是老爷偏要促成这桩婚事,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妻子,只会拖累平儿。 “母亲还坐在这里,焦家轮不到你做主!”焦濂平更是不留情面的斥责了陈氏。 从知道这婚事的时候,焦濂平就拒绝了,甚至反抗了,可惜焦家做主的是焦知府。 成亲之后,陈氏看着小意温柔,处处以焦濂平这个相公为天,实则目光狭隘,偏执又自私,什么事她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却是另一套。 焦濂平但凡一发火,陈氏便哭哭啼啼的抹眼泪,又是道歉又是认错,从焦知府到府中下人都认为焦濂平这个大公子太霸道强势,陈氏处处被他欺压。 “相公,我……”陈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眼中瞬间染上了泪水,只是她不敢怪焦濂平,这怨憎的目光立时看向了湛非鱼。 蹭一下站起身来,陈氏对着湛非鱼行了大礼,哽咽的道歉,“湛姑娘见谅,都是我不会说话,惹了姑娘不高兴,姑娘大人大量,还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最后一个字已经带着哭腔,陈氏身体几乎完成了九十度,大有湛非鱼不开口不原谅,她就不起身的委屈和无奈。 瞬间成了仗势欺人的小恶霸,湛非鱼都气笑了,同情的看着面色铁青,已经在发怒边缘的焦濂平,整日对着这么一个枕边人,也难怪心高气傲的焦大公子喜欢听淸倌儿小桃红唱曲。 焦夫人这会也气笑了,同为后宅夫人,陈氏这一点手段,焦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左右她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焦夫人没想到的是陈氏也是官宦出身,可眼皮子竟然这么浅,就为了一点金银之物,连湛非鱼这样的贵客都敢得罪,陈氏真以为她那点矫揉造作的手段别人看不出来? 焦知府和黄姨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里间生死未卜的焦濂玉身上,都没有留意到焦夫人、焦濂平和湛非鱼说了什么可提银子太过于俗气, 直到听到陈是的哭腔,焦知府这才回过头来,一看陈氏这鞠躬道歉的架势都愣了一下。 焦濂平也是天生反骨,见焦知府眉头一皱,不由高声道:“父亲,湛姑娘的这份恩情,焦府不能忘,可提银子太过于俗气, 第526章 夜探 经过白天的折腾,入夜后的焦府一片安静,除了守夜巡视的护院外,府中从主子到下人都睡的死沉死沉的。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翻墙进入了焦府的花园,月光刚好照射下来,却见此人竟然穿着府中小人的灰色衣裳,再加上平凡无奇的五官,即便是护院看见了也只以为是起夜去方便的小厮。 暗处,何生打了个手势,随后跟了过去,而这方向正是焦濂玉居住的竹君轩。 另一边的采薇轩依旧烛火明亮,湛非鱼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因为伏案太久而酸硬的胳膊。 “小姐。”何暖从门外走了进来,三两步走上前来,双手熟练的给湛非鱼按揉起来,“刚刚有人潜入了进来,大哥已经跟上去了,去的正是竹君轩。” “竹色君子德,猗猗寒更绿。” ……黄姨娘也想要开口致谢,可她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此刻脚步一动只感觉眼前发黑,若不是焦知府顺手扶了一把,黄姨娘这会已经昏厥过去了。 焦夫人也懒得管黄姨娘是真的精力耗尽,还是借此博得焦知府的怜惜,向着湛非鱼和何暖温声道:“天色已晚,客房也准备好了,湛姑娘不如在府中休息一晚再回去,一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二来濂玉这里说不定还要劳烦何姑娘。” 不出手算计焦濂玉这个庶子,不代表焦夫人不想拉拢湛非鱼给焦濂平增加助力,顾学士贵为内阁大学士,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只要顾学士稍微照顾一二,平儿的仕途可期。 至于焦家和焦知府的人脉,从他决定培养焦濂玉为继承人之后,焦夫人就已经不指望焦知府了。 何暖衣裳上沾着血迹,再加上湛非鱼也另有打算,笑着应下,“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请。”焦夫人脸上笑容更为热络,以湛姑娘的聪慧她必定知晓自己的意图,既然答应留宿,那就说湛姑娘愿意提携平儿。 半晌后,黄姨娘看着跟着焦夫人一起离开的湛非鱼,不由再次攥紧了帕子,夫人打着濂玉的名头把人留下,实则是替大公子拉拢湛非鱼,可自己却不能提,还要感恩戴德。 这让黄姨娘越想越是不甘,即便湛非鱼只是个黄毛丫头,可黄姨娘却生出忌惮来。 再想到焦知府对湛非鱼的客气,黄姨娘更加不安了,这小姑娘说不定会成为大公子翻盘的助力! 焦知府的心思都还放在里面的焦濂玉身上,罗大夫一直没出来,焦知府还是心存担忧,自然没注意到黄姨娘这变化的表情。 …… 焦濂玉虽说已经救回来了,但毕竟还昏迷不醒的躺着,焦夫人也不好在此时设宴招待湛非鱼。 再者何暖忙碌了两个时辰,焦夫人、湛非鱼也都等了两个时辰,这会铁打的身体也感觉到了疲倦,所以焦夫人把人安置到了焦府招待贵客的采薇轩之后,就没有再去打扰。 何生和马车夫已经吃了晚饭在偏房休息,何暖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 “边吃边说。”湛非鱼笑着开口,左右就她们两个,也无须在意主仆有别的规矩。 虽说只有两人,桌上却是七菜一汤,主食更是有米饭也有饺子、饼子,一共四样,外加六小碟黔中府的特色糕点,两盘切好的水果,一大份冰品,碗碟二十个摆满了圆桌。 “小姐可是打算让焦夫人帮忙查一查李立?”何暖问道,否则的话小姐不会在外面留宿。 “这是其一。”湛非鱼夹了个蒸饺,拿银勺淋上一点香醋,饺子馅的鲜美配上醋味,瞬间胃口大开,两口吃掉一个饺子,湛非鱼这才继续道:“你不感觉李立死的时机太好,刚好解除了焦濂玉的嫌疑。” 一开始所有人都怀疑李立是被焦濂玉收买的,这一次私拆湛非鱼送过来的信笺,也是受了焦濂玉的指使,好让勃然大怒的焦知府对焦濂平动手。 可事实却是李立拼死刺杀焦知府,焦濂玉挡下了这一刀,如果不是何暖出手,焦濂玉必死无疑,那么也就不存在是苦肉计。 见何暖还在思索,湛非鱼也不卖关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立明面上的确是被焦濂玉收买了,实则他却是老太爷的人,如今焦濂玉看似清白了,可收买李立的那些证据都在老太爷手里握着黄姨娘也想要开口致谢,可她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此刻脚步一动只感觉眼前发黑,若不是焦知府顺手扶了一把,黄姨娘这会已经昏厥过去了。 焦夫人也懒得管黄姨娘是真的精力耗尽,还是借此博得焦知府的怜惜,向着湛非鱼和何暖温声道:“天色已晚,客房也准备好了,湛姑娘不如在府中休息一晚再回去,一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二来濂玉这里说不定还要劳烦何姑娘。” 不出手算计焦濂玉这个庶子,不代表焦夫人不想拉拢湛非鱼给焦濂平增加助力,顾学士贵为内阁大学士,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只要顾学士稍微照顾一二,平儿的仕途可期。 至于焦家和焦知府的人脉,从他决定培养焦濂玉为继承人之后,焦夫人就已经不指望焦知府了。 何暖衣裳上沾着血迹,再加上湛非鱼也另有打算,笑着应下,“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请。”焦夫人脸上笑容更为热络,以湛姑娘的聪慧她必定知晓自己的意图,既然答应留宿,那就说湛姑娘愿意提携平儿。 半晌后,黄姨娘看着跟着焦夫人一起离开的湛非鱼,不由再次攥紧了帕子,夫人打着濂玉的名头把人留下,实则是替大公子拉拢湛非鱼,可自己却不能提,还要感恩戴德。 这让黄姨娘越想越是不甘,即便湛非鱼只是个黄毛丫头,可黄姨娘却生出忌惮来。 再想到焦知府对湛非鱼的客气,黄姨娘更加不安了,这小姑娘说不定会成为大公子翻盘的助力! 焦知府的心思都还放在里面的焦濂玉身上,罗大夫一直没出来,焦知府还是心存担忧,自然没注意到黄姨娘这变化的表情。 …… 焦濂玉虽说已经救回来了,但毕竟还昏迷不醒的躺着,焦夫人也不好在此时设宴招待湛非鱼。 再者何暖忙碌了两个时辰,焦夫人、湛非鱼也都等了两个时辰,这会铁打的身体也感觉到了疲倦,所以焦夫人把人安置到了焦府招待贵客的采薇轩之后,就没有再去打扰。 何生和马车夫已经吃了晚饭在偏房休息,何暖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 “边吃边说。”湛非鱼笑着开口,左右就她们两个,也无须在意主仆有别的规矩。 虽说只有两人,桌上却是七菜一汤,主食更是有米饭也有饺子、饼子,一共四样,外加六小碟黔中府的特色糕点,两盘切好的水果,一大份冰品,碗碟二十个摆满了圆桌。 “小姐可是打算让焦夫人帮忙查一查李立?”何暖问道,否则的话小姐不会在外面留宿。 “这是其一。”湛非鱼夹了个蒸饺,拿银勺淋上一点香醋,饺子馅的鲜美配上醋味,瞬间胃口大开,两口吃掉一个饺子,湛非鱼这才继续道:“你不感觉李立死的时机太好,刚好解尤其经此一事之后,焦知府必定更加疼爱这个替自己挡刀的儿子,日后一旦成了焦家的继承人,焦濂玉科举出仕,那他就是老太爷深埋在官场的一颗钉子。 第527章 苏醒 穿着府中下人的衣裳,来人仔细听了听卧房外的动静,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药丸。 在密室里的何生借着墙壁上山水墨的遮掩,把来人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若是要杀焦濂玉,无法喂药,就冲着焦濂玉此刻昏迷不醒的状态,直接拿被子捂一下口鼻人就死了,而且即便是仵作验尸也查不到任何痕迹。 估计是特制的珍贵药丸,即使焦濂玉无法吞咽,但药丸被塞入他口中后慢慢就融化了,而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焦濂玉的失血过多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红润。 等了半晌,确定药丸已经完全被吸收了,来人手指迅速的在焦濂玉的几个穴位点了几下。 “你……是谁……”焦濂玉睁开眼,愣了半晌后,眼中猛地露出戒备之色。 可惜嘶哑的声音,还有刚一动就剧痛的胸口让焦濂玉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此刻即便惊恐也不敢再挪动身体。 “二公子果真吉人天相。”站在床边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从惊慌到镇静的焦濂玉,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开口:“就冲着二公子这临危不惧的心性,难怪敢收买李立私拆焦知府的信笺。” 焦濂玉面色再次一变,他之所以替焦知府挡了这一刀,也似乎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 经过白天的折腾,入夜后的焦府一片安静,除了守夜巡视的护院外,府中从主子到下人都睡的死沉死沉的。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翻墙进入了焦府的花园,月光刚好照射下来,却见此人竟然穿着府中小人的灰色衣裳,再加上平凡无奇的五官,即便是护院看见了也只以为是起夜去方便的小厮。 暗处,何生打了个手势,随后跟了过去,而这方向正是焦濂玉居住的竹君轩。 另一边的采薇轩依旧烛火明亮,湛非鱼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因为伏案太久而酸硬的胳膊。 “小姐。”何暖从门外走了进来,三两步走上前来,双手熟练的给湛非鱼按揉起来,“刚刚有人潜入了进来,大哥已经跟上去了,去的正是竹君轩。” “竹色君子德,猗猗寒更绿。只是不知焦濂玉是否担得起君子二字。”湛非鱼瞅着纸上未干的墨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回头瞅着身后的何暖,“要不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不说这深更半夜的,就说对方很可能是来要挟焦濂玉的,小姐这一去,一旦被发现了踪影,那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必定要落空了。 湛非鱼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就在暗处瞅两眼。” 唯恐何暖不答应,湛非鱼一本正经的开口:“白日炎热,唯独深夜凉风徐徐,阿暖,说不定我这一走就来了诗兴,你也知道老师要求越来越严格了,以前只求我的诗能通顺,韵脚不出错即刻,现在都要求意境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走到院子里的湛非鱼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被云翳遮挡的月亮,一本正经的吟诵。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湛非鱼回头对着何暖咧嘴一笑,“古人夜游就能写出名句来,阿暖,等我夜游一趟,说不定也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佳句!” 就自家小姐的作诗天赋,何暖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破不说破才是一名合格的贴身大丫鬟。 湛非鱼的确想凑个热闹,可她也有分寸,没想过去焦濂玉的竹君轩,只打算在连接前院和后宅的百草园走一走。 焦夫人喜花草,这百草园里的花卉有一半都是焦夫人亲手种植的,即便是夜晚也有五六种花卉在盛开怒放。 “这点的是艾条?”一走进百草园就闻到了淡淡的艾草味,湛非鱼侧目一看才发现角落里放了几个铜制薰炉,上面插着婴儿手臂粗的艾条。 何暖看了一眼回道:“驱蚊……小姐,有人来了!” 湛非鱼和何暖一个闪身,俩人已经避到了假山后面,背后又是高耸的乔木,一片阴影落下,除非来人特意绕到后面来检查,否则绝对发现不了躲藏在黑暗里的湛非鱼和何暖。 透过太湖石的缝隙,湛非鱼看着走过来的两道身影,不由对何暖眨眨眼,自己虽然记不住人脸,可这青色裙子的丫鬟应该是陈氏身边的那个。 何暖点点头,之前陈氏曾喊过她的名字,应该叫做春婵,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何暖之前就注意到春婵有意无意的接近焦濂平,眼神直勾勾的透着春意,搀扶焦濂平时更是故意挺了挺胸,只是这些话何暖也不方便告知湛非鱼。 “放心吧,巡逻的护院都在各个院子前后,百草园不会有人过来的。”春婵不耐烦的开口。 下午牛嬷嬷那个死婆子就下了命令,入夜之后所有人不准外出,违令者一旦被护院抓到,重大二十板子然后赶出焦府。 身着劲装的青年依旧戒备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才开口:“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一听到大小姐这个称呼,春婵嗤了一声,不屑的拍了拍青年的胸膛,“赵远你也就这点出息,有本事你带着少夫人远走高飞啊,偷偷摸摸的喜欢少夫人有什么用?每一次大公子回房,你都傻子一般守在院子里,听着那些声音你就满足了?” “闭嘴!”低声怒喝,赵远一手猛地掐住了春婵的脖子,可夏日的衣裳都轻薄,领口也低,一旦留下什么淤伤,大小姐必定会知晓。 想到此,赵远不得不收回手,只是神色愈加的难看,警告的看着满目可憎的春婵,“大小姐到底有什么吩咐?” “孬种!”再次不屑的嗤了一声,春婵瞄了一眼五官丑陋的赵远,这长相别说和大公子相比,府中随便挑个护院出来也比赵远俊朗,就他这幅尊容还敢肖想少夫人,让少夫人知道了必定会把赵远赶出府去。 在心底鄙夷了赵远一番后,春婵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直截了当的开口:“府中护院虽然是老爷安排的,但大部分人都是听从夫人的命令。” 焦夫人才是后宅的主子,焦知府并不知晓这些年下来,这些护院早就听令于焦夫人,所以今晚上护院里身手最好的几人被安排到了焦濂平的院子。 余下的几人则是负责守护焦知府和焦夫人所在的主院,再有一些人安排在府中各处巡察,而焦濂玉所在的竹君轩的确有五个护院在,但这五个可以说是酒囊饭袋之辈,根本不会多尽心。 陈氏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错过今晚上的机会,只有焦濂玉死了,这焦府才能交到焦濂平手中,黄姨娘即使再生出一个天资聪慧的儿子也没用,等他能科举出仕至少要二十年,焦濂平早就成了焦家之主。 “大小姐想要杀了二公子?”赵远表情微微一变,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可是焦府的二公子,虽说是庶子,却是焦知府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一旦事发,不单单赵远难逃一死,陈氏这个少夫人估计也是病死或者暴毙的下场。 假山后面,湛非鱼脑海里浮现出陈氏那小家碧玉的娇柔模样,谁能想到这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后宅妇人,不但心狠手辣,还胆大包天,这真的是又毒又蠢。 “你不敢?”春婵斜着眼鄙夷的看着迟疑的赵远,冷笑一声道:“这可是少夫人亲自下的命令,二公子现在还没有在府中站稳脚,日后一旦二公子得势,你以为大公子还有立足之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528章 事起 虽说白日折腾了一番,府中的主子都有些疲倦,但估计心里都藏了事,这不竹君轩一闹腾起来,不需要下人去通传,焦夫人他们都已经醒了。 湛非鱼和何暖本就在百草园夜游,牛管家前脚刚让人去采薇轩喊人,湛非鱼已经先一步过来了。 “湛姑娘?”牛管家愣愣的看着踏着夜色而来的湛非鱼,怎么不见何暖姑娘?可疑惑之后牛管家猛地反应过来,他才派人出去的,湛姑娘怎么来的这般快。 “牛管家不必担心,阿暖回去拿药箱了。”湛非鱼并不打算进去,看了一眼烛火明亮的屋子,“二公子情况如何?” 心底满是不解,牛管家此刻也只能压下疑惑回禀道:“二公子吉人天相,歹人下手的时候刚好苏醒过来,摔碎了瓷枕引来了护院,罗大夫正在里面,只是伤口再次崩裂了,需要何暖姑娘重新缝合。”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如此一来焦大人也可以放心了。” “濂玉……”急切不安的呼喊声响起,黄姨娘披着衣裳,头发散乱着,如同疯婆子一般飞奔而来。 湛非鱼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急匆匆进屋的黄姨娘,没有了白日的温婉端庄不说,这小跑的速度竟然把丫鬟、婆子都甩在了后面,果真是担忧则乱。 相对于焦知府和黄姨娘真情实意的担忧,姗姗来迟的焦夫人在白日撕破脸之后连面子情都懒得装了。 同样看了一眼屋子,焦夫人温声和湛非鱼寒暄着,“又打扰湛姑娘了。” “夫人不必客气” …… 穿着府中下人的衣裳,来人仔细听了听卧房外的动静,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药丸。 在密室里的何生借着墙壁上山水墨的遮掩,把来人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若是要杀焦濂玉,无法喂药,就冲着焦濂玉此刻昏迷不醒的状态,直接拿被子捂一下口鼻人就死了,而且即便是仵作验尸也查不到任何痕迹。 估计是特制的珍贵药丸,即使焦濂玉无法吞咽,但药丸被塞入他口中后慢慢就融化了,而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焦濂玉的失血过多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红润。 等了半晌,确定药丸已经完全被吸收了,来人手指迅速的在焦濂玉的几个穴位点了几下。 “你……是谁……”焦濂玉睁开眼,愣了半晌后,眼中猛地露出戒备之色。 可惜嘶哑的声音,还有刚一动就剧痛的胸口让焦濂玉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此刻即便惊恐也不敢再挪动身体。 “二公子果真吉人天相。”站在床边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从惊慌到镇静的焦濂玉,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开口:“就冲着二公子这临危不惧的心性,难怪敢收买李立私拆焦知府的信笺。” 焦濂玉面色再次一变,他之所以替焦知府挡了这一刀,也似乎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可当锋利的匕首没入到胸口,当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的时候,焦濂玉就已经后悔了,即便父亲因为意外死了,以夫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她不会苛责自己这个庶子,至多让自己分家另过。 这几年焦知府给了黄姨娘不少好东西,又担心焦濂玉在外应酬银子不够,私底下还瞒着焦夫人给了焦濂玉两个铺子,一处五十亩的田庄,银票陆陆续续也给了上千两。 所以昏迷前焦濂玉真的后悔挡了这一刀,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醒,只是床边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让焦濂玉感觉到了不安。 压下心底的的不安,焦濂玉快速的思索一番,同样确定自己不会出事,神色再次平静下来,“你到底是谁?深夜来访又有何意图?” “二公子的确不必担忧,我家主子想和二公子合作的,难道二公子不想接手焦府?”男人笑着开口,打量着这布置清雅的卧房,不管是黄花梨的桌椅,还是架子上摆放的器物,无一不是精品,都是靠银子堆积出来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惜古往今来却出了那么多穷书生酸秀才,即便是举人功名,大多也就开个私塾,想要封侯拜相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男人慢悠悠的开口,静谧的深夜里,这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诱惑。 焦濂玉没有开口,打心底却认可这话,只是比起那些寒门读书人,他有自傲的资本,知府家的二公子,即便是庶出又如何?大哥不但在读书上没有天赋,为人还高傲自大,父亲早就放弃大哥栽培自己了。 男人锐利的目光一眼就看透了焦濂玉平静面容后的真实想法,满意的点点头,“远的不说今日来府中的湛非鱼就是最好的例子,原本只是个乡野丫头,卑贱如同野草,被顾学士收为弟子便成了金凤凰,不说焦知府,就连布政使丘大人都把她这个黄毛丫头奉为贵宾。” 普天之下的读书人估计就没有不羡慕嫉妒湛非鱼的,她若是男儿身,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湛非鱼即便是个姑娘家,有了顾学士这个老师的庇护,皇亲国戚也嫁的,这般运道谁不羡慕? “我家主子虽然没有顾学士位高权重,但想要推一把二公子,日后不说入内阁,但官拜二品绝对不在话下。” 男人说完后,焦濂玉即便竭力压制着,可眼中的野心和欲望却无法遮掩,封侯拜相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焦知府也只是四品而已,有了焦家的全力相助焦濂玉能入京为官已经是天大的造化,除非是有大机缘,否则焦濂玉这辈子最高也就是个三品官。 焦濂玉被子下的手用力的攥紧,这才压下激动燥热的情绪,“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男人放声笑了起来,根本不担心这笑声会引来院子外巡逻的护院。 “二公子不必担忧,至少十年之内不会让你做什么,而这十年里二公子只需要勤学苦读,按照焦知府的栽培一路走下去,我家主子自会在暗中相助。” 男人的意思很明确,如今焦濂玉还不够资格让他加主子帮忙,十年之后,如果官运亨通的话,焦濂玉或许能做到四品知府,才有资格和能力帮忙,到时候双方互惠互利,焦濂玉想要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我答应你。”焦濂玉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应下,如果让他现在就替对方做事,焦濂玉或许还会犹豫。 但十年之后,焦濂玉相信自己那时已经是焦家之主,在官场也有所建树,不说羽翼丰满,但绝对不是今时今日这般弱小,一切都只能伏低做小的讨好父亲来获得。 届时,对方若有歹意,自己也有还手之力。 似乎料准了焦濂玉会答应,男人满意的点点头,“为表诚意,今夜就先替二公子解决一个后患。”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足尖点地,身影飞掠而起直接落在横梁上,再加上卧房里光亮晦暗,又有高柜的遮掩,除非是有人特意抬头望角落这边的屋顶上寻找,否则很难发现男人的身影。 一片安静里,开门声即使再轻微也显得有点突兀。焦濂玉怔了一瞬,随后闭上眼装作昏迷状态。 赵远确定外间的守夜的下人已经昏睡过去了,这才反手把门给关上了,步履轻缓的向着内室走了过来。 卧房里散发着浓郁的药味,焦濂玉胸口这一刀异常凶险,再加上夏日炎热伤口易恶化,所以罗大夫上的药有点厚。 一步一步往床铺走了过去,赵远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焦濂玉,迟疑了一下便把右手的匕首收了起来。 密室里,何生真没想到今夜竟然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而且比起横梁上的男人,此刻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实力明显就弱多了。 第529章 真相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里也轮不到你开口。”焦夫人冰冷的眼神看着还想要祸水东引的陈氏,再次后悔当年同意了这门亲事。 “母亲?”陈氏一下子慌了,她虽然处处以焦濂平这个相公为天,也敬重身为知府的公公,可陈氏最怕的却还是焦夫人这个婆母。 或许同为女人,而且都是生活在后宅的妇人,陈氏隐约清楚自己平日里那些手段根本瞒不过焦夫人。 她经常哭哭啼啼的让人以为自己被相公冷落欺辱了,下人们私底下会同情会抱打不平,父亲也会把相公叫去书房训斥一顿。 可每一次陈氏都以为自己成功的拿捏住了焦濂平,可之后焦夫人则会在其他地方出手,或轻或重的让陈氏吃个教训,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连累了娘家,从此之后陈氏即便作妖也不敢出格。 可陈氏也知道即便焦夫人不喜自己这个儿媳妇,但看在孙子的面上,在外面也会护着她,这还是焦夫人第一次当着这么多的人斥责陈氏,也让陈氏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内子不懂事让湛姑娘见笑了。”焦濂平快速的站起身给湛非鱼赔礼,这起身的动作太快扯到身上的伤口,痛的焦濂平龇牙咧嘴的,也愈加恼火陈氏的胡言乱语。 “大公子言重了。”湛非鱼莞尔一笑,瞄了一眼低着头一副顺从模样的陈氏,随后向焦知府解释道:“说出来让大人见笑了,本打算效仿古人夜游,写出一两脍炙人口的诗词,也好对老师交差,不曾想让少夫人误会了。” 焦夫人亲手打理的百草园在黔中府也是出了名的,不单单后宅的夫人、小姐们喜欢来焦府参加诗会、花会,就连焦知府的同僚还有黔中府的读书人,偶尔也会厚着脸皮让焦知府出面,或者焦濂平牵头在百草园举办文会。 “湛姑娘过谦了,我这逆子若有姑娘一半的勤奋刻苦,也不至于走举官一途。”焦知府赞了湛非鱼之后,毫不留情的贬低“不学无术”的长子,没天资也就罢了,偏偏还惫懒。 今夜之前,焦知府每每都是夸赞勤学苦读的庶子,同样是贬低目中无人的焦濂平,只是此刻被夸的人换成了湛非鱼。 还站着的焦濂平本就被口无遮拦的陈氏给气到了,这会身上的伤口又痛,再听着焦知府的责骂,火气蹭一下涌了上来。 焦濂平嗤了一声,桀骜的怼了回去,“父亲说的对,可我这个不成器的长子至少没有在外面结仇,不至于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还有仇人来行刺暗杀!” 饶是焦知府在官场多年,这会也被顶的面色难看,怒道:“濂玉他是替我挡了一刀才昏迷不醒的,你身为兄长不友爱亲弟,却在此时落井下石、冷言嘲讽,焦濂平,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湛非鱼看着一言不合就互相伤害的父子俩,难怪焦知府会栽培庶子,一个是替自己挡刀的孝顺儿子,读书又有天赋,还勤奋刻苦;一个则是目中无人,不孝不悌的纨绔子,这是个人都会偏心。 看着梗着脖子完全不认错的长子,焦知府早已经失望透顶,也不在乎多了这一次,刚好外面打声响起,焦知府开口道:“都已经丑时了,今日一而再的劳烦湛姑娘了。” 湛非鱼也识趣的站起身来打算告辞,不管地上这五花大邦的人是谁派来的,终究是焦家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的确不方便留下来,家丑不可外扬嘛。 可就在此时,一直木着脸沉默的赵远突然开口,目光失望的看着打算带着何暖离开的湛非鱼,“小姐?” 不说夜深静谧,就说这竹君轩的待客厅本就不大,赵远吐口而出的小姐二字虽然不大,但足可以让屋子里的人都听见。 这是要赖上自己了?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看着似乎惊觉到说错话所以低下头的赵远,“你刚刚在叫我?” 赵远再次恢复成之前的木然的状态,但被绑缚在身后的双手却攥成了拳头,身体也紧绷起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赵远此刻的不对劲。 “是你派人刺杀二弟的?”陈氏突然开口,随后又惊惶不安的捂住了嘴巴,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湛非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嫌弃又挑剔的看着赵远,随后又转向陈氏,“少夫人居于内宅或许不知道,我身边的人都出自学士府,不说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但是凭他们的身手去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还闹的人尽皆知,最后还失手被擒?” 清脆的小嗓音里是浓浓的嘲讽之意,湛非鱼继续道:“这是你蠢还是我蠢,蔡之元和他的亲兵这会还关在府衙大牢里,我要动手,少夫人以为焦二公子还能活着?” 别说湛非鱼只是深夜出现在百草园,她就是出现在竹君轩,出现在焦濂平的卧房里,焦知府和焦夫人都不会认为她是凶手。 就如同湛非鱼所言,她要杀一个人,那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哪里还会让焦濂玉瞅准机会摔了瓷枕引来护院。 焦濂平这会看着再次胡说八道的陈氏都已经不生气,只是嘲讽的看向焦知府,“这就是父亲给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好妻子,娶妻不贤毁三代。” “父亲,这得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这样蠢妇!也对如此一来才能兵不血刃的让我远离继承人的位置,给我的好二弟铺路,父亲的手段果真高明,儿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湛非鱼看着焦濂平就这么叽里呱啦的一番冷嘲热讽,而焦知府的面色从难看变为铁青,因为竭力压制着怒火,导致五官都有些狰狞扭曲。 黄姨娘这会也顾不得伤心了,急忙起身想要走过去给焦知府拍胸口顺气,可又想起焦夫人还湛非鱼还在,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担忧的看着焦知府关切的开口:“老爷息怒,注意身体。” “我无碍。”面对一字一句如同刀子一般扎心的长子,再对比无动于衷坐在椅子上的老妻,黄姨娘红着眼眶满脸担忧之色,焦知府心理好受了不少。 湛非鱼又看了一出大戏,焦濂平会这么顶撞焦知府并不奇怪,湛非鱼只是不解焦夫人为什么不从中劝说,若是焦夫人愿意的话,按理说焦知府父子俩不至于走到今日争锋相对,好似仇人的地步。 “夜深了,我送湛姑娘回采薇轩。”焦夫人不急不缓的起身,根本不理会焦知府和黄姨娘,而是看了一眼焦濂平,“你也回去休息,若是伤口痛了就让罗大夫过去看看。” 至于赵远的话,别说焦知府他们不相信,就是黄姨娘也不会相信,实在是湛非鱼的身份贵重,连布政使丘大人都亲自去了黔中卫所接人。 焦濂玉不过是个知府府邸的庶子罢了,无冤无仇的,湛非鱼何至于派人刺杀,就算要杀也不会派赵远这样的人。 陈氏急躁不安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她恼火焦夫人和焦濂平都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也恼火赵远的没用,杀人不成还被擒了,这若是赵远承受不住招供了,自己该怎么办? 眼瞅着焦夫人陪同湛非鱼都走出门口了,陈氏慌乱不安的看向赵远,眼中泪光闪烁,有害怕更多的却是哀求和无措。 大小姐!赵远心中一痛,大小姐这泪水是为了自己流的。 从北抓住的那一刻起,赵远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自己不能连累了大小姐,余光往门口扫了一眼,赵远嘶哑着声音再次开口:“小姐,你既然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是小姐你反其道而行之命令我刺杀焦濂玉!” 第530章 诬陷 湛非鱼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赵远,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死也要拖着自己下水。 “行了,你也别叽叽歪歪了,你干脆说主使人是我,是我指使你下手去杀焦濂平。”焦濂平没好气的一脚踹在赵远身上,却忘记身上还有鞭伤,又痛的龇牙咧嘴。 湛非鱼一看焦濂平这痛的直抽气的表情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他这话还真说到对了,主使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少夫人,夫妻一体,焦大公子真相了。 “闭嘴,你胡说什么!”焦知府没好气的一瞪眼,对长子的口无遮拦很是无奈,不过却也相信焦濂平即便不喜濂玉这个庶弟,却也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黄姨娘此时还抹着眼泪,要说湛非鱼无缘无故的杀人,黄姨娘是不相信的,但大房母子两人? 黄姨娘低着头,余光不动神色的瞄了过去,老爷深信夫人和大公子的品性,可今日夫人就为了挨打的大公子和老爷撕破脸了,甚至把府的下人都审了一遍,说不定就是夫人指使的。 可恨夫人装了多年的贤妻良母,说她买凶杀人,府中的下人不会相信,黔中府的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老爷更不会相信,或许这就是夫人伪装多年的真正目的! “让湛姑娘见笑了。”焦知府再次开口,看向焦夫人恳切的开口:“劳烦夫人送湛姑娘回采薇轩休息。” “大人,既然这脏水一而再的泼到我身上,不如今夜就查个水落石出。”湛非鱼本不打算插手,即便指使人是陈氏,这也是焦府的家务事,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焦知府迟疑了一瞬便同意了,湛非鱼是个读书人,她日后还要科举,今日之事不查清楚,焦府人多嘴杂难免有人把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就会背上一个买凶杀人的罪名。 陈氏本想着赵远一死,而且死之前还把罪名栽赃到湛非鱼头上,就绝对没有人会再怀疑自己。 但这会看焦知府动真格了,陈氏一下子攥紧了手,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赵远还活着,他如果承受不住刑罚招供了,那该如何是好? 焦濂平也想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哪位壮士替天行道要弄死焦濂玉这伪君子,所以即便身上的伤口再痛,这会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站在一旁焦躁的好似有蚊虫在身上叮咬的陈氏,焦濂平没好气的开口:“你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省的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关键还胡说八道,焦濂平这会都怕了,人蠢不可怕,最怕的就是蠢的不自知,还自以为是的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尽干些蠢事。 端坐在主位的焦知府和焦夫人若知道焦濂平此刻的想法,夫妇俩必定会去庙里烧柱香,大儿子终于知道自省了,他平日里就没少干自以为是的蠢事。 陈氏担心,站在后面伺候的春婵也更加担心,如果事发了,陈氏毕竟是焦夫的少夫人,小少爷的母亲,家丑不可外扬。 但自己不过是个奴婢,说不定这罪名都会推到自己身上,这让春婵在害怕的同时也快速的的思考起对策。 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身烟云蝴蝶裙,发间别着银点翠镶玛瑙蝴蝶簪的湛非鱼,烛光之下,发间的红玛瑙珠子熠熠生辉,不用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更别说湛非鱼腰间压群的玉佩,那也是少见的蓝田玉。 春婵曾在焦濂玉那里见过一块,就因为这块蓝田玉,焦濂平还和焦知府闹了一场,若不是偏心又怎么会把这蓝田玉给了焦濂玉。 一个乡野贱丫头凭什么成为知府府邸的座上宾,凭什么穿金戴银!春婵眼底的嫉妒都无法掩饰,忍不住对陈氏低声道:“湛姑娘又救了二公子一次,府中只怕已经没有银子了。” 春婵的声音压的极低,屋子里除了几个练家子,就连坐在一旁的焦濂平都没有听到。 何暖本就守在湛非鱼身侧,对面陈氏和春婵主仆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尤其是春婵刚刚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还有这似是而非的挑唆之语,何暖刚要低声回禀湛非鱼,却见陈氏已经按捺不住的先出声了。 “母亲,湛姑娘接连两次出手救治了二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府中估计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儿媳那里还有些嫁妆,母亲可以先拿去用。”陈氏娇柔柔的开口,声音压的低,却又能让屋子里的众人听见。 乍一看还以为陈氏是个好儿媳,可这话当众说出来,分明是在指控湛非鱼敛财,第一次救治焦濂平,焦知府许诺了五万两银子,虽然是送去军中,可对焦府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损失了五万两银子,这是要掏空焦府的老底子。 不久之前何暖又救了焦濂玉一次,比照之前付出的酬劳,不说五万两,就算是一半的银子,焦府上下真的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估计婆媳两人的嫁妆都搭进去也填不了这坑。 瞬间成了“巨贪”,湛非鱼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否则这一口茶都要喷出来了。 湛非鱼眯着眼笑着,优哉游哉的开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焦大人这三年都为了我忙活了。” 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焦知府面如沉水,可偏偏也不能怪湛非鱼“口无遮拦”,毕竟她是来救人的,却被说成了贪财,性子再好的人也会动怒。 焦夫人和焦濂平齐刷刷的回头看向陈氏,他们怎么没有发现陈氏今夜话这么多,平日里不是装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这会却一而再的失礼。 黄姨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怀疑的目光倏地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无冤无仇的,说湛非鱼指使人刺杀焦濂玉,黄姨娘是不相信的,毕竟这里可是知府府邸,濂玉是老爷看重的儿子,日后要撑门立户的。 但陈氏这话一说出来,黄姨娘忽然感觉湛非鱼有了嫌疑,她虽说师从顾学士,可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乡野出身,幼年生活必定清贫。 尤其是乡下人家,丫头片子那就是赔钱货,要不是日后能换一份彩礼,估计一出生就被溺死了,这可是十万两银子,自己见惯了好东西,吃穿用度堪比官家贵妇,却也心动了,她一个小丫头难道不动心? 湛非鱼对上黄姨娘那打量、猜测到狠厉的目光,得,她这会终于相信焦知府有些眼瞎,不单单把焦濂玉当成纯良孝顺的好儿子,这位黄姨娘在焦知府眼中那也是温柔善良的解语花。 “大人,虽说清者自清,但有些事还是要查清楚为好。”湛非鱼笑着开口,被怀疑了也不生气,“若是大人相信我的话,我让人过来审讯。” 陈氏、黄姨娘他们只知道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却不知晓她手中有禁龙卫令牌,论起审问的本事来,禁龙卫当属第一,衙门和按察司绝对不敢争锋。 “湛姑娘不必顾虑什么。”焦夫人率先开口,神色平静,但眼底却有几分决然的冷意。 陈氏这个儿媳再不好,焦夫人顾虑着孙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再者她也清楚焦濂平这个儿子是什么品性,真的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平儿还配不上人家。 可察觉到陈氏可能做了什么,焦夫人知道不能姑息养奸了,否则日后陈氏只会闯下更大的祸事,连累的不仅仅是平儿,说不定连孙子都会被陈氏给连累了。 焦知府为官多年,一开始他的确没注意到陈氏这个儿媳,但这会焦夫人都发现了异常,焦知府同样也察觉到了。 焦夫人开口后,焦知府迟疑了瞬间,终究是默认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531章 审问 湛非鱼决定派人审问赵远,焦知府和焦夫人也同意了,却见一个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从屋子外走了进来,却是看都没看主位上的焦知府,只对湛非鱼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这难道就是学士府的死士?焦濂平倏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个五官普通,气息同样平常,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青年,这人身上竟然连一点肃杀之气都没有,而且身材瘦削,看着都不像是练家子。 不同于焦濂平浅显的辨人能力,焦知府却察觉到了不同,这人乍一看很普通,但一双眼却冰冷淡漠,好似无尽的深渊,只有一只活在黑暗里的人才会有这么死寂的眼神。 这?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都没看见他出手,可绑在赵远身上的绳子瞬间四分五裂,这即便是用内力震断的,但只断了绳子而没有伤到人,就绝对不是一般练家子能做到。 …… 湛非鱼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赵远,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死也要拖着自己下水。 “行了,你也别叽叽歪歪了,你干脆说主使人是我,是我指使你下手去杀焦濂平。”焦濂平没好气的一脚踹在赵远身上,却忘记身上还有鞭伤,又痛的龇牙咧嘴。 湛非鱼一看焦濂平这痛的直抽气的表情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他这话还真说到对了,主使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少夫人,夫妻一体,焦大公子真相了。 “闭嘴,你胡说什么!”焦知府没好气的一瞪眼,对长子的口无遮拦很是无奈,不过却也相信焦濂平即便不喜濂玉这个庶弟,却也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黄姨娘此时还抹着眼泪,要说湛非鱼无缘无故的杀人,黄姨娘是不相信的,但大房母子两人? 黄姨娘低着头,余光不动神色的瞄了过去,老爷深信夫人和大公子的品性,可今日夫人就为了挨打的大公子和老爷撕破脸了,甚至把府的下人都审了一遍,说不定就是夫人指使的。 可恨夫人装了多年的贤妻良母,说她买凶杀人,府中的下人不会相信,黔中府的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老爷更不会相信,或许这就是夫人伪装多年的真正目的! “让湛姑娘见笑了。”焦知府再次开口,看向焦夫人恳切的开口:“劳烦夫人送湛姑娘回采薇轩休息。” “大人,既然这脏水一而再的泼到我身上,不如今夜就查个水落石出。”湛非鱼本不打算插手,即便指使人是陈氏,这也是焦府的家务事,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焦知府迟疑了一瞬便同意了,湛非鱼是个读书人,她日后还要科举,今日之事不查清楚,焦府人多嘴杂难免有人把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就会背上一个买凶杀人的罪名。 陈氏本想着赵远一死,而且死之前还把罪名栽赃到湛非鱼头上,就绝对没有人会再怀疑自己。 但这会看焦知府动真格了,陈氏一下子攥紧了手,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赵远还活着,他如果承受不住刑罚招供了,那该如何是好? 焦濂平也想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哪位壮士替天行道要弄死焦濂玉这伪君子,所以即便身上的伤口再痛,这会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站在一旁焦躁的好似有蚊虫在身上叮咬的陈氏,焦濂平没好气的开口:“你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省的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关键还胡说八道,焦濂平这会都怕了,人蠢不可怕,最怕的就是蠢的不自知,还自以为是的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尽干些蠢事。 端坐在主位的焦知府和焦夫人若知道焦濂平此刻的想法,夫妇俩必定会去庙里烧柱香,大儿子终于知道自省了,他平日里就没少干自以为是的蠢事。 陈氏担心,站在后面伺候的春婵也更加担心,如果事发了,陈氏毕竟是焦夫的少夫人,小少爷的母亲,家丑不可外扬。 但自己不过是个奴婢,说不定这罪名都会推到自己身上,这让春婵在害怕的同时也快速的的思考起对策。 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身烟云蝴蝶裙,发间别着银点翠镶玛瑙蝴蝶簪的湛非鱼,烛光之下,发间的红玛瑙珠子熠熠生辉,不用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更别说湛非鱼腰间压群的玉佩,那也是少见的蓝田玉。 春婵曾在焦濂玉那里见过一块,就因为这块蓝田玉,焦濂平还和焦知府闹了一场,若不是偏心又怎么会把这蓝田玉给了焦濂玉。 一个乡野贱丫头凭什么成为知府府邸的座上宾,凭什么穿金戴银!春婵眼底的嫉妒都无法掩饰,忍不住对陈氏低声道:“湛姑娘又救了二公子一次,府中只怕已经没有银子了。” 春婵的声音压的极低,屋子里除了几个练家子,就连坐在一旁的焦濂平都没有听到。 何暖本就守在湛非鱼身侧,对面陈氏和春婵主仆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尤其是春婵刚刚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还有这似是而非的挑唆之语,何暖刚要低声回禀湛非鱼,却见陈氏已经按捺不住的先出声了。 “母亲,湛姑娘接连两次出手救治了二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府中估计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儿媳那里还有些嫁妆,母亲可以先拿去用。”陈氏娇柔柔的开口,声音压的低,却又能让屋子里的众人听见。 乍一看还以为陈氏是个好儿媳,可这话当众说出来,分明是在指控湛非鱼敛财,第一次救治焦濂平,焦知府许诺了五万两银子,虽然是送去军中,可对焦府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损失了五万两银子,这是要掏空焦府的老底子。 不久之前何暖又救了焦濂玉一次,比照之前付出的酬劳,不说五万两,就算是一半的银子,焦府上下真的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估计婆媳两人的嫁妆都搭进去也填不了这坑。 瞬间成了“巨贪”,湛非鱼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否则这一口茶都要喷出来了。 湛非鱼眯着眼笑着,优哉游哉的开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焦大人这三年都为了我忙活了。” 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焦知府面如沉水,可偏偏也不能怪湛非鱼“口无遮拦”,毕竟她是来救人的,却被说成了贪财,性子再好的人也会动怒。 焦夫人和焦濂平齐刷刷的回头看向陈氏,他们怎么没有发现陈氏今夜话这么多,平日里不是装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这会却一而再的失礼。 黄姨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怀疑的目光倏地向着湛非鱼看了过去,无冤无仇的,说湛非鱼指使人刺杀焦濂玉,黄姨娘是不相信的,毕竟这里可是知府府邸,濂玉是老爷看重的儿子,日后要撑门立户的。 但陈氏这话一说出来,黄姨娘忽然感觉湛非鱼有了嫌疑,她虽说师从顾学士,可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乡野出身,幼年生活必定清贫。 尤其是乡下人家,丫头片子那就是赔钱货,要不是日后能换一份彩礼,估计一出生就被溺死了,这可是十万两银子,自己见惯了好东西,吃穿用度堪比官家贵妇,却也心动了,她一个小丫头难道不动心? 湛非鱼对上黄姨娘那打量、猜测到狠厉的目光,得,她这会终于相信焦知府有些眼瞎,不单单把焦濂玉当成纯良孝顺的好儿子,这位黄姨娘在焦知府眼中那也是温柔善良的解语花。 第532章 求情 陈氏惊恐而哭喊声回荡在阿静的夜晚,也幸好焦府占地大,最近的一处邻居也相隔甚远,否则这大晚上的哭喊嚎叫的还以为焦府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 陈氏或许是害怕焦知府和焦夫人这两个长辈,所以只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了焦濂平的腿,哭哭啼啼的哀求起来,“相公,我都是为了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焦濂平冷眼看着面色苍白,如同疯婆子一般的陈氏,“当年远洲来府中拜访,你嫌弃他出身寒门,明面上让下人准备了客房和吃食,私底下却让下人嚼舌根,嘲讽远洲来焦府打秋风,羞辱他是个酸秀才,甚至还诬陷他盗窃了客房里的摆设。” 等焦濂平知晓真相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同窗好友,他回府之后也对陈氏发了火,让她亲自去道歉赔罪。 可陈氏却是哭的差一点昏厥过去,口口声声说是府中下人嫌弃远洲是穷酸,这一切她都不知道,而且之后也把几个丫鬟婆子都远远的发卖了。 …… 湛非鱼决定派人审问赵远,焦知府和焦夫人也同意了,却见一个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从屋子外走了进来,却是看都没看主位上的焦知府,只对湛非鱼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这难道就是学士府的死士?焦濂平倏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个五官普通,气息同样平常,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青年,这人身上竟然连一点肃杀之气都没有,而且身材瘦削,看着都不像是练家子。 不同于焦濂平浅显的辨人能力,焦知府却察觉到了不同,这人乍一看很普通,但一双眼却冰冷淡漠,好似无尽的深渊,只有一只活在黑暗里的人才会有这么死寂的眼神。 这?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都没看见他出手,可绑在赵远身上的绳子瞬间四分五裂,这即便是用内力震断的,但只断了绳子而没有伤到人,就绝对不是一般练家子能做到。 同样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自由的赵远第一反应就是逃,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青年迅速的在赵远身上的穴位上点了几下。 “啊……”凄厉哀嚎的惨叫声响起,赵远刚直起的身体再次跌回了地上,痛狠了,脸庞狰狞起来,整个人更是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扭曲着。 这突然的变故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只听这惨叫声就知道有多痛。 陈氏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可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她想起年幼的时候,有一次惊了马,当时赵远为了救自己,飞扑而来把自己护在身下,疯马从赵远的左手臂上踩了过去。 陈氏清晰的记得当时骨头被踩断的咔嚓声,可即便如此剧痛,当时仅仅十岁的赵远却没有喊痛。 但这会看着赵远痛的抽搐起来,陈氏已经不敢想象会有多痛,更不敢想赵远如果招供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青年的手再次在穴位上点了两下,哀嚎声终于停止了。 赵远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蜷缩在地上喘着粗气,面色惨白的不见一点血色。 “说还是不说?”青年开口,声音平缓的不见半点冷意,但即便如此,他一开口,赵远身体却惊恐的抽搐起来,分明是已经怕了。 手腕一动,青年掌心里却多了一把银亮的利刃,不过是巴掌大小,刀身却薄如蝉翼。 “啊!”痛苦的喊叫声再次响起。 湛非鱼此次却是看清楚了,青年右手动了两次,一次是划开了赵远肩膀处的衣裳,一次是把利刃从赵远肩胛骨处划过。 “好快的刀法!”焦濂平怔怔的开口,这一刀却是对准肩胛骨的关节处下的手,直接切断了连接骨头的筋脉。 看着地上的血迹,焦濂平突然相信了所谓的千刀万剐,这样的刀法,真的能把犯人的皮肉给一片一片的削下来,即便皮肉削掉了只余下白森森的骨头,犯人也不会死。 不再等赵远开口,青年用同样的手法挑断了赵远左边肩胛骨的筋脉,之后手腕一扬,刀光闪过,却是肩头的一片皮肉被削了下来。 鲜血瞬间汩汩而出,赵远痛的凄厉嚎叫,可他身体却好似被人钉在了地上一般,如此剧痛之下却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湛非鱼瞬间想到蒜泥白肉这道菜,这辈子她都不会动筷子吃。 焦濂平同样也想到了,此刻心里直犯恶心,快速的别过头,可那削掉的一片皮肉却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老爷?”黄姨娘声音都哆嗦起来了,她看着娇柔温婉,私底下也会动些手段惩治下人,恩威并施才是御下良策,但和青年这冷血的动作比起来,黄姨娘感觉自己太仁慈了,这分明就是刽子手。 焦知府审讯犯人的时候也动过酷刑,但衙门一般都是打板子,若是大刑则会动用夹棍,一般上到第三道犯人都会招供。 看堂下青年这么熟练的切断筋脉,削掉皮肉的手法,焦知府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不是学士府的死士,而是来自禁龙卫。 “我招……”比起身体上的痛苦,赵远更怕的是面前这个刽子手后面折磨人的手段,最终都会扛不住招供,还不如少吃一点苦头。 青年面色依旧平淡,没有失望也没有得意,把染血的利刃擦干净收了起来,起身退到了一旁,赵远招供也就罢了,若是不招,他还可以继续审下去。 “相公,我们回去吧!”陈氏声音抖的就跟寒风里的落叶一般,一把抓住了邻座焦濂平的手腕,力度之大,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了。 “坐下!”焦夫人冷声一喝,眼神冷淡的看着惊恐按不安的陈氏,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可惜太迟了。 赵远低着头说了起来,儿女情长终究无法让他克服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 “是你指使此人去暗害濂玉?”焦知府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悔意,当年自己不该强逼着长子娶了陈氏。 焦濂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都忘记刚刚血腥的一幕,看傻子一般看着瑟瑟发抖的陈氏,“你该不会以为焦濂玉死了,这焦家就会交到我手里?” 虽然不喜焦知府这位父亲,但焦濂平却也知道焦知府的端方刚正,如果他这一支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不成器,那么焦家的继承人就会从旁支里寻找,简而言之就是能者居之。 其实不单单是焦府,黔中道丘家也是如此,嫡支子弟自小就有名师教导,家中藏书更是不胜枚数,家中长辈更是手把手的指点功课,也可以拿着家中名帖拜访名流雅士。 这样的条件下,若是嫡支子弟还不成才,那么他们一旦接手家业,把祖宗的产业败光了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如此还不如从旁支挑选出优秀的继承人,终归是同族同姓的家人。 “为什么?”陈氏一下子愣住了,她以为只要焦濂玉一死,这焦家的一切都是他们大房的了,至于黄姨娘再受宠又如何,不过是父亲的妾室,随便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黄姨娘也没想到幕后主使的人会是陈氏,纵然她一直看不上陈氏这个少夫人,可黄姨娘真没想到陈氏人蠢却胆大包天,竟然能干出杀人买命的事来。 焦濂平抱歉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对陈氏这个妻子却没有半点同情之心,此刻更是冷漠的开口 第534章 拜访 去丘府拜访不同于焦府,丘大人乃是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即便顶着顾学士弟子的名头,湛非鱼也不敢失了礼数。 至于此前丘大人对湛非鱼的平辈之礼,一则是因为顾学士和禁龙卫;二则却是丘宗羲这位小叔。 当然蔡之元借着黔中卫之手想要先斩后奏的闷杀湛非鱼,这也是丘大人失察之处,以上总总让他对湛非鱼格外礼遇。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湛非鱼趴在车窗前,看着远处翻滚的稻田。 八月炎热,即便早晨的阳光也能把人晒的脱层皮,可隔着湖的农田里,农人已经忙碌开来,稻田里是一茬一茬摆放整齐的稻子,这估计是天不亮就来割稻。 何暖正替湛非鱼打扇,瞄了一眼外面回道:“黔中道多是山陵,此处地势平坦,农田旁就是湖泊,此处村民比起那些山民必定富裕多了。” 尤其是丘府就在这依山傍水之处,想来这村中的治安极好,必定没有什么村霸无赖。 何生把马车停到了丘府门前,却见一青年贵公子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对着下马车的湛非鱼笑着行了一礼,“湛姑娘安好……” 湛非鱼赶忙回了一礼,而且还是平辈之礼,论起年纪来湛非鱼其实已经占了便宜。 …… 帖子是丘夫人所写,邀请湛非鱼去丘家拜访,从身份而言丘夫人乃是布政使夫人,朝廷加封的诰命,从,从年纪而言也是长辈,放眼黔中道能接到丘夫人亲自所写的帖子,那绝对是莫大的殊荣。而言也是长辈,放眼黔中道能接到丘夫人亲自所写的帖子,那绝对是莫大的殊荣。 “阿暖把帖子收好。”看过之后湛非鱼把帖子递给身旁的何暖,这才向何生问道:“李立背后的人可查到了?” 昨晚上躲在焦濂玉卧房的密室里,何生自然把经过看的一清二楚,“那人是魏大人府中的幕僚,娶的妻子是魏大人的远方表妹,五年前夫妇俩在老家得罪了人,干脆来黔中道投靠魏大人,平日里钟韶芳替魏大人出谋划策,也帮着打点魏家的对外的事务。” 一般官宦之家对外的事务都是自己兄弟或者族兄打理,可是魏大人三代单传,别说亲兄弟连堂兄弟都没有,好在到了魏夫人肚子争气,在长子出生十年后又给魏大人生了个小儿子。 也是因为如此,魏家小公子自小就被家里娇惯着,这不就成了纨绔,整日里好焦濂平一群人混迹在一起。 魏家人口单薄,所以钟韶芳这个表妹夫前来投靠,再加上他也是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所以很快得到了魏大人的信任和重用,魏家对外的事务基本都是钟韶芳在打理,而他也有分寸,一直隐匿在幕后,涉及到了内宅就交由魏夫人,涉及到了外面则让管家出面。 听到这里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所以钟韶芳这般低调,外界也不会注意到他,李立、涂大牛这样的人果真让人防不胜防。” 从年纪而言,涂大牛都三十多岁了,这说明暗中的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甚至能隐藏这么多年,湛非鱼都不敢想象老太爷的势力有多大。 “小姐也不必太忧心。”何暖走了过来,将托盘上刚煮好的解暑茶放在了桌上,一边继续道:“大庆朝的世家贵族一般重用的都是家生子,极少会信任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下人。” 不管是百年的书香门第,还是簪缨世族,一般家生子至少都有两三百,再加上普通的下人,一个大宅邸估计养着四五百伺候的下人。 所以大家族会信任的下人都是家生子,外面买回来的基本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和小厮,很少能成为主子的心腹,想要打探机密消息并不容易。 “李立之所以能进入焦知府的书房,这其中应该也有焦濂玉的推波助澜。”何暖对焦知府的两个儿子没有好感,一个目中无人等何暖伺候着湛非鱼洗漱又梳好头发,吃了可以当午膳的早饭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了。 “小姐。”何生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早上丘府送过来的帖子。” 帖子是丘夫人所写,邀请湛非鱼去丘家拜访,从身份而言丘夫人乃是布政使夫人,朝廷加封的诰命,从年纪而言也是长辈,放眼黔中道能接到丘夫人亲自所写的帖子,那绝对是莫大的殊荣。 “阿暖把帖子收好。”看过之后湛非鱼把帖子递给身旁的何暖,这才向何生问道:“李立背后的人可查到了?” 昨晚上躲在焦濂玉卧房的密室里,何生自然把经过看的一清二楚,“那人是魏大人府中的幕僚,娶的妻子是魏大人的远方表妹,五年前夫妇俩在老家得罪了人,干脆来黔中道投靠魏大人,平日里钟韶芳替魏大人出谋划策,也帮着打点魏家的对外的事务。” 一般官宦之家对外的事务都是自己兄弟或者族兄打理,可是魏大人三代单传,别说亲兄弟连堂兄弟都没有,好在到了魏夫人肚子争气,在长子出生十年后又给魏大人生了个小儿子。 也是因为如此,魏家小公子自小就被家里娇惯着,这不就成了纨绔,整日里好焦濂平一群人混迹在一起。 魏家人口单薄,所以钟韶芳这个表妹夫前来投靠,再加上他也是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所以很快得到了魏大人的信任和重用,魏家对外的事务基本都是钟韶芳在打理,而他也有分寸,一直隐匿在幕后,涉及到了内宅就交由魏夫人,涉及到了外面则让管家出面。 听到这里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所以钟韶芳这般低调,外界也不会注意到他,李立、涂大牛这样的人果真让人防不胜防。” 从年纪而言,涂大牛都三十多岁了,这说明暗中的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甚至能隐藏这么多年,湛非鱼都不敢想象老太爷的势力有多大。 “小姐也不必太忧心。”何暖走了过来,将托盘上刚煮好的解暑茶放在了桌上,一边继续道:“大庆朝的世家贵族一般重用的都是家生子,极少会信任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下人。” 不管是百年的书香门第,还是簪缨世族,一般家生子至少都有两三百,再加上普通的下人,一个大宅邸估计养着四五百伺候的下人。 所以大家族会信任的下人都是家生子,外面买回来的基本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和小厮,很少能成为主子的心腹,想要打探机密消息并不容易。 “李立之所以能进入焦知府的书房,这其中应该也有焦濂玉的推波助澜。”何暖对焦知府的两个儿子没有好感,一个目中无人,一个阴险歹毒。 “聪明反被聪明误。”湛非鱼喝了一口解暑茶,酸甜的口感再加上用冰镇过,周身的燥热瞬间都消退了,又眯着眼喝了两口,“可惜焦知府灯下黑。” 在焦濂玉拼死给焦知府挡了一刀,自己差点去见阎王了,焦知府对焦濂玉这个儿子只要信任和喜欢,再不会有任何怀疑。 一个阴险歹毒。 “聪明反被聪明误。”湛非鱼喝了一口解暑茶,酸甜的口感再加上用冰镇过,周身的燥热瞬间都消退了,又眯着眼喝了两口,“可惜焦知府灯下黑。” 在焦濂玉拼死给焦知府挡了一刀,自己差点去见阎王了,焦知府对焦濂玉这个儿子只要信任和喜欢,再不会有任何怀疑。 第535章 局势 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丘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丘大人让下人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丘秉德一贯沉稳,但此刻却也被丘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湛非鱼读书再有天资,可毕竟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湛非鱼毕竟出生乡野农家,启蒙读书也堪堪两年,顾学士这位老师远在京城,至多是书信往来,这样一个小姑娘让她来谈黔中道的局势,丘秉德感觉有些强人所难。 刚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放下的杯子又端了起来,湛非鱼低头喝了两口,瞬间满足的眯起眼,眉眼里都是稚气的笑意。 丘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丘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丘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丘大人让下人给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湛非鱼准备的是小姑娘都爱喝的酸梅汤,同样用冰镇过,冒着白气儿,似乎都能闻到这酸甜味。 丘秉德看着比自己儿子也就大三岁的湛非鱼,博儿五岁启蒙,如今也只才开始读《四书》,相差三年而已,丘秉德感觉博儿就算再有天赋,三年也至多把四书粗读一遍,会背诵罢了。 ……毛诗礼记 第536章 三房旧事 丘大人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小儿子,沉声道:“年前小叔从陇右道传了消息,把襁褓调换的人正是丘文兰,只可惜她服毒自尽了,至于丘泰夫妇根本不知晓此事。” 三房一直不服嫡支占据家主之位,这几十年都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尤其是到了丘泰当家做主,除了丘瑾瑜这个少年天才外,三房一脉出了三个举人,而丘大人这个堂哥虽然是黔中道布政使,但论起下一辈来,嫡支一脉却是略微逊色。 丘秉德已经是五品官身,可不管是当年读书还是之后为官,丘秉德的能力只能算是中,次子丘望舒不喜读书,擅棋,好风雅,倒是有几分丘宗羲闲云野鹤的风范。 最不成器的便是眼前的三子丘怀信,虽然聪慧,可性子略显乖张,更重要的是他同样不喜读书,年幼时又被丘大人和丘夫人娇惯着,如今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若不是丘大人在此,再加上丘怀信虽然性子桀骜,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所以对湛非鱼有敌意,但言语上还是有所顾忌克制。 丘秉德没有阻止丘怀信所言,湛非鱼开口之后他也想到这一层了。 顾学士是孤臣,早年就和顾家决裂了,因此顾学士手中的权利只源于圣上,一旦被圣上怀疑甚至放弃,顾学士必定会四面楚歌。 湛非鱼身为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她交好手握兵权的将军府并不奇怪,想要拉拢丘家结盟也正常,可就如同丘秉德之前的考虑,丘家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毕竟丘家百年世家的底蕴摆在这里,没有必要博一个从龙之功,风险太大。 被指责了,湛非鱼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是认真聆听的沉静姿态,这心性就远胜过同龄人。 “可要辩一辩?”丘大人笑问。 “大人你不厚道!”湛非鱼回了一句,丘大人明明可以私底下和三个儿子商讨局势,却把自己拉下水,这分明是拿自己当磨刀石。 一看丘大人对湛非鱼这态度,丘怀信垮着脸,“父亲!” 丘大人并不是严苛肃穆的性子,但毕竟是一道布政使,公务繁忙,再加上丘怀信又是这桀骜的性子,所以平日里丘大人很少有时间和小儿子交谈,更别说涉及到公事。 偏偏今日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接待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丘怀信这敌意里至少有一半是嫉妒若不是丘大人在此,再加上丘怀信虽然性子桀骜,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所以对湛非鱼有敌意,但言语上还是有所顾忌克制。 丘秉德没有阻止丘怀信所言,湛非鱼开口之后他也想到这一层了。 顾学士是孤臣,早年就和顾家决裂了,因此顾学士手中的权利只源于圣上,一旦被圣上怀疑甚至放弃,顾学士必定会四面楚歌。 湛非鱼身为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她交好手握兵权的将军府并不奇怪,想要拉拢丘家结盟也正常,可就如同丘秉德之前的考虑,丘家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毕竟丘家百年世家的底蕴摆在这里,没有必要博一个从龙之功,风险太大。 被指责了,湛非鱼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是认真聆听的沉静姿态,这心性就远胜过同龄人。 “可要辩一辩?”丘大人笑问。 “大人你不厚道!”湛非鱼回了一句,丘大人明明可以私底下和三个儿子商讨局势,却把自己拉下水,这分明是拿自己当磨刀石。 一看丘大人对湛非鱼这态度,丘怀信垮着脸,“父亲!” 丘大人并不是严苛肃穆的性子,但毕竟是一道布政使,公务繁忙,再加上丘怀信又是这桀骜的性子,所以平日里丘大人很少有时间和小儿子交谈,更别说涉及到公事。 偏偏今日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接待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丘怀信这敌意里至少有一半是嫉妒。 若不是丘大人在此,再加上丘怀信虽然性子桀骜,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所以对湛非鱼有敌意,但言语上还是有所顾忌克制。 丘秉德没有阻止丘怀信所言,湛非鱼开口之后他也想到这一层了。 顾学士是孤臣,早年就和顾家决裂了,因此顾学士手中的权利只源于圣上,一旦被圣上怀疑甚至放弃,顾学士必定会四面楚歌。 湛非鱼身为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她交好手握兵权的将军府并不奇怪,想要拉拢丘家结盟也正常,可就如同丘秉德之前的考虑,丘家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毕竟丘家百年世家的底蕴摆在这里,没有必要博一个从龙之功,风险太大。 被指责了,湛非鱼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是认真聆听的沉静姿态,这心性就远胜过同龄人。 “可要辩一辩?”丘大人笑问。 “大人你不厚道!”湛非鱼回了一句,丘大人明明可以私底下和三个儿子商讨局势,却把自己拉下水,这分明是拿自己当磨刀石。 一看丘大人对湛非鱼这态度,丘怀信垮着脸,“父亲!” 丘大人并不是严苛肃穆的性子,但毕竟是一道布政使,公务繁忙,再加上丘怀信又是这桀骜的性子,所以平日里丘大人很少有时间和小儿子交谈,更别说涉及到公事。 偏偏今日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接待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丘怀信这敌意里至少有一半是嫉妒。 可惜丘大人若不是丘大人在此,再加上丘怀信虽然性子桀骜,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所以对湛非鱼有敌意,但言语上还是有所顾忌克制。 丘秉德没有阻止丘怀信所言,湛非鱼开口之后他也想到这一层了。 顾学士是孤臣,早年就和顾家决裂了,因此顾学士手中的权利只源于圣上,一旦被圣上怀疑甚至放弃,顾学士必定会四面楚歌。 湛非鱼身为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她交好手握兵权的将军府并不奇怪,想要拉拢丘家结盟也正常,可就如同丘秉德之前的考虑,丘家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毕竟丘家百年世家的底蕴摆在这里,没有必要博一个从龙之功,风险太大。 被指责了,湛非鱼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是认真聆听的沉静姿态,这心性就远胜过同龄人。 “可要辩一辩?”丘大人笑问。 “大人你不厚道!”湛非鱼回了一句,丘大人明明可以私底下和三个儿子商讨局势,却把自己拉下水,这分明是拿自己当磨刀石。 但如果这其中有蛮夷的介入,那性质便不同了,不尽快查清楚,必定会养虎成患,日后一旦有战事发生,必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丘大人没理会叫嚣的小儿子,湛非鱼也没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大人,若是李立背后的人涉及到了蛮夷,宜早不宜迟,但若是内耗的话,那便无所谓了。” 但如果这其中有蛮夷的介入,那性质便不同了,不尽快查清楚,必定会养虎成患,日后一旦有战事发生,必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可惜丘大人没理会叫嚣的小儿子,湛非鱼也没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大人,若是李立背后的人涉及到了蛮夷,宜早不宜迟,但若是内耗的话,那便无所谓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如果老太爷只是某方势力,是为了争权夺势,就算把老太爷的人一网打尽了,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老太爷。 但如果这其中有蛮夷的介入,那性质便不同了,不尽快查清楚,必定会养虎成患,日后一旦有战事发生,必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第537章 亲眷 或许是丘大人临出门之前有了交待,所以丘怀信即便臭着一张脸,却没有半路撂担子。 “把我的院子打扫出来。”随手把马鞭丢给了小厮,丘怀信大步往别院走了去,“院子里伺候的人都禁止外出,每日要采买的东西都开个单子,王小树会带人送过来。” “是。”管家一一应下,他本是丘府的二管家,丘大人也是重视湛非鱼,所以才把管家临时抽调到别院来,别院里的下人也都是管家从府中带过来的,不但守规矩,对丘府也绝对忠心不二。 别院北边这种了两棵桂花树的院子正是丘怀信经常居住的,他外宿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这会也是熟门熟路的。 管家让人把冰盆摆了进来,又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收拾卧房,这才亲自端着茶走了过来,“三公子,这几日是不是不太平?” 丘怀信坐没有坐姿,懒洋洋的靠在小榻上,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水这才道:“有备无患,省的三房那些人栽赃嫁祸。” ……丘大人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小儿子,沉声对湛非鱼道:“把襁褓调换的人正是丘文兰,只可惜她服毒自尽了,至于丘泰夫妇根本不知晓此事。” 三房一直不服嫡支占据家主之位,这几十年都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尤其是到了丘泰当家做主,除了丘瑾瑜这个少年天才外,三房一脉还出了三个举人,三房更是有了取而代之的趋势。 丘大人这个堂哥虽然是黔中道布政使,但论起下一辈来,嫡支一脉却是略微逊色。 丘秉德已经是五品官身,可不管是当年读书还是之后为官,丘秉德的能力只能算是中,次子丘望舒不喜读书,擅棋,好风雅,倒是有几分丘宗羲闲云野鹤的风范。 最不成器的便是眼前的三子丘怀信,虽聪慧,可性子略显乖张,更重要的是他同样不喜读书,年幼时又被丘大人和丘夫人娇惯着,如今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在丘家家风、家规摆在这里,丘怀信行事倒是不敢出格,不至于给丘家闯下什么弥天大祸。 “丘文兰当年虽然归宗,但在三房她依旧管着后宅的中馈,丘烽也改了姓,丘文兰敢换掉自己的侄子,必定是有所图谋。”湛非鱼的消息都来源于禁龙卫,她知道的内幕不必丘大人少。 此刻丘大人提起此事,是不把湛非鱼当外人,但同样也是一种试探,“老夫虽不喜三房,但丘宗韶只有一子一女,余下三子都是收养的,早年更是把丘文兰当成儿子在培养。” 如果说丘文兰记恨娘家的话,那么她出手报复,换掉了自己的亲侄子,父亲的亲孙子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丘文兰在丘家说一不二,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归宗之后,如此一来她出手用蛮夷人调换了自己的侄子就有待商榷,这事出有因的因到底是什么。 “可惜人死了。”湛非鱼惋惜的接过话,至于是自己服毒自尽还是被人灭口了,都无法查证了。 听到三房的旧事,丘秉德和丘怀信都有些唏嘘,当初张狂得意的三房就败在湛非鱼一个小姑娘手里,这事谁能想到? 一门三举人,再加上丘瑾瑜这个神童,三房当年的行事是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霸道有多霸道,比起嫡支更像嫡支。 丘秉德性子沉稳,待人宽厚,再加上他年长丘瑾瑜许多,丘瑾瑜科举时他都已经外放为官了,所以三房的人再嚣张也嚣张不到丘秉德这里。 至于丘望舒他来往的都是些文人雅士,他的友人虽有几分放荡不羁,却不是踩高捧低的伪君子,再加上丘望舒隔三差五就和一群友人今日游山,下月寻古,所以影响倒也不大。 唯独丘怀信他读书不行,经常被人拿出来和丘瑾瑜这个堂弟比较,偏偏他性子乖张,脾气也不好,所以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事来。 丘怀信最厌恶的便是三房这群伪君子,偏偏他们行事周全、滴水不漏,不是含沙射影就是拿软刀子扎人,膈应人却不留下任何把柄,丘怀信气的恨不能一把火把三房给烧了。 丘怀信这性子没惹出事来,的确有三房的功劳,丘怀信被坑被骗的次数多了,渐渐的也学聪明了一些,不再是一点就炸的莽撞易怒。 这也是丘大人一直不曾对三房出手的原因,有三房的这个虎视眈眈的对手,丘秉德他们才半点不敢松懈。 “大人可曾查到蛛丝马迹?”湛非鱼直截了当的问道。 老太爷的势力能潜伏的如此之深,而且年数长达二三十年,不是和朝中有关联,就是和蛮夷外族有关系,当然也可能是两者结合,一般世家没这么大的本事,尤其是能躲过禁龙卫的耳目。 丘大人抚须长叹,“承蒙圣上信任,三房一事是老夫一手经办的……” 不单单是黔中道的几桩大案,包括邻近州府的一些事,最终查到三房这里线索都断了,丘泰的确不知道自己的独子丘瑾瑜是蛮夷人,更不知道换掉儿子的是自己最信任的大姐丘文兰。 但这些年丘泰的确和蛮夷有过来往,只不过明面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行个方便的小事,即便被人查到了也无伤大雅。 可惜丘泰却不知道这些小事串联起来后那便能掀起惊涛骇浪,丘泰庇护的几个大商贾明面上只是打着丘泰的名头避免被其他官员盘剥,而每年这些商贾也会奉上大笔的银子当做庇护的费用。 可抽丝剥茧的调查之后,丘大人却发现这些商贾有的和蛮夷外族有生意来往,有的和朝中某些官员有联系,这一张网太大,涉及到的人和事太多,短时间之内丘大人都没法查清楚真相。 听完丘大人的话之后,湛非鱼忍不住感慨:“所以丘泰就是个替罪羔羊。” 朝廷是查了,但线索都断在丘家三房这里,所有能查到的罪案都是三房的人犯下的,而三房为了能夺下家主之位,少了防备之心,这才被人利用当成了替罪羔羊都不知晓。 湛非鱼再次瞄了一眼端着茶杯喝茶的丘大人,她就说丘大人不厚道,也许丘大人并不知道三房之事会波及的这么深这么广,但丘大人绝对知道三房犯了事。 只是丘大人不但不严查还一直默许纵容着,估计是等着有朝一日把三房一举拿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是丘家三房和嫡支之间的内斗,是家务事,最后却成了和蛮夷勾结,通敌叛国的大案。 看破不说破才是真君子!湛非鱼眯眼一笑,也端起酸梅汤喝起来,她敢保证丘大人肯定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知晓三房这么蠢,丘大人早就把三房拿下来了,也幸好圣上信任,否则丘家这一次就被三房拖下水彻底栽了。 看到面前小姑娘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丘大人也不生气,却是把坑人坑到底的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小鱼你初来乍到,再加上黔中府不太平,难免那些余孽会趁机报复,这几日就让怀信跟着你,也算是替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 什么?湛非鱼和丘怀信的震惊如出一辙,俩人对望一眼,脸上的嫌弃都毫不掩饰。 湛非鱼赶紧放下杯子,端正了身体开口道:“大人,我这几日都打算在别院里好好读书,不会外出的,就不劳烦三公子了。” 就丘怀信这狗脾气,湛非鱼今日登门拜访,自己是客人,自然不能和主人家争,所以湛非鱼大人大量的不计较了。 第538章 请求 虽然这是丘家的别院,但湛非鱼现在也算是别院的主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丘小姐,请坐。” “冒昧打扰湛小姐了。”丘静媛努力的想要笑起来,可心里翻腾的情绪让她此刻表情僵硬,笑容也显得牵强,毕竟去年之前她还是黔中道身份最尊贵的官家千金,如今却沦落为了罪臣之女。 湛非鱼同样打量着坐在下首的丘静媛,没有了初见时的跋扈野蛮,眉眼里的傲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没有卑微之色,却多了一层阴郁,想来回到黔中道之后,丘静媛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不知丘小姐前来所为何事?”湛非鱼开门见山的问道,三房已经败了,丘静媛的祖父和父亲包都沦为了阶下囚,包括三方其他涉案的人都已经被押送到了京城受审,虽说判决还没有下来,但主犯必定是斩立决。 但丘静媛毕竟姓丘,也喊了丘大人这么多年的大伯,三房的事和她一个闺阁小姑娘无关,丘静媛即便落魄,但其他人看在丘大人的面子上也不敢真的落井下石,至多是言语上讥讽奚落,当然被抄家的三房一群人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样锦衣玉食。 丘静媛还未开口眼眶已经泛红了,快速的压下心底的难堪和委屈,丘静媛哽咽的开口:“我知道家中败落是我父亲他们罪有应得。” ……或许是丘大人临出门之前有了交待,所以丘怀信即便臭着一张脸,却没有半路撂担子。 “把我的院子打扫出来。”随手把马鞭丢给了小厮,丘怀信大步往别院走了去,“院子里伺候的人都禁止外出,每日要采买的东西开个单子,王小树会带人送过来。” “是。”管家一一应下,他本是丘府的二管家,丘大人把湛非鱼视为座上宾,所以才把管家临时抽调到别院来,别院里的下人也都是二管家从府中带过来的,不但守规矩,对丘府也绝对忠心不二。 别院北边这种了两棵桂花树的院子正是丘怀信常居住的,他外宿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这会也是熟门熟路的。 管家让人把冰盆摆了进来,又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收拾卧房,这才亲自端着茶走了过来,“三公子,这几日是不是不太平?” 丘怀信坐没有坐姿,懒洋洋的靠在小榻上,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水这才道:“有备无患,省的三房那些人栽赃嫁祸。” 以前三房嫉恨的是嫡支,一直想取而代之,如今最痛恨的则是湛非鱼。 丘怀信看来三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惜他们不敢记恨朝廷,也没办法报复蛮夷,这仇恨自然就记到了湛非鱼头上。 “湛姑娘身边就三个人,何家兄妹还有一个马车夫,可暗中还有高手在守着,三房若是敢报复,只怕是有去无回。”管家压低了声音,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窗户外,“邓侍卫估计那些都是来自学士府的死士。” 软坐在小榻上的身体倏地坐直了,丘怀信不屑的冷嗤一声,“三房要是不蠢就该知道湛非鱼不是软柿子,蔡之元这会还关在府衙大牢里,人没到黔中府就干掉了指挥司的四品佥事,三房这些蠢货该不会还活在梦里吧。” 当日蔡之元隐瞒了消息,想要借着黔中卫所来一个先斩后奏把湛非鱼弄死,可结果呢?不管是老太爷派来的那些死士,还是蔡之元带来的亲卫死的死,残的残。 三公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管家笑了起来,三公子话说的嘲讽,实则却是顾念着血缘亲情,希望三房剩下的人不要飞蛾扑火的自寻死路。 “我是怕他们犯蠢,留几条小命在,日后还能给丘韶他们烧点纸钱。”丘怀信撇撇嘴,让自己给三房的人祭拜?打死都不可能。 再说三房剩下的这些人不是老弱妇孺,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没有犯事这才逃过一劫,若是他们继续作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管家笑了笑也不戳破,视线往窗户看了一眼,却见一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三公子,我出去看看。” 原以为是湛非鱼那边有什么事,管家没想到却是三房的人来了。 听完小厮的回禀,站在门口的丘怀信面色更加的难看,“她来做什么?” 丘家到了丘怀信这一辈都是男孩,就丘静媛一个小姑娘,虽说她是三房的女儿,但丘家嫡庶之争和小姑娘没多大干系。 再加上丘静媛长的玉雪可爱,嘴巴又甜,丘老夫人和丘夫人都极其宠爱这个小姑娘,丘怀信别看对湛非鱼满是敌意,可当年他也是极其疼爱丘静媛这个小妹妹。 三房的人也识趣,不管明里暗里怎么争斗,都不会涉及到丘静媛一个小姑娘,因此丘静媛可以说是黔中道最尊贵的官家千金。 直到丘静媛年岁大了,七八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家中女眷外出,后宅的那些事,丘怀信他们不知道,但丘夫人和丘秉德的妻子却看出点门道来了。 她们一直疼惜宠爱的小娇娇,私底下竟然是个虐打下人、毁人容貌的暴虐性子,只要稍不顺心,不管是府中的下人,还是平民百姓,或者是官家小姐,但凡丘静媛看不上顺眼的人,丘烽这个表哥势必会替她动手。 有的姑娘毁了容,有的被歹人欺辱失了名节,最让丘怀信失望的是当初耿家大小姐,因为擅棋,丘夫人还笑着说要让耿大小姐跟着丘怀信学棋,这多少有点结亲的意思。 丘怀信当时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还真的找到机会和耿大小姐手谈一局,他赢了之后倒也大方,让人把收藏的一副黄龙玉的棋子送给了耿大小姐。 谁曾想此事被丘静媛知道了,当初她一眼就看上了这副棋,可惜丘静媛的琴棋书画连刚入门都不算,丘怀信自然不会把这珍贵的棋子送给她暴殄天物。 一个月之后,耿大小姐的闺房失火,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双手却烧伤了,满是虬结在一起的丑陋疤痕,自此之后耿大小姐再没有在外人面前下过棋。 事后丘夫人和丘怀信谈了一次,虽说耿家失火的证据都被那把大火给烧毁了,连守夜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婆子也都丧生在火海里,成了死无对证的案子。 但丘夫人认为是丘静媛派人放的火,丘怀信再疼爱三房这个小堂妹,可他更相信自己的母亲,再加上所有和丘静媛有过冲突的姑娘家都遭了意外,丘怀信自此之后就远离了丘静媛。 …… 另一边,湛非鱼刚拿起的书又放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窗户外,八月阳光炎热,下午时分更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来拜访? “小姐若不是不想见的话,奴婢这就去把人打发了。”何暖对丘静媛没什么好印象。 这不单单是一个被惯坏的千金小姐,更是一个心性歹毒、行事狠辣的小姑娘,三房败了行事才有所收敛,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在丘静媛手里。 “去见见吧。”湛非鱼站起身来,最后一次见面是丘静媛回黔中道的途中,当时钱世鹏一路护送,否则湛非鱼都不知道钱家的生意竟然和蛮夷有关系,间接的查到了丘家三房。 丘府的这个别院丘静媛来几次,但三房出事之后她却是第一次过来,看着摆在角落里的两个冰盆,再看着博古架上静美的金玉摆设。 丘静媛收回目光,眼底有不甘之色快速划过,自己竟然都眼红一个别院的摆设了。 第539章 拒绝 丘静媛此刻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十三岁的小姑娘甚至被逼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说不定项长寿一命呜呼了,项家也许还会弄死丘静媛陪葬。 “丘小姐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帮不了你。”湛非鱼开口回绝了,她只是有些好奇丘静媛打算开出什么条件让自己帮忙。 毕竟不是第一次和湛非鱼接触,丘静媛也知道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的狠辣绝情。 下定了决心,丘静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攥紧,因为哭泣而泛红的双眼此刻盯着主位的湛非鱼一字一字的开口:“只要湛小姐愿意促成这桩亲事,我的谢礼一定会让湛小姐满意,这是我姑姑留给我的保命手段,丘家其他人都不知晓。” 当年是丘文兰把窦氏的死胎换成了丘瑾瑜,如今丘文兰已死,丘瑾瑜死了,丘烽这个儿子当初在丘宗羲的府中大开杀戒,之后趁着混乱逃去了蛮夷。 ,丘文兰临死之前若真的和丘静媛说了什么也不奇怪。 …… 虽然这是丘家的别院,但湛非鱼现在也算是别院的主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丘小姐,请坐。” “冒昧打扰湛小姐了。”丘静媛努力的想要露出笑容,可心里翻腾的情绪让她此刻表情僵硬,笑容也显得牵强。 毕竟去年之前她还是黔中道身份最尊贵的官家千金,如今却沦落为了罪臣之女。 湛非鱼同样打量着坐在下首的丘静媛,没有了初见时的跋扈野蛮,眉眼里的傲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没有卑微之色,却多了一层阴郁,想来回到黔中道之后,丘静媛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不知丘小姐前来所为何事?”湛非鱼开门见山的问道。 丘家三房已经败了,丘静媛的祖父和父亲包沦为了阶下囚,包括三房其他涉案的亲眷也都被押送到了京城受审,虽说判决还没有下来,但主犯必定是斩立决,其他人估计要流放。 但丘静媛毕竟姓丘,也喊了丘大人这么多年的大伯,三房的事和她一个闺阁小姑娘无关,丘静媛即便落魄,黔中道其他人看在丘大人的面子上也不敢真的落井下石,至多是言语上讥讽奚落,当然被抄家的三房一群人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样锦衣玉食。 丘静媛还未开口眼眶已经泛红了,快速的压下心底的难堪和委屈,丘静媛哽咽的开口:“我知道家中败落是我父亲他们罪有应得,可我不想嫁给年纪都能当我爹的人。” 最后一个字说完,丘静媛脸上泪水扑簌的流了下来。 自己今年不过十三岁,若是三房没有败,这个年纪也的确可以议亲了,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至少得花小半年时间,等亲事订下来走完六礼也要两三年,刚好是出嫁的最好年华。 “成亲?”饶是湛非鱼也诧异的愣了一下,三房活下来的这些人不是老弱妇孺就是些无关紧要的角色,所以禁龙卫并没有再派人盯着,湛非鱼也不知道丘静媛的情况。 对比湛非鱼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丘静媛身形瘦长,眉眼已经长开了,虽然还是豆蔻年华,但依稀能看出几分窈窕风姿,可要说成亲还是太早了。 低着头擦了擦眼泪,丘静媛声音里都是苦涩和无奈,还有那压不住的不甘和恨意,“我们家如今是坐吃山空,三个伯母强势又霸道,母亲的嫁妆之前都典当送给官差打点去了,如今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都靠着伯母她们的嫁妆过日子,把我嫁出去就能拿到五千两的聘礼钱。” 丘静媛的祖父早年只有丘文兰一个女儿,不想这一支断了根,只能从族中过继了三个儿子,谁曾想后来却有了老来子丘泰,丘泰娶妻窦氏生下丘瑾瑜和丘静媛两个孩子。 出事后,三房成年的男丁就没有一个干净的,丘静媛这三个伯父锒铛入狱,几个成年的堂哥也是一样的下场。 虽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犯下的罪孽,可家中女眷却恨毒了丘瑾瑜,他若不是蛮夷人,三房就不会有此横祸,她们的相公、儿子也不会入狱,甚至可能会被砍头! 可丘瑾瑜死在了凹子口,丘烽也死了,罪魁祸首丘文兰也服毒自尽了,这仇恨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活着的窦氏和丘静媛身上。 丘静媛这些年仗着长辈的宠爱,根本不把过继来的三个伯父放在眼里,更别提他们的妻子孩子,即便是蹒跚学步的小婴孩,丘静媛不高兴就能一脚踢过去。 当年更是嫌才出生的小侄子夜哭吵着自己,大冬天的逼着大堂哥一家人冒着风雪连夜换了个院子。 数九寒冬的天气,雪花飞舞,大堂嫂还在月子里,小侄子才出生五日,可丘静媛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听。 丘静媛曾经多霸道多嚣张,如今报应来了她便有多遭罪,只可惜窦氏性子不够强势,根本护不住唯一的女儿。 “大伯母明面上给我说的是项家的独子,可我娘使了银子让人去打听了,那项长寿根本就是个病秧子,大夏天都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天还没冷夹袄都换上了,听说从出生开始就吃药,吃的药比喝的奶都多。” 丘静媛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湛非鱼,“这一次项长寿又病了,大伯母分明是要把我嫁过去冲喜。” 所谓五千两银子的聘礼,那根本就是买命钱。 丘静媛当初连焦濂玉都看不上眼,有读书天赋又如何?能和她哥哥丘瑾瑜相比吗?那可是黔中道公认的神童,读书没几年就拿下了小三元! 更何况焦濂玉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子,让她堂堂丘府的千金小姐成亲后孝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至于焦知府重视焦濂玉又怎么样,日后顶天了也就是接手焦家而已,运气好到了而立之年能当个四品知府,可自己大伯却是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 丘静媛想过自己的婚事,自己年纪小,祖父和父亲也都说了大伯日后可能会回京,一旦去了京城至少也是六部尚书,说不定还会进内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重臣。 整个丘家就自己一个姑娘家,大伯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自己跟随大伯去了京城皇子都嫁的,最不济也要寻个簪缨世族的长子,日后不是王妃也得是个侯夫人,最差也会是个将军夫人,焦濂玉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你若不愿可以去和丘大人明说。”湛非鱼给出良心建议。 丘大人即便知道丘静媛私底下干的那些事,可毕竟是自家小辈,又得到了教训,丘大人应该会阻止这门亲事,说不定还会让丘夫人寻一门差不多的亲事给丘静媛订下来。 “我没脸去求大伯,本来大堂哥可以升迁的,因为我们三房的事,大堂哥错过了这一次就还得等三年。”丘静媛哭着直摇头。 丘秉德现如今是五品,的确是被三房给连累了,但以丘大人的胸襟还不至于迁怒到丘静媛身上。 湛非鱼点点头,“那丘小姐你找我?” 总不能让自己去三房给她那三个伯母施压,逼迫她们放弃这亲事,以湛非鱼的身份的确可以。 但日后湛非鱼离开了,那震慑力就没有了,丘静媛还是得嫁,不是项长寿也可能是其他人,以她三个伯母对丘静媛的恨意,这亲事绝对都是火坑。 丘静媛认同的点点头,“可焦夫人会答应!” 让庶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还是娶一个罪臣之女,焦夫人不用考虑也会选择后者!只不过这亲事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定下来,必定要用些后宅手段。 第540章 攻击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砰的一声闷响,失控的牛车一下子撞塌了墙壁,一头野猪冲进了茶肆里,紧随其后的一头野猪也踩着废墟冲了进来。 “这……这是……”吓傻了的伙计呆愣愣的张大嘴,眼珠子几乎瞪的掉了下来。 黔中道山高林密,野猪这类的野物很常见,可也只是出现在酒肆或者大户人家的后厨,吃过野猪肉可代表看过这样龇牙咧嘴,顶着一身硬刺,足足有两百斤重的成年野猪。 被安置到二楼安全角落里的湛非鱼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也傻眼了,再看着野猪屁股后绑着的一串还在乱炸的鞭炮,终究明白这繁华街市上为什么有炮竹声。 湛非鱼回头,“这是怎么回事?” 紧随何暖身后的站一旁的青年沉声开口:“此前牛车装着两头野猪,上面盖了稻草,原以为这是要送去哪家酒肆的,绑着两头野猪的绳索是活结……” 所以当尾巴上的鞭炮被点燃之后,受惊的野猪猛地从牛车上冲了下来,而失控的牛车也一头向着临窗的墙壁撞了过来。 青年见状不对后立刻现身示警,何暖也第一时间带着湛非鱼退到了二楼,牛车先是撞塌了墙壁,之后两头备受惊吓的野猪疯狂的冲了进来。 茶肆的大堂这会已经乱成了一团,两头野猪疯狂的向着人群冲撞过来,木质的桌椅被顶翻了,来不及避开的人不是被野猪撞飞了,就是被慌不择路的客人给撞倒在地上。 伴随着凄厉、惊恐又痛苦的喊叫声,湛非鱼眉头一皱,“下去帮忙。” 青年屈指在嘴巴吹起了哨声,却见两道人影自茶肆外飞掠而进,手中的长剑倏地向着发疯的野猪刺了过去。 至于青年依旧和何暖一样,一左一右的守着湛非鱼。 “小姐,小心!”突然,警觉到屋顶上有异响,青年再次开口。 哗啦一声,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随后便是一个竹篓自破洞里被丢了下来。 湛非鱼定睛一看,面色刷的一下苍白,身体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却是一条一条的活蛇自竹篓里爬了出来,速度之快迅速的占据了半个。 …… 丘静媛此刻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十三岁的小姑娘被逼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说不定项长寿一命呜呼了,项家或许会弄死丘静媛陪葬,一条命也就值了五千两银子。 “丘小姐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帮不了你。”湛非鱼回绝了,她只是有些好奇丘静媛打算开出什么条件让自己帮忙。 毕竟不是第一次和湛非鱼接触,丘静媛也知道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的狠辣绝情。 下定了决心,丘静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攥紧,因为哭泣而泛红的双眼此刻盯着湛非鱼一字一字的开口:“只要湛小姐愿意促成这桩亲事,我的谢礼一定会让湛小姐满意,这是我姑姑留给我的保命手段,丘家其他人都不知晓。” 当年是丘文兰把窦氏的死胎换成了丘瑾瑜,如今丘文兰已死,丘瑾瑜死了,丘烽这个儿子当初在丘宗羲的府中大开杀戒,之后趁着混乱逃去了蛮夷,可惜最后也死了。 丘文兰计谋败露,临死之前若真的和丘静媛说了什么也不奇怪。 湛非鱼看着和自己谈条件的丘静媛,勾起嘴角莞尔一笑,“丘小姐我若一声令下,估计一刻钟之后你已经在黔中府大牢里了,一番酷刑下来你认为你还能守得住秘密?” 涉及到丘家三房,即便是丘大人也不会包庇丘静媛这个堂侄女,更别提湛非鱼背后还有禁龙卫,对朝廷三品之下的官员都可以先斩后奏。 丘静媛一个罪臣之女抓走也就抓走了,别说拷问了就算真的杀了,也没人敢追究。 “你?”面色倏地一变,丘静媛情急之下猛地站起身来,差一点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了,丘静媛惊恐的看着湛非鱼,愤怒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不能抓我!丘家的事都和我无关,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若真的追究起来,当初丘静媛迫害的那些千金小姐的确算不到她头上,丘静媛只是稍微对丘烽这个表哥表露出一点不高兴,抱怨几句,丘烽自然会替她出气,所以丘静媛才能撇的一干二净。 至于被她打死的下人,那都是丘家三房签了卖身契的奴仆。 再加上有窦氏和丘文兰把持着后宅,这些下人都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所以他们的死也是“罪有应得”,和丘静媛同样没关系。 看着湛非鱼似笑非笑的模样,丘静媛心里慌的厉害,自己不该来这一趟,“既然湛小姐不愿意帮忙,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丘静媛转身大步往门外走了去,步履匆忙的就跟有小鬼在后面追着一般。 “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看着带着丫鬟跑走的丘静媛,丘怀信这才从里间走了出来,半点不认为自己刚刚待在里间偷听有什么不妥。 抬眼看向丘怀信,湛非鱼眉梢一挑的笑道:“一个是三公子的堂妹,一个是三公子的莫逆之交,不如三公子就成人之美?” “一派胡言!”成功的被湛非鱼一句话给激起了怒火。 丘怀信看不上丘静媛,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堂妹,一笔写不出两个丘字,他总不能在湛非鱼一个外人面前贬低丘家的姑娘,说她不知廉耻,根本配不上君子端方、才华横溢的焦濂玉。 “我刚刚应该答应的,说不定还能给朝廷立下一功。”湛非鱼眉眼里都是笑意,纯粹是看丘怀信不高兴她就高兴了,自顾自的继续道:“毕竟我对焦濂玉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焦知府应该会答应这桩婚事,再者焦知府不答应焦夫人肯定会同意。” “你简直不知所谓!”愤怒之下丘怀信都恨不能一拳头打掉湛非鱼脸上这碍眼的笑容,明明看着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可言行举止却充满了算计,偏偏她仗着顾学士和禁龙卫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在吓走了丘静媛又气走了丘怀信之后,湛非鱼表情无辜的对着何暖笑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阿暖,所以我是君子,拂袖而去的丘三公子是小人,毕竟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何暖静默不语,小姐高兴就好。 …… 另一边,丘府书房。 丘夫人把冲泡好的秋梨膏端给了丘大人,“昨夜听你咳嗽了好几声。” “多谢夫人。”丘大人笑着接过。 他早年落水伤了心肺,不但天冷如同夜咳,若是倦累了也身体一虚也容易咳嗽,所以丘府常年都备着秋梨膏,却是比吃药来的更快。 “这些事也急不来,父亲要保重身体。”丘秉德关切的开口,不管是三房的事,还是暗中潜藏的老太爷,亦或是搅乱一池春水的湛非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得小心处理,熬坏了身体那真的得不偿失。 丘大人饮了一盏秋梨膏水,又重新漱了口,刚把帕子递给一旁的丘夫人,却见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书房里的三人齐刷刷的向门口看去,丘夫人更是惊诧的开口:“三儿,你这是?” “我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丘怀信的确是气狠了,一把夺过自家大哥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将丘静媛去别院的事一咕噜的说完了,丘怀信依旧是气愤难平,“她还敢挟恩图报真该让小叔爷和顾学士看看她的真面目!” 第541章 成了 “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屋子里湛非鱼的声音咬牙切齿,要说是老太爷派人刺杀,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取人性命,这又是野猪又是毒蛇的,湛非鱼一想起就感觉后背一凉。 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俩人转身进了屋。 “小姐。”何生先给湛非鱼行了一礼,这才回禀道:“背后指使的人项夫人派来的,项夫人出身黔中道黎家,这一支的黎族人都擅长驱使毒虫毒物。” 项家是商贾,这些年项家的生意做的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项夫人的族人,虽说用毒物蛊虫的手段很下作,但却是能起到作用。 可或许也是因为项家行商这般不择手段,项老爷和项夫人如今就项长寿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病秧子,项夫人行事霸道,自然是不准许项老爷纳妾。 ……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砰的一声闷响,失控的牛车一下子撞塌了墙壁,一头野猪冲进了茶肆里,紧随其后的一头野猪也踩着废墟冲了进来。 “这……这是……”吓傻了的伙计呆愣愣的张大嘴,眼珠子几乎瞪的掉了下来。 黔中道山高林密,野猪这类的野物很常见,可也只是出现在酒肆或者大户人家的后厨,吃过野猪肉可代表看过这样龇牙咧嘴,顶着一身硬刺,足足有两百斤重的成年野猪。 被安置到二楼安全角落里的湛非鱼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也傻眼了,再看着野猪屁股后绑着的一串还在乱炸的鞭炮,终究明白这繁华街市上为什么有炮竹声。 湛非鱼回头,“这是怎么回事?” 紧随何暖身后的站一旁的青年沉声开口:“此前牛车装着两头野猪,上面盖了稻草,原以为这是要送去哪家酒肆的,绑着两头野猪的绳索是活结……” 所以当尾巴上的鞭炮被点燃之后,受惊的野猪猛地从牛车上冲了下来,而失控的牛车也一头向着临窗的墙壁撞了过来。 青年见状不对后立刻现身示警,何暖也第一时间带着湛非鱼退到了二楼,牛车先是撞塌了墙壁,之后两头备受惊吓的野猪疯狂的冲了进来。 茶肆的大堂这会已经乱成了一团,两头野猪疯狂的向着人群冲撞过来,木质的桌椅被顶翻了,来不及避开的人不是被野猪撞飞了,就是被慌不择路的客人给撞倒在地上。 伴随着凄厉、惊恐又痛苦的喊叫声,湛非鱼眉头一皱,“下去帮忙。” 青年屈指在嘴巴吹起了哨声,却见两道人影自茶肆外飞掠而进,手中的长剑倏地向着发疯的野猪刺了过去。 至于青年依旧和何暖一样,一左一右的守着湛非鱼。 “小姐,小心!”突然,警觉到屋顶上有异响,青年再次开口。 哗啦一声,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随后便是一个竹篓自破洞里被丢了下来。 湛非鱼定睛一看,面色刷的一下苍白,身体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却是一条一条的活蛇自竹篓里爬了出来,速度之快迅速的占据了二楼的过道。 在第二个竹篓掉下来之后,何暖立刻抱住湛非鱼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飞身掠了出去,刚刚只看了一眼,可何暖也认出那都是毒蛇。 这边何暖的身影刚出现,暗中却有数十支利箭破空射出,似乎是料准了她会抱着湛非鱼跳下二楼。 几乎在同时,两道身影自大街上的人群里飞身而出,迅速的挡到了何暖的身前,手中长剑精准的挑开射过来的利箭。 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人,此前野猪发疯冲进茶肆,不少路人和其他铺子里的客人都走出来看热闹,所以这会湛非鱼也无法判断人群里是否还隐藏着敌人。 “阿暖,放我下来!”湛非鱼拍了拍何暖的胳膊,今日是步行来茶肆吃冰品,阿生没有跟过来,除了阿暖之外暗中还有六人。 湛非鱼往后看了一眼,此刻五人已经被绊住脚了,余下一人此刻也现身站到了阿暖身后,此刻走路更为安全。 何暖目光锐利的扫过拥堵的人群,右手握着软剑,左手握住湛非鱼的手一步一步往外面退让,“大哥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半晌后距离茶肆半条街的巷子,这是死胡同,虽说被人堵住了就有瓮中捉鳖的危险,但三面是墙,更有利何暖保护湛非鱼,不用担心暗中的敌人突然偷袭。 “小姐你?”何暖原本打算让湛非鱼退到墙角处,如此一来自己则可以守在巷子口,却不曾想湛非鱼摇头拒绝了。 湛非鱼没有被刺杀吓到,可一想到那些五彩斑斓的毒蛇,湛非鱼狠狠抹了一把脸,“我担心有蛇!” 退到墙角处站着,若是一竹篓毒蛇从自己的头上倒下来,那场面湛非鱼想象一下就面色苍白,她宁可挨一刀。 何暖一怔,明白的点点头,“小姐就站在我身后。” 安静不到半晌,破空而来的箭矢再次对着巷子里的三人射了过来,守在巷子口的禁龙卫神色不变,手中藏剑舞出的剑影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大网一般,不管这利箭从什么方面射过来都被长剑给挡下来了。 何暖也不敢大意,一面注视着巷子口,防止有漏网之鱼的箭矢,一面得盯着墙头,担心敌人会从这里出现,也担心会有毒蛇被扔过来。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几乎在同时,两个竹篓自左右的墙壁出现,何暖飞射而起一脚踢飞了其中一个,另一个竹篓却掉落下来。 “小姐!”何暖高喊一声,一剑砍断了半人长的树枝,随后迅速从出剑刺向隐匿在树上的敌人。 拼了!湛非鱼也顾不得怕了,快速的接住掉下来的树枝,双手猛地攥住,以秋风扫落叶的姿势挥舞起来。 夏日枝叶繁茂,横生的细树枝还有一片片的叶子好似扫帚一般,打人没什么杀伤力,可把在地上游动的毒蛇给扫开却可以。 援兵来的极快,几乎是看到半空中信号散的时候的就向着茶肆飞掠而来,可对湛非鱼而言这时间却极其漫长。 战斗结束的更快,除了之前的野猪还有这些毒蛇外,行刺的这些人连高手都算不上,也就比普通的练家子强上一些。 “小姐你没事吧?”何暖都顾不得软剑上的血水,直接把剑缠回了腰间,担心的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湛非鱼。 当初在凹子口,那真的是一场血腥厮杀,情况也更为危险,可湛非鱼的状态都比现在好。 何生正在检查尸体,此刻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地上几条被砍成两节的蛇身上掠过,“阿暖,抱着小姐先出去!” “我没事。”湛非鱼声音嘶哑,可被何暖抱起后,心却安定下来,这会让她踩着毒蛇的尸体往外走,湛非鱼真**想来一句“臣妾做不到。” 一刻钟之后,丘家别院出行在外,冬日也就罢了,从入春开始何暖就备了不少驱虫驱蛇的药粉,不管是夜宿在荒野,还是住到驿站、客栈,第一时间就是先检查一番,然后撒上药粉,所以何暖真没想到自家小姐杀人都却这么惧怕蛇。 何暖让丫鬟把热水倒进了浴桶,看着蹲在椅子上的湛非鱼,“屋子里外都检查过了,而且也洒了药粉,不会有蛇的。” 出行在外,冬日也就罢了,从入春开始何暖就备了不少驱虫驱蛇的药粉,不管是夜宿在荒野,还是住到驿站、客栈,第一时间就是先检查一番,然后撒上药粉,所以何暖真没想到自家小姐杀人都却这么惧怕蛇。 第542章 缘由 焦濂平和丘怀信是在丘家别院门口起了争执,湛非鱼权当不知道,将待客的地方放在了前厅,干脆一起接待。 这是丘家的别院,明面上湛非鱼也就何暖一个丫鬟伺候的,其余端茶送水、洒扫洗衣的活计都是丘府的丫鬟婆子做的,所以丘怀信倒是知道湛非鱼被吓狠了。 至于焦濂平会知晓这消息也不奇怪,何暖开了单子派人去了药铺购买了大量的药材,只要找精通医术的大夫一打听就知道这些药材是用来配置驱虫驱蛇的药粉。 但此刻看着站在门口迎接的湛非鱼,小姑娘气色极好,白皙娇嫩的脸颊上透着健康的粉红,眉目如画、眼中笑意如同星光点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惊吓过度的模样。 “两位里边请。”湛非鱼笑着招呼俩人进屋。 何暖则带着人接下了礼单和丘府、焦府下人手中的礼物。 一进屋就感觉到扑面的凉意,伴随其中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恍然里有种今日冬日的感觉。 湛非鱼这日子过的还真是惬意!丘怀信和焦濂平抬眼看去,屋子四个角落里摆放着三尺高的铜鎏金瑞兽冰鉴,里面则放着一块块冒着白气的冰块,难怪这屋子如此凉爽。 即便他们都是官宦之家,但丘大人和焦知府都不是重享受的人,平日里教导小辈也严格,所以府中虽然也不缺冰,但大部分冰都是送去了后院给女眷使用 ……“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屋子里湛非鱼的声音咬牙切齿。 要说是老太爷派人刺杀,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取人性命,这又是野猪又是毒蛇的,湛非鱼一想起就感觉后背一凉。 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俩人转身进了屋。 “小姐。”何生先给湛非鱼行了一礼,这才回禀道:“背后指使的人项夫人派来的,项夫人出身黔中道黎家,这一支的黎族人都擅长驱使毒虫毒物。” 项家是商贾,这些年项家的生意做的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项夫人的族人,虽说用毒物蛊虫的手段很下作,但却是能起到作用。 可或许也是因为项家行商这般不择手段,项老爷和项夫人如今就项长寿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病秧子,项夫人行事霸道,自然是不准许项老爷纳妾。 可项老爷明面上是个惧内的,可背后却养了好几个外室,但可惜的是这些美貌的小妾也只给项老爷生了三个庶女,注定了项家这是要断子绝孙。 “项夫人派人来行刺我做什么?”湛非鱼满脸诧异,自己虽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也不是歹毒之人,这项家也就之前从丘静媛口中提过几句,这仇结的莫名其妙。 何生也是拷问了生擒的几个黎族人这才得到了答案,沉声道:“项夫人要给项长寿冲喜,丘静媛的大伯母徐氏意外得知这个消息后就买通了长华寺的主持……” 项家的下人去庙里捐香火钱,从小沙弥口中得知丘静媛的八字极好,乃是旺夫之相。 项夫人知道之后亲自去了长华寺一趟,主持给丘静媛和项长寿合了八字,只道丘家小姐乃是命格贵重,乃地润天和、富贵之相,只是八字缺金,有离祖成家贵人扶之意。 湛非鱼对八字推演是一知半解,听完何生所说之后,不解的追问:“是说丘静媛的福气大,但丘家三房却承受不住,而她只有离开丘家不但旺自己还旺夫?” “正是此意,项夫人之后就请了官媒上门。”何生也是不明白,项夫人虽说是后宅女眷,可也管着项家的生意,而且族人也只听从她的命令。 可就算有了见识,项夫人却依旧相信了长华寺主持的批命,何生看了一眼兴趣盎然的湛非鱼,小姐这是纯粹当故事在听。 “前日徐氏派人去了项家告知项夫人这亲事作罢,丘静媛已经和焦濂玉订下了婚事。”何生话没说完,湛非鱼震惊的差一点把茶水给喷了出来,何暖放茶壶的手也抖了两下,估计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湛非鱼好奇的瞪大了双眼,恨不能立刻知晓这两日发生的事,“丘静媛是罪臣之女,焦知府怎么可能答应这亲事?” 即便抛开罪臣之女的身份,就说丘静媛在三房败落之前的所作所为,焦知府就算是瞎着眼睛给焦濂玉挑妻子,也绝对不会选中丘静媛。 这可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这若是进了焦府,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家毁人亡,焦濂平的妻子陈氏看着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以夫为天,却能干出让赵远去暗杀焦濂玉的事。 陈氏和丘静媛一对比,那绝对是小巫见大巫,陈氏也就这一次出格了,想着趁你病要你命,弄死了焦濂玉,日后焦家就是焦濂平的。 但换到丘静媛身上,湛非鱼估计她不能能派人刺杀焦濂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焦夫人、陈氏,包括焦濂平的儿子都一起干掉,如此一来永绝后患。 “长华寺主持给丘静媛的批命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不少人家都有些意动,焦夫人听闻之后就派人给官媒上门给焦濂玉订下了亲事,俩家已经交换了信物和庚帖。”何生把才从焦府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湛非鱼。 其实不单单如此,焦夫人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除了明面上的庚帖和信物之外,焦濂玉的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丘静媛亲手绣的香囊,两方帕子,还有一双鞋子。 丘家三房则有焦濂玉的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还有几首诗和一幅画,这亲事若成了也就罢了,可一旦亲事不成,这便是私相授受,丘静媛没了名声,焦濂玉这个读书人同样也是如此,日后想要科举出仕只怕都难。 何生说了差不多一刻钟这才把事情给说完了,何暖见状也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冷声道:“项夫人因为亲事不成,竟然怪罪到小姐头上?” 湛非鱼玩味一笑,估计前脚丘静媛从别院离开,后脚徐氏就派人去了项家说亲事黄了,项夫人能干出派人刺杀自己的事来,估计也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估计以为这亲事是自己从中作梗。 …… 何生能查到的事,不管是官府还是黔中府这些家族自然也能查到,说到底项夫人行事错漏百出,衙门派个一个捕快出来都能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一大早,湛非鱼顶着两个黑眼圈,此刻气鼓鼓着脸颊,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的整个人是一团孩子气。 担心早上凉意太重,何暖把冰盆挪到了角落里,“小姐,还要再睡一会吗?”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湛非鱼生无可恋的揉了揉眉心,不出所料那些毒蛇、蟒蛇、水蛇昨晚上一个不少的都入梦了,一想到自己在梦里竟然掉到了蛇窟里,湛非鱼感觉头更痛了,“阿暖,今日我吃蛇羹。” 刚往盆里倒水的何暖手一抖,哐当一声响,铜盆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几乎在同时,一道声音在窗户外响起,“小姐?” 湛非鱼噗嗤噗嗤的笑着,扬声对着外面喊道:“无妨,阿暖不小心把盆掉地上了。” 何暖无奈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湛非鱼,昨晚上点了安神香,可守夜的何暖也察觉到了湛非鱼睡的不眠,否则也不会睡到卯时末。 “这就是以毒攻毒!”湛非鱼咯咯的笑着,其实昨晚上的梦境太真实太可怕,现在梦醒了,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就没那么可怕了 第543章 猜测 按照焦濂平所说,这门亲事的确是焦濂玉自己谋求来的,只是抛开旺夫命这个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应该是有其他原因让焦濂玉选择了丘静媛。 丘怀信眉头倏地一皱,“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看来除了三公子这个挚友,焦濂玉还想要更牢固的关系。”焦濂平嗤笑一声,丘静媛是罪臣之女,如今她唯一能依仗的也就是丘家乐,她喊丘大人一声大伯,焦濂玉也算是丘家的女婿,若是有布政使大人的提携,焦濂玉日后的仕途可想而知。 湛非鱼倒是想不起之前丘静媛来别院的事,笑着打了个圆场,“听说丘文兰在服毒自尽之前曾秘密见了丘静媛,焦濂玉或许图谋的是这个。” 丘家三房败落的罪魁祸首就是丘文兰,她一直和蛮夷有联系,丘文兰临死前的秘密或许和蛮夷有关,也或许和朝廷有关,但不管是什么肯定事关重大。 “丘静媛必定是信口开河。”丘怀信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湛非鱼的推断,一想到自家被三房拖累了,父亲上了请罪折子,大哥的升迁也黄了。 丘怀信没有说的事此前丘夫人也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虽说还没有过明路,但两家门当户对的,等年后就能请媒人上门了。 …… 焦濂平和丘怀信在丘家别院门口起了争执,湛非鱼权当不知道,将待客的地方放在了前厅,干脆一起接待。 “你这消息倒灵通。”丘怀信不待见焦濂平,但也只是口头嘲讽几句,还不至于粗鲁的动手。 这是丘家的别院,明面上湛非鱼也就何暖一个丫鬟伺候的,其余端茶送水、洒扫洗衣的活计都是丘府的丫鬟婆子做的,所以丘怀信倒是知道湛非鱼被吓狠了。 “彼此彼此。”焦濂平高昂着下巴冷哼一声,一撩衣摆大步往里面走,湛非鱼对自己也有赠药之恩,更是让禁龙卫带走了陈氏,如今她遭了罪,即便父亲不嘱咐自己也会来一趟。 焦濂平会知晓这消息也不奇怪,何暖开了单子派人去了药铺购买了大量的药材,只要找精通医术的大夫一打听就知道这些药材是用来配置驱虫驱蛇的药粉。 半晌后。 看着站在门口迎接的湛非鱼,小姑娘气色极好,白皙娇嫩的脸颊上透着健康的粉红,眉目如画、眼中笑意如同星光点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惊吓过度的模样。 “两位里边请。”湛非鱼笑着招呼俩人进屋。 何暖则带着人接下了礼单和丘府、焦府下人手中的礼物。 一进屋就感觉到扑面的凉意,萦绕其中的是淡淡的梅花香,恍然有种进入冬日的感觉。 丘怀信和焦濂平抬眼看去,屋子四个角落里摆放着三尺高的铜鎏金瑞兽冰鉴,里面则放着一块块冒着白气的冰块,难怪这屋子如此凉爽。 湛非鱼这日子还真是惬意!丘怀信和焦濂平都生出几分嫉妒来了。 即便他们都是官宦之家,但丘大人和焦知府都不是重享受的人,平日里教导小辈也严格,所以府中虽然不缺冰,但大部分冰都是送去了后院给女眷使用。 丘怀信他们夏日用冰也是有量的,每日也就两小桶而已,一桶留着晚上安寝时用,一桶则是白日读书或者待客时用,为了节省到了夏日他们读书、待客、、理事、吃饭都是在书房。 对比之下这偌大的前厅就用了他们至少两日的冰块,想不酸都难。 “我父亲已经命捕快去了项家把涉案之人都捉拿归案,只是有几个黎族之人提前逃走了,官府已经发了通缉文书。” 焦濂平大致说了一下案情后,略显同情的看向主位的湛非鱼,“项夫人并没有畏罪潜逃,听说项长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正是因为项长寿快死了,才会刺激的项夫人发了疯,让族人去行刺湛非鱼给儿子报仇,只可惜这一去不单单害了项家,也祸害了黎氏族人。 端着茶杯的丘怀信勾起嘴角冷笑,“湛姑娘这是无妄之灾,冤有头、债有主,湛姑娘这是代他人受过。” 丘静媛和项长寿的亲事之前虽然没有订下,但也是铁板钉钉的事,谁曾想焦府横插了一脚,把丘静媛订给了焦濂玉。 对丘家三房而言,不管是居心叵测的大伯母徐氏,还是丘静媛的母亲窦氏,焦濂玉远远强过病秧子的项长寿。 更别提焦家乃是官宦之家,焦濂玉日后也要科举出仕的,丘静媛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去焦家,那绝对是三房的老祖宗保佑。 “三公子不必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焦濂玉的事我母亲以前不会干涉,以后也不会干涉,这亲事之所以能成,那是焦濂玉自己答应的!”焦濂平冷着脸开口,眼神莫名的有些阴沉。 少年时焦濂平看着焦知府夸赞焦濂玉这个庶出的弟弟,也曾经生出过阴暗的心思,自己才是焦府的嫡子,而且还是长子! 焦濂玉算个什么东西,黄姨娘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生的卑贱种子,也敢和自己争锋! 可不等焦濂平下黑手就被焦夫人制止了,虽说焦濂平后来依旧看焦濂玉不顺眼,但却不屑与之为敌。 湛非鱼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忍不住的问道:“不知大公子可否解惑?” 看着湛非鱼微微睁大眼,好奇却没有半分怀疑的模样,焦濂平顿时舒坦了,朗声道:“丘家三房没有出事之前,焦濂玉的确生出了几分心思。” 话音一顿,焦濂平看蠢货一般瞄了一眼丘怀信,只可惜丘静媛年纪太小,和焦濂玉差的太多,他生出了这心思却不好运作,后来丘家三房通敌叛国的罪名出来了,这事便不了了之。 啪一声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丘怀信铁青着脸,眼中怒火翻滚,“焦濂平,你不要信口开河坏了圭璋的清誉!” “焦二公子已经弱冠却没有定下亲事的确可疑。”清脆的小嗓音响起,湛非鱼毫不意外收到丘怀信的怒视。 大笑声响起,焦濂平心情愉悦,“都说湛姑娘聪慧过人,圭臬如今是心服口服!焦濂玉迟迟没有定下婚事,一来是为了败坏我母亲的声誉,二来自然是待价而沽!” 焦家是官宦之家,可焦知府也只是四品官而已,焦濂玉有美名,但此前却被丘瑾瑜这个小三元给压的抬不起头。 再加上他是姨娘所生的庶子,即便是才华横溢,可重规矩的世家大族根本不会把嫡女嫁给焦濂玉。 至于想要攀附焦知府,或者看中焦濂玉的那些人家,家世都是平平,焦夫人曾经给焦濂平分析过,他迟迟不定下婚事,估计是为了等日后乡试再做打算。 至于丘静媛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丘怀信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姑娘,丘静媛虽然是三房的姑娘,但备受宠爱,身份贵重。 再者当日丘家三房是一门三举人的大好局面,丘静媛还有丘瑾瑜这个被誉为神童的兄长,若是能娶了丘静媛,焦濂玉日后不说封侯拜相,必定会仕途平顺。 “一派胡言!”丘怀信再次反驳。 想起当日说起亲事时焦濂玉的苦笑和无奈,丘怀信沉声道:“虽然圭璋一直说先立业后成家,他是庶子,他的亲事一直握在焦夫人手中,焦夫人不松口,圭璋又怎么可能定下亲事。” “三公子你以为我父亲堂堂四品知府是个摆设吗?”焦濂平毫不客气的嘲讽回去,看着表情一变的丘怀信,再次嗤笑道: 第544章 商谈 焦知府回到府中时,白日的燥热并没有头消散,掀开帘子就感觉到了铺面的热浪,再加上心绪不宁,焦知府面色显得有些难看。 等候许久的牛管家顾不得身上的热汗,快步迎了过去,“老爷。” “濂玉的情况如何?”焦知府沉声开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继续往屋子里走,“罗大夫怎么说?” 牛管家先把一杯凉茶递给了焦知府,“回老爷的话,罗大夫早上给二公子检查过了,伤口已经无碍,只等着结疤便可,罗大夫开了两个药膳的方子……” 半晌后,内室里有水声响起,洗去身上黏糊糊的汗液,焦知府靠坐在浴桶里这才感觉舒坦了,半眯着眼沉声道:“半个时辰后去夫人那里用晚膳。” “是,小的这就去吩咐。”牛管家面上一喜,府中突然有关于二公子亲事的流言传出来后,老爷和夫人就争执了一次,双方不欢而散,今日老爷竟然主动要去夫人那里用膳,真的是可喜可贺。 隔着屏风牛管家也不怕焦知府发现自己的脸上的喜色,连忙转身出了屋子对着守在门外的丫鬟吩咐了几句,随后又回到屋内伺候着。 焦知府一回府,黄姨娘就一直派人在前院盯着,这会她正在小厨房里忙碌,虽然有丫鬟在一旁打扇,可一会功夫就热出了一头汗。 …… 按照焦濂平所说,这门亲事的确是焦濂玉自己谋求来的,只是抛开旺夫命这个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应该是有其他原因让焦濂玉选择了丘静媛。 丘怀信眉头倏地一皱,“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看来除了三公子这个挚友,焦濂玉还想要更牢固的关系。”焦濂平嗤笑一声,丘静媛是罪臣之女,如今她唯一能依仗的也就是丘家乐,她喊丘大人一声大伯,焦濂玉也算是丘家的女婿,若是有布政使大人的提携,焦濂玉日后必定能平步青云。 湛非鱼倒是想起之前丘静媛来别院的事,笑着开口:“听说丘文兰在服毒自尽之前曾秘密见了丘静媛,焦濂玉或许图谋的是这个。” 丘家三房败落的罪魁祸首就是丘文兰,她一直和蛮夷有联系,丘文兰临死前的秘密或许和蛮夷有关,也或许和朝廷有关,但不管是什么肯定事关重大。 “丘静媛是信口开河。”丘怀信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湛非鱼的推断。 一想到自家被三房拖累了,父亲上了请罪折子,大哥的升迁也黄了,丘怀信极其厌恶三房,当初他也参与了对三房的调查,不说差个底朝天也差不离了,哪有什么临终遗言。 丘怀信没有说的事此前丘夫人也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虽说还没有过明路,但两家门当户对,一个是嫡幼子,一个是嫡次女,等年后就能请媒人上门了。 但三房出事之后,这亲事也黄了,丘怀信也不会怪罪女方什么,趋吉避凶人之本性,涉及到蛮夷,又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女方家中悔婚也在情理之中。 可丘夫人因此却病了一场,丘怀信对三房真的是深恶痛。 至于丘静媛这个隔房的堂妹,当知晓她的心狠手辣之后,丘怀信对她也生不出任何疼惜和爱怜,否则丘静媛也不会来别院找湛非鱼而不是去丘家本家求丘大人这个大伯。 或许是因为丘大人有意交好,丘怀信也没有隐瞒,“丘文兰死之前丘静媛的确见过她一面,但前后不到半刻钟,而且一直有人在一旁盯着,丘文兰一共说了五句话,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难道焦濂玉有什么把柄握在丘静媛手里?”焦濂平这话一说出口就摇头否定了,自顾自的开口:“焦濂玉可是十足的伪君子,若是无利可图他绝对不会图谋策划,为了陷害嫡母而搭上自己的亲事,这可是得不偿失。” “你们母子贼……说不定是焦濂平你在贼喊捉贼!”丘怀信忍不住刺了一句,把脱口而出的母子给咽了回去。 自家母亲和焦夫人交好,丘怀信怀疑的盯着焦濂平,这一切必定是焦濂平所为。 焦濂平虽然纨绔,但他最敬重的便是焦夫人这个母亲,焦知府都要靠后,如今被丘怀信这话一激,焦濂平怒极之下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 丘怀信知道自己刚刚失言了,可谁曾想焦濂平还敢动手!被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身份矜贵的丘三公子哪里受过着窝囊气。 天气炎热,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动手互殴那真的只需要一言不合。 “这是?”二管家带着丫鬟刚走到门口,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着实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到鼻青脸肿的丘怀信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在黔中道,在丘家的别院,竟然还有人敢打三公子? 至于焦濂平就更惨了! 之前就被焦知府抽了一顿鞭子,皮开肉绽的这几日用了药伤口才愈合,刚刚一动手,得,伤口又裂开了,这会盘膝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什么世家公子的风姿都顾不上了,太**痛了。 三公子和焦大公子动手了?二管家嘴角抽了抽,之前也听说过三公子和焦知府的小公子交好,那自然和焦大公子交恶,可这些年也没听说过动过手啊。 一想到湛非鱼才是大人亲口交代的要的贵客,至于自家三公子,二管家也顾不上了,纯当没看见他淌着血的嘴角。 “湛小姐,这蛇羹已经熬好了。”二管家笑着走了进来,把食盒递给了何暖继续道:“这得趁热喝否则有些腥味。” “劳烦管家了。”湛非鱼笑着致谢,何暖厨艺是顶好的,但别院的刘大厨却有做蛇羹的秘方,所以就接手了这活。 丘怀信和焦濂平这会也都冷静下来了,可听到管家的话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湛非鱼,随后同时开口:“蛇羹?” “夏日燥热,劳烦管家再拿两幅碗筷过来,焦大公子和三公子一起喝一碗。”湛非鱼借花献佛,毕竟这满满一罐子的蛇羹自己也喝不完。 半晌后,飘着葱花的汤清亮中微微泛着奶白色,一节一节的蛇肉乍一看像是鳝鱼段,还没有喝,但扑鼻而来的香味已经勾的人垂涎三尺。 “你竟然敢喝蛇羹汤?”丘怀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二管家之前传了消息回府,这别院里里外外都洒了驱蛇的药粉,尤其是湛非鱼住的主卧和书房,那药粉的量多的够普通人家用上三四年了。 “以毒攻毒!”湛非鱼咧嘴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起来,眼睛一亮,喝汤的动作更快了,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这蛇羹的滋味真是绝了。 丘怀信和焦濂平对望一眼,再齐刷刷的看着眯着眼一脸满足喝汤的湛非鱼,俩人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畏惧,这小丫头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 半个时辰后,丘怀信和焦濂平带着新伤和旧伤离开了,这一次的探望也算是虎头蛇尾,毕竟连蛇羹都敢喝了,湛非鱼估计也没受到多少惊吓。 回到书房,湛非鱼喝的太饱这会正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消食,“阿暖,你说焦濂玉突然应下丘静媛这亲事,是不是因为老太爷那边的命令?” 正在打络子的何暖停下手上的动作,思虑了半晌后开口:“焦濂玉是庶子,日后他想要平步青云,除了焦知府这边外,结一门好亲,日后有了岳家的帮衬对仕途更有利。” 焦濂平是自己不成器,否则的他不但有焦家,还有焦夫人的娘家,妻子陈氏的家族也是一个助力。 第545章 各自谋算 焦夫人不愿意出面退婚,这让焦知府不由黑了脸,丘家三房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女眷,男丁都被押解去京城受审了,他身为知府总不能登门和女眷商谈退亲事宜。 这若是谈拢也就罢了,若是谈崩了,黔中府必定会传出焦知府仗势欺人的流言,偏偏这退亲的事又不能交给一个姨娘来做。 “夫人,我知晓此前冲动打伤了平儿,还请夫人原谅则个。”焦知府郑重其事的给焦夫人道歉,说到底放弃嫡子培养庶子是自己亏欠了夫人。 焦夫人不为所动,这便是她和黄姨娘最大的区别,身为妾室黄姨娘的荣辱都取决于焦知府,但焦夫人出身官宦,她有娘家可以依仗,有儿子、有孙子可以依靠,妻以夫为天在她这里行不通。 焦濂平看稀奇一般看着“伏低做小”的焦知府,嗤笑一声问道:“父亲,你这是担心娶了罪臣之女绝了焦濂玉的仕途?” 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陈氏被禁龙卫带走之后,陈家那边也捏着鼻子认了,焦濂平如今是无妻一身轻。 “父亲大可不必如此担忧,祸不及出嫁女,弟妹可是丘大人的堂侄女,再者二弟和丘三公子又是莫逆之交,亲上加亲的好事,日后丘大人稍微提携一下,二弟前途可期。” 虽然焦濂平这话说的冷嘲热讽,但他分析了焦濂玉促成这桩亲事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冲着丘家的家世背景去的,再加上恶名都让母亲担了,这亲事于焦濂玉而言稳赚不赔。 发妻心里有怨焦知府能理解,可看着火上浇油的长子,焦知府心底莫名的就生出一把无名火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焦字,为父不求你们兄弟齐心,但至少不能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焦知府沉着脸,眼神锐利的看着还不知道错在哪里的焦濂平,“丘家三房涉及到了蛮夷,如今线索都断在三房这里,日后若是再起了波澜,濂玉受了牵累,你这个长兄难道能独善其身?” 焦知府没说的是如果真的涉及到了通敌叛国的大罪,即便不株连九族,焦濂平这个亲兄弟绝对无法逃脱,所以焦知府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焦濂玉订下丘静媛这门亲事,这是在豪赌,可结果焦家绝对承受不起。 偏偏流言蜚语传遍了黔中府的大街小巷,焦夫人更是一怒之下请了官媒去丘家三房换了信物和庚帖,再加上焦濂玉跪着哀求,焦知府这才不得不应下,可如今他越想越是后怕,即便背负了背信弃义的名头,这亲事也必须退了。 …… 入夜,终究是没等到焦知府过来给自己过生辰,黄姨娘和焦濂玉草草的结束了晚饭,直到亥时末,打探消息的丫鬟终于回来了。 黄姨娘微微提高了嗓音,“如柳去打盆热水过来,我给二公子上药。” “是,姨娘。”门外有脚步声远去了,半晌后如柳拎着一小桶热水进了屋子。 内室里,焦濂玉刺客躺在床上,白色的亵衣敞开露出胸口的疤痕,虽然用了最好的伤药,可伤疤看着还是狰狞,可想而知当初李立这一刀刺的多凶狠。 动作轻缓的擦拭着伤疤周边,黄姨娘把帕子递给了身后的如柳,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老爷和夫人谈了什么?” “回姨娘的话,小月只能借着端菜的功夫进了屋,大公子和老爷吵了几句,之后老爷就没有再开口,夫人和大公子说了些家常话。”如柳快速的回禀。 能在夫人的院子里安插了她们的人真的不容易,所以即便是偷听也不敢做的太多,若是被夫人发现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黄姨娘明白的点点头,娇美的脸上有嘲讽之色闪过,“夫人自诩大家出身,一贯重规矩,竟然也和大公子在用膳的时候闲聊。” 只可惜老爷还是恪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否则的话即便谈了几句,黄姨娘也能凭着这几句话推断出事情的始末来。 “或许是商谈我和丘姑娘的亲事。”焦濂玉平静的开口,他最不喜的就是丘静媛这样跋扈嚣张的千金小姐,自认为出身名门,高人一等,实则不过是个蠢不自知的草包! 偏偏上面传了命令,焦濂玉不得不答应这亲事,想到丘家三房败落之后落魄寒酸的丘静媛,焦濂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湛非鱼的模样。 小丫头出身乡野农家,可通身气度更胜过丘静媛这样的世家千金,真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背后又有禁龙卫撑腰,若是有可能,焦濂玉宁可和自己定亲的是湛非鱼,至少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必定资质不凡,可惜了。 黄姨娘看伤口周边的水渍已经干了,拿起药膏小心翼翼的给焦濂玉涂着药,一边继续问道:“之后呢?听说老爷足足夫人那里待了一个时辰。” 一顿晚膳也就半个时辰,余下的半个时辰肯定会说了什么。 “回姨娘的话,老爷和夫人、大公子饭后的确说了什么,可当时茶水送进去之后,夫人就屏退了伺候的下人,牛嬷嬷更是站在廊庑下守着。”如柳也是无奈,夫人行事谨慎,不单单关了门窗,还派了牛嬷嬷守在门外,谁也不敢去偷听。 黄姨娘涂药的动作一顿,焦濂玉也是面色一沉,如此谨慎只怕谈论的事情不仅仅是自己的亲事,否则何须如此防备。 “娘明日去探探老爷的口风。”黄姨娘安抚的拍了拍焦濂玉的手背,柔声继续道:“后宅这些事交给为娘处理,我儿有状元之才,不该在这些琐事上劳神。” “娘先缓一缓,之前流言的事父亲已经有些怀疑了,若是此时去探口风,说不定会弄巧成拙。”焦濂玉眸光闪烁着,若是以前或许还需要娘去打探消息,如今自己背后有人,就不需要这么仓促了。 焦濂玉莞尔一笑继续道:“若是和我的亲事有关那便不是什么大事,若真是大事,父亲必定会守口如瓶,我们先静观其变。” 黄姨娘认同的点点头,丘家三房这亲事有利有弊,端看日后如何操作,从某种程度而言,黄姨娘是庆幸丘静媛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一个罪臣之女,她这个婆婆完全可以压得住。 濂玉日后若是娶了高门贵女,自己不过是一个姨娘,黄姨娘都可以想象日后儿媳妇如何端着架子处处看不上自己这个婆婆。 一想到自己精心教养的儿子被另一个女人笼络了过去,黄姨娘这心就跟被人剜走了一块一般,如今倒不需要多担心了。 两刻钟之后,黄姨娘在如柳的搀扶之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任由她伺候着解了头发,然后开始卸妆梳洗。 “丘家姑娘才十三岁,等濂玉身体痊愈之后,你就过去伺候着。”黄姨娘看着铜镜里卸妆后有些苍老的容颜,终究是上了年纪了,眼角已经生出皱纹了。 如柳梳头的动作一顿,随即喜上眉梢,“是,奴婢一定照顾好二公子。” 好似没看到如柳眼中的狂喜和野心,黄姨娘柔声继续道:“等日后你有了孩子,我再做主把你的分位提上来,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对濂玉的心思我都知道。” 生了孩子那便是姨娘了…… 如柳装作娇羞的低下头,眼底却是精光闪烁,如果自己抢在二少夫人进门之前生下儿子,即便是庶子又如何,这可是庶长子! 如柳在心里谋算了一番,丘家姑娘才十三岁,即便成亲早也得三年之后,若是走运的话第一年就生下儿子,可那个时候自己的儿子已经五岁了。 等十年之后,二少夫人的儿子才五六岁刚刚启蒙读书,可自己所生的庶长子已经可以参加科举了。 如柳握着牛角梳的手用力的收紧了几分,如果自己再用些阴私手段,说不定二少夫人三五年都没办法有孕,即便有孕了生下的是个赔钱货,如此一来我儿的胜算就更大了。 如柳越想越是激动,只是面上依旧端得住,动作熟练的给黄姨娘继续梳头,等二少夫人好不容易生出儿子,我儿说不定已经要成家立业了,一个奶娃娃还想谋夺家产,哼,不知死活! 第546章 退亲 焦濂玉和黄姨娘还都在猜测焦知府二天前去焦夫人那里到底有什么事,还不等他们母子想明白,阖府都知道了。 “退亲?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出尔反尔的事……”黄姨娘都顾不得擦额头上热出来的汗,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担忧。 挥手让禀告消息的小厮退到门外守着,焦濂玉强撑着痛坐起身靠在床上,和丘静媛一个罪臣之女定亲是有利有弊,但这是上面交待下来的第一桩事。 “老爷既然要退亲,当初就该阻止夫人去提亲,这么一折腾,倒是让你名声有损。”黄姨娘走累了这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遇到大事她习惯听从儿子的建议,不由继续道:“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焦濂玉快速的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疏漏和异常,之前那些流言,不管是府中的还是外面的都不是自己派人传的,夫人即使去查也查不出。 “如果是父亲迁怒母亲拿捏我的婚事,退亲的事也该是母亲出面,而不是让姑太太带着官媒去见丘夫人。”焦濂玉可以肯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两刻钟之后,黄姨娘离开了,却见一个小厮端着水进了内室,伺候着焦濂玉喝了水这才低声道:“主子刚刚传来的消息” …… “夫人,我知晓此前冲动打伤了平儿,还请夫人原谅则个。”焦知府郑重其事的给焦夫人道歉,说到底放弃嫡子培养庶子是自己亏欠了夫人。 焦夫人不为所动,这便是她和黄姨娘最大的区别,身为妾室黄姨娘的荣辱都取决于焦知府,但焦夫人出身官宦,她有娘家可以依仗,有儿子、有孙子可以依靠,妻以夫为天在她这里行不通。 焦濂平看稀奇“夫人,我知晓此前冲动打伤了平儿,还请夫人原谅则个。”焦知府郑重其事的给焦夫人道歉,说到底放弃嫡看着“伏低做小”的焦知府,嗤笑一声问道:“父亲,你这是担心娶了罪臣之女绝了焦濂“夫人,我知晓此前冲动打伤了平儿,还请夫人原谅则个。”焦知府郑重其事的给焦夫人道歉,说到底放弃嫡的仕途?” 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陈氏被禁龙卫带走之后,陈家那边也捏着鼻子认了,焦濂平如今是无妻一身轻。 “父亲大可不必如此担忧,祸不及出嫁女,弟妹可是丘大人的堂侄女,再者二弟和丘三公子又是莫逆之交,亲上加亲的好事,日后丘大人稍微提携一下,二弟前途可期。” 虽然焦濂平这话说的冷嘲热讽,但他分析了焦濂玉促成这桩亲事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冲着丘家的家世背景去的,再加上恶名都让母亲担了,这亲事于焦濂玉而言稳赚不赔。 发妻心里有怨焦知府能理解,可看着火上浇油的长子,焦知府心底莫名的就生出一把无名火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焦字,为父不求你们兄弟齐心,但至少不能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焦知府沉着脸,眼神锐利的看着还不知道错在哪里的焦濂平,“丘家三房涉及到了蛮夷,如今线索都断在三房这里,日后若是再起了波澜,濂玉受了牵累,你这个长兄难道能独善其身?” 焦知府没说的是如果真的涉及到了通敌叛国的大罪,即便不株连九族,焦濂平这个亲兄弟绝对无法逃脱,所以焦知府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焦濂玉订下丘静媛这门亲事,这是在豪赌,可结果焦家绝对承受不起。 偏偏流言蜚语传遍了黔中府的大街小巷,焦夫人更是一怒之下请了官媒去丘家三房换了信物和庚帖,再加上焦濂玉跪着哀求,焦知府这才不得不应下,可如今他越想越是后怕,即便背负了背信弃义的名头,这亲事也必须退了。 …… 入夜,终究是没等到焦知府过来给自己过生辰,黄姨娘和焦濂玉草草的结束了晚饭,直到亥时末,打探消息的丫鬟终于回来了。 黄姨娘微微提高了嗓音,“如柳去打盆热水过来,我给二公子上药。” “是,姨娘。”门外有脚步声远去了,半晌后如柳拎着一小桶热水进了屋子。 内室里,焦濂玉刺客躺在床上,白色的亵衣敞开露出胸口的疤痕,虽然用了最好的伤药,可伤疤看着还是狰狞,可想而知当初李立这一刀刺的多凶狠。 动作轻缓的擦拭着伤疤周边,黄姨娘把帕子递给了身后的如柳,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老爷和夫人谈了什么?” “回姨娘的话,小月只能借着端菜的功夫进了屋,大公子和老爷吵了几句,之后老爷就没有再开口,夫人和大公子说了些家常话。”如柳快速的回禀。 能在夫人的院子里安插了她们的人真的不容易,所以即便是偷听也不敢做的太多,若是被夫人发现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黄姨娘明白的点点头,娇美的脸上有嘲讽之色闪过,“夫人自诩大家出身,一贯重规矩,竟然也和大公子在用膳的时候闲聊。” 只可惜老爷还是恪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否则的话即便谈了几句,黄姨娘也能凭着这几句话推断出事情的始末来。 “或许是商谈我和丘姑娘的亲事。”焦濂玉平静的开口,他最不喜的就是丘静媛这样跋扈嚣张的千金小姐,自认为出身名门,高人一等,实则不过是个蠢不自知的草包! 偏偏上面传了命令,焦濂玉不得不答应这亲事,想到丘家三房败落之后落魄寒酸的丘静媛,焦濂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湛非鱼的模样。 小丫头出身乡野农家,可通身气度更胜过丘静媛这样的世家千金,真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背后又有禁龙卫撑腰,若是有可能,焦濂玉宁可和自己定亲的是湛非鱼,至少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必定资质不凡,可惜了。 黄姨娘看伤口周边的水渍已经干了,拿起药膏小心翼翼的给焦濂玉涂着药,一边继续问道:“之后呢?听说老爷足足夫人那里待了一个时辰。” 一顿晚膳也就半个时辰,余下的半个时辰肯定会说了什么。 “回姨娘的话,老爷和夫人、大公子饭后的确说了什么,可当时茶水送进去之后,夫人就屏退了伺候的下人,牛嬷嬷更是站在廊庑下守着。”如柳也是无奈,夫人行事谨慎,不单单关了门窗,还派了牛嬷嬷守在门外,谁也不敢去偷听。 黄姨娘涂药的动作一顿,焦濂玉也是面色一沉,如此谨慎只怕谈论的事情不仅仅是自己的亲事,否则何须如此防备。 “娘明日去探探老爷的口风。”黄姨娘安抚的拍了拍焦濂玉的手背,柔声继续道:“后宅这些事交给为娘处理,我儿有状元之才,不该在这些琐事上劳神。” “娘先缓一缓,之前流言的事父亲已经有些怀疑了,若是此时去探口风,说不定会弄巧成拙。”焦濂玉眸光闪烁着,若是以前或许还需要娘去打探消息,如今自己背后有人,就不需要这么仓促了。 焦濂玉莞尔一笑继续道:“若是和我的亲事有关那便不是什么大事,若真是大事,父亲必定会守口如瓶,我们先静观其变。” 黄姨娘认同的点点头,丘家三房这亲事有利有弊,端看日后如何操作,从某种程度而言,黄姨娘是庆幸丘静媛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一个罪臣之女,她这个婆婆完全可以压得住。 第548章 不愿意 “静媛你干什么?”窦氏惊恐的叫了起来,随后一把扑过去抱住丘静媛,又是生气又是担忧的哭喊,“娘就剩下你一个孩子了,你这是要逼死为娘啊……” 窦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想到当年一出生就夭折了,还被大姑姐调换成了蛮夷的孽种,再想到三房如今的情况,窦氏用力的抱住丘静媛,唯恐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氏妯娌三人也愣了一下,丘静媛一出生就是丘焦的娇娇儿,被宠的无法无天,偏偏在长辈面前嘴巴甜又乖巧,性子却狠辣,小小年纪不但欺辱年长的堂姐妹,甚至连小一辈的侄子侄女都随意打骂欺辱。 当初丘静媛得宠,而她们三家都是过继来的,所以即便孩子被欺辱了也只能认了,甚至还要赔着笑脸,如今三房败落,但徐氏她们却翻身做主了,新仇旧恨一起报,这才要把丘静媛嫁去项家冲喜。 但此刻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窦氏和丘静媛,徐氏三个妯娌也悲从心中来,想到家中的孩子,日后的亲事只怕也是如此不顺,谁都能踩一脚。 焦夫人倒是愿意让丘静媛嫁进来,日后和焦濂玉互相折磨,但一想到是湛非鱼修书给了焦知府让解除这亲事。 …… “湛小姐。”二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即便这里是丘家的别院,但二管家还是先和湛非鱼行了一礼,这才向着主位的丘夫人行礼后开口道:“夫人,静媛小姐过来了。” 若仅仅是丘静媛来了,二管家的面色不会如此难看,想来三房的女眷都过来了。 丘夫人点点头,神色不变的对着湛非鱼道:“看来又给湛姑娘添麻烦了。” “夫人言重了。”湛非鱼不介意的笑道,丘静媛收到消息会过来阻止也正常,比起项长寿,焦濂玉的确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焦家是官宦门第,重规矩、讲法度,既然嫁进来了,丘静媛正室嫡妻的身份是稳固的,日后生下了孩子,那她的地位就更牢了。 可丘静媛若是嫁到了商贾之家,项长寿一旦痊愈了,说不定项家还会嫌弃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谁知道会用什么下作手段让丘静媛这个正妻病逝,好给其他女人腾位置。 焦夫人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高氏这个媒人在这里,庚帖已经换回来了,信物也退还回来了,丘静媛闹也好,焦濂玉那边闹腾也罢,这亲事已经退了。 焦姑太太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焦夫人,看来这亲事的确和静贞没有关系。 至于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焦姑太太又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上位的丘夫人,或许丘家知道内情,所以才会让丘夫人出面来退亲。 半晌后,一行人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赶路赶的太急,一群女眷满头大汗的看着格外的狼狈。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凉意,这让三房的几个女眷都舒坦的啊了一声,再看着桌上的茶水还有鲜嫩的果子,顿时感觉口齿生津。 三房如今落魄了,一文钱掰成两文钱来使,一日三餐能吃饱就不错了,夏日的瓜果也就买点**的,不是酸涩的就是砸坏的或者被虫蚁啃过的,即便是这劣等的瓜果也就让家里的孩子吃,大人们是能省则省。 “几位夫人请坐,请用茶。”丫鬟端着茶水送了进来。 窦氏、徐氏几人这会也不客气了,端起茶杯一口气就喝了半杯子,淡淡的茉莉花香在口腔里蔓延中和了绿茶的涩味,最适合夏日饮用。 当初即便三房没有败落,喝的茶叶也不过如此,如今一个黄毛丫头住在丘家的别院里,待客用的都是至少十两银子一斤的好茶叶,而她们如今能喝的不过五十文一斤的粗茶。 想到这里,窦氏几人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又忍不住看向丘夫人,眼中透着几分怨念,明明她们才是丘家人,可如今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 虽说湛非鱼目前是别院的主人,但她毕竟年幼,丘夫人等了半晌,看窦氏几人都休息好了,这才开口:“虽说三房是旁支,但毕竟也是丘家人,我家老爷是丘家这一代的家主,按理说三房婚嫁之事只需要你们自行做主,可如今三房情况特殊,老爷和我也就越俎代庖了。” 丘夫人这话是恩威并施,三房若是承认丘大人家主的身份,那丘大人出面退了焦家的亲事就合情合理。 可若是三房认为丘大人没权利这么做,也就说三方和丘家嫡支划清关系了,那日后三房想要安安生生的在黔中道立足可就不容易了,没有了嫡支的庇护,三房的那些敌人早就把她们这群女眷给逼上绝路了。 “嫂子,这话说的……”窦氏结巴的开口,偏偏口拙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三房没败落时,窦氏也不敢和丘夫人这位堂嫂正面刚,这可是二品诰命,三房终究是旁支,更别提如今这窘迫的境况。 丘夫人看着衣裙洗的发白,头上只簪了两只银钗子的窦氏,男人在外面犯下的事,最终还是拖累了家中女眷,窦氏也是个可怜的。 “静媛年幼,及笄还有二年,也不需要这么急匆匆的定下亲事,日后若是有了合适的,我会给静媛留意的。”丘夫人终究是退了一步把丘静媛的亲事揽到自己身上。 虽说是罪臣之女,但毕竟也姓丘,性子是狠辣了一些,到时候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掰掰性子,嫁一个差不多门第的夫君也可以。 窦氏面上不由露出喜色,当初她就想过让丘夫人帮忙给静媛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如今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可丘夫人没有接帖子,窦氏数次登门都没有见到丘夫人的面,这才作罢,没想到峰回路转。 坐在下首的徐氏妯娌三人脸色却有些难看,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当初若是静媛嫁给了项长寿,至少能有五千两银子的进项。 可若是等几年,有合适的亲事又如何?便宜的是丘静媛这死丫头,她们能捞的什么好处? 再说这几年该怎么熬过去?难道一大家子都吃糠咽菜,再说家里的孩子也要读书,这束脩还有笔墨纸砚的银子从哪里来? 两个妯娌一贯以徐氏马首是瞻,毕竟她们三个的丈夫都是过继的,如今也都锒铛入狱了,三人更是拧成了一股绳。 略微斟酌了一番,徐氏依旧圆润的脸庞上露出为难之色,甚至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也哽咽了,“嫂子,不是我们三房不知好歹,可俗话说好女不二嫁。” “静媛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跟我们自己的女儿一般,静媛这亲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这若是退了亲,再加上我们三房现在的情况,这是要逼死静媛那。” 徐氏目光悲戚的看向低着头的丘静媛,好似今日回去之后,那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了。 一旁的马氏也附和道:“三房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姑娘,这亲事退了,只怕三房三个小姑娘都没有活路了,焦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行行好,给我们家姑娘一条活路吧。” 马氏开了头,余下两个妯娌也呜咽的哭了起来,就连窦氏也红了眼眶,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到家破人亡,三房就剩下女眷们支撑着,这泪是三分做戏七分真情。氏本就病歪歪的,这一哭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了,唯恐焦夫人不答应,马氏颤巍巍的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焦夫人的面前,悲戚的哀求,“夫人,求您了。” 马氏开了头,余下两个妯娌也呜咽的哭了起来,就连窦氏也红了眼眶,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到家破人亡 第649章 死亡 焦府,竹君轩。 虽说用了上好的伤药,可李立那一刀差一点要了焦濂玉的命,休养多日之后,焦濂玉面色依旧是病弱的苍白,看得出是伤了元气。 喝了药把碗递给了小厮,焦濂玉阴沉着脸问道:“如今外面是什么风声?” “回二公子,昨日下午捕快去了喜鹊巷把陈安抓了起来,他已经在大堂上招供,是他记恨家里害了少夫人,所以才会买通地痞无赖散播流言,企图败坏夫人的名声,也算计着让二公子娶一个罪臣之女,从此之后母子不和、兄弟反目。” 嗤笑一声,焦濂玉靠坐在圈椅上,刚拿起的书又放了回去,“这糊弄鬼的话也有人相信?陈安一直以大哥马首是瞻,别说陈氏是被禁龙卫带走的,就算陈氏病死在焦家,陈家和陈安也不敢闹腾,说不定还会帮着遮掩,再送一个陈家女进府。” 焦濂玉半眯着眼陷入沉思,“陈家式微,当年母亲根本不愿意和陈家结亲,是父亲重诺,这才有了大嫂进门,整个陈家都恨不能捧大哥的臭脚。陈安不过是个卑贱的商贾,靠着大哥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公子英明,老爷派了牛越去了陈家一趟,带了老爷写给陈老爷的信笺,陈老爷看完之后当着牛越的面就烧了。”小厮口中的牛越正是牛管家的大儿子,也是焦知府最信任的手下之一,一些机密的事都交给牛越处理。 “牛越啊。”焦濂玉声音阴沉透着冷意,父亲说是放弃了大哥栽培自己,可实际上呢?却如此重用牛越。 焦府前院的杂事都是牛管家在处理,后宅的事则交给了牛嬷嬷,牛越更是跟随父亲左右听从差遣。 这几年若不是自己“买通”了李立,让他在书房传了不少消息给自己,焦濂玉都怀疑焦府是不是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小厮瞄了一眼焦濂玉,神色更加恭敬卑微,唯恐激怒了阴晴不定的焦濂玉,“陈安不学无术,之前仗着少夫人的关系,又有大公子庇护着,才能在黔中府立足,陈老爷更看重陈栩,如今舍了陈安,陈栩倒是有出头的机会了。” 说白了陈家的事和焦府有些相似,陈栩是庶子,他当年撞到了身怀有孕的陈夫人,导致陈夫人流掉了五个月的男婴,陈夫人和陈氏恨毒了这个庶子。 陈安为了巴结陈氏这个堂妹,自然帮着打压陈栩,陈安所在的二房虽然是从商的,掌握着整个陈氏一族的衣食住行,伺候的下人最会看眼色,陈栩明面上没有被克扣,可实际是什么情况只要他自己知道。 明面上嫡母、嫡姐压着无法出头,背地里又有陈安这个堂弟用银子各种阻挠、打压,陈栩这些年一直没出头的机会,这一次焦知府表态了,陈老爷自然趁机扶持陈栩,毕竟陈氏这个亲生女儿已经废了,被禁龙卫带走了,不连累娘家救谢天谢地了。 …… “静媛你干什么?”窦氏惊恐的叫了起来,随后一把扑过去抱住丘静媛,又是生气又是担忧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哭喊,“娘就剩下你一个孩子了,你这是要逼死为娘,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窦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想到当年一出生就夭折了儿子,还被大姑姐调换成了蛮夷的孽种。 再想到三房如今落魄窘困到连肉都快吃不起了,窦氏用力的抱住丘静媛痛哭起来,唯恐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氏妯娌三人也愣了一下,谁也没想到丘静媛在身上藏了绣花剪,还存了寻死的念头。 丘静媛一出生就是丘家的娇娇儿,被宠的无法无天,偏偏在长辈面前嘴巴甜又乖巧,私底下却狠辣歹毒,小小年纪就欺辱年长的堂姐妹,甚至连小一辈的侄子侄女都随意打骂。 丘静媛得宠,而徐氏三家都是过继来的,所以即便孩子被欺辱了也只能认了,甚至还要赔着笑脸。 如今三房败落,但徐氏她们却翻身做主了,新仇旧恨一起报,这才要把丘静媛嫁去项家冲喜。 但此刻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窦氏和丘静媛,徐氏三个妯娌也悲从心中来,想到家中的孩子,日后的亲事只怕也是如此不顺,谁都能踩一脚。 焦夫人倒是愿意让丘静媛嫁进来,即便日后她和焦濂玉互相折磨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但一想到是湛非鱼修书给了焦知府让解除这亲事,焦夫人倒也懒得纠缠了。 “丘姑娘。”焦夫人温声开口,打断了几人悲戚的哭泣。 即便此刻丘静媛面如死灰,窦氏悲苦万分,焦夫人也没有半点心软,继续道:“这门亲事我和丘夫人做主已经退了,庚帖和信物也各自收了回来。” 所以丘静媛即便寻死觅活也是枉然,再者如果真的寻死,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回到丘家后谁能拦得住,所以丘静媛此举在焦夫人看来还是做戏偏多。 丘夫人也再次给出了承诺,“强扭的瓜不甜,退亲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静媛,你便是为了三房其他人考虑也不该闹起来,过几年我必定给你寻一门合适亲事,你们身为长辈也开解开解静媛,她毕竟还是不知事的年岁。” 给窦氏和丘静媛是承诺,丘夫人对徐氏三人的话则透着几分冷意,三房如今还能在黔中道立足,那是因为丘家嫡支的庇护,她们若是不知好歹…… 徐氏妯娌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目光齐刷刷的向着主位的丘夫人看了过去,虽说三房成年的男丁都锒铛入狱了,可徐氏她们还有在读书的小儿子和孙子辈。 若是得罪了嫡支,不说日后科举会不会被人使绊子,就说他们如今在私塾、在官学读书,一旦被人排挤打压,岂不是前途尽毁。 “弟妹你也别哭了,静媛年幼,这亲事也不着急。”徐氏笑着开口,对着马氏使了个眼色,妯娌俩一起使劲把抱一起的窦氏和丘静媛都拉了起来。 让马氏抱住丘静媛防止她再闹腾,徐氏也安抚的拍了拍窦氏的后背,柔声劝道:“焦二公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可弟妹你想想他和静媛年岁相差这么多,等静媛能进门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庶长子。” “再者这亲事焦家不愿意了,静媛嫁过去这处境只怕比如今更为艰难。”在同一个宅子里相处多年的妯娌,徐氏三言两语就劝住了哭泣的窦氏。 看着神情已经松动的窦氏,一旁马氏也低声附和了一句,“是啊弟妹,二公子是庶子,后宅管不到前院,可当婆婆的要磋磨儿媳妇却容易多了。” 徐氏和马氏劝说的声音压的极低,也就在一起的窦氏能听到,妯娌俩也是为了家里的孩子拼了,否则她们绝对不敢当着焦夫人的面什么婆婆磋磨儿媳妇的话。 窦氏红着眼眶看着神情木然的丘静媛,庶长子和恶婆婆,这致命的两点已经让窦氏打消了让丘静媛嫁给焦濂玉的念头了,静媛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真嫁过去说不定过几年就病死在后宅了。 丘夫人招呼着焦夫人、焦姑太太喝茶,至于徐氏几人的低语,丘夫人听不到却也知道说了什么,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罢了。 徐氏唯恐窦氏不答应,最后一狠心道:“弟妹,你如今就静媛一个孩子,过几年静媛出嫁难免膝下空虚,墨哥儿还没记事,不如日后就记在弟妹名下,也算是四弟留个香火。” 第551章 吊唁 项家,灵堂。 对着棺木鞠躬后,焦濂玉面色愈加苍白,身体踉跄了一下,好在一旁的丘怀信扶了一把。 “珪璋,你伤势未愈,小心身体。”丘怀信担忧的看着面无血色的焦濂玉,那一刀差一点要了珪璋的命,而他今日来项家吊唁,从昨日开始茹素不说,为表诚意从巷子口就下了马车,这一路走到项家身体肯定受不住。 另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青年赶忙接过焦濂玉手中的三炷香,帮着插到了香炉里。 不同于丘怀信的锦缎衣裳,腰坠佩玉,齐昌林出身寒门,若不是得到了焦濂玉的资助,别说读书了,家中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妻子又病弱,齐家一大家子绝对会饿死。 焦濂玉受伤这段时间,齐昌林特意和官学的夫子请了假,每日傍晚都会去焦府一趟,把白日夫子的授课口述一遍给焦濂玉听,尔后两人一起功课,齐昌林也在焦府客房留宿,第二天则把焦濂玉的功课一起带去官学交给夫子批阅。 如果说丘怀信是焦濂玉的好友,齐昌林绝对算是他的生死之交,更是以焦濂玉马首是瞻。 今日他也是不放心焦濂玉独自来项家吊唁,项长寿的死虽然是正常病逝,可谁知道项家会不会迁怒到珪璋身上,齐昌林也担心自己双手不敌四拳,所以特意跑了一趟丘府联系到了丘怀信,三人一同前来。 依靠着丘怀信,焦濂玉缓了半晌才恢复了气力,看着凄凉的灵堂,“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不是你嫡母要拿捏你的亲事算计你,这一位……”齐昌林忿恨的开口,只是话没有说完便被焦濂玉打断了。 从在私塾读书到如今相识十年时间,齐昌林对焦府的事知之甚详,自然清楚焦濂玉这个庶子在家中多么艰难,若不是焦知府公正,只怕珪璋连命都保不住。 可让齐昌林愤怒的是焦濂玉如此退让,焦夫人这个嫡母依旧不放过他,黔中道前些日的那些流言蜚语,珪璋 …… 亲事既然退了,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焦濂玉看向来人,“那玉佩被封存在府衙的库房里,此事我无能为力。” 丘静媛那蠢货之前还用这玉佩和湛非鱼谈条件,焦濂玉可以肯定禁龙卫如今必定在暗中盯着,这个时候想要动手脚那就是自寻死路。 “二公子不必推托,亲事是退了,但要拿回玉佩也不是没有办法。”来人沉声开口,看着瞬间戒备起来的焦濂玉,眼底有不屑快速闪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二公子不要忘记这几年李立偷偷传了多少消息给你,甚至连焦知府的信笺二公子都先睹为快。” “你?”焦濂玉面色再次苍白,竭力压制着愤怒,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拳说明他此刻的不平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二公子何须动怒,湛非鱼和大公子交好,日后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二公子认为自己还有仕途可言?”来人看着冷了脸,忿恨不甘的焦濂继续道;“如果二公子认为这话是危言耸听,也可以不听。” 焦濂玉阴沉着脸沉默着,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实话,自己是庶子,娘也只是个妾室,但私底下他们却能收拢府中的下人甚至侍卫,还不是因为自己日后要继承焦家,这些人才提前投靠自己。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内阁大学士,圣上的心腹大臣,只要湛非鱼露出一点口风来,官场上这些老狐狸为了讨好湛非鱼势必会打压自己,不让自己出头。 焦濂玉眼底翻滚着野心和欲望,父亲终究只是个四品知府,在黔中道还能说上话,可放到吏部,放到朝堂上,四品知府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 身为小官的庶子,得罪的却是顾学士的弟子,被打压都是轻的,若是遇到想要巴结讨好湛非鱼的,随便栽赃嫁祸个罪名,不要说前途,只怕性命都不保。 而相对的焦濂平和湛非鱼交好,远的不说就说他伤痊愈之后,若是举官大哥肯定不会分到不毛贫瘠之地,所以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 湛非鱼半点不知道焦濂玉如此堤防着自己,丘静媛的亲事退了之后,她这会是无事一身轻。 “小姐,刚刚得到消息,项长寿去了。”何暖早上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不少人在说起项家,项长寿终究还是没跨过这道坎。 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到了纸上,晕染出一块墨迹来,湛非鱼搁下笔把写废掉的纸张放到了一旁,“是人为的还是正常病逝?” 何暖知道自家小姐虽年幼,但处事老练,回话也不用**,“项夫人指使黎族人对小姐下手后,项家父子就惶恐不安,之后衙门把项夫人他们缉拿归案,项长寿当时就吐血了,之后病情加重,药石罔顾。” 说到底项长寿会死是因为生病,但项夫人被抓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要了项长寿的命,否则他好好养着估计还能多活三五个月。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她并不会因为项夫人被抓而内疚,国有国法,项夫人敢下杀手就注定了会锒铛入狱,至于项长寿,时也,命也。 何暖又打量了一眼湛非鱼,见她的确没有自责,这才继续道;“项家如今的情况所以不打算停灵了,丘家三房还有焦二公子都打算去吊唁。” 湛非鱼接过何暖递过来的杯子小口喝着蜜水,把整件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长华寺主持给丘静媛一个命格贵重的批命,这是三房徐氏使了银子谋算来的,想要把丘静媛卖个好价钱。 项夫人给出五千两银子的聘礼打算让丘静媛嫁给项长寿冲喜,本来这也是“你情我愿”,谁知道焦濂玉这边插了一手。 一夜之间焦府和黔中道的大街小巷都传出丘静媛要嫁给焦二公子的消息。被泼了脏水的焦夫人顺势而为给俩人定了亲。 丘家三房悔婚,项夫人不敢记恨知府家,迁怒到了自己头上,这才有了后面的锒铛入狱,最终导致项长寿提前病亡。 “可查到丘静媛所说的保命手段?”湛非鱼问道,以禁龙卫的手段,即便丘文兰已死,可根据她生前的情况,抽丝剥茧的查下来,或许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暂时还没有,丘文兰服毒自尽之前并没有和丘静媛只说了几句话,也没有给出什么信物,所以丘静媛自己都可能不清楚。” 何暖回想起当日丘静媛来别院以此和小姐谈条件的情形,小姐威胁说要把丘静媛交给禁龙卫,她就吓的逃走了。 如此看来,丘静媛的确是不知道,否则她绝对不敢登门。 “这便是丘文兰的高明之处,丘静媛若真的知道,估计已经命丧黄泉了,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丘静媛反而更安全。”湛非鱼也想到丘静媛当时花容失色跑走的画面,眸光微微一变,“阿暖,你说老太爷为什么让焦濂玉和丘静媛定亲?” 何暖怔了一下,之前小姐已经分析过此事,左右不过是为了给焦濂玉铺路,日后为自己所用。 这也是对焦濂玉的一个试探,看看他是否归顺服从。 再者有了丘静媛这样一个妻子,日后想要抓焦濂玉的把柄也许不容易,但抓丘静媛的把柄绝对是一抓一个准,夫妻一体,丘静媛就是一根套在焦濂玉脖子上的绳索,不怕他不听话。 第552章 寻事 项家族人闹了个没脸,偏偏焦濂玉在这里,这让他们丝毫不敢和项老爷理论,只能表情讪讪的站在原地。 “珪璋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多留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项老爷尽管派人送信去鸿盛布庄。”丘怀信懒得和项家族人多做纠缠,“昌林兄扶着珪璋,项老爷,告辞了。” 鸿盛布庄是丘夫人的陪嫁铺子,丘怀信也是防止项家人做的太过分,不能让项长寿入土为安,最后连累焦濂玉自责内疚。 “焦府大公子到……”可就在此时院子外却传来仆人的唱名声,尔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又有宾客过来吊唁,关键来的竟然是知府家的大公子。 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着,即便他们有些是商贾,有些只是普通百姓,可黔中府的人谁不知道知府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和,之前更是传出了嫡母拿捏庶子婚事的流言蜚语来,若不是这样项家今日也不会有这一场丧事。 死者为大! 焦濂平即便是不怀好意,可人一过来还是先进了灵堂祭拜,这才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站不稳靠在齐昌林身上的焦濂玉。 “早上听下人说二弟你来项家吊唁,按理说你重伤未愈,这事派个管事的过来就行了,想来项老爷也能理解。” 被点名的项老爷连忙陪着不是, …… 项家,灵堂。 对着棺木鞠躬后,焦濂玉面色愈加苍白,身体踉跄了一下,好在一旁的丘怀信扶了一把。 “珪璋,你伤势未愈,小心身体。”丘怀信担忧的看着面无血色的焦濂玉,那一刀差一点要了珪璋的命,而他今日来项家吊唁,从昨日开始茹素不说,为表诚意从巷子口就下了马车,这一路走到项家身体肯定受不住。 另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青年赶忙接过焦濂玉手中的三炷香,帮着插到了香炉里。 不同于丘怀信的锦缎衣裳,腰坠佩玉,齐昌林出身寒门,若不是得到了焦濂玉的资助,别说读书了,家中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妻子又病弱,齐家一大家子绝对会饿死。 焦濂玉受伤这段时间,齐昌林特意和官学的夫子请了假,每日傍晚都会去焦府一趟,把白日夫子的授课口述一遍给焦濂玉听,尔后两人一起功课,齐昌林也在焦府客房留宿,第二天则把焦濂玉的功课一起带去官学交给夫子批阅。 如果说丘怀信是焦濂玉的好友,齐昌林绝对算是他的生死之交,更是以焦濂玉马首是瞻。 今日他也是不放心焦濂玉独自来项家吊唁,项长寿的死虽然是正常病逝,可谁知道项家会不会迁怒到珪璋身上,齐昌林也担心自己双手不敌四拳,所以特意跑了一趟丘府联系到了丘怀信,三人一同前来。 依靠着丘怀信,焦濂玉缓了半晌才恢复了气力,看着凄凉的灵堂,“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不是你嫡母要拿捏你的亲事算计你,这一位……”齐昌林忿恨的开口,只是话没有说完便被焦濂玉打断了。 从在私塾读书到如今相识十年时间,齐昌林对焦府的事知之甚详,自然清楚焦濂玉这个庶子在家中多么艰难,若不是焦知府公正,只怕珪璋连命都保不住。 可让齐昌林愤怒的是焦濂玉如此退让,焦夫人这个嫡母依旧不放过他,黔中府前些日的那些流言蜚语,珪璋若不同意这亲事,丘家姑娘只能一条绳索吊死自己了。 珪璋君子端方、至诚至信,项长寿之死真的追究起来那也是焦夫人和焦濂平责任,可他们母子又怎么会在乎普通百姓的一条命,唯独珪璋自责内疚,不顾伤势前来项家吊唁。 “逝者已去,珪璋你也想开一点。”丘怀信叹息一声,项家虽是商贾,可一夕之间死的死,被抓的抓,虽说丘怀信也认为项夫人是罪有应得,可一想到项长寿的一条命搭进去了,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至于焦府和三房退亲一事,丘怀信自是高兴的,即便丘静媛是自己的堂妹,可她那狠毒的性子,绝对配不上才华横溢的珪璋。 至于丘夫人此前说的焦濂玉是冲着丘家的家世来的,丘怀信是半个字都不会信,只当丘夫人这个母亲太信任焦夫人,所以偏听偏信,明明被连累的是珪璋,母亲却认为珪璋君心叵测。 马车里的湛非鱼并不知道焦濂玉在项长寿的灵堂上又刷了一波好感,撩起帘子看向挂着白灯笼的项家大门,“阿暖,焦濂玉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之前焦濂玉一路走过来,那苍白的脸色,踉跄的步伐,病弱的似乎随时都能厥过去,可湛非鱼记得此前何暖说过焦濂玉恢复的不错。 “按时服药再加上食补的话,走这一段路不会有问题。”何暖开口,焦府虽然是焦夫人当家,可黄姨娘受宠,焦知府又看重焦濂玉,他的吃食不会有人克扣,所以焦濂玉做戏居多。 “等这事传出去,焦濂玉的名声就更好了。”湛非鱼笑了起来,焦濂玉果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给自己扬名,对比之下焦濂平这个大哥那就是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欺压弟弟的纨绔。 忽然看到巷子里出现的几个人,湛非鱼无奈的开口;“上赶着当地垫脚石的人来了。” 何暖不解,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一看,焦濂平和一群狐朋狗友她都见过,之前在酒楼那一次就打过照面。 何暖看到走在最后面拎着药箱的罗大夫就明白湛非鱼这话的意思,焦濂玉如真的在做戏,罗大夫一把脉就能知晓,按理说这是揭穿焦濂玉伪善的机会。 可想到焦濂玉这些年在黔中府的好名声,何暖可以肯定焦濂平是白忙活一场,既然是做戏,以焦濂玉的谨慎和小心,那必定是做戏做全套。 焦濂平呼朋呼友的来了十多个人,后面还跟着一群百姓,然后是急匆匆赶过来吊唁的项家旁支族人。 这些人住在项家大宅后面的巷子,一听到消息说知府家的二公子来了,项家族人一窝蜂的也都赶过来了,有一个都忘记项家在办丧事,竟然还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 项家的院子里一下子站满了人,湛非鱼和何暖站在人群外倒也不显眼,毕竟不少族人这会都哭喊着在灵堂里下跪上香。 “劳烦二公子跑这一趟了,我这侄儿若是地下有灵也能瞑目了。”项族长对着焦濂玉三人拱手行礼,一脸悲痛的看着灵堂上的棺木。 “弟妹犯了事被衙门带走了,长寿担心母亲也没撑过去,我堂弟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几位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花厅喝杯茶小憩片刻。” 若不是焦濂玉面色太苍白,丘怀信肯定不会答应,项族长装的再好,可丘怀信这些年见多了这样趋炎附势之辈,项家族人若真的在意项长寿的死,灵堂上就不会是几个下人在守灵。 更更别提项家小辈里还有个穿红衣的,其余的人衣裳颜色虽没有这么喜庆,但也绝对不是素色,哪像珪璋这般不单单茹素一日,还强撑着病体步行到了灵堂上吊唁。 一看丘怀信点头了,项族长面上一喜,随即又压了下去,对着一旁的长子开口;“宁远,你带三位公子去花厅,如今你堂伯还病着,为父就留在这里照看着。” “是,父亲。”项宁远知道这是父亲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和能知府家的二公子搭上关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553章 奸猾 听到焦濂平这上不了台面的话,一旁罗大夫表情一僵,无奈的开口;“大公子,人血还是鸡血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劳烦大夫替珪璋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丘怀信也懒得理会没脑子的焦濂平了,当日自己竟然和这个蠢货大打出手,真的掉价! 医者父母心!不管焦家两位公子之间有什么龃龉,罗大夫肯定要给焦濂玉先处理伤口,否则失血过多虽不不至于要人命,却会失了元气,伤到根本。 按理说焦濂玉即便不去里间,也要用屏风遮蔽一下,但焦濂平怀疑这伤口是假的,焦濂玉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开口,任由罗大夫小心翼翼的把染血的纱布一层一层的解开。 血腥味在屋子里弥漫开,焦濂平面色阴沉的难看,刚刚他瞄了一眼伤口的确裂开了,焦濂玉果真奸猾,对自己都这般狠。 两刻钟之后,罗大夫已经替焦濂玉重新包扎了,但看着焦濂玉这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项老爷已经识趣的让下人开了库房,把礼盒里一支难得的百年老参递了过来。 “这人参本来是打算给长寿补身体的,如果二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否则留在我这里也只能蒙尘罢了。” “项老爷客气了,如此濂玉就多谢项老爷割爱。”焦濂平却是强撑着起身道谢,一旁齐昌林见状则帮着接过礼盒。 按理说焦濂玉是不会收这支人参的,焦家乃是官宦之家,身为知府家的公子,焦濂玉真不缺这一支人参。 可项老爷却圆滑的把项长寿提了出来,焦濂玉若是拒绝,那必定是嫌弃这人参是给项长寿准备的,如今人去了,焦濂玉也忌讳。 院子里,即便隔着远,耳力极好之下何暖已经听清了屋子里的交谈,低声转述给了湛非鱼听。 不等湛非鱼说什么,倒是站在院子里的项宁远讥讽的开口;“长寿尸骨未寒,婶子还关押在大牢里,五叔就想着巴结焦二公子。” 也难怪项宁远如此忿忿不平,他们好心上门帮忙招呼贵客,五叔不但不感谢,还把他们脸皮扒下来踩。 项族长冷嗤一声,瞄了一眼四周,自己身边站着的都是项家族人,于是说话也不客气。 “你这个五叔最有算计,往日里得罪人的事都是你五婶做的,你五叔就站在幕后装好人,恶人都当你五婶当了,外人只当你五叔性子绵软还惧内,也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知道他自小性子奸猾,你看如今靠着一支人参就和焦二公子搭上了关系。” 项宁远认同的点点头,一想到这结交贵人的机会呗项老爷给搅和了,愈加的意难平,“长寿去了,五婶也锒铛入狱了,五叔一纸休书送去黎家,到时候再娶的话,过不了几年便有了娇妻幼子,可怜了五婶和长寿。” …… 项家族人闹了个没脸,偏偏焦濂玉在这里,这让他们丝毫不敢和项老爷理论,只能表情讪讪的站在原地。 “珪璋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多留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项老爷尽管派人送信去鸿盛布庄。”丘怀信懒得和项家族人多做纠缠,“昌林兄扶着珪璋,项老爷,告辞了。” 鸿盛布庄是丘夫人的陪嫁铺子,丘怀信也是防止项家人做的太过分,不能让项长寿入土为安,最后连累焦濂玉自责内疚。 “焦府大公子到……”可就在此时院子外却传来仆人的唱名声,尔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又有宾客过来吊唁,关键来的竟然是知府家的大公子。 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着,即便他们有些是商贾,有些只是普通百姓,可黔中府的人谁不知道知府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和,之前更是传出了嫡母拿捏庶子婚事的流言蜚语来,若不是这样项家今日也不会有这一场丧事。 死者为大! 焦濂平即便是不怀好意,可人一过来还是先进了灵堂祭拜,这才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站不稳靠在齐昌林身上的焦濂玉。 “早上听下人说二弟你来项家吊唁,按理说你重伤未愈,这事派个管事的过来就行了,想来项老爷也能理解。” 被点名的项老爷连忙陪着不是,他哪里敢责怪,只希望知府家的这两位贵公子不要在灵堂上闹起来。 “多谢大哥关心,我身体无大碍。”焦濂玉诚声道谢,只是面色苍白的不见血色,说话声也显得气虚。 焦濂平不屑的嗤了一声,这些年他这个好二弟就是这般无孔不入的给他自己刷出了好名声,连项长寿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我出门时把罗大夫带过来了。”焦濂平将焦濂玉面色微变的表情收入眼底,心底暗自高兴,对着项老爷道;“还需要借项家的屋子一用,二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父亲只怕要责怪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有手足之情。” 焦濂平这浅显的算计,不说丘怀信和齐昌林一眼就看出来了,就连站在角落里的项家仆人也都看明白了。 丘怀信本就不喜目中无人的焦濂平,此刻更是冷笑一声,“还是大公子考虑的周全,珪璋你也别客气,让大夫看看也好,省的大公子不安心!” 项老爷这会也是头大如麻,本打算把人带去正院的花厅,再顺便把不相干的人隔开,谁曾想焦濂平极其霸道,直接就值了灵堂右边的偏房。 “二弟面无血色,只怕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这个房间就可以了。”焦濂平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嫌弃屋内闷热又把门窗全都打开了,如此一来屋子里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站在院子里的人看的是一目了然。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丘怀信摇摇头,同情的拍了拍焦濂玉的肩膀。 因为丘夫人和焦夫人交好,丘怀信又是丘家小公子,他的身份让他不可能随意批判焦濂平,但此刻丘怀信真的忍不住。 “在外都是如此,在府中还不知如何作践刁难珪璋。”齐昌林恨声开口,只恨自己不过是个秀才,身份卑微,没办法给好友讨回一个公道。 站在角落阴凉处,湛非鱼无奈的开口;“焦夫人一定不知道大公子来了项家。” “焦夫人是后宅女眷,终究管不到前院的事,再者此事说不定是二公子怂恿的。”何暖接过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公子才是庶子,焦夫人用的是捧杀的手法,否则怎么把人养的这般单蠢没心机。 “所以等消息传回焦府,焦大人必定对长子更加失望。”湛非鱼估计焦知府如此信任焦濂玉这个庶子,即便焦夫人点明这是焦濂玉的阴谋,焦知府也不会相信,毕竟此前焦濂玉不顾性命的替焦知府挡了一刀,果真是当局者迷。 屋子里,等焦濂玉坐定休息片刻后,罗大夫这才开始给焦濂玉把脉。 半晌后。 “这不可能!”焦濂平蹭一下站起身来,焦濂玉分明是装的,他就是故意来项家吊唁以便给自己扬名,否则的话何须带着齐昌林这个蠢货! 如同齐昌林对焦濂平的憎恨,焦濂平亦是如此,这些年黔中府传出的这些流言,九成九都是通过齐昌林之口传出去的,否则焦濂玉若真的在外说嫡母不慈的话来,他也会落下个不孝的名头。 但齐昌林这个外人为好友打抱不平传出去的就不一样了,在焦濂平看来,他们两人分明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第555章 投井 等窦氏和徐氏祭拜之后,守灵的小厮把三炷香插好,又拿起三炷香点燃,等了半晌,看着站在院子里并没有打算进来的湛非鱼不由的一愣,求助的看向一旁回礼的项老爷。 小厮当湛非鱼是跟着窦氏、徐氏一起过来的小辈,只是因为辈分不同,所以要等长辈祭拜之后再轮到湛非鱼,哪知道她竟然没进来。 项老爷哪里敢招惹湛非鱼,刚要开口却见湛非鱼带着何暖进来了。 小厮见状赶忙把手里的香递了过去,又重新点燃了三支香递给了何暖,丧乐声响起,湛非鱼和何暖对着棺木祭拜,跪着守灵的几个下人也赶紧回礼。 “啊……”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声在院子外响了起来。 灵堂里刚直起腰的湛非鱼一怔,和何暖同时回头向着外面看了过去,却见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丘怀信、焦濂平的等人都面色剧变的往院子西北角跑了过去。 连廊连着月亮门,后面则是一个小花园,在月亮门右侧靠墙角处除了一株桂花树之外还有一口方井。 平日里项家的下人都会从这井里打水去浇花,井上本有盖子,可这段时间项家大乱,不少下人还卷了府中的财物逃走了,剩下的这些家生子还要负责灵堂的事宜,所以疏忽之下这井打了水竟然没有盖上盖子。 何暖和湛非鱼过来时,井边已经围满了人,而项家一个护院也已经跳了进去,徐氏这会呆愣的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看起来是吓狠了。 哗啦的水声响起,井里的护院喊了一声,余下两个护院赶忙拉扯这麻绳,这本是用来提水的,这会木桶丢在一旁,麻绳另一头被吊起来的却是窦氏的尸体。 “死了?”管家身体哆嗦起来,少爷的棺木还在灵堂里,怎么又死了一个人,这还是丘家的女眷。 湛非鱼猜到焦濂玉可能会对窦氏动手,她已经安排了人守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依旧没有救下窦氏。 何暖是大夫,此刻快步走上前去,一眼就看到了窦氏脖子处的致命伤,即便不掉进井里,这一刀划破了颈部的经脉,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即便如此,何暖一手还是搭在了窦氏的脉搏处,半晌后对着湛非鱼摇摇头。 “弟妹?”徐氏还是坐在地上,双眼惊恐的看着地上窦氏的尸体,因为护院救的及时,所以窦氏身上的血还没有流光,这会鲜血混着井水流了一地,**的却无比的骇人。 湛非鱼收回目光,低声询问一旁的焦濂平,“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怎么就死了。”焦濂平狠狠抹了一把脸,却忘记脸上除了和丘怀信互殴留下的伤口外,还有一道没有愈合的鞭伤,这会痛的焦濂平表情扭曲的嘶了两声,“你进灵堂祭拜的时候,她们俩走过来和丘怀信说话。” 虽说丘家三房犯了事,可窦氏和徐氏这些女眷还是无辜的,从辈分上而言她们也是丘怀信的长辈。 丘怀信不用听也能猜到窦氏、徐氏会说什么,无非是哭穷,哭如今的三房多么不容易,想让丘大人、丘夫人施以援手,照看一二。 焦濂平同情的看了一眼失神的丘怀信,低声对湛非鱼继续道:“虽然他们避到了这边角落里,我还是听到了一点,之前退亲时丘夫人答应给三房几个读书的小辈写荐书,让他们可以去书院继续求学。” 本来以丘家三房通敌叛国的罪名,书院为了声誉考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读书的,但若是有了丘大人写的荐书就不一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一来三房的几个小辈不能继续读书,日后参加科举也没人敢说什么。 退亲就是在丘家别院进行的,湛非鱼当时也在场,对此也清楚,“丘夫人当日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毕竟三房那几个男丁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而已,而且当初三房为了压过嫡支抢夺家主之位,对家里的小辈管教严格,所以他们身上不但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之气,而且称得上是品学兼优,否则丘夫人也不会答应这条件。 “是,丘怀信也回答了,徐氏当时还一脸喜色。”焦濂平也知道三房如今的情况,徐氏她们三家虽说是过继来的,但人丁兴旺,即便成年的男丁因为涉案被抓了,可三家弟子庶子还有一大把。 倒是窦氏如今膝下凄凉就丘静媛一个女儿,徐氏得到满意的答案,自然是喜上眉梢。 焦濂平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地上一斤盖了白布的尸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让丘怀信二哥收墨哥儿为弟子,丘怀信言辞严厉的拒绝了,谁知道她突然拿出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小厮想到病逝的项长寿也红了眼眶,“公子身体本就不行了,被这些人口不择言的怒骂之后又吐血了,偏偏他们还狠心的拦着不让大夫进屋子。” 公子虽然常年生病,可性子和善,对下人也好,不但不会打骂,若是知道谁家出了点事,还会赏下银子帮忙渡过难关。 “等管家派人去衙门找回了老爷,公子已经昏厥过去了,那些人也怕闹出人命来,再加上老爷许诺每家赔偿一百两银子,他们也就走了,可公子最后却没熬过去。” 湛非鱼和何暖听完之后对望一眼,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此刻就是肯定了。 等小厮行礼退下后,湛非鱼看向正陪同焦濂玉几人从屋里走出来的项老爷,“项老爷如此周全圆滑,即便再担心锒铛入狱的项夫人,也不会想不到黎族人会来闹事。” 何暖眼神微冷,都说虎毒不食子,可项老爷没有直接害死项长寿,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防止族人顺手牵羊,都记得把器物放回库房里,连客房的门都上了锁,又怎么可能忘记家里还有一个病弱的儿子。” 湛非鱼一声长叹,这便是项老爷的奸猾之处,即便有人说出来,项老爷也可以为自己辩解。 再者所有的恶事都是其他人做的,即便闹上府衙,项老爷也是清白无辜的。 “几位公子慢走。”项老爷刚打算把人送出院子,可外面再次传来下人的唱名声,关键来的是女眷。 “快让他们先进屋子避一避。”项老爷赶忙吩咐管家把院子里的项家族人赶走,丘家三房是败落了,连个能顶事的男丁都没有,可项老爷余光瞄了一眼焦濂玉身旁的丘怀信,这位可是丘大人的小公子,一笔写不出两个丘字。 项族长和项宁远倒是想要“几位公子慢走。”项老爷刚打算把人送出院子,可外面再次传来下人的唱名声,关键来的是女眷。 “快让他们先进屋子避一避。”项老爷赶忙吩咐管家把院子里的项家族人赶走,丘家三房是败落了,连个能顶事的男丁都没有,可项老爷余光瞄了一眼焦濂玉身旁的丘怀信,这位可是丘大人的小公子,一笔写不出两个丘字。 项族长和项宁远倒是想要趁机闹事,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站在这里,丘家三房的女眷还怎么来吊唁? 虽说她们现在还不是寡妇,可等朝廷的判决下来,成为寡妇只是时间问题,一下子和这么多男人共处一室,到时候坏了丘家女眷的名声,丘家肯定要迁怒到项老五头上。 焦濂玉何等精明,一看项族人等人躲闪的眼神,不由强撑起精神开口:“还请诸位暂且回避,多谢了。” 闹事,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站在这里,丘家三房的女眷还怎么来吊唁? 第556章 死因 焦濂平虽然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但身为官宦子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祸不及女眷,她何苦来哉?” 湛非鱼看着井边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或许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可读书进学和科举出仕却完全不同,再者窦氏、徐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即便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了官身,可因为三房的罪名,他们至多也就是个芝麻小官,估计七品县令都是妄想。 但墨哥儿若是成了丘望舒的弟子那就不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了丘望舒的庇护,前途指日可待。 突然想到什么,焦濂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鱼,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成了内阁大学士的弟子,连丘大人都礼遇三分,窦氏或许是也想走同样的路。 湛非鱼没在意焦濂平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何暖突然下令,“阿暖,把这个护院抓起来。” 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跌坐在地上的徐氏都忘记抹眼泪了,众人只见何暖突然出手,救人的护院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何暖用地上的麻绳给绑了起来。 “这是?”项老爷一头雾水,这被绑的可是项家的护院,这让项老爷不有忐忑起来,难道窦氏的死和这个护院有关? …… 湛非鱼看着地上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也许是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焦濂平虽然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但身为官宦子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祸不及女眷,她何苦来哉?” 湛非鱼看着井边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或许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可读书进学和科举出仕却完全不同,再者窦氏、徐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即便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了官身,可因为三房的罪名,他们至多也就是个芝麻小官,估计七品县令都是妄想。 但墨哥儿若是成了丘望舒的弟子那就不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了丘望舒的庇护,前途指日可待。 突然想到什么,焦濂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鱼,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成了内阁大学士的弟子,连丘大人都礼遇三分,窦氏或许是也想走同样的路。 湛非鱼没在意焦濂平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何暖突然下令,“阿暖,把这个护院抓起来。” 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跌坐在地上的徐氏都忘记抹眼泪了,众人只见何暖突然出手,救人的护院焦濂平虽然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但身为官宦子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祸不及女眷,她何苦来哉?” 湛非鱼看着井边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或许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可读书进学和科举出仕却完全不同,再者窦氏、徐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即便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了官身,可因为三房的罪名,他们至多也就是个芝麻小官,估计七品县令都是妄想。 但墨哥儿若是成了丘望舒的弟子那就不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了丘望舒的庇护,前途指日可待。 突然想到什么,焦濂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鱼,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成了内阁大学士的弟子,连丘大人都礼遇三分,窦氏或许是也想走同样的路。 湛非鱼没在意焦濂平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何暖突然下令,“阿暖,把这个护院抓起来。” 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跌坐在地上的徐氏都忘记抹眼泪了,众人只见何暖突然出手,救人的护院都没焦濂平虽然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但身为官宦子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祸不及女眷,她何苦来哉?” 湛非鱼看着井边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或许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可读书进学和科举出仕却完全不同,再者窦氏、徐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即便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了官身,可因为三房的罪名,他们至多也就是个芝麻小官,估计七品县令都是妄想。 但墨哥儿若是成了丘望舒的弟子那就不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了丘望舒的庇护,前途指日可待。 突然想到什么,焦濂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鱼,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成了内阁大学士的弟子,连丘大人都礼遇三分,窦氏或许是也想走同样的路。 湛非鱼没在意焦濂平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何暖突然下令,“阿暖,把这个护院抓起来。” 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跌坐在地上的徐氏都忘记抹眼泪了,众人只见何暖突然出手,救人的护院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何暖用地上的麻绳给绑了起来。 …… 湛非鱼看着地上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也许是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窦氏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窦氏 反应过来就被何暖用地上的麻绳给绑了起来。 …… 湛非鱼看着地上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也许是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想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窦氏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窦氏 第557章 交底 湛非鱼能理解丘秉德的无奈,自己的亲弟弟与狼为伍,偏偏丘怀信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焦濂玉利用了。 再加上丘怀信那放荡不羁的性子,丘家人除非是拿出了铁证,否则丘怀信只会认为丘家人有偏见,看不起庶子出身的焦濂玉,若是适得其反就更糟了。 “大公子既然早就发现焦濂玉不妥,难道一点证据都没有?”湛非鱼笑着开口,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丘秉德盯了焦濂玉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听到这话丘秉德不由一声长叹,“本来我是想让怀信自己发现焦濂玉的伪善,可惜焦濂玉这些年却无任何行差踏错,他行事极其谨慎小心,而且从不会自己出手,都是因势利导。” 也是因为焦濂平如今还在读书,没有涉足官场,平日里在官学也不需要谋算什么,至于焦夫人和焦濂平的恶名,焦濂玉身为庶子,只要言语稍微暗示一点,外人就能想歪了。 更何况焦濂平目中无人惯了,从不掩饰对焦濂玉这个庶出弟弟的厌恶鄙夷,而对待丘怀信、齐昌林这些至交好友,焦濂玉也的确用了心,言谈举止无一处不妥帖。 身为知府大人的小儿子,焦濂玉的确称得上才华横溢,而且他读书又勤奋刻苦,尊敬师长,关怀同窗,不管是寒门弟子,还是黔中府的官宦子弟,就没有一个人和焦濂玉交恶的,这长袖善舞的本事,丘秉德都自叹不如。 …… 湛非鱼看着井边的一摊血水,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漉漉从井里爬出来的护院,对着一脸唏嘘的焦濂平开口:“或许担心日后丘家对三房不管不顾了,所以才想着先订下师徒名分。” 丘夫人之前是答应了窦氏、徐氏她们的条件,但不包括让自己儿子收徒,只是给三房的男丁提供读书的机会。 可读书进学和科举出仕却完全不同,否则怎么会有穷酸秀才的说法。 再者窦氏、徐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即便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了官身,可因为三房的罪名,他们也就是个芝麻小官,估计七品县令都是妄想。 但墨哥儿若是成了丘望舒的弟子那就不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了丘望舒的庇护,前途指日可待。 突然想到什么,焦濂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鱼,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乡野丫头成了内阁大学士的弟子,连丘大人都礼遇三分,窦氏或许是也想走同样的路。 湛非鱼没在意焦濂平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何暖突然下令,“阿暖,把这个护院抓起来。” 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跌坐在地上的徐氏都忘记抹眼泪了,众人只见何暖突然出手,救人的护院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何暖用地上的麻绳给绑了起来。 “这是?”项老爷是一头雾水,但被绑的是项家的护院,这让项老爷不由忐忑起来,难道窦氏的死和这个护院有关? 丘怀信此时也终于从这一变故里冷静下来,眉头紧锁的看了一眼窦氏的尸体,这才向着湛非鱼问道:“这个护院有异?” 窦氏虽然意外坠井,但真正的死因却是脖子处的这一刀,被锋利的剪刀划破了颈部的经脉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不清楚。”湛非鱼开口。 焦濂玉和齐昌林也反应过来了,俩人同时看向还一脸懵的护院,要不是此人经受特殊训练才这般镇定,要不他就是无辜的,所以才没有半点慌乱和不安。 何暖走回湛非鱼身旁,低声道:“只是个普通练家子。” 若是高手,还可能是谁家派来的死士,但何暖刚刚绑人的时候趁机把了脉,此人体内并没有真气,不懂内家功夫,只是个会点拳脚的粗人。 想来也正常,项老爷毕竟只是一介商贾,花银子请回来的护院差不多都是这水平。 “坠井时还是活着,被拉上来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若不是意外,这个护院就是凶手。”湛非鱼这一开口,丘怀信几人都认同的点点头。 这事无外乎就两种情况,一种是意外自杀,坠井的时候窦氏估计慌了,忘记手中还握着剪刀,结果不小心把自己抹脖子了。 一种便是他杀,那第一时间跳进井里救人的护院最有嫌弃,他跳下去之后趁机杀了窦氏。 “报官吧。”丘怀信开口,若是知道会闹出人命,刚刚就是假意答应下来也好,可惜如今后悔也太迟了。 其他人见湛非鱼没说话,他们自然不会开口,出了人命案子终究要报官的。 毕竟是丘家三房的女眷,也不好把她尸体就这么丢在地上,项老爷得到丘怀信的许可后让人抬来了门板把窦氏的尸体放了上去,然后抬到闲置的空屋里,等着衙门的仵作和捕快过来。 尔后又派人去了丘家三房传信,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三房也要把灵堂布置起来,家里小辈也得换上丧服,丘静媛也要过来一趟。 至于这护院虽然被绑了,他倒冷静,估计是心里没鬼,所以坦荡荡的,去了衙门见了官老爷也不怕。 两刻钟不到的时间,焦知府带着府衙的一群官员急匆匆的赶到了项家。 本来这退亲风波随着项长寿的死已经落幕了,偏偏又闹出人命案子,关键涉案的竟然还是丘大人的小儿子。 “差一点没颠散我这把老骨头。”张同知一脸苦色,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他们一行人都是骑马过来的,平日里出行都是坐轿子,这一骑马那滋味…… 腾大人和魏大人也跟着翻身下马,看着绷着脸大步往里面走的焦知府,俩人对望一眼,也没有像张同知这般抱怨就迈步追了上去。 “得,你们等等本官!”张同知无语的看着一群同僚,也只能忍着难受跟了上去。 项老爷此时也不敢寒暄了,一边快步陪同焦知府他们往里面走,一边把事情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魏大人,你带人先去案发现场。”焦知府沉着脸下令,又对腾大人道:“腾大人和黄仵作先去查验尸体,王捕头你带人封锁项家,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随意交谈。” 几位大人连同跟随来的捕快衙役们立刻领命而去,焦知府则和张同知带着书吏继续往前院走了过去,虽然项老爷已经说了一遍,可焦知府还是要听丘怀信他们的口供。 毕竟出了人命,谁也没心情寒暄,焦知府进屋后,湛非鱼、丘怀信他们打了招呼就开始进入正题。 等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包括当时在场的几个下人,焦知府凝重的表情这才舒缓下来。 退亲之事和焦家有关,丘三公子又是为了陪濂玉才来项家吊唁的,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焦知府担心丘家会迁怒到焦濂玉身上,被一道布政使大人迁怒了,焦濂玉绝对前途堪忧。 …… 等湛非鱼从项家去了府衙再出来,这一折腾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事发时湛非鱼和何暖正在灵堂祭拜,所以窦氏之死和她无关,湛非鱼这才能先出来,丘怀信他们还在府衙里录口供。 “大公子?”湛非鱼诧异的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丘秉德。 何生低声说了一句,湛非鱼这才知道丘秉德是两刻钟之前就到了,只是一直在马车里并没有进府衙。 信步走了过来,丘秉德温和一笑,“已经是巳时末了,不如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大公子邀约哪敢不从。”湛非鱼笑着应下,“听说黔中道的稻花鱼味道一绝,今日要大公子破费了。” 第558章 流言 等丘秉德离开一品楼回到丘府时,丘大人也提前从衙门回来了,毕竟窦氏死在项家,当时人多嘴杂,虽然焦知府下令封口了,但半日的时间这消息依旧传遍了黔中道。 “你去哪里了?”吴氏笑着问道,手上动作不停的给丘秉德换衣裳、递帕子,而原本该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则都退到外间等候着。 丘秉德换上了常服,将擦脸的帕子递给了吴氏,“二弟去书房了?” 抬眼瞅着面带笑意的相公,吴氏压下心里的些许急躁和无奈,替丘秉德抚平衣裳上的褶皱,又将放在梳妆台上的青色佩玉拿过来挂在他腰间,这才开口道;“消息就是二弟传回来的,不到半个时辰父亲就从府衙回来了,母亲也去了前院。” “有劳娘子了,我先去书房。”丘秉德这不急不缓的模样乍一看都会让人误会他根本不关心丘怀信这个弟弟。 当初嫁到吴家来,吴氏就是冲着当家主母的位置来的,而且相公生性宽和,人也儒雅,至于下面两个弟弟,却都是无心官场的性子,吴氏当时即便有更好的选择,最终却还是选定了丘秉德。 可成亲多年,吴氏渐渐发现丘秉德性格的确太温和了,少了锐利和进取,对两个弟弟照顾的和自家儿子一般。 好在二弟三弟都没有野心,否则吴氏都要担心丘家日后的家主之位要换人了。 …… 湛非鱼能理解丘秉德的无奈,自己的亲弟弟与狼为伍,偏偏丘怀信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焦濂玉利用了。 再加上丘怀信那放荡不羁的性子,丘家人除非是拿出了铁证,否则他只会认为丘家人有偏见,看不起庶子出身的焦濂玉,若是适得其反就更糟了。 “大公子既然早就发现焦濂玉不妥,难道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湛非鱼笑着开口,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丘秉德盯了焦濂玉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听到这话丘秉德不由长叹,应付官场上的政敌他都没有这般劳心费神,“本来我是打算让怀信自己发现焦濂玉的伪善,可惜焦濂玉这些年却无任何行差踏错,他行事极其谨慎小心,而且从不会自己出手,都是因势利导。” 也是因为焦濂玉还在读书,没有涉足官场,平日里在官学也不需要谋算什么, 至于焦夫人和焦濂平的恶名,焦濂玉身为庶子,只要言语稍微暗示一点,外人就能想歪了。 更何况焦濂平目中无人惯了,从不掩饰对焦濂玉这个庶出弟弟的厌恶鄙夷,而对待丘怀信、齐昌林这些至交好友,焦濂玉也的确用了心,言谈举止无一处不妥帖。 身为知府大人的小儿子,焦濂玉称得上才华横溢,而且他读书又勤奋刻苦,尊敬师长,关怀同窗,不管是寒门弟子,还是黔中府的官宦子弟,就没有一个人和焦濂玉交恶的,这长袖善舞的本事,丘秉德都自叹不如。 看着郁闷不已,恨不能把锤子去把丘怀信给敲醒的丘秉德,湛非鱼起身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小人得志扬其势,君子得志行其道。大公子不必忧心,待到有朝一日踏入官场,想来三公子必定就能慧眼识人了。” 湛非鱼所言和丘秉德早年不曾制止丘怀信和焦濂玉来往是一个道理,只等着焦濂玉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可惜丘秉德已经后悔了。 抬眼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小姑娘,以她的聪慧和敏锐必定听出自己话中的悔意,却还是让自己继续等。 丘秉德眸光微微一沉,随后笑着试探,“湛姑娘此言我明白,只是怀信已经牵扯到了人命案里,若是继续放纵下去,只怕将来是一发不可收拾!” 焦濂玉没有进入官场,他对丘怀信的利用至多是“狐假虎威”,可一旦入了官场那就不同乐,怀信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丘秉德真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弟弟被当成了替罪羔羊。 “伍子胥曾劝吴王树德务滋,除恶务尽。”湛非鱼接过话,斟酌着是否该透露内情,“但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了焦二公子,日后还有刘二公子、马二公子,与其日后不确定这个恶是谁,不如留下焦濂玉,大公子已经有了防备,至多让三公子吃一堑长一智。” “上面要留下焦濂玉?”丘秉德对着京城方向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刚刚只是试探,但此刻却可以肯定了。 如同湛非鱼所言,今日除掉了焦濂玉这个恶,那势必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恶,此话不单单对丘家适用,同样适用日后的黔中道,毕竟焦濂玉注定了会科举出仕。 丘秉德沉思着,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若不是顾虑到湛非鱼是个小姑娘,早已经入官场的丘秉德是绝对不会喝这泛着香味的花茶。 湛非鱼坦诚了,丘秉德也报之以琼瑶,“此前丘静媛的亲事订的突然,如今三房能让人觊觎的东西很少,唯独丘文兰当初服毒自尽,要说三房还有什么的话,或许和蛮夷有关,父亲推断应该是个信物,而此信物可能被封存在府衙的库房里。” 若信物还在三房,早已经被人找出来了,毕竟如今的三房就剩下几个不顶事的女眷,家中不说像是筛子一般,但也差不离了,里里外外的情况不知道被人查了多少遍。 丘秉德看湛非鱼半点不吃惊,便笑着继续道:“再结合她的亲事,想来这信物在三房封存的嫁妆里。” 想要拿到窦氏的嫁妆只要两个办法:一是丘静媛订下亲事,二是窦氏死亡,嫁妆必定要归还给丘静媛和过继的墨哥儿。 “窦氏投井死亡,虽是意外,三公子却牵扯其中,想来焦知府会尽快结案,提前把窦氏的嫁妆发还也在情理之中。”湛非鱼接过话,否则让丘静媛真闹腾起来,败坏的就是丘怀信的名声。 衙门归还窦氏的嫁妆也是为了息事宁人,再者人死不能复生,想来对丘静媛而言,一个死掉的母亲肯定比不上价值不菲的嫁妆。 “事发时湛姑娘在灵堂祭拜,而且我已经知晓案发经过,湛姑娘可否透露一二?”丘秉德当时虽然在府衙外停留了两刻钟没进去,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丘秉德第一怀疑的也是救人的护院,可这样的算计也太粗陋拙劣了。 还有一种可能窦氏是自尽,用自己的一条命给丘静媛留下大笔的嫁妆,也让自家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此一来丘静媛就等于得到了丘家的庇护。 但丘秉德想到窦氏过继了不过周岁的墨哥儿,她都为自己的长久未来考虑了,那窦氏必定不会寻死,所以窦氏之死只可能是他杀。 至于坠井时手中的剪刀不小心划破了颈部脉搏,这太过于巧合离奇,丘秉德并不相信。 “不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丘秉德倏地站起身来,面色冷凝的开口:“杀人凶手可能还藏在井中!” 所以窦氏是被人杀的,但凶手不是救人的护院,而是早先一步潜藏在水井里,等窦氏坠井之后立刻将她杀了,护院跳下去救人时,凶手再次潜入到井底,如此一来天衣无缝! 震惊之后,丘秉德再看着捧着茶杯慢悠悠喝茶的湛非鱼,剧烈波动的情绪又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丘秉德苦笑道:“多谢湛姑娘施以援手,否则这凶手只怕已经逃之夭夭了。” 焦知府带着府衙一群官员去了项家之后,当时就派仵作查验了尸体,又让腾大人封锁了项家,焦知府亲自询问了事发时的情况,之后才把所有涉案的人带回了衙门。 第560章 蹲守 入夜,项家。 或许是项长寿的棺木还摆在灵堂里,再加上窦氏横死在井中,所以整个项家显得格外凄凉,伴随这夜风卷起的纸钱,蓦地让人心里发慌。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丘怀信嘴角抽了抽,看到湛非鱼蹲在这粗壮高耸的大树上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关键是他温文儒雅的大哥也站在旁边横生的枝丫上。 丘怀信抬头继续往上看,焦濂平这个纨绔竟然也是一身夜行衣,然后跨坐在细一点的枝丫上,双手抱着粗壮的树干。 也幸好项家前院的这棵树足够的粗壮,两三个人张开手臂都抱不过来,否则这一棵树还真的撑不住四个人站上面。 焦濂平有点恐高,这会声音都有点抖,不过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下,“夜黑风高,杀人越货。” “静观其变。”丘秉德看了一眼站稳的丘怀信,目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向着不远处的方井看了过去。 丘怀信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可隔着一堵围墙,这便是项长寿的灵堂,廊庑下还挂着白灯笼,晚上也有下人给项长寿守灵,所以不但能闻到烧黄纸的味道,还能听见守灵人嘶哑的哭声,让丘怀信不由瘆得慌。 再加上往旁边看去,那便是通往后院的月亮门,然后便是窦氏失足而亡的那口井,这夜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这让丘怀信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一片静谧里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响了起来,树上的几人站得高离得远,又不是练家子,所以只能听见声音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 知道自己可能拖累丘家,丘怀信站在丘夫人的椅子旁朗声开口:“父亲,如果丘家的敌人真的利用我来做文章,父亲到时候就大义灭亲,左右我也没想过做官。” 丘大人、丘秉德、丘望舒父子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着神色坦荡的小儿子,第一次发现自家小儿子/小弟有点蠢。 “你们这般看我做什么?没想到我也有这般高风亮节的一面?”丘怀信张狂一笑,这事若是发生在一般人家,估计都哭着跪着求父亲、大哥他们帮忙洗刷罪名,哪会有自己这般的胸襟,为了不拖累家里甘愿被逐出家门! “看你蠢!”丘望舒毫不客气的开口,嫌弃的看着沾沾自得的丘怀信。‘’ 这当年要不是自己亲眼守在房门外看到产婆抱出了小弟,丘望舒都要以为他这是被人调包了,蠢的都不像是丘家人。 被自家二哥骂了,丘怀信不满的一瞪眼,刚想要向丘夫人告状,却发现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丘怀信顿时不乐意了,“娘,你竟然向着二哥。”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丘夫人没好气的拍了拍丘怀信的手背,她虽是后宅女眷,可丘夫人得知消息后就知道这其中绝对有阴谋。 丘夫人无奈的开口:“静媛的亲事我之前应下了,而且等几年等风声过去了给丘静说亲其实更好,至于过继的墨哥儿,这才一岁多,别说拜师了,就算要启蒙读书也还有两三年,用得着以死相逼吗?” 丘怀信愣了一下,事发时他真的没多想,只当是三房的女眷没了依靠,所以不择手段的想要和自家攀上关系。 二哥若是收了墨哥儿这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三房有什么事,自家总要照看二哥的弟子。 丘怀信把窦氏失足坠井的画面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沉默许久后,面色凝重的开口:“所以湛非鱼才让人把那护院绑起来了。” 丘大人看着总算长了点脑子的小儿子,沉声道;“今日你不去项家吊唁,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窦氏是女眷,即便来丘家拜访也只能见到丘夫人这个堂嫂。 丘怀信是侄子却也是外男,丘静媛也只是个半大小姑娘,所以窦氏不管是算计还是逼迫,今日是唯一的机会。 丘秉德和丘望舒对望一眼,兄弟俩再一次为自家小弟的蠢而惋惜,这就是识人不清的下场,关键是被人算计了一场还把人当成生死之交。 “项长寿去了,珪璋心里过不去,焦家的下人又在嚼舌根,昌林这才提议珪璋去项家吊唁,否则此事日后被人传出去会败坏珪璋的清名。”即便话说到这个份上,丘怀信也没有怀疑焦濂玉。 昌林每日离开官学后就去了焦府给珪璋复述夫子今日教授的功课,所以这几日一直留宿在焦府,自然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如果不是焦濂玉仗着是知府家公子的身份横插一脚,丘静媛这边不会退亲,那么项长寿也不会死。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诋毁焦濂玉是“杀人凶手”,仗着官宦子弟的身份逼死了项长寿,齐昌林哪能让人这般败坏焦濂玉的名声,这才有了今日一行。 想到了什么丘怀信看向端坐在书案后的丘大人道:“我们去项家后,焦濂平带着大夫也过来了,他认定了珪璋来项家吊唁是在做戏,是为了博取好名声,还让徐大夫当场就给珪璋诊脉,还指控珪璋的伤口裂开是涂了鸡血鸭血。” 丘大人听完之后,看着似乎理清思路的丘怀信,“所以你认为是焦濂平故意在府中散播谣言败坏焦濂玉的名声,逼迫他去项家吊唁。” 见丘怀信点头后,丘大人继续道:“即便焦濂平不散播谣言,还是有些人认为是焦濂玉害死了项长寿,所以焦濂玉为了给自己正名,再没有顶着一身伤去吊唁更好的苦肉计了。” “父亲所言甚是,焦濂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认定了珪璋是伪君子,所以才带着大夫一起去了项家,想要拆穿珪璋。” 丘怀信一想到当时焦濂平那震惊的表情,不由的嗤笑一声,“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珪璋这般至诚至信之人,又怎么会为博一个好名声而弄虚作假。” 不,焦濂玉会,他就是个伪君子!只不过手段更为高明。 做戏做全套,所以焦濂平失败了,焦濂玉不但给自己博了个好名声,又一次坐实了焦濂平这个兄长恶毒歹毒的名头。 这样一个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丘大人他们才更担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丘怀信。 丘望舒都懒得多看一眼自家蠢小弟,只对丘大人问道:“事已至此,总不能让怀信背负逼死长辈的恶名。” 丘怀信倒是想来一句,如果不是意外那便是他杀,可如果说这一切是焦濂平这个纨绔布下的局,丘怀信怎么也张不了嘴。 说焦濂平散播谣言损毁焦濂玉的名声还可能,说是他设下杀人的陷阱,丘怀信是真的不相信,而且被连累的人是是丘家,焦濂平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般算计丘家。 一个没忍住丘怀信打断了丘大人和丘秉德之间的谈话,“父亲,是不是我们丘家的敌人在幕后策划的一切,利用焦濂平这个蠢货逼迫珪璋去项家吊唁,珪璋伤势未愈,下床走动都困难,昌林担心珪璋去项家的安全,所以必定会让我陪同,如此一来幕后人的诡计就成功了。” 自己跟着去了项家,三房的女眷也过来了,然后就有以死相逼的一幕,人一死,这个脏水就泼到了自己身上,甚至连累了整个丘家。 这一环扣一环的,丘怀信俊朗的脸庞上多了一抹凝重之色,自己是丘家的人,也是丘家最容易被算计的一个,所以他们为了攻讦父亲都会从自己这里下手。 “还没有蠢的无可救药。”丘望舒接了一句,多余的话就没有说了,他若是说幕后算计的人就是焦濂玉 第561章 平息 一直到离开项家上了湛非鱼的马车,焦濂平和丘怀信还是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这是真的被吓狠了。 湛非鱼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带着焦濂平一起来项家,可也没想着把人吓成这样。 丘秉德无语的拍了一把丘怀信的后背,“子不语怪力乱神,湛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谁知道这一拍把丘怀信更是吓得一个哆嗦,丘秉德彻底没话说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 “大哥,所以那井里有人?那才是凶手”声音还有点发颤,可丘怀信怕归怕,这会也想明白了,神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焦濂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瞅着湛非鱼恍然大悟道:“难道白天你让捕快守着。” 当时焦濂平还真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丘静媛来井边拜祭,谁她娘的能想到井里还藏着一个人。 焦濂平说完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顿时嘚瑟起来,看着坐对面的丘怀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既然事先布置好了,三公子有没有想过今日陪同我那好二弟来项家吊唁就是一个局啊?” 窦氏的死激不起什么浪花来,丘家三房本就是罪臣女眷,圣上仁慈再加上顾虑到丘大人的面子这才对三房没有涉案的女眷和孩子网开一面,所以窦氏如今的身份都比不上平头百姓,这个局明显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说珪璋算计我?”丘怀信嗤了一声,眉梢一挑,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贵和高傲,不屑的看着挑唆的焦濂平,“焦大公子白日失手了一次,这会又想找回场子了?” 不等焦濂平反驳,丘怀信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顺带的瞄了一眼湛非鱼和何暖,可惜这三人面色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波澜来,湛非鱼圆润的双眼里甚至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焦知府最擅长断案,想来虎父无犬子,大公子比起我这个纨绔子弟肯定精通一些,且问大公子珪璋陷害算计我的动机呢?”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俩人还是莫逆之交,丘怀信贵为丘家小公子,焦濂玉和他交好只会有更多的好处,若是丘怀信出事了,损失的还是焦濂玉。 …… 一直到离开项家上了湛非鱼的马车,焦濂平和丘怀信还是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这是真的被吓狠了。 湛非鱼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带着焦濂平一起来项家,可也没想着把人吓成这样。 丘秉德无语的拍了一把丘怀信的后背,“子不语怪力乱神,湛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谁知道这一拍把丘怀信更是吓得一个哆嗦,丘秉德彻底没话说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 “大哥,所以那井里有人?那才是凶手”声音还有点发颤,可丘怀信怕归怕,这会也想明白了,神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焦濂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瞅着湛非鱼恍然大悟道:“难道白天你让捕快守着。” 当时焦濂平还真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丘静媛来井边拜祭,谁她娘的能想到井里还藏着一个人。 焦濂平说完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顿时嘚瑟起来,看着坐对面的丘怀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既然事先布置好了,三公子有没有想过今日陪同我那好二弟来项家吊唁就是一个局啊?” 窦氏的死激不起什么浪花来,丘家三房本就是罪臣女眷,圣上仁慈再加上顾虑到丘大人的面子这才对三房没有涉案的女眷和孩子网开一面,所以窦氏如今的身份都比不上平头百姓,这个局明显就是一直到离开项家上了湛非鱼的马车,焦濂平和丘怀信还是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这是真的被吓狠了。 湛非鱼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带着焦濂平一起来项家,可也没想着把人吓成这样。 丘秉德无语的拍了一把丘怀信的后背,“子不语怪力乱神,湛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谁知道这一拍把丘怀信更是吓得一个哆嗦,丘秉德彻底没话说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 “大哥,所以那井里有人?那才是凶手”声音还有点发颤,可丘怀信怕归怕,这会也想明白了,神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焦濂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瞅着湛非鱼恍然大悟道:“难道白天你让捕快守着。” 当时焦濂平还真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丘静媛来井边拜祭,谁她娘的能想到井里还藏着一个人。 焦濂平说完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顿时嘚瑟起来,看着坐对面的丘怀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既然事先布置好了,三公子有没有想过今日陪同我那好二弟来项家吊唁就是一个局啊?” 窦氏的死激不起什么浪花来,丘家三房本就是罪臣女眷,圣上仁慈再加上顾虑到丘大人的面子这才对三房没有一直到离开项家上了湛非鱼的马车,焦濂平和丘怀信还是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这是真的被吓狠了。 湛非鱼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带着焦濂平一起来项家,可也没想着把人吓成这样。 丘秉德无语的拍了一把丘怀信的后背,“子不语怪力乱神,湛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谁知道这一拍把丘怀信更是吓得一个哆嗦,丘秉德彻底没话说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 “大哥,所以那井里有人?那才是凶手”声音还有点发颤,可丘怀信怕归怕,这会也想明白了,神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焦濂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瞅着湛非鱼恍然大悟道:“难道白天你让捕快守着。” 当时焦濂平还真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丘静媛来井边拜祭,谁她娘的能想到井里还藏着一个人。 焦濂平说完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顿时嘚瑟起来,看着坐对面的丘怀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既然事先布置好了,三公子有没有想过今日陪同我那好二弟来项家吊唁就是一个局啊?” 的女眷和孩子网开一面,所以窦氏如今的身份都比不上平头百姓,这个局明显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说珪璋算计我?”丘怀信嗤了一声,眉梢一挑,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贵和高傲,不屑的看着挑唆的焦濂平,“焦大公子白日失手了一次,这会又想找回场子了?” 不等焦濂平反驳,丘怀信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顺带的瞄了一眼湛非鱼和何暖,可惜这三人面色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波澜来,湛非鱼圆润的双眼里甚至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焦知府最擅长断案,想来虎父无犬子,大公子比起我这个纨绔子弟肯定精通一些,且问大公子珪璋陷害算计我的动机呢?” 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说珪璋算计我?”丘怀信嗤了一声,眉梢一挑,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贵和高傲,不屑的看着挑唆的焦濂平,“焦大公子白日失手了一次,这会又想找回场子了?” 不等焦濂平反驳,丘怀信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顺带的瞄了一眼湛非鱼和何暖,可惜这三人面色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波澜来,湛非鱼圆润的双眼里甚至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焦知府最擅长断案,想来虎父无犬子,大公子比起我这个纨绔子弟肯定精通一些,且问大公子珪璋陷害算计我的动机呢?” 第562章 审问 府衙大堂。 虽说是深更半夜,可值守的几个官吏这会都在大堂之上,见到魏大人过来了,姚主簿几人立刻起身。 “无须多礼,审案要紧。”魏大人沉声开口,目光则是看向被押跪在大堂上的黑色劲装的男子,看着似乎还不曾弱冠,身形偏清瘦,乍一看丢到人堆里都不易发现。 “堂下下跪何人?”魏大人惊堂木一拍,锐利的目光看向眼神漠然的年轻男子,就这一双过于冰冷的双眼就知道这绝不是普通人,更像是大家族培养的死士。 沉默在大堂上蔓延开来,青年木然着脸,似乎根本没听见魏大人的问话,也似乎不在意接下来是否会有大刑伺候。 湛非鱼、焦濂平和丘怀信三人并无官职在身,所以此刻只是在公堂左后方的角落里坐着。 焦濂平探头往前面看了看,“看样子是不会招供的。” “训练有素的死士一般被擒时就会自尽,他这会必定存了必死的决心。”丘怀信也见过丘家的死士,仅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不同,眼神冷漠而坚定,那是不畏死的人才能有的目光。 湛非鱼瞅了一眼没说话,之前在焦府,李立也是老太爷那边的人,他们这些人或许身手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最忠心的。 魏大人如果审不出来,禁龙卫必定可以,可湛非鱼并不认为这人能吐露什么有用的情报,他们差不多都是最底层的人,只是按照命令行事,知道的情报极其有限。 魏大人眉头微蹙,也知道这是个硬茬,可该审的还是要审。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公堂上有血腥味弥漫开来,一番刑讯手段之下依旧没有招供,甚至为了不发出声音将舌头都咬破了,满嘴的鲜血看着有些瘆人。 “大人,再打下去就危险了。”陈捕快低声开口,平日里抓捕犯人最怕的就是这种硬骨头,真的是不怕死,除非是找到这些犯人的软肋,否则他们是宁死也不会招供。 “把人带下去严加看守,再让大夫去一趟大牢,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但必须谨慎小心,绝对不能让人死在牢房里。”魏大人说完后目光看向坐在下方旁听的丘秉德,不管招供与否,至少能把丘三公子身上的脏水洗干净了。 “是。”陈捕快也明白事关重大,不管是抓药还是煎药,自己绝对不假他人之手,吃食也得谨慎,不能让人下了药。 这么一想陈捕快都感觉头大了,可丝毫不敢松懈。 …… 第二日湛非鱼还在别院补觉,而府衙已经把抓到杀死窦氏凶手的消息放出去了,一大早就派了捕快去丘家三房通知丘静媛和徐氏。 何暖侧耳听了听内室的动静,又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这才开口:“没有杀人灭口?” “不单单是我们的人,丘大人那边还有府衙都派了人严加看守着,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被抓或者被杀都一样。”何生同样压低了声音。 蔡之元被关押这么多天了,都没有人去劫牢也没有人暗中下杀手,足可以说明这些人知道的情报很少。 何暖顺着花香的味道向着角落里的一棵金桂看了过去,这晚开的桂花倒是可以收集一点做成糖桂花,日后做糕点或者甜汤的时候都可以放一些,“禁龙卫这边什么计划?” 老太爷的确藏的深藏的隐秘,而且短时间之内能被禁龙卫查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和李立、涂大牛他们一样都是奉命行事。 因为是单线联络,上线不主动联系,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上线的身份。 “已经密折告知圣上了。”何生猜测圣上不会大张旗鼓的调查,会引起黔中道的动乱,再者储君未立,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更希望看到大庆朝安稳平和。 所以很大可能是让禁龙卫继续在暗中调查,此前不知道老太爷的存在,再加上这股势力涉及到了前朝,潜藏的时间太久,甚至比禁龙卫存在的时间都要长,所以一时半刻的查不到很正常。 可假以时日以禁龙卫无孔不入的手段,必定能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的一步一步查下去,查清楚老太爷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何暖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内室的声响,赶忙往屋里走了去,“小姐醒了?” 一手撑起身体,湛非鱼往窗口看了去,外面阳光明亮,昨夜差不多是卯时才回,这一觉足足睡到午时,“阿暖,我不是错过两顿饭了?” “午膳还在灶台上温着。”何暖笑着走了过来,拿过放在柜子里的衣裳伺候湛非鱼起身,一边继续道:“早上府衙就放出了消息,丘大公子推波助澜了一番,如今黔中府已经没有人认为丘三公子逼死了长辈。” “禁龙卫守在暗处,黔中道这些魑魅魍魉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湛非鱼弯腰穿上软底绣鞋,抬手把洒落的头发顺到了耳后。 想到丘怀信对焦濂玉的深信不疑,湛非鱼不由笑了起来,“若不是有禁龙卫在,这一次丘大人必定会受到攻讦。” 等湛非鱼在绣墩上坐了下来,何暖拿起牛角梳给她梳头,“这几日就会结案,封存在府衙库房的那些私产估计很快就会还给丘静媛。” “窦氏是枉死,我们到时候再去吊唁,顺便和丘静媛谈谈。”湛非鱼看着铜镜里圆乎乎的脸,哀怨的抬手捏了捏,为什么这脸颊上的肉就褪不下去。 “是,奴婢一会让人准备奠仪。”何暖应下,丘静媛应该也不知道那信物到底是什么,只要开出的条件足够高,想来会答应。 …… 不同于项长寿丧礼的凄凉,丘家三房虽然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丘大人只要还是黔中道的布政使,那么就算是冲着面子情,也不会有人明面上和三房女眷过不去。 窦氏是横死所以丧礼前后一共五日,半条街上都是飞舞的纸钱,路口就有身着丧服负责接待亲朋的丘家男丁还有管事的、小厮。 “劳烦小哥把马车往这边停。”两个小厮赶忙迎了过去,指引着何生把马车停到另一边清出来的一条巷子里。 路口站在桌边正在喝水的丘二叔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一怔赶忙放下杯子,“涛子你赶快回去通传一声说湛小姐来吊唁了。” “是。”丘长涛双腿倒腾的贼快,三房如今只有女眷和不顶事的男丁,偏偏徐氏她们三家都是过继来的,往日和窦氏也只是面子情。 所以这丧礼为了不失了丘家的脸面,族中不但让旁系的丘二叔过来负责接待,也让丘家德高望重的三老爷子主持丧礼的诸多事宜,至于女眷这边更是让丘秉德的夫人吴氏过来照应着。 丧乐声伴随着哭泣声同时响起,湛非鱼在灵堂吊唁之后就被吴氏引着往隔着一个水榭的小院里休息。 丘静媛刚在徐氏的陪同之下送一位世家女眷的长辈出门,此刻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沉之色,额头也因为守灵磕青了一大块,再加上一身丧服,整个人看着阴沉沉的,浑身的阴气和戾气半点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姑娘。 “湛非鱼来了?”听着小丫鬟的回禀,丘静媛抬眼向着汀兰轩看了过去,干裂冒着血丝的嘴角勾了起来,笑容阴沉的让人心里瘆得慌。 徐氏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嫡支和她们三房交恶多年,私底下那真的是斗的你死我活的,所以徐氏也有自知之明,即便吴氏今日代表嫡支过来帮忙照看,徐氏也不敢去和这位侄媳妇拉关系。 可湛非鱼不同,小姑娘都能和焦濂平那个纨绔交好,若是能得到她的善意,她们三房的处境必定会好很多。 第563章 卖惨 三房如今只女眷当家,所以黔中道各个世家派来吊唁的也是女眷居多,这小厅明显是这两日才布置出来的,至少屋内摆设的器物绝对不是落魄的三房能能出来的。 至于待客的茶水、糕点、果子想来也是丘府的下人去采买的,甚至连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包括厨子也是吴氏从丘府暂时调过来的,不能在吊唁的宾客面前失了礼数。 “湛姑娘这边走。”徐氏努力的压下脸上的笑容,毕竟家中办的是丧事,她再想要巴结湛非鱼也能满脸笑容。 吴氏此刻也在董嬷嬷和大丫鬟陪同下走了出来,不同于徐氏的那过于殷切的态度,吴氏面带浅笑,仪态悠然。 此前湛非鱼去丘府拜访时,吴氏也曾见过她一面,只是湛非鱼当时先去的是丘大人的书房,之后去后宅倒像是走了个过场,前后也就待了两刻钟,只陪着丘夫人说了一会话。 湛非鱼先一步行礼,“大夫人。” 一番客套寒暄后,湛非鱼放下茶杯看向陪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的丘静媛,“丘姑娘还请节哀。” 即便再掩饰,可湛非鱼依旧能感觉到丘静媛那充满血丝的双眼中的迁怒,想来因为她母亲的死而记恨到自己身上。 “多谢湛姑娘关心,父亲生死未卜,母亲如今又……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还不如陪母亲一起去了……”话没有说完,丘静媛低下头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无声的哭了起来。 吴氏没有开口,倒是徐氏眼里有恼火一闪而过,静媛这丫头之前多么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如今倒是会卖惨,来一个女眷就哭诉一番。 一想到不少官家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徐氏都恨不能抽丘静媛几巴掌,她这般说外人都当自己这个当伯母的苛责、磋磨丘静媛这个侄女儿! 徐氏见湛非鱼神色如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即起身走到丘静媛身边,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静媛你还有墨哥儿这弟弟,还有大伯母,姑娘家都要娇养着,日后家中再清贫大伯母也会苦了你,不要哭了,担心伤了眼睛。” 低着头没回答,丘静媛用力的绞着手中被泪水沾湿的帕子,她是真的恨死了湛非鱼! 窦氏死亡的消息传回家中,对丘静媛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可在府衙哭了一场,又去项家的井边祭拜又哭了一场后,回到家中丘静媛躺在床上只感觉日后的日子一片黑暗。 可当厅外外面传闻是丘怀信这个堂哥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丘静媛哭的红肿的双眼里一下子迸发出激动的光彩。 母亲死了,如今就剩下自己一个,至于墨哥儿这个便宜弟弟过继到母亲名下还不到一个月,丘静媛是懒得管他的死活,她想的是借这件事投奔到丘府。 若是能得到堂伯母的教养,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丘家千金,哪里还需要愁几年后的亲事,说不定大伯母还要给自己备足了嫁妆。 可还不等丘静媛筹划,昨日一早府衙又传来了消息过来了,得到母亲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杀的,凶手也已经被禁龙卫捉拿归案了,丘静媛再次感觉晴天霹雳。 不是三堂哥逼死的母亲,那自己还怎么借此投奔到丘府?所以此刻看到湛非鱼这个多管闲事的“仇人”,丘静媛真恨不能扑上去活撕了她,她自己过得好,金尊玉贵的,为什么要阻碍自己! “静媛,你大伯母说的对,虽然你母亲去了,可三房还有长辈在,你无须担忧以后。”吴氏也出声安慰,柔和的眉眼里带着几分歉意看向湛非鱼,“还请湛姑娘多包涵,静媛也是伤心过度这才失了礼数。” 如果说丘静媛怨恨湛非鱼碍了自己的前路,吴氏何尝不是如此! 背上了逼死长辈的恶名,三弟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日后不是打理族中的杂务,就只能从从商了,或者当个吃喝不愁的富贵闲人。 可不管丘怀信选择哪一条路,吴氏都可以放下心来,而且有一个背负恶名的父亲,日后三弟的孩子想要科举出仕都比普通读书人困难些。 可不等吴氏高兴两天,禁龙卫抓到凶手了,窦氏是被人杀的,丘怀信身上的脏水也就洗干净了。 吴氏不但不能恼火,还要装着无比高兴的样子在府中,若不是她养气功夫到家,这会也必定和丘静媛一般,看湛非鱼就如同是眼中钉肉中刺! “大夫人言重了,丘小姐并无任何失礼之处。。”湛非鱼接过话,可过于平静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 丘静媛的确可怜,父亲入狱,母亲惨死,在大庆朝她这样的身份,即便有丘大人这位堂伯父在,只怕丘静媛的婚事也艰难,寒门子弟估计都不愿意娶一个罪臣之女。 日后丘静媛的亲事只能选择商贾,日后即便有银子使,可对丘静媛而言,族中旁系姐妹嫁的夫婿基本都是官身,吴氏这些堂嫂子们也都是官夫人,唯独自己是卑贱的商家妇,日后要对她们卑躬屈膝,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丘静媛必定不甘心。 “大堂嫂,大伯母,我去……去后面梳洗一下。”丘静媛红着眼眶抬起头,见吴氏点头同意后,话锋一转对着湛非鱼开口:“可否请湛姑娘陪我一起,我怕害死母亲的凶手也会对我下手。” 吴氏和徐氏不由的一怔,不管窦氏的死是意外还是他杀,她们私底下也猜测过原因,或许是丘家的敌人所为,目的自然是通过陷害丘怀信来攻讦丘大人。 至于明目张胆的对丘静媛下杀手,吴氏和徐氏都感觉不大可能,丘静媛分明是私底下要和湛非鱼说话。 湛非鱼站起身来,“丘小姐不必客气,我陪你一道,阿暖,你也跟着。” 得,湛非鱼应允了,吴氏自然不会阻止,目送着几人离开了,听到前面的丧乐声和鞭炮声又响了起来,不由看了一眼徐氏。 “我去前面看看,静媛这里劳烦思宁多照看一下。”徐氏虽然辈分上高了一节,可吴氏日后可是丘府的当家主母,徐氏这个三房的伯母哪里敢拿大,即便她还想要和湛非鱼搭话,此刻也只能先离开。 等徐氏带着丫鬟也离开了,一旁伺候的董嬷嬷倒了一杯新茶递过来,“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子,这几日还有的忙。” 普通身份的女眷徐氏接待就可以了,但若是那些有诰命在身的官夫人,她们前来也都是冲着丘家,冲着丘大人这位二品大员来的,所以只能是吴氏来接待,这一翻应酬下来,吴氏的确累的慌。 喝了两口茶,吴氏往后面瞄了一眼,“嬷嬷,你说静媛打的是什么主意?” “静媛小姐以前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倒是知道为自己谋划了。”董嬷嬷一提起丘静媛就没什么好脸色。 在三房出事之前,因为丘秉德这一辈就出了丘静媛这么一个姑娘,其他几房倒是也有姑娘,可从血缘上来说却是出了五服了,所以丘静媛就成了丘家的大小姐。 虽说三房和嫡支一直在明争暗斗,但男人之间的权利争斗不会牵扯到姑娘家,尤其丘静媛年幼,丘怀信都比她大了七八岁,这不丘静媛娇惯的都不把吴氏这个堂嫂放眼里。 毕竟吴氏是丘家儿媳妇,丘静媛可是丘家的姑娘,再加上丘瑾瑜那可是黔中道最有天资的读书人,丘静媛行事愈加跋扈,不过她倒也不敢对吴氏如何,只是寻了个由头打了董嬷嬷一巴掌。 吴氏当时气狠了,偏偏丘静媛那时不过流岁,还是个孩子,董嬷嬷倒是劝住了吴氏,只是主仆俩都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仇。 这不借着窦氏办丧礼,丘静媛要守灵的缘故,董嬷嬷不动声色的让丘静媛吃了不少暗亏,这膝盖早就磕的青紫红肿一片了。 若是用药再出了差错,丘静媛现在年纪小看不出来,等到了董嬷嬷这年岁估计这膝盖就有的疼了。 第565章 合作 “库房那边有禁龙卫盯着,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何暖低声开口,对湛非鱼拒绝丘静媛的条件很认同,一旦结拜了,谁知道丘静媛会不会打着小姐和顾学士的名头胡作非为。 三房败落之前,丘静媛仗着家世祸害了多少人,那些都是闺阁千金,有些只是一句话说错了,有些长得比丘静媛更漂亮,或者更聪慧更有才学,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丘静媛都会让丘烽暗中下黑手。 “嗯,有丘大人坐镇黔中道出不了事。”湛非鱼笑着回答,此前是丘大人没有察觉到暗中潜伏的这股势力,如今冰山一角已经浮出水面,即便没有禁龙卫在,老太爷的这股势力也不敢轻易行动。 宅子并不大,湛非鱼和何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刚打算和吴氏说一声再离开,不曾想徐氏就带着丫鬟婆子急匆匆的过来了。 “湛姑娘。”徐氏刚要笑又想到家里还摆着窦氏的棺木,硬生生的把笑容给压了下来,只能对着湛非鱼态度殷切的开口:“姑娘这是要离开了?静媛这孩子伤心过度,若是招待不周还请湛姑娘多包涵。” 或许是因为过继的身份,徐氏即便有意讨好湛非鱼,这说话的态度却不惹人生厌。 “夫人言重了。”湛非鱼客套了两句,刚刚离开正院时却是瞧见一个小丫鬟顺着墙根往前面跑了去,再结合徐氏匆匆而来的步伐,湛非鱼猜测她是有求于自己。 “秋日阳光晒人,湛姑娘这边走。”徐氏引着湛非鱼往右侧小径走了过去,等过了月亮门却是一个六角亭。 或许是和湛非鱼差了辈分,往日和其他官夫人打交道时的周全圆滑此刻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不好施展,徐氏将人带入凉亭坐下来之后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说起来也是家丑。”徐氏抬眼看着这逼仄的小院子,没有名贵的花草,也没有假山怪石,靠着墙角种了一排竹子,然后就是普通的盆栽。 因着这两日忙着窦氏的丧礼,无人打扫下,地上都是落叶,还有些冒出来的杂草,看着寒酸又破败。 “家里出事之后,圣上仁慈对我们女眷还有孩子都网开一面,我们的嫁妆和私产也都发还了一部分,可有些还在衙门库房里封存着,以前这些都是压箱底的东西,摆出来也能撑门面,可如今家里都捉襟见肘了。” 徐氏倒也不是哭穷,实在是一大家子就剩下女眷和孩子,涉案的男人们都被押解到了京城,虽然刑部的判决还没有下来,可她心里清楚不是斩首就是流放,这就要拿出一部分银子备着。 被斩首的也要用准备薄棺,还要让人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运回黔中府,至于流放的那更要银子打点,至少能确保人活着。 徐氏哽咽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苦笑的继续道:“家里的孩子还要读书写字,这又是一笔开出,开门七件事,哪一件不需要银子。” “夫人是想要变卖家产?”湛非鱼听出了一点话音来,见徐夫人点头后便再次开口:“夫人这是担心当铺会压价?” 三房和嫡支的关系其实黔中道的人都知道,徐氏她们自己也清楚,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丘字,可也是因为如今的三房只剩下女眷和孩子了,丘大人定然不会赶尽杀绝,徒留把柄给敌人。 徐氏借着擦眼泪的动作隐匿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她的平哥儿去年才弱冠,他本是幺儿,一门心思在读书科举上,不通庶务。 徐氏可以肯定三房那些见不得人的是自己的幺儿都没有参与,甚至都不一定知晓,毕竟丘静媛那贱丫头就曾经嘲笑幺儿是个书呆子。 可即便如此,三房通敌叛国的罪名落下来后,幺儿也锒铛入狱,自己去丘家哀求过、哭诉过,可幺儿还是被押上囚车去了京城受审。 压下心底的恨意,徐徐仁赤红的双眼里是一片无奈和悲哀,“丘大人对我们三房已经很照顾了,可那些下人却最会作践人,我也不能为了这些事求上门,湛姑娘你和焦大公子有些来往,还请姑娘帮忙说句话。” 徐夫人这话并不是假,当年被三房害过的那些人,如今必定会找回场子,虽说看在丘大人面上不会对三房的女眷和孩子赶尽杀绝,但暗中做些手脚膈应三房还是可以的。 不说丘大人会不会知道这些小事,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可能插手,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三房做下的恶事,如今只不过是报应来了。 徐氏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湛非鱼,见她神色如常,便笑着道:“我们妯娌几人这些年也存了些东西,姑娘可以先过过眼,看看是否有看上眼的。” 湛非鱼眸光微闪,这话听起来就有意思了,只怕不是让自己挑东西,而是让自己从窦氏的嫁妆或者私产里把那信物挑走,徐夫人这个好卖的巧妙,至少比丘静媛开出的条件好多了。 “此事我答应了,等过几日我请夫人喝茶。”湛非鱼站起身来,至于徐夫人如何“说服”丘静媛拿出窦氏的嫁妆,湛非鱼不会过问,比起手段简单粗暴的丘静媛,徐夫人这个大伯母绝对厉害多了。 徐氏眼中一喜,也跟着起身,神情都轻松了许多,“多谢湛姑娘援手,我送姑娘出去。” …… 忙碌了一个白天,接待了不少女眷,吴氏回到丘府后也累的够呛,沐浴之后任由董嬷嬷给自己按压着肩膀。 “夫人,参茶来了。”丫鬟动作轻柔的把熬煮了半个时辰的参茶放到桌子上,又脚步轻缓的退出了内室。 吴氏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说了太多的话声音都有些嘶哑,不过今日自己代表的是黔中道丘府,这让吴氏纵然劳累可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亮。 “嬷嬷你说她们和湛非鱼私底下谈了什么?”吴氏半眯着眼开口,眼中精光闪烁。 虽说忌惮何暖这练家子,吴氏并没有派人去窃听,但吴氏带了不少下人去三房帮忙,所以消息何暖灵通,她知道湛非鱼和丘静媛不欢而散之后就被徐氏带走了,等徐氏送人出门后回来,那眉眼里的喜意都掩饰不住。 董嬷嬷手上动作不停,“湛姑娘要身份有身份,要银子有银子,徐氏她们三家虽说过继来的,可真有事的话要求的肯定是我们丘家,求到湛姑娘那里去了,哼,都是些白眼狼,吃里扒外。” 吴氏勾唇一笑,又喝了两口参茶,神情里透着几分愉悦,“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徐氏这是记恨我们呢,所以宁可便宜了湛非鱼也不让这天大的功劳交给我们丘家。” 吴家的家世比起丘家并不差什么,大庆朝一贯都有高门嫁女的说法,吴家和丘家门当户对的,但吴氏当年的确可以高嫁的,但她选择了丘秉德就是冲着当家夫人的身份来的。 所以吴氏这些年和娘家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不单单是透露一些丘家的事给娘家,同样也从娘家获取一些男人们才知道的消息。 这一次信物的事情事关重大,丘大人和丘秉德并没有对家里女眷透露什么,说到底还是男主外、女主内,事关朝廷大事很少会有人和女眷商讨。 吴家借着探望女儿的名头派了人过来,吴氏这才知道了更多的内情,也知道这信物就在窦氏的嫁妆或者私产里,窦氏也是因此而死。 因为徐氏和丘静媛私底下找湛非鱼说了话,吴氏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只是这个信物吴氏势在必得! 第566章 试探 吴氏本打算和丘秉德一起用晚膳,只是他今日留在前院和丘大人、丘望舒、丘怀信一起用膳,吴氏只好让丫鬟点了蜡烛继续在屋里等着。 月上柳梢,内院一片安静,丘家规矩严,过了亥时下人们就不能随意走动,若真有什么事也得上报给管事的。 只是今夜借着夜色的遮掩,一个身着绿色对襟褂子的丫鬟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巡视的护院,一直进了院子表情这才松缓下来。 进屋后行了礼,叠翠看向正坐在烛火下看书的吴氏:“夫人。” 视线没有从书卷上移开,即便已经是深夜,吴氏依旧是白日里的整齐装扮,看着端庄秀雅,却少了几分烟火气。 “前院的散了吗?”吴氏温声问道,丘家父子几人一起吃的晚饭,连丘夫人都没有过去,吴氏这个大儿媳妇自然也不好去和公爹、小叔子他们一桌吃饭。 叠翠正是前院伺候的大丫鬟,她是丘家家生子,她老娘在丘夫人的院子里管着针线活计,她爹则管着府里的花草,吴氏能让叠翠投靠自己,给自己传递前院的消息,说起来也是用了些手段。 “回大夫人的话,晚上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喝了三壶酒,之后夫人让人送了茶水,老爷他们就在书房里喝茶,因为屏退了伺候的下人,所以并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叠翠也不傻,她可以传递消息,但让她去偷听丘家父子几人的谈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旦被发现了,轻则被赶出丘府,重则被发卖回去。 抬起眼瞄了一眼吴氏,叠翠也知道这回答不能让大夫人满意,又低声继续道:“不过中途石松进去了一趟,奴婢趁机往书房里瞄了一眼,大公子他们的心情都很好,三公子脸上都带着笑。” 吴氏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低着头表情谦卑的叠翠,“石松进去干什么?” 丘大人在三个儿子年幼时就给他们选了伴读,日后这伴读就是他们最忠心的手下,石松正是丘怀信的随从,不出意外的话等日后分家了,石松便是丘怀信府中的管家。 丘秉德的随从是石竹,有些机密的事丘秉德都会交给石竹去办,吴氏倒也暗示过,可惜在丘秉德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务自然不会让家中女眷忧心。 “石松递了一封信给三公子,之后他就退出书房了,余下的奴婢也就不知道了。”叠翠这边说完之后,董嬷嬷拿出一个素色荷包递了过去。 “大晚上的让你跑这一趟,拿去买点果子糕点吃。”董嬷嬷笑的慈和,把荷包塞到叠翠手里后又亲自送她出了门,看着人踏着夜色离开了这才转身回了屋。 “大夫人,这会都快亥时末了,说不定大公子在前院留宿。”董嬷嬷心疼的看着白日去三房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又枯等了两个多时辰的吴氏。 “相公若是不回来睡必定会让人传话,嬷嬷不必担心,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休息吧,外面留两个人就可以了。”吴氏想到丘秉德不由笑了起来,虽说相公少了点野心和上进心,但却是最为体贴,这让吴氏眼中多了抹娇羞。 丘秉德回来时四周都静悄悄的,石竹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亮,“公子,夫人屋里还亮着灯。” 揉了揉眉心,虽说喝了解酒茶,可晚上被两个弟弟胡闹的灌了几杯酒,丘秉德这会还有点头疼,他本想着在书房相连的内室睡一夜。 丘秉德看着打着灯笼过来的两个丫鬟,正是吴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行了,我自己过去,你回去睡吧。” “是公子。”石竹行礼后退到一旁站着,他此前就感觉到夫人对自己的不喜,不过石竹是丘秉德最信任的手下,吴氏再不喜,她的手也伸不到外面来。 等吴氏亲手伺候着丘秉德洗漱了,夫妇俩躺在床上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吴氏声音轻柔透着关切,黑暗一片里,她双眼里的精光不再掩饰,相公酒量一般,喝多了更容易套话。 丘秉德有些想睡了,但一想到夫人等了自己一晚上,这会强撑起精神回答:“都是怀信胡闹,这一次他又遭受了无妄之灾,父亲纵着他,这不就喝多了。” 对自己的公爹,吴氏丝毫不敢小觑,虽说丘大人面相素来温和,可为官多年,还是黔中道的布政使大人,丘大人再温和,可杀伐果决的时候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衙门的事吴氏知道的不多,但这一次三房的事吴氏从娘家那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丘广平不过是个书呆子,三房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都没有参与,可最后还不是锒铛入狱,被押解去了京城受审。 吴氏知道这就是丘大人的手笔,要趁机对三房赶尽杀绝,而且三房通敌叛国,即便丘大人下手狠绝,也没人会妄议丘大人,说不定还会夸一声丘大人大义灭亲,是个好官! 丘秉德半眯着眼,睡意袭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吴氏的不对劲,“父亲打算效仿顾学士让怀信代表丘家去拜访一些故交旧友。” 湛非鱼年幼,而且还是个姑娘家,她都能外出游学,丘怀信必宁已经是弱冠之龄,往日里丘大人有些不舍,也有些担忧,丘怀信毕竟有点不靠谱。 以前在黔中道倒也无妨,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丘家的,谁敢对丘家三公子不敬?但出了黔中道的地界,不说丘大人的敌人会不会趁机对丘怀信下手,就说这沿途的匪宼歹人,丘怀信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丘大人必定悔不当初。 “什么?”丘秉德说的平淡无奇,吴氏却是面色陡然一变,连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不过立刻察觉到自己太过于激动,吴氏话锋一转的开口:“怀信一直没有离过家,当初去陇右道给小叔爷送年礼,母亲就担忧的病了一场。” 薄被李吴氏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什么叫做代表丘家去拜访故友?难道父亲要把丘家的人脉交到怀信这里? 吴氏越想脸色越是难看,偏偏她身为大儿媳,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丘秉德还真没往争权夺利这方面想,听着吴氏担忧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一手还亲昵的在吴氏的胳膊上拍了拍,“放心吧,父亲既然让怀信出去必定会给他备足了人手,安全是不用担心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怀信也该长大了。” 丘家暗中也有死士,丘秉德身边常年就有两个死士跟随保护,只是连吴氏都不曾见过,丘望舒和丘怀信则是一人一个,但这也仅限于他们在黔中道,一旦外出,丘大人肯定要增派人手。 丘大人这一次之所以下定决心也是因为窦氏的死,这逼死长辈的恶名差一点就栽赃到了丘怀信身上,这也间接说明丘家人里,丘怀信是最容易被人算计的。 如今大庆朝太平倒也罢了,可圣上有朝一日必定要立储君,届时朝中局势风云变化,丘家即使远在黔中道也会被牵扯其中,到那时丘怀信若还是入现在这般,一旦被人利用算计,说不定会拖累真跟个丘家。 “三弟也答应了?”吴氏语调听起来轻松还有几分好奇,只是黑暗掩盖之下表情扭曲的骇人。 虽说吴氏很清楚丘大人不可能让丘秉德去,一来因为他是官身,总不能丢着按察司的差事不管。 二来则是丘秉德是长子,日后丘家的继承人,他一旦出去和丘大人的故交好友联络,说不定就会被御史弹劾丘大人结党营私。 可知道归知道,吴氏只要想到丘大人的这些人脉资源说不定会落到丘怀信身上,再加上丘大人和丘夫人的偏爱,这家主之位日后说不定会换人做! 这么一想,吴氏眼底蓦地生出几分杀气来,可随后又被掩盖下去了。 第567章 刺杀 日头初升,秋高气爽。 若仅仅是让丘怀信代替丘大人去拜访故友,吴氏还能压下心底生出来的不悦,可她没想到早上用膳后却又从丘秉德口中听到另一个让她差一点压不住情绪的话来。 “让三弟去衙门处理三房被封存的财物?”吴氏面色微微一变。 站在一旁伺候的董嬷嬷立刻对着收拾桌子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很快屋子里就没了其他人,就连董嬷嬷把茶水送上来之后也退到花厅外等候着。 丘秉德此刻正在欣赏挂在墙壁上的《秋山草堂图》,头也不回的开口:“昨晚上不是和你说了父亲打算让怀信外出,此事也算是个锻炼。” 丘怀信和焦濂平都不算是不着调的纨绔,但因为他们一个是布政使家的小公子,一个是知府家的大公子,所以两人在黔中府素来是顺风顺水的,不管是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但出了黔中道,丘怀信只要不打着丘大人的名头,那么要面对的事就多了。 窦氏的嫁妆和一些私产虽然封存在黔中府衙的库房里,但三房的事牵扯到了蛮夷,再加上丘大人乃是丘家的家主,避嫌之下三房的相关事宜都是朝廷派了户部官员来处理的。 如今还有两位大人留守在黔中府善后,而且这位陶大人和丘大人早年在朝堂上有过龃龉,所以丘怀信要想顺利的拿回这些东西可不容易。 吴氏端着茶杯喝了两口热茶这才压下波动的情绪,连自己都知道窦氏这位堂婶的嫁妆里有信物,谁能拿到这信物必定能立下一大功。 吴氏想到昨日在三房帮忙待客了一整日,嘴巴都说干了,脚底因为走太多路都胀痛了,自己劳心劳力的的忙碌,一会还要过去,可好处最后却落到了其他人头上。 越想越是不甘心,吴氏低着头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匿住眼底过于偏激的恼怒,明明相公是丘家的继承人,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处都给了三弟。 丘秉德此刻终于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身走回桌边坐了下来,温声道:“丧事还有几日,夫人辛苦了。” 窦氏虽然是意外惨死,但前来吊唁的人家都是冲着丘大人的面子来的,有些路途遥远,即便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也得有两三日的路程,所以窦氏的棺木要停灵五日才下葬,好在夏日也过了不担心尸体会腐臭。 “母亲不方便出面,我去帮忙料理丧事也是情理之中。”吴氏温婉一笑起身给丘秉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我听静媛说起她娘嫁妆的事,嫁妆单子上有的东西倒方便核对,麻烦的是有些东西是后来添置的,三弟向来不喜处理这些繁杂琐碎的事,要不我跟着一起过去?” 吴氏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窦氏的嫁妆有嫁妆单子,当日官府封存这些财物的时候也都登记造册了,对着嫁妆单子一核对就能知道有没有东西少了或者损毁了,亦或者被人以次充好调包了。 但窦氏后来添置的那些东西,丘静媛手里没有详细的清单,也就是此前管库房的胡氏根据记忆写来的,也就大致的记下了有哪些东西,但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 就好比一套珍珠头面,这珍珠是大是小?是最普通的白珍珠,还是价值不菲的粉珍珠?若是把头面上的珍珠给调换了,同样都是珍珠头面那价格相差的就是几十倍了。 再者一些古籍字画或者古董摆件的,哪个赝品替换一下,一旦出了衙门,就算发现了估计衙门也不会承认了。 丘怀信一个世家公子,让他来处理这些琐碎的事,一来他没有好耐心,二来也没有经验。 丘秉德只当吴氏是真担心丘怀信处理不好这事不由解释道:“负责此事的是户部陶侍郎,他和父亲早年有些矛盾,女眷去了不合适。” 若只是焦知府负责此事,吴氏过去倒也无妨,可陶侍郎虽说只是五品官,但却是京官,再者陶家和宫里后妃沾着点关系,陶侍郎一旦发难,吴氏肯定要受辱,不说丘秉德舍不得,丘大人也不可能让陶侍郎折辱丘家的女眷。 让丘怀信去也是磨练磨练他,丘秉德没有透露的便是窦氏的嫁妆或者私产里可能有信物,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还不知道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只能让丘怀信过去。 …… 五日后,窦氏的丧礼结束,吴氏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丘夫人也派人送来了燕窝给她补身体。 “夫人。”董嬷嬷顾不得身上落下的雨水快速的进了内室,让伺候的下人都退到外面去了,这才走到床边对着吴氏低声回禀,“刚刚从三房传来的消息,明日三公子就要带着丘静媛去衙门处理嫁妆的事……” “相公不是说女眷不方便跟过去吗?”嘲讽的笑声响起,吴氏靠坐在床上,苍白的脸庞因为冷笑而显得异常冰冷。 徐氏算个什么东西,说是丘静媛的大伯母,一家子不过都是过继来的,都出了五服了,当初更是五千两银子要把丘静媛卖给项家冲喜。 可连徐氏都能跟着去衙门处理嫁妆的事,自己之前和相公明示又暗示了,可结果呢? 董嬷嬷也知道吴氏的不甘,可涉及到了外面的事,别说她一个下人,就说夫人是丘家的长媳,日后的当家主母,可夫人也无法干涉。 等吴氏的表情平静下来,董嬷嬷这才试探的开口:“夫人,老爷那边如何回复?” 董嬷嬷口中的老爷正是吴氏的父亲,如今吴家的家主,吴氏对着信物势在必得,那也是为了丘秉德考虑,想要让他得了这个功劳。 可如今吴氏却冷了心,“居安思危!可惜相公只在乎手足情深,既然如此我何必空做恶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吴氏这样的世家千金而言,娘家才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娘家足够强大,夫家就不敢怠慢她。 董嬷嬷从吴氏嗷嗷待哺的时候就伺候她,二十多年相处下来,董嬷嬷自然知道吴氏话里的意思,这是打算替吴家运作一番,让吴家得利。 “嬷嬷你去德元堂把刘大夫找来,就说我身体还是不舒坦。”吴氏说完之后就闭上眼休息了。 董嬷嬷步子轻缓的退了出去,外人也许不知道,可董嬷嬷却清楚德元堂幕后的东家就是吴家的人,这一次吴家更是派了二爷过来坐镇,只是二爷行踪隐秘,想来连丘家都不知晓。 另一边丘家别院,丘怀信也派人送了信过来,约定好明日巳时去衙门处理窦氏嫁妆的事。 湛非鱼把信看完之后就随手方在书桌上,看向何生,“还有事?” “明日府衙必定会有一场混战。”何生面带难色,按理说身为下属他不能干涉主子的任何决定,只需要服从和执行。 这信物就在窦氏的嫁妆或者私产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一旦落入到丘大人手中,或者是湛非鱼手里,那就是“有去无回”了。 所以明日府衙是最后的机会,有禁龙卫在暗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要等到明日,一场混战,到时候东西落入谁的手中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湛非鱼笑了起来,“他们这是打算浑水摸鱼。” 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头,所以只能靠着混战,水都混了,天知道东西被谁抢走了,也不怕丘大人或者禁龙卫事后追查。 一旁何暖也忍不住开口:“小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湛非鱼在黔中道没有太多的仇人,项家不算,只是商贾,给项老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报复。 蔡之元算一个,可他如今还在府衙大牢里关着,树倒猢狲散,蔡家人就算要报复也没多少势力,不足为惧。 何生和何暖真正担心的是一直隐匿在暗中的老太爷,他必定会抓住机会趁机对小姐下杀手,一旦混战发生,即便禁龙卫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小姐,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第568章 固执 何生和何暖的担忧湛非鱼知晓,再者自己这年岁根本不需要涉足朝廷事务,可有些事不得不为之。 何暖抬眼见湛非鱼沉默着,心下不安不由继续道:“小姐,负责看守库房的是户部陶侍郎,当初顾学士收小姐为弟子后,陶侍郎也曾跟着御史台一起上过折子。” 御史台的大人们闻风上奏,甭管消息是真是假,上了弹劾的折子再说,否则都不配称为铁骨铮铮的御史。 陶侍郎一个户部官员敢跟着掺和,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再者也是法不责众。 虽说有顾学士这个老师在前面镇着,但宫中可是皇子皇孙,圣上再信任顾学士那也有个度,不可能真的越过自己的儿子。 陶侍郎和宫中有点关系,也有传闻说他是大皇子的人,否则他一个五品官敢在黔中道和丘大人硬扛,这是嫌命长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朝中有靠山,所以丝毫不惧丘大人这位封疆大吏。 何生不擅言辞,此刻他没有开口,但有些凝重的神色说明他是认同何暖的话,并不希望湛非鱼涉险。 “我若不去,老太爷只怕会按兵不动。”湛非鱼开口,看何暖和何生同时皱起眉头,悠悠的笑了起来,“虽说禁龙卫没有查清楚老太爷的底细,可我让老太爷接二连三的失利,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这便是敌人之间的一种默契,湛非鱼涉险,老太爷派人刺杀,至于最后如何那就要看明日的结果了。 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禁龙卫失手,湛非鱼非死即伤;二是老太爷这边失手,刺杀湛非鱼失败,而且因为出动了不少人手,反而露出了蛛丝马迹,禁龙卫很可能顺藤摸瓜的查到老太爷的底细。 “若是老太爷不出现,信物必定会落到禁龙卫手中!”何生接过话,这结果也是不错,老太爷继续藏着也好,被查出来也罢,左右都是朝廷的事,小姐不过是个小姑娘,没必要为此涉险。 一旁何暖附和的点点头,没有老太爷的掺和,信物必定会落到禁龙卫手里,即便是落在丘大人手里也无妨,丘大人为表忠心肯定会交给禁龙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大哥哥把禁龙卫的令牌给了我,我遇事避开,只会害了大哥哥。”湛非鱼清润的双眼一片平静,可隐匿其中的却是士为知己者的固执和坚定。 禁龙卫乃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湛非鱼知晓圣上默许禁龙卫暗中保护自己,不是因为老师的关系,更不是因为大哥哥是禁龙卫指挥使,而是因为自己在圣上那里是一个诱饵,因为有价值,所以禁龙卫才会保护自己。 可一旦自己遇事退让,大哥哥依旧让禁龙卫护着自己,那么势必会引起圣上的疑心,届时等待大哥哥的必定是血雨腥风的杀机。 湛非鱼要做的便是让圣上知晓,禁龙卫和禁龙卫指挥使殷无衍一直都是效忠圣上的一把利刃,即便自己是顾学士的弟子,但在大哥哥眼里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如此一来圣上便安心了,而且即便查到大哥哥和顾学士私底下有过接触,圣上也不会在意。 何暖还想开口,何生明白过来先一步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既然无法避开,那必定要让小姐明日安全的归来。 …… 第二日却是秋雨绵绵,风一吹带来一股子寒意。 何暖伺候着湛非鱼穿好衣服,又替她整理了衣襟,确定穿在里面的金丝软甲已经服帖了,担忧了一整夜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 “放心吧,丘三公子在呢,真要出事了,我保管躲到他背后去。”湛非鱼眯眼一笑,想要逗何暖放轻松,可惜她依旧素着脸,明显不像湛非鱼这般没心没肺。 何暖替湛非鱼梳了个最普通的双丫髻,也没用什么头饰,头发用发带绑的牢牢的,再一左一右插了两支嵌宝石的银钗子,素雅又不显得寒酸,真打斗了也不用担心头发会散开坏了事。 “小姐把匕首带上。”何暖对着窗户检查了一下匕首。 禁龙卫特制的匕首,不过巴掌长,拇指宽,刀口锋利,不说削铁如泥却也是差不离了。 湛非鱼接过匕首插在腰间,刚好外面穿的是月白色交领琵琶短衫,可以盖住匕首,而下面是浅黄色马面裙,即便打斗幅度再大也不会影响湛非鱼活动。 何暖依旧不放心,再次检查了一下湛非鱼佩戴的荷包,里面放了信号散和一张叠起来的银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不等何暖再次叮嘱湛非鱼几句,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丫鬟步履匆忙的过来了,何暖见状立刻向门口走了去。 “何姑娘。”丫鬟赶忙行了一礼,这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徐氏和丘静媛竟然来了,来之前也没有递帖子,管家也无奈,哪有人这样登门的,关键还在孝期,只好让人先来回禀湛非鱼。 何暖一听就明白了,徐氏和丘静媛这是打算跟着小姐一起去衙门,估计是想着借势,毕竟黔中府的人不清楚,只当丘家三房的女眷和自家小姐交好,还帮着她们一起去衙门核对嫁妆。 徐氏这小算计湛非鱼并不在意,开口道:“既然如此让她们稍后片刻,我马上就到。” “是。”丫鬟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急匆匆的离开去回禀管家去了。 何暖转身回了内室,又细细的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了,只是一出院子神色就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沉静,半点看不出她的心焦和担忧。 对比之下走在连廊下的湛非鱼却心情不错,偶尔还驻足欣赏着秋雨绵绵之下的庭院。 在前院的花厅见到徐氏和丘静媛后,湛非鱼也只是客套了几句,就招呼着她们出门了,毕竟今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站在门口恭送的管家直起身,抬手擦去脸上飞溅到的雨水。 当初三房不曾败落,管家想起被丫鬟婆子拥护着来府中拜访的丘静媛,年岁不大,气势十足,那端的是金贵不凡。 即便是面对大夫人,静媛小姐那也是高昂着下巴,口中称呼着嫂子,可眼底却是一片傲气,甚至还打了董嬷嬷,行事那叫一个霸道嚣张。 如今一对比,管家看着湛非鱼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当日见到三公子,还是对待别院的下人,湛小姐都是一样的态度。 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眼中、脸上都带着笑意,可这般清和随意的模样,却让管家更加敬畏,或许这便是有底气。 静媛小姐对下人不是呵斥就是打骂,似乎如此才能彰显自己身份的矜贵,湛小姐却泰然处之,高低立现。 …… 府衙外,丘怀信的马车早在一刻钟之前就到了。 石松一直在马车里伺候着,撩起帘子往外一看便道:“公子,湛小姐过来了,三房的人也一道来了。” “一门三举人,可惜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丘怀信昨日一早在丘夫人那里请安,刚好徐氏派了人过来。 徐氏再想巴结湛非鱼也不敢得罪丘家,这不就让人来请罪了,只道跟着湛非鱼一起去府衙实属方便一点。 毕竟丘怀信是堂侄子,可也是外男,徐氏一房是过继来的,出了五服的关系,这要是一起走也不方便。 这理由也合情合理,丘夫人应下了,还让来人带话给徐氏让她安心,至于徐氏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丘夫人不在意,丘怀信更无所谓。 马车在府衙右侧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虽说依旧是风风雨雨,好在雨势不大,倒也不碍事。 “贵人出门招风雨,今日我倒是信了。”丘怀信笑着打趣一声,也不打伞,对着跟在后面下马车从徐氏和丘静媛微微颔首,这才带着湛非鱼直接往府衙里走,“此事焦知府不方便出面就交由腾大人来处理。” 第569章 刁难 “几位稍等,我家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库房外,身着灰色衣裳的小厮脸上陪着笑,可眼神却显得倨傲,明显不将面前的几人放在眼里。 滕大人此前和这位陶大人接触过,京官架子大,看不起地方官,这位连丘大人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他们黔中府衙的官员,吃个闭门羹再正常不过。 徐氏和丘静媛自然不敢置喙,安静的站在最后面等着。 丘怀信眉头微微一皱,他虽是个白身,可因为丘大人的关系,丘怀信在黔中道还从没这般被人冷遇过,再加上此前就知道陶大人和自家父亲有些矛盾,这会面色就有些难看。 “等等吧。”湛非鱼开口,径自在回廊下坐了下来。 小厮嗤了一声,又打量了几人一眼就退到廊庑下守着,至于陶大人什么时候能忙好,他一个下人就不清楚。 风雨声里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徐氏有些迟疑的看向守在门口的小厮,有心想要塞点银子让他再进去通传一声,总不能一直这样干耗着。 但这里却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而丘怀信都还在等着,徐氏更不好开口。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日长见识了!”丘怀信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能门口的小厮听见。 小厮垮着脸,怒火冲冲的看向丘怀信,可想到他的身份,这火气又被压了回去,只是面色更加难看。 湛非鱼眉梢一挑,笑睨着冷着脸的丘怀信,“干他!” 腾大人一口气吸岔了,这会别过头狼狈的咳嗽起来,估计是没想到湛非鱼看着娇俏可爱的,可一说话竟然这般豪横,这简直比纨绔更像纨绔。 丘怀信也愣了一下,这两日不单单是丘大人,连丘夫人都一个劲的叮嘱他日后行走在外要多加注意,不可再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谨言慎行才是保身之道。 小厮这一次更是怒火中烧,但对上湛非鱼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再想到她的老师乃是顾学士,小厮憋火憋的脸都胀红了,可愣是不敢对湛非鱼恶语相向。 这里还是黔中道,自己顾虑个什么劲,丘怀信朗声笑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走了过去,这让站在门前的小厮一惊之后顿时不安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紧绷、面色发白的小厮,丘怀信高傲的冷哼一声,“究竟是你没有进去回禀还是陶大人故意刁难我们?” 小厮再蠢也知道不能给陶大人招祸,赶忙道:“大人或许已经忙完了,小的这就进去回禀。”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门再次打开了,小厮这一次不敢狐假虎威了,引着几人往库房里面走了去。 陶大人听到脚步声就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但依旧端坐在书案后不曾起身。 “下官拜见大人。”滕大人先一步开口行了一礼,直起身后又项陶大人继续道:“大人,这位小姑娘便是窦氏的女儿,徐氏乃是她的大伯母……” 滕大人介绍了几人的身份,至于何生和石松此刻还在门外守着,徐氏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也都留在外面,何暖倒是进了屋,不过此刻则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既然是窦氏的嫁妆,不相干的人都下去。”陶大人冷声开口,不悦的目光看向丘怀信和湛非鱼,他们俩一不是朝廷官员,二不是窦氏的血缘至亲,按理说的确没资格留在这里。 丘怀信本就是嚣张的性子,这会更是冷笑一声,“回大人,三房都是女眷,家父不放心这才特意让我过来照看一二,大人若是不满,不妨遣人去布政使司走一趟。” “丘公子这是拿丘大人压本官?”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陶大人敢给丘怀信一个闭门羹,但真让他和丘大人撕破脸,陶大人也没这个胆子。 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丘家的地盘,得罪了丘家,只怕都没命走出这地界。 丘怀信态度高傲的了冷哼一声,这就是贱皮子,自己以礼相待,他还给自己下马威,这不自己强硬起来,陶大人倒是怂了。 站一旁的湛非鱼一见陶大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眯眼一笑,“回大人,学生本是答应了徐夫人,既然大人认为不妥,学生这就告退。” 这话说的干脆,湛非鱼转身要离开的步伐也利落,角落里站着的何暖也立刻迈步跟了过来,主仆俩二话不说这就真的要离开了。 不说端坐在公案后的陶大人傻眼了,丘怀信和徐氏她们也都愣住了,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湛非鱼还无比强势对丘怀信丢出“干他”两个字,这会她自己倒是怂了,说走就走啊。 滕大人没有开口,只是同情的看了一眼陶大人,这位架子大,明知道这是顾学士的小弟子,丘大人都以礼相待,这位却还端着户部侍郎的架子,想要拿捏一二。 湛非鱼此举可比丘三公子高明多了,丘三公子用丘大人来压人,传出去不单单影响自己的名声,甚至也会影响到丘大人。 可湛非鱼这一退却把陶大人架火上烤了,你说不合规矩,这不人家小姑娘立刻就离开了,半点没有仗势欺人的苗头。 眼瞅着湛非鱼倒腾着小短腿都要出门了,陶大人一口老血差一点吐出来,只能开口道:“湛姑娘请留步,姑娘是陪同丘姑娘一起来的,留下也无妨。” 湛非鱼抬起的小脚又放了下来,转身对着陶大人笑眯眯的问道:“真的合规矩吗?毕竟这是府衙重地,若是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我仗着老师的名头胡作非为!” “湛姑娘多虑了。”陶大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只是眼神阴沉的骇人,还一个刁钻的小丫头。 吃了个闷亏,陶大人也也不折腾了,先让书吏核实了丘静媛的户籍,让她签字按了手印,这才让人取来了库房的钥匙,一行人直奔后面的库房而去。 走过甬道便是一排的屋子,门窗都是特制的,防火防盗,除非是拿着钥匙,一般毛贼绝对撬不开库房的锁。 “大人,地字三房到了。”带路的衙役停下脚步,这间库房不大,平日里都是空置着,这一次刚好用来封存丘家三房查抄的家产。 不过三房大部分的家产都已经贴上封条,随着丘家男丁一同被押送到京城去了,如今这屋子里放着的都是女眷的嫁妆还有一些私产。 除了窦氏的嫁妆外,徐氏妯娌三人也有些私产都被封在里面,只有等朝廷的判决下来了,这下被查封的东西确定了归属,这才能按律还给徐氏她们,否则就只能一直封存在库房里。 嘎吱一声库房的门被打开了,几个衙役跟着拿着单子的书吏先进去了,片刻后,五口贴着封条的樟木箱子被抬了出来。 “大人,这五箱便是。”书吏回禀后就退到了一旁。 陶大人点点头,看向丘静媛,“这便是当日从你家中抬出来的五个箱子,你把单子拿出来,然后一一核对,确定无误后便可以带回去了。” 一直都沉默的丘静媛此时对着陶大人服身行礼,“多谢大人体恤。” 徐氏也不敢怠慢,连忙拿出了嫁妆单子递给了丘怀信,毕竟让衙门的人来核实她也不放心,“有劳怀信了。” 今日过来干的就是这事,丘怀信接过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嫁妆单子记录的很详细,连那些头面上镶嵌的宝石成色如何,大小如何都详细的记下了。 只是后面一张单子倒有些粗糙,只记了一些物品的名字,更多的就没有了,如此一来若是有人以次充好,或者以假乱真用赝品代替真品,丘怀信也无法判断。 第570章 嫁妆 随着封条被撕开,窦氏嫁妆里的物品一件一件的被摆了出来,琳琅满目的让四周的衙役都看红了眼,毕竟随便挑一件都能卖到上百两银子,一大家子十年的吃喝都不愁了。 湛非鱼知道信物可能就在这些箱子里不由仔细看了看,古画字帖古籍这一类被排除了,尔后女子用整套头面,宝石、珍珠一类的首饰也被排除在外,余下的物件就有些杂乱。 有精致的漆器,还有几把古扇,文房四宝中的砚台和镇纸也有几件,湛非鱼目光定格在第二箱的摆件,即便天气阴沉,光线晦暗,但这些玉质上品的摆件一看就是珍品。 丘怀信正无聊着,可看到这摆件时表情倏地一变,“白玉莲花?” 虽说箱子里的这些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可丘家不差这些东西,丘夫人的嫁妆绝对比这些丰厚。 至于吴氏这个嫂子,她的嫁妆丘怀信不清楚,可这些年他去丘秉德的院子里,博古架上的那些摆件也都是珍品,丘怀信自小看惯了,也没觉得多稀奇。 可这一朵小西瓜大小的白玉莲花着实让丘怀信怔了一下,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初那位告老还乡的梅大人和父亲是旧识,所以途径黔中府的时候特意来家中拜访。 丘怀信回想起往事面色愈加难看,见湛非鱼一脸的不解,对外人来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丘怀信根本不在意这些,低声解释起来。 “这朵白玉莲花是父亲赠送给梅大人的,一个月后父亲收到消息梅大人一家遇到了劫匪,所有家当被洗劫一空不说,一大家子二十多人也都被匪宼给杀了。” 因为梅大人的老家在边城,那是经常有蛮夷烧杀抢掠,官府调查之后也认定了是蛮夷所为,最后这案子就这么结案了。 丘怀信没想到十多年后竟然会重新看见这朵白玉莲花,而且还是三房被封存的嫁妆里,这是不是说明当年的劫匪和三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真是如此,这白玉莲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湛非鱼目光从白玉莲花转移到旁边的一株珊瑚树摆件上,下面是青玉雕刻的树根,上端则是一株一尺多高的珊瑚树。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珊瑚为何珍贵,后来一想在大庆朝想要从海底挖掘到这样的品色上佳的红珊瑚非常困难,物以稀为贵,所以不管是珊瑚的手串还是头面、摆件都价值不菲。 湛非鱼见徐氏和丘静媛见到白玉莲花和珊瑚树的时候表情都正常,只是眼底流露出几分喜悦来,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和丘怀信道:“白玉莲花很可能是其他人送的,丘泰行事谨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疏漏。” 丘怀信凝眉思索起来,当年这白玉莲花也是父亲偶尔得到的,从得到到转送给梅大人当赠别礼物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连母亲和大哥他们都不知晓。 丘怀信年幼,偷偷进了丘大人的私库,这才看到这朵白玉莲花。 后来想着这白玉莲花雕工精妙,而且最难得是这么一大块没有瑕疵的白玉摆件,丘怀信还想着偷拿出来放在屋子里赏玩,这才知道被丘大人送给梅大人了。 三房若是真的截杀了梅大人一家,绝对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把白玉莲花留在家中。 想到出门之前父亲和大哥的叮嘱,丘怀信也收回杂乱的心绪,再次看着这些精美的摆件,“可发现了异常?” 这信物到底是什么除了已经死掉的丘文兰,外界都不知道,不过信物不外乎是玉佩一类的。 窦氏的嫁妆里倒也有不少玉饰,那黄花梨的匣子满满一抽屉都是各种玉佩,丘怀信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多枚。 这还不算放在第一层抽屉里的成色普通一些的玉佩,看雕刻的图案却都是适合男子佩戴的,估计是窦氏用来当表礼的。 大家族的当家夫人不管是出门参加宴会,或者是在家中待客,见到小一辈的总要送上表礼,姑娘家倒是可以送些手镯、珠钗什么的,而那些少年郎,这些玉佩最合适不过。 “那些翡翠还有青玉、墨玉可以排除。”丘怀信担心湛非鱼出身乡野,不太懂玉,又解释了一句,“这些玉饰都是同一块玉石加工出来的。” 湛非鱼点点头,按理说窦氏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可以排除,毕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不会是丘文兰的信物。 但老太爷的势力潜伏了几十年,丘文兰带着独子丘烽归家后,丘泰还没有娶妻,丘文兰行事若是谨慎,她有可能把这信物通过其他途径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窦氏手里,最后成了窦氏的嫁妆又带回了三房。 再者丘文兰也是女子,这信物也可能是这些珠钗或者玉镯手串一类,东西太多,没有线索的话根本无法判断。 湛非鱼和丘怀信在猜测,一旁的陶大人同样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些摆出来的物件,之前他倒是想要进入库房查看,可惜看守库房的衙役除了焦知府的亲信外,竟然还有三司派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收买这些人私自进入库房。 而且开库房的钥匙一共三把,一把在焦知府手中,一把在陶大人这里,最后一把则被守在布政使司,所以不管是陶大人还是其他人想要进入库房只能明抢,那就是找死。 这不一等就等到今日,也是因为窦氏死了,衙门要发还她的嫁妆,否则这五大箱的东西还要继续封存在库房里。 “大人,没有发现异常。”跟在陶大人身后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人压低了声音,他三日前才到陶大人身边的,是百宝阁的掌柜的,更是鉴别古董玉石的高手。 赵掌柜的都发现不了,湛非鱼一个黄毛丫头,外加丘怀信一个纨绔子弟想来更发现不了,陶大人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只是看着这摆出来的数百件的东西面色更为难看。 除了稍微大件的之外,若把这些珠钗首饰还有杂七杂八的物件加起来,数量都不止一百,这些物件里找出一件不知道的信物来,不亚于是大海捞针。 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足够腾大人核实这些物件,此刻腾大人放下手中的笔,又把没有干的墨迹吹了吹,这才拿着单子向陶大人回禀,“大人,大大小小的物件一共三百二十六件,根据窦氏嫁妆单子还有库房账册的记录,其中两百零六件物品都核实无误,余下一百二十件物品的记录不尽详细。” 也就是说这一百二十件的东西来路不明,不是窦氏的嫁妆,不是这些年窦氏自己置办的,也不是其他人送给窦氏的节礼,这其中就包括丘怀信之前说起的白玉莲花。 今日处理此事的若不是陶大人,一般人看在丘大人的面上,再看在丘静媛父亲入狱,母亲横死的悲惨经境况,或许会把这一百二十件东西当做窦氏的私产归还给丘静媛,也算是体恤她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 “既然如此把这一百二十件物件重新登记造册收归府衙。”陶大人面无表情,态度冷酷到不近人情。 徐氏和丘静媛一听到这话两人面色都难看起来个,更多的是舍不得,这一百二十件东西绝对是这五大箱子里最珍贵的,折合成银子绝对超过窦氏所有的嫁妆和私产,如今都归公了,放谁身上都肉痛舍不得。 滕大人早就料到会是这结果,于是又转身回到桌边继续忙碌起来,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就看丘三公子能不能从陶大人手里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怀信,你看?”徐氏苦着脸,一手拍了拍丘静媛的肩膀,示意她去求丘怀信这个堂哥。 第571章 恳求 丘静媛没有了往日的跋扈,穿着一身孝服,头上只有两支素银簪子,苍白的面色衬的凹陷下去的一双眼格外大。 尤其是眼底还泛着血色,眼下又是没有睡好的青灰色,十来岁的小姑娘苍老疲惫的像是个老妪。 “三堂哥。”声音暗哑的听不真切,丘静媛哀求的看向丘怀信,喊了一声后眼中便有泪水在打转,再加上她这清瘦的身形,任谁看了都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惜。 丘怀信不喜丘静媛跋扈狠辣的行事,但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父亲入狱,母亲横死,丘怀信开口:“你若是能找到人,这些东西也可以归还于你。” 这一百二十件物品价值不菲,可来路却有些问题,基本都是求三房办事的人送上来的孝敬,就算丘静媛去找,那些人也不可能出面来作证,如此这些东西只能收归衙门。 低下头隐匿住眼底的不甘,丘静媛低声道:“这些都是我娘的东西,虽然没有登记造册,那都是下人疏忽了,我爹私底下收的东西都放在他的库房里,抄家的时候都被带走了。” 丘静媛这话半真半假,胡氏早年是窦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成亲后放了出去,可胡氏命不好,男人意外死了,婆家嫌胡氏克夫,虽说不敢对她如何,但胡氏在婆家过的很不顺心,又没有孩子,后来又拖了人求到了窦氏这里,最终又回到了三房当差。 胡氏深得窦氏的信任,这才让她接手了自己的库房,所有入库的东西都是胡氏记录的,什么时间什么人送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只是有些东西见不得光,是窦氏私下里收的。 就好比湛非鱼之前看到的那颗珊瑚树,是一个商家妇人送给窦氏的,她儿子在黔中道犯了事,强抢民女不说,还意外将这姑娘给逼的跳河死了。 窦氏收下了这价值不菲的珊瑚树后,就让二管家拿着丘泰的帖子去了丰昌县衙走了一趟。 之后苦主撤了案,商贾的儿子也赔了一百两银子,这姑娘是投河自尽的,算是意外,这事也就翻篇了。 这珊瑚树自然不能明着登记造册,库房里简单的记了一笔,胡氏就把东西收入库房了,窦氏那边倒是有一本私账,可三房出事后,窦氏第一时间就起了炭盆子把私账给烧毁了。 “回三公子,都是奴婢的错,夫人库房里东西多,再加上夫人宽厚从不查看,奴婢有时候偷懒就忘记登记造册了。”胡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把所有的罪责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三堂哥,这些都是我娘的遗物,我想拿回来。”丘静媛看着被衙役又一一收进箱子里的物件,眼角再次泛红,似乎想要扑过去把东西抢回来,可理智约束着她不能任性妄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湛非鱼虽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对这些物件的价格也不清楚,低声问身旁的何暖,“这些东西价值如何?” 窦氏的嫁妆也多,零零碎碎的装了满满四箱子,但真的论起来却还是比不上这一百二十件物件。 “奴婢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窦氏的嫁妆或许有八千两左右,但这些东西至少上万两,不少都是珍品,可遇不可求。”何暖看向那珊瑚树还有白玉莲花,包括旁边的几个玉石摆件。 不单单雕工精湛,更重要的是这些玉石的品相极好,市面上很难买到,若是遇到喜欢古玩玉器的,说不定一件都能买上千两银子。 丘静媛说的可怜,但其他物件丘怀信不知道,可这白玉莲花绝对不属于三房的,这是父亲赠给梅大人的,说不定梅大人还因此丧命。 丘怀信面色一冷,沉声回绝了丘静媛的哀求,“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无法说明这些物件的来历,那么只能按律充公归于朝廷。” 丘静媛低着头不说话,肩膀微微在颤抖,似乎在无声哭泣着。 一旁徐氏张了张嘴,可最终没有说话,她纵然舍不得这些东西,如同何暖所言这不仅仅是银子,而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日后自己的孩子读书科举了,这些东西若是拿出来也能撑场子。 可丘怀信油盐不进,丘静媛怎么哀求都不行,徐氏一个隔房的婶子,而且还是过继来的,就算是为了家里几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徐氏也不敢开口得罪了丘怀信。 “三公子说的不错,纵然是皇亲国戚,只要犯了事那也和庶民同罪!”陶大人阴恻恻的开口,这话听起来是在夸赞丘怀信。 可陶大人那嘲讽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丘怀信怂,不敢仗着丘大人的势把这一百二十件物品留下来。 滕大人和一群衙役都低着头沉默着,丘三公子若真的仗势欺人那才是上了陶大人的当,到时候传回京城,御史台绝对会弹劾丘大人知法犯法。 几个衙役的动作很快,一百二十件物品都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又放到了箱子里,一旁的书吏也在封条上涂上了浆糊,然后贴到了箱子上,只等着陶大人一会签字再盖上官印,再加上腾大人的签字和印鉴,日后除非两位大人同时在场,否则谁也不能私自开箱。 猛地抬起头,丘静媛压下对丘怀信的恨意,此刻看向湛非鱼道:“这一百二十件东西我只要一半,而且让你先挑!” 丘静媛说的不甘心,袖子下的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舍出一半的东西,那么这一百二十件物品就全都归了衙门,自己一件都落不下。 闻言徐氏也不由看向湛非鱼,小姑娘师从顾学士,可听说是个贪财的,她之所以和焦濂平来往密切,也是因为银子的事,好像臻味轩一次就给了五千两银子,后来救治了重伤的焦濂玉,焦知府也答应给出五万两的谢礼。 至于这事是真是假,徐氏如今也没有打听消息的门路。 但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焦二公子重伤是事实,湛非鱼若是趁机讹诈也有可能,焦知府总不可能为了银子舍弃小儿子的性命。 陶大人没有开口,半眯着眼打量着湛非鱼,丘怀信没这个胆子,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是不是胆大包天! 湛非鱼笑了起来,看着一脸不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的丘静媛,“这一箱子估计都是不义之财,丘姑娘权当给因为你们三房而枉死的人积福了,这些东西归于朝廷,日后也会用之于民。” “你真不要?”丘静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一双眼阴狠狠的盯着湛非鱼,“当初姑姑曾说起过我娘的嫁妆,还说里面有不少都是压箱底的东西,让我以后好好保存着。” 此话一出,丘怀信面色一变,就连陶大人也是如此,难道这信物就在这箱子里? 可一百二十件物件,到底哪一件是信物?按照常理这信物应该不会太大,否则携带太过于麻烦,当然这也仅仅是猜测。 被丘静媛这粗陋的激将法给逗笑了,湛非鱼看着若有所思的陶大人忽然开口:“大人,我有一拙见,不知大人可愿意一听?” 陶大人端着架子,绷着脸沉默半晌,“说说看!” 湛非鱼若真敢的敢仗着顾学士的名头,让禁龙卫抢夺,陶大人就敢一封密折上达圣听,让顾学士都吃个闷亏。 “想来大人也知道带着这一箱东西回京城会有多凶险。”湛非鱼意有所指的看向已经贴上封条的大箱子,莞尔一笑继续道:“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黔中道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一路上接二连三的出现匪宼,大人的侍卫纵然武艺高强也疲于应付。” “所以呢?”陶大人没有被吓到,他可不仅仅是户部侍郎,他背后还有靠山,既然要回京城,陶大人自然会安排好退路,当然,湛非鱼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湛非鱼接着道:“大人不如在黔中府安排一场售卖,将这一百二十件物件一一摆出来,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售卖所得的银子归于户部,这也是大功一件,也避免了大人回京途中的危险。” 第572章 刺杀 陶大人即便再不喜丘大人,也厌恶湛非鱼,但不得不承认湛非鱼的建议对自己极其有利,若真的发生混战,这里是黔中府,自己能不能活着尚且未知。 即便侥幸活下来了,长途跋涉的把这一箱子东西运去京城,陶大人清楚再周全的安排也会出现意外。 黔中道距离京城千里之遥,顾学士也好,姓丘的老狐狸也罢,甚至是禁龙卫都可能出手袭杀,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陶大人沉默着,打量的目光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娇俏里透着书卷气,任谁看了都当这是世家娇养出来的闺阁千金,谁能想到湛非鱼心机城府丝毫不亚于官场上的这些老油条。 “你这是要把水搅浑了?”丘怀信也知晓这信物可能就在一百二十件的物件里,否则他也不会让石松贴身保护自己,府衙外还潜藏着丘家的死士,若真发生了混战,丘家首先要确保的便是丘怀信的安危,至于信物能不能抢到再论。 可按照湛非鱼的提议,把这一大箱子的信物给售卖了,还价高者得,如此一来这一场混战就打不起来了,毕竟真的刀剑相见,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把一整箱的东西都抢走,至多抢了三五件。 但这三五件到底是不是信物,谁也不清楚,而且为了这三五件东西估计也得搭上几条人命,这可是各方势力精心培养的死士,死一个就足够让人肉痛的。 如果可以兵不血刃用银子就能买回来几件东西,丘怀信可以肯定各家都会答应,而于陶大人而言他不但安全了,这售卖的银子带回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 “好,本官应下了!”陶大人终于开口,比起信物,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危,人死了图谋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 湛非鱼和陶大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各方潜藏在库房的探子都听的一清二楚,不消片刻这消息便被传了出去。 湛非鱼几人也没离开府衙,被陶大人安排去了后衙空闲的小厅里休息,等陶大人安排好售卖的事宜,这事才算是彻底了结。 “多谢湛小姐帮忙。”徐氏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虽说这一百二十件东西拿不回来了,可至少也拿回了三弟媳窦氏一半的嫁妆。 只要丘静媛还住在三房,等她成亲这几年里,徐氏总有办法弄走几件好东西,“余下这些东西都归在静媛名下,湛小姐若是看上了哪样请一定开口,我会折合银子给静媛。” 这是徐氏之前承诺湛非鱼的条件,那一百二十件东西徐氏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但丘静媛手里这两百多件东西,徐氏自诩还是可以代替丘静媛答应下来。 凭什么!丘静媛面上平静,可牙齿却紧紧的咬着脸颊里的嫩肉,硬生生的把这不甘和忿恨压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不单单要对着湛非鱼一个出生乡野的丫头低头,连徐氏这个过继来的大伯母竟然也能做自己的主,越过自己处理母亲的嫁妆,丘静媛恨的咬牙切齿,可形势比人强,却也只能忍下。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丘怀信也不担心传出去什么话来,直截了当的问湛非鱼,“你可有什么线索?若是看上哪样,一会售卖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忙买下。” 主要是不知道这信物到底是什么,是大是小,是圆的还是方的,丘怀信有心帮忙也无处着手。 湛非鱼记忆力极好,此刻放空思绪把所有物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既然是信物必定独一无二,可以不贵重,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轻易仿造出来。 再者丘文兰是后宅女眷,她若带着信物和人联络,不可能拿着摆件亦或者古扇、古籍这一类的,这信物更可能是女子佩戴在身上的物件,不会引人注意。 那么珠钗、耳饰、玉佩、手镯这一类也有可能了,湛非鱼这会的确是没有头绪,笑着对丘怀信开口道:“既然会售卖,那就各凭运气。” 一百二十件东西,谁能确定自己买下来的就是信物,即便是信物,也可能都不知道,湛非鱼此举的确是把水搅和的更浑了。 另一边陶大人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售卖的相关事宜,现在唯一棘手的是这信物若是被卖出去了,自己倒是安全了,可如何和宫中交待? 得到消息的焦知府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差不多把府衙的捕快和衙役都调过来待命,等到晚上售卖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何事,至少黔中府衙能镇住场子。 同样得到消息的丘秉德这会正在布政使司,丘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看向坐在下面的长子,“怀信若是有湛非鱼一半的沉稳,为父也不用担心了。” “一百二十件物件一旦被卖出去了,即便是禁龙卫只怕也无法重新把这些东西找回来。”丘秉德蹙着眉头,湛非鱼此举的确能让自己化险为夷,可也错失了找到信物的机会。 但想到湛非鱼的年纪,再想到如今战火一触即发的黔中府,丘秉德感觉湛非鱼这保命的计谋也不算错。 说到底她只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别人家的小姑娘在后宅不是学习管家就是在学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哪像湛非鱼这般已经和朝廷官员周旋了,关键是还不曾落了下风。 丘大人端起茶杯悠然的喝着茶,看着沉思的长子但笑不语着。 “我说错了?”丘秉德察觉到了不妥,可仔细想了想却没有发现错在何处。 “禁龙卫乃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这些年不说宫中几位皇子,即便是顾学士也不敢和禁龙卫有任何牵扯,秉德,你以为湛非鱼手中为何会握有禁龙卫的令牌?”丘大人说完后静等丘秉德的回答。 此前丘秉德曾详细看过湛非鱼的资料,从她在金林村到之后一举拿下小三元,再到她游学,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巨细靡遗的丘秉德都了解过还分析过。 所以丘大人一发问,丘秉德便回答,“禁龙卫听命于圣上,此举必定是圣上首肯的,圣上这是借着湛非鱼引出暗中的魑魅魍魉,所以派禁龙卫保护她的安全。” 说到底湛非鱼也只是圣上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她是个姑娘家,出身乡野,虽说师从顾学士,可顾大人也是孤臣,所以圣上不单单放心顾学士,也放心湛非鱼,这才敢让她和杨将军有牵扯,和丘家也有往来。 “一个能当圣上棋子的小姑娘,她有怕过谁吗?”丘大人想起湛非鱼此前的种种情况,远的不说就当说年前在镶武县,湛非鱼带着人突围去凹子口救下了杨旭,这便是九死一生,这样不怕死的性子,湛非鱼会为了自身安全而提议陶大人售卖? 被点醒的丘秉德脱口而出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且看着吧,等到晚上便揭晓了。”丘大人笑着,这小姑娘胆子大的都敢捅破天。 入夜售卖的地点就定下来了,黔中府最大的当铺合盛轩。 湛非鱼下了马车,抬眼看着当铺的招牌,“这是刘家的产业?” 说起刘家便是大庆朝四大皇商之一,当初刘和锋身死,却把他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了湛非鱼,为此湛非鱼还去了一趟淮安府。 “合盛轩每隔半年都会举办一次售卖,保密性极好,谁也不知道买主是谁,包括合盛轩也不知晓。”何生先一步回答,皇商刘家的产业遍布江南,在黔中道看到刘家的铺子也属正常。 时间短促在其他地方举行售卖,或许会出现疏漏,所以陶大人选择了合盛轩,再者商贾卑贱,刘家再势大也不敢得罪朝廷官员,陶大人也不用堤防合盛轩会玩鬼。 所有参加售卖的宾客只需要拿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张特制的号牌,至于拿到的号牌同样是放箱子里自己抽的。 同时宾客若是没有准备也可以从和盛轩拿走一套黑色的连帽披风和面具。等在内室换好衣服进入通道后,打开号牌的机关就可以看到对应的房间号。 到时候披风把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再戴上面具,最后把帽子扣上,等进入房间后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举起号牌喊价的人是谁。 第573章 喊价 进入地字五号房,湛非鱼打量着这布置简单却透着华贵的房间,除了通道这边的一道门之外,这屋子也就一扇窗户,窗户外就是一楼,避免了被人偷窥。 不同于普通屋舍的窗户,里面是用玉石切割打磨而成的滑片,只要推上就可以把窗户遮的严严实实的。 喊价的时候则可以把价格写在纸上,门上留了一个活口,和盛轩的人会替屋内的买主喊价。 何生进屋之后也快速检查了一遍,确定屋子里没有任何机关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至于桌上摆的茶水、糕点、果子,湛非鱼就算再心大也会食用,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下药。 不到两刻钟,合盛轩二楼二十间房间都已经有主了,至于有些身份不够又想凑个热闹的则只能坐在一楼的大堂喊价。 当几个捕快抬着箱子走过来时,原本有点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了。 湛非鱼透过窗户看向下楼,即使隔着远也能看到箱子上贴的封条,而且箱子同样是三把锁。 不管是陶大人,还是焦知府,亦或者是布政使司的人,除非说是三方的人同时拿出钥匙,否则谁也没办法把箱子里的东西拿走。 “阿暖,你说老太爷的人如果动手,会选择什么时候?”湛非鱼问道,目光依旧看着楼下。 和盛轩的房间号是买主自己抽的,但只要买通和盛轩的人,想知道自己在哪个房间并不难,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利诱不成还可以威逼,普通人都怕死。 “小姐放心,我们的人都已经部署好了,而且外面也有丘大人接应,只要他们敢出现必定有去无回。”何暖虽然也担心湛非鱼的安危,可比起之前在府衙,如今把地点换到和盛轩其实更安全。 把这箱东西竞价卖出去的主意是小姐临时出的,之后何生就派人来和盛轩盯着,毕竟最适合的地点只有这里,仓促换了地方,不管是老太爷还是其他人都来不及部署安排。 湛非鱼点点头,如果老太爷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必定会在竞价之前就动手。 这时箱子还没有打开,而且就放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旦发生混战,其他人必定是冲着箱子去的,老太爷倒不用担心有人碍事。 可如果老太爷也想要这信物,只怕会选择在竞价之后再动手,那时不少人已经买到了几件东西,必定会趁着混战往外撤,老太爷只怕安排足够多的手下守在外面,来一个杀一个,必定可以夺走不少东西。 另一边的房间里,丘怀信此刻也坐在窗口看着楼下,房间里除了石松之外还有两个丘家的侍卫。 “公子喝茶。”石松倒了茶水递过来,看着检查屋子的侍点了点头,这才对丘怀信回禀道:“房间里没有机关,这门也是特制的,只要从里面锁死了,一时半刻的外面的人进不来。” 至于这窗户只要从里面把玉石推上,不管是暗器还是迷烟都射进不来,而且窗户不过两尺长一尺高,不说成人,即便是个孩子都很难爬进来,尤其是这窗户在二楼,更加确保了房间里买主的安全。 丘怀信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行,一会如果真有危险我们就不出去,等到援兵来了再说。” 这援兵不单单指黔中道府衙,还有三司的人,想必到时候丘大人会亲自出面,即便佘指挥使和丘家不和,但有丘大人坐镇,也不会出乱子。 “各位贵人安好。”站在高台上的掌柜的朗声开口,一身湛蓝色长袍,文质彬彬的更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鄙人姓贾,是和盛轩的掌柜的……” 这边贾掌柜的刚说了开场白,突然,一道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瞬间不管是大堂还是二楼之上,所有的人都戒备来。 哐当数声响之后,原本灯火明亮的大堂瞬间暗黑下来,也就二楼这些小窗户还透出一点光亮来。 这是有人用手弩射掉了墙壁上的蜡烛。 “小姐,关窗!”何暖突然开口,声音落下的同时手上动作更快,咔一声就把玉石片推上了,然后从里面扣住了。 有几个房间的护院警觉性不够,动作慢了片刻,而夹带着药粉的弩箭咻的一声通过窗户射了进来,楼下大堂的人便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因为二楼的窗户基本都关上了,没有光亮照射出来,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混战也同时爆发, 几乎在同时,大堂里的众人都向着贾掌柜的方向扑了过去,不用说都是冲着箱子去的,一个个都想要趁火打劫。 湛非鱼把窗户开了不到一寸的缝隙,一点点光亮透了出去,但湛非鱼半也不怕敌人的弩箭能射进来,有何暖在一旁,弩箭从一楼还没有射过来,何暖就能再次关上窗户。 “果真是趁火打劫。”听着楼下的厮杀声,湛非鱼继续开口:“说不定这是逼着我出去。” 如果据守在房间里不出去,楼下可有三四十人在厮杀,箱子里的东西被抢夺一空只是时间问题。 果真,这边湛非鱼刚和何暖说着话,其他房间的门就打开了,出来的人不但脸上戴着着面具,头上也扣着披风的连帽,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奔着箱子去了。 “有人放火!” 喊叫声再次响起,原本只是三四十人在厮杀抢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大堂竟然又多了二三十人,他们同样也都是戴着面具,身着黑色披风,只是左手却多了一个坛子。 随着坛子被砸在墙壁、桌椅上,啪啪碎裂之后,火油的气味就传了出来,而随着火折子的点燃,漆黑一片的大堂倒是被火光照亮了,伴随而来的就是火焰和浓烟。 丘怀信本打算龟缩在房间里不出来,可一旦有人放火,再不出去估计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浓烟给呛死。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石松面色凝重,隔着门问道:“是谁?” “明月松间照。”门外传来了对暗号的声音,这正是今日丘家的护院还有死士出发前才知道的口令。 石松右手依旧握着长剑,看向窗口正在往下面看的丘怀信,“公子,接应的人来了,我们闯出去!” 对比其他人冲着信物而来,丘怀信更像是凑数的,所以有丘家的人护着,丘怀信要安全的闯出去并不困难。 “走!”丘怀信应下,随即跟在石松后面往外面走。 至于丢在桌子上的面具和披风,丘怀信并不打算拿,他这张脸不少人认识,除非是丘家的死敌,否则这个时候绝对没人会趁乱对丘怀信下杀手。 前面俩人,后面俩人,这四人里有俩人是丘府的死士,至于石松则走在丘怀信的身旁,一行六人快速的通过通道往外走。 “公子小心!”突然,几个黑色劲装的杀手冲了过来,石松示警后并不担心,护着丘怀信退到角落里,四个护院立刻迎敌。 敢在这个时候对丘怀信下手的,那必定是丘家的死敌,估计是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丘怀信来报复丘大人。 刀剑撞击的声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们的目的都是那高台上的箱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外面是丘三公子?”湛非鱼错愕了一下,随后向着门口走了过来,因为火光的照亮倒是可以看清楚远处的丘怀信,好在他这边占了上风。 何生和何暖一左一右的护着湛非鱼站在门口,若是火势控制不住,他们也会突围出去,但目前还不需要。 “丘家的援兵到了。”何生低声道,却见通道另一头有身着侍卫服的四人飞掠而来,布政使司的人,必定是丘大人的亲兵。 几道惨叫声里,袭杀丘怀信的黑衣人纷纷倒在地上。 “袁大哥,多谢了。”丘怀信对着领头的中年男子笑着致谢,袁承正是丘大人的亲兵头领,身上挂着六品的官职。 袁承没有开口,目光锐利的向着通道这头的湛非鱼看了过来。 此前跟在丘大人身后见过湛非鱼,袁承收回目光,这才看向丘怀信,“此处混乱,公子跟着属下先退出去。” 丘怀信应下,跟随袁承的两个亲兵随即走到丘怀信身边,之前的四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疲惫之下难免会发生疏漏,正好换丘大人的亲兵贴身保护丘怀信。 湛非鱼刚打算退后房间里,表情倏地一变,却见手持宝刀断后的一个亲兵突然出手,锋利的刀刃竟然是对着丘怀信的后颈而去。 不说丘怀信没有防备,就是走在他左侧的石松,和另一个断后的亲兵也没有察觉,谁能想到丘大人最信任的亲兵会偷袭丘怀信。 说时迟,那时快!湛非鱼都来不及示警,倒是暗中保护湛非鱼的禁龙卫出手了。 飞射而来的暗器把刀身打偏了一些,可即便如此,锋利的刀刃还是从丘怀信的耳边划过,瞬间鲜血直流。 “公子,跟着我!”石松怒喝一声,即便另一个亲兵挡下了偷袭的同伴,可石松却不敢相信他们了,迅速的抓着丘怀信的胳膊往里面撤,刚刚他也注意到了湛非鱼在这边。 第574章 援救 丘怀信痛的嘶了一声,抬手一摸脖子,指尖赫然是殷红的鲜血,也幸好那刀被禁龙卫的暗器给打偏了,否则即便穿了护甲,背后那一刀砍下来,丘怀信也会身首异处。 “无妨,只是皮肉伤。”痛归痛,可丘怀信也知道这个时候顾不得伤势了,父亲的亲兵里出了叛徒,而且还要杀自己,这才是大事。 石松仔细看了一眼丘怀信脖子处的伤口,被刀口划破了皮肉,流了不少血,好在没什么大事。 “多谢湛小姐出手。”石松郑重的对湛非鱼行了一礼,正因为太信任老爷的亲兵,所以石松当时也没有防备。 一想到自家公子差一点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被人刺杀了,石松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右手握紧长剑,此刻除了湛非鱼的人,其他人石松是半点不敢相信了。 “我这里有止血药。”湛非鱼从何暖手里拿过药瓶递给了丘怀信,随后目光看向闪耀着火光的通道,“进屋处理一下伤口,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石松看着何生和何暖守在门口,紧绷的心稍微松懈下来,再者和盛轩距离丘府有些远,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公子的确要先止血。 等丘怀信和石松进屋了,湛非鱼顺手把门从外面给关上了,这才看向前面地字六号的房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也趁火打劫一把。” 何生和何暖脸上同时露出不赞同之色,老太爷的人既然在喊价之前就动手,这摆明了是冲着小姐来的,那一箱子东西都是次要的,小姐的安全才是首要的。 “放心,我有保命的手段,一会我们全力把箱子抢过来,就放到地字六号房。”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火光掩映之下,娇俏白皙的脸庞多了份算计的狡猾。 这边湛非鱼的话刚说完,丘大人的侍卫头领袁承已经把叛徒给擒下了,可惜计差一筹却让人咬破了嘴巴里的毒囊自尽而死。 “头领,没气了。”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亲兵黑着脸,他们可都是大人最信任的亲兵,所以才被大人派来保护三公子,谁能想到他们之中居然出了叛徒,还一点刺杀了三公子。 袁承冷眼看着嘴角流着黑血的叛徒,一字一字冷漠的开口:“把尸体丢到空房间里去,等结束之后再处置!” 查肯定是要的,只不过不是在此刻,既然手底下出了叛徒,袁承首要的就是把丘怀信安全的送回府中。 另一个手下迟疑了一下开口:“头领,我们还发信号让人来接应吗?” 袁承这些亲兵和保护湛非鱼的禁龙卫一样,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若是出事了,必定要通知守在暗处的人来接应,但这会儿谁敢? 再次看了一眼被手下拖走的的尸体,袁承大步向着湛非鱼走了过去,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 何生和何暖瞬间戒备起来,何生向前走了几步,何暖则依旧依旧护在湛非鱼身侧,丘府的亲兵连丘怀信都敢刺杀,何生、何暖同样也不放心过来的袁承。 “刚刚多谢湛小姐援手!”袁承在距离湛非鱼半丈左右处站定,郑重的对湛非鱼抱拳行礼,虽然暗中出手的人并没有现身,可袁承知晓那必定是保护湛非鱼的死士,“可否请湛小姐陪同我家公子回丘府?” 如同石松不信任袁承这些亲兵,同样的,袁承这会也不敢拿丘怀信的安危冒险,若是再出一个叛徒,若是那兵器淬了见血封喉的毒,那后果不堪设想。 湛非鱼往楼下看了一眼,火光照亮之下,宽敞的足可以容纳百人的大堂此刻却是混乱一片。 和盛轩的损失最为惨重,因为要护住那箱子,和盛轩的护院几乎是拼了老命,可其他人甭管什么身份都是本着箱子来的。 好在黔中府的捕快这会正在帮忙御敌,只是看这局面只怕捕快们也撑不了多久,就看三司的援兵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这火估计烧不了多久,若是担心沿途有埋伏不如就留在此处。”湛非鱼开口,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她若是无事的确可以护送丘怀信回去,但此刻湛非鱼也想着趁火打劫。 袁承闻言也没有强求,大人此刻正在府衙,估计已经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即便这火一时半会不会灭,但只要再撑上一刻钟左右就安全了,如此一来冒险突围的确不如留在和盛轩安全。 “袁大哥,我就留在这里。”丘怀信打开门走了出来,脖子处的伤口已经上了药裹上了布条,是石松把自己的里衣下摆给撕了。 丘怀信不信任其他人,但对袁承却是百分百信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亲兵继续开口:“此处易守难攻,我只要不出来必定不会有危险。” 半晌后。 “她这是要干什么?”站在门口看着被护在中间离开的湛非鱼,丘怀信眉头微微一皱,他刚刚打算让湛非鱼和自己一起留在这里,等父亲带人过来了他们就都安全了,谁知道湛非鱼竟然要走。 通道狭长,的确是易守难攻,袁承让手下两两为伴,以地字五号房为中心,前后每一丈就有两个人防守,而他则是守在门口。 这会听到丘怀信的话,袁承目光锐利的看向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湛非鱼一行人,除了何家兄妹外,暗中的四人已经现身了。 那四人五官看着普通,丢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可身上那冷血肃杀之气让袁承都震惊,这四人绝对都是不亚于自己的高手,不管他们来自学士府还是来自禁龙卫,都说明了湛小姐身份的贵重。 “湛小姐或许是冲着那箱子去的。”袁承也知道那箱子里可能有信物,但如今大堂里是一片混乱,谁出手抢夺箱子就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 “箱子打开了……” 突然,一道喊声响起,原本箱子上是有三把锁,可此刻第三把锁也被人趁机用刀砍断了,一下子几十号人的目光都落在高台上的箱子里,没有了锁,那只要把箱子一打开,谁都能把里面的东西带走。 “诸位,你们能抢走东西可难道能出和盛轩?”贾掌柜的擦去嘴角的血迹,虽然狼狈可看着还有战斗力,估计其他人也没想都和盛轩的掌柜的竟然是个高手。 站在一楼的角落里,湛非鱼远远的看着,贾掌柜这话说的并没有错,估计外面早已经是天罗地网了,丘大人绝对不会让人趁乱逃出去,所以真抢到了东西也没用,瓮中之鳖而已。 “丘大人果真棋高一着。”湛非鱼这会才想明白了,不由向着二楼看了一眼,估计三公子也不知道被丘大人给利用了。 何暖不解,湛非鱼低声解释道:“我之前以为丘大人不想和陶大人计较,所以任由他在黔中道作威作福。” 一开始湛非鱼的确是这般想的,陶大人虽然只是小小的户部侍郎,可背后有宫中皇子撑腰,丘大人肯定要避其锋芒,再加上此前丘家三房通敌叛国,这个时候丘大人更是要低调。 但这会湛非鱼却想明白了,陶大人也好,这一箱子东西也罢,这些都是诱饵,黔中道的这些势力包括其他家族潜伏在黔中道的探子此刻是倾巢而动,大家都冲着信物来了。 “丘大人这是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湛非鱼不得不佩服丘大人排除异己的手段,用的还是阳谋,即使消息传到了京城都不怕御史台弹劾。 何生和何暖看着僵持在大堂里的这群人,都是各家培养出来的死士高手,若是他们悉数被歼了,那各大势力绝对会伤筋动骨,黔中道又会变成丘家独大的场面。 培养一个死士至少要花费数十年之久,丘大人此番肃清了黔中道,也给日后丘秉德继承丘家清楚了障碍。 第575章 事成 丘大人的算计撇开不说,湛非鱼此刻的目的是放在高台上众人都要争抢的箱子,如今三把锁都已经被武器给砍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混战。 “小姐?”何生沉声开口,一手握紧长剑,目光沉静的打量着四周。 “一会留两个人护着我出去,余下的人阻止其他人。”湛非鱼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出口处。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想来已经被丘大人不知了天罗地网,能趁机铲除各方势力的精英死士,丘大人必定不遗余力。 何生应下,“我们先护送小姐出去!” 到了外面还有禁龙卫的接应,而且此刻大堂里已经有七八十人,都是各家精心培养出来的高手,即便是混战一时半刻的也不会有结果。 “冲啊!” “动手!” 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瞬间,数十道身影向着高台扑了过去,但凡有人敢阻拦,甭管是谁都杀无赦! 何生和何暖几人也同时护着湛非鱼往门口撤退,此刻众人都是冲着信物去的,再加上何生他们周身那股嗜血的杀气,遇到的人都主动避让开。 片刻后。 和盛轩外却是一片明亮,不远处燃起了火堆,再加上悬挂在四周屋檐和树下的灯笼,将和盛轩的外面照的宛如白昼。 “来人卸下兵器,违令者格杀勿论!”和盛轩大门外三丈之远便是一群身着铠甲的将士,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湛非鱼几人。 湛非鱼定睛一看却是熟人,正是黔中卫千户徐恒。 当初蔡之元就是下令黔中卫所把湛非鱼几人抓了回去,想要来个闷杀,可惜却被禁龙卫给反杀了,如今蔡之元和他的亲兵还都关押在府衙大牢里。 “徐千户。”湛非鱼开口,却是拿出了禁龙卫的令牌丢了过去,“还请徐千户让开。” “大人,我都想要仿造这令牌了,啧啧,日后在大庆朝绝对是畅通无阻。”一旁同样身着铠甲的曹副千户侧目瞄了一眼,一双牛眼里都是兴奋和激动,这可是禁龙卫的令牌,别说他们黔中卫所,就算是指挥司佘大人也得给三分薄面。 徐千户警告的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曹德义,这种掉脑袋的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湛小姐。”既然是熟人,再者湛非鱼的令牌都拿了出来,徐千户抱拳一礼,给的不是湛非鱼的面子,而是顾学士和禁龙卫,自己不过是小小的五品官,得罪不起这些祖宗,“还请湛小姐稍后,本将要先去请示丘大人。” “大人自便。”湛非鱼莞尔一笑,看了一眼四周就想着右边走了过去,把大门口给让了出来,防止有人冲出来自己站在这里堵门了。 徐千户拿着令牌快速离开,而此刻已经戒严的大街上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正中间赫然是一字排开的三张桌子,而黔中道最有实权的三位大人正端坐在此处。 至于焦知府和其他官员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两旁,不远处则是拿着火把的捕快还有指挥司的兵卒,余下一些则是丘大人他们的亲卫。 “卑职拜见三位大人!”徐千户单膝跪地行礼,将手中令牌高举了起来,“启禀大人湛小姐手持禁龙卫令牌让属下放行,还请大人示下。” 佘指挥冷笑一声,“这是把禁龙卫的令牌当成尚方宝剑了?” 丘大人但笑不语着,佘指挥若是上折子参禁龙卫一本,丘大人还会真心夸一句真英雄,可惜啊,佘指挥行事再霸道却也只能在这里说句风凉话。 至于坐在最右边的葛大人,这位按察司的三品大人行事最为圆滑,乍一看像是个老好人,没脾气,遇到事只会避让,可能管着黔中道的刑狱律法之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葛大人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的火光,似乎都没听到佘指挥的话,更不会拿什么主意。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单膝跪地的徐千户只能继续高举着令牌,这一刻徐恒还真佩服湛非鱼的胆量,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敢掺和到黔中道的权力倾轧里,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徐千户你先把人带到一旁安置下来,让人看守着,一切待明日再论。”丘大人给了徐千户指示。 禁龙卫谁也得罪不起,但官府在处理大事,也不可能因为禁龙卫的一块令牌就大开方便之门,这要是传出去了,朝中那些文官估计都要嘲讽丘大人没了风骨,谄媚巴结禁龙卫。 还不如暂时把湛非鱼看守起来,当然,这也是要当成贵客而不是阶下囚,待尘埃落定之后再把人放了,也算是全了双方的颜面。 “卑职遵命!”徐千户领命而去。 片刻后,湛非鱼的马车被捕快牵了过来,曹副千户亲自把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而指挥司的将士也站在一旁看着,确定马车里没有任何异常后,湛非鱼被毕恭毕敬的送上了马车看押起来了,但何暖和两个禁龙卫的武器依旧随身带着。 “前面还有事,辛苦几位了。”曹副千户对着看守马车的四人道了一声谢,随即带着黔中卫的人离开了,他们今夜的任务就是拿下所有从和盛轩出来的人,但凡有反抗者,杀无赦! 另一边,杀喊声震天的和盛轩大堂,此刻火光已经被熄灭了,一片黑暗里伴随的是刀剑撞击的声响,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人血脉喷张,手中染血的武器更加疯狂的收割着人命。 好不容易抢了一两件东西从和盛轩里杀了出来,可迎接的却是飞射而来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如同一张箭网,再强的身手也不敢冲出重围。 “**这些官府的走狗!”右胳膊中了一箭的大汉又退回到了和盛轩里面,眼神阴沉的盯着门外。 黔中卫一百名弓箭手分成四队,左右围墙上各二十人,大门前的一队三十人,而弓箭阵营后便是曹副千户带领的五十人步兵,若是有人侥幸冲了出来,面对的便是曹副千户这些人的猛攻。 徐千户则带着人守在最外围,绞杀所有的漏网之鱼。 而除了黔中卫所出动了三百兵卒外,佘指挥使也带了指挥司的两百精锐出来,再加上黔中府衙的捕快衙役,五百多人把和盛轩的这一条大街牢牢的包围住了,大晚上的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随着战斗的激烈,大堂里这群杀红眼的死士都知道即便抢到了东西也无法冲出官府布下的天罗地网,至少单打独斗是绝无成功的可能。 突然,一道令箭破空而出,却见几十支利箭射了出来,伴随着箭头的火光,白色的粉末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敌袭!”徐千户厉声一喝,迅速的从撕下一端袖子捂住了口鼻。 黑暗里,又有数十道身着劲装的黑衣人从四面飞掠而来,借着迷烟的掩护,迅速的向着火堆扑了过去,几乎在同时,悬挂在的屋檐、树下的灯笼也都被利箭射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是半晌的功夫,和盛轩外已经漆黑一片,白日里下雨,入夜云层堆积,伸手不见五指之下,谁也不敢走动。 “结阵!”徐千户的声音再次响起,训练有素的兵卒立刻将布条绑在了左胳膊上,黑暗里布条却发出淡淡的莹绿色的光亮。 黔中卫所的兵卒立刻三五成群的结阵,背靠背站立着,丝毫不用担心被敌人偷袭。 “冲啊!”据守在和盛轩里面的一群精锐死士终于看到了希望,再一次向着外面冲了过来。 为了保存实力而结阵的黔中卫所自然不可能向之前那边阻挡敌人,只能看着一个个武艺高强的死士飞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下。 第576章 捉拿 马车里,何暖在发现前面的灯笼和火堆都熄灭后,第一时间就下了马车,和禁龙卫的同伴结成一个保护圈,把马车牢牢的护在中间。 至于不远处看守马车的这些指挥司兵卒,何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若是老太爷的人趁此机会偷袭,丘大人那边必定会支援,真正的危险只怕还未出现。 各方势力的精锐突破了黔中卫所的包围逃了出去,佘指挥听到前面的战况,暴怒的一拍桌子,“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 “佘指挥消消气,属下立刻就带人去把逃走的人抓捕归案。”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殷同知邪魅一笑,狭长的凤眼向着四周看了看,“儿郎们,动手!” “是!”气贯长虹的回答声响起,随着殷同知的一声令下,二十多道身影立刻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面飞掠而去。 这些人逃出了黔中卫所的包围,但是想要带着东西离开这条街却没那么容易,外面不说是天罗地网也差不离。 冷眼看着殷翎带着亲信四散的追了出去,佘指挥眼神沉了沉,“大人,我去前面看看。” “佘指挥使自便。”丘大人点了点头,虽说他在品级上高了一级,但真论起来佘指挥手握兵权,丘大人能指挥的只有黔中道各个府衙的府兵还有捕快、衙役。 也是丘家自祖上就扎根在黔中道,各大家族基本都以丘家马首是瞻,否则以佘指挥强势狠辣的行事作风,丘大人早就被他架空了实权。 佘指挥起身带着自己的亲卫和部下大步向着和盛轩方向走了过去,半晌后侧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湛非鱼竟然乖乖的留在马车里? “陈武。”佘指挥一个眼神示意,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卫立刻会意,对着佘指挥抱拳一礼,随即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想来是过去盯着湛非鱼这边的动静。 只隔了一条街,因此前面的杀喊声清晰的传了过来,丘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提神,这才对一旁的葛大人开口:“松平兄认为这些被抢走的物件可能追的回来?” 葛大人看着茫茫夜色笑了起来,还是那谁也不得罪的周全模样,“佘指挥布下了天罗地网,再者禁龙卫也出动了,这些人只怕是无功而返。” 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丘文兰手中的信物是什么,即便猜到了这信物放在窦氏的嫁妆里,可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有数百样物件,谁能保证自己抢走的这一两样就是信物。 “可本官怕黔中道不太平啊。”丘大人半眯着眼,眸光深沉而晦暗,就看今夜的战况,明知道指挥使司和黔中卫所都出动了大量的兵马,甚至还有禁龙卫潜伏在暗中。 可即便如此,这些家族依旧派出了精锐死士出来,若说背后没有人撑腰,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敢顶风作案,不外乎是冲着从龙之功来的,这也是丘大人会忧心的原因,黔中道多年的太平终究要被打破了。 葛大人纵然被说是老好人,但他坐镇提刑按察司,又岂会是无能之辈,丘大人这话一开口葛大人已经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伴随着不远处的杀喊声葛大人沉默着,他心知丘大人这是让自己做个选择,以前黔中道太平,自己明哲不保身,不愿意掺和佘指挥和丘大人之间的争斗倒是可以,但如今这局面已经容不得自己置身事外了。 半晌后,葛大人起身对着京城方向毕恭毕敬的拱拱手,“大人请放心,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不说造福一方百姓,必定不会成为硕鼠祸害。” 从龙之功岂是那么好立的,再者葛大人心里也清楚,宫中那几位皇子蠢蠢欲动,甚至私下里支持黔中道的这些势力抢夺信物,为的不就是前朝和蛮夷的势力,想要让他们为自己所用,铲除异己、谋夺权势! 为君者如此不择手段,即便对方主动示好,葛大人也不敢效忠,不管是储君还是日后的帝王,仁政为民是原则是底线。 …… 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前逃出黔中卫所包围的人不是被生擒就是被杀了,一件件东西也都被搜了出来,只是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就成了问题。 “放在这边?”刚下马车的湛非鱼圆溜溜的双眼猛地瞪圆了几分,敢怒不敢言的瞅着丘大人,不带这么坑人的! 丘大人但笑不语着,倒是一旁的葛大人接过话,“此处倒也合适,就这么一个侧门,只要守住了,不怕东西会丢。” 丘大人选定的存放东西的地方正是马车左侧往前不到两丈远的一间屋子,也是和盛轩的房子,但看屋子结构是后来盖的,就着高耸的围墙建了一间一丈长宽的偏房,就一扇门都没有留窗户。 和盛轩是典当行,每年三次的布施行善都不太方便,所以贾掌柜就在这边盖了一间房,每到要布衣施粥的时候就让伙计在这里,而前来领东西的百姓则顺着围墙排队,也不会影响到和盛轩的生意。 佘指挥难得认同的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丘大人这里,佘指挥不放心。 可放在指挥司的看守之下,丘大人和葛大人也不会同意,若是三司共同派人来看守,也难免会出意外,毕竟三司里有不少人都是黔中道各大家族的人。 此处的确最合适,湛非鱼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有禁龙卫在,杜绝了其他人明抢和暗盗,再者为了看守湛非鱼,指挥司也派了人在这边盯着,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东西放进屋子里就安全了。 黔中道的三位大人都同意了,哪里还有她不同意的余地,湛非鱼皮笑肉不笑的应下,只是话锋一转,“阿暖,已经快亥时了吧,我想睡了,把马车转个方向。” 丘大人、葛大人无奈的看着孩子气十足的湛非鱼,马车被转了个方向,车门正对着围墙,何暖几人也随即换了位置守护马车。 至于这门洞大开的偏房,谁看守都行,湛非鱼是绝对不会当这个苦力。 “你们几个不眨眼的给本将盯着这里,若是丢了一件东西,本将唯你们是问!”佘指挥冷声下达命令。 这话听起来是让指挥司的人看守偏房,可想到还关押在大牢里的蔡之远,这话更像是命令手下盯紧了湛非鱼。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件件被找回来的东西都被放到了偏房里暂时存放着,为了杜绝放东西的人会玩鬼,他们出来后都会有三司的人一起搜身,确定没有夹带之后方能离开。 等到了子时,杀喊声已经听不到了,但漏网之鱼才是真正的高手,殷同知带着指挥司的手下追捕起来也更加困难,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 好在事先部署好了,只要不让对方逃出去,磨都能把这些精锐死士给磨的精疲力竭,最后被擒住归案。 而此处已经一字排开了停了好几辆马车,离湛非鱼的马车最近的便是丘怀信的马车,所有从和盛轩出来的人,目前都被暂时看守在这里,可以带护卫,但不远处便是严阵以待的指挥司将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湛非鱼她这个时候能睡着?”撩开马车帘子,丘怀信瞅着不远处安静的马车,何暖等人依旧一字排开的守在马车右前方。 或许是不想打扰了湛非鱼睡觉,何暖他们站的微微有点远,但这里火堆明亮,墙上也有黔中卫所布置的弓箭手,倒也不用担心马车里湛非鱼的安全。 第577章 幕后 疲倦的打了个哈欠,丘怀信一想到湛非鱼这会在马车里呼呼大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看湛非鱼世故的像是官场的老狐狸,可这会一看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这么危险的境地都能睡着,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傻大妞。 “石松,你说湛非鱼就一点不担心?”丘怀信问道,之前父亲和大哥再三叮嘱自己要注意安全,更是让袁大哥带着亲卫队过来了,湛非鱼可是得罪了佘指挥。 丘怀信透过马车帘子看向外面,不时有身着甲胄的兵卒匆匆而过,手中的兵器都染着鲜血。 佘指挥很有可能会趁乱对湛非鱼下杀手,禁龙卫再厉害可人数有限,佘指挥至少能调动数万兵马,他真要下死手,湛非鱼难逃此劫。 身为丘怀信的贴身死士,石松护着他突围的时候手臂上挨了一刀,好在有惊无险,他这会正在想是谁要杀丘怀信 听到丘怀信的话,石松回道:“湛姑娘无需抢夺信物。” 就好比自家公子也只是来走个过场,那些东西被谁抢走了都和公子无关。 石松看了一眼安全无虞的丘怀信,老爷的亲卫里出了叛徒,如今留在这里被三司的人看守着也好过冒险回到丘府,待明日回去更安全,公子其实也可以睡一觉。 “不要信物她会来和盛轩掺和?”懒散的靠着身后的马车内壁,丘怀信半眯着眼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湛非鱼此前答应三房拿回嫁妆,作为交换条件她可以从这些嫁妆里挑走看上眼的,这也就是说如果湛非鱼知道信物是什么完全可以提前拿走。 只可惜这信物很大可能是在陶大人封存的那一百二十件东西里。 确定四周是安全的,石松也稍微放下心来,把长剑搁在右手边的矮几上,“公子,佘指挥除了调遣了黔中卫所的兵卒,同样也带来了指挥使司的精锐,今日不管是谁都插翅难飞,但是老爷和葛大人在,这信物最终是属于朝廷的,禁龙卫代表的就是圣上,” 在石松看来湛非鱼根本不需要淌这一趟浑水,所以才能睡得着。 丘怀信摇摇头,他眯着眼也想睡,可脖子处隐约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偷袭自己的亲卫,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乱七八糟的一想真的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 天色微亮,破晓的光线不足以照亮四周,但地上干涸的血迹却是清晰可见,还有散落在四周的兵器,无一不昭示昨夜是一场凶险异常的战斗。 忙碌了一夜,不说黔中卫所和指挥司的这些将士累的够呛,就是坐镇现场的丘大人他们也都双眼充斥着血丝,好在之前部署的好,没有一个人逃出去了。 “防止有人将东西藏在他处……”丘大人沉声下达着命令,让三司的人六人成一队,以和盛轩为中心,开始一寸一寸的搜查,直到把丢失的十八件东西找回来为止。 因为封锁了和盛轩这边的四条街,所有住户也都在昨晚上紧闭门户禁止外出,每一户门前也都有两个兵卒把守,把被藏匿的东西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丘怀信掀开帘子只感觉一股子寒意,果真过了立秋这天气一日就凉过一日,再加上在马车里窝了一晚上,丘怀信腰酸腿疼的一身狼狈,半点没有世家子弟的矜贵。 至于旁边停的二十多辆马车,从里面出来的人也都和丘怀信差不多,他们都是按规矩去和盛轩参加叫价的,所以出事之后都被暂时安置在这里,直到衙门查清楚了才会放他们离开。 至于各家私底下派出来抢东西的精锐死士,不管是被生擒了还是被杀了,明面上和在场的人都没有关系。 他们也不必担心这些死士会扛不住招供,既然能被派出来执行任务,即便衙门用大刑伺候,死士也会守口如瓶,只是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精心培养的死士,搁谁家都心痛。 也就在此时,众人再次确定丘大人之前任由陶大人“作威作福”,只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经此一战各家伤筋动骨,最终受益的便是丘家。 “呦,我还当你高枕无忧,原来也不过如此。”丘怀信嘴贱的笑了起来。 原来下马车的湛非鱼也是一脸没睡好的疲倦模样,眼下是一圈灰青色,眼底还有血丝,这分明是一夜没有睡。 湛非鱼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对上何暖微微诧异的目光,湛非鱼不由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点心虚。 丘怀信懒得和四周这些人搭话,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其中有一半都出身商贾,至于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丘怀信不感兴趣。 至于另一半倒也是黔中道的大家族,可惜来和盛轩的不是家中打理庶务的子弟,就是小家族的当家人,幕后或许也有人指使。 这些人脸上多少都流露出几分巴结之色,这让丘怀信忍不住向着敢冲着自己翻白眼的湛非鱼走了过去。 “你说这折腾了一整夜,死了这么多人,受伤的更多,最后东西又回到官府手中,这些人瞎折腾什么?”丘怀信把掉落在马车轮子上的一支羽箭踢了出来,低头便看到箭杆尾端黔中卫所的标志。 湛非鱼抬眼瞅着百无聊赖的丘怀信,严重怀疑他这是在说反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昨夜一战丘家是最大的赢家,窦氏的嫁妆这么一倒腾一件不少的回来了,黔中道这些家族是白忙活了一场,还损失了不少死士。 若是哪个死士没抗住招供了,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就在丘大人手里捏着,这样天大的好处,丘怀信竟然还不满足? 湛非鱼没开口丘怀信倒也不在意,可他诧异的是自己话一说完,身上瞬间多了数道打量的目光,而且都包含恶意,这让丘怀信都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就在此时却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甲胄跑动时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小姐。”何暖低声喊了一句,随后跟着湛非鱼退到了马车边把路让了出来,四个禁龙卫也一左一右的护到了湛非鱼两侧,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石松也不敢轻忽大意,毕竟丘大人的亲卫兵都出了叛徒,此刻石松也赶忙把丘怀信护在了自己身后,而丘怀信左边正是保护湛非鱼的禁龙卫。 徐千户一身铁血煞气,想来昨夜是战斗了一整夜,以至于看人的眼神都锐利的透着必杀的肃杀和战意。 “来人,把最后十八件东西放进去,然后守住门口等待大人的命令!”徐千户一声令下,却见七八个兵卒走了过来,若是小的物件就拿在手里,若是摆件一类的则双手捧着,十八件东西一件不少的都被找了回来。 “这东西肯定是不义之财。”丘怀信侧身和湛非鱼开口,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兵卒,他手里捧着正是一件绿釉狩猎纹陶壶。 丘怀信虽然读书不怎么开窍,可自家二哥丘望舒却精通古玩玉器,丘怀信一眼就看出这陶壶是件珍品,估计都有几百年了。 祖上的时候丘家三房从嫡支分出来沦为旁支,虽说也能分到不少家产,但按照丘家的族规,分给旁系子弟的一般都是钱财然后是田庄铺子一类的。 至于摆件这一类的也会分出一部分,但若是珍品则只会留在嫡支,尤其是那些古籍孤本更不可能分出去,所以丘怀信才敢和湛非鱼这么说。 “大人……” 一道惊呼声响起,随后湛非鱼等人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响,众人探头一看,得,刚被丘怀信“品头论足”得陶壶这会已经摔地上粉碎了。 第578章 丢失 “不见了?” “这大白天见鬼了啊。” “不是吧,真不见了?可昨夜没听到其他动静那!” 诧异的议论声响起,因为徐千户亲自带着人守在了门口,众人不能进屋子亲眼查看,但昨夜大家都在马车里休息,但刀光剑影的谁也没睡着。 这存放东西的屋子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五鬼搬运之术,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一百来件的东西是怎么丢失的。 丘怀信同样是目瞪口呆,拍了拍石松的肩膀,“昨晚上察觉到了异常吗?” 石松虽然也是在马车里,但不同于丘怀信还疲惫的打了个盹,石松是一整夜都没合眼,不时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唯恐还有人会刺杀丘怀信。 再者湛非鱼的马车距离屋子最近,丘家的马车在第二位置,不说外面有三司的人看守着,就连围墙上也有黔中卫所的弓箭手,石松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这一百多件东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失了,石松也是满脸诧异。 “昨夜并没有动静。”石松肯定的回答。 自己的身手也许不是数一数二的,但绝对强过普通练家子,自己没听到动静不说,其他守在马车外的护院也没有听到,加上官府的人,昨夜这里至少有四五十人在,不可能都察觉不到异常。 丘怀信点点头,侧目看向不远处的屋子,“难道这屋子里面有机关?” 不单单丘怀信如此想,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徐千户守在门口,即便再好奇大家也不可能进屋查看。 何暖只诧异了一瞬,之后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湛非鱼身侧,甚至还提高了警惕,越是这样的情况越要警惕,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生。 不放心之下,何暖低声对身后的湛非鱼开口:“小姐,不如待在马车里等候。” 如果这一百多件东西没有丢,都回到了官府手里,等候了一夜的湛非鱼等人核实身份之后都可以离开了,毕竟他们都是光明正大来和盛轩参加竞价的。 但一百二十件东西除了剩下的这十八件,包括刚刚打碎的陶壶,余下一百零二件东西都不见了,官府必定要一查到底。 如此一来湛非鱼他们就不可能轻易离开了,说不定还会怀疑他们就是窃贼,毕竟他们的马车就在屋外停放了一整夜。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佘指挥,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品级尊卑了,阴云密布的脸上眼神阴翳的骇人,周身的杀气都毫不掩饰,让胆小的人看到了都吓的两腿发软。 丘大人和葛大人紧随其后,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同样面色难看,看守屋子的兵卒是从三司调派过来的,也是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可谁曾想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依旧出了岔子。 丘大人只是余光扫了一眼湛非鱼和丘怀信,随后大步往屋子里走了进去。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真论起查案来葛大人才是行家,这会也不需要丘大人开口,葛大人一进屋子就看是一点一点的勘查起现场来。 屋子不算大,是和盛轩的贾掌柜为了布施而搭建的,刚好在围墙这边的角落里起的房子,即便布衣施粥的时候百姓众多也不会影响的哦啊和盛轩的正常生意。 “屋内没有窗户,昨夜这道门是一直开启的。”葛大人打量着这不大的屋子,屋子左侧摆放着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右侧则是一组木制雕花柜子,用来存放布施的米粮布料一类的,平日里都是空置着。 “除非是神仙手段,否则谁能在几十号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佘指挥站在门口向着外面看了过去。 左侧是一溜排整齐整齐的十多辆马车,距离屋子门口不到两丈的距离便是火堆,这会还冒着青烟。 昨夜三司的人就在火堆这里守着屋子,十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飞进去一只苍蝇都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马车左侧则是围墙,又弓箭手蹲守着,也杜绝了有人翻过围墙潜过来的可能,至于屋子右侧空地上则是一整排的鹿砦,防止有敌人会从这边攻进来强行抢夺。 佘指挥转身看向屋子里正在检查柜子的葛大人,“这屋子不说是密室也差不离,东西到底是怎么丢的?只怕不是五鬼而是有内鬼!” 即便是神偷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偷走,关键这还不是一两件,而是整整一百零二件,小物件倒可以随身携带,可那些摆件有的就两尺多高,怎么偷怎么藏? 即便真有通天手段把东西从屋里走偷出来了,可外面刀光剑影的,三司的人、黔中府衙的捕快、卫所的兵卒,还不时有兵丁巡视,再者昨晚上和盛轩周围都被封锁死了,这东西偷到手了也运不出去。 丘大人没理会含沙射影的佘指挥,看向面色沉重的葛大人开口:“屋子里可有机关密室?” 这是丘大人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出了内鬼又如何?看守屋子的是三司的人组成的,内鬼只可能一个两个,不可能全都是! 再者除了三司的人,外面还有二三十个护院侍卫,不说其他人,丘大人想到湛非鱼身边跟随的何暖还有四个护卫,这四人不是出自学士府就是来自禁龙卫,他们距离屋子不到一丈远,有人潜入进来前前后后偷走了百件东西,何暖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丘大人没说的是丘怀信也在外面待了一整夜,其他人发现异常不禀告都可能,都丘怀信绝对不可能隐瞒。 确定柜子都没有问题后,葛大人正在用刀柄敲击着墙面,一寸一寸的敲,仔细的听着声音,闷沉沉的声响这说明墙壁是实心的,不可能存在机关。 等葛大人把墙壁都检查一遍后,又开始检查地面,和盛轩背后的东家是皇商刘家,不差银子之下,即便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地面也是用青砖铺砌而成的。 等葛大人把所有地砖都检查了一遍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墙壁、地面都没有问题,屋子里的三位大人不由自主的再次抬头看向屋顶。 “袁承,你去屋顶检查一番!”丘大人这边一开口,葛大人也派出按察司最得力的手下秦风,俩人一前一后上了屋顶。 屋子外湛非鱼也跟着众人一般抬头看了过去,虽说看不到屋顶,但看着架势不用想也知道屋子里没有发现机关密道。 “屋顶若是有动静我们必定能发现。”丘怀信皱着眉头向着站在门口的丘大人看了过去。 若真出了事,父亲必定会被朝廷问责,如此兴师动众之下还让人偷走了上百件东西,黔中道上下的官员都逃不过朝廷的追责。 湛非鱼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何暖。 “屋顶昨夜有人蹲守,而且从屋顶进入屋子的动静会很大。”何暖昨夜把马车停到这里后,第一时间就观察了四周,不单单围墙上有弓箭手,屋顶上同样也有两个弓箭手,而且蹲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之后才离开的。 天亮了,若是有人落在屋顶上,大白天的是个人都能看见,昨夜徐千户安排了人守在屋顶也是担心有人借着夜色的掩盖通过屋顶进入屋子。 “进去了也没办法偷走那么多东西,偷走了也送不出去!”丘怀信接了一句,他不是练家子但也知道谁也不可能把屋子里的东西这样悄然无息的偷走。 一百多件那,若是一个人偷估计得忙碌一整夜,难道四周的兵卒都眼瞎了耳聋了,一个都听不到动静。 若是几人合伙偷窃,丘怀信感觉更不可能。 昨夜能自由走动的都是官府的人,而且还都是几人一队,虽说一队里人最多的便是指挥司的兵卒,但指挥使司和按察司都会派人跟随,这便是互相监督,所以不可能有人能躲过三司的耳目盗走这些东西。 第579章 结果 袁承和秦风两人上了屋顶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虽说昨日白天才下了雨,瓦片被冲刷的干净不会留下脚印,但秦风是按察司最擅长断案的捕头,此刻正蹲下身撬开瓦片在检查。 两刻钟后。 “回禀大人,所以的瓦块都完好无损,屋内横梁和椽子上的灰尘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秦风下了屋顶后又回到屋内检查了一番,这才得出了结论。 和盛轩的这间屋子闲置了两个多月没人打扫,因为围墙之隔外便是大街,来往马车多灰尘也重,所以横梁上都是厚厚的灰尘,若是有人通过屋顶进来过,黑灯瞎火的不可能一点不碰到灰尘。 听到秦风的话丘大人和葛大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面色肃穆、眼神凝重。 “你们两个上屋顶检查一番。”佘指挥冷声开口,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布政使司和按察司的勘验结果。 “大人,我上去看看。”殷翎勾唇一笑,也不等佘指挥同意足尖一点便掠身而起,动作飘逸的上了屋顶。 不到半刻钟殷同知重新站在众人面前,“如秦捕头所言屋顶没有被人潜入的痕迹。” 即便是再高明的梁上君子,亦或者是武艺高强的死士,但昨夜那种情况,屋子前和围墙上都是官府的人,屋顶上还有两个兵卒在蹲守,四周还不时有人巡查而过,除非是通天的神仙手段,否则即便能进入屋子偷盗也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 听到这种结果,不单单是徐千户这些人人,就连昨夜在马车里等了一夜的众人都是不可置信,那上百件东西都被送进屋子里存放的,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葛大人看了一眼不敢议论可眼中却充满震惊的众人,接过秦风递过来的簿子对丘大人开口:“昨夜这一百零二件东西虽然没有记录是被谁送进屋内的,但这些东西都一一登记造册了,而且他们出来时都被搜身过,不可能夹带。” 说这话时葛大人的目光正停留在手中的簿子上,仅仅这一页就记录了三件摆件,尤其是紫檀木的座屏。 初秋时节衣裳还轻薄,谁能把一个高一尺半,宽一尺的木制座屏藏在身上而不被人发觉?现场这么多双眼睛总不可能都是瞎的。 再者即便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夹带私藏,可昨夜这里不准进不准出,这东西不管是藏在身上还是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会被人发现。 两个时辰后,和盛轩包括以和盛轩为中心的四周又被三司的人一寸一寸的搜查了一遍,不管是地窖还是水井都有人下去检查了,但依旧没有发现这一百零二件东西的下落,这些东西好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 因为事关重大而且离奇,湛非鱼一行人便无法离开了,最后跟着黔中府的捕快一起去了衙门,今日是不能离开衙门了,要随传随到接受官府的问询。 后衙有一排空屋还有三间院落,往常院落是用来接待来黔中府衙办公的官员,而空屋住的则是随行的小吏或者侍卫捕快,马夫一类。 院子很干净,何暖还是先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不妥后又让仆妇提了水过来稍微打扫了才让湛非鱼住了进来。 丘怀信看着送了茶走后出去的何暖,再看着桌子上臻味轩才出炉的糕点还有洗干净的桃子、梨子、枣子,至于湛非鱼的面前则是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日后外出若是有你这般享受,我保管是乐不思蜀。”丘怀信啧啧两声,自己也算是世家子弟,可丘家规矩森严,但凡是男丁,四岁启蒙,学的是君子六艺。 待到加冠之后,若是天资不够,必定不能要求对方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但至少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交给家族里的贤能者去做。 丘怀信出身嫡系,又是家中老幺,可以说是备受丘夫人和丘大人宠爱,但他即便性子被养的霸道不羁了一些,可纨绔子弟的那一套作风绝对不会出现在丘怀信身上。 丘怀信院子里贴身伺候的是两个随从,大丫鬟也有俩人平日里负责打理丘怀信的衣食,但丫鬟们都不能近身伺候,有什么事都是回禀管事的嬷嬷。 至于爬床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在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出现,不管是内室还是书房,外面都有小厮守着。 石松更是贴身保护丘怀信,基本是形影不离,而且真发现了爬床的丫鬟,丘怀信也不是色中饿鬼,若是能这点诱惑都受不住,估计早就被家法管教了一遍又一遍。 “黔中府衙还有人敢怠慢三公子?”湛非鱼一笑,低头吹了吹勺子里的小馄饨,尔后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汤汁伴随着肉香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被香味勾的饥肠辘辘,丘怀信捻起一块糕点丢到了嘴巴里,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昨晚上所有参与的兵卒这会都集中在校场,不能自由活动,一切都等到调查结束之后再说。” 丘大人等人临时又调动了不少兵马过来,而昨夜这些人都暂时被限制了自由,尔后也要一一接受审问。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会徒劳无功,可给圣上的折子总不能说这一百零二件东西凭空消失了,总得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再查一遍甚至两遍三遍。 丘大人这位封疆大吏都忙的脚步落地,就算有人想要巴结丘怀信,这会也腾不出功夫来,哪像湛非鱼这里有何暖、何生等人在,他们不用管衙门的事,该收拾的就收拾屋子,该出去买吃食的就出去了,还有人把要换洗的衣物都取了过来。 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一杯茶,丘怀信此刻看着湛非鱼突然开口:“湛姑娘昨夜你的马车离的最近,而且你身边的人又都是高手里的高手,昨夜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话音落下后丘怀信郑重的对湛非鱼行了大礼,这一礼也代表丘家会记下这个人情,日后只要湛非鱼需要,丘怀信必定会两肋插刀。 湛非鱼放下勺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面色郑重的丘怀信开口:“昨夜我虽然睡了一段时间,但如果有任何不妥,阿暖会告诉我。” 丘怀信俊美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再次有气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其实想想也对,自己的马车距离湛非鱼的马车不到半丈,真有异常石松也能发现,再说当时现场还有那么多爽眼睛盯着呢。 “如此说来是屋子里有机关密道。”丘怀信不相信什么凭空消失,一百零二件东西怎么可能消失不见了,必定是人为,只是如今还没查明真相。 湛非鱼点头刚要开口,突然一道闷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响起,震的屋子都颤了颤,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守在门外的何生和石松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小姐,可能是地龙翻身。”何生快速的开口,一手抱起湛非鱼,一个飞身人已经出去了站到了门前的院子里,若真的是地龙翻身留在屋子里最危险。 石松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不过也带着丘怀信站在了院子中间,避免被屋子倒塌砸到。 一声巨响后再没有了动静,湛非鱼眨了眨眼,“这应该不是地龙翻身。” 丘怀信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若有地龙,必定几案摆颠,杯碗倾覆,屋梁椽柱有错折之声。” 这还是轻微的,如果是严重的那便是屋檐倒塌,河水倒灌,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桥段山毁,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第580章 怀疑 就在此时何暖大步走了过来,对着湛非鱼回禀道:“小姐,和盛轩的那间偏屋被人炸毁了。” 丘怀信满脸震惊之色,“什么?” 论起沉稳来他却是不如湛非鱼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此刻丘怀信也顾不得其他了看向何暖追问,“有人炸了那间屋子?” “是,官府留下了八人看守,但炸屋的四人都是高手,身上穿着正是昨夜和盛轩提供的披风和面具,炸掉屋子后四人迅速的往四周逃离了,官府的人之发现了东南西北四条巷子里丢弃的衣物和面具。” 丘大人把昨夜的几百兵卒都集中到了校场,之后又调了人手过来看着,官府人手短缺,导致丘怀信这位布政使大人的小公子都还饿着肚子。 和盛轩那边丘大人也留下了八个人看守,可屋子已经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那就是一间空屋子。 看守的八个人也就大意了,刚好早晨的太阳照过来,八人就窝在围墙的阴凉处坐着,谁知道变故发生的这般快,等八人反应过来时屋子已经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湛非鱼此刻忍不住往院子四周看了看,眼底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一定是大哥哥帮自己善后的! 何生和何暖对望一眼,兄妹俩心底都生出一丝疑惑来,禁龙卫一直在盯着和盛轩,甚至可以说整个黔中府都在禁龙卫的监视之下。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能越过禁龙卫的耳目去炸毁屋子,而且只炸塌了这一间屋子,甚至都没有波及到旁边的屋舍和围墙,如此精准的手法,何生、何暖忍不住怀疑这就是禁龙卫的手笔。 大庆朝的军中也被配备了“飞火”、“火箭”,前者是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引线点燃之后用抛石器投掷到敌人阵营里。 而“火箭”就更简单了吧火药球束缚在箭簇之下,点燃后由弓箭手射出去,更多的是为了惊马,乱了敌方的骑兵阵营。 所以整个大庆朝也就京卫的神兵营配有飞火、火箭,三千士兵的神兵营只听令于当今圣上,负责京城和皇宫的安全。 因此即便敌人掌握了一些火药,也不可能用来炸毁和盛轩的屋子,如此一来就成了活靶子,官府必定会追查到底。 “我让人去前面打探一下情况。”丘怀信沉声开口,也顾不得一旁的湛非鱼了大步往院子门口走了过去,一而再的出事,父亲那边也不知查的如何了。 或许是猜到殷无衍就在黔中府,湛非鱼心情极好的回到了屋子继续吃刚刚没吃完的云吞面,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镇定。 …… 半个时辰后。 前来传令的衙役戒备的瞅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开口:“大公子让我转告湛小姐,官府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此番问询也只是衙门例行公事。” 湛非鱼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是焦濂平让人给自己透露了外面的情况,“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大公子。” 衙役点点头随后尽忠职守的在前面带路,等湛非鱼走到公堂,此刻这里已经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不单单之前打探消息的丘怀信在这里,此前在马车里待了一夜的众人也都在。 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正低头看着公文的丘大人,湛非鱼随意的挑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 “回禀三位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经到期了。”捕快这一开口,丘大人、葛大人和佘指挥这才停止了低声交谈, 三位大人同时抬头看向站在公堂上的众人,即便没有言语,可那肃杀威严的气息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丘大人半晌后收回视线对着坐在右侧的葛大人开口:“此事就交给葛大人来主审。” 虽说品级是三位大人里最低的,但葛大人身为按察使的最高官员,他来主审才合情合理。 坐在左下方的陶侍郎倒是想要开口,可真论起来他不过是个五品官,丘大人不给他好脸色,陶侍郎心里再愤怒也不敢当众顶撞上官,只能黑着脸坐在下面旁听。 “来人,把和盛轩掌柜贾桂平带上公堂!”惊堂木一拍,葛大人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本来看着像是个面带笑容的和善老者,但此刻葛大人肃杀着脸,眼神锐利的似乎藏了刀子一般,逼得人无处遁形。 贾掌柜昨夜一战里受了伤,当时那么多人都冲着箱子去的,贾掌柜为了维护和盛轩的规矩自然带着护院抵抗。 当时也有官府的人帮忙,但寡不敌众之下贾掌柜左右胳膊都挨了一刀,这会面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一开口嘴唇干裂的就冒出血丝来,疲倦狼狈的完全没有当时站在高台上说话的从容镇定。 “贾桂平,本官问你已经炸毁的这间屋子是何年何月搭建的,负责搭建房屋的工匠姓甚名谁,这屋子里可设有通往外面的机关密道?” 葛大人一连串的丢出了三个问题,一百零二件东西凭空消失之后,贾展柜和和盛轩的护院、伙计都被下了大狱,只是丘大人他们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都没来得及审问贾掌柜一行人。 湛非鱼站在角落里旁听,从贾掌柜开口到搭建房子的五个工匠都找了过来,葛大人这一审问就过了小半个时辰。 “贾桂平你们暂且退到一旁!”葛大人锐利的目光看向湛非鱼等人,随后冷声开口:“把早上的口供拿过来。” 湛非鱼一行人早上是露了口供才被软禁在府衙的后衙,虽说口供大同小异,当时所有人都在马车里待了一夜,有些人一夜没合眼,有些小睡了个把时辰,大家都没有下马车,所以这口供基本相同。 不同的是不时有兵卒把收缴回来的东西送进屋子里存放时,不少人掀开马车帘子看着,所以口供在此处有些不同,但把所有的人口供一对比,却能发现大家都是实话实说。 就好比丑时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刚好有一个兵卒抱着紫檀木座屏过来,估计是累很了,当时脚下还踉跄了一下,透过马车帘子往外看的众人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只要是掀开帘子看的人,他们的口供都对得上,包括这兵卒站稳后骂了一句**他们都听到了,口供是如出一辙。 葛大人对照口供再一一问询,湛非鱼却放在最后一个,也不知葛大人是按照马车停放的顺序来问的,还是有意为之。 “回大人,我年纪小经不住折腾,再加上四周都是官府的人,心安之下我很快就在马车里睡着了,直到天亮之后听到丘三公子的喊声才醒来下了马车。” 湛非鱼这话听起来没一点毛病,公堂上就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再对比众人眼下是没睡好的青灰色,一个个面带疲惫,若不是在公堂上估计都站不稳了。 可湛非鱼这会却精神奕奕,再听她这清脆的小嗓音,果真是年纪小啊都不知道怕的,昨晚上搁谁身上都睡不着,没看丘三公子刚刚还打了个哈欠,这是真的困了,否则世家公子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如此失礼的举止。 “湛非鱼,本官听闻你身边的几个护院都来自学士府,是一等一的高手,昨晚上你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你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陶大人突然起身抢在葛大人说话前开口,阴沉沉的目光毒蛇一般盯着湛非鱼,听他这问话的语气就知道陶大人怀疑湛非鱼在说谎。 丘大人和佘指挥都没有开口,葛大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喧宾夺主”的陶侍郎,随后示意书吏继续记录。 第582章 发难 秦风乃是按察司的人,他此刻突然对何暖动手,却是让葛大人震惊的站起身来,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利刃一般看向佘指挥,自己最得力的下属竟然是指挥司的人! 佘指挥好似没看见葛大人的目光一般,注意力都放在已经交上手的秦风和何暖身上,果真是个高手,蔡之元输的不冤! 公堂上跪着的一群人此时已经惊慌失措的退到了角落里躲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挤在一起。 石松护着丘怀信也退到角落里,只是目光不时从打斗的俩人身上掠过,随后又戒备的堤防着四周,唯恐有人会趁着混乱对丘怀信下杀手。 石松知道自己老爷必定知道亲卫里出了叛徒,还差一点偷袭成功,但老爷从昨夜一直忙碌到此刻,一整夜都没合眼,必定没有时间和精力追查,所以石松是半点不敢松懈。 “这秦风竟然是佘指挥的人。”湛非鱼瞥见葛大人震惊的表情,若不是秦风突然自己暴露了,葛大人短时间之内必定不会发现,可湛非鱼想不太明白的是佘指挥为什么主动暴露自己安插在按察司的钉子。 长剑被挑飞的声音响起,看着长剑飞去的方向,众人忍不住啊了一声。 何暖挽了个剑花,右手握着软剑退回到了湛非鱼身侧,没有再理会被挑飞武器的秦风,失了武器就等于战败,若是秦风再纠缠那就是自取其辱。 佘指挥怒着脸,右手猛地抬起借住飞向陶大人的长剑,眼神阴翳的骇人,反手一个用力又把长剑丢掷了回去。 “都住手!”在秦风接回了自己的武器后,丘大人沉声开口:“陶大人,无凭无据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差一点被飞过来的长剑给射中了,陶大人面色微微发白,好在他也是朝廷五品命官,即便是后背吓出了冷汗,但面上却稳得住。 “丘大人如同下官刚刚所言,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一白零二件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给偷走了,嫌疑最大的就是马车里的这些人,下官以为不大刑伺候他们是不会招供的!” 陶大人和丘大人乃是旧怨,虽说他官位低,可朝中有人撑腰,陶大人是半点不畏惧丘大人,只要自己行事周全,丘大人纵然恼火也无可奈何。 “本官认为陶侍郎此言对极了,在三司的眼皮底下能把东西偷走,可不是普通练家子能做到的,至少也要达到何暖这样!”佘指挥冷嗤一声,抬眼看向面色不虞的丘大人。 “大人愿意徇私,可本官乃是圣上亲封的黔中道指挥使,本官的职责便是护一方安宁,将所有嫌疑之人缉拿归案,若真是无辜的,指挥司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歹人!” 佘指挥说完之后随后起身向着公堂外沉声下令,“来人,将昨夜停留在和盛轩的人都带回指挥司!” “末将遵命!”率先领命的便是黔中卫所千户徐恒,即便徐千户更愿意听从丘大人的指示,但军令如山! 几乎在同时,一整队身着甲胄的兵卒大步进了公堂,在一群人惊恐的目光里,两个兵卒看押一个人,随后偌大的公堂就空荡荡的。 佘指挥手中握着黔中道的兵权,他下了命令,丘大人即便反对却无法阻止。 石松依旧护着丘怀信站在原地未动,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兵卒也知道这是丘大人的小儿子,他们即便是执行军令却也不敢失了分寸,否则丘大人日后清算起来,他们绝对会被舍弃。 陶大人见状随即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挑衅的看着依旧端坐在公堂正中间的丘大人,“大人难道不该以身作则?” 公堂还有不是传来喊冤的声音,就佘指挥冷血暴虐的行事作风,真被抓去了指挥司的大牢,绝对不死也要脱层皮,偏偏他们不是善贾出身就是族中不受重视的子弟,家族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去得罪手握兵权的佘指挥,没看到丘大人都要避其锋芒。 “石松,你随怀信去一趟。”丘大人沉声开口,他倒不认为佘指挥和陶大人敢对丘怀信下手。 今日要被抓走的如果是长子丘秉德,丘大人或许会不放心,但小儿子读书天赋有限,迄今都没有考取功名,即便是丘大人的政敌也不愿意谋害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丘怀信从而和丘大人结下杀子之仇,这绝对得不偿失。 “是,大人。”石松应下,但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不过老爷既然开口了,那么指挥司那边肯定也会安排好,绝对不会让歹人害了三公子。 丘怀信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此刻他蹙着眉头看向站在对面的湛非鱼三人,却不知何时何生也已经进了公堂,和何暖一左一右的护在湛非鱼两侧。 陶大人和佘指挥也都明白丘大人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徇私包庇小儿子,而且他们俩也的确不敢对丘怀信下死手。 丘大人贵为黔中道布政使,管的是吏治,他能调动的兵马有限,可丘家扎根黔中道上百年,这样传承下来的世族大家,暗中还不知隐藏了多少人手和势力,佘指挥和陶大人可以肯定他们前脚杀了丘怀信,那么第二日必定就是自己的死期。 甚至他们若是在牢中对丘怀信动刑,不出一日丘家绝对会双倍的报复回来,这也是圣上即便信任丘大人,却依旧让佘指挥掌握着黔中道兵权的原因。 为君者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之策,此次负责调查丘家三房的陶大人正因为和丘大人有过龃龉,否则圣上也不会派他来黔中道。 “湛姑娘请吧!”陶大人绝对是典型的小人,这不怀好意的声音,这笑眯眯的表情,无一不说明他打算对湛非鱼发难。 因为顾学士,陶大人也许不敢把湛非鱼如何,但何暖、何生这些人,即便不是奴籍,可在陶大人一个五品官面前却依旧是卑贱的草芥。 “我若不让开呢?陶大人要动手?”湛非鱼笑着问道,乌黑的双眸里满是疑惑之色,看起来似乎真的在求教。 一旦去了指挥司的大牢,何生、何暖身手再厉害却也等于羊入虎口,俩人有个意外,佘指挥倒是随便找个手下出来顶罪,别说湛非鱼,即便是顾学士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一边是朝廷三品的指挥使,一边是两个下人,熟轻熟重不言而喻。 “秦风,动手!”佘指挥在此下令。 葛大人气狠了反而冷静下来,如果湛非鱼真因为反抗而有个三长两短,得,首当其冲要被顾学士问责的就是按察司,谁让秦风是按察司得人,此前还是葛大人最器重的下属。 秦风这一次动手便不是单打独斗了,一同配合的还有徐千户等人。 湛非鱼见状立刻往旁边退让,却不曾想这一挪动就距离陶大人越来越近了,何生何暖此时也被秦风等人缠住,一时半会的分身乏术。 “湛姑娘得罪了!”陶大人阴森森的一笑,突然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刀猛地向着湛非鱼挥了过去。 何生、何暖并没有担心,一来是陶大人这一刀看着凶狠,其实是刀背向着湛非鱼,说是动手其实更像是要把大刀架到湛非鱼的脖子上,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二来则是暗中有禁龙卫的人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别说陶大人是个文官,就算是佘指挥突然动手,禁龙卫也绝对能护住湛非鱼的安全。 不对!佘指挥看着面色沉静的湛非鱼,再看着满脸得意的陶大人,立刻警觉到了不妥,湛非鱼身边的护院可都是高手里的高手,他们怎么可能让湛非鱼涉险? “住手!” 佘指挥怒喝一声,可惜还是太迟了,众人只听到哐的一声,湛非鱼受惊的往后连连退了三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刚刚陶大人的刀挥过来的时湛非鱼刚好转身,刀背便横着撞击到了湛非鱼的胸口处,而这一声脆响明显是刀背撞击到了硬物。 再看湛非鱼一手按着脖子正下方,明显是她脖子上佩戴着长命锁或者玉佩一类的挂坠,刚好也挡住了刀背。 第583章 裂纹 “小姐!”何暖手上的攻击猛地凌厉起来,一旁何生随之配合,话音落下的同时何暖已经从秦风等人的包围圈里杀了出来,瞬间就到了湛非鱼身旁。 “我没事。”对着担忧的何暖眨眨眼,湛非鱼随后绷着包子脸,抬起右手把脖子上的挂坠从衣襟里掏了出来。 丘大人他们远在黔中道或许不认识,但陶大人却是京官,所以看到湛非鱼脖子上的挂坠后,陶大人双眼因为受惊猛地瞪大了,随后便是惶恐,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玉佩有问题? 丘大人、葛大人连同刚刚下令抓人的佘指挥此时都不由自主的向着湛非鱼手里的玉佩看了过去,而眼力最好的佘指挥看清楚玉佩上的雕饰后,面色骤然剧变。 放眼大庆朝只有圣上和皇室包括宫中的皇子才有资格佩戴雕有龙的玉饰,湛非鱼出身乡野,她这块龙佩必定是皇室中人所赠。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因为顾学士是孤臣,宫中几位皇子多次拉拢都没有成功,不说恼羞成怒,但对顾学士和湛非鱼师徒俩绝对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不可能把代表身份的龙佩赠予湛非鱼,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金銮殿的九五之尊。 扑通一声,陶大人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下官罪该万死……” 陶大人刚刚持刀偷袭湛非鱼时有多嚣张,那么此刻他就有多惶恐多不安,敢拿刀去砍代表圣上的龙佩,那便是弑君,是诛九族的死罪,即便陶大人可以狡辩自己并不知情,乃是无心之失,可对圣上大不敬是事实,即便圣上开恩,陶大人的这个五品官也坐到头了。 丘大人和葛大人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谁也没想到会出了这么一个变故,两位大人此刻目光负责的看着湛非鱼,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是必杀,直接废掉了陶侍郎。 虽然这只是个五品官,但陶侍郎背后有靠山,即便丘大人贵为黔中道布政使,却也避让三分,毕竟不清楚日后是哪位皇子登基为帝,谁也不敢往死里得罪这些已经投靠到皇子门下的京官。 “把人拿下。”湛非鱼脆声开口,暗中两个禁龙卫现身,把已经瘫软在地上的陶大人抓了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陶大人面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眼神呆滞的看着湛非鱼,突然间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地对着湛非鱼方向扑了过来,“是你害得我!是你!湛非鱼你不得好死……” 可惜双臂被两个禁龙卫抓住了,陶大人想要发疯也疯不起来,下巴陡然就被卸下来了,只余下一双眼赤红的眼带着刻骨的仇恨死死的盯着湛非鱼。 湛非鱼冷声开口:“陶大人果真疯癫了,刚刚若不是圣上庇护,学生只怕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公堂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时湛非鱼为了避让这才退到陶大人身边,是陶大人突然抽出了侍卫的佩刀,尔后一刀向着湛非鱼挥了过去。 虽说陶大人不会杀人,所以是拿刀背对着湛非鱼,但这一刀砍下来,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只怕也吃不消。 陶大人是文官却也是成年男子,大庆朝的读书人精通君子六艺,不说擅长骑射,但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所以陶大人这一刀若是打在湛非鱼身上绝对能让她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可事情巧合就巧合在湛非鱼此时转身了,这冲着她后背挥来的一刀刚好砍在了她的胸口,然后被她佩戴的玉佩给挡了一下,湛非鱼因为承受不住这力道跌坐在地上,但龙佩却也被陶大人一刀砍出了一刀裂纹来。 这因为陶大人而闹出来的一出闹剧就这么戏剧般的结束了,湛非鱼一行人还是暂时留在府衙后衙的院子,陶大人则被禁龙卫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丘大人没有过问,佘指挥也没敢问,禁龙卫行事谁敢置喙? …… 昨夜是一整夜没合眼,早上又在公堂上耽搁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丘大人此时也真的是饿了,即便是铁打的身体这么折腾下来也撑不住。 “这是娘让人送过来的参汤。”丘怀信把还温热的白瓷盅从食盒里端了出来,满满一大盅,这是给丘怀信也准备了。 一碗参汤下了肚,丘怀信总算感觉活过来了,忍不住的开口:“父亲,你说湛非鱼当时是算计好的吗?” 兵不血刃的就把陶大人置于死地!丘怀信此刻想想都感觉像是在戏台下面看戏一般,陶大人在黔中道这些天多么跋扈嚣张,占着自己是京官,背靠皇子,根本不把黔中道大大小小的官员放在眼里,可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丘大人放下碗,看着神色纠结的小儿子,“湛非鱼当时一声令下便有禁龙卫现身把陶侍郎擒下了,何生、何暖两兄妹被秦风等人缠住后,湛非鱼有必要往一旁避让吗?” 有禁龙卫保护着,而且公堂之上还有丘大人坐镇,虽说佘指挥和陶大人下令抓人的时候丘大人没有阻止,但他们如果真的对湛非鱼下杀手,丘大人必定会出手。 所以湛非鱼根本没有生命危险,她也没必要退让躲避,所以说她退到陶大人身边就是一个局,为了引诱陶大人动手。 同一时间,佘指挥并没有在府衙小憩,此刻他则在距离府衙不远处的一处二进宅子里。 或许是太过于愤怒,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佘指挥一筷子都没有动,只是端起杯子把满满一杯子酒一饮而尽。 “大人。”一旁的幕僚面带忧色,起身给佘指挥盛了一碗汤,“空腹喝酒伤身,大人喝点汤垫垫。” 哐当一声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力度之下酒杯瞬间破裂,而佘指挥的掌心也被锋利的瓷片给割破了,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是本官小觑了湛非鱼,一个半大的小丫头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佘指挥眼中是因为愤怒而堆砌起的疯狂暴雨,这雷霆之怒似乎要把府衙里的湛非鱼给劈成渣。 幕僚早已经知道公堂上发生的事,温声开解道:“大人无须动怒,圣上乃是明君,说是千古一帝也不为过,湛非鱼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伎俩瞒不过圣上的慧眼,她敢拿御赐的龙佩当筏子陷害陶侍郎,说到底也是欺君之罪。” 佘指挥黑沉着脸没有开口,又重新拿过旁边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公堂之上,陶侍郎无凭无据要把盗窃的罪名扣到湛非鱼头上,是本官下令抓人,湛非鱼此举在外人看来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自保!” 说到底是佘指挥和陶大人“仗势欺人”,仗着手中有兵权所以趁机对湛非鱼下杀手,而湛非鱼也仅仅是个十岁的小姑娘,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一下子失了分寸,即便做出陷害陶侍郎的事来,那也是情有可原。 再者又有谁能指控湛非鱼是故意的? 当时那情况,湛非鱼退到陶侍郎身边,然后在陶侍郎挥刀的时候恰好转身,这看起来更像是意外是巧合,真正有罪的还是陶侍郎。 陶侍郎身为朝廷命官无凭无据的下令抓人,想要屈打成招蒙蔽圣听,此时一错;持刀偷袭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乃是二错;下手狠毒,否则这一刀不至于隔着衣服都能把玉佩砍出裂纹来,这是三错。 佘指挥不用想也知道陶侍郎彻底完了,落到了禁龙卫手里,陶侍郎的老底子都会被查的一清二楚,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会呈现到御前,再加上那三错,午门斩首或许是唯一的结果。 第584章 思虑 陶侍郎被禁龙卫押解回京了,少了这个出头椽子,佘指挥行事都收敛了许多,至少不会再盯着湛非鱼,想要把何生、何暖“屈打成招”。 只是这一百零二件东西却依旧没有找到,这些东西若是放到箱子里,一个练家子都搬不走,这几日官差衙役更是把黔中道掘地三尺的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大人,当初建造屋子的工匠都已经找到了……”徐千户声音嘶哑的回禀,这几日他带领黔中卫所的人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搜查,但这百来件东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再加上屋子后来被歹人炸塌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毁尸灭迹,所以东西会不见的原因最有可能就是屋子里有机关密道。 徐千户奉命找到了当年的工匠,将他们分别关押后,虽说最后的审问是交给按察司的葛大人,但徐千户也是全程旁听了,这屋子真的没有机关,所以这一百零二件消失不见的东西就成了解不开的谜。 “本官知晓,你带着人先下去休息。”丘大人沉声开口,从东西失窃的那一日起丘大人就知道东西找不回来了。 但是丘大人他们需要上报朝廷,所以该查的查,该搜的搜,该审问的还是要审问,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是。”徐千户应声退下,直到出了布政司的大门,疲倦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全身,让身着甲胄的徐千户瞬间佝偻下来。 “大人。”守在门口的朱副千户立刻迎了过来,见徐千户只是面色疲惫这才放下心来。 也幸好有湛非鱼牵制住了佘指挥,否则他们只能去指挥司回禀,东西找不到,朱副千户都要担心黔中卫所会不会背着黑锅,好在佘指挥如今自顾不暇,所以他们只需要向丘大人回禀。 “回去再说。”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徐千户翻身上了马,如今的黔中府也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奸细、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朱副千户也明白,几人上马离开后,墙角处一个青年这才收回盯梢的目光,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布政司,这才大步向着旁边走了去,半晌后就融入到了人群里,最后身影消失不见了。 …… 官府找不到东西,也不能一直把湛非鱼、丘怀信他们扣押在府衙,所以今日一早众人就自由了,只是依旧不能离开黔中府,要等京城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丘大人再做定夺。 “改日我再登门道谢。”丘怀信诚声开口,说的是此前在和盛轩禁龙卫的救命之恩,否则那一刀就不是在脖子上留下一到血痕,丘怀信估计依旧头颅分家了。 “三公子客气了,我先走一步。”湛非鱼笑着回了一礼,在府衙待了几日虽然有何暖照顾着,毕竟吃住都不方便,这会她也急着回到别院去洗漱一番。 目送着何生架着马车离开后,丘怀信这才上了自家马车,石松也跟着上来了,车夫挥动着鞭子,马车缓缓向着城门方向行了去。 丘怀信软骨头一般靠在马车内壁上,“石松,你说那些东西是被什么人偷走的?府衙的人那真的是掘地三尺的找,而且当时我们就在马车里,那些东西送进屋子后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偷出来。”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屋内有机关密道,只是机关精妙连葛大人都没有查出来,之后屋子被炸毁了,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建造屋子的工匠都已经找到了。”石松这几日也跟随丘怀信在府衙不能外出,但该知道的消息却都知道,“也许是和盛轩之后在屋内重新设了机关密道。” 所以几个工匠不知道也正常,如此一来真正有嫌疑的便是和盛轩还有被关押在大牢了的贾掌柜。 “和盛轩是皇商刘家的产业,刘家远在江南道,我听大哥说前年湛非鱼去了一趟淮安府,和刘家打过交道,刘家已故三子刘和锋的产业悉数都给了湛非鱼,当时她就把大部分银子捐给了军中,余下一些固定的产业每年分一些银子。” 丘怀信出身官宦世家,他即便读书没什么天资,但对商贾依旧没什么好印象。 此前丘家三房利用姻亲钱家敛财,丘怀信就很是看不上眼,三房出事后,听说钱家的生意也被人恶意打压,钱夫人更是低价变卖了产业转而置办了田地庄子,带着孩子回乡下避难去了。 “皇商刘家的根基不在黔中道,若这些东西真的是和盛轩监守自盗,那必定是刘家背后的人所为。”石松不认为刘家一介商贾敢掺和到黔中道的权力斗争里。 刘家不过是个工具,这信物就是到了刘家手里,刘老爷也绝对不敢拿着,这信物商贾而言那就是阎王发出来的催命符。 “也许刘家背后便是老太爷或者是宫中某个龙子。”丘怀信第一次意识到丘家消息情报的匮乏,若是自己早就把刘家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说不定已经顺藤摸瓜的把被偷走的一百零二件东西找回来了,哪里需要这般推测怀疑。 丘怀信都有这般的推断,丘大人、葛大人还有佘指挥也是如此,只不过皇商刘家的确藏得深,这些年他们都没有查清楚刘家的背后势力。 也是他们轻敌了,以为刘家只是普通商贾,对和盛轩也没有深入调查过,这才有了如今的疏漏。 “大人,贾掌柜的依旧没有招供,而且也没有查出有任何异常。”葛大人刚刚从按察司的牢房里出来,再次审问了贾掌柜之后就向丘大人回禀情况。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贾掌柜受过特训,所以熬过了按察司的审问,第二贾掌柜的确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那屋子里有机关密道。” 说到底贾掌柜也只是一个下人,刘家可能绕过了贾掌柜在屋子里建了机关密道,贾掌柜不清楚也有可能。 丘大人起身给葛大人倒了一杯茶,比起刚刚离开的徐千户,葛大人的气色并没有好多少,脸上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 想来也是,朝廷可不会管这一百零二件东西是如何离奇失踪的,满朝文武只会认为黔中道的官员无能,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把东西偷走了。 丘大人毕竟是圣上的心腹,背后还有丘家这个庞然大物支持,朝中那些官员要发难也得掂量着点。 但葛大人寒门出身,在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还有几分人脉关系,但放在京城葛大人这个地方官就不够看了,御史台那些御史绝对能参到葛大人被罢官。 至于佘指挥,他的情况也不会好多少,葛大人是文官,当时和盛轩的一切都是佘指挥部署的,几百个兵卒也都是听佘指挥调遣,朝廷一旦追责佘指挥绝对首当其冲被问罪。 “也有可能是……”丘大人声音压的极低,食指蘸自己杯子里余下的茶水在桌上写上了禁龙卫三个字。 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百零二件东西偷走,若不是和盛轩监守自盗,那便只有禁龙卫有这个本事,信物若真的在这一百零二件物件里,禁龙卫势在必得也正常。 葛大人端着茶杯盯着桌上的水写的三个字沉思着,陶侍郎一开始是打算把这些东西封存起来,是湛非鱼提议把这些东西叫价。 陶侍郎也知道这一箱东西就是烫手山芋,甚至是催命符,至少他没这个本事把这一箱东西从黔中道安全的送回京城。 与其中途被人偷袭、围攻,不单单东西可能被抢,自己也有生命危险,不如采纳湛非鱼的建议把东西卖了,价高者得,这些银子归到户部绝对是大功一件。 陶侍郎最后就选定了和盛轩,也只有和盛轩最适合叫价,尔后东西就丢了。 第585章 京城 不管这一百零二件东西是什么人偷走的,和盛轩必定是有机关密道,否则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葛大人抬眼往窗户外看了看,这里是布政司,是丘大人的地盘,暗处必定有丘大人的亲卫在,这才低声道:“湛非鱼和皇商刘家有过牵扯。” 如此一来湛非鱼身上的确最有嫌疑,而她手持令牌也能指挥禁龙卫,当然,也可能是禁龙卫利用湛非鱼唆使陶侍郎把东西送去和盛轩。 “若是宫中的意思……”丘大人对着京城方向神色谦卑的拱拱手,坐回椅子上低声继续道:“那这一步棋走的真实精妙,你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丘大人此前放任陶侍郎行事,目的就是为了让陶侍郎把黔中道这些势力都引出来,这信物就是个诱饵。 当夜和盛轩血流成河,各方势力折损了不少精英死士,如此一来对丘家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丘大人唯一错算的是这些东西竟然会被偷走,否则的话把黔中道的势力肃清了一遍,东西还在官府手里,丘大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葛大人也想过这种可能,既然丘大人愿意交心,葛大人也不在意藏着掖着,“禁龙卫只听从圣令,若是在禁龙卫手中倒是有惊无险。” 若是丘大人拿到信物,那必定是要上交朝廷,谁敢和前朝和蛮夷有牵扯,那便是谋逆,但私底下各方如此抢夺这信物,为的便是收编前朝或者蛮夷的的这股势力,然后为己所用。 圣上下令禁龙卫把东西偷走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丘大人和葛大人也不用担心了,信物到了圣上手里,他们的罪名就不会太重,至多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怕就怕这信物下落不明,圣上一旦震怒,黔中道不说血流成河,丘大人这些官员必定会被问罪追责,如此一来情况就不妙了。 葛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温凉的茶水,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倒是让人脑子更加清醒,“大人,这信物有没有可能落在老太爷手里?” 此前葛大人多少也有些察觉,按察司这些年审理了不少案子,有好几宗案子关键性证据出现的太过于巧合,虽说最后都结案了,可葛大人一直感觉幕后有人在操控,目的就是不让按察司继续深查。 “秦风你打算如何处置?”丘大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葛大人最信任的手下。 …… 不管这一百零二件东西是什么人偷走的,和盛轩必定是有机关密道,否则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葛大人抬眼往窗户外看了看,这里是布政司,是丘大人的地盘,暗处必定有丘大人的亲卫在,这才低声道:“湛非鱼和皇商刘家有过牵扯。” 如此一来湛非鱼身上的确最有嫌疑,而她手持令牌也能指挥禁龙卫,当然,也可能是禁龙卫利用湛非鱼唆使陶侍郎把东西送去和盛轩。 “若是宫中的意思……”丘大人对着京城方向神色谦卑的拱拱手,坐回椅子上低声继续道:“那这一步棋走的真实精妙,你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丘大人此前放任陶侍郎行事,目的就是为了让陶侍郎把黔中道这些势力都引出来,这信物就是个诱饵。 当夜和盛轩血流成河,各方势力折损了不少精英死士,如此一来对丘家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丘大人唯一错算的是这些东西竟然会被偷走,否则的话把黔中道的势力肃清了一遍,东西还在官府手里,丘大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葛大人也想过这种可能,既然丘大人愿意交心,葛大人也不在意藏着掖着,“禁龙卫只听从圣令,若是在禁龙卫手中倒是有惊无险。” 若是丘大人拿到信物,那必定是要上交朝廷,谁敢和前朝和蛮夷有牵扯,那便是谋逆,但私底下各方如此抢夺这信物,为的便是收编前朝或者蛮夷的的这股势力,然后为己所用。 圣上下令禁龙卫把东西偷走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丘大人和葛大人也不用担心了,信物到了圣上手里,他们的罪名就不会太重,至多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怕就怕这信物下落不明,圣上一旦震怒,黔中道不说血流成河,丘大人这些官员必定会被问罪追责,如此一来情况就不妙了。 不管这一百零二件东西是什么人偷走的,和盛轩必定是有机关密道,否则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葛大人抬眼往窗户外看了看,这里是布政司,是丘大人的地盘,暗处必定有丘大人的亲卫在,这才低声道:“湛非鱼和皇商刘家有过牵扯。” 如此一来湛非鱼身上的确最有嫌疑,而她手持令牌也能指挥禁龙卫,当然,也可能是禁龙卫利用湛非鱼唆使陶侍郎把东西送去和盛轩。 “若是宫中的意思……”丘大人对着京城方向神色谦卑的拱拱手,坐回椅子上低声继续道:“那这一步棋走的真实精妙,你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丘大人此前放任陶侍郎行事,目的就是为了让陶侍郎把黔中道这些势力都引出来,这信物就是个诱饵。 当夜和盛轩血流成河,各方势力折损了不少精英死士,如此一来对丘家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丘大人唯一错算的是这些东西竟然会被偷走,否则的话把黔中道的势力肃清了一遍,东西还在官府手里,丘大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葛大人也想过这种可能,既然丘大人愿意交心,葛大人也不在意藏着掖着,“禁龙卫只听从圣令,若是在禁龙卫手中倒是有惊无险。” 若是丘大人拿到信物,那必定是要上交朝廷,谁敢和前朝和蛮夷有牵扯,那便是谋逆,但私底下各方如此抢夺这信物,为的便是收编前朝或者蛮夷的的这股势力,然后为己所用。 圣上下令禁龙卫把东西偷走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丘大人和葛大人也不用担心了,信物到了圣上手里,他们的罪名就不会太重,至多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怕就怕这信物下落不明,圣上一旦震怒,黔中道不说血流成河,丘大人这些官员必定会被问罪追责,如此一前葛大人多少也有些察觉,按察司这情况就不妙了。 葛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温凉的茶水,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倒是让人脑子更加清醒,“大人,这信物有没有可能落在老太爷手里?” 此前葛大人多少也有些察觉,按察司这些年审理了不少案子,有好几宗案子关键性证据出现的太过于巧合,虽说最后都结案了,可葛大人一直感觉幕后有人在操控,目的就是不让按察司继续深查。 “秦风你打算如何处置?”丘大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葛大人最信任的手下。 …… 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温凉的茶水,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倒是让人脑子更加清醒,“大人,这信物有没有可能落在老太爷手里?” 此前葛大人多少也有些察觉,按察司这些年审理了不少案子,有好几宗案子关键性证据出现的太过于巧合,虽说最后都结案了,可葛大人一直感觉幕后有人在操控,目的就是不让按察司继续深查。 “秦风你打算如何处置?”丘大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葛大人最信任的手下。 …… 第586章 到来 葛大人从丘大人这里离开后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按察司,丘大人则继续在处理黔中道的政务。 借着这一次和盛轩的事,布政使司刚好有理由彻查黔中道,再加上此前关押在牢里的那些精锐死士,但凡有人招供了,布政使司便可以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几日黔中道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入夜,已经宵禁的黔中府彻底安静下来,除了不时有巡逻的兵丁走过外,街市上不见外人。 “什么人?”黑暗里睡在外间的何暖倏地睁开眼,右手已然握住了放在枕头下的软剑,只穿着单衣就自床上一跃而起。 几乎在同时,守在院子里的两个禁龙卫也从暗处现身,看到站在庭院里的颀长身影后,俩人微微一怔,随即单膝跪地的行礼,“大人。” “退下。”萧瑟的秋夜里,低沉的嗓音显得更外冰冷。 殷无衍一身黑色锦袍,但依稀能看出眉宇里的疲倦之色,而衣袍上沾染的尘土也说明他的风尘仆仆。 俩人应声退下,何暖此刻已经推开门从外间走了出来,同样是毕恭毕敬的行礼,“七爷,小姐已经睡了。” 差不多是寅时末,湛非鱼这几日在府衙也没有睡好,回到别院后今夜倒是睡得沉。 殷无衍没有开口,修长的身影越过何暖直接往屋子里走了去,看着步伐极快却没有半点声音,不说湛非鱼这会睡的跟小猪一般,就算是普通练家子也察觉不到殷无衍的脚步声。 何暖没有进屋而是继续站在院子里守着,半晌后见有人自院子外而来,却是收到消息的何生也赶了过来。 何暖向着院门走了过去,“哥。” “七爷是一个人过来的?”何生压低了嗓音,向着漆黑一片的屋子看了过去。 “没有见到重光他们。”何暖可以肯定只有七爷一个人进了丘家别院,重光他们或许也在黔中府,只是没有过来这边。 刚刚殷无衍若不是特意暴露了行踪,只怕不管是暗中守护的禁龙卫还是睡在外间的何暖都不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到来。 何生想到那凭空消失的一百零二件东西,不是老太爷所为就有可能是禁龙卫做的,只不过何生的职责是保护湛非鱼,禁龙卫内部的机密他不可能去打探,除非禁龙卫这边主动透露。 卧房里一片黑暗,只有隐隐的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但是对殷无衍而言这样的黑暗却根本不算什么,避开了桌椅物件就准确的来到了床边。 小姑娘睡的沉,身体向右蜷缩着,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软枕,殷无衍原本清冷肃杀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这么看起来才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一想到湛非鱼竟然敢胆大包天的把那些东西从和盛轩给偷走了,殷无衍就忍不住想要把这呼呼大睡的小丫头给弄醒,她就没想过一旦暴露了会如何?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碰到湛非鱼娇软的脸颊后,殷无衍眸光暗沉了几分,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终究是舍不得把人给弄醒了。 …… 第二日,难得今儿偷了个懒没有早起,湛非鱼是一觉睡到自然醒,“阿暖,今儿不出去梳个简单的就行。” 湛非鱼睡饱了人都精神了,冲着铜镜里的自己挤眉弄眼着,完全没有发现何暖的异常。 小姐今日穿的是直领大襟的浅黄色窄袖短衫,搭配撒花纯白勾银边的裙子,何暖收回目光,手上梳头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 乌黑的长发分股,结鬟于顶,两侧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髾尾、垂于肩上,何暖又梳妆台上拿了一对碧玉花簪插在发髻两侧,发尾则是点缀了同款碧玉珠子的发带,看着文雅却不是俏丽。 等湛非鱼从内室出来到相连的小花厅用早膳时,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殷无衍。 “大哥哥?”激动兴奋的都飙出了小奶音,湛非鱼嗷了一嗓子,双手提着裙摆就跑了过来。 直接跑到殷无衍面前站定,湛非鱼咧嘴笑着,“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同于昨夜沉睡时的安静,小姑娘如画的眉眼里都是喜悦,殷无衍抬手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看着她无比眷恋的在自己掌心还蹭了两下,殷无衍清冷的凤眸里也多了一抹暖意,只是声音听起来依旧冰冷,“你以为呢?” “我……”湛非鱼刚说出一个字就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事,表情顿时由喜悦转为了心虚,浓长的睫毛眨巴着,左右飘忽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的心虚。 收回手,殷无衍端坐在椅子上,一双狭长的凤眸就这么盯着湛非鱼,似乎想要看她怎么自圆其说。 半晌后。 自知理亏的湛非鱼再次抬起头,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奶音拖的悠长悠长,“大哥哥,我饿了!” 殷无衍威严冷寒的表情不变,可这能让重光、何生他们心惊胆颤的肃杀神色在湛非鱼这里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大哥哥我们先早膳。”厚颜无耻的咧嘴一笑,湛非鱼权当没有看见殷无衍的冷脸,软乎乎的小手直接握住了殷无衍的手把人往桌边拉,“秋日清寒,一会功夫早膳就凉了。” 感谢孔圣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暂时逃过一劫的湛非鱼认真而专注的吃着早膳,只是不时偷偷往旁边瞄一眼。 殷无衍昨夜是寅时末才到的别院,等洗漱之后上床休息到半个时辰前起来,昨夜也就睡了一个时辰,但此刻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倦色来。 至于湛非鱼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殷无衍权当没有看见,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就等着小姑娘怎么用这两刻钟时间来编造个理由。 半个时辰后,书房。 湛非鱼生无可恋的看着何暖这个贴身丫鬟就这么离自己而去,还体贴的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湛非鱼给自己打足气,随后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往书桌边走了过去。 殷无衍正在检查湛非鱼这段时间的功课,写好的功课每隔三日就被人送去京城给顾学士批阅,此刻书桌上放的这一摞则是草稿,虽说字迹微微有些凌乱,但风骨已现。 乍一看湛非鱼的字是工工整整的馆阁体,字体秀润华美,正雅圆融,但殷无衍从笔画之中却看出几分行草的痕迹来,笔势略带狂放,只是被压抑住了。 再想到湛非鱼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些东西一件件的偷走,而且何暖他们就在马车不远处守着,殷无衍放下手中的稿纸,冰冷的目光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果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大哥哥,我错了!” 几乎在瞬间,湛非鱼立正站好然后认错,速度之快,感官之敏锐,让守在书房外的何生、何暖都惊叹不已,小姐也就只有在七爷面前才如此“老实听话”。 吃早饭的时候殷无衍也沉着脸,但湛非鱼那时并没有多怕,但这会她敏锐的警觉到不对劲。 “屡教不改?”殷无衍一开口,湛非鱼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没有,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斩钉截铁的小嗓音响起,湛非鱼努力端正认错的态度。 殷无衍看着挺直小身板的湛非鱼,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勇于认错……” 湛非鱼刚要点头便听到后面“坚决不改”四个字,瞬间,怂了。 一双乌黑的双眼睁的圆溜溜的,湛非鱼表情要多陈恳就有多陈恳,“大哥哥,我错了。” 第587章 思考 绝对是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所以认错之后湛非鱼又满血复活了,此刻又腻在了殷无衍身边,“所以那些东西都被送去京城了?” 殷无衍看了一眼圆睁着双眼,一脸好奇的湛非鱼,她是真的不怕自己,这个认知让殷无衍一贯冷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认为黔中道的事圣上半点不知情?”殷无衍反问了一句,薄唇处有讥讽一闪而过。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不由坐直了身体,垂眸沉思着,大哥哥是说圣上早前就知晓老太爷的存在,说不定也知晓这信物,可为什么? 殷无衍没有再开口,而是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顾学士让小鱼在外游学何尝不是为了避开京城的是是非非,再过几年京城局势只会更加严峻,即便有顾学士周旋只怕小鱼也要去京城,所以如今多思多虑都是为了日后做打算。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开来,湛非鱼静下心来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桩一件的掰碎了思考琢磨。 两刻钟之后。 殷无衍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可想明白了?” 猛地抬起头,湛非鱼看向殷无衍,秋日的晨光从窗棂斜斜的照射进来,面前的人眉目俊雅,矜贵里透着清寒,一时之间湛非鱼有些看直眼了。 半晌没等到回答,殷无衍眸光微转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发呆,这让殷无衍也有瞬间的迟疑。 即便很少在京城露面,可殷无衍贵为圣上的亲侄子,又自小在宫中长大,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官家女眷。 只是不知晓他禁龙卫指挥使的身份,那些女子看向殷无衍的目光也是这般,惊艳之后便是羞怯。 只是殷无衍在京中素来没有好名声,年幼时便有性情顽劣、跋扈狠辣的恶名,随着年岁增长,不时传闻有多少仆人被他虐打致死,有多少百姓因为冲撞了殷无衍而惨遭毒手。 刑部的大刑都比不上殷无衍虐待人的手段,据说因为厌恶猫狗,所以但凡府中有野猫蹿了进来,殷无衍就会命令侍卫把猫皮活生生的扒下来,然后把血糊糊的没有皮毛的野猫丢出去。 而在丢出去之前则要在猫身上撒上药粉,那特制的药粉落在伤口上,即使是针尖大的扎伤都会有十倍的痛感,而全身的皮都被扒掉了,再撒上这药粉,那痛苦可想而知。 这些被虐杀的野猫会凄厉的哀嚎三天三夜,最后在痛苦里死去,死的时候全身的血肉都没有一块完整的,猫爪上的指甲都因为痛苦在地上抓撕而脱落。 对于这些半真半假的传闻,殷无衍知道有一半都是宫里那几位皇子弄出来的,这也是朝中以顾学士为首的大臣们没有催促圣上立储的原因之一,一国储君思谋的都是这些小道,着实让人看不上眼。 殷无衍没想到有一日面前这个半大的小姑娘也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失神,陡然之间便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差、半年不见,小鱼似乎又长大了不少,眉眼里褪去了小儿的稚嫩多了一抹少女的秀丽,殷无衍甚至可以想象几年之后她娇俏而不失灵动的容颜。 额头突然被敲了一记,湛非鱼回过神来,不由对殷无衍咧嘴一笑,顿时就多了几分稚气。 “大哥哥。”干脆起身把自己椅子挪到了殷无衍身边,湛非鱼这才继续刚刚的问题,“圣上一直没有立储君,一来是因为几个皇子还不堪重任,二来则是圣上不愿意放权。” 这也是在殷无衍面前湛非鱼才敢这般放肆,否则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半句,顾学士也保不住湛非鱼的小狗头。 “老太爷的这股势力牵扯到前朝,也牵扯到蛮夷,可以说在黔中道根深蒂固,圣上一旦彻查,黔中道必定会动乱,局势一乱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湛非鱼揉了揉眉心,君王之道绝对不是自己这个多读几本书,多写几篇策论的小姑娘就能揣摩透的。 谁最不愿意黔中道出现乱局?湛非鱼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宫中那几位成年了却没有多少实权的皇子,说句杀九族的话,皇子就算想要发动宫变来夺位,手里也得有兵权,黔中道不乱,皇子们怎么有机会给自己揽权? “圣上为了不让皇子们趁机掌权,便放任这些毒瘤继续盘踞在黔中道。”湛非鱼没见过圣上,此刻却难免生出几分惆怅和晦涩。 低下头,湛非鱼话锋一转的开口:“葛大人身边的秦风是孤儿,他父亲曾是容县县令,据说二十多年前西蛮族围攻容县,秦县令和县衙两百多个捕快衙役战死在城楼上,等援兵赶来时容县火光滔天,百姓十不存一。” 听出湛非鱼声音里的暗哑,殷无衍抬手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果真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说的只是尘封多年的旧事,竟然也红了眼眶。 平复了一下情绪,湛非鱼再次抬起头,眸光定定的看着殷无衍,“当年西蛮围剿容县,益州大营并没有收到情报,也就是说这十万火急的军情被人私自压下来了,这才导致秦县里身死,这才有秦风被托孤给葛大人。” “不,不单单是秦风,容县那一年死了那么多人。”湛非鱼话音一顿,目光越过殷无衍看向窗户外的秋光,“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于父母而言,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要庇护孩子长大,所以当西蛮攻破了城门在容县大肆掠杀时,孩子都被父母双亲藏了起来,而他们却死于敌人的屠刀之下,那一年的容县多了成百上千个和秦风一样的孤儿。 秋日的阳光本该温暖惬意,湛非鱼此刻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而这些被爹娘用生命保护下的孤儿又有多少被老太爷给利用了,最后“认贼作父”。 圣上难道不知道吗?湛非鱼无声的笑了起来,知道了又如何?于圣上而言,老太爷这些人就是见不得的魑魅魍魉,永远都只能躲藏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行事,这一切依旧在圣上的掌控之下。 可对容县那些惨死的百姓而言,对那些失去双亲的孩子而言呢?老太爷这股势力多存在一日,又会有无辜的百姓惨死,懵懂稚儿会被带走,然后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最后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小鱼,君权之下皆是蝼蚁。”殷无衍冷声开口,小姑娘不是那些只想着科举出仕尔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单纯读书人,可即便再聪慧,小鱼也还是不知道权势背后的残酷和无情。 在君王眼中,一边是无足轻重的百姓一边则是流着龙血的皇子皇孙,圣上为了稳固皇权,为了保全父慈子孝的天家亲情,死几个百姓又如何?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只是心里依旧有点堵,“我知道。” 不过是为了维系黔中道的稳固,不让成年的皇子们趁机安插人手在黔中道夺权,只要老太爷这些势力没有公然行动,圣上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殷无衍见湛非鱼没有钻牛角尖在欣慰的同时也有几分心疼,“蔡之元想要对你下杀手,这便犯到了圣上的底线。” 若蔡之元利用黔中卫所要坑杀的只是普通官员,圣上估计都会按兵不动,可湛非鱼却是顾学士的弟子,唯一的弟子,她如果死在黔中道,顾学士必定会严查到底。 顾学士一动就牵扯到了朝中的局势,丘大人想要明哲保身都不可能,再加上此前丘家三房通敌叛国,这是有人想要把黔中道的水彻底搅浑,然后把整个丘家都下来水。 丘大人坐镇黔中道多年,一旦丘家出事,宫中几位皇子必定会趁机安排人过来分权,圣上也就失去了对黔中道的绝对掌控权。 自己一个乡野小丫头在圣上眼里说不定比朝廷大员还要重要,湛非鱼撇撇嘴,小白眼一翻,“学生深感荣幸。” 殷无衍纵容的看着气鼓鼓脸颊的小姑娘,“黔中道毗邻陇右道,你对杨家有恩,你真的出事了,杨将军必定不会置之不理,牵扯到兵权圣上不会再放任不理。” 第588章 游湖 或许是察觉到湛非鱼心情低落,殷无衍直接带人出门了。 “大哥哥你不需要伪装一下?”湛非鱼瞅着殷无衍过于冷峻的年轻脸庞,此前大哥哥出现在自己身边时都是易容成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无妨。”殷无衍并不担心有人能认出自己,这里是黔中道远离京城。 至于暗中那些潜藏的人,认出来又何妨?禁龙卫指挥使的身份只会让他们闻之色变,要避让也是他们,老太爷既然敢对小鱼下杀手,殷无衍不得不增加她的身价。 或许是前几日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今儿的街市却显得热闹多了,在家中憋闷了数日的纨绔子弟们更是呼朋唤友的打马游街,再加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乍一看都有几分过年时的喜庆热闹。 “赵掌柜的月头就进了一匹料子,是从江南运过来的,我本来打算前几日就过来看看,谁知道……”说话的妇人话音一顿,对着同伴讪讪一笑,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毕竟城门口的守卫都还没有撤走。 “我也打算裁几件秋衣呢,这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希望这料子还没有卖出去。”同伴笑着接过话。 家里孩子这几日连私塾都没有去,她们这些妇人也何尝不是如此,采买都是让婆子去的,风声终于过了,这不都不约而同的出门来了。 经过布庄的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大哥哥,前面就是天井湖了,我们快过去吧。” 那一百多件东西都是湛非鱼占着隐身的外挂偷偷运出来的,这布庄距离和盛轩不过半条街,是禁龙卫的据点,里面有一间密室。 此前官府掘地三尺的搜查依旧没有找到这个密室,而禁龙卫也在暗中搜查,这便是灯下黑的效应,哪曾想这东西就放在禁龙卫自己的地盘上。 殷无衍收到消息后连夜赶到了黔中府,第一时间就安排了重光等人把东西转移到了城外,等官府封城时东西已经提前送出去了。 之后陶侍郎一刀砍裂了龙佩,犯了大不敬之罪,禁龙卫把人押解回京也顺带把城外的东西一并带走了。 往年每到秋日天井湖会聚集不少文人骚客,便是普通百姓也喜欢往这边走走逛逛。 今儿却有些不同,黔中府的百姓紧闭门户数日,这不一大早的妇人们都上街采买了,小孩子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闲谈,天井湖反而是行人稀疏。 “天井风景异,秋似江南春……” 湛非鱼刚走到湖边便听到叫好声,抬眼向着六角亭看去,却是一群青衫读书人正在观景吟诗,还有一人在亭下泼墨挥毫,想来是要把今日的人和景都印在画中。 “中间那人便是焦知府的小儿子焦濂玉,右边提笔的是他的好友齐昌林,之前在项家吊唁的时候见过一面。”湛非鱼低声给殷无衍介绍起来,“独自坐在一旁喝茶的就是丘家三公子丘怀信。” 余下的七八人都是生面孔,想来不是焦濂玉的同窗便是他们的挚交好友,都是弱冠之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让偶尔经过的女子娇羞的红了脸颊。 丘怀信不算是纨绔,但他对吟诗作画也没多少兴趣,只是比起焦濂平那群喜好风月的纨绔子弟,他更喜欢和焦濂玉这群读书人结交。 能进入黔中府官学的读书人至少也是秀才功名,有人或许清高孤傲,也或许会钻因结交,但进退有度,恪守着君子之道。 反观焦濂平的那群狐朋狗友,说起来也都是官宦子弟,可遇到丘怀信这样的身份,那叫一个巴结一个谄媚,最荒唐的一次甚至还想把自己高价弄回来的瘦马送给丘怀信享用,差一点让丘怀信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视线不经意的一扫,当看到湛非鱼时,丘怀信蹭一下站起身来。 “怀信?”焦濂玉重伤初愈,今儿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衬的面色更加苍白,刚刚还在品鉴同窗的诗作,但丘怀信一起身,焦濂玉便注意到了。 看湛非鱼侧对着亭子站着,丘怀信便知道她不打算过来,想来也是湛非鱼和焦濂平那个纨绔有来往,自然是不喜珪璋。 丘怀信也没有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打算,此刻笑着道:“我去去就来。” 一看丘怀信走了亭子,其他人也都停下话,即便最清高孤傲的尤世嘉也注意着丘怀信的一举一动。 即便是白身又如何,这可是丘府的小公子,不说丘怀信日后会如何,只要丘大人一句话他们这群人可能平步青云,也可能被打压的永不翻身。 齐昌林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眉头微微一皱的搁下笔,“那便是湛非鱼。” “什么?”几道惊诧声同时响起,几人的目光刷的一下从丘怀信身上转移到了湛非鱼身上,这便是让无数读书人羡慕又嫉妒的小姑娘,内阁大学士唯一的弟子。 至于湛非鱼启蒙读书不过两年便拿下了南宣府的小三元的事在外界看来却是内藏猫腻,文人相轻,谁愿意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还比不过一个读书两年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这一对比自己那就是榆木脑袋,蠢笨如猪! “阿房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尤世嘉的吟诵声不至于传出亭子外,但站在他身边的几人却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曲前面是穷奢极欲最后亡败的典故,至于那最后一句读书人一声长叹,是寂寥是无奈。 锦衣玉袍的丘怀信,贵为二品大员的小公子却主动和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结交,尤世嘉这长叹里更多的是忿恨是不甘,这怨气是冲着湛非鱼来的,也可能是冲着丘怀信去的。 毕竟他们有朝一日登了天子堂又如何?前三甲也只能在翰林院熬资历,后面的只会被吏部发配出去当一个七品小县令,哪里像湛非鱼、丘怀信这般好运道! 丘怀信完全不知道身后这群好友内心深处的嫉恨,打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殷无衍,只消一眼丘怀信便察觉到面前这人的身份非同一般,这份“目中无人”的矜贵,绝对来头不小。 “大哥哥,这是丘三公子。”湛非鱼笑着开口,却没有提起殷无衍的身份,只是继续道:“听说我在黔中府遇到事了,大哥哥昨夜才从京城过来的。” 丘怀信第一反应面前这和自己年岁相差不大,可气息冷的让人畏惧的男人应该是顾家子弟,是顾学士派过来给湛非鱼撑场子的,说到底湛非鱼只是个半大小姑娘。 可转念一想就明白自己想岔了,南陵顾氏和丘家一样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但顾家比起丘家还要贵重几分。 一来是因为顾学士,二来是顾家的姻亲都是门当户对的世家,而丘家在丘怀信这一辈也就丘静媛一个姑娘,她还和焦濂玉退了亲,再加上三房的关系,至多就能嫁个寒门子弟。 别小看这些姻亲,放眼大庆朝,丘家一旦出事,除了丘大人的故交之外,更多的都是落井下石之辈。 可顾家若出了事,这些姻亲便会拧成一股绳保下顾家,是牢不可破的后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丘怀信在殷无衍身上没有感觉到读书人的清贵,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让丘怀信忍不住推测他是武将勋贵出身。 可殷无衍身上又没有武者的霸气锐利,反而是一股无法言说的冰冷寒意,似乎一个眼神,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取尔性命,可看着湛非鱼对殷无衍说话时的亲昵,丘怀信也不想了,拱手一礼,“世兄安好。” 殷无衍只是颔首并没有开口,湛非鱼都有点尴尬,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石松转移话题,“三公子如今可以外出了?” 不是湛非鱼八卦,此前丘家的侍卫里出了叛徒,差一点把丘怀信给杀了,这个时候他能出府说明已经查清楚了。 第591章 报复 董嬷嬷一看自家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要遭,可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大公子日后要继承丘家的确有些麻烦,三公子也许没有野心,但架不住三夫人的枕边风,顾家姑娘怎么可能不觊觎当家主母的位置? “湛非鱼年岁不大倒是会多管闲事!”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吴氏笑容温柔,可眼神却狠厉的骇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吴氏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啪的一声把董嬷嬷都吓的一个哆嗦。 吴氏的院子把持的紧,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董嬷嬷倒不担心会有人多嘴把事情传出去,只是低声劝道:“想来湛非鱼也是有私心,顾学士看着风光可毕竟是个孤臣,说句难听的话,等哪日顾学士仙去了,那就是人走茶凉,湛非鱼还不得打回原形。” 见吴氏冷静下来了,董嬷嬷一边收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一边继续道:“她一个乡野丫头,出身卑贱,现在能登丘府的大门那都是看在顾学士的面上。这亲事若是成了,三公子只怕要承她一个人情。” “三弟都是要成亲的年岁了,可论起心机城府来,只怕两个三弟都比不上一个湛非鱼。”吴氏嗤了一声,眼中是对丘怀信的鄙夷和不屑,“身为世家子弟却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来往,也不怕贬低了身价!” 吴氏是看不上纨绔成性的焦濂平,但她更瞧不起焦濂玉这个庶子,偏偏丘怀信和焦濂玉来往甚密,丘府上下竟然也没有一个阻止的,她这个当嫂子的自然不会多嘴,却是打心底鄙夷。 或许是发泄了一番,吴氏这会的确冷静下来了,“一会你传信回去让家里查一查这个顾家五姑娘,既然去了京城投奔顾学士,那必定是冲着京城的世家子弟去的,怎么就看得上三弟,该不会有什么见的人的事,我这个当嫂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弟当一个冤大头。” “是。”董嬷嬷应下,只是不管是南陵顾氏还是京城学士府,这查起来只怕不容易,尤其顾学士孤身一人,府中没个女眷,这要打探后宅的消息更不容易。 正院前厅。 借着丘大人和殷无衍说话的机会,丘怀信一个箭步窜到了外面,把更衣回来的湛非鱼拦在了回廊下,“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愣谁在饭桌上突然被提起亲事,对方还是南陵顾氏的姑娘,再看自家老父亲并不打算回绝的态度,丘怀信能忍到现在才找湛非鱼“兴师问罪”绝对算是涵养好了。 湛非鱼眯眼笑着,这里是顾学士的书房外,虽说不必担心有人会偷听,却依旧压低了声音,“顾五姑娘远在京城,而且吴家估计也不敢在京城动手,所以这亲事如果失败,必定是你这里出了岔子。” 丘怀信也不蠢,大嫂如果真忌惮自己甚至暗中下黑手,那肯定不会让自己娶一门贵妻,而这一次有了防备,要抓住把柄就容易多了。 即便依旧抓不到证据,可自己如果出了点岔子,亲事不成了,那结果就显而易见。 真是一想到真有可能是吴氏下的手,丘怀信又有些不得劲,曾经的意气风发这会都变成了苦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顺便再借两个人给我。” 不能动用府里的人,而且丘怀信这些年结识的好友虽是读书人,可焦濂玉他们只有功名在身还没有出仕,身边也不可能有精锐死士。 再者此事是家丑,丘怀信宁可湛非鱼一人知晓,也不愿意传的黔中道人人皆知,丢了丘府的脸面。 湛非鱼点点头,大哥哥既然主动提起顾家五姑娘,那肯定是要插手此事,分两个出人保护丘怀信也不难,总不能真让他出了事。 …… 这边湛非鱼拜访丘大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黔中道的其他人也许不认识殷无衍,但各路消息一传回京城,结合对殷无衍的描述,再加上丘大人亲自去门口迎接的举动,京城这边立刻就猜到这位就是禁龙卫指挥使大人。 御书房。 放下今日看到的第七本弹劾禁龙卫指挥使的密折,圣上都懒得再翻看后面的几本折子,他的好儿子好臣子,一个个都消息灵通的很。 “圣上,刚刚闵妃娘娘送来了羹汤,这会刚好入口。”柳公公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两年圣上性情不定,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被拖出去杖毙的比前面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柳公公也愈加的谨慎小心,后宫的嫔妃也好,皇子公主也罢,柳公公是一律不管的,他就圣上一个主子,这要不是看圣上心情还不错,柳公公都不敢提闵妃,省的圣上会多疑。 “端上吧。”圣上的确心情不错,起身下了龙椅,想到刚刚看到的密折不由开口:“听说顾家五姑娘还病着?” 柳公公身为御前伺候的大总管,甭管是宫里的消息还是宫外的小道消息那都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圣上一开口柳公公就赶忙回答。 “奴才也是听了一耳朵,顾五姑娘见到了殷大人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可圣上您也知道殷大人身边的那群人是什么性子,当时一把雁翎刀就架到了顾五姑娘的脖子上。” 柳公公说到这里都打了个哆嗦,不是他一个老太监怕死,实在是殷指挥使太吓人,那张脸倒是俊美不凡,可惜杀过太多人,手上沾过的人命太多,殷指挥使那眼神就能把人给吓死。 这顾家五姑娘也是第一次来京城,你看看京城哪个世家千金敢觊觎殷指挥使,嫌命长了。 “无衍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圣上一身长叹,似乎对自家这个亲侄子很是无奈,但这语气明显能听出圣上对殷无衍的纵容,即便是落了南陵顾氏的面子也无妨。 柳公公把食盒里的羹汤端了出来,又亲自伺候了圣上洗了手这才敢继续接话,“殷指挥使可是圣上您一手教导的,寻常女子可配不上。” “无衍那性子,朕都愁着呢。”圣上刚拿起的银勺又放了下来。 论起来殷无衍的亲事的确让圣上犯愁,当初给自己皇子选皇子妃圣上都没这般忧心过,皇子娶正妃那都是处于朝堂考虑,均衡各方势力,所以不管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或者孙女,京城这些书香门第亦或者勋贵家的千金,总是能挑出合适的人选来。 可到了殷无衍这里,圣上一来的确对他有慈父长辈之心,想要给侄子挑个出色的女子为妻,但又担心女方家世太好,反而生出事端来。 二来殷无衍性子太过于冷漠,简直可以说是不近女色,以前不知道他是禁龙卫指挥使,都没有几家姑娘敢靠近。 后来随着圣上有意透露,禁龙卫指挥使的身份一暴露,估计就算是圣上指婚,那些姑娘也不敢嫁,青灯古佛总比丢了命好。 “顾五姑娘这胆子还是小了点。”圣上说到这里倒是佩服起湛非鱼,那小丫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说对无衍很是亲近。 其实顾五姑娘来京城的时候,圣上还真有这打算,可谁知道自家侄儿差一点把人给抹脖子了,这般将人吓的高热惊厥还不罢休,到了在黔中道还打算把顾五姑娘嫁给丘家那个纨绔小儿子。 圣上这边还在为殷无衍的亲事发愁,学士府的御医又给顾五姑娘开了药,这才离开了学士府。 “大人,那几本密折都是弹劾大人结党营私……”回禀的黑衣人平白直叙的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回禀给了顾学士。 明着看这些折子是在弹劾殷无衍想要拉拢丘大人,有结党之嫌,可真正隐射的却是顾学士贵为内阁大学士,却私底下拉拢封疆大吏,甚至以顾家五姑娘的亲事来结盟,分明是暗藏不轨之心。 殷无衍本是只听从圣上之令的禁龙卫指挥使,如今却掺和到朝臣的结交之中,同样也是包藏祸心。 第592章 焦虑 “圣上不会相信。”顾学士温声笑着,即便这几年圣上多疑,但只要没有铁证,圣上依旧会信任这般老臣,尤其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殷无衍。 再想到殷无衍这一次竟然主动要给丘家小公子做媒,顾学士更是无奈的把手中的密信放了下来,“传令下去不可轻举妄动,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圣上不动,他们更不能动,只能静观其变,越是这样的时期越要稳得住,否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黑衣人应声退下,书房里,顾学士想到远在黔中道的小弟子,这几年京城局势变幻莫测,只希望小姑娘继续在外游学而不要牵扯到这大漩涡里来。 相对于顾学士这般的冷静,暗中指使御史弹劾顾学士的几位皇子却气的够呛。 虽然出手之前也知道此举不可能把殷无衍如何,但圣上依旧如此信任殷无衍,信任顾学士、丘大人这般老臣着实让人恼火。 二皇子沉着脸,直到手中的茶水都凉掉了这才漠然开口:“父皇对我们这几个儿子诸多防备,对着殷无衍倒是信任有加!父皇就不担心养虎为患?” 坐在下首的两个幕僚都能理解二皇子此刻的心情,圣上不但不立储,还处处放权给老臣给殷指挥使,这就是明着在防备几个皇子,说句难听的熬鹰都没这么狠的。 成年的几位皇子手中无权,又不敢明着培植党羽,偏偏幼弟一个个都在长大,虎视眈眈的盯着储君之位,这是要让殷氏皇子们自相残杀。 同样煎熬的还有朝中百官,不立储,所有人都只能效力圣上,可又担心不经意得罪了哪位皇子,日后若是这皇子登上大宝,一旦秋后算账那整个家族都毁了。 对于立储这事再忧虑也是无济于事,二皇子仰头喝了一口凉掉后苦涩的茶水,这才说起了正事,“黔中府的情报传回来了吗?那一百来件东西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左边的中年文士立刻起身,毕恭毕敬的对着二皇子行了一礼,“初五连夜送回来的消息,和盛轩存放东西的那屋子里应该有机关密道,禁龙卫通过密道把东西运送出城了,等官府第二日察觉到东西不见后,这些东西已经在城外了。” “几百人都没看住东西?这便是父皇最信任的老臣?”话语里满是讥讽,二皇子一一想到这些东西到了宫中,此刻更是懊恼的一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姓陶的也是个废物,眼皮子底下都能让禁龙卫把东西偷走了。” 尤其是想到黔中府封锁全城,掘地三尺的在城里寻找丢失的百来件东西,二皇子就感觉无比的嘲讽,东西都在城外了,把黔中府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 “当时是黔中道按察司葛轶亲自检查的屋子,他都没有发现机关密道,只能说禁龙卫的棋高一筹。”右侧的幕僚沉声附和了一句,这密道能不被葛大人绝对称得上鬼斧神工了。 “禁龙卫这些年的确是能人辈出。”二皇子即便再嫉恨殷无衍却也不得不承认禁龙卫的强大,殷无衍比起他们这些个皇子可强多了,手底下是一批效忠的死士。 只可惜父皇如此信任殷无衍,任由他的禁龙卫发展壮大到如今的规模,二皇子可以除了明面上的人,殷无衍在私底下必定还豢养着一批死士。 但要说殷无衍是否有谋反之心或者夺褚之意,二皇子还真没看出来,禁龙卫恶名远播,多少大臣全家都死在禁龙卫的雁翎刀下,上至耋耄老者,下至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这样一个杀人如狂的恶魔想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别说百官不会答应,天底下的文人不会答应,大庆朝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中年文士思虑半晌后看向二皇子开口:“二皇子可看出圣上此举的意图?这是要肃清黔中道?” 这一百零二件东西一出,引得黔中道各方势力争相抢夺,不少死士死在当夜的血腥厮杀里,也有不少人被官府生擒了,最后东西通过禁龙卫的手送来了京城,圣上这一举动绝对让黔中道各方势力伤筋动骨。 “老太爷的势力隐藏的这么深,父皇让黔中道动一动也正常。”二皇子也凝眉思索起来,只可惜这信物如今是拿不到了,否则的话暗中又多了一股势力,日后要打探消息或者办些见不得光的事就容易多了,关键还不用担心被父皇察觉。 “你们说这老太爷是前朝余孽还是来自宫里?”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几分,二皇子意有所指的开口,若是前朝余孽也就罢了,这是要他的好大哥或者好弟弟们的势力,二皇子眼神瞬间阴翳到了极点,那他们藏的可够深的。 两位幕僚此时也沉思起来,若没有湛非鱼去了黔中道或许还牵扯不到这股子潜藏多年的势力,老太爷多少和蛮夷有牵扯,又和丘家三房来往密切,如今丘家三房因为通敌叛国而被查,老太爷会迁怒湛非鱼所以要下杀手也在情理之中。 估计是老太爷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几次出手却没能要了湛非鱼的命,反而把自己的势力暴露了出来,黔中道指挥司佥事蔡之元就是最倒霉的一个。 这一次更是因为湛非鱼的掺和,贪生怕死却又想立功的陶侍郎这才把一百来件东西放到和盛轩叫价。 结果东西最终被禁龙卫拿走,老太爷的势力虽然不清楚,但黔中道那场厮杀死伤无数,其中必定有老太爷的势力。 白发幕僚思虑许久后这才郑重的开口:“以老朽愚见老太爷或许和前朝有关,这信物应该是和蛮夷有关系,老太爷这些年私底下和蛮夷有不少合作,但又各自防备着,如今丘文兰自尽而亡,信物下落不明,老太爷也担心朝廷拿到信物顺藤摸瓜的查到他那里。” 在此之前老太爷就是个藏匿在黑暗之中的人,朝廷都不知晓他的存在,所以老太爷才能慢慢的渗透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一旦老太爷曾经做过的事浮出水面,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的查下去,查出老太爷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这也是老太爷对信物势在必得的原因,只可惜禁龙卫出手又快又准。 二皇子认同的点点头,想到黔中道的人和事,“湛非鱼倒是有几分运道在。” 若不是湛非鱼,丘瑾瑜不会死,他蛮夷的身份也无人知晓,丘家三房明面上依旧是只和丘大人所在的嫡支在争夺家主之外,谁能想到丘家三房和蛮夷暗中勾结。 丘家三房不倒,老太爷的势力也不会暴露,二皇子把所有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能说湛非鱼天生是个惹祸的苗子,走到哪祸害到哪,偏偏她自己运道极好,不管多危险都会化险为夷。 两位幕僚对望一眼,何尝不是如此? 能被顾学士收为弟子便是天大的好运气,湛非鱼又得圣上看重,连龙佩都赐下了,陶侍郎那个蠢货一刀砍到了龙佩上犯了大不敬之罪,把自己的官位都给砍没了。 “殷指挥想要让顾氏五姑娘嫁给丘怀信,此事可要我们暗中出手?”中年文士再次开口,湛非鱼他们暂时是不想动的,也动不了,其他的人和事倒是要好好谋算一番。 一想到殷无衍那张冰冷的死人脸,二皇子顿时也沉了脸,嫌恶的摆摆手,“不必。他不过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顾五姑娘在他面前失仪,他这是存心埋汰人。” 丘大人的确是能臣干吏,可惜虎父犬子,三个儿子资质平平,丘怀信更是个白身,而且还和知府家的庶子来往甚密,虽说算不上纨绔,但在二皇子这里也差不离了,殷无衍多管闲事的保着媒不就是为了报复顾五姑娘。 第594章 宴请 齐昌林虽出身寒门但他和焦濂玉是至交,和丘怀信也有来往。 但比起读书勤奋又有天资的焦濂玉,丘怀信虽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小儿子,但齐昌林更喜欢焦濂玉这个同窗,也受他资助颇多。 丘怀信看着齐昌林随从送来的生辰帖子着实怔了一下。 丘秉德来丘怀信您的院子是为了说他此前被暗杀的事,难得看到自家小弟也有为难的模样,不由笑着道:“可是为难之事?” 把帖子放在桌上,丘怀信摇摇头,“是昌林兄派人送来的帖子,三日后他生辰想要约我们在他家中小聚一次。” 齐昌林家境贫寒,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又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偏偏妻子也是病弱的身体,这些年如果不是焦濂玉经常接济,齐昌林别说读书科举了,只怕连一大家子都养不活。 大庆朝的读书人素来清高,齐昌林更是如此,丘怀信此前也想过资助他,却被齐昌林严词拒绝了,也就焦濂玉和他是至交,俩人秉性相投,齐昌林才愿意借助他的资助。 “齐昌林?”丘秉德也微微诧异,他是长子,对下面两个弟弟有份长兄为父的责任,尤其丘怀信这随性不羁的性格,丘秉德更是多了份关心,平日里他来往的朋友也都知晓。 齐昌林和小弟也有来往,丘秉德也知道一些,这些年因为齐家清贫,齐昌林也就宴请过两次好友,一次是他过了院试取得了秀才功名,一次是加冠。 齐昌林一身傲骨,自己囊中羞涩无法宴请好友,因此也基本不会参加其他人的宴会,丘怀信也每年都会府中或者庄子办几次宴会,但齐昌林这些年也只来过一次。 “昌林帖子里说借着自己的生辰宴庆祝珪璋逢凶化吉。”丘怀信这会也想起来了,之前他们一行人在天井湖小聚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 齐昌林老家那边的说法,若是谁走了霉运,至亲好友可以通过自己的生辰宴给对方冲一冲可以去掉霉运,但也有可能让自己霉运加身,毕竟把自己的运道分给了对方,所以除了是至亲外,很少有人愿意这般做。 丘怀信来往的这几个好友都是官学的读书人,丘秉德自然放心,“我库房里有一块松花石砚倒是可以当贺礼。” 齐昌林既然要办生日宴,那丘怀信肯定要送贺礼,麻烦的在于日后丘怀信生辰,齐昌林必定要回礼,可偏偏他家境贫寒,所以丘怀信的贺礼不能太贵重,否则对齐昌林而言就是一个负担。 “多谢大哥,刚刚看帖子时我就在瞅着送什么贺礼。”丘怀信也有库房,但贵为丘家的小公子,他库房里的东西就没有凡品,本来丘怀信都打算去外面铺子里挑个贺礼,大哥这里有倒是省事了,砚台也适合齐昌林这样的读书人使用。 “不过外出要把人手到齐了,不管去哪里都让石松跟着你。”丘秉德郑重的交待了一句,当日听到丘怀信被暗杀,丘秉德吓出了一身冷汗,去和盛轩保护怀信的是父亲安排的亲卫,说是丘家的死士也差不离,谁能想到这其中竟然出了叛徒,而且差一点要了小弟的命。 不说丘大人如今不放心丘怀信外出,丘秉德这个大哥也是如此,恨不能把保护自己的人都分给丘怀信。 看着面带关切之意的大哥,丘怀信想到之前和湛非鱼的谈话,若暗害自己的人真的来自吴家,甚至是大嫂指使的…… 一时之间心头五味杂陈着,丘怀信迟疑了一下终究克制住了,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大哥,我听说娘已经托人在打探顾氏五姑娘的事?” 一听丘怀信这生硬的说话态度,丘秉德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谈论自己的亲事,不由笑了起来,揶揄的打趣道:“虽说南陵顾氏名声在外,顾氏女也都是端庄娴雅,但耳听为虚,你的亲事娘必定要仔细打探清楚了才好定下来。” 按理说丘怀信能取到顾氏五姑娘也算是高攀了,毕竟他还是个白身,在读书上没有天资,日后不可能科举出仕,至多日后举官谋个闲差。 再加上丘怀信是小儿子,日后丘家分家了,丘怀信能分的的家产也有限,如此一来的确配不上顾氏女。 可即便如此丘大人和丘夫人也不会上赶着高攀顾氏,对比联姻带来的好处,丘大人还是把丘怀信这个小儿子放在了首位。 扯起嘴角干干的笑了起来,丘怀信这会真佩服湛非鱼的本事,自己前脚才让她帮忙,后脚便有了这亲事。,虽然现在只是口头一说,但说不定会因此得罪南陵顾氏。 丘怀信不是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顾氏五姑娘去京城估计是冲着京城的世家子弟去的,如今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亲事不管是成还是不成,湛非鱼都会得罪顾氏。 等丘秉德打趣完自家小弟离开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送自己出门的丘怀信却是一脸复杂。 这边丘秉德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就让人去库房把松花砚找了出来,然后给丘怀信送了过去。 董嬷嬷刚从灶房过来,就看到冬燕急匆匆的过来了,董嬷嬷停下脚,面带厉色的开口:“匆匆忙忙的做什么?院子里的规矩都忘记了吗?” “董嬷嬷。”冬燕赶忙服身行礼,这会也想起来大少夫人这几日偏头疼,所以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轻手轻脚的,唯恐声响吵到大少夫人休息。 平日里吴氏待人温和,即便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因此吴氏在府中的名声极好,所以这恶人自然是董嬷嬷来做。 这几日吴氏本就因为忧虑而犯了头疾,董嬷嬷也跟着担忧,这不火气也大了起来,此时依旧绷着脸,“有什么事快说,不要惊扰了大少夫人休息。” 冬燕本来来过来卖个好,日后说不定能被提为二等丫鬟,这会也不敢有小心思了,“回嬷嬷的话,我刚刚在……” 片刻后,董嬷嬷进了屋,吴氏这会正歪在美人榻上小憩,“醉蟹可准备好了?相公就喜这一口鲜,让灶房按照方子再备好姜汁,螃蟹性寒,相公也不易多食用。” “老奴过去的时候刘厨子正在做,知道是大少夫人您吩咐的,刘厨子哪里敢让灶房那些小子插手,用的也是顶好的花雕酒。”董嬷嬷走到窗边把大开的窗户给关了半扇,担心秋日风寒冷到了小憩的吴氏。 吴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出董嬷嬷有话要说便问道:“是不是相公那里说了什么?” 丘府还是丘夫人当家,吴氏身为儿媳,即便有想主持中馈的心思明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不过自从嫁进丘家,吴氏也不动声色的收拢了一下下人。 以前要打探丘怀信院里的消息倒容易的狠,毕竟丘怀信没成亲,院子如今只是他的奶嬷嬷管事,没个女主人这院子的规矩就松散了些。 可之前丘怀信在和盛轩被刺杀,丘夫人又惊又怒,不单单是整个丘府被筛查了一遍,丘怀信院子里的下人更是被查了三遍,但凡有问题的丘夫人都是一律发卖,家生子则直接送去庄子里。 如此一来吴氏想要打探消息就困难多了,好在丘秉德和吴氏的院子,丘夫人并没有大动作,多少顾虑着她这个儿媳的面子,所以吴氏只能从丘秉德这里打探到一点前院的消息。 “大公子让库房把那块松花砚送给了三公子,三公子要去齐昌林的生辰宴。”董嬷嬷把冬燕刚刚偷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吴氏。 听到这话的吴氏倏地一下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体,眼中寒光闪烁,这倒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第595章 暗算 “这都是第五辆马车了吧?”在田间劳动的汉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羡慕的看着又一辆马车转过弯向着齐昌林的家行驶了过去。 平日里乡野连牛车都少见,更别提马车了,齐家又是村里最穷的一户,绝对是穷在闹市无人问。 齐父当年上山打猎意外摔死了,之后就是孤儿寡母过日子,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可即便饿的都吃野菜充饥了,偏偏齐母却咬着牙送齐昌林去私塾读书。 当时村里多少说风凉话的,背地里嘀咕齐母是疯了,村正家都没银子送儿子去读书呢。 再看着白日在田间劳作,晚上在油灯下做绣品的齐母,本来也是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可几年时间下来老的就跟村里五六十岁的老妪一般。 齐母身体也彻底垮了,整日病歪歪的却依旧缩衣节食的供齐昌林读书,后来好不容易拉扯着给齐昌林娶妻了,结果齐母累垮了身体彻底瘫痪在床不能动弹,一日三餐都要儿媳妇送到床边喂给她吃。 另一边的汉子正弯腰挖着地里的红薯,这会也抬头看了一眼,“今儿是昌林的生辰,前天他就买了不少肉回来,说是要宴请同窗好友。” 说话的汉子和齐昌林是邻居,所以也知道的清楚,看了一眼地理满脸嫉妒的村里人,憨厚一笑道:“昌林这些年能读书还考取了功名多亏同窗的接济资助,这席面的确该办。” 正应了那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齐娘子也是个一根筋的,竟然和齐母一样死撑着继续供齐昌林读书。 齐娘子进门每两年生下两个孩子,可自己身体也立刻跟着垮了,毕竟九个月的肚子还在田里干活,做了三天月子就下地,小女儿后来更是直接生在地头上。 日子清贫,齐娘子饿狠了更是喝水充饥,家里也是能典当的都典当了,齐昌林也是一边读书一边抄书赚银子。 可后来大庆朝出了活字版印,印刷的书籍一下子多了起来,书肆也不用这些寒门子弟抄书了,齐昌林也失去了能赚银子贴补家用的唯一途径。 “还是得读书啊,昌林考上秀才了一年也能领几两银子,要不是被家里拖累了,一大家子吃喝是不愁了,这日后要是考上举人老爷了可是能当官的。”齐家长辈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当初报喜的差爷来了村里,来年村里送去私塾读书的孩子就多了八个,还不都是看到读书的好处。 其他人也都认同的直点头,不说日后能不能当官,就说昌林现在走在村里谁不尊敬的喊一声秀才公,上个月张家惹上了地痞闹到了衙门,还是昌林去了说了话,这才让张家免了一劫。 秀才公见到县老爷都可以不用下跪的,听说昌林和知府家的公子是好友,村里人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指甲缝里漏出一点就比他们这些当家汉子一年吃苦受累赚的还多。 相对于男人们还算理智的闲谈,正在后面把红薯从土里扒拉出来然后装进框子里的妇人们更多的就只有嫉妒和羡慕了。 把散落的头发顺到了耳后,过着头巾的赵家婶子撇着嘴说起酸话来,“难怪齐娘子舍得把下蛋的老母鸡给杀了两只,还从村里买了不少鸡蛋和干菌菇,老四家昨儿从河梢里逮到的那条大青鱼也被齐娘家买了去。” 昨日赵婶子只是嫉妒齐家鸡鸭鱼肉齐全了,能吃一顿好的,毕竟赵家也穷,过年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 可今天一个早上看到五辆马车去了齐家,赵婶子已经嫉妒的红了眼了,不说府城里的贵人,就算是他们的村里,不管去谁家吃席面那都是要送东西的,有钱的给银子,没钱的也得拎上点鸡蛋或者一包糕点。 这齐家今日收到的礼估计都够她们一家子吃喝一年了,赵婶子越想越是不甘,“听我家大丫头说府城里礼金至少都得五两银子,要是讲究的人家还会配上糕点、布料什么的,最少是四样礼,多的那是六样八样,算下来十几二十两银子都不止呢。” “这么多?”几个妇人震惊的瞪大眼。 她们一大家子忙活一年也就存下个十两银子,这还得家里顺顺当当的,否则生个病抓个药银子就没了,可去齐昌林家的客人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这一场席面办下来岂不能落下三五十两银子。 毕竟鸡鸭鱼肉才多少钱,一只老母鸡拿到集市上也就卖个三四百文,一桌子席面也就一二两银子,齐昌林赚的可多了。 赵婶子翻了个白眼,指着远去的马车,“早上小牛给贵人带了一下路就拿到了一串钱,足足二十文呢。” 马车夫打赏个孩子都能给出二十文,她们家男人出去打个短工一天累下来也就到三五十文。 第596章 清贫 丘怀信一到,不单单焦濂玉亲自出来迎接,屋子里的齐昌林和先过来的四个官学的同窗也赶忙迎了出来,即便读书人清高,但谁也不会蠢的去得罪布政使大人家的小公子。 一番寒暄客套后,丘怀信进了堂屋,打量了一眼四周,即便深秋阳光极好,可待客的堂屋依旧显得逼仄阴暗,桌椅也都是上了年头了,坐上去嘎吱声响。 “粗茶苦涩,还望丘兄多担待。”齐昌林倒了茶水,这话却不是自谦,这茶叶是他娘子在山里采摘的。 虽是野茶,可因为炒茶的手艺一般,这茶水也堪堪可以入口,口感不说和丘府比,即便是知府府中的管事的喝的茶叶也比这个好。 “齐兄客气了。”丘怀信朗声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艰难吧茶水咽下去的丘怀信表情扭曲了一下,这辈子他都没喝过这般苦的茶水,也就比药汁子好一点。 好在茶水虽然难入口,不过这席面却是齐昌林的堂伯做的,虽是乡下的厨子,但闻着从灶房里飘散出来的肉香味就知道这菜口感必定不错,也许不似一品楼那般精致,也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齐昌林今日也就请了丘怀信五人,齐家清贫,齐昌林又是孤傲清高的性子,在官学能有三五个同窗好友实属正常。 六人此刻坐在堂屋里,或是说着官学的事,或是谈起乡野趣闻,丘怀信和焦濂玉页说起官场的一些事。 俩人里前者是白身,后者还在官学读书,可毕竟是官宦子弟,经常看官府的邸报,所以对京城和其他州府的消息都灵通。 一时之间堂屋里笑声阵阵,却正应了那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德不孤,必有邻。周大人乃真君子也。”说话的青年正色的开口,面露向往之色,似乎也想去周大人管辖的南江府走一遭。 焦濂玉抚掌而笑的附和,“昔日商纣王暴虐,周虽小国,周武王仁爱,这才有姜尚、周公旦、召公夷等贤能争先效忠。” 周王朝日渐昌盛,而商朝却一步步走向灭亡,这便是君王有德和失德。 齐昌林本就是清高的性子,这些年因为读书进学在村里倍受争议,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齐昌林更坚信村中人粗鄙,所以才不懂自己向学之心。 若没有读书,没有去官学,自己又怎么会结识珪璋这般贤德之人,一时之间,齐昌林看着侃侃而谈的焦濂玉五感交集,士为知己者死。 坐在焦濂玉旁边的同窗也认同的点头,朗声接过话,“珪璋所言甚是,周王朝鼎盛昌荣,史书记载: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措四十余年不用。我大庆朝圣上贤明,即便如今有小人作祟,但圣上惜才,天下归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说到圣上,说到科举,说到出仕为官,几人兴致都上来了,即便齐昌林也压抑不住眼底的野心。 反倒是丘怀信听着感觉有些的无趣,蓦地响起年幼启蒙时诵读的《神童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几个好友,丘怀信突然想起湛非鱼,同样是读书进学,也同样考科举,可湛非鱼读书却不是为了为官,她的勤奋苦读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了读书而已。 焦濂玉借着喝茶的功夫停下了交谈,见齐昌林几人正说的火热,不由看向兴味索然的丘怀信,“听说怀信兄的好事近了,小弟是否该提前恭贺一声?” 这打趣的话丘怀信这两日听了不少,丘家毕竟是百年大家族,族人兴旺,这不一有风吹草动,族里的长辈纷纷来府中询问。 只不过丘大热公务繁忙,再者丘大人乃是黔中道的布政使,即便是丘家族人也不敢因为这一点小道消息去耽搁丘大人的时间,所以族中的女眷纷纷登门向丘大人打探消息,也顺带的打趣着弱冠之后还没有成家的丘怀信。 “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而已。”丘怀信无奈一笑,顾家五姑娘他是高攀不起,再者一想到可能是吴家暗中谋害自己,丘怀信对世家出身的女子都要生出阴影了。 齐大非偶,自己不过是个白身,也没有多少上进之心,若娶了顾氏五姑娘,日后只怕也得跟珪璋他们一样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了。 丘怀信前面二十来年过的潇洒不羁,他可不想后半辈子却苦熬着,要读书科举,出仕后还得在府衙熬资历,即便有家族的人脉资源,但想要在知天命的年岁成为四品官都有些艰难。 丘怀信只要这么一想,心底偶尔冒出的一点野心和欲望瞬间就灰飞烟灭了,他还是娶个家世普通一点的妻子,夫妇俩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便可,日后有大哥二哥看护着,丘怀信感觉自己这辈子就差不多了。 “爹,堂爷爷已经好了。”就在此时,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估计胆子有些小,小姑娘一手扶着门框,只敢从外面探头进来,“爹,堂爷爷已经好了。” 丘怀信抬眼一看却是个半大小姑娘,乍一看个头和湛非鱼差不多,梳着双丫髻稚气模样,只是有些瘦,面色是体弱的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弱弱的。 “这是昌林兄的千金。”焦濂玉对着小姑娘招招手。 估计他来过几次,还给小姑娘送过衣裳,所以见到焦濂玉,小姑娘害羞的笑了起来,这才进了屋,略显拘谨的给焦濂玉服身行礼。 “安安过来拜见几位世叔。”齐昌林起身走了过去,顺带着让小名为安安的女儿给大家认识。 除了焦濂玉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丘怀信他们受了礼也纷纷给了见面礼,虽说都是些小玩意,可依旧让小小姑娘喜悦的露出笑来。 尤其是丘怀信给的是一个白玉雕刻的小兔子,小小的手把件贵在雕工精妙,尤其是眼睛处竟然是两处红沁,这让白玉小兔子惟妙惟肖的就跟真的一般。 丘怀信突然想起湛非鱼当日来丘府拜访,因为是丘大人亲自在书房待客,丘怀信直接把湛非鱼当成了同辈人。 此刻看着对白玉兔子爱不释手的安安,丘怀信这才想起自己当日的失礼,湛非鱼即便有功名在身也只是个半大小姑娘。 齐堂伯的菜做的的确不错,尤其是山里采摘的干菌菇还有那些晒干的野菜,这会做成了菜肴吃的便是一个鲜字。 “这桃花酿也是我堂伯自己酿造的。”齐昌林举杯,几人也跟着举起杯子,菜不错,酒更好,再加上聚集在一起的是志同道合的挚交好友,席间的气氛更为热烈,也不自觉的多喝了好几杯。 石松身为下人一直都没有进屋子,好在齐家虽然清贫不过屋子却大,足足有七间房,这会石松就是跟着齐昌林的堂伯还有丘怀信他们的随从一起吃的饭。 至于齐娘子和一双儿女只是在灶房草草对付了一顿,然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卧房,不想打扰了齐昌林他们小聚。 “几位我家公子似乎醉了,我去看看。”石松耳尖的听出一墙之隔的堂屋里丘怀信似乎喝醉了,此刻急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除了齐堂伯在座的都是下人,自然都是以主子为主,石松的离开并没有显得失礼,几人此时也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若是自家主子喝多了,他们也得过去伺候着,不能让主子丢了脸,否则日后出仕为官说不定就是一桩丑事。 第597章 混乱 喝醉了酒在友人家中小憩一下醒醒酒并不算多失礼的事,所以除了石松之外,焦濂玉等人还在酒桌上推杯换盏。 “安安,这是你给我带的肉?”距离房子不远处的小竹林,一群孩子围着安安兴奋的上蹿下跳着,两眼冒着光一般盯着她的手。 安安点点头,把吃饭时偷偷留下来的几块排骨给自己的小伙伴一人分了一块,剩下最小的一块放到了自己嘴巴里。 顿时,五六个孩子一人啃着一块不到半个手指长的排骨,吃到肉了,眼睛都笑没缝了。 往日他们家偶尔也有肉吃,可那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即便偷偷给小伙伴们尝尝味,至多也就省一块出来,五六个人轮流着吃,哪像安安这一次足足带了七八块排骨出来。 “堂爷爷烧了许多肉,我爹他们都没吃完,等晚上我再给你们带。”安安一开始还担心,毕竟自己和娘、她哥都是在灶房里吃的饭,堂爷爷烧的肉都端去堂屋了,就剩下锅底一点点给他们尝个味。 可等安安从堂屋里出来才知道那一大桌子肉都没有吃几块,一大半都还在碟子里,倒是烧的菇子、菜干还有地里摘的那些叶子菜都被吃了,否则安安也舍不得带这么多排骨出来。 最先啃完排骨的豆子又嗦了嗦已经没肉的排骨,后背往油乎乎的嘴巴上一抹,“听我爹说小塘子了有虾,我们去捞一些,安安你带回去让堂爷爷烧给贵人们吃。” 顿时五六个小伙伴拥着安安风风火火的往小塘子这边走,其实这只能算是一段小水坑,一边连着大池塘,以前是为了捉鱼方便,村里人在旁边挖了个沟渠放池塘水用,后来用的多了,这里也形成了一个小塘子。 每年村里人在大塘捉鱼或者起藕的时候,会把抓到的小鱼小虾顺手丢到这小塘子里来,这不就成了村里孩子最喜欢的地方,能抓到鱼不说,而且水也不太深,掉进去都没事。 片刻后当豆子脚下一滑掉进小塘子里后,余下的小伙伴纷纷伸手要把豆子拉上来,就连安安都急着伸出手要去救人,一群最大不到十岁的孩子都没有想到往日里只到他们腰部水深的小塘子今儿怎么这么多水,豆子掉进去直接就把头顶都淹没了。 “啊!”安安突然感觉小腿一痛,身体一个失衡也猛地的往前面栽了进去,而原本手拉手救人的几个小伙伴都被带着一同掉了下去。 若是平常时候村里人说不定还有在村里到处走走的,可今日大家吃了中饭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起齐昌林家的事,说起那些坐着马车来的贵人,谁也没闲工夫在村里闲晃,更没在意自家一放下碗就不见了踪影的孩子。 等几个孩子被人发现捞上来时都快没有呼吸了,一片混乱里,还是赶过来的焦濂玉冷静,让随从立刻把马车牵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把落水的几个孩子送去医馆。 “这叫什么事啊。”看着四辆马车疾驰着离开,妇人忍不住的摇摇头,刚刚还是她出来砍两根竹子才看到在水里浮沉的几个孩子,这才惊呼这喊人把安安他们都捞了上来。 “没事的,救上来都还有气。”年长的妇人也跟着一声长叹,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不过嘴上都还说着好话,毕竟几个孩子都是在她们看着出生长大的。 “怎么没看到英娘?”妇人突然想起来,刚刚几辆马车除了几个落水的孩子之外,焦濂玉他们也跟着过去了,几个孩子的爹娘也挤挤在后面的两辆马车里,不亲眼看到孩子没事,当爹娘的哪能放心。 齐昌林的妻子闺名便叫英娘,刚刚一片混乱,这会去医馆的跟着马车走了,下水救人的村里人也回家换衣裳去了,秋日天寒这一身湿透了不赶忙换上干净的衣裳,喝上一大碗姜茶估计都会染上风寒。 “不会是早上累狠了这会还在家里不知道吧。”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 齐娘子一个人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要管着一双儿女的吃喝拉撒,田里地里的活也要一把抓,但凡有点时间就背着篓子上山弄点菌菇、野菜回来贴补家用。 放眼全村最穷的几乎人家的媳妇都没有齐娘子这么忙的,这几年村里妇人是眼瞅着她的身体垮下来了,天一冷就会小病一场,今儿齐家接待了这么多贵人,齐娘子会累狠了也正常。 “估计都不知道安安落水了。”年长的妇人附和了一句,率先迈开步子往齐家走了过去,“英娘身子不好,一会你们嘴上把个门把别英娘给吓到了。” 几人纷纷点头,以前看不起齐家,那是因为齐家穷,可如今齐昌林已经是秀才公了,虽然齐家还是穷,但看着今日一辆一辆的马车来了齐家,村里谁也不敢小觑齐昌林这个读书人。 几人刚进了齐家的院子正打算往齐娘子住的东屋走去,突然西边屋子传来啊的一声叫声,这让几个妇人诧异一愣,下意识的往西屋走了过去。 “这声音?”几个早就成了亲连孩子都生下几个的妇人脚步猛的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门紧闭的屋子。 乡野妇人粗鄙,聚到一起闲聊的时候什么荤话都敢说,这屋子里传出来的男人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明显,也就那两声,但几个妇人都听出这是干那事时才有的声音。 可不说这**的,关键是齐昌林他们都上了马车去医馆照看孩子去了,这屋子了怎么会有男人发出这种声音?再想到不见了踪影的齐娘子,不怪几个妇人想岔了。 “我记得刚刚只有四辆马车走了。”妇人低声开口,还踮起脚往围墙外看了看,她记得齐家今日一共来了五辆马车,这说明还有贵人留在齐家。 进还是不进就成了问题,几个妇人对望一眼,也不知道是真担心齐娘子,还是好奇心作祟,门被推开后几个妇人呼啦一下涌了进去。 “英娘?”当看到丢在地上的衣裳时,最前面的妇人惊呼出声,齐家穷,齐娘子也就一件没打补丁的衣裳,平日里下地干活都舍不得穿,也就齐昌林从官学回来,或者过年过节的时候,齐娘子才舍得穿上这衣服,还把自己捯饬一番,不能丢了秀才娘子的脸面。 因此认出衣服几个妇人不用看也看到躺在床外侧的妇人便是齐娘子,可床里侧还躺着一个人。 再结合刚刚在门外听到的男人的闷哼声,即便此刻两人都躺在床上没动静,可在几个妇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做戏呢,这么快完事了不说,毕竟村里男人也有快的。但绝对没有人能这么快入睡。 涉及到齐娘子,这可是秀才公的媳妇,几个妇人这会都后悔进来了,最后还是年长的妇人一咬牙低声开口:“我去找村正。” 话音落下立刻转身往屋子外走了去,这事闹大了齐娘子可是要浸猪笼的,但一想到那奸夫可能是府城的贵人,几个妇人这会越想越后悔。 等村里余下的人纷纷赶了过来,除了村正外,齐家的几个长辈,包括中午帮忙做饭的齐堂伯爷都面色铁青的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竟然把这破事告诉了瘫痪在床的齐老娘,这不伴随着齐老娘尖锐的哭喊声和咒骂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最开始进去的几个妇人见状又跟着人群进了屋子。 一片混乱里,齐娘子终于醒了,有点脑子的都看出她似乎不太清醒,这该不会被人用了药吧,可看到齐娘子脖子处那樱红的痕迹,再想到这会还在医馆的齐昌林,众人表情顿时诡异的变化着,痕迹新鲜着呢,这可是奸夫嗦出来的。 “把人抓出来!”齐家辈分最高的大爷爷气的捣着手中的拐杖,齐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日后能够提携族人人,可偏偏闹出这事来,这让大爷爷恨不能打死床上的奸夫淫妇! 再者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村里人都知道了,大爷爷立刻决定把事情闹大,让齐昌林处于弱者的身份,被娘子被友人背叛,只会让人更同情昌林的遭遇,到时把这淫妇给休了,昌林还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 第598章 误认 听到齐家大爷爷的话,几个齐家的妇人立刻冲进了客房,快速的把床上的齐娘子拖了出来。 虽说齐娘子衣裳只是有些凌乱,可脖子处的那殷红的痕迹,再加上已经花掉的口胭,再加上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任谁都能看出齐娘子刚刚经历了什么。 “这是被人下了药?”有和齐娘子交好的妇人低声开口,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这般的拖拽人都没醒,分明是被人下了药。 “呸,甭管怎么着,这贱妇就该浸猪笼!”旁边一个圆脸妇人满脸恶毒的淬了一口。 圆脸妇人也是齐氏的媳妇,当年和齐娘家先后脚嫁了过来,一开始圆脸妇人倒是得意,处处压了齐娘子一头。 自家公婆健在,也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但有公婆帮衬着,自家男人也有一把子力气,农闲时还能娶府城打短工贴补家用。 都是齐家新妇,对比上有瘫痪在床的婆婆,下有一双儿女要养活,齐昌林这个当家男人只知道读书,不但不赚银子,一年还要花掉十多两银子,齐娘子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衣裳更是补丁贴补丁,圆脸妇人那叫一个得意。 可随着齐昌林考取了功名,齐娘子一下子就成了村里妇人们羡慕的对象,这可是秀才娘子,齐昌林虽然还在官学读书,但族里却经常贴补齐家,同村的人更是奉承巴结着齐娘子,只道齐娘子的福气在后头,日后可就是官夫人了。 这让圆脸妇人羡慕嫉妒恨,私底下说了几句酸话,不曾想被公婆听到后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自家相公也骂她是长舌妇。 这不憋屈了几年,这一次齐娘子被捉奸在床,圆脸妇人第一个冲进了屋子,借着拖人的机会还在齐娘子身上狠狠掐了几把。 大爷爷包括村正和几个齐氏族人面色都难看,齐娘子是被人下药了,可不管如何她已经失贞,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老叔,屋子里的?”马村正低声开口,目光迟疑的看向屋子里,齐娘子倒好处理,可这事牵扯到了贵人就棘手了,和昌林交好的都是读书人,不但是坐着马车来的,还有下人随行伺候着,这一个处理不好得罪了贵人,不单单是昌林要遭殃,说不定还会连累村里、族里。 大爷爷满是皱纹的老脸漆黑一片,他今日虽然没有来吃席,可私底下也问过帮忙做菜的堂侄子,今日来的几个可都是贵人。 听说其中一个是知府家的公子,还有一位贵人身份更贵重,昌林没有明说,但比知府家的公子还要贵重三分,大爷爷都不敢想这是何等身份。 刚刚几个妇人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但这会大爷爷和村正一说话,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了,偏偏这个时候昌林去了医馆,否则还有个商量的人。 大爷爷皱着进蹙着,迟疑半晌后,突然满脸厉色,一手指着地上没人管的齐娘子,“都是这个贱妇不守妇道,见贵人醉酒不醒,就想着攀高枝,差一点毁了昌林和他挚友的清名,先把这贱妇关进祠堂,一切等昌林回来再说!” 这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齐娘子头上?马村正和几个族人对望一眼,随即都点点头,虽说这般做不厚道,可至少保全了昌林的名声,而且也不会得罪贵人。 圆脸妇人一听大爷爷的话更是喜上眉梢,恨不能一瓢冷水把齐娘子泼醒,然后看她生不如此的可怜模样。 倒是其他几个妇人心有不忍,齐娘子的为人她们都知晓,嫁到齐家这些年就如同老黄牛一般任劳任怨,自己身体都累垮了,比起同龄人生生老了十岁都不止。 好不容易等到齐昌林考了功名,日后齐娘子也可以享福了,可如今出了这事,齐娘子别说享福了,估计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族里的事轮不到几个妇人插嘴,她们只好把孩昏厥的齐娘子半拖半抱的送去了祠堂,然后留下两人看守着,其他人又回到了齐昌林家。 另一边大爷爷也立马让两个齐家后生架着牛车去府城医馆找齐昌林,先把这事和齐昌林通个气,即便要休妻也还得齐昌林做决定。 …… 医馆。 一下子送来了好几个溺水的孩子,有两个呼吸都孱弱了,罗大夫也吓了一跳,尤其这几个孩子还是焦濂玉送来的,罗大夫都没时间寒暄了,立刻拿出银针开始救治。 “罗大夫医术高明,安安他们必定会平安无事的。”焦濂玉安抚的拍了拍齐昌林的肩膀,又看向旁边几个担忧不安的村民,不由温声开解道:“几位大哥且安心,医馆里药材齐全,若真缺了哪味药材,我家中还有些药材备着,一切都以几个孩子的安危为主。” 几个村民哪见过这般平易近人的贵公子,平日里来府城碰到那些地痞无赖他们都不敢得罪,这会听到焦濂玉的话,一个个拘束的道谢。 四辆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这让四周的路人也都好奇的停下脚步,再一听情况是几个孩子溺水了,这不聚拢在医馆门口的路人就不走了,都在等着结果。 罗大夫医术的确高明,否则当初焦濂玉被李立刺了一刀,焦知府就不会让罗大夫来救治,安安几个孩子虽然送过来时情况凶险,可经过救治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孩子体弱,落水受了寒又惊吓到了,这两日还得小心看顾着。 “孩子没什么大碍。”罗大夫这一开口,不说几个村民就是医馆外的路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夫。”几个村民激动的语无伦次,其中一个汉子更是差一点跪下来给罗大夫磕头。 罗大夫先一步把人扶了起来,继续道:“防止夜里会起热,几个孩子今晚上留在医馆,只要过了今夜,明日再抓几服药回去便可以了。” 就在此时,牛车突然停到了门口,齐明下牛车的动作太匆忙还差一点摔了个狗啃泥,可这会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推开聚拢在医馆门口的路人。 “昌林!”一眼看到屋子里的齐昌林,齐明忙不迭的喊了起来,“昌林出事了,你娘子……” 齐明这话一出,不说医馆里的齐昌林愣住了,四周的路人更是瞪大了眼,这**的,竟然还有这般无耻的妇人,借着客人醉酒不醒还还敢爬床! “住口!”齐昌林怒吼一声,甚至顾不得读书人的仪态,一把冲过去抓住了齐明的衣襟,睚眦欲裂的把人一把推了出去,“休得胡说,坏了我家娘子名头!” 没有防备的齐明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屁股墩子跌坐在地上,看着表情狰狞似乎要吃人的齐昌林,齐明愣愣的给自己辩解,“我没胡说,村里人都看见了,大爷爷让我来找你回去。” “昌林你冷静一点!”眼瞅着怒不可遏的齐昌林要去踢人,焦濂玉赶忙把人拦住了,“说不定是误会。” 看到焦濂玉根本拦不住暴怒的齐昌林,一旁的友人也上前帮忙,“珪璋说的对,怀信可是丘家小公子,又怎么会做出这般无耻之事,昌林你先回去,这必定是误会!” 医馆里的几个村民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之前只担心溺水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们来医馆了,齐昌林家里却出了大事。 倒是门口竖起耳朵偷听的路人听出了一点门道。 “那位蓝色贵公子便是知府大人的二公子?”有路人低声开口,打量的目光落在焦濂玉身上,黔中府的读书人都知道知府家的二公子焦珪璋才华横溢、君子端方。 右侧一个中年男子接过话,“那他们口中的丘家小公子岂不是丘大人的小儿子?我听说丘三公子和焦二公子乃是挚交好友。” 黔中府就这么大,几位世家公子的名号大家都知道,这不根据姓氏都对照上了。 相对焦濂玉盛名在外,丘怀信虽没有纨绔的名头,但也没多少好名声,可如今他“调戏”了挚友的妻子,都被村民捉奸在床了,这消息必定会传遍黔中府。 第599章 气愤 落水的几个孩子也就看着凶险,到了医馆经过罗大夫的救治这会都缓过来了,齐昌林此刻面色铁青,竭力压制着情绪,可冷骇的表情依旧让人明白他内心的不平静。 随着几辆马车直奔村中而去,关于布政使大人家的三公子被村民捉奸在床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黔中府。 管家急匆匆的禀告了消息,看着盛怒的丘夫人,管家不由垂下眼,这消息传的如此快,分明是有人在算计三公子。 “你去衙门把消息告知老爷。”丘夫人气狠了反而冷静下来,自己刚派了心腹去了京城打探顾家五姑娘的消息,这会怀信的名声就坏了,丘夫人掌管中馈多年,这算计人的手段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管家应声退下,涉及到了丘府外面的事,还是得老爷做决断。 等管家赶到了布政司衙门,同样得到消息的丘秉德也急匆匆的下了马,半晌后,书房。 神色里透着焦虑和恼火,丘秉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着,一抬眼看向端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的丘大人,忍不住的开口:“父亲,这是有人不想我们丘家和顾家联姻,所以才会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来算计怀信!” 长兄如父!丘秉德本就是温和宽厚的性子,一直以来对丘怀信这个弟弟就有一份责任,如今丘怀信被人如此算计,不单单和顾家五姑娘的亲事不成了,只怕门当户对的家族都不会把女儿嫁给怀信,也不怪丘秉德这个老实人都如此震怒,收到信息后丢下公务就直奔丘大人这里来了。 相对于长子的怒火,丘大人面上却丝毫不显,有条不紊的把手头剩下的几份公文批阅了,这才搁下笔温声开口:“稍安勿躁,这里是黔中道,还轮不到外人来算计丘家。” 即便此前三房被判通敌叛国,即便老太爷藏匿的深,可丘家才是黔中道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强龙,暗处这些魑魅魍魉对丘家而言不足为惧。 “不到半个时辰这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丘秉德又转了一圈耐着性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一想到这事依旧气愤难耐,“父亲,我已经派石竹去查了。” 既然有人散播消息,那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必定能发现幕后指使的人。 丘大人认同的点点头,一抚胡须笑着问道:“此事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骑马来布政使衙门的路上丘秉德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此刻脱口而出道:“能如此快的把消息散播出去,必定是我们黔中府本土的势力,而且还是我们丘家的敌人,除了潜藏在暗处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太爷,只怕只有佘指挥最有嫌疑。” 这里是丘大人的书房,外面有丘家的亲卫守着,所以丘秉德才敢如此开口,放眼大庆朝除了京城外,其他道都都是三司一同管辖。 布政使衙门负责一道大大小小的事务,指挥使司则维护一道安全,权利最小的算是按察司了,掌管的是一道的刑狱案件。 论起来三司之中布政使的权利最大,官位品级也是最高,可指挥司却掌握着兵权,一文一武说是相辅相成,何尝不是互相牵制。 在黔中道丘大人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毕竟黔中道所有的世家都以丘家马首是瞻,佘指挥一直不满,可惜指挥使司内部却不太平,他是分身乏术。 殷翎虽然只是指挥同知,可他是皇姓,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皇室殷家,所以佘指挥的精力都放在防备殷翎身上,防止他夺权。 如此一来丘大人对黔中道是十足的掌控力,至于老太爷算是例外,这股势力可以追溯到前朝,潜藏的极深,这些年也不曾冒头,丘大人事先察觉到了却没有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不像是佘指挥的手笔。”丘大人温声开口,他和佘指挥即使面和心不和,可共事多年,佘指挥的行事作风丘大人一清二楚,这般后宅手段并不是佘指挥的风格。 丘秉德也认同了这一点,如此一来只有老太爷最有可能,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丘家若是出事了,得利的便是老太爷。 可前思后想后丘秉德依旧有些疑惑,不由向着丘大人请教,“父亲,按理说我才是丘家的继承人,为何老太爷要对怀信出手?” 丘秉德兄弟三人里只有他一人出仕为官,丘望舒寄情山水,无心官场,丘怀信就更不用提了,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 老太爷若是想丘家动乱尔后趁水摸鱼的话,对丘秉德下手才是最佳选择,他一旦出事丘家就后继无人。 丘大人没有开口,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这让本就不解的丘秉德更加不明白了,难道黔中道还有第**潜藏在暗中。 见长子依旧没想明白,丘大人缓缓开口:“昔日鲁国季氏兄弟将伐颛臾,孔圣人劝诫冉有、季路二人。” 丘大人此话一出,丘秉德着实怔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对答如流,“圣人言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这便是所谓的祸起萧墙,可丘秉德不解的是丘大人此言何意?这若是放到焦知府家中还合适,毕竟黔中道的人都知道焦濂平和焦濂玉两兄弟面不和心更不和,兄弟阋墙早已经现了端倪。 可祸起萧墙、手足相残的事绝对不会在丘家出现,丘秉德兄弟三人乃是一母同胞,更何况丘望舒和丘怀信一直敬重他这位兄长,而且俩人也无争权夺利之心,丘怀信更是直截了当道日后要靠丘秉德的照顾。 丘大人突然说出这个典故着实让丘秉德震惊的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开口:“父亲,这不可能,望舒绝对不可能对怀信动手!” 虽说当日和盛轩的事没有查清楚,刺杀丘怀信的凶手自杀了,线索也彻底断了,可丘宁德绝对不相信幕后指使的人会是二弟丘望舒。 “怀信安然无事多年,为父刚打算让怀信代表丘家去拜访姻亲故旧,怀信就遭人刺杀。”丘大人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静,可却让听这话的丘秉德惊出一声冷汗来。 丘大人看了一眼双眼陡然圆睁的长子,温声继续道:“当夜的凶险你也清楚,若不是湛非鱼的手下出手帮忙,怀信已经身首异处。” 丘怀信当时绝对称得上是捡回一条命,那刀锋从他脖子处划过,若是刀口再近一点那就真的是身首异处。 “如今你母亲派人去京城打探顾家五姑娘的消息,若是没有问题便会替怀信求娶顾氏女,可今日怀信就被人捉奸在床,而且欺辱的还是挚友的妻子。”丘大人每说一个字丘秉德的面色就凝重了一分。 这一切的迹象表明有人不想让丘怀信“得势”,丘秉德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年,若是从受益的角度分析,自己和望舒都有嫌疑。 可他们兄弟俩不可能去害怀信,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夫妻一体,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枕边人动的手。 沉默许久后,丘秉德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方在膝盖上的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看得出他还在压制着波动的情绪,“吴家这段时间一直蠢蠢欲动,我只当吴家是想要在黔中道分一杯羹。” 吴氏嫁给丘秉德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吴家是他的岳家,按理说对丘秉德而言这是除了自家之外最亲近最信赖的家族,但几年的接触下来,丘秉德并不喜吴家人的行事作风、 比起一直稳扎稳打,秉持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丘秉德,吴家上下都是野心勃勃,吴家子弟为了功绩不择手段,有些时候甚至枉顾百姓的死活,这是丘秉德最不喜的地方,这几年他也逐渐远了岳家。 所以当老太爷的势力浮出水面后,吴家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丘秉德也知晓但并没有多在意,只当吴家是为了争权夺势,可他根本没想过吴家可能对丘怀信下杀手,这目的也不言而喻。 第600章 败露 齐昌林一行人的马车急匆匆的回到村里,刚到村口围拢在路两边的村民都聚拢了过来,一半是看热闹,一半是真担心。 毕竟齐昌林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日后若是考上了举人,那可是能当官老爷的,村里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远的不说就说每年衙门下来收税粮,村里出了个举人老爷,差爷们肯定不会刻意刁难。 尤其是家里孩子快到成婚年岁的,若是能让举人老爷去迎个亲或者送个亲,那在十里八乡绝对是最风光的,日后婆家都要高看三分。 “都让让……”马车夫高声吆喝了一嗓子,看到村民往两边让开了,鞭子又往马背上抽了一下,加快速度向齐家赶了过去。 半晌后。 焦濂玉一把扶住下马车时一个踉跄的齐昌林,知道他心焦,却依旧劝了一句,“昌林你冷静一点,说不定是误会。” 齐昌林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沉着脸大步往院子门口走了过去,若是误会也就罢了,可如果真有其事? 余下三个下了马车的友人面带忧色,并没有急着进院子,而是向着焦濂玉走了过来,撇了一眼聚拢在院子里外的村民,低声道:“怀信中午喝的有点醉,这若是酒后乱性该如何是好?” 要说丘怀信看上了齐娘子,然后借着酒意调戏与她,他们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这可是丘家的小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估计丘府里伺候的丫鬟都比齐娘子貌美三分。 不说丘府这样的百年世家,官宦门第,便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书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也要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情趣来了那便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端的是一桩美谈。 齐昌林的娘子他们今日都见过,长相至多算是清秀,可因为常年劳作看着面色蜡黄,再加上身体病弱,整个人都显得病歪歪的,这样的姿色他们都看不上,更别提生性桀骜的丘家三公子。 听到这话的同伴认同的点点头,面带担忧之色,“我听内子说丘夫人已经打算给怀信相看了,那可是顾氏女。” 这个消息黔中府已经传遍了,但凡知道的都羡慕丘怀信的好运气,那可是南陵顾氏的姑娘,抛开顾氏女宜家宜室、容貌才情都上佳的说法,顾五姑娘可是顾学士的堂侄女,这亲事若是成了,丘怀信即便是举官,日后也能平步青云,哪个读书人不羡慕不嫉妒? 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丘怀信出了这事,调戏的还是朋友妻,甭管事出何因,这亲事肯定是不成了。 到时候丘大人若是怪罪,被迁怒的可是他们几人,如果不是他们相邀,丘怀信不会来这乡野之地,更不会出了这事。 “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焦濂玉也是一脸忧色,对着三位好友点点头,四人一起向着院门口走了过去。 一进门便能听到哭声,不用看也知道这悲戚哭声的必定是齐娘子。 至于丘怀信之前休息的屋子此刻房门还是紧闭的,齐家大爷爷和村正都沉着脸没有说话,今日若是其他人欺辱了他们齐家的媳妇,村里的大老爷们都能把这个奸夫给活活打死。 可一想到屋子里的奸夫是丘大人的小儿子,齐家大爷爷面色漆黑的如同锅底一般,这个门他都不敢打开,不打开还能自欺欺人的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可以编个借口把这事搪塞过去。 若是真把奸夫给拖出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想要瞒肯定是瞒不住,到时候进退两难的便是他们。 “娘子,你把门打开。”齐昌林嘶哑着嗓音喊门,进了院子后他只看了一眼客房方向,随后就直奔齐娘子这边来了。 屋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几个妇人之前还在门口劝了几句,这会齐昌林过来了,她们也都退到一边去了,心里多少有点羡慕齐娘子的好运气,这若是村里的男人发现自家婆娘和野男人苟且了,那肯定是拿着斧头给门给劈了,然后再把人一顿毒打来消气,最后就是一纸休书。 焦濂玉进了院子后往人群里看了看,齐家大爷爷和齐氏族人都站在堂屋前的回廊下,几个妇人则是站在门外,至于其他挤进来看热闹的村民都聚在围墙边。 “怎么不见石松?”焦濂玉这一开口,几人都诧异了一下,石松是怀信的随从,往日里他们小聚石松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一旁,可今日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石松竟然不见了。 几人对望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石松不见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丘怀信真的想要欺辱齐娘子,所以把石松给支走了。 一种则是石松被什么事给绊住脚了,导致醉酒不醒的丘怀信被人给算计了,焦濂玉四人也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不用想都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此时屋子里传来咚的一声响,似乎是凳子倒地的声音。 “不好!齐娘子肯定是寻短见了!”惊呼声一响起来,叫门的齐昌林面色大变,随后用力的踹向紧闭的屋门。 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齐昌林这体格拿笔还可以,想要踹开门就困难了。 “昌林你让开!”焦濂玉拉住还要踹门的齐昌林,而此刻他的小厮则猛的一脚对着屋门踹了过去。 砰的一一声响屋门被踢开了,院子里的众人伸头一看,嗬,不由倒抽了一口气,齐娘子上吊了! “娘子!”齐昌林又急又怕的喊了一声,手脚并用的冲进了屋子,其他人也跟着进了屋子。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上吊的齐娘子被救了下来,脖子处一道骇人的红痕,好在人虽然没有醒,可呼吸还在。 “不用担心只是一时闭了气,没什么大碍,这几日少说话,吃食也要注意一点。”好在村里的赤脚大夫也在,这不第一时间就给齐娘子诊察了一番。 大夫看了一眼床上的齐娘子,他没说的是这会侥幸把人救下来了,可拦得住这一次拦不住下一次,齐娘子失了名节,只怕早晚都会寻死。 齐昌林面色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可想到了什么后,面色再次难看起来,猛地抓起床头小竹篓里的剪刀,一个箭步往门外蹿了去。 屋子里几个妇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的齐娘子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齐昌林拿了剪刀,至于焦濂玉他们虽然担心,可毕竟是外男,此刻都站在院子里,也没看见齐昌林袖子遮掩下的右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昌林!”齐家大爷爷喊了一声,见齐昌林没理会也没有生气,只是担心的看着直奔客房而去的齐昌林。 嘎吱一声客房的门被推开了,齐昌林冲着床边奔了过去,村里人也都没拦着,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跟着过来的焦濂玉四人。 不管如何齐昌林要把这奸夫打一顿出气是应该的,这事若是发生他们头上,他们都能活剐了这奸夫,可这奸夫身份贵重,昌林估计是讨不回公道了,那把人打一顿出出气总是可以的。 “杀人了……” 突然,尖锐的喊叫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却是一个看热闹的婶子正趴在窗户上往屋子里看,结果便看到齐昌林“手起刀落”,一剪子扎下去带出了一串的血花。 焦濂玉四人面色骤变,齐大爷爷和村正也是惊恐万分,昌林把人打一顿出气,就算是闹到金銮殿上也占着理,可把人杀了? 等村里人七手八脚的把齐昌林拉了出来,却见他的长袍上沾着血迹,脸上也有飞溅出来的血点子,而屋子里血腥味随之蔓延出来。 有胆大的村民探头看了一眼,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的奸夫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床铺上更是殷红的血花,估计这酒劲还没过去就被昌林用剪刀给扎死了。 “我进去看看!”焦濂玉狠狠的抹了一把脸,随后大步往里面走了过去,背对着门外的人,焦濂玉原本担忧的脸上却浮现出畅快的笑来,没想到堂堂丘家三公子死的这般憋屈。 第601章 认罪 就在焦濂玉要进屋查看时,齐昌林终于从盛怒里回过神来,手一松,染血的剪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村正一把抓住了齐家大爷爷的胳膊,声音都发颤,“那可是丘大人的小儿子,昌林把人给……这该如何是好?” 不怪村正如此担忧,齐家大爷爷此时也面无血色,苍老的身躯似乎被寒风侵袭过,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一口气要是吸不上来人估计也跟着去见阎王爷了。 刚刚齐家大爷爷只让人守在门口,没敢坐实丘怀信奸夫的身份,顾虑的便是他的身份,可哪能想到齐昌林行事如此冲动莽撞,一下子把人给杀了。 村里和齐氏日后不说靠齐昌林提携,如今结下这生死大仇,连累到村里被丘家针对,齐家大爷爷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 “一人做事一人担。”嘶哑的声音响起,齐昌林能考取功名本就不傻,大爷爷和村正的担忧他心知肚明,此刻赤红着双眼盯着自己染血的手一字一字的开口:“日后丘大人追究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连累村里。” 村正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齐昌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昌林也是读书读傻了,丘大人即便真追究又岂会自己一动手? 甚至都不需要丘大人下令的,衙门那些差爷包括府城的贵人们为了讨好丘大人都会针对村里下手,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有苦说不出。 远的不说,村正想起当年的一桩旧事,就因为得罪了裕隆商铺的少东家,结果他们村去买东西都比其他村的村民贵了一倍的价钱。 舍不得银子那就不买啊,这些铺子也不缺这笔银子赚,可这样去苦了村民,不单单布价贵,其他油盐酱醋什么的都贵,这些铺子的掌柜的联合起来针对他们,左右也不差这点银子。 后来还是齐昌林出面说和的,当时他虽然还是白身,可毕竟是读书人,裕隆商铺的少东家要给几分薄面。 再者齐昌林和焦濂玉交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才算过去了。 村正此时想想那时求爷爷告奶奶时的场景,那还只是得罪了商贾之子就让全村跟着遭殃,如今得罪的可是丘家,被杀的是丘大人的小儿子,村正都不敢想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聚在这里。”突然,一道声音自院门外响了起来。 聚拢在院子里的村民只是转身回头看向门口衣裳华美的贵公子,倒是帮忙做菜的齐家堂伯惊吓的瞪大了双眼,一手指着门口来人,“有鬼……” 齐昌林也猛地抬起头,神色剧变,“你!” “怀信?”听到熟悉的嗓音而从屋里折返过来的焦濂玉也是面色大变,其余三个友人更是瞪大了双眼,随后想起什么,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身后染血的床铺,怀信好好的在站在院子外,那床上被杀的人是谁? 不等众人想明白,院子外再次传来嘈杂声,却是衙门的捕快正骑马赶了过来。 “把院子围起来!”为首的捕头人还没有下马却已经开始下令,一群身着捕快服挎着大刀的捕快速的把院子个围了起来,来不及出去的村民此时都被围在了齐常霖家的院子里。 而站在院子门外的这些村名早就退的远远的,谁也不敢阻碍差爷办事,一个个都吓的不轻,但也都没离开,毕竟村正还有齐家大爷爷都在院子里。 后一步骑马过来的焦知府和魏大人也急急的勒停马,一路奔波下来两位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今年绝对是多事之秋,他们策马狂奔都好几次了,这再多来几回都不要向朝廷乞骸骨了,骨头架都能折腾散架,干脆来个因公殉职。 “三公子?”看到院子门口的贵公子,下马的魏大人腿一软差点没摔死自己。 焦知府定睛一看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刚在衙门收到消息知道丘怀信出事了,焦知府是又急又不安。 齐昌林和濂玉交好,尤其是这段时间没少来府中,焦知府也遇到过几次,对齐昌林的性子也了解,听到消息后焦知府就知道要出事了,立刻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一行人刚到村口就听到几个妇人大声说着杀人了,齐秀才杀人了,焦知府好悬没从马上栽下来,此时看到安然无恙的丘怀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好在是虚惊一场。 片刻后,齐家堂屋地方不够大,今日也算是秋高气爽,再加上齐家四周差不多站满了全村的人,焦知府干脆就在院子里开审。 “多谢三公子。”看着石松送上来的茶水,焦知府也没客气,道谢一声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身为文官一路飞奔而来,焦知府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尘土,这会的确是口干舌燥。 坐在下首帮忙记录的魏大人也没有客套,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打量了一眼神色悠然的丘怀信。 前几日才出了丘家三公子逼死长辈的事来,虽然后来查明了窦氏不是投井自尽而是被潜伏在井中的凶手给谋杀的,丘怀信这才洗清了罪名。 这才消停了几日,又出了丘家三公子借着酒意调戏朋友妻的传闻。 再看双手染着血迹的齐昌林,还有被当做物证呈上来的凶器绣花剪,魏大人感觉这不单单是黔中道不太平,丘怀信也绝对是犯太岁了,否则怎么接连着出事。 齐家大爷爷因为年事高,这会也被焦知府恩准了坐在最下面的凳子上旁听,村正和其他人则站在一旁,齐家的院子看着就像是个公堂。 不需要焦知府开口丘怀信率先说明了情况,“中午酒喝的有点急,在齐家客房躺下后依旧是头疼难忍,所以我就让石松陪着我出去转悠转悠散散酒意。”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当时丘怀信醉酒去休息了,堂屋里焦濂玉、齐昌林他们还在喝酒,大家喝的都有些醉醺醺的,没留意到从客房出去的丘怀信也正常。 “那屋子里的奸夫是谁?”一个村民下意识的开口,等焦知府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村民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而且还是当着官老爷的面多嘴,顿时吓的面色苍白,两股颤颤。 焦知府和魏大人这些年不知道办了多少案子,丘怀信不开口他们都知道这其中的阴谋,此时焦知府也顺着这村民的话问道:“三公子可否告知被杀的死者是谁?为何穿了三公子的外衣?” 齐昌林当时也是太过于愤怒,再加上床上的奸夫是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再加上同样颜色的外衣,失去理智的齐昌林这才没注意到这奸夫根本不是丘怀信,几剪刀下去把人给杀了。 “回大人的话。”站在丘怀信身后的石松此时走上前来,对着焦知府行礼后说道:“小的陪同公子在后山走走了走,没想到遇到了袭杀……” 按照石松的说法,当时情况凶险,再加上丘怀信喝了不少酒,虽然在石松的护送之下暂时避开了危险,可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埋伏。 所以石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丘怀信脱掉了外衣,又拿下了头冠,把死在他刀下的一个刺客给套上了丘怀信的意外,又戴上了他的玉冠。 然后石松把人扛回到了齐家的客房来,想要来一个以假乱真,让人以为是丘怀信回到齐家乐,而石松做好这一切后又折返回后山找到丘怀信,俩人不敢轻举妄动便寻了个山洞暂时躲藏起来。 直到丘家的援兵收到石松发出的信号赶到了后山,石松这才带着已经醒了酒的丘怀信回到齐家,这不人刚到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齐昌林杀了人的消息,不等丘怀信问明白,赶过来的捕快已经把齐家给围起来了,焦知府和魏大人也赶来了。 “你暂且退下。”焦知府听完石松的话示意他退到一旁,又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齐昌林。 虽然石松说当时是扛了尸体回来伪装成丘三公子,可焦知府刚刚去了客房查看,鲜血不但湿透了床铺,也有些飞溅到墙壁上和地上。 如果这真的是尸体的话,按照时间来算,齐昌林几剪刀下去也许会有血迹,但绝对不会飞溅的这么高这么远,这说明齐昌林杀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尸体。 可石松如此一说,焦知府也要斟酌一番,杀了人齐昌林这辈子就毁了,不管这人是不是刺客,可如果只是在尸体上刺了几剪刀,便可以无罪开释。 第603章 死者为大 齐娘子的死让人痛心,可她临死前却不清不楚的把丘怀信拖下水,堂屋里的焦知府他们暂且不说,至少院子里的村民看向丘怀信的目光都带着异样。 “大人,虽说死者为大,可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上逼死人的恶名,还请大人彻查。”丘怀信掷地有声的开口,对齐昌林投射过来的仇恨目光视而不见。 丘家如今也是多事之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丘家,丘怀信都不能让自己背上这恶名。 齐昌林双手抱着已经失去呼吸的齐娘子,看着她胸前染血的衣裳,狠狠的闭上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嘶哑的厉害,“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让我娘子走的安心。” 至于丘怀信所说的彻查,那都是对娘子的亵渎,是让她死了都不能瞑目!齐昌林可以想象为了给丘怀信洗清罪名,官府最后彻查的结果是什么。 “昌林你?”丘怀信愣了一下,没想到一贯性子耿直的齐昌林竟然如此说,为了维护齐娘子竟然枉顾真相。 倏地转过头来,齐昌林赤红的双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芒,本就愤怒的面容因为这冷笑而显得狰狞扭曲,“三公子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连一个死人都不能放过?是不是逼死了我娘子还不够,要逼死我齐家上下五口人才安心?” 歇斯底里的质问声里是毫不掩饰的仇恨,齐昌林悲恸的抱紧齐娘子的尸体,他娘子即便不识字,却是最知礼不过,在村里几乎不和外男说话。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这些人却还不放过娘子,想让她背负着不贞洁的恶名死不瞑目,齐昌林可以想象日后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会备受非议,因为他们有一个水性杨花的亲娘,自己也会沦为笑柄,因为他的娘子不守妇道去爬床,最后却落得身死的可笑下场。 “昌林你冷静一点。”一直旁观的焦濂玉沉声开口,心痛的看着痛失爱妻的挚友,又恳求的看向丘怀信,“昌林差一点痛失爱女,此刻又痛失爱妻,怀信,你多都包含,不如等昌林冷静下来再说。” 丘怀信的确能理解齐昌林此刻的心情,自己也不会和他计较,可为了丘家的声誉,丘怀信却不能让此事翻篇,必须当着焦知府的面查清楚。 一旦自己逼死人的消息传出去了,日后即便官府调查清楚还了自己清白,只怕没人再相信。 丘怀信虽然性子不羁随性,可他毕竟也是世家子弟,自小接受的最好的教导,比起自己的清白,黔中府的百姓只怕更愿意相信是丘大人的小儿子逼死人的“消息”。 端坐在堂屋主位的焦知府看着转眼就反目成仇的两人,于情于理焦知府都要彻查清楚,“三公子无需多言,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是本官的职责。” 听到这话的齐昌林无声的笑了起来,满脸嘲讽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张张丑陋的面孔,“学生本以为大人是个清官,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没想到大人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徒,大人既然想要巴结讨好上官,又何必端出这公正廉明的姿态,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焦知府没有理会齐昌林这风言风语,负责记录的魏大人则忍不住的摇头叹息,虽说有几分读书天赋,可惜人情世故却是一点不通,今日这番大放厥词他倒是痛快了,可赔上的却是自己的前途。 以丘大人和焦知府的品性,俩人身为朝廷命官还不至于和齐昌林一个小秀才计较,可他即便科举出仕了,今日这番狂言传出去了,日后也只能在衙门坐冷板凳,一言不合就干这般诋毁上官,这样的下属哪个官员敢提携敢重用? 不管齐昌林如何愤怒不甘,焦知府既然要彻查自然不会顾虑他的面子和感受,对村民们一番审问,很快就查出了点苗头来。 “回大人的话民妇这几日的确感觉到齐娘子有些不对劲,在地里干活时经常恍神,要不是民妇提醒,齐娘子那一锄头就锄到她自己的脚了。” 住在村口的一个妇人也说出了不解之处,“齐娘子三天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一趟娘家,还拎了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当时民妇还问了齐娘子,她只说这些年亏欠了娘家,所以这一次就多带了点东西。” 齐昌林要读书,齐家就没有能干活的男人,齐娘子再能吃苦有些活计还是干不了,她嫁给齐昌林这些年都是娘家的哥哥弟弟在秋收的时候过来帮忙的。 齐娘子的娘家人厚道,往日里不管是在山上打到了兔子,还是在水里摸到了鱼,都要送上一些给齐娘子,想让她和孩子们吃的好一点。 每年更是要送上百斤的粗粮过来,不让齐娘子一家子老小饿肚子。 齐家清贫,这几年齐家都是齐娘子的娘家贴补着,她每年除了三个节礼都不会往娘家拿东西,这一次突然带着一篮子东西回娘家的确可疑。 这时村里擅长裁衣的婆子也开口了,“齐娘子给两个孩子做了两双鞋还有两身衣裳,只是尺寸都有些大,两个孩子估计几年后才能穿,老妇人当时多嘴问了一句,齐娘子道她婆婆身体愈加不好了,担心以后没时间给孩子做鞋子做衣裳,趁着现在空闲就提前给做了。” 农家的孩子衣裳都会做的大一些,这样就可以穿上好几年,若是尺寸合适贴身,小孩子个头长得快,这新衣裳穿一年就穿不上了,所以齐娘子那番话老妇人也没有多想。 刘捕快此时已经带着物证回来了,“大人,柜子里除了两双新鞋和新衣裳外,还有几套改小的旧衣裳。” 旧的衣裳是齐昌林和齐娘子自己的,齐昌林就不必说了,他是读书人,齐家一大家子就算是饿肚子也要给他裁布做几件能撑门面的衣裳,所以他穿小的衣裳改改给孩子穿也合适。 焦知府看着刘捕快手里展开的衣裳,青色和蓝色、月白色的一共三件长衫,看尺寸差不多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能穿的。 至于齐娘子用自己旧衣裳改出来的四件衣服,尺寸同样是十四五岁的姑娘家穿的,而且姑娘家到了这年岁差不多个头就不会再长多少了,这四件衣裳可以一直穿。 再加上那两套新布裁出来的衣裳,齐娘子这是把一双儿女从现在到十几岁的衣裳都给做了。 “大人,柜子里齐娘子自己的衣服除了几件补丁太多的旧衣裳,剩下的几件都改小了。”刘捕快检查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齐娘子分明是早几日就存了死意。 等齐娘子的爹娘从邻村被带过来问话后,老妇人哭的几乎厥了过去,“娘的傻囡囡啊……” 凄厉悲恸的哭声是身为母亲却要白发人送黑发的痛苦和无奈,而生性淳朴的老妇人也不会隐瞒,齐娘子三天前回了娘家,话里话外都是让爹娘兄弟日后多照看两个孩子。 当时齐娘子的老娘握着女儿只有一把骨头的手腕,让她不要瞎想瞎说,日后干活悠着点,干不动了就让人带话回来,娘家的这些兄弟可以帮衬一把。 老妇人更是一句一句的叮嘱齐娘子要吃好一点,还打算找人要个补方,抓几副药吧齐娘子的身体调过来。 对齐娘子拎回娘家的这一篮子东西,娘家不但没要还多装了二十个鸡蛋让她带回去补身体。 焦知府听到这里差不多已经明白了,齐娘子不年不节的回娘家却是为了托孤,只是娘家人以为她是身体病弱,才会说出那些自己日后若是不在了,多照看一双儿女的话来。 第604章 事实 马车缓缓离开了村子,黑暗已经落了下来,丘怀信透过马车帘子依稀能看见村里亮起的灯火。 “公子?”石松担忧的看向重新坐直身体的丘怀信,今日幸好是有备而来,否则公子不单单要身败名裂,说不定还会背上逼死人的罪名,更不用说整个丘家都会被牵扯进来。 丘怀信闭着眼小憩着,许久之后这才疲惫的开口:“先不回家我们去别院。” 半个时辰后。 湛非鱼如今住在别院便是这里的主人,即便丘怀信过来了,守门的小厮也按照规矩先过来询问。 “这个时候过来了?”湛非鱼放下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殷无衍,见自家大哥哥没有反对于是开口:“请三公子进来,若是三公子还没有用膳再让灶房送几样菜过来。” “是。”小厮应声退下,等出了花厅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也幸好湛姑娘年纪不合适,否则他都要以为三公子看上湛姑娘了。 湛非鱼知道丘怀信今日去了乡下赴宴,只是白天忙着读书做功课,这会忍不住问道:“大哥哥,齐昌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有大事发生,丘怀信不会大晚上的过来,看着时间应该是从齐昌林家里离开后进了府城就到了别院来,连丘家都没有回去。 “晚点再说。”殷无衍沉声开口,冰冷的目光看向了门外,看来丘怀信很信任小鱼,否则不会大晚上的过来。 一刻钟之后。 丘怀信把在齐昌林家中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后,随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湛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丘怀信即便不学无术也不至于逼死无辜妇人!” 齐娘子的死让丘怀信耿耿于怀,也激起了他的怒火,丘怀信偏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可惜当时焦知府在村里审问时之能推断出齐娘早有死意,可惜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来佐证这一点。 湛非鱼再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殷无衍,丘三公子有一点说对了,焦知府查不出来,但禁龙卫一定能找到证据。 片刻后。 “什么?”异口同声的震惊声响起,湛非鱼和已经吃饱喝足的丘怀信同时看向回话的何生,俩人脸上的诧异如出一辙。 这默契…… 殷无衍冰冷的眸光看了一眼丘怀信。 怎么感觉凉飕飕的,难道是入夜降温了?丘怀信无意识的抖了一下,不过注意力依旧放在何生身上,忍不住追问:“齐娘子是疯了吗?” 也对,若不是疯了又怎么会做出自尽的蠢事来,丘怀信一脸唏嘘的摇摇头,再一次明白丘夫人当日说过娶妻娶贤这四个字的含义,这后宅妇人若是狠起来,同样是要人命的事。 湛非鱼也是听的目瞪口呆,即便没见过齐娘子,可之前也听过何暖提了几句,那真的是个贤良淑德的妇人,上孝顺婆婆,下照顾儿女,一个人扛起了齐家,齐昌林这才能安心读书。 可这样一个堪称大庆朝女子典范的妇人,就为了让自己的相公日后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对他仕途有益的妻子,这已经不是自请下堂,而是直接一死了之,甚至在临死前还坑了一把丘怀信,想要让丘家欠下她一条命,日后多提携齐昌林。 何生偶尔也和禁龙卫互通消息,也知道不少匪夷所思之事,齐娘子这事倒也不算太离谱,“齐娘子身体病弱是早夭之相,再加上她喝的药被人暗中换了两味药,齐娘子不但身体愈加虚弱,精神也有些恍惚。” 知道自己会早死,齐娘子不是不伤心不痛苦,毕竟相公还没有功成名就,一双儿女还是半大的孩子,婆婆还瘫在床上一日三餐都需要人照顾,自己若是死了,这一大家子克怎么办? 齐娘子隔三差五都会病一场,她也知道会早死,只是却不知道这一天来的会这般早,不过一个能独自扛起一家人生活的妇人,看着瘦弱可内心却如同磐石一般坚定。 丘怀信稳了稳心神,只感觉之前那些同情都喂了狗,冷笑道:“所以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这才去了客房,想要讹上我丘家?” 若齐娘子的打算成了,到时候她一死就等于把丘怀信的罪行钉死了,酒后调戏朋友妻,最后还把人逼死了。 丘大人只要不大义灭亲,那么为了保下丘怀信这个小儿子,必定要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首要的便是安抚好受害的齐家,齐娘子已死,她的一双儿女还年幼,这个好处只能落到齐昌林头上。 有了丘家的提携庇护,日后齐昌林的前途可想而知,齐娘子用自己一死给齐昌林铺出了一条青云路,有这般算计谁能说她是个无知的乡野妇人? 何生同情的看了一眼被算计的丘怀信,若只是齐娘子的算计也就罢了,这其中还有吴家的事,丘三公子这是命犯小人,而且犯的还都是女小人! “马启是吴家老夫人奶嬷嬷的孙女婿,当年她的孙女被拍花子拐走了,前几年才因缘巧合的回到黔中道认了亲,只是幼年被拐有损女子名节,所以此事外人都不知晓。” 吴氏嫁到丘家后,吴夫人这个亲娘不放心女儿,于是就施恩给了老嬷嬷,让她的孙女儿和孙女婿到了黔中府,这府城里开了间脂粉铺子,吴氏若是有什么事都是通过马启把消息送回吴家的。 何生不说马启之人,丘怀信都不知道这家生意一般的脂粉铺子竟然是吴家的产业,能把消息瞒的如此严实,这也间接说明撒大嫂在防备着丘家。 “所以那些丘三公子醉酒调戏朋友妻的消息也是马启暗中派人散播出去的?”湛非鱼插了一句,当时焦濂玉、齐昌林他们还在医馆,不到两刻钟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黔中府,这其中的推手明着是马启,幕后却是吴家。 “不但如此,也是马启暗中派人换了齐娘子的药导致她更加病弱。”人一病就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这药也有让人精神恍惚的药效,何生继续回禀道:“之后马启又派人去了村里……” 秋日红叶满山林,府城中的贵人都喜欢来山野踏秋,正在山林里捡板栗的齐娘子刚好碰到了这一出。 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夫人起了争执,齐娘子担心惹火上身便藏在荆棘丛后面没有出来。 按理说能一同来山林里游玩的必定是闺中密友,而这两个年轻的妇人却是妯娌,只是年长的这一位那叫一个盛气凌人,对自己的妯娌各种嘲讽奚落鄙夷,言语上极尽羞辱。 虽说嫁的是同一家的兄弟,可年长的姑娘出身好,家中父兄皆有功名在身。 矮个姑娘却是乡野女子,只因为长得好,性子也柔顺,父亲是山中猎户意外救了她的相公,这才有了日后这桩亲事。 可谁曾想出嫁之后,矮个姑娘在夫家不单单被妯娌欺辱嘲笑,家中得脸的下人都不会给她好脸色,衣食上各种克扣。 连带着她生的孩子都被嘲笑是乡下泥腿子,不但被家里堂**欺辱,即便是族中的同龄孩子也会各种嘲笑打骂,谁让她娘是个粗鄙妇人,她这个女儿自然也是贱胚子。 等妯娌俩离开后,蹲了太久的齐娘子跌坐在地上,可她此刻也顾不得了,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刚的景象,原来亲娘出身低贱,却会连累孩子日后被嘲笑被欺辱。 齐娘子已经可以想象她的一双儿女日后会遇到的种种,这让她不由的想起还在官学读书的齐昌林。 相公虽然很少说读书时的事,可偶尔的三言两语里齐娘子也听出来了,齐昌林即便读书好却因为出身寒门经常被出生好的同窗欺辱嘲讽。 也是后来和焦二公子交好,这才没有人敢欺辱相公,连读书人都会这般看人下菜,更别提后宅之中了。 齐娘子再次想起矮个姑娘离开时那面如死灰的低诉“为什么我爹是猎户,我娘是乡下妇人,为什么不把我生在好人家,这样我的孩子就不会被人欺辱了……” 这一刻齐娘子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她不能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日后被人这样欺辱嘲笑,这样她死都不瞑目! 自己注定了要早死,何不让两个孩子有个出身高贵的母亲,即便是继母。 第605章 执拗 人一旦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齐娘子这些年能如同男人一般扛起整个家,把自己从个青葱般的姑娘累成如今病弱苍老的模样,足可以看出她性子里固执的一面。 自己若是死了,相公要如何?两个孩子该怎么办?所以当知晓齐昌林要借着生辰宴请好友后,齐娘子便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用自己的死给一大家子铺好路。 听何生说完,丘怀信俊朗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冷笑,“所以我就成了冤大头,齐娘子在酒里下了药,然后再睡到我床上,到时候她已死来证明清白,丘家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安抚齐昌林。” 再者有丘家的遮掩,这等丑事必定不会传出去,齐娘子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的名声,可惜她一个眼界有限的乡野妇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吴家人手中的一个棋子。 她一旦死了,吴家只会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以此毁掉丘怀信的名声,杜绝他继承丘家的可能性。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被算计的体无完肤的丘怀信,比起焦濂平的纨绔名声,丘怀信在黔中府的名声要好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好一点罢了,否则齐娘子不会选中他。 毕竟也只有这些纨绔子弟才能干出调戏朋友妻的荒唐事来,此事若是发生在焦濂玉身上,外界必定不会认为是焦濂玉的错,反而会猜测是不是齐娘子这个妇人陷害,否则焦二公子会看上一个粗鄙的乡野妇人? “齐娘子倒是算计的准,若此事真是我所为,丘家还不得赔给齐昌林一个妻子,还要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防止日后他们被后娘欺辱,齐昌林日后科举出仕了,丘家也少不得要提携一番。” 说到这里丘怀信也释然了,吴家暗中这一布局,齐娘子的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她会坦然赴死一点都不奇怪。 “湛姑娘,不知马启此时在何处?还有当日去乡下坐下的那对妯娌又在哪里?”丘怀信询问,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总要把这些人都找齐全了,否则自己的一言之词绝对没有任何可信度。 湛非鱼点点头,不由看向殷无衍,人即便不再禁龙卫手里,也必定在禁龙卫的监控之下。 “明日这些人会送去府上。”冷沉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殷无衍这话分明也存了逐客的意思。 白天发生了这破事,关键还是和吴家有关,丘怀信想要来湛非鱼求个明白的答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回丘府,不想看到吴氏这个大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丘秉德。 但这会对上殷无衍冰冷的凤眸,丘怀信蓦地一怂,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是该回去的。 片刻后马车缓缓离开别院往丘府方向行了去。 马车里石松看着面色凝重的丘怀信,诧异的开口:“公子之前不是打算在别院借住一晚?” 这是丘怀信来时的打算,但一想到殷无衍那压迫性十足的眼神,丘怀信这会还忍不住的抖了抖,故作潇洒的一耸肩膀,“白天的事都传遍了黔中府,我若不回去母亲必定会担忧。” 听到这无比孝顺的回答,石松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三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另一边别院门口,送走了丘怀信,湛非鱼顺着回廊慢悠悠的往后面住的院子里走,“其实吴家没有这一出谋算,丘大人也会把丘家交到丘大公子手里,三公子不适合他也没这个野心。” 不是湛非鱼看轻了丘怀信,可几次接触下来也看出了几分,没有功名在身便是他的第一个短板。 其次丘怀信性子不羁随性,少了份精明算计,他也许会朋友满天下,但更容易被朋友利用,丘大人绝不可能把丘家交到丘怀信手里,那真的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殷无衍脚步一顿,侧目看向走在身侧的小姑娘,语调低沉而平缓,好似随意平常的交谈,“小鱼很了解丘怀信?” 完全没有察觉到殷无衍那一瞬间眯起的凤眸,湛非鱼咧嘴一笑,“那倒没有,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不过三公子志不在此。” 都不能算是熟悉,就更不能说了解,不过湛非鱼是旁观者清,吴家当局者迷。 “立志、勤学、改过、责善四事,但凡有一事成,便不会有今日之祸。”殷无衍清冷的语调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丘怀信这样的纨绔也幸好是在黔中府,这里是丘家的地盘,若是在京城早就被人算计的连骨头渣都没有了。 怎么感觉大哥哥很不喜欢丘怀信?湛非鱼眨巴着眼,不解的瞅了一眼,入目的是月光下俊美的脸庞,刀斧凿刻出的刚毅线条,飞扬的眉宇,狭长冰冷的凤眸,鼻翼高挺,薄唇微抿,每一处都透着冷到极致的漠然,却偏偏又都在湛非鱼的审美之上。 看着仰着头发愣的小姑娘,殷无衍无奈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头,“走路看路。” 回过神来的湛非鱼尴尬一笑,随即迈开小短腿跟上殷无衍的步子,却又忍不住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日后哪位千金小姐会嫁给大哥哥。 …… 相对于别院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丘家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步履匆匆的丫鬟脚下一滑扭到了脚踝,痛的嘶了一声,却也只能忍着痛大步进了屋子,“回禀夫人前院那边一直没有三公子的消息。” 丘夫人面色愈加难看,挥手让丫鬟退了出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个混小子竟然还不会回来! “娘,三弟平日里有些胡闹,可行事也是有章程的,否则今日就不会有惊无险。”相对于长媳吴氏温婉贤淑的性子,丘望舒的妻子明氏却是个张扬的性子,说话声也是清脆响亮,听着就让人舒心。 丘夫人接过明氏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茶,面色倒也舒缓了几分,放下茶杯拍了拍明氏的手背,“怀信若是有望舒的三分沉稳,我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就丘怀信这不靠谱的性子,丘夫人感觉自己有的愁,哪有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不第一时间回家来,却跑去别院找个小姑娘,也幸好湛非鱼的年纪摆在这里,否则丘夫人都要想歪了。 “等日后三弟成亲了,有弟妹管着,娘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陪娘四处走走,黔中道景色迤逦,春看花冬看雪的,娘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没才学。”明氏这一打趣让屋内的气氛都轻松了几分。 吴氏即便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恼火明氏的阿谀拍马,可脸上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二弟妹说得对,娘你不用担心,相公和二弟他们都在前院,若真有什么事,相公必定亲自去别院把三弟带回来了。” 丘夫人点点头,可一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事,即便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终究于名声有碍,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估计已经到了,只可惜是白跑了一趟,南陵顾氏必定不会再答应这桩亲事。 前院书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说丘大人提前从布政使司衙门回来了,丘秉德和丘望舒也第一时间回到了丘府。 丘望舒寄情山水,按理说是最潇洒不过的性子,可这会却黑沉着脸,砰一声把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可一抬眼对上自家父亲幽冷冷的目光,丘望舒赶忙招呼下人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怂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丘秉德都懒得看这个一遇到事就容易爆的二弟,对着丘大人开口道:“父亲,我已经派人盯着呢,前脚村子里发生的事,后脚就在黔中府传遍了,也不知这幕后布局的人太蠢还是太自大。” 说到底这里还是丘家的地盘,丘家不查则已,一旦追查起来,躲的地下都能被丘家掘地三尺给找出来。 “一而再的算计怀信,父亲这些年还是太仁慈了,否则这些人哪里敢上蹿下跳!”丘望舒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杀伐果决的凌厉,这会更是字字透着杀气,只要丘大人一声令下,他都能让黔中道血流三日! 也不怪丘望舒如此火大,他最为护短,哪能看着丘怀信一而再的被人欺辱,远的不说就说暂住在别院的湛非鱼。 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恨的牙痒痒,想要把湛非鱼给活剐了,可她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谁都不敢冒头,禁龙卫那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丘望舒这会就希望丘大人拿出禁龙卫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来,让这些跳梁小丑长长记性。 第606章 告官 丘怀信的马车一回到丘家,管家都没有请示的就把人先带去了前院书房,至于丘夫人那里则是让丫鬟去报个信。 “爹,大哥二哥。”相对于书房里父子三人的面色凝重,丘怀信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这轻松惬意的神态好似白日这破事根本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丘大人神色自如,丘秉德看着他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倒是丘望舒这个火爆的脾气见不得丘怀信无事人的模样,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二哥你这要是谋杀?”眼明手快的把杯子接住,丘怀信咧嘴一笑顺势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扭头看向主位的丘大人,“爹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又是谁算计我?” 丘大人打量着眉宇里透着轻松的小儿子,这处事不惊的态度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倒也不错,可惜怀信这模样只是缺心眼而已。 “消息一传出来就派人查了。”丘秉德先一步开口,把调查到的消息没有隐瞒的告知丘怀信这个当事人,“丁叔查到了李四指这里,可惜他已经被人杀了。” 李四指是个街头混混,平日里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这人身上透着股子狠辣的凶劲,据说十岁的时候就和欺负自己老乞丐打了一架,断掉了一根手指头后来就被称为李四指。 黔中府的治安好,不过焦知府治下不算严苛,李四指也懂规矩,踩着底线做事,所以官府这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有时候捕快们要打听点街头消息也都是找李四指。 “杀人灭口?”丘怀信嗤了一声,或许是白日亲眼见过了齐娘子的死状,这会对一个地痞无赖的死亡接受良好。 懒洋洋的放松身体靠在椅子背,丘怀信眯着眼继续开口:“所以是李四指让人在医馆盯着,村里报信的人一到医馆,我调戏朋友妻的消息就被传的人尽皆知了。” 要说传递消息快还属那些地痞无赖最有本事,各个巷子口派人闲聊几句,再到那些大家族的下人经常会去采买的铺子前念叨几句,半天的时间就能让消息传遍黔中府。 “目前只能查到李四指这里。”人被杀了,这线索也就断了,而且丘秉德跟着丁叔亲自去了李四指住的那破屋查看了。 凶手行事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只能判断凶手和李四指熟识,而且李四指是没有任何防备的人被一刀抹了脖子。 丘望舒也跟着开口:“风过留声,雁过留痕,只要查到李四指和什么人有来往,这凶手的身份就水落石出了。” 只不过深入调查需要多花费点时间,丘望舒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再一次对丘大人开口:“父亲我们还是应该双管齐下,查李四指是一方面,也可以从幕后人的目的来查。” 胆大包天的陷害布政使大人的小儿子,这肯定是有所图,否则对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丘家为敌,丘望舒相信只要查到幕后人的用意,就能推断出他的身份。 “二哥你别这样看我,我平日里就算得罪人,那些人也绝对不敢报复。”丘怀信赶忙自证清白,就好比他看不上焦濂平,两人若是碰面少不了一番言语互怼。 可端看丘怀信的身份,焦濂平这个知府家的大公子也得憋着火退让,至于其他官宦子弟,即使不和丘怀信交好,也绝对不会蠢到和他为敌,私底下也许有嫉妒的,但也不可能付诸行动。 丘秉德认同的点点头,沉声开口:“怀信不至于结这么大的仇,对方是冲着我们丘家来的,只是盯上了怀信而已。” 丘望舒不懂的是在黔中道有那个蠢货敢这样挑衅丘家,而且若是对大哥下黑手还算合情合理。 对怀信下手即便成功了,只要父亲大义灭亲,说句冷酷绝情的话,怀信真出事了也不会对丘家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谁家没个惹是生非的纨绔。 丘望舒的不解之处也是丘秉德想不通的地方,再加上时间短能查出来的线索有限,这一时半刻的还真摸不到头头绪。 看了一眼凝眉思索的大哥,丘怀信收回目光,还是那懒散不羁的模样,可内心却再次的掀起了波浪,有些事就是如此,没有怀疑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可一旦生出了疑惑,那便处处都是破绽。 丘大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沉默的小儿子,他去了一趟别院回来,只怕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这般故作镇定。 再想到之前的一些调查,丘大人面上不显,可看向长子时眼里则多了份顾虑。 丘夫人在后院等了又等,眼瞅着天越来越黑了丘怀信还没过来,干脆不等了直奔前院书房而来,不亲眼见到小儿子平安无事,丘大人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一番母慈子孝,丘秉德和丘望舒看的牙疼,小弟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可哄起母亲来比琛哥儿、霖哥儿还要擅长,什么肉麻兮兮的话都能说出来,他们兄弟俩是自愧不如。 “行了,少花言巧语哄我,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若是身正,谁能算计到你身上?”丘夫人佯怒的点了点丘怀信的额头,看她这眉眼舒展的模样,想来是很受用小儿子的亲近。 “娘,你这话就冤枉我了,我也就没考取功名而已,但从小到大真没干过欺男霸女的恶事,我看是爹树了敌,我纯粹是无妄之灾。”丘怀信毫不客气的把锅甩到了丘大人身上。 丘夫人从白天得知消息后也一直在思考,此时倒认同了丘怀信的话,不由也怨怒的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丘大人。 被母子俩这一致的态度给气笑了,丘大人一手摸着胡须,“身正不怕影子斜,怀信你该反省反省,为何幕后人一而再的算计你。” “爹,你这就是湛非鱼说的受害者有罪论!”丘怀信倏地端正了态度,义正言辞的反驳丘大人。 “虽说齐娘子罪有应得,可当时我也听到村中妇人的闲言碎语,只道是齐娘子不守妇道,否则为什么不调戏别人偏偏就盯上了她。” 世道对女子不公,女子若是被歹人欺辱了,少不得被人议论是这姑娘不检点,没事穿这么漂亮招摇过市,不卖弄风骚会被人盯上? 齐娘子的名声的确不错,尤其是村里那些男人没少羡慕齐昌林能娶到这样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在田间地头干活时,不少人也会对齐娘子帮把手,毕竟一个瘦弱的妇人哪有力气干重活,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了。 可对村里的这些妇人而言,不由恼火自家男人夸赞齐娘子,再加上公婆也是各种夸,这嫉妒的心思立刻就起来了,再看着村里男人今儿给齐娘子搭把手,明儿又给她出把力,这就更加嫉妒了。 偏偏齐昌林考取了功名,这些妇人心里再嫉妒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这不齐娘子一出事,少不得会说出这些风言风语,就差没说是齐娘子自甘下贱的去勾引丘怀信。 丘夫人身为女子更有这感触,这会看着说辞一套一套的丘怀信,蓦地生出几分感慨来,怀信也长大了。 “之前在和盛轩刺杀怀信不成,如今又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毁了怀信的名声,我就不明白怀信碍着谁了……”丘夫人话音顿了一下,一股不安的感觉倏地席卷了全身。 撇开被刺杀这事不说,今日发生的这事,明显是冲着怀信的亲事去的,往大处说是不想丘家和南陵顾氏联姻,可往小处想,丘夫人突然警觉到这不过是寻常的后宅手段罢了。 此消彼长,怀信若是结了一门好亲,对秉德的影响是最大,毕竟望舒的岳家可比不上吴家,更不用提南陵顾氏了,根本没有可比性。 丘秉德和丘望舒担忧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丘夫人,“娘你怎么了?” 丘怀信见状立刻把自己手边温热的茶水端了过来,伺候着丘夫人喝了半杯茶。 “我没事。”放下茶杯的丘夫人摆摆手,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顿时百感交集,可面上还端得住,笑着开口:“行了,为娘就是一时被气到了。” 丘望舒这个二哥之前都气的砸了茶杯,更别提娇惯丘怀信的丘夫人,身为母亲被气到也实属正常。 今夜的丘府注定了不太平,丘秉德则是还在书房忙碌,不管如何都要查出算计丘怀信的幕后真凶。 丘望舒平日里不管事,手边能用的人没几个,他也就没瞎掺和了,但此刻躺在床上求望舒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丘夫人当时那苍白的面容。 至于丘怀信这个当事人,他倒是想睡,可一想到丘秉德这个大哥就半点睡意都没有。 这不丘家人不过睡了两个多时辰,早上吃饭时神色都有些疲惫,结果就看到管家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人,齐昌林抬着棺材去府衙状告三公子。” 第607章 对簿 昨日布政使大人家的小公子调戏朋友妻尔后将人活活逼死的消息才传遍了大街小巷,今儿一大早有人抬着棺材进城,之后去府衙击鼓鸣冤的消息就更入长了翅膀一样。 这不还没等焦知府升堂,府衙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估计一会还有更多闻讯而来的百姓。 “听说跪着的还是个秀才公,旁边是他的一双儿女,小小年纪就死了亲娘,日后这日子呦。”右胳膊上还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啧啧两声的摇摇头,同情又担忧的看着披麻戴孝表情懵懂的两个孩子。 同样是一大早出来卖菜的婶子也凑过来接话,“我听说棺材里那个小妇人貌美,所以才招了这祸事,所以说娶媳妇还是得找个贤惠能干的,长的太漂亮那就是祸水!” 婶子说到这里腰杆子都挺直了,等一会回去后她倒要看看左右隔壁的谁还敢说她家大妞长的丑,呸,长的漂亮有什么好,还是大妞这样才安全。 相对于府衙外看热闹看稀奇的百姓,府衙内的几个捕快对望一眼,也凑到一起嘀咕起来,只是比起人云亦云的百姓,捕快们虽然看出其中的不妥,可还是忍不住歪了话题。 探头往府衙外看了一眼,小捕快低声道:“丘三公子之前来过衙门,那叫一个丰神俊朗,怎么可能看上乡野妇人。” 官宦世家的贵公子,本就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小捕快敢夸下海口随便从丘府拉出一个丫鬟都比齐娘子这个妇人貌美有才情。 更别提那些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丘三公子见惯了珍珠,还会被鱼眼珠子迷住? “说不定有人就好这一口呢。”猥琐的声音响起,胖捕快一手摩挲着下巴,表情无比下流,在衙门干了几年捕快,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案子。 有人天生就是这癖好,放着家里貌美如花的娘子不要,偏偏去招惹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妇人,正所谓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妾不如偷不着。 当班的柳捕头沉着脸瞪了一眼越说越离谱的几个手下,警告的开口:“李四指的尸体还在义庄躺着,别一个个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 呃…… 几个捕快一怔,这才想起这一茬,昨儿才查出来有人故意在黔中府散播消息,可惜李四指被人给灭口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衙门的小吏赶来焦府通知焦知府时,焦知府已经吃过了早膳,正在叮嘱焦濂平和焦濂玉俩人这几日留在府中,没事不要外出。 “父亲此言差矣,齐昌林可是二弟的莫逆之交,如今他娘子死的不明不白的,二弟哪有龟缩在家的道理,那肯定要施以援手把凶手给找出来,这才不枉顾二弟君子的名头。” 焦濂平捧着茶杯懒洋洋的靠坐在圈椅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这事可牵扯到了丘怀信,他的好二弟可怎么“伸张正义”? “死者为大,还请大哥慎言!”焦濂玉面色凝重,难得没有和往日一般对焦濂平退让,也是第一次违背焦知府的意思,“父亲,昌林上有老母亲需要照顾,下有一双儿女,如今嫂子过世,无论如何我也要过去帮衬一把,还望父亲体谅。” 焦知府看着面色郑重的焦濂玉,欣慰和担忧各占了一半,欣慰焦濂玉对友人的赤忱,却又担忧此事涉及到丘家,幕后人都敢算计丘怀信,若是濂玉得罪了对方,只怕对方也会下杀手。 至于阴阳怪气的长子,焦知府已经习惯了,也直接无视了焦濂平,对着焦濂玉开口道:“既然如此你让管家带着人过去搭把手,再从医馆找个大夫一同过去,务必谨言慎行。” 焦濂玉起身对着焦知府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多谢父亲体恤。” 焦知府摆摆手示意焦濂玉不必如此,濂玉性诚,光明磊落,做不出趋利避害的小人行径,再者不管齐娘子之事背后有何人算计,齐昌林终究是无辜的。 “大人,出事了。”守在书房外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留在外间的小吏得到允许后也进了书房把齐昌林抬着棺木去衙门击鼓鸣冤的事说了一遍。 …… 不同于公堂外挤在一起的黑压压的百姓,湛非鱼跟着殷无衍则是在公堂后面光明正大的旁听。 小吏把两杯茶水送到了桌上,都不敢多看一眼,神色惶恐的退了下去,这位大人可是手持禁龙卫的令牌,那可是杀人如麻的禁龙卫,想想双腿都打软。 湛非鱼走到旁边借着屏风的遮挡往公堂里看了一眼,齐昌林和两个孩子都是一身孝服,黑漆漆的棺木这会也摆在公堂右侧,再加上两旁手持廷杖站立的三班衙役,公堂外则挤满了等待升堂的百姓。 “大哥哥,齐昌林这是要干什么?”湛非鱼看完后走了回来,被告丘怀信还没有出现,这一时半刻的还没办法升堂。 湛非鱼不明白的是齐娘子之死处处透着不妥,齐昌林也是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他即便性子再执拗也能看出这其中的问题,可他偏偏抬着棺木把丘怀信告上衙门,这绝对是自毁前程。 相对于公堂内外神色各异的众人,一身黑色锦袍的殷无衍由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漠然,周身的冷意和杀气让送茶的小吏都吓的屏住了呼吸,唯恐招惹了禁龙卫的这些杀星死的不明不白的。 殷无衍看着坐回来的湛非鱼,脸上的冷意消退,“齐昌林妄想着青史留名。” 双眼倏地瞪圆了几分,湛非鱼刚刚还在想齐昌林回告官是不是迁怒到丘怀信身上,因为爱妻惨死所以偏执的要拉着丘怀信同归于尽,湛非鱼还真往别处想。 “小姐,七爷喝茶。”何暖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之前陪同湛非鱼在府衙后面的院子住过几日,何暖对黔中府衙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这不此刻不但重新泡了茶,还送来了四样糕点。 至于小吏刚刚端过来的茶水,何暖则端回到了茶盘上,如今的黔中府危险重重,何暖基本不会让湛非鱼入口外面的吃食茶水。 湛非鱼这会还在思考殷无衍刚刚的话,齐娘子之死是个悲剧,她也是被吴家算计了,本就是一直生活在乡野的寻常妇人,再加上药被调换了,病弱之中被有心人诱导着想偏了实属正常。 齐娘子只想着固有一死,不如借着自己的一条贱命给寒门出生的相公和一双儿女谋一个好前程,如此一来九泉之下她也能瞑目了。 可齐昌林呢?妻子尸骨未寒,却带着一双儿女跪在公堂之上,但从这一点湛非鱼就看不上齐昌林,不管他是别有目的,还真的只是为了给发妻喊冤,可他不该不顾虑两个孩子。 殷无衍看着绷着小脸认真思考的湛非鱼,乖巧的模样让人心都跟着软乎下来,小姑娘平日里表现的如何凶狠,可骨子里还是透着良善,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齐昌林抬着棺木上了衙门,殷无衍不需要去查就猜出了齐昌林的心思,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否则又怎么会把重担压在一个妇人身上,自己在官学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却不曾想父母妻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即便三公子洗清了恶名,可明面上和顾家五姑娘的亲事是黄了,齐昌林这是怕丘家事后报复,所以才有此举。”湛非鱼之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 注定了是得罪丘家,即便齐昌林和焦濂玉交好又如何? 他得罪的是黔中道最大的官员,即便丘大人不屑对他一个小秀才出手,但其他为了讨好巴结丘家的人势必会对齐昌林下手。 如此一来齐昌林注定了没有前程,这辈子止步秀才了,想要科举出仕那绝对是妄想,从齐娘子想要陷害丘怀信的那一刻起,她就断了齐昌林的仕途。 只是齐娘子见识浅薄,她只想着算计丘家,用自己的死来逼迫丘家照顾齐昌林和两个孩子,却根本不知道得罪官宦世家、百年大族的可怕后果,绝对不是寒门出身的齐昌林可以扛得住的。 齐昌林有见识多了,他必定是想到了这一点,与其日后碌碌无为被压的没有出头之日,不如拼死一搏,还能落个不畏强权的清名,说不定还能绝境逢生找到一条活路,御史台那些铁骨铮铮的御史不都是如此。 第608章 失望 齐昌林状告丘怀信却是无凭无据,毕竟一开始的“捉奸在床”还是之后齐娘子的“以死鸣冤”,都和丘怀信没有半点干系。 焦知府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问,“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的话草民是……” 不管是村民还是当时几个友人还有他们的随从,一个个证人的口供,都证明了事发时丘怀信跟着石松正在后面的山上,而齐娘子是自尽,真论起来和丘怀信更无半点关系。 齐昌林纵然失望,可抬眼看着焦知府那肃穆威严的脸庞,张了张嘴整个人颓废的跪在地上,却也不知是不是后悔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博一条“清名路” 另一边,丘府。 吴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蹙着眉头,不时向门外看了一眼,这一大早上整个人都处于焦躁不安里。 “大少夫人。”过来回禀消息的董嬷嬷匆匆走进门,却也戒备的往身后看了看,对着两个丫鬟点点头,示意她们继续守在院门口。 一进门,董嬷嬷一看吴氏这阴郁的表情也不敢迟疑,“府衙那边传了消息回来,齐昌林无凭无据的状告三公子,焦知府鉴于齐昌林昨日才经历了丧妻之痛,再加上三公子也大度的不追究,所以就没判齐昌林诬告之罪。” 否则的话就凭在客房床上的“奸夫”并不是丘怀信,齐娘子也是自尽而亡,齐昌林缺抬着棺木击鼓鸣冤,这妥妥的是诬告,而且影响极其恶劣,焦知府若是往重里判都能夺了齐昌林的功名。 早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的吴氏沉着脸点点头,可这乱跳的心让吴氏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如以一来娘倒是可以安心了。” 董嬷嬷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冷意,不说焦知府是不是会偏袒三公子,就说大堂上那些证人都能证明三公子是清白的,齐昌林这一上告反而给三公子洗清了罪名。 “焦知府没查出那尸体的来路?”吴氏追问了一句,这也是她心中的不安之处。 身为吴氏的心腹,董嬷嬷对吴家算计丘怀信的布局知道的一清二楚,事先派人诱骗了齐娘子,让她以为自己快病死了,所以想要用自己一死来给齐昌林和一双儿女铺路。 为此吴家还调换了齐娘子从药铺偷偷买来的药,换成了吴家特制的药物,这药放到酒水里喝下去只会让人产生醉酒的错觉。 之后吴家还安排了人声东击西的引走石松和暗中保护丘怀信的人,如此一来齐娘子就能得逞了,可谁能想到功亏一篑,当日吴家安排过去的死士无一人回来,不说吴家忐忑不安,董嬷嬷这心也是高高悬着的。 “家里安排的都是死士,即便失手被擒了也不会吐露半个字。”董嬷嬷低声开口,这话也不知是安抚吴氏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吴氏下意识攥紧成拳头的双手这才松了开来,也同时感觉到了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一低头才发现两个手掌心都被指甲给摁破了皮。 “老奴去拿药过来。”董嬷嬷见状赶忙转身往内室走了过去。 等董嬷嬷轻轻的吴氏的手掌心涂药时,吴氏还在想着此事,相公说怀信是为了迷惑敌人,这才让石松把杀死的此刻套上了他的外袍,然后戴上玉冠伪装成怀信的样子放到客房的床上,然后石松带着怀信躲在山上,直到家里的援兵赶过来这才现身。 这解释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能说丘怀信歪打正着。 至于爬床的齐娘子那是真的蠢,床上的人是不是丘怀信都没看清楚也就罢了,连床上躺着的是具尸体都没有察觉,还自导自演一处被人调戏的戏码,真的是蠢到家了。 正涂药的董嬷嬷听到吴氏对齐娘子的咒骂,唯恐吴氏心里存了气到时让丘夫人看出什么来,只能开口劝慰,“齐娘子本就是没有见识的乡野妇人,再者她当时也喝了点酒,估计神智不清楚这才没有发现不妥。” “烂泥扶不上墙的蠢妇,害的我吴家失去了好几个死士!”吴氏眼中的迁怒的并没有消退,齐娘子死便死了,可吴家为此却搭上了好几个精心培养的死士,这也是吴氏怒火难消的原因之一。 半个时辰后。 吴氏此刻半点不见之前的焦虑和恼怒,看着心情不错的丘夫人也笑着开口:“娘这一下可以放心了,齐昌林想要诬陷三弟,如今歪打正着反而给三弟正名了。” 齐昌林若不是抬着棺木上衙门,即便丘怀信是清白无辜的,可黔中府的这些人会相信吗? 估计九成的人都会认为丘怀信的确调戏了齐娘子还把人逼死了,只是他出身丘家,是丘大人的小儿子,所以此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齐昌林一个小秀才也不敢为自己娘子讨回公道。 可齐昌林这一状告,焦知府当堂审理此案,公堂外那么多旁听的百姓,反而证明了丘怀信的清白。 “大嫂说得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暗中这些黑了心肝的恶人想要算计三弟,也不怕报应到自己头上。”明氏愤恨的开口,她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再加上丘怀信对她这个二嫂一贯敬重,如今他被人算计陷害,明氏这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对丘夫人而言丘怀信这个小儿子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要不要报复幕后算计的人,丘夫人真不用操心,丘大人必定不会放过一而再算计丘怀信的人。 难得父子四人一起回来了,丘夫人起身向着门口迎了过去,吴氏和明氏也跟在后面。 等丘怀信这个“被告”把公堂上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丘夫人看着依旧闹腾的丘怀信,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只可惜此事一出怀信的亲事只怕要拖一拖了。”丘望舒这一打趣,毫不意外的看到丘怀信表情先是一僵,随后便是喜上眉梢,这得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丘夫人要给他订个河东狮为妻。 “娘,你已经有霖哥儿和琛哥儿两个孙子了,我晚几年成亲也不耽搁你和我爹抱孙子。”丘怀信敬谢不敏的接过话,看着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眼底却有晦涩一闪而过。 涉及到丘怀信的亲事,吴氏和明氏身为嫂子自然不方便接话,丘怀信的亲事有丘大人和丘夫人做主。 丘秉德此时倒有些无奈,怀信这一次错过的可是南陵顾氏的姑娘,日后即便再议亲只怕也找不到这般出身的姑娘了。 端坐在主位的丘大人看着庆幸逃过一劫的丘怀信,对着丘夫人温声开口:“既然怀信不愿意成亲那便依了他。” 还不得激动的丘怀信出声,丘大人慢悠悠的继续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既然暂时做不到前两者,那便去考个功名。” 呃…… 丘怀信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更做到后两者啊! 丘秉德和丘望舒对望一眼,兄弟俩端着茶杯还互敬了一下,该,让怀信平日里嘚瑟没有妻儿是怎么自由自在,比起功名,兄弟俩感觉还是成亲更容易啊。 丘秉德纯粹是天资不够,考上举人差不多是极限了,丘大人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也不强求,让丘秉德从小官开始做起,在官场多磨练几年。 至于丘望舒倒是有才华,可惜他志不在此,比起科举时必须写的应试文章,丘望舒更喜欢随性所欲的抒发己见,再者他寄情山水对民生民计也不上心,会读书却不一定会做官。 所以俩兄弟对科举真的是敬谢不敏,此刻看到丘怀信遭殃,兄弟俩不由生出逃出一劫的庆幸来,想想那逼仄的考棚,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天,科举真不是人干的事。 第609章 突发 入夜的丘府一片安静,只有府中护卫巡逻时发出的轻微脚步声,丘怀信洗清了身上的恶名,这让丘秉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毕竟从和盛轩之事起他就一直担忧着,今晚上倒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吴氏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借着窗户外微弱的月光看着瓜瓞绵绵的帐子顶,整个人都在失神着。 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吴氏侧过头看着睡熟的丘秉德,眼中蓦地生出几分怨恨来,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相公,可他却一心想着兄友弟恭。 公公可真的偏心那!吴氏对丘秉德只是一时的怨,可对丘大人这个家公却是十足的怨恨。 先是打算让三弟代表丘家拜访姻亲故旧,尔后又想给三弟订下南陵顾氏的姑娘为妻,如今更是让三弟读书科举!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吴氏面容愈加的扭曲,放在锦被下的双手更是攥紧了被子来压抑这满腔的怒火和怨憎。 三弟不能活着,否则等日后三弟娶了贵妻,这府中只怕就没有自己大房的立足之地了! 相对于大房同床异梦的夫妻俩,二房的丘望舒和明氏此刻虽然还没有睡,可躺在一起的夫妇俩却在小声的说着闺房之话,这让守在外面的丫鬟不由羞红了脸,悄然无息的退到旁边的偏房里去了。 丘望舒一手握着明氏的手在自己掌心里把玩着,一边笑着道:“想不明白?” 没有自己相公的蹊跷玲珑心,明氏性子更为直爽,没什么弯弯绕,这会也直截了当的问道:“三弟接二连三的出事,父亲却让三弟去科举,这不是让三弟的处境更加危险?” 即便丘府上下都不是信奉鬼神之说的人,可丘怀信这段时间的遭遇,真的让人怀疑他是犯了太岁,遭了小人。 之前三房窦氏投井自尽被藏在井中的凶手抹了脖子,那一次差一点就传出丘怀信逼死长辈的流言。 这才过多久又出事了,明氏想不通的是若是丘家的敌人所为,这应该是冲着大哥,就算是对自家相公下手,也不至于对三弟动手。 丘望舒半眯着眼,隐匿住眼底的寒光和冷意,“圣上登基多年一直秉持的都是儒家的仁政和德治,所以朝堂上不管有多少纷争,但朝中之事绝对基本不会波及到后宅。” 说白了就是男人之间的争斗和算计都在官场上进行,你布局也好,下套也罢,甚至可以栽赃陷害,鹿死谁手各凭手段。 但各个家族默认的规则就是祸不及家人,若是谁家不择手段对后宅妇孺下手,那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毕竟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谁家没有族亲故旧,若是朝堂上争不过都冲着后宅去了,那就乱套了。 明氏没听明白,不由半撑着身体看向丘望舒,“你是说如果是丘家的敌人是不会对怀信下手的?” 丘望舒点点头,顺势把娇妻揽入怀中,“父亲坐镇黔中道,那些人或许忌惮父亲而不敢出手,但他们若下手也该是冲着大哥去的,给大哥布局而不是选择刺杀怀信。” 一想到丘怀信之前在和盛轩差一点被人刺杀,丘望舒原本平静的面容倏地浮现出厉色,只是瞬间又隐匿下来。 “大哥行事一贯谨慎,按照父亲之前的叮嘱头几年要稳打稳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即便大哥这里无从下手也可以对我出手,怀信这些年少离开府城,结交的也只是官学那些读书人。” 丘望舒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可在文人之中却也有几分清名。 可如今这些算计都是冲着丘怀信去的,不说没有成功,即便成功了对丘家又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哪个大家族没几个不着调的纨绔子弟? 明氏偎依在丘望舒的怀中,把他刚刚的话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想明白了,“若是父亲的敌人选择对怀信下手则胜之不武,即便成功了也没多大用,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丘大人那是圣上心腹,一道布政使,可以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能成为丘大人的敌人,不管是家世还是官位都相差无几。 能成为朝廷二品大员甚至一品大臣的官员还真不屑对丘怀信一个纨绔下手,这就好比武举状元去挑战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甭管是打赢了还是输了都掉价。 “怀信结交的这些人里也就焦濂玉心机深沉,可惜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算计怀信。”丘望舒早就看出焦濂玉是什么性格。 丘怀信认准了这个好友,丘望舒也懒得去拆穿,毕竟只要丘家存在的一日,焦濂玉就不敢算计陷害丘怀信,至多是“狗仗人势”罢了。 至于其他几人也只有巴结奉承丘怀信的份,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算计布政使家的小公子。 明氏不是世家出身,所以对后宅的手段并不精通,可丘望舒的话都说的如此透彻了,躺着的明氏蹭一下坐直了身体,呆愣了半晌后突然开口:“是大嫂算计怀信!” 因为经常跟着丘望舒游山玩水,明氏和吴氏这个妯娌接触的不算多,可平日里即便吴氏端着温柔贤淑的面孔,可性格直爽的明氏还是没法子喜欢这个大嫂。 更别提妯娌之间天生有些不对付,明氏能感觉出吴氏这个嫂子想压着二房,尤其是琛哥儿启蒙读书后,明氏这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有时候吴氏对着霖哥儿说话,明氏这当娘的都心里发慌,总有种吴氏要对自己孩子下手的错觉。 丘望舒提点明氏也是为了让她有个防备,若是父亲这一次清理门户也就罢了,可如果无凭无据,又顾虑到大哥,那大嫂的存在便是个危险,丘望舒不得不提防。 “相公,三弟这样都碍了大嫂的眼,若是霖哥儿聪慧,那岂不是更危险?”明氏情绪波动之下一把抓住了丘望舒的手,后背惊吓出一身冷汗来。 丘家兄弟三人若说最有读书天赋的那就是丘望舒,丘秉德只能说资质平庸,也幸亏是出身丘家,他若是寒门子弟只怕考个秀才功名都吃力。 琛哥儿在读书这一块像极了丘秉德,小小的人儿读书就勤奋刻苦,可态度再端正也敌不过资质平庸这四个字。 明氏突然响起有一次去年丘大人考校琛哥儿功课,背诵的是《笠翁对韵》,背诵到山亭对水榭时却忘记下一句了,谁曾想还在鹦鹉学舌的霖哥儿奶声奶气的开口“鹦鹉对鸬鹚”。 不说丘望舒夫妇都惊住了,就连考校功课的丘大人也愣了一下,这下温声笑着逗弄着刚满三岁的霖哥儿。 丘望舒这才想起这一茬,却是五日前友人送了一只鹦鹉给丘望舒,鹦鹉学舌一下子就引起了霖哥儿的兴趣。 丘望舒抱着霖哥儿逗弄鹦鹉后又教着霖哥儿翻看百鸟图集,也顺便念了两句鹦鹉对鸬鹚,毕竟这句子朗朗上口,没曾想霖哥儿竟然记住了,丘大人考校琛哥儿时他倒是背出来了。 明氏当时就发现吴氏的表情极为难看,即便只是一瞬间,可明氏也是心大,只当外柔内刚,有些心高气傲的妯娌是不甘琛哥儿输给霖哥儿这个还没启蒙的小堂弟,所以才会面带不虞之色。 这事要放到明氏身上,估计她也是这个表情,自家请了夫子启蒙的孩子却比不上话才说顺溜的堂弟,搁谁身上都会不高兴,人之常情。 但这会明氏一想起来就后背发毛,吴氏这个大嫂都能对丘怀信下杀手,这要是对霖哥儿动手那不是一动一个准,毕竟霖哥儿才四岁,一个风寒就能要了小孩子的命。 第610章 辩解 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丘府早晨的安宁,搓着手正在取暖的下人更是噤若寒蝉的退让到两旁,若是黔中府衙的捕快,他们可不会怕,但面这些身着黑色锦衣,腰带雁翎刀的官爷却足可以让他们吓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刚用了早膳的丘大人微微沉着脸,至于起床迟了一些的丘秉德和吴氏这会还饿着肚子,夫妇俩面色同样难看,敢在丘府如此胆大妄为,这只有禁龙卫。 一刻钟之后。 “大少夫人不认识此人?”问话的重光似笑非笑的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吴氏,一手毫不客气的抓住了马启的头发让人被迫抬起头露出完整的面孔,“大少夫人看清楚了再回答,当真不认识此人?” 稳了稳心神,吴氏再一次的开口:“平日里都在府中,偶尔会去其他府邸走动,我的确没见过此人。” 吴氏手里头也有嫁妆,每个月铺子的掌柜的活着田庄的管事的也会登门求见,吴氏也会隔着屏风问几句。 见吴氏这般坚定重光也不揪着不放,转而审问了几个丫鬟和婆子,包括府中的管家还有几个管事的。 “回禀大人,小的没有在府中见过此人。”回话的便是丘府的管家,外男想要进出丘府绝对瞒不过管家。 “回大人的话,奴婢一直负责院子的扫撒事宜,也从没见过此人。”说话的丫鬟低着头神色里透着畏惧和不安。 几个后院的婆子和丫鬟也是一样的说辞,吴氏行事素来规矩,轻易不会见外男,即便是打理嫁妆铺子的掌柜的来汇报情况,屋子里必定还有董嬷嬷她们在。 “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重光莞尔一笑,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大厅里的众人只听一声惨叫响起。 跪在地上的马启此刻痛的倒在地上抽搐着,双手抱着右腿痛的连声音都扭曲了,谁能想到重光看着和善,可出手竟然如此狠辣,直接扭断了马启的右腿。 吴氏也今被惊吓的面色发白,后宅的妇人寻常哪见过这般场面。 “我再问你一句来过丘府,见过大少夫人吗?”重光话是对马启说的,可挑衅的目光看的却是端坐在屋子里的吴氏。 “小的冤枉……”马启痛的面色苍白,却还是哆哆嗦嗦的回答完了重光的问话,即便断了一条腿还是不承认他和吴氏见过。 丘秉德蹙着眉头看着审问的重光,果真是禁龙卫出手如此狠辣无情,而且丘秉德明显能感觉到重光今日是冲着吴氏来的。 禁龙卫既然把人带来了,又岂会容得他狡辩。 不消片刻的功夫,承受不住刑讯手段的马启松了口。 “一派胡言!”蹭一下站起身来,吴氏沉着脸怒视着攀咬自己的马启,“我不管你是胡说八道还是受人指控,但这脏水休想泼到我身上!” 丘秉德此时却动摇了,惊疑不定的目光看了看跪在下方的马启,又看了看面带薄怒的妻子,也终于明白禁龙卫为何会登门。 “大少夫人不承认也无妨。”重光笑眯眯的接过话,手一挥却见两个禁龙卫走了进来,肃杀着面容,周身的杀气毫不掩饰,这若是有小孩子在此只怕都能被吓哭。 董嬷嬷心下正不安着,看着忽然向着自己走来的两个禁龙卫,双腿不由的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马启一个大男人都承受不住禁龙卫的刑讯手段,更别提董嬷嬷一把年纪了,全身的骨头都硬了,这稍微一用力就会断了,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 吴氏面色大变蹭一下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来者不善的两个禁龙卫,对着重光怒喝,“你想干什么?是要屈打成招,这里是丘府还轮不到外人放肆!” 吴氏搬出了丘家只希望丘大人能出面,禁龙卫再狂妄也要给丘大人三分薄面,否则他们想要走出黔中道的地界也没那么容易。 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丘大人看着色厉内荏的大儿媳妇,也不知该佩服她此刻的胆量,还是该说她蠢,到了此时还想要打着丘家的名头来压住禁龙卫,若不是掌握了真凭实据,禁龙卫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 丘望舒和明氏一直沉默着,昨夜夫妇俩就猜到丘怀信一而再的遇险很可能是吴家所为,此时怎么可能出言维护凶手。 丘夫人也是一样的态度,神色漠然的端坐在主位上,甚至还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丘怀信是丘夫人的逆鳞,吴氏或者说吴家敢对丘怀信下手,那就是触了丘夫人的逆鳞,此刻若不是禁龙卫在,丘夫人都能活扒了吴氏的皮。 第611章 寻死 禁龙卫敢登门自然不畏惧丘大人,所以对吴氏色厉内荏的怒喝完全不在意。 重光更是面带嘲讽冷色,“大少夫人不必急着否认,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雁过留痕,是不是吴家所为我们禁龙卫必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董嬷嬷在丘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她虽是吴氏带过来的,可府中上下都知道日后丘秉德会继承家业,吴氏便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董嬷嬷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养尊处优多年,董嬷嬷这会都不需要禁龙卫下狠手,看着强撑着镇静实则已经慌乱的吴氏,董嬷嬷心一狠,提起最后的力气猛地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 看着突然寻死的董嬷嬷,吴氏表情倏地一松,眼角不自觉露出几分期待之色,只要董嬷嬷一死,即便是禁龙卫也无法攀咬自己! 丘秉德一直在看着吴氏,比起早已经察觉到的丘大人和丘夫人,还有也心生怀疑的丘望舒夫妇,丘秉德从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会是幕后凶手。 所以董嬷嬷要撞墙,而吴氏却露出激动喜悦之色时,丘秉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即便不敢相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或许是丘秉德的目光太过于专注,吴氏微微一转头便和丘秉德失望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不好!吴氏心里一个咯噔。 可正是这一个恍惚,撞墙寻死的董嬷嬷却被重光给拦了下来,一个用力后拽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想死也罢事情说清楚再死!”重光冷笑,示意一个手下上前抓住呆愣的董嬷嬷,到了禁龙卫手里还能让她寻了死,禁龙卫上下也不用活了,干脆抹脖子得了,省的丢的七爷的脸面。 马启再嘴硬都招供了,董嬷嬷哪里扛得住禁龙卫的手段,不消片刻该说的不该说的,跪在地上的董嬷嬷都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完了…… 吴氏面色煞白,却是连抬头看丘秉德的勇气都没有了,董嬷嬷是她的心腹,也是她和娘家联系的中间人,董嬷嬷一招供,吴氏便再无回天之力。 “家门不幸让大人见笑了。”端坐在主位的丘大人终于开口,一开始丘大人的确没想到吴氏这个长媳,但丘大人派人调查时却没有错漏吴家。 有些事即便做的再完美,吴家的确扫清了所有的痕迹,可丘大人一旦查起来,即便没有人证物证,这些线索也足够丘大人怀疑吴家,从而怀疑到吴氏身上。 惶恐不安的吴氏听到丘大人的话猛的抬起头来,声音尖锐而刺耳,“父亲,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给我定罪,我可是秉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琛哥儿的娘!” “为什么?”丘秉德失望的看着口不择言的吴氏,一想到懂事可爱的儿子,丘秉德就更加想不透。 起身走到了吴氏身边,丘秉德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慌张的吴氏,黑眸定定的锁住她一字一字的再次开口:“为什么要害怀信?” 丘怀信比起丘秉德和丘望舒两个兄长也许纨绔乐一些,可他对兄嫂却一直恭敬,对两个侄儿更是喜爱,平日里出门都会给两个孩子带些小玩意。 丘秉德实在想不通丘怀信哪里得罪了吴氏,得罪了吴家,以至于他们一而再的对三弟下杀手,再想到吴氏平常说的那些关心话,丘秉德失笑的摇摇头,已经懒得听吴氏的回答了,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出于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相公!”一把抓住丘秉德的胳膊,吴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抱住丘秉德的大腿便哭诉起来,“相公,我知道错了,可那边我娘家,我没有选择……” 董嬷嬷一招供,吴氏再想要狡辩都无用,所以她心里清楚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丘秉德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吴氏悲痛的哭声,向着丘秉德哭诉自己的无可奈何,又向着丘怀信不停的道歉,最后吴氏又搬出琛哥儿这个孩子,“相公,琛哥儿还小他不能没有娘,日后他还要读书要科举,琛哥儿不能有一个有了罪名的娘亲!” 生母有罪也许不会影响琛哥儿读书科举,吴氏的存在是他的污点,但有丘家的保驾护航当个四五品的官员没问题,可三品就是一个坎,想要再往上升只怕就不行了。 丘秉德即便性子再宽厚温和,可他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谋害自己亲弟弟的女人留在身边,更何况有了这一次,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到时候被谋害的又会是谁? 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妆容都花了,再无往日端庄贤淑之姿的吴氏,丘秉德看着泪眼汪汪的吴氏心里却没有半点波动,“昨日你考校琛哥儿功课还言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且问你,怀信对你对吴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让你们一而再的对怀信下杀手?” 第612章 贪念 禁龙卫一旦介入,即便是无凭无据又如何?就好比董嬷嬷扛不住禁龙卫的刑罚一般,吴氏也清楚禁龙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不仅仅是自己甚至是吴家,但凡落到禁龙卫手中,只怕都扛不住。 一扫刚刚抱着丘秉德双腿哭泣的柔弱,吴氏站起身来,抬手擦起脸上残留的泪珠,目光环视了一眼全场最后落在丘秉德身上。 “若不是为了你和琛哥儿,我又何必当这个恶人!”吴氏依旧秀美的面容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婉,冷笑一声继续道:“当年我下嫁与你为的就是丘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可母亲一直偏爱怀信,父亲更是开始培养怀信,你说我为了什么?” 不患寡而患不均,丘秉德虽然是长子,也出仕为官了,可吴氏看不出丘大人对丘秉德这个长子的培养,丘家的人脉资源也没有落到丘秉身上,他虽是五品官,却还是在同知这个位置上熬资历。 可丘大人却让丘怀信代替丘家去拜访姻亲故旧,这本该是家族继承人才能有的权利,再加上丘大人和丘夫人有意让丘怀信和南陵顾氏的姑娘结亲,这让吴氏愈加不满也更加不安。 丘秉德好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怔怔的看着眼中充满嫉恨的吴氏,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同床七年的妻子。 “就因为这些你便指使人在和盛轩对怀信下杀手?”丘秉德一手指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丘怀信,心底生出浓浓的愧疚之意,当夜若不是湛非鱼出手相助,怀信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未雨绸缪早当先,居安思危谋长远。”事已至此吴氏也不需要有任何隐瞒,冷眼看着只顾念着兄弟之情的丘秉德,“怀信若没有半点野心和贪念,他就该拒绝父亲的提议,更不会和湛非鱼来往密切!” 不等丘秉德开口,吴氏目光转向丘怀信,冷笑道:“相公会被你欺骗可我不会,你若真的只想当一个纨绔,来往的必定都是纨绔子弟,可你却和焦濂玉是莫逆之交,和府学那群读书人来往密切。” 在吴氏眼里焦濂平那样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闲暇时不是去青楼听曲就是和一群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跨马游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府学那都是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不单单有齐昌林这样的寒门子弟,更有焦濂玉这些官宦出身的读书人,丘怀信身为二品大员的小公子和他们结交,日后这些人一旦科举出仕,都会成为丘怀信的人脉势力。 丘怀信被吴氏这番指控给气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在大嫂眼里我就该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样大嫂才会能放心?” 吴氏冷着脸没有回答,但她这表情却说明了一切,丘怀信的纨绔不过是伪装罢了,也或许是他读书没有天赋,只能换一种方式来壮大自己,为日后谋夺丘家家主之位做准备。 丘秉德不想看已经疯魔的吴氏,只能对着丘怀信再次道歉:“大哥识人不清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大哥言重了。”丘怀信不在意的摆摆手,人心叵测,谁能想到平日里温婉贤淑的大嫂却有另一幅面容。 丘大人和丘夫人见兄弟俩没有任何生分这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见不得自己失败而丘家却依旧兄弟和睦,吴氏猛地攥紧手,心怀不甘的冷笑道:“好一个兄友弟恭,怀信你若真的没有狼子野心,又为何想要和南陵顾氏结亲?难道你认为顾五姑娘会甘心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弟媳妇,日后只分得两成家产沦为丘家的旁系?” 世家大族娶亲的规矩一向如此,嫡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所以娶的妻子必定是家世最好的,否则日后怎么能压得住妯娌?又怎么在族中立威立信! 丘家乃是百年大族,官宦世家,而丘家并没有嫡长子继承家业的规矩,而是能者居之! 一旦丘怀信娶了南陵顾氏的姑娘,这便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再有丘大人和丘夫人的偏爱,在吴氏看来即便丘怀信自己没有这个野心,可枕边风一吹,谁能保证丘怀信不会动摇,想要谋夺家主之位。 即便丘怀信没有这心思,可他的儿子呢?吴氏想到资质平庸的琛哥儿。 顾氏人才辈出,这一代里最出色的便是官居一品的内阁大学士顾轻舟,若是丘怀信和顾五姑娘生下的孩子也这般聪慧,那日后丘家哪里有琛哥儿的立足之地,这家主之位也会从相公手里传给侄子,这让吴氏如何甘心。 对于吴氏的执迷不悟,在座的丘家几人都懒得再开口,她已经入了魔,即便丘大人保证这家主之位只会传给丘秉德,吴氏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认为这是丘大人的缓兵之策,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自己。 “把人带下去。”丘大人沉声开口,从知道吴氏联合吴家对丘怀信下杀手的那一刻起,丘大人就已经放弃这个儿媳妇了,唯一顾虑的便是长子和孙子,好在丘秉德刚刚的表现没有让丘大人失望。 “多谢大人。”重光抱拳一礼,禁龙卫不需要惧怕任何人任何势力,可丘大人愿意配合也让禁龙卫少了许多麻烦。 看着走过来的两个禁龙卫,一直心怀不甘的吴氏怔了一下,巨大的惶恐从心底蔓延开来,这一刻吴氏终于知道害怕了。 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吴氏面色苍白的低喃,“不要过来!” 被反扭住双臂无法动弹后,吴氏一下子慌了,惊恐万分的向着丘秉德哀求,“相公,我错了,相公,琛哥儿不能没有娘……” 想到乖巧懂事的儿子,丘秉德有一瞬间的不忍,但瞬间又恢复了冷漠之态,任由哭喊哀求的吴氏被禁龙卫带走,一同带走还有董嬷嬷、马启几人。 不放心琛哥儿这个孙子,丘夫人急匆匆的去了后院,丘望舒和明氏对望一眼也跟着告退,即便吴氏被带走了,可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屋子里只剩下丘大人和丘秉德、丘怀信父子三人。 “父亲,怀信和顾五姑娘的亲事只是一个诱饵?”丘秉德冷静下来后也敏锐的发现了不妥之处。 吴氏有一点没有说错,南陵顾氏的姑娘必定不甘心当一个三子媳妇,日后分家则沦为旁系。 可丘秉德更相信丘大人这个父亲,所以才会肯定这亲事只是个幌子,诱骗吴氏和吴家上当的陷阱而已。 丘大人点点头,“顾学士这些年和南陵顾氏几乎断绝了往来,顾氏把顾五姑娘送去了京城,这便是一个试探,也是为了修复和顾学士的关系。” 顾学士对顾家再无情也不至于难为一个晚辈,而且还是个姑娘家,顾五姑娘一旦进了学士府,顾家也有了由头和顾学士恢复来往。 再者顾五姑娘这年岁也该成亲了,南陵顾氏或许也存了从龙之功的心思,顾五姑娘若是嫁给了皇子,又或者嫁到了京中某个世家,顾氏也可以以此为跳板插手储君之争。 “可怀信这一插足,岂不是坏了顾氏的打算?”丘秉德眉头一皱,虽说这亲事肯定黄了,但丘怀信毕竟是男子,所受的影响不大,但顾五姑娘闺誉有损,只怕会影响日后的议亲。 顾氏精心培养的姑娘坏在丘怀信手里,丘怀信若是一直留在黔中道也就罢了,这里是丘家的地盘,顾氏想要报复也要掂量一番。 可一旦丘怀信离开黔中道,这处境就危险了,虽说不至于闹出人命来,可顾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大哥不必担心,大不了我日后不离开黔中道。”丘怀信见丘秉德依旧面带忧色,接着开口:“这事是湛非鱼惹来的,顾氏真要报复,还有她在前面挡着。”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丘怀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湛非鱼背后有顾学士撑腰,顾氏想要动手也得掂量几分。 丘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未雨绸缪的两个儿子无奈的开口提点,“顾学士不愿意顾氏涉足京城,这一出手便断了顾氏的打算,顾氏真要报复也有顾学士在前面挡着,你们无须担心。” 顾氏让顾五姑娘上京是一个试探,而顾学士此番出手则是一个警告,若顾氏依旧执迷不悟,顾五姑娘便是最好的例子,顾氏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敢拿出来这般“牺牲”? 若是顾氏让顾家青年一辈出来就更好了,以顾学士在京城的权利,这些顾氏才俊必定都是“有来无回”,毕竟顾学士对顾氏女都这般冷酷无情,更何况其他人。 第613章 怨怒 如同丘大人的推断一般,顾学士并不想和顾家修复关系,同样的也没有照顾顾家小辈的心思。 因此黔中道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学士府不曾出手干涉,因此这消息差不多半日时间就传遍了京城。 “小姐,你还好吗?”身着碧绿色夹袄的丫鬟担忧的看着不言不语的顾五姑娘,外面的话传的可难听了,竟然还有人小姐早就失了名节,在南陵府嫁不出去了,所以才不得不来到京城找个冤大头。 谁知道丘三公子即便远在千里之外的黔中道,可也派人去南陵府打探消息,这不一知道真相后就立刻推了和小姐的亲事。 顾筱回过神来,对着面带忧色的丫鬟温婉一笑,“无妨,你先下去吧,嬷嬷。” 站一旁的四十来岁的妇人立刻走上前来,从怀里拿出个荷包塞到了丫鬟手里,将人送到院门外之后,转身大步往屋子里走了过来,“小姐该休息了,你们两个守在外面别让人惊扰到小姐。” 大步进了屋子,没看到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顾筱,平嬷嬷直奔里面的内室走了过去。 “嬷嬷,二叔为何要这般对我?”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顾筱不需要维系一贯的温柔娴雅,姣好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对顾学士的怨怒。 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说是命也差不多,顾筱真不明白为什么顾学士能对湛非鱼一个非亲非故的乡野丫头如此厚待,每个月都有一马车的东西千里迢迢的送去黔中道。 可对自己身上同样流淌着顾氏血液的亲侄女却如何心狠绝情,任由外面的人毁了自己的名声。 平嬷嬷也不知如何开口,自从住进了学士府,平嬷嬷也就第一次跟着顾筱去前院的时候见过顾学士一次,之后顾学士忙于公务,平嬷嬷这一个月都没见过顾学士的面。 但从府中下人的疏离的态度能看出来顾学士对这个亲侄女的冷淡,平嬷嬷没敢说出口的是小姐幸亏是姑娘家,这要是换成顾家的男丁来拜访,估计这会都被赶出学士府自生自灭了。 “外面那些人嫉妒小姐的家世和才情,自然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毁掉小姐的名声。”平嬷嬷温声劝解着,走到旁边净手之后过来给顾筱除去头上的珠钗,“丘三公子不过是个白身,哪里配得上小姐,外面都是在瞎传,那些夫人是不会相信的。” 顾筱没有再开口,其实她自己一开始也是云里雾里的,自己好好的留在学士府,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突然就有了自己和黔中道丘家三公子相看的消息传了出来。 两三日的时间这消息传的愈加离谱,连要定亲的好日子都出来了,还有传言说丘夫人要将前朝的一副点翠八仙凤冠当定亲信物。 黔中道丘家和南陵顾氏也算是门当户对,顾筱一时好奇就让平嬷嬷去打探了一下,谁曾想丘三公子除了出身好之外,如今却是个白身,这样一个资质平庸的男子何德何能配得上自己?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嬷嬷,不管是真是假,可如今我名声已毁,家里只怕要对我失望了。”顾筱垂眸惨淡一笑。 家里这些年为了培养自己,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自五岁就请了夫子给自己开蒙,琴棋书画没有一样落下。 可丘三公子一个纨绔便足以毁了自己的声誉,断了自己给家族联姻的机会,更让京城各大世家知晓二叔对自己这个侄女的冷漠无情,顾筱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亲事难了,别说门当户对,比顾氏差一等的家族只怕都不会相看自己。 平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劝,没有来京城之前只想着顾学士对一个乡野丫头都如此宠爱,听说学士府的库房都要搬空了。 湛非鱼人不在京城,可顾学士却在后院挑了最好的一个院子让人从里到外的修葺一新,屋内摆设的器物无一不精致,都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珍品,听说但凡是姑娘家能用到的东西,都被顾学士让人从库房搬到新院子这里来了。 族中都认为顾学士膝下空虚,所以才会对一个小姑娘这般上心,小姐可是顾学士嫡亲的侄女,这若是承欢膝下,湛非鱼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乡下丫头还得不靠边站。 可事实却是顾学士不但没有照顾自家侄女,甚至任由外面的风言风语毁掉了小姐的名声。 “小姐,族里已经派人在压制消息了,不出几日流言蜚语就会散了。”平嬷嬷伺候着顾筱躺下,看着闭上眼却没有半点睡意的顾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里是京城不是南陵府,顾学士不出手,她们想要做什么太难了。 平嬷嬷这话不足以让顾筱安心,她心里清楚名声只是一回事,关键是二叔的态度决定了一切,家里派自己来京城试探,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失望了。 第614章 落空 不说顾筱想不通顾学士这个亲叔叔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平嬷嬷身为下人她也想不明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顾筱名声有损,日后想要在京城寻一门好亲是不可能了。 其实对京城各个世家而言,顾五姑娘和丘家三公子的事情一出,这些世家也歇了和南陵顾氏联姻的打算,毕竟顾学士这般不待见顾家,他们上赶着来联姻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对于此最恼怒的莫过于宫中几位皇子,虽说前面几位已经成亲了,可这几位还有外家,从舅舅家挑个合适的表兄弟去联姻南陵顾氏也是极好的选择。 至于后面这几个还没有成亲的皇子,顾五姑娘的确是皇子妃的最好人选,一旦成了顾学士便是自己的亲二叔,有这份姻亲关系,还愁日后文武百官不投靠自己? “主子息怒,谁能想到顾学士这般绝情,竟然看着亲侄女的名声毁了也不出面。”幕僚急忙开口安抚着暴怒的皇子,毕竟这位都打算好了想要让圣上赐婚,谁知道后面就出了变故。 “顾轻舟不是绝情,他这是帮着殷无衍呢。”砰的一声摔杯子的声音响起,虽说事已至此,终究是意难平。 幕僚认同的点点头,“如此也正常,顾学士最为奸猾,殷指挥使不但是圣上的侄子又是心腹重臣,圣上是绝对不会同意殷指挥使娶南陵顾氏的姑娘。” 朝中百官以顾学士为首,殷无衍一手掌控着禁龙卫,这两人一旦联手,幕僚在心里说了句大不敬的话,自己若是圣上都要担心屁股下的龙椅不稳了。 “所以殷无衍不但避嫌的去了黔中道,还把顾五推给了丘家的纨绔,倒真是没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谋算落空的确让人恼火,可冷静下来后倒也无妨,没有顾五,他身为皇子还能娶其他世家千金。 同一时间,京城某个大宅院里。 一手扶着胡须的老大人一声长叹,“本打算让启恒娶了顾五姑娘,如今倒也作罢。” 南陵顾氏的姑娘的确是香饽饽,所以各大家族都是打算让长子或者长孙去联姻,可惜还不等他们出手谋算,顾五的名声已经毁了,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人思虑半晌,看着峻朗不凡的长子开口道:“启恒这里已经不合适了,父亲,你看启安他们如何?” 长子媳妇日后是家族的当家主母,自然疏忽不得,可次子、三子的媳妇倒无须这般严苛,顾五姑娘名声有损,如今倒也合适。 端坐在主位的老者看了一眼长子没有开口,倒是右下方的次子说话了。 “大哥,既然启恒不合适,我家启泽倒也可以。”男人笑着看向中年男人,隐匿住眼底的精光,大哥如今越来越霸道了,启恒不合适便想着后面的儿子,却根本没想过亲侄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中年男人无奈的看着处处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弟弟,当年的兄友弟恭到如今却只剩下面子情,中年男人也明白如今父亲健在,所以他们兄弟还是兄弟,可有朝一日父亲驾鹤仙去,这兄弟情只怕就真的断了。 没理会争锋相对的弟弟,中年男人看向主位的老父亲恳切的开口:“赵大人上个月摔了一跤,听说身子骨不大如前,一旦赵大人致仕,周思远便是我最大的对手。” 若是和顾氏联姻成功了,即便顾学士和南陵顾氏关系冷淡,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谁能保证日后顾学士不提携顾氏? 所以中年男人才想着让次子、三子中的一个和顾氏联姻,如此一来自己的升迁就稳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二弟不是不明白,只是比起自己这个大哥得利,二弟更想给自己图谋。 男人端着茶杯没开口,大哥在户部,而自己却只是鸿胪寺的寺丞,从六品的芝麻小官,真要联姻的确是大哥升官更合适,男人也不是不懂,终究还是要给自己所在的二房多打算,日后一旦分家那便是两家人了。 老者看着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俩,把涌上心头的失望和难受压了下去,微微嘶哑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变化,“不管是启安还是启泽,你们就没想过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吗?” 顾五姑娘的名声有损,顾学士若是出手干涉,这流言蜚语就不会传的这么迅速,这也说明顾学士真的不待见南陵顾氏,所以对这个亲侄女清誉也无动于衷。 他们徐家若是上赶着去娶顾五姑娘,说不定就会得罪顾学士,那就得不偿失了,后悔已晚。 兄弟俩错愕一愣,虽说他们如今关系平平,可终究还是一家人,绝对不会成为仇敌。 顾学士出身南陵顾氏,现任的顾家家主便是顾学士的亲大哥,这些年也没听过顾学士和顾氏有什么矛盾,即便有些龃龉也不至于这般严重吧?就因为他们和顾氏联姻,顾学士就当他们当成仇敌打压,这也太过了。 老者冷哼一声,两个儿子不成器,孙子辈倒出色的很,“你们别忘了圣上还不曾立储,这般关键时期谁敢结党营私?顾氏想把自家姑娘嫁给殷指挥使,他们胆大妄为,顾学士可清醒的很。” 外界不知道,可京城这些世家消息却灵通的很,顾五姑娘一眼就看上了来学士府传达圣意的殷指挥使,可惜春心错付。 顾学士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和禁龙卫指挥使扯上关系,再者顾学士乃是孤臣,这些年位高权重却也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子的,圣上也才敢这般重用信任顾学士。 老者心里清楚的很上位者多疑,顾学士不管如何看重湛非鱼这个小弟子,圣上都不会在意,可顾学士一旦和南陵顾氏恢复来往,圣上再信任顾学士也不会安心。 中年男人一顿随即明白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多谢父亲提点,我这是一叶障目了。” 一心想着攀附顾学士谋求官位,却忘记顾学士为了让圣上放心都能放弃亲侄女,自家若真的上赶着去联姻,那真的是结仇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还能给你们兄弟把把关。”老者不在意的摆摆手,看着起身要请罪的两个儿子不由笑道:“你们且记住了,即便日后分家了,你们也都是徐家人,你们认为顾学士此番行事冷血无情,却没想过只要顾学士不倒,就没有人敢欺辱南陵顾氏。” 所以顾学士根本不在意一个亲侄女是否会毁了名声,对于整个家族而言,一个姑娘算的什么?圣上信任顾学士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615章 清算 暗夜,宫中,手臂粗的蜡烛照亮之下,偌大的宫殿亮如白昼,而此刻一道黑影单膝跪在地上。 圣上正在批阅奏章,此刻京城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可龙案上堆积的奏章却依旧有一尺多高。 “情况如何?”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宫殿里回响,圣上的御笔依旧在奏章上批阅着,虽说有内阁处理这些奏章,可最终还是需要圣上亲自定夺。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宛若木头人一般回禀着调查来的情况,“学士府没有任何异常,顾大人并没有阻止顾五姑娘和顾家联系……” 放眼京城有暗龙卫盯着的,世家里也就学士府最为平静,从一开始顾学士就不在意顾筱的出现,到如今流言蜚语横行,顾学士同样也是置之不理,还是府中管家约束着下人不可人云亦云的议论。 一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一尺多高的奏章也处理完了,而黑衣人在汇报了各个世家还有几位皇子包括皇子外家的动静之后也离开了。 “圣上已经丑时了。”柳公公一直站在角落里,若不是此刻出声都忘让人忘记宫殿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圣上站起身来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烛光之下明黄色的龙袍闪耀着光泽,让前来伺候的柳公公低下头神情愈加恭敬。 “民间都说儿大不由娘,朕的几个好儿子都大了,各有各的打算了。”圣上重新坐回龙椅之上任由柳公公按揉的肩膀,轻笑的继续调侃,“如今看来倒是轻舟最为聪明,你这老奴倒也不差。” 即便圣上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柳公公丝毫不敢松懈,一边熟练的给圣上揉捏着肩膀,一边卑微的回话。 “圣上折杀老奴了,老奴是个无根之人哪里敢和顾大人相比并论,不过老奴这辈子能伺候圣上便是最大的福气,的确没这么多烦忧。” 正所谓无欲则刚,柳公公只忠于圣上的确没这么多忧心事,位高权重的朝臣也好,后宫的妃子也罢,对柳公公而言即便是皇子的拉拢他都不在乎。 有朝一日圣上仙去了,他自然也是要殉葬的,所以柳公公只要对圣上一人忠心便好,圣上在一日,宫里宫外谁都要尊称他一声柳公公。 圣上并不在意柳公公一个阉人的回答,此刻半眯着眼陷入思虑的圣上在意的还是顾学士,然后便是远去黔中道的殷无衍。 若是顾学士有意和南陵顾氏恢复往来,圣上心里或许会生出一两分忌惮,毕竟这是他的心腹重臣,朝中百官有半数以顾学士马首是瞻。 南陵顾氏则是盘踞地方的百年世族,圣上不得不提防着这些世家操控皇子,甚至于日后架空了新皇。 好在顾学士没有让圣上失望,顾氏的试探在顾学士这里碰壁了,甚至可以说狠狠栽了个大跟头,摔的头破血流。 “无衍也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了,当年朕任由轻舟孤身一人,说起来也是朕对轻舟有愧,无衍性子冷,若是朕再听之任之,只怕无衍也会和轻舟一样。”圣上难得面带忧色。 看着龙案上处理好的这一摞供奏章,圣上突然发现比起让殷无衍娶妻生子,处理国事竟然简单轻松多了。 想到殷无衍那面无表情的脸庞,还有那一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凤眸,柳公公手上动作一顿,实在想象不出殷无衍成亲会是个什么画面。 “老奴……”柳公公话音顿了一下,听见门外的动静,“圣上该喝药了。” 半晌后,小太监把刚熬好药端了过来,柳公公摸了摸碗边,随后端到了龙案前伺候着圣上喝下,这才继续道:“老奴说句不敬的话,殷指挥使只怕没成亲的打算。” 柳公公伺候了圣上这些年对顾学士也算是了解,顾学士不成亲一方面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女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忙碌国事,不成亲生子,圣上就不用担心孤身一人顾学士会有私心,也算是君臣相得。 至于殷无衍,柳公公是真的不敢想,殷指挥使那把长剑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和人命,哪家姑娘敢睡在殷指挥使的身边? 听说禁龙卫所有人睡觉时雁翎刀都是放在手边,而且枕头下还压着见血封喉的匕首。 听到这话的圣上顿时感觉入口的药汁更加苦涩了,无奈的感慨:“无衍也就对湛非鱼那小丫头有几分亲近。” 柳公公赶忙伺候着圣上漱口,又让小太监去前面寝宫准备着,这个时间点圣上必定不会再去后妃处,估计一会就要就寝了。 “听说湛姑娘冰雪聪明,行事却有几分莽撞,估计是合了殷指挥使的眼缘。”柳公公身为圣上的心腹,如同今夜一般,暗龙卫给圣上回禀消息,柳公公也都一直在旁听的,听得多了几即使没有见过湛非鱼,柳公公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要说聪明人,不说大庆朝只说京城,放眼看去聪明人是一抓一大把,可顾学士也好,殷指挥使也罢,聪明人却入不了他们的眼,毕竟聪明也意味着有城府有心机,会为自己或者为了家族谋算。 顾学士和殷指挥使绝对不会和这样怀有异心和野心的聪明人来往,若是愚笨之人,别说两位大人了,柳公公都看不上,谁乐意和个蠢人打交道。 湛非鱼这般却是最合适,小姑娘天生聪慧,读书也刻苦,但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野心,至多如同顾五姑娘一般想要嫁个如意郎君,可湛非鱼如今才多大,所以她连这个打算估计都没有。 柳公公回想着湛非鱼那一桩桩事,“让老奴来说这姑娘就是虎,可骨子里透着股侠义。” 顾五姑娘出身显贵,南陵顾氏的姑娘,打小便是锦衣玉食,丫鬟仆从伺候着,四五岁便有夫子启蒙开始读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后宫娇养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但享受了家族的供养,日后自然要回报于家族,顾五姑娘一眼就看上了殷指挥使,在柳公公看来这不是冲着殷指挥使手中的权利来的,难道还真是喜欢杀人不眨眼的殷指挥使本人? 柳公公看的明白,顾学士和殷指挥使的确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湛非鱼在外游学这半年多遇到的事,好几次都攸关性命,可湛非鱼一个半大的姑娘却一头冲了进去,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庆朝,或许这便是合眼缘的根本所在。 “那小丫头要说聪明也真的聪明。”圣上想起同样在黔中道滞留的湛非鱼,不说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即便是他的几个儿子,估计此刻也从黔中道离开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湛非鱼却留在那里,为的却是把潜藏多年的老太爷给引出来,也幸好有禁龙卫暗中盯着,否则小姑娘甭管有几条命都折进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等圣上安眠了,柳公公这才悄然无息的退出了寝殿,屋外漆黑一片,夜里风寒吹的人一个哆嗦。 “圣上这几日睡得浅,你们都警醒点。”柳公公捶了捶终于挺直的腰杆,又压低声音声音叮嘱了几句,这才在小太监伺候下慢悠悠的往寝殿后走了去。 也就圣上入眠了柳公公才能小睡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要起来伺候着,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边柳公公刚走几步,却见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的过来了,虽说步子快可在寂静的夜里却是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干爹你回来了。”来人立刻上前接替了小太监的活计,搀扶着柳公公继续往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如意熬不住已经招供了……干爹,您老说这些娘娘们图什么,殷指挥使的亲事圣上都没有插手,她们却想着插一手,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顾五姑娘的事一出,宫里宫外都有些乱,如意一个宫女一冒头就被柳公公发现了,立刻把人拿下了,又交代自己的干儿子德顺亲自去审,说到底还是为了打探消息。 进了屋柳公公靠坐在床上任由德顺给自己脱鞋洗脚,半晌后突然开口:“能为了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储君之位,殷指挥使是圣上的亲侄子,若是娶了南陵顾氏的姑娘,得到了顾学士的支持,再加上圣上这些年的偏爱,不单单后宫的妃嫔们着急了,皇子们也不安。 所以顾五姑娘不过在学士府见了殷指挥使一面,不到半日功夫京城就传出顾五姑娘爱慕殷指挥使的消息,柳公公过于白皙的脸庞上露出讥讽冷笑,哪个世家贵女能做出这般出格的事? 当然,顾五姑娘也的确不无辜,毕竟她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顾五姑娘想的是徐徐图之,而这些人却故意传的人尽皆知,坏了顾五姑娘的清誉。 蹲在地上给柳公公按揉站了一整日而肿胀起来的小腿肚,德顺又追问了一句,“干爹,丘大人远在黔中道怎么也插了脚?” “殷指挥使这些年也就对湛非鱼有几分亲近,顾五姑娘这是犯了忌讳。”柳公公想起殷无衍那面无表情的脸庞都有点发憷,顾五姑娘存了这心思,殷指挥使就冷血无情的把人和丘三公子这纨绔绑在一起,彻底绝了顾五姑娘的心思。 “等着吧,殷指挥使这会去了黔中道,等日后回来了便是清算的时候。”柳公公是知晓殷无衍睚眦必报的狠绝性子,他虽无意娶妻生子,可也容不得这些人暗中谋算,圣上都没有插手殷指挥使的亲事,这些人敢“越俎代庖”,简直是活腻味了。 丘大人插了一脚何尝不是向圣上表决心,顾五姑娘和丘三公子的消息一出,丘家也算是得罪了南陵顾氏。 顾学士不搭理顾氏那是自家的事,丘大人和顾氏结仇,那就等于和顾学士结了仇,圣上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臣子结党营私,否则一个内阁大学士,一个封疆大吏,俩人联手便是两大世家合作,的确会让人心生不安。 第616章 借住 黔中道。 从齐昌林抬棺告状到吴氏的被抓,黔中府如今一片风平浪静,可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反而让人心底发寒。 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湛非鱼拎着暖和的手炉坐在椅子上,诧异的开口:“你想在这里借住?” 短短几日的功夫,丘怀信这位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如今看着却异常落魄,眼下一圈灰黑色看得出他这几日睡的不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 “如果不方便就住一晚。”丘怀信端起茶杯喝了一杯子热茶整个人这才有点精神,估计憋闷狠了,也不在乎家丑外扬了,“大哥一直说愧对我。” 丘秉德这段时间去衙门告了假,吴氏是他的妻子,连丘怀信这个小叔子都下杀手,谁知道她有没有打折丘秉德的名头作恶,丘秉德这几日也在忙碌此事,要把自己这几年在衙门经手过的事都查一遍以防万一。 “大公子有愧也正常。”湛非鱼不明白的看着苦闷的丘怀信,夫妻一体,丘秉德没有察觉到枕边人的异心,导致丘怀信差一点被杀,这本就是他的失责。 丘怀信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幽幽的看了一眼湛非鱼,“我大哥想让我或者二哥继承丘家。” 丘望舒寄情山水,所以察觉到丘秉德的意图后第一时间就向丘大人表明了心思,他志不在此。 这重担瞬间就落到了丘怀信身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丘怀信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连个功名都没有,比起焦濂平这样的纨绔唯一好的一点是他洁身自好,吃喝嫖赌上青楼这些事几乎没做过。 可让丘怀信继承家业,他宁愿去吃喝嫖赌。 “大哥对我有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担心日后琛哥儿会对我有芥蒂。”丘怀信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瞅了一眼湛非鱼。 没见到渣非鱼之前,丘怀信或许还认为大哥多心了,琛哥儿才多大年纪就知道记仇,日后还会报复自己这个亲叔叔? 可看着面前多智近妖的小姑娘,丘怀信也不能说丘秉德的防患未然是多此一举,毕竟前大嫂是因为自己锒铛入狱,说不定一段时间后吴家也会因此破灭。 琛哥儿已经读书启蒙了,虽然丘夫人在府中下了禁口令,但这些消息肯定会传到琛哥儿耳中,不管是现在就记仇了,还是把仇恨压在心里日后再报,对丘怀信而言都是件麻烦事。 听到这里湛非鱼倒是能理解丘怀信的郁闷了,娇俏的小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同情之色,“大公子如此想也没有错,日后丘家一旦分家,你就是旁系。” 看看如今的丘家三房便知道旁系和嫡支之间的差距,丘秉德一旦成为丘家家主,琛哥儿身为家主的嫡长子,他想不动声色的给丘怀信使绊子太容易了。 再说句危言耸听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琛哥儿熬到丘秉德老去自己掌权了,他对付不了丘怀信,难道还对付不了他的孩子? 一个是丘家的家主,一个不过是旁系子弟,前者估计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后者无法在黔中道立足,严重一点甚至可能家破人亡。 即便日后丘怀信或者他的孩子有能力抗住这报复,可对丘家而言也是兄弟反目,是祸家之源的内斗。 丘怀信郁闷的又喝了一杯热茶,啪一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父亲暂时没同意大哥的说法,可这几日族中也传出了些风言风语。” 丘家不同于其他家族,丘家的家主之位一贯是能者居之,丘秉德虽说资质平庸了一些,可这些年在丘大人言传身教之下,丘秉德在衙门也算是小有成就,再磨炼几年也绝对能担得起家主之位,毕竟遇事了还有丘大人保驾护航。 旁系子弟即使有读书天赋,可想要科举出仕至少得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日后就算是三甲进士,再有家族的扶持,也要从个七八品的小官做起,即使顺风顺水的能爬到四品官位,差不多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对比之下丘秉德这个年纪绝对已经坐稳了家主之位,官位至少已经到了三品,这便是嫡支的天然优势,家族的人脉资源和金钱都倾在一人身上,旁系子弟再有能力也追不上。 吴氏这里出了事,丘氏一族上下再团结稳定,可人都有私心,丘秉德连枕边人都管不住,更何况一个偌大的家族?当然这要是因为丘家三兄弟的确不算是惊才绝艳之辈,这才压不住族人。 先是旁支三房通敌叛国,如今又出了吴氏谋害小叔子之事,丘家这一年多的确是内忧外患。 “那你有什么打算?”湛非鱼想了一下这的确是个难题,丘秉德和丘怀信担忧的事此刻不会发生,但谁也不能保证琛哥儿不会记仇不会报复。 可棘手的在于琛哥儿如今还是个孩子,这报复也许会发生在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丘怀信这会防备也不行,不防备也不行,根本就是个进退两难的无解局面。 丘秉德估计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放弃家主之位,日后琛哥儿就算要报复也没这个能力,再者吴氏出手暗算在先,琛哥儿因此失去了家主之子的位置也怨不得人,毕竟作恶的是他的母亲。 第617章 但凡能有解决的办法,丘怀信就不会憋闷的来湛非鱼这里,这些年他也结交了不少好友,可如今黔中道这局势,丘怀信也不能去其他地方,唯独湛非鱼这里不用担心会泄露什么消息。 “走一步算一步,但家主之位我和二哥都不会接受,这本就属于大哥。”丘怀信态度坚定。 这些年他也是看着丘秉德是如何努力,为了成为合格的继承人大哥付出了多少,吴氏犯的错凭什么让大哥来承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湛非鱼也认可这一点,丘秉德的确比丘怀信和丘望舒更合适,只不过琛哥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母子亲情无法割舍,谁也不能保证日后琛哥儿不会报复丘怀信。 “小姐。”就在此时何暖从门外走了进来,对湛非鱼行礼之后回禀,“吴家老夫人过来了,正在别院门口。” 丘怀信蹭一下站起身来面色异常难看,“我去门口看看!” 看着急匆匆往外面走的丘怀信,湛非鱼也跟着起身,何暖也跟着走了过来,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披风给湛非鱼系好,这才跟着她一起往门外走。 不同于以往出行的排场,吴老夫人今日只不过乘了一辆最普通的翠帷青紬车,马车里也就两个伺候的下人,外面车辕上除了马车夫之外也只有一个跟过来的管事的。 初冬天寒,吴老夫人又上了年纪,此刻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什么,绷着脸整个人显得愈加刻薄又老态。 同坐在马车里伺候的钱嬷嬷和大丫鬟宝莲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吴老夫人手里还握着保暖的手炉,她们两个一路上都是干坐着,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让两人都冻的手脚冰冷,在吴府伺候吴老夫人这些年,钱嬷嬷和宝莲还是第一次这么遭罪。 随着别院的门再次被打开,阴沉着脸的吴老夫人终于有了表情变化,把手炉递给一旁的宝莲。 “夫人,老奴先下去看看。”钱嬷嬷急忙下了马车,冻了一路的腿脚早就僵硬的失去了知觉,这一跳下马车那痛感让钱嬷嬷都变了脸,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眼尖的从打开的大门里看到走来的丘怀信,钱嬷嬷急忙开口:“夫人,三公子过来了。” 宝莲听到这话也赶忙伺候着吴老夫人下了马车,这一路颠簸折腾的,吴老夫人都没有提一个字,宝莲一个下人哪敢叫苦。 吴氏被捕的消息传回吴家后,吴家不单单主子们焦虑担忧,下人们也是惶恐不安,丘家若是报复,他们吴家只怕也危险了。 丘怀信此前见过吴老夫人几次,也去过吴家拜访过,和吴家的小辈们也曾拍马游街,那时的吴老夫人面容慈和,对待小辈格外宽厚。 但此刻站在别院门口,丘怀信看着下了马车的吴老夫人,人还是那个人,可苍老的让丘怀信有些不敢相信,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多岁一般,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夫人转眼就成了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婆子。 “怀信,是老身教女无方。”吴老夫人嘶哑着嗓音开口,甩开钱嬷嬷搀扶的手往前踉跄了几步。 “老夫人担心脚下!”丘怀信急忙上前一把拦住差一点要给自己跪下的吴老夫人。 嘴唇哆嗦了两下,吴老夫人满是皱纹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丘怀信的手,道歉的话到了喉咙又被咽了回去,只余下含着泪水的双眼愧疚又自责的看着丘怀信。 湛非鱼抱着手炉站在角落里,瞅着无措又不安的丘怀信,小声和何暖嘀咕,“姜还是老的辣。” “三公子经的事少。”何暖面色平静的附和,三公子是丘大人的小儿子,遇到的同辈都以他马首是瞻,长辈则都是慈爱宽和,人性的险恶都不曾遇到过。 吴老夫人这一示弱,三公子招架不住也正常,今日若是丘大人或者丘夫人在,吴老夫人这苦肉计绝对行不通。 初冬风寒,丘怀信站在风口处都受不住,更别提吴老夫人了。 一刻钟之后,别院正厅的碳炉子点上了,热茶也送过来了。 湛非鱼厚脸皮的抱着手炉坐在一旁,对丘怀信投过来的求助目光视而不见。 估计是屋子里的暖意让吴老夫人终于恢复了点精神,至于湛非鱼这个“旁观者”,吴老夫人也只能当没看见,她今日要见的还是坐在主位的丘怀信。 “子娴是我的老来女,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导好她,这才让子娴犯下这等大错,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老身该受的。”吴老夫人没有了刚刚在门口的老态,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坐姿端正,从神情到声音都恢复了正常。 吴老夫人看向丘怀信,一头银发之下的老脸再次露出自责和愧疚,“子娴会有何种下场是她罪有应得,怀信,今日老身冒昧前来却是为了琛哥儿。” 宝莲把一直抱在手里的木盒放到了丘怀信身旁的桌子上,随后又退回到了吴老夫人身后站好。 “怀信你不必急着拒绝。”吴老夫人先一步开口,估计是想到吴氏了,声音有些哽咽,但这软弱只是一瞬间的。 吴老夫人解释道:“这木盒里的地契房契还有银票是我的私产,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些产业一分为二,日后若是琛哥儿没有怀恨在心,你替我把这一半的产业交给她,也算是我这个外祖母对他的弥补,若是日后怀信因为子娴之事记恨于你,甚至付诸行动,这些产业就当是我替那不孝女给你的补偿。” 第618章 自查 别说丘怀信不差银子,即便日后分家只能分到三成的家产,他也不会要吴老夫人的私产。 原以为吴老夫人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给吴氏开脱,丘怀信都想好了该如何拒绝,可吴老夫人半个字不给吴氏求情,行事反而如此豁达大气,倒是让丘怀信有些愧疚面容苍老而疲惫的吴老夫人。 丘怀信拿起桌上的锦盒亲自送回到了吴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言重了,琛哥儿是我的侄子,我相信他长大后能理解。这些东西还请老夫人收回去,以后亲手交给琛哥儿。” 一番推辞后,吴老夫人只好让宝莲把盒子收了回来,布满皱纹的双手抓住丘怀信的手腕,因为太过于用力,双手都有些颤抖。 吴老夫人嘶哑着声音恳求,“纵然子娴有千错万错终究是老身的女儿,怀信,老身只求去牢里见一见这个不孝女。” 看着吴老夫人压抑在眼底的悲恸,丘怀信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答应下来,让吴老夫人去大牢见一见吴氏。 从头至尾目睹这一幕的湛非鱼再一次佩服吴老夫人的手段,果真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示弱便让丘怀信招架不住。 “吴氏只怕活不过今晚了。”湛非鱼抱着手炉感慨,吴家必定扛不住丘家的报复,下想要化解这个危机最好的办法便是吴氏一人担下所有的罪责。 只是吴氏被抓的突然,如今人被关在府衙大牢里,吴家见不到人,双方就无法串供,丘怀信这一松口,吴老夫人去了大牢探监后,吴氏必定会以死来保全家族。 何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杯,一边回话,“丘大人必定有所防备。” 丘怀信经的事少,遇到示弱的吴老夫人就无招架之力,可丘大人肯定早就做好了防备,估计吴老夫人的马车一出吴府就已经被盯上了,任由吴老夫人接触丘怀信只怕也是一种磨练。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一手杵着面颊沉思着,大哥哥昨夜说圣上无意让黔中道动乱,那么就不会任由丘家独大,如此一来吴家肯定逃过此劫。 吴氏会死也算是对丘家的补偿,但也仅限于此,这便是权谋之术,权衡之道,湛非鱼不由感慨这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的挺憋屈的,因为圣意而不得不放弃报复。 等殷无衍回到别院时已经过了未时,湛非鱼已经在书房读书。 何暖在门外伺候着,看着进了院子的两道身影随即迎了过去,“七爷。” 行礼后,何暖眼尖的瞄到殷无衍衣摆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再次开口:“七爷可需要奴婢准备吃食和衣物?” “小丫头在读书?”站在后面的重光微微踮起脚往院子里看了去,因为天寒所以书房的门窗都紧闭着,但何暖说话的声音压的低,想来小丫头正在读书。 殷无衍清冷的面容是一贯的漠然,只是看向书房时眼底的冷意散了些许,“今日吴家老夫人登门说了什么?” 不管是丘怀信的不请自来,还是后来吴老夫人的登门,殷无衍都收到了消息,只是他忙于正事,直到此刻才有时间从何暖这里了解具体的情况。 何暖一字不差的把丘怀信和吴老夫人所说的话都一一复述给了殷无衍。 重光听完后不由乐了,跟在殷无衍身后往院子里走,“吴家这算盘打得精,吴氏谋害小叔子未遂,按理说罪不至死。” “如今吴氏搭上自己一条命来赎罪,丘大人若还是对吴家打击报复未免太过于狭隘,若是再赔上吴老夫人一条命,两条人命总能平复丘大人的怒火。” 殷无衍步伐未停,吴家走这一步说是在算计丘家,何尝不是因为揣摩透了圣意,圣上不会允许丘家在黔中道独大,如今丘吴俩家从姻亲变为仇敌,这便是圣上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一阵寒风自庭院吹来,殷无衍薄唇紧抿,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有嘲讽的冷意快速闪过,圣上这是在给未来的储君铺路,否则日后新君登基,便会出现君弱臣强的局面。 湛非鱼搁下笔把文章的初稿写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大哥哥回来了?” 看着兴冲冲出了书房往院子快步走去的湛非鱼,何暖只能跟了上来,七爷来了,小姐便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少了那份沉稳冷静。 屋子里,殷无衍眸光微动,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大哥哥你回来了。”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湛非鱼脚下步子更快了,三两下就蹦跶到了殷无衍面前,娇俏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殷无衍点点头,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顾大人布置的功课写完了?” “打了初稿,老师这题肯定是故意的。”湛非鱼习惯的向殷无衍告状,气鼓鼓着脸颊继续道:“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我如今也就是个秀才功名,距离殿试还不知要几年,而且我也不可能出仕,老师以君臣之道为题,这绝对是刁难。” “吴氏入狱,黔中道上下都在自查,尤其是吴家的姻亲故旧,丘大人还不曾出手,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和吴家撇清关系,甚至还有人一纸休书将吴家女休弃,落井下石者不知凡几。” 殷无衍这两日也是在忙碌此事,黔中道和吴家有关系的家族都在忐忑,唯恐被吴家牵连,所以他们一动,禁龙卫也趁机查到不少隐匿的情报。 “趋吉避凶,人之本性。”湛非鱼忍不住嗤笑,虽说树倒猢狲散,可吴家还没有倒呢,更何况他们若是有几分远见便该知道圣上无意让丘家独大,所以会留着吴家来掣肘丘家。 吴家不倒,而这些落井下石之人,湛非鱼已经可以想象他们背信弃义的下场。 第620章 自尽 吴老夫人探监的消息很快就从知府衙门传到了黔中府的这些家族,当然这也是焦知府有意把消息放了出去。 “大哥哥,禁龙卫也没看出异常来?”不怪湛非鱼诧异,吴老夫人这手段可真够隐秘的。 焦知府那边派了罗大夫没查出来什么问题来很正常,可禁龙卫竟然也没有发现异常,看来这些世家果真不容小觑。 殷无衍这些年带领禁龙卫没少做抄家灭族的事,自然知晓这些家族的保命手段,尤其是这些从前朝就存在的大家族,即便是后宅妇人手里也攥着不少秘药。 只是圣上厌恶后宫这些肮脏事,上行下效的结果便是各家对后宅管的也严,残害庶子,虐杀下人,下药毒杀这些事一旦曝出来了,这家男人的仕途已经到头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家后宅之事都管不好,还指望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对吴老夫人的手段,殷无衍是见怪不怪。 …… 宝莲震惊归震惊,能跟在吴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自然不同于一般下人,回过神来后连忙开口:“老夫人,先让奴婢伺候小姐吃点东西。” 吴老夫人哽咽,接过宝莲手里的碗递了过去,“对,子娴,你别哭,娘在这里,你先喝点汤。” 汤依旧温热着,透着浓郁的人参味,比起这几日牢房里那冰凉的馒头和清水煮出来的菜,这参汤绝对是美味。 或许是看到了吴老夫人,也或许是喝了一碗参汤,吴氏也恢复了往日的镇静,透过木头的间隙握住吴老夫人的手,“娘你把你陪嫁的那株老山参熬了汤?” 对世家大族而言一颗人参不算什么精贵的东西,可年份久远的老山参却也是可遇不可求。 明白了,自己若是死了,但只要娘家还在,有外祖和舅舅们看顾着,琛哥儿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熬,他是男儿,已经开始读书了,后宅妇人的手想要伸到前院来并不容易。 再者吴氏也在丘夫人手底下做了好几年的儿媳妇,即便后娘不慈,但丘夫人绝对不会让人磋磨自己的亲孙子,自己生的若是女儿那才该担心呢。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吴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黑幽幽的牢房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可即便如此吴氏也不敢掉以轻心。 “娘,是我一时相岔了。”吴氏满脸苦涩的开口,对上吴老夫人心疼又无奈的眼神笑着道:“公公婆婆一贯偏爱怀信,再加上这一次婆婆要给怀信订下南陵顾氏的姑娘,我一下子就慌了,也不知怎么就想的,一门心思的认定怀信若是出事了就没人会和相公抢夺家产了。” “你傻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吴老夫人抬起手似乎想要打醒着钻了牛角尖的女儿,可看着吴氏消瘦的脸庞,终究舍不得,最终这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这样做让秉德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弟弟,让琛哥儿怎么面对这个小叔?” 想到了儿子,吴氏的坚强一下子垮塌了,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娘我知道错了……可惜太迟了……太迟了……”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吴氏哭过后也认命了,攥着吴老夫人的手开口:“娘,你替我转告相公,说我对不起他。” 抽噎着,吴氏继续开口道:“琛哥儿那里娘你也一定要替告诉他,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做错了,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让琛哥儿不要怨恨任何人……” 等吴老夫人带着丫鬟离开牢房后,之前带路的婆子立刻领着一个大夫进来了,仔细的体吴氏把了脉,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大夫这才离开了。 另一边,潜伏在牢房里的人此刻已经把吴老夫人和吴氏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回禀给了焦知府等一众府衙官员,涉及到丘大人的儿媳妇,又是吴家的女儿,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处理。 “看着也是个聪明的,怎么就办了这糊涂事。”负责记录的官员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吴氏最后还能想到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记恨丘家人,这就说明吴氏不是个蠢的,可偏偏聪明人却干了蠢事。 焦知府并不在意吴氏说了什么,看向站在下面的罗大夫再次询问,“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回大人的话,犯人并没有中毒,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罗大夫肯定的回答,吴老夫人探监时带来的食盒也是他亲自检查的,饭菜和参汤都没有任何问题。 焦知府谨慎,他提防着吴老夫人通过其他方法让吴氏中毒,所以让罗大夫给吴氏把了脉,确保不会出岔子。 第621章 分离 吴氏的死亡让黔中道的局势彻底平静下来,至少从道义上而言丘家不能因为丘怀信之事再迁怒吴家,毕竟吴氏已经赔上了一条命。 清晨,几辆马车依次从城门口通过,出了官道一路往北而行。 “山水有相逢,湛姑娘后会有期!”清朗的嗓音响起,丘怀信站在马车前对着湛非鱼拱手一礼。 从这个路口起,湛非鱼的马车继续北上去京城方向,而丘怀信的马车则会忘东南方向而去,代表丘大人拜访住在南冶州的故友。 进入黔中道的地界时还不曾入冬,可如今四周却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呼啸的吹过来夹带着雪花,让人冻的直哆嗦。 “三公子一路平安,再会。”湛非鱼扬唇笑着,回了一礼后在何暖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回头看着白色大氅之下的俊朗贵公子,不由继续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愿三公子此后云程发轫,踵事增华,保重。” 来时是两辆马车,风雪里离开时依旧是两辆马车。 石竹看了一眼日头,“公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冷风里,丘怀信依旧负手站在风雪中,黔中府发生的种种事件如同云烟一般在脑海里闪过,幽深的目光目凝望着远去的看不见轮廓的马车,“大哥说这几年他会替我扛起重担,但日后丘家依旧会交到我手里。” 不是丘大人和丘秉德不相信琛哥儿,可杀母之仇横梗在此,若是丘秉德日后继承家业,谁能保证身为长子的琛哥儿不会报复丘怀信? 丘大人和丘秉德都不想赌,所以丘秉德放弃家主之位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一来日后琛哥儿即便有了报复之心,却也没有报复之力。 丘怀信自然是抗拒的,即便他不会继续当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可让他扛起一个家族的重担,丘怀信想都不敢想。 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却要读书科举,带着丫鬟仆从便能周游各地,丘怀信突然就没有那么不安了。 “公子不必忧虑,大人身体安健,日后即便公子要扛起家业,大公子和二公子亦会鼎力相助。”石松沉声开口,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容不得公子退缩。 丘怀信认同的点点头,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等马车悠悠的往东南岔道的官道继续行驶后,不由笑着道:“今年也就罢了,等明年我若成亲,后年生下儿子,父亲身体强健,等二十年后这家主之位就能交出去了。” 丘怀信也不求自己儿子能像湛非鱼这般聪慧过人,只要这臭小子日后比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强就可以了,自己虽说是丘氏一族的家主,可上有老父亲保驾护航,下有两位兄长帮衬,自己这个家主也是“名存实亡”。 等过个二十年,臭小子被他祖父培养出来了,到时候把胆子一甩自己就无事了,丘怀信这么一想整个人都轻松了。 石竹整个人都有些懵,见过连累、坑害父亲的纨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要坑害儿子的人,关键是公子都还没定亲,这会把儿子的路都安排妥当了。 同样在马车上抱着手炉取暖的湛非鱼完全不知道丘怀信竟然生出了要尽快成亲的念头,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生个儿子,然后把儿子丢给丘大人这个祖父教导,只要这孩子早日成才,他这个父亲就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何暖把滚烫的泛着丝丝甜味的姜枣茶递给了湛非鱼,冬日出行最怕的便是受寒,“小姐,喝杯热茶。” “给阿生也倒杯茶。”湛非鱼放下手炉接过茶杯,浓郁的姜枣味扑鼻而来,驱散了冬日的清寒,“阿暖,你说大哥哥是不是还在黔中府?” 何暖看着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的湛非鱼,小姐看似并不在意七爷之前的离开,可从七爷离开丘家别院后,小姐时不时的就会失神。 “黔中道的局势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七爷最快也要等年前才能离开。”何暖想到在大牢里自尽的吴氏,她以一条命抗下了所有的罪责,保全了吴家,也让黔中府的局势暂时风平浪静。 可暗中,丘家是不会放过幕后主使的吴家,吴氏嫁到了丘家那便是丘家的人,吴氏想要一死了之来平息丘家的怒火那是绝对不可能。 至于吴家势必也会防备着丘家的报复,还有吴家的姻亲故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的平静不过是个假象而已,也是做个远在京城的圣上看的。 湛非鱼叹息一声,这世道便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会被动的被卷入到这些是是非非里,若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只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被湛非鱼惦记的殷无衍此刻的确还在黔中府,只是从明面上转到了暗中,除了圣上派过来的暗龙卫,还有一些家族的探子,一般人绝对无法得知禁龙卫指挥使的行踪。 “七爷,已经安排妥当了,黄姨娘送去医馆时已经没了气息。”重光从风雪里快步走了进来,这几日他们便是在部署此事,确保没有任何疏漏,不会让人怀疑。 背对着窗口站立着,殷无衍想着已经出了城的湛非鱼,此刻沉声开口:“让焦濂玉大病一场,再把人带出来。” 黄姨娘一死,焦濂玉因为母丧而病重,痊愈后即便行事上有所不同也不会引人怀疑,他毕竟是庶子,又没有了黄姨娘的帮衬,不管是在焦府还是之后去官学读书都会低调行事。 禁龙卫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们的人会成为焦濂玉,而真正的焦濂玉只怕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渡过此生。 第622章 成长 帝京南面俯中原,王气千秋涌蓟门。渤澥东波连肃慎,太行西脊引昆仑。 九皇天运坤维奠,万国星罗北极尊。尧舜升平见今日,按图形胜不须论。 马车缓缓通过城门的检查才驶入城中,隔着布帘能清楚的听到街市的熙攘和热闹,即便京城的冬月早已经寒冷刺骨。 “小姐,我们不去学士府?”何暖诧异的看着裹在白色狐裘之中的小姑娘,一圈雪白无暇的狐狸毛领衬托下,面前的姑娘肌肤白如雪,乌黑的双眸湿漉漉的,再配上娇俏圆润的脸庞,端的是唇红齿白、贵气逼人。 不同于儿时那软糯糯的小奶音,湛非鱼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宛若玉珠落盘,“既然是赶考自然要去客栈。” 何暖无语的瞅着眸光灵动的自家小姐,得,别人是越长大越懂事稳重,他们家小姐是倒着来,年幼时老沉世故,可几年之后却越来越幼稚任性了。 赶马车的何生自然听到了马车里的对话,见怪不怪的一勒缰绳,马车转了个方向往客栈酒肆最多的东大街行了去。 半晌后两辆马车停在京城最大的客栈裕丰楼的前面。 “客官里面请……”客栈伙计扯着嗓子吆喝着。 正在里面打算盘的掌柜的一听这音调便知道来的是贵客,赶忙把手头的事放下,乐颠颠的到门口来迎接。 “这天还真够冷的。”一出马车湛非鱼就被寒风冷的一个哆嗦,清楚的感觉到这京城的天寒地冻。 “外面风寒,小姐里边请。”掌柜的殷切的招呼着,即便在京城见多了世家贵女,可这般灵气逼人的小姑娘也是少有,腹有诗书气自华,掌柜的今日是真的见识到了。 “有单独的院子吗?先准备热水。”何暖丢下话跟忙跟在湛非鱼身后进了客栈,甭管去不去学士府,小姐也要先修整一番。 果真是不差银子的贵人,掌柜的笑的更加热情,即便是开春后要会试了,京城客栈酒肆没有空房了,但这单独的院子一般也会有。 毕竟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房费摆着这里,进京赶考的举人们就算不差银子也很少有住院子的,太惹人眼。 半个时辰后,屋子里的炭盆烧的足足的,门窗紧闭倒也感觉不到外面的天寒,湛非鱼这会憋闷的坐在绣凳上任由何暖给自己梳头发。 “小姐一会是去外面还是在院子?”何暖手上动作不停,透过铜镜看着眉眼里都是郁气的湛非鱼,脸上也难得出现了笑意。 早几年的时候小姐个头不高,可那时毕竟年岁小,总想着日后会长大,可几年过去了,小姐已经到了及笄的年岁,脸颊上的肉倒是没有了,眉眼也长开了,不似以往那般稚气,可唯独这个头没怎么长。 之前在南方的州府倒也罢了,普遍的个头都不高,可这两个月来一路北上,见到的男男女女都可以说是人高马大的,尤其是遇到的几个同龄人,那一对比高出一个头都不止,站一起就跟大人带小孩似的。 “去外面吃。”湛非鱼闷闷的回了一句,自己也算是吃得好养得好,怎么只长肉不长个头,这些年粗麻绳都跳断了好几根,屁用都没有! 片刻后等何暖梳好了头发,湛非鱼站起身来,回头一瞅何暖这高挑的身材,瞬间又垮了脸,一米六都没有的小矮个…… 何生这边收拾的更快,不但把两匹马都伺候好了,自己也洗漱了一番,这会正站在回廊下等候着。 一出门又被寒风给吹的一个哆嗦,再一抬眼便看到身高腿长的何生,湛非鱼哼了一声,小短腿咻咻的往前面走。 何生无声的看向落后几步的何暖,小姐这是闹脾气了? 眼中透着无奈的笑意,何暖抬手在头顶比了比。 何生瞅着大步走在前面的湛非鱼瞬间就明白了,要说矮也不能算,毕竟小姐这个头在南方也就比普通女子矮上一点,可到了京城的确有些不够看。 掌柜的早就让后头厨房把好菜预备着了,这可是舍得花五十两银子住院子的贵客,吃食上必定不会抠搜。 “掌柜的,拿手菜都送上来。”湛非鱼气鼓鼓着脸颊开口,都是吃一样的饭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好嘞,小姐稍坐片刻。”掌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这音调虽说也是字正腔圆的,但明显不是京城本地人。 身边也就跟着一个丫鬟两个马车夫,想来是和家里闹矛盾出来散心的千金小姐,不管如何绝对是不差银子的贵人,不说其他的,这一身没有杂色的狐裘就价值不菲。 “哪里来的土包子到京城来摆阔?”一道讥讽的嘲笑声自二楼传来。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不由的一僵,这位小祖宗怎么来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宁家大公子今日在这里邀请好友,这位小祖宗必定是听到消息所以追过来了。 第624章 初见 “够了,折姑娘莫要无理取闹!”轻斥声响起,宁辰安沉着脸走下楼,不悦的看着手持鞭子飞扬跋扈的折婧。 “那是宁大公子?”大堂里有客人低声开口,也明白折家大姑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这一年来京城的百姓是看足了热闹,但凡宁公子出现的地方,折家大姑娘必定会紧随其后, 不管是书肆、酒楼,又或者是去友人家中拜访小聚。 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湛非鱼看着俊美不凡的宁辰安,不愧是天子脚下的读书人,风华气度来远远超过其他州府的世家公子,似乎骨子里就多了份矜贵。 飞扬跋扈的折家大姑娘其实也不丑, 五官大气,气质明艳, 只可惜和出身书香的宁辰安并不搭,前者太过于张扬,而后者则是温润儒雅。 “姑娘可有吓到?”宁辰安 …… 掌柜的一听这话更是头大了,能住得起客栈别院的客人那绝对非同一般,即便不是京城本土的勋贵世家,想必也是有些来头的。 了,冷眼看着掠身而来的护院,何暖身影一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凌空一脚对着护院的腹部踹了过去。 练家子?阿大眼瞳微微一缩,半空中的身体猛的一个翻转,动作精准的避开了何暖这一脚。 可惜他的动作快,何暖的再次出手更快,脚步往右快速上位,在阿大落地的一瞬间,何暖右手猛的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大堂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何暖这一巴掌没有留力, 阿大被抽的一个踉跄, 虽说身体退到栏杆处稳住了,但右脸却被何暖抽肿了,一口鲜血也随之吐了出来。 楼上雅阁里,当听到那熟悉的叫骂声,不单单是今日宴请好友的宁大公子面色一沉,旁边几位友人同样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 宁家虽不复祖上的荣光,如今也就剩下宁大公子和宁老夫人两个主子,一个病歪歪的庶子这些年并没有出现在人前。 宁家毕竟是江南道的世族,虽说子息单薄,可底蕴犹在。 宁家是书香世家,宁大公子的祖父便是先皇登基继位时的第一个状元郎,曾经官拜一品右丞相。 宁父虽说殿试虽说只是探花郎,但也曾经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只可惜宁家人都是早夭之相,宁父更是英年早逝,好在宁家根基尚在,有姻亲故旧的帮扶,孤儿寡母的也不会受欺辱。 宁大公子才华横溢、俊雅不凡,更是被认定了是明年春闱的状元郎首选, 可谁曾想到自从去年折家大姑娘意外见了宁大公子一面后,从此这位未来的状元郎便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诸位稍后, 我出去看看。”宁辰安站起身来告罪,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即便再厌恶折家小姐的所作所为,可宁辰安也不得不出面。 也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折小姐每每都会故意惹事,让宁辰安出来平息事端,她倒也想过“霸王硬上弓”。 但宁家乃是书香门第,在文人圈中宁家依旧有一席之地,折家这般的勋贵若是敢如此折辱宁辰安,御史的折子就能弹劾到折家的武将自刎谢罪,也因为这个顾虑再,折小姐才不敢太过于张狂,只好拿旁人出气撒火。 “你敢打我的人?”二楼之上的折婧怒喝一声,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自二楼冲了下来,“本来给个教训也就罢了,既然你不知好歹就别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湛非鱼依旧站在原地翻白眼,这是只长个头不长脑子啊,这大长腿要是给了自己该多好,妥妥的美貌和才华并存。 “姑娘你……”掌柜的这会看着湛非鱼是真的想哭了,折家这位小祖宗虽说跋扈了一点,可刚刚这句话说的的确没错,她行事跋扈也就是给人一巴掌,等宁公子出来了这事就过去了。 事后折家也会派人送上赔礼,可今儿这位小祖宗丢了面子,抽人巴掌没抽成反而被人给打了一巴掌,掌柜的真担心今日会闹的把客栈的屋顶都给拆了。 湛非鱼小白眼也不翻了,一脸不解的瞅着欲哭无泪的掌柜的,“你们京城人都有这癖好?喜欢把脸送上去给人打?” “打你是给你面子,可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折婧冷笑一声,右手的鞭子指着湛非鱼,看着脸上映着巴掌印的阿大,怒到极点表情便显得狰狞了三分。 “在京城这地界上还没人敢打我折家的人,你有这狗胆很好,今儿不把这贱婢的右手留下来,我折家颜面何存?” (本章完) 第625章 赔罪 湛非鱼也没想过一到京城就闹的人仰马翻的,宁辰安站出来之后,湛非鱼选择了退让,“阿暖,我们上去。” “不行,你不能走!”折婧认为自己占了理,怎么可能让湛非鱼一走了之, 直接上前把人挡住了,“空口白舌的诬蔑了我折家,这会还想一走了之,谁给你的胆子!” 大堂里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无语了,虽说折家乃是大庆朝的勋贵,可刚刚这小姑娘也不简单,再说一个姑娘家对大庆律法如此熟悉, 想来也是出身书香门第。 今儿这事说到底还是折大姑娘太过于跋扈, 想要欺人反而让护院被人给欺了, 既然宁公子已经出面了,大事化小也就翻篇了,偏偏折大姑娘这会还揪着此事不放。 “青天白日的折小姐还想要杀人不成?”湛非鱼嘲讽冷笑,微微抬头看着倨傲跋扈的折婧,这绝对是典型的只长个头不长脑子。 “你给我道歉,至于你身边这个贱婢竟然敢出手伤人,那就留下一条手臂!”折婧高昂着下巴,她倒是想让湛非鱼磕头赔罪,可她再蠢也知道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如此针对何暖。 打狗还要看主人,再说折婧挑事在先,阿大被打了一巴掌只能说技不如人,宁辰安冷眼看着张狂得意的折婧,忍不住怀怀疑当年折家先祖在战场是 ……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当着我的面还敢勾引安哥哥!”尖锐刺耳的骂声里充满了怒火, 如果说一开始折婧只是想要撒火,但此刻分明是真的动怒了。 不说宁辰安面色再次冷了下来, 大堂里其他人也都无语的看着叫嚣的折婧, 就湛非鱼这个头说她勾引人,那绝对是对宁大公子的折辱,这般大的小姑娘哪里懂得情情爱爱。 湛非鱼再次看向面容狰狞的折婧,不急不缓的开口:“《大庆律》凡骂人者,笞一十。折小姐口出秽言,甚至指使家仆动手,难道说我朝律法对折家无效?又或者折家根本不将刑律法度放在眼里?” 可湛非鱼搬出了《大庆律》,一瞬间就把折家钉死在大不敬的罪名上,不敬律法这是要想要干什么?谋朝篡位吗? 折婧也傻愣住了,可她再跋扈嚣张也知道不能任由湛非鱼把折罪名扣到折家头上,否则明儿早朝御史必定会把折家往死里弹劾。 “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胡言乱语的诬蔑我折家!”又惊又怒的骂声再次响起,折婧怒到极点,手里的鞭子猛地向着湛非鱼抽了过去。 宁辰安也是被湛非鱼这话给惊到了,再看折婧竟然还敢动手打人,不由怒喝一声:“住手!” 折婧怒火中烧哪里会停手,好在一旁的阿大知道轻重缓急,动作迅速的抓住了鞭子,否则折婧这一鞭子打下来, 那这事真的没法子善了。 “阿大,放手,我今儿非要打死这个敢污蔑我们折家的贱人!”折婧用力的想要抽回鞭子,可惜一贯听从她命令的阿大却怎么也不敢放手。 “折姑娘口无遮拦是她的错,但还请姑娘慎言。”宁辰安再次对湛非鱼开口,语气凝重,眼底甚至多了一抹防备,虽说御史的弹劾不至于让折家伤筋动骨,但宁辰安并不想在会试之前起什么波折,一个不察会让自己万劫不复,毕竟此事也是因自己而起。 还不等湛非鱼开口,却见大堂里一个高瘦青年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宁辰安拱手一礼,随后看向湛非鱼怒斥道:“好一个口舌如簧的小姑娘,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大庆律》中骂詈罪有八条。” 八条律令分别为:骂人;骂制使及本管长官;佐职统属骂长官;奴婢骂家长;骂尊长;骂祖父母父母;妻妾骂夫期亲尊长;妻妾骂故夫父母。 青年必定是熟知大庆律法,所以他把八条洋洋洒洒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湛非鱼质问道:“不知折小姐犯了哪一条?让这位姑娘胆大包天的给折小姐定罪,甚至还牵扯到折家,把大庆律法当诬陷他人的儿戏?” 如果说湛非鱼刚刚质问折婧是咄咄逼人,那此刻青年这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湛非鱼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折家绝对不会轻饶过她。 宁辰安不喜湛非鱼此前的话,但他同样不喜这青年为了讨好巴结折家把湛非鱼一个小姑娘逼上绝路的话,本是一个小冲突,却被他们无限放大,最后或许是一发不可收拾。 听明白的折婧再次恢复了嚣张气焰,都不掩饰脸上的狠毒之色,“你说说看我犯了哪一条?你空口白舌的诬蔑我折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本章完) 第626章 护短 折家。 “什么人敢欺辱我小姑姑,当我们折家没人了吗?”拍桌子的巴掌声伴随着怒喝声同时响起,身上的甲胄还不曾褪去,随手抄起放在桌上的军刀就要往门外冲。 “三郎不要冲动!”端坐在主位的折老夫人温声开口,看着依旧是慈爱的模样,可眼底却有恼火一闪而过,明显也是动了怒。 此刻坐下下首的贵妇也佯怒的瞪了一眼冲动的小儿子,将对小姑子的不满压了下去,“你这般冒冒失失的去哪里找人报仇?总要让程武他们打探清楚了再说。” “大嫂说的是,既然是外乡人那在京城总要有个落脚处。”折家二夫人也笑着附和,看着偎依在老夫人怀里的折婧继续道:“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想来是到京城投亲的,不知是哪家的亲眷。” 折婧身为折老夫人的老来女,在折家娇宠了这些年不说,在京城也一贯是横行霸道,今日在客栈却是踢到铁板了,教训湛非鱼不成反而让阿大被打了一巴掌丢尽了脸面。 这会回到府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嚣着开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破落户,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说不定是死绝了,到京城的亲戚家里打秋风来了!” 这要是自己女儿敢这般口无遮拦,大夫人和二夫人俩妯娌对望一眼,小姑子果真是公公和婆婆给惯坏了,一点口德都没有,就小姑子这跋扈的性子,也难怪宁大公子能躲则躲。 “母亲,一般来说很少有姑娘家独自外出,她身边的丫鬟却是个武婢,身手甚至不比阿大弱,说不定也是哪个武将家的姑娘,不若先打听清楚了再说。”大夫人不得不谨慎小心。 被落了面子的也不是她女儿,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有这样一个追着男人满京城跑的小姑子,他们折家的面子早就没有了。 大夫人顾虑的是对方如果也出身武将之家,说不定和折家还有些关系,贸贸然的动手报复,婆婆和小姑子倒是痛快了,也不想想朝堂上的折家男人,平白无故结了仇,岂不是多个敌人。 “大嫂这般推三阻四,是不是暗地里高兴我被人欺负了?”折婧怒瞪着大夫人,越想越是恼火,转头就向折老夫人告状,“娘,我就说嫂子们嫌弃我了,上一次胡明宇被赵家那个纨绔给打了,大嫂当时就让三郎他们去赵家把赵四给打了一顿,到了我这里就要从长计议了!” “不可胡说,你大嫂一贯疼你呢。”折老夫人佯怒的拍了拍折婧的胳膊,满是皱纹的脸庞上虽然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坐在下面的大夫人和二夫人愣是感觉到一股子寒意。 大夫人此刻不得不起身赔罪,“母亲,小妹误会我了,我是想着打听清楚了再行事,若是闹的风风雨雨的,损毁了小妹的闺名,日后耽搁小妹的亲事。” “哼!”看着弯腰赔罪的大夫人,折婧扭过头冷哼一声,垮着脸明显还是不满。 “娘,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们老祖宗可是开国功勋,家里还供着免死金牌,别说一个外地来的野丫头,就算是京城这些人,谁得罪了小姑姑,我们打上门去他们还敢说个不字吗?”折三郎得意洋洋的开口,将胸口的甲胄拍的啪啪响,圣祖的命可是他们折家老祖宗救下来的,而且还是三次救命之恩! 大夫人冷眼看着喊打喊杀的小儿子,一口老血差一点呕出来,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二夫人同情的看着憋屈不宜的妯娌,三郎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可就因为从小到大给小姑子出头,导致整个京城没一个家族愿意把娇养的姑娘嫁过来。 这样一个不讲理的莽夫,虽说如今在京郊大营也是六品的百户,可惜遇事冲动,而且这些年因为给折婧出头前前后后欺负了不少姑娘家,导致折三郎这名头连官媒都直摇头。 一听到名声二字,折婧也顾不得生气了,翘着嘴巴拉着折老夫人的衣袖哀求,“娘,辰安哥哥明年就要春闱了,到时候必定位列三甲,不如我们让圣上赐婚,这样岂不是双喜临门?” 宁家乃是书香门第,祖父更是官拜一品丞相,宁辰安自己也是才华横溢,妥妥的状元郎,他就是眼瞎了也不会娶这样一个祸害过门! 至于圣上赐婚?大夫人和二夫人看着被折婧一撒娇就招架不住的折老夫人,妯娌俩再次对望一眼,这个婆婆平日里对她们这些儿媳妇倒是拿捏的厉害,偏偏到了小姑子这里也没了主见,纵着小姑子养成这跋扈霸道的性子,不管嫁到哪家都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偷香 第627章 失手 折家大姑娘闹事的消息又传回了京城各个世家的后宅,众家夫人、小姐们也就当听个乐子,毕竟从去年开始折婧追着宁大公子满京城跑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你说什么?折婧的护院被打了?”正端着茶杯喝茶的小姐岔了气,一旁伺候的大丫鬟瞪了一眼回禀消息的小丫头,忙不迭的接过茶杯,又把锦帕递过去。 “无妨。”小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兴趣盎然的看着惶恐不安的小丫头, 脆声笑道:“你仔细说说?折婧这一次踢到铁板了?” 也不怪她如此幸灾乐祸,折婧身边跟随的护院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据说是折家的精锐,只因为在战场上伤了眼睛不得不退下。 即便如此以阿大的身手也应该跟在折家爷们身边,可却成了折婧一个姑娘家的护卫,足可以看出折婧在折家受宠爱的程度。 小丫头见状绘声绘色的把当时客栈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听说当时折大小姐还想拿鞭子抽人呢, 那位姑娘身边还有个护院, 那身手可比阿大强多了,若不是宁大公子解围,估计折大小姐都得受伤。” “该,让她鞭子不离手,可算遇到硬茬了。”小姐兴奋的拍手笑了起来,起身往内室走了过去,“准备笔墨,我要给平燕她们下帖子。” 内室燃着炭盆并不显得清冷,大丫鬟一边研磨,忍不住担忧的开口:“小姐,那姑娘是外地来的,估计是不知道折大小姐这才冒失的动手。” 笔下是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小姐头也不抬的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折婧身边不过跟着个阿大就显摆的好似只有她在家受宠一般,那小姑娘虽是外地来的,可身边跟着的两个下人身手比折家的护院还强,折婧还想报复, 等着吧, 这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她们这些姑娘家聚会时为什么让着折婧,一来的确是折婧在家受宠,折家的男人为了折婧那就是不讲理的莽夫,虽说不至于对她们这些闺阁姑娘动手,可家中男人却免不了被折家套麻袋痛殴。 即便闹上了朝堂,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折家祖上对圣祖有救命之恩,折加还有免死金牌,圣上又是仁孝之君,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折婧性子强势霸道不说,她也有几分武艺在身,京城世家的姑娘都是名门闺秀,和折婧对上那真的是打了老鼠碰了玉瓶,得不偿失,所以长此以往她们都是能避让就避让,惹不起还躲不起。 但这一次折婧吃瘪了,她们肯定是高兴,要不是担心惹到折婧这个疯婆子, 她们都想下帖子去见见那位勇猛的小姑娘。 大丫鬟想明白了, 不动声色的开口:“还是小姐想的通透,奴婢果真是榆木脑袋, 那姑娘身边都跟着武婢,即便不是京城人士,想来也是出身地方的门阀士族,家世说不定还强过折家。” 住在客栈的湛非鱼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折家要报复的头号对象,更成了京城各个世家千金想要结交的对象,这会湛非鱼正苦逼着瞅着面前的策问题,想的头都要秃了。 “阿暖,你说老师是不是打算捧杀我?”湛非鱼把笔一搁,哀怨的瞅着正坐在窗户边坐针线的何暖,“我一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门阀士族的衰亡和我有一文钱关系吗?老师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何暖抬眼看着因为恼火而气鼓鼓脸颊的自家小姐,明明已经到了及笄的年岁,可或许是个头不够高,小姐一瞪眼一噘嘴就跟几年前一般,乍一看还是那个没长大的胖乎乎的小姑娘。 只是何暖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湛非鱼还是有了明显的变化,肉嘟嘟的脸颊瘦了不少,显得眼睛更大了,肤色依旧白皙娇嫩,五官也长开了,多了份女子的灵慧婉约,少了几分稚气。 “小姐,奴婢虽然识字,可没读过史书。”何暖敬谢不敏的看一眼那叠起来一尺多高的几本史书,比起翻看这密密麻麻的书,何暖宁愿去研究她的药方子和药材,虽然也繁多,可至少不需要花太多脑子。“我也不想读书了。”湛非鱼泄气的趴在桌上,她现在就是个厌学的学渣…… 早些年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再加上多活了一辈子的见闻,湛非鱼感觉读书科举虽然也苦,可只要头悬梁、锤刺股,至少也能奋斗个985出来。 可这会瞅着这虽然变少了可难度飙升的策问题,湛非鱼感觉自己这个学渣要被活活逼死了,这分明是让自己考上前五所,这得靠脑子。 怨念归怨念,一想到不考个三甲进士出来,日后说不定就没有多少自由了,湛非鱼瞬间又满血复活,翻开放在书案上的《后汉书》继续研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何暖把做好的亵衣收了起来,看着端坐在书桌前认真读书的湛非鱼,动作轻缓的将炭盆里又添了炭,这才悄然无息的退了出去。 冬日清冷,即便是何暖这样的练家子从温暖的书房出来也冷的一个哆嗦,适应了外面的寒风,何暖刚打算去灶房便看到何生大步走了过来。 “小姐在读书?”侧头看了一眼书房,何生压低了声音跟着何暖往灶房走,“外面来了几波人在打探肖小姐的情况。” “折家的”何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此前丢了面子的折婧,连个言语冲突就没有就肆意的拿鞭子要抽人,何暖可以想象折家的行事作风,不报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灶房里是客栈伙计早上就送来的各种蔬菜和肉类,何生帮忙把养在木盆里的鱼给拿了出来,直接一个用力就砸晕在盆边上,“除了折家的还有宁家的,也有其他几个家族,估计是想知道小姐是什么来路。” 何暖动作麻利的开始准备午饭要用的菜肴,冷笑一声,“这会是投鼠忌器,若是小姐在客栈多住几日,估计就要动手了。” 湛非鱼若是去了学士府,就算折家再娇惯折婧也绝对不敢报复,说不定还会强压着折婧来赔礼道歉。 几位皇子早几年还想着压制顾学士,或者让自己的人取而代之,可圣上一年老迈过一年,皇子们却身强力壮。 如此之下圣上更加信任顾学士,也愈加防备着想要夺权的成年儿子们,所以顾学士在京城的地位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差不离了。 “小姐为什么不去学士府?”何生虽说也跟在湛非鱼身边几年了,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真比不上何暖对湛非鱼了解。 择菜的动作一顿,何暖眉头微蹙,“小姐说想要过几天清净的日子,一旦去了学士府身份曝光后,再出门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 虽说湛非鱼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可何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身为奴婢不该问的何暖绝对不会过问,而且她深信小姐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这么做的理由。 想到顾学士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何生认同的点点头,“小姐最怕麻烦,京城不比其他地方,若只是普通世家子弟也就罢了,这其中还涉及到皇子皇孙,小姐的担忧不无道理。” 圣上如今的确不待见成年的皇子们,愈加偏爱年岁小的几个皇子,但小姐虽说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可的确是出身农家,若是皇子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事情一旦闹大了,圣上身为父亲肯定会偏爱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辈,最后受委屈的必定是自家小姐。 何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抬头看向刮鱼鳞的何生,“七爷那边情况如何了?” 如果说圣上最重用的臣子是顾学士,那么最信任的必定是殷无衍这位侄子,禁龙卫如今在大庆朝的恶名绝对远胜于几年前,圣上年迈后对待朝臣和政事有些优柔寡断,但另一方面对待有些人却又是少有的冷血无情。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不喜弑杀的名头,所以这些恶名都是禁龙卫担了。 禁龙卫所到之处不说朝廷官员,世家大族,便是普通百姓也避之不及,唯恐死在禁龙卫的雁翎刀下。 “七爷估计年前能回京。”何生知道的并不多。 入夜,即便是白日里喧闹的京城到了此刻也已经安静下来,即使没有宵禁,可滴水成冰的冬夜,谁也不想大晚上的去外面溜达。 可就在此时几道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暗夜里,除了风声之外竟然听不到一点脚步声。 半晌后。 “头,这大半夜的难道还没有睡?”说话的人因为诧异声音都忘记压低了,透过黑色头罩看着不远处的灯火。 要说是守夜用的,可这灯光也太亮了一点,这跟白日都没什么区别了。 为首的黑衣人也是眉头紧蹙,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猜到了今夜会有人偷袭,所以来了一个“请君入瓮”。 另一个手下也低声开口:“会不会是陷阱?” 自家大小姐的名声放眼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对方猜到他们会来报复也正常,只是这般明火执仗的,未免太不把他们折家军放在眼里了。 “这两日有没有发现异常?”为首的男人再次开口,毕竟是天子脚下,折家行事再张狂也有分寸,首要的就是不留下任何把柄,如此一来即便闹到了顺天府还是五城兵马司,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折家。 负责打探消息的手下立刻回答:“这两日天寒,那姑娘一直没有出院子,一日三餐都是丫鬟准备的,马夫除了去后院喂马之外也没有外出,余下一个护院出去了两趟,采买的也只是日常物品,并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程武点了点头,此前他也向三公子回禀过。 若是来京城投亲的,两天的时间也该修整好了,即便有什么难处,这两日也该去打探亲戚的消息。 可这小姑娘入住客栈后就跟扎了根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宅子。 “头,我们还动手吗?”一阵寒风吹过,让躲在墙根处的几人冻的一个哆嗦,可看着这明亮的灯火,反而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要不我去探一探情况。”轻功最好的手下低声道,否则冒失失的动手,若是陷阱就危险了。 思虑半晌后程武点了点头,想到何暖能一巴掌打在阿大的脸上,不由低声叮嘱,“注意安全,若发现不对立刻撤退。” “是。”手下领命,身影越过几人如同鬼魅一般向着亮着烛火的书房一点一点的靠近。 书房里,湛非鱼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袁氏四代普施恩惠,门生和从前的部属遍布天下,一旦收罗豪杰,聚集兵众,英雄之士跟着兴起……” 主弱臣强便是门阀士族兴盛的原因,但正应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趋势,门阀士族占地为王,天下便如同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各自为王,战火纷纷,苦的还是各地的百姓。 何暖看了一眼窗户外忽然开口:“小姐,有人来了。” 湛非鱼放下书跟着向着漆黑一片的窗户外看了去,“折家的人?” 视线再次停留在手中的书上,湛非鱼之前也听何生说起过折家,前朝帝王昏庸导致民不聊生,诸侯割据,殷家先祖便是顺势而为的起兵,当年追随圣祖的便是折家人。 大庆朝立国后,折家祖地却是齐刷刷的坟茔,可这些新坟里却只有一半埋有尸骨,余下的都是衣冠冢,折家男儿战死在疆场上无数,马革裹尸都成了奢望,更多的都是尸骨无存,和那一方土地,和同袍和敌军的尸体混在一起,只余下家中白发苍苍的父母,柔弱孤苦的妻子,又或者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即便到今日,折家二郎每年也有人死在疆场上,折老将军如今还据守在边关不曾归来,所以对折婧这个老来女,不单单折家人娇惯着,圣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说到底也只是姑娘家之间的口角纷争,折家最过分的不过是把对方家中的男人给群殴了一顿。 “把人击退就行了。”湛非鱼开口,这份退让不是因为折婧,而是因为折家这些年来死在战场上的英魂。 何暖明白的点点头,看着再次伏案读书的湛非鱼向着门口走了过去,对着守在门外的何生打了个手势又关上门回到屋内。 片刻后。 “你……”程武震惊的从潜伏的暗处走了出来,看着被长剑架在脖子上的手下,即便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可面上还沉得住。 “带着你的人离开!”何生收回剑,顺势把人往程武这边推了过去,冰冷的目光又向着四周看了几眼。 程武再次心惊,对方看的这几处正是他的手下藏身之地,原以为他们潜伏的极好,谁知道早已经就暴露了身影。 “多有得罪。”抱拳一礼后,程度打了个手势,带着五个手下不再隐藏身影,齐刷刷的离开了。 一直到了离开了客栈这条街,六人这才停下脚步,站在了避风的墙角处。 “我还没有靠近屋子就被发现了,难怪阿大不是对手,这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最开始去探查情况的手下苦着脸,这都不能说是技不如人,而是两人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方没有杀意,否则自己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头,大小姐这一次真的碰到硬茬了。”另一个手下苦笑道,扯下头上的面罩,看着程武继续道:“头你也知道我天生五感比一般人强,当年能活下来也是因为这点天赋,可直到刚刚那人挟持着小柳走过来我才感觉到暗中还有潜伏着高手,人数绝对不少于五人。” 此时不需要多说什么,程武几人都明白,对方不是普通练家子而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暗卫,也只有这类人才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程武他们身手再强也只是算是高手,但这些死士暗卫那才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不说以一敌百也差不离,也因为想要培养一个死士太难,所以一般家族的死士人数都不会超过二十人,这二十人可以说是一个家族最可怕的力量,平日里除了保护家主和继承人之外,几乎很少动用。 湛非鱼一个小姑娘身边不但跟着死士,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人数竟然足足有六七个,甚至更多,这让程武都胆战心惊,那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 …… 折家。 一大早屋外就飘起了雪花,折婧难得起了个大早,等丫鬟伺候着洗漱后,大步就往外面走。 “大小姐快把斗篷披上,外面落雪了。”大丫鬟双手抱着大红色狐狸毛斗篷,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给折婧穿戴好。 相对于折婧是早起,可此刻折家的正屋里,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个儿媳妇已经带着女儿还有儿媳妇过来请安了。 “大小姐来了。”门口伺候的婆子赶忙喊了一嗓子通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大小姐虽说每天也来夫人这里,可入冬之后就没有这么早过,都是日上三竿了,夫人都用过早膳了才过来。 虽然折老夫人的原话是姑娘家也就在娘家这几年能轻快一点,等日后嫁人了到了婆家就没这般轻松了,所以折老夫人对折婧这个老来女格外宽容,德言容功都不在意,只要小女儿过的惬意就好。 这会还不到辰时折婧就过来了,也难怪婆子这般诧异。 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也没理会和自己打招呼的两个嫂子,至于小一辈们更是被折婧给无视了,“娘,程武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大早风风火火的做什么好,还不赶快和你嫂子们问好。”折老夫人佯怒的拍了拍折婧的手,即便娇惯老来女,可折老夫人也知道日后能给女儿撑腰的还是她的两个兄长。 两个儿媳妇自己活着还能压得住,可有朝一日自己驾鹤仙去了,婧儿若和她们闹僵了,日后受委屈的必定是她。 折婧有些恼火,却也不敢忤逆折老夫人,转过身和两位嫂子见了礼,也受了小辈的礼,这才委屈巴巴的瞅着折老夫人。 知道女儿是急躁的性子,折老夫人笑着和小辈们说了几句,“行了都回去吧,跟着夫子好好读书,折家是武将之家,但如今国泰民安,读书识字也是一条出路,纵然日后去边关历练也得学会行兵布阵。” 大夫人和二夫人最敬重折老夫人的便是这一点,虽说婆婆娇惯小姑子失了分寸,可对家中小辈的教导却一直都没有落下,纵然折家二郎没读书的天赋,可也不能不读书,而折老夫人就充当了这个恶人,强压着小辈读书识字,也正是如此,两妯娌对折婧这个不着调的小姑子也多有包容。 等程武过来回禀情况后,屋子里其他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就剩下几个女主人在,折婧也无须端着架子了,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样?有没有替我好好教训那个贱丫头?” 程武单膝跪地向折老夫人请罪,“属下失职还请老夫人责罚,对方身边的护院武艺高强,我们还没有靠近就被发现了……” “你说什么?”尖锐刺耳的喊声打断了程武的回话,折婧气恼的一下子冲了过来,对着程武火大的骂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昨晚上你们竟然失手了?你们这么多人连个贱丫头都收拾不了?” 不怪折婧如此恼火,在客栈丢了面子后,当天下午京城好几家的千金小姐就举办了什么赏雪宴,赏梅宴,还有什么诗会,哪个讲规矩的人家会在下午给人下帖子办宴会? 折婧不出门也知道这些人是凑到一起看自己笑话呢,可偏偏折加再势力也不可能阻止别人的姑娘小聚,所以折婧整整憋屈了两天就等着程武带人教训了湛非鱼还一雪前耻。 程武低头请罪,“是属下学艺不精。” “你们这些废物!我们折家养着你们还不如养条狗呢,至少还会冲着敌人叫几声!”折婧气狠了,再看着程武这只请罪的窝囊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扬手向着程武的脸扇了过去。 折老夫人和两个儿媳此刻还在诧异程武他们失手的消息,等察觉到折婧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程武到时能避开,可即便是折家的护卫头领,可毕竟在身份上低了一等,折婧这一巴掌打过来时程武并没有躲闪。 啪的一声响,清脆的把掌声让折老夫人三人都惊住了。 “婧儿,不可胡闹!”折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看着高举着手半点不知道做错了的折婧,折老夫人此时也气到了,猛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谁准你胡闹的,还不给程统领道歉!” “我不,他们丢了我折家的面子,我凭什么道歉!”折婧回头红着眼对着折老夫人喊了一句,一想到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那些贱人还不知怎么笑话自己,折婧气的红了眼,拔腿就往门外跑了去。 “母亲,你保重身体,小妹就是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您别和她一个小姑娘家置气。”大夫人赶忙起身给被气狠的折老夫人抚着后背顺气。 二夫人此时也向还跪在地上的程武开口:“程统领快请起,我替小妹给程统领赔个不是。” “二夫人折杀属下了。”起身的程武立刻避开了赔礼的二夫人,大小姐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人都清楚。 等程武退下去后,妯娌俩又安慰着老夫人片刻,这才一起离开了。 (本章完) 第628章 态度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让伺候的下人退的远了一点,妯娌俩就留着大丫鬟撑着伞遮挡飘雪,如此一来也方便说些体己话。 “大嫂,小妹这一次真的踢到铁板了,可惜母亲太娇惯着小妹,都不愿意多等几日。”二夫人声音压得低, 可不难听出话语里的不满。 每一次折婧得罪了人,她自己倒是痛快了,却都是让她们的相公去善后,不是结仇就是赔罪,库房里多少好东西就这样当赔礼送了出去。 按理说折婧吃瘪她们也该高兴,但对方来头不小,二夫人更担心折家又多了个强大的仇敌, 越想越是忧心,对耍性子的折婧也更加不满。 大夫人为人要谨慎许多,即便此刻妯娌俩的对话没有第四个人听见,可大夫人说话依旧保留了三分。 “程统领他们虽然无功而返,可也都没有受伤,说明对方绝对不是折家的敌人,弟妹不必忧心,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若真是折家的敌人,昨晚上把程武他们擒住往顺天府一送,折家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可对方只是让程武他们知难而退,这说明对方也不想和折家为敌。 二夫人听后认同的点点头,但一想到折婧那性子又绷着脸开口:“对方给折家面子没有把事闹大,但小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按理说此事该让折家的男人出面去处理,偏偏折家大爷如今跟着折老将军在戍边,折二爷半个月领兵出京去剿匪了。 余下的折家小一辈里, 大夫人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大的也在边关。 至于在京郊大营的折三郎,那就是个炮仗,大夫人哪敢让他去客栈,那真的是结仇去了。 二夫人膝下两女一子,小儿子不过十三岁,早上请安之后就去私塾读书了,总不能个半大的小子代表折家出面。 “大嫂,要不你去一趟?”二夫人犹豫了一下开口,对方不管是什么来头可毕竟也只是个姑娘家,大嫂出面也合适。 折二夫人真怕自己这脾气和对方一见如故,看京城这些世家闺秀,甭管家族是敌是友,但一提到折婧,这些千金小姐们就成了一国的。 大夫人斟酌了一下就答应了,折家的男人在建功立业,她们身为女眷自然要替他们解决后顾之忧,不能让他们在边关都忧心家里。 …… 湛非鱼并不意外一大早就收到了折家的拜帖,能在京城立足的家族,即便有折婧这般飞扬跋扈的女儿,但也不可能个个都这般蛮横不讲理。 “折家大夫人是户部侍郎赵家四房的嫡女……”何暖简单明了的说了一下折家的姻亲,折家虽是武将之家, 可长子娶的却是文官的女儿, 二夫人则是钟御史的小孙女。 原本折老夫人当年还怀有身孕,可敌军突袭边城,折老夫人带着人在城楼下救治伤员,被敌军潜伏在城中的探子给盯上了,折老夫人被挟持后,为了不让折老将军被敌人威胁,直接向着刀口撞了过去。 虽说最后有惊无险,可连日的劳累再加上受惊导致小产,而且这一次伤了身子,原以为折家就两个儿子了,谁知道多年之后折老夫人再次有孕生下了老来女折婧,这才把人娇惯的这般无法无天。 如此一来折婧养成这样跋扈的性子也能理解,湛非鱼合上拜帖,“阿暖让于掌柜明日中午准备一桌宴席。” “是。”何暖应下出了书房后向院门口的偏房走了过去,来送拜帖内院管事的正在屋里等候着,这会一听到脚步声赶忙站起身来。 “劳烦管事的回禀大夫人,我家小姐已经应下了,不知贵夫人可有什么忌口……”何暖这一开口,管事的表情也随即松缓下来,宴席都备上了,大夫人果真料事如神,对方的确不打算和折家结仇。 第二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虽说依旧是寒气逼人,可大太阳照的人心里都舒坦了。 “二爷,这快年底了,京城这些家族都缺人使唤呢,怎么着要把人卖出去?”搓着手的黑瘦男人满脸谄媚的表情,虽说跟着二爷有肉吃,可这大冷的天谁愿意出远门,留在京城喝点小酒,晚上抱着媳妇滚热炕都舒坦。 屋子里炭火燃的旺旺的,被称为二爷的中年男人裹紧身上的袄子,一手拨弄着炭火,“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趁着今儿天好把人都送出去,年底就干这最后一笔买卖了。” “是,我这就让人准备马车。”黑瘦男人一看二爷这脸色就知道这里面有事,但绝对不是他这样的小跟班能知道的秘密,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本章完) 第630章 始末 顺天府衙门。 自己小儿子差一点被裕丰楼的厨子一刀砍的脖子分家,饶是白府尹素来铁面无私,对自家孩子更是严厉的到没有一个笑脸,但此刻听到消息依旧担忧的打翻了砚台,垂落在袖子里的双手更是隐隐颤抖着。 “大人安心,小公子只是受了些惊吓,卑职已经让大夫过来了。”庆捕快赶忙说了一句, 当时那情形自己都是三魂吓掉了两魂半。 白府尹稳了稳心神,让小吏过来收拾书案,“折家大夫人也涉及其中?” “是。”庆捕在大夫人自报家门后,就把她和湛非鱼几个女眷安排到府衙里单独的一间空屋里等候着。 其余几个雅间的客人这会都在公堂上,至于虎爷这些地痞无赖还有裕丰楼的厨子、伙计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直接被下了大牢等待白府尹审案。 “行凶的姚大民被砍断了一条手臂, 卑职把人送去了医馆,陈平他们十人守在医馆里防止姚大民逃走。”要不是担心姚大民失血过多死了, 庆捕快绝对把人先丢到大牢吃一顿杀威棒, 敢对小公子下下杀手,简直是活腻味了。 庆捕快的安排很妥当,白府尹点点头,“你安排的很好。” 此刻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到消息的孙府丞第一个赶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顺天府衙的其他官员,不说上下级的关系,就说白兆辉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出了这事于情于理都要过来。 招呼一众下属坐下后,已经稳住情绪的白府尹并不急着立刻开堂审案,“庆捕快你把当时的情形再次和孙府丞他们说说。” 庆捕快是第一个到达裕丰楼的,此刻又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些地痞并不是京城人,都是东关道人士,跟着赵虎在半个月前来到京城讨生活。” 若真的是京城人士, 还敢在裕丰楼闹事, 那真的是找死,能在裕丰楼吃饭的客人非富即贵,更何况裕丰楼背后的东家可是温家。 如今温家的当家夫人和宫中闵妃乃是亲姐妹,就因为这份关系裕丰楼这些年的生意才会如此蒸蒸日上。 “这些地痞只怕是被人利用了。”听完经过后孙府丞抚着胡须开口,地痞闹事冲的还是折家的女眷,兆辉既然在场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谁能想到裕丰楼的厨子竟然会是刺客,别说兆辉是个读书人没有这份警惕,庆捕快五人当时也在场,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鲁通判也接着问道:“救下兆辉的是何人?” “回大人,卑职刚刚已经询问过了,那个随从……”庆捕快快速的把折婧当日和湛非鱼起冲突的事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虽说京城已经都传遍了,可白府尹这些朝廷命官自然不知道后宅女眷间的小道消息,倒是捕快们消息灵通,事发当日就都知道。 庆捕快又把折家大夫人来客栈赔礼的事说了一下,“当时若不是这个何生的护院在,小公子就真的危险了,也是卑职失职,完全没有察觉到姚大民对小公子起了杀心。” “和你无关。”白府尹本就是公正之人,自然不会迁怒下属, “当时的情形即便本官在场也不会察觉,兆辉还在国子监读书, 即便和同窗有些不和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孙府丞和鲁通判几个官员都认同的点点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刺杀兆辉的真正用意只怕还是在白大人身上,说不定是为了报复白大人这才对兆辉下杀手。 …… 屋子里染着炭盆,但毕竟是府衙,能送个炭盆也是看在折家的面上,所以这屋子依旧显得清冷。 “夫人用我的手炉暖暖。”湛非鱼将手炉递了过去,“夫人不必推辞,我穿得多不冷。” 事发突然又被匆匆带来了衙门,当时看到那条被砍断的手臂,绿柳都吓傻了,哪里记得给大夫人拿上手炉。 大夫人身上这鹿皮披风还是何暖提醒之下才拿上的,对比之下湛非鱼这边就从容多了,这会坐在炭盆边烤着火,悠然平静的模样半点不像是在顺天府衙。 “多谢姑娘。”大夫人倒也没有推辞,一来是她的确有些冷,二来是湛非鱼把手炉塞过来的时候,大夫人碰到湛非鱼的手,的确是暖暖的,不像自己的手都冷的没有知觉了。 “说起来还是因为我才让夫人遭受了无妄之灾。”湛非鱼歉意的笑了笑,若不是在裕丰楼设宴,也不会遇到这事,只是今日之事的确有些蹊跷。 手暖和了,脚边也有炭盆,大夫人整个人都暖过来了,此刻也从慌乱震惊里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半点没有被惊吓到的湛非鱼,愈加断定她来自武将之家,说不定还是从边关过来的,见过杀戮和死亡,否则寻常的闺阁千金哪有这般平静从容。 “姑娘初来京城或许不知道,今日差一点被刺杀的是顺天府白府尹的小儿子,白小公子还在国子监读书,今日之事只怕是冲着白府尹去的。”大夫人知晓白家的家风,不管是嫡支还是旁系就没有出过纨绔。 白家子弟若是学业不成,那只能另寻他路,再不济也可以打理族中庶务,若是想着靠祖上荫庇吃喝玩乐,白家的家规会让他悔不能重新投胎一回。 大夫人又看了一眼认真聆听的湛非鱼,精致的眉眼不见半点不耐,再想到家中跋扈嚣张的小姑子,大夫人不得不感慨一样米养百样人。 “今日姑娘救下了白家小公子,只怕也会得罪幕后的凶手,姑娘这几日在京城还是要多注意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夫人叮嘱了两句,虽说得到了白家的感激,可同样也得罪了幕后人,不过想到湛非鱼的随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夫人倒也放心了些。 湛非鱼乖巧一笑的点点头,“多谢夫人提醒,天寒地冻的我基本都在客栈不出去。”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却是孙府丞过来了,大夫人的身份摆在这里,白大人要审案了,孙府丞亲自过来请大夫人去公堂回话也是给足了折家面子。 “夫人这边走。”寒暄两句后,孙府丞在前面引路,余光则是打量着跟在大夫人身边的湛非鱼,若不是查了路引,谁能想到这便是顾学士唯一的弟子,还是个小弟子。 孙府丞还记得当年这消息传回京城时,多少读书人失望伤心,又或者愤慨不平,但谁也不敢去学士府闹事,而湛非鱼则远在江南道,他们想要闹也是鞭长莫及。 后来江南道院试的消息传了回来,湛非鱼读书启蒙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然一举拿下了小三元,当时京城的文人圈里又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都认为这个小三元必定是“名不副实”,绝对是主考官冲着顾学士的面子给的。 可当时江南道的学政乃是陈大人,大皇子的舅舅,双方早就结下了仇,湛非鱼更是坑了陈记米铺十万石米粮,直接导致陈记米铺关门大吉。 之后陈学政为了报复更是亲临南宣府监考,甚至还出了割裂题这样匪夷所思的考题,引得南宣府的考生怨声载道。 陈学政名声大损,更是被御史台轮番弹劾,可湛非鱼依旧夺得头名,只能说这姑娘绝对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之才。 裕丰楼出了凶杀案,听说姚大厨的胳膊都被砍断了,这消息一传出来,不少百姓都顾不得冬日天寒,齐刷刷的围拢在府衙外看热闹。 白兆辉也只是受了惊吓,喝了一碗安神汤,此刻面色依旧惨白,不过精神看着还行,见到湛非鱼过来了,白兆辉立刻走过去郑重的行礼道谢,“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白公子客气了。”湛非鱼受了这一礼,不过因为是在公堂上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此案涉及到了白兆辉,白府尹按律避嫌,所以端坐在公堂上的主审官乃是孙府丞,此刻惊堂木一拍,“把所有涉案人都带上公堂来。” 赵虎、刘旺这群地痞无赖此时都是面色苍白,双腿哆嗦着,要不是捕快半押半推着,估计发软的双腿都走不到公堂上。 “大人饶命那……”赵虎一跪在地上就喊起冤来,估计何暖那一脚踹的用力,这会刚喊了一嗓子就感觉胸口剧痛,佝偻着身体狼狈的咳嗽起来。 刘旺这群地痞也都被揍的鼻青脸肿着,此时哪有强闯裕丰楼的嚣张气焰,一个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跪在地上装孙子。 “赵虎。”孙府丞沉声一喝,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赵虎等人继续审问:“你们从事的何营生?为何闯进裕丰楼?还不从实招来!” 赵虎拼命的磕头,哆哆嗦嗦的开口:“回大人小的本是东关道人士,一个月前救了二爷……” 大庆朝并不禁奴仆买卖,赵虎以前就干过人牙子的事,把乡下养不活的丫头买下来转手再卖到府城去赚个差价。 这一次来京城也是想要跟着二爷大干一笔,打算把手里头男男女女一共四十多人卖出京城去,寻常一个小丫头即便有几分姿色也就能卖给十两银子,可二爷手里这批奴仆却不同,都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识字的就占了一大半。 而且六七个年轻的小姑娘之前都是内院二三等的丫鬟,都各有本事,不是绣活做得好就是懂几分茶艺,又或者会养花养草的,规矩学的也好,这要是卖到普通家族,身价绝对能飙升到三四十两银子。 至于几个妇人的情况也是如此,有懂厨艺的,还有两个曾经奶过孩子,虽说价格比不上年轻的姑娘,但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这一笔买卖做下来估计就能赚上五百两银子,可谁知道要出发的时候突然马车坏了,而一个孩子趁机从马车里跑了出去,直接窜进了裕丰楼。 赵虎哪能让到手的银子跑掉,再说这是他跟着二爷干的第一笔买卖,如果出了岔子,说不定就会被赶回东关道,这不赵虎立刻带着刘旺这群人冲进裕丰楼找人。 “大人,小的就是要找那个兔崽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小人也不敢杀人呢。”赵虎苦着脸,可看到站在湛非鱼身旁的孩子,双眼顿时迸发出凶狠的光芒来,就是这个兔崽子瞎跑,害的他们挨了一顿毒打不说,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赵虎恨不能把这兔崽子给活剐了。 孙府丞并没有理会怂了吧唧的赵虎,让小吏把口供拿了下去,等赵虎签字画押之后又开始审问刘旺等人。 进了顺天府的公堂,这群地痞无赖谁都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的一番招供下来,和赵虎的口供没有出入。 唯一的疑点在于他们出门前一寄给你检查了马车,可马车刚到东大街这里突然就坏了,暂时还不清楚是意外还是人为。 一个时辰后,除了断了手臂的大厨姚大民之后,其余人都录了口供,包括裕丰楼的伙计还有姚大民的两个徒弟,他们真不知道姚大厨为什么要杀人。 后衙。 “大人,目前来看赵虎等人和姚大民并不相识,赵虎等人也不认识兆辉,双方合伙下手的可能性极低。”孙府丞沉声开口,此案更像是赵虎等人被利用了,幕后人借着这场混乱趁机对白兆辉下手。 白府尹此时正在翻开所有人的口供,刚刚孙府丞审案时他也在后面旁听,“姚大民还没有开口?” 鲁通判刚从牢房里回来,“姚大民的断臂已经止血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一直不开口,派去姚大民家中打探消息的捕快也应该回来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不招供倒是可以大刑伺候,毕竟姚大民意图刺杀白兆辉是人证物证齐全,但姚大民失血过多,一旦用刑只怕人会扛不住,这不案子就暂时卡主了。 白府尹他们也曾去过裕丰楼吃饭,姚大民的厨艺不错,据说祖上就是厨子出身,在裕丰楼也干了六七年了,但不管是白府尹还是白兆辉,包括白家其他人都贺姚大厨没有接触过,更不可能存在私仇。 所以姚大厨要杀人,一来需要深挖一下他的情况,看看更早的时候他和白家是不是有仇,二来则要查一下姚大厨是不是被人利用了,他可能只是个刺杀白兆辉的工具。 白府尹几人更认为是后一种,若只是私仇,姚大民不过是个厨子而已,他没这么大的本事弄坏赵虎的马车,尤其是这个时间把握的极好,刚好马车就坏在裕丰楼门前。 再者折家大夫人在裕丰楼吃饭,这也要事先打听清楚,否则即便赵虎等人在裕丰楼闹事,白兆辉不对应会出手。 毕竟东大街这边有捕快巡逻,也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半刻钟不到官差就会过来。 今日也是因为赵虎他们欺辱的是折家女眷,白兆辉和同在裕丰楼吃饭的几人都无法袖手旁观,这才一起出手,姚大民也才有机会下杀手,否则白兆辉如果一直留在雅间里,姚大民根本找不到时机。 “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但没有结案之前暂时不能离开京城。”白府尹放下手中一沓口供沉声继续道:“赵虎和裕丰楼的人暂时收监,姚大民单独关押,让狱卒严加看守。” 鲁通判看着面容威严的白府尹,迟疑了一下开口:“裕丰楼?” 裕丰楼是案发地,再加上行凶的是裕丰楼的厨子,即便这裕丰楼背后的东家是温家,白府尹这里却是半点不通融,“暂时查封,一切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说。” …… 折家的马车早就在府衙门口停着了,前来接大夫人的正是从京郊大营匆匆赶回来的折三郎。 “娘,你没事吧?”一看到出来的大夫人,折三郎快步迎了过去,视线同时扫过站一旁的湛非鱼,就是这姑娘惹了小姑姑害的娘也差一点出事。 一瞬间,折三郎沉着脸,双眼透着凶光,身为武者的煞气毫不掩饰的向着湛非鱼席卷而去。 “三郎!”大夫人眉头一皱,面色不虞的看着满是敌意的小儿子,“今日在客栈若不是湛姑娘护着,为娘就危险了。” 大夫人并不是夸大其词,赵虎那群地痞冲过来的时候,湛非鱼第一时间就把大夫人推进了雅间,这份情大夫人记下了。 折三郎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裕丰楼发生了什么事,但更详细的情况却不知情,这会知道湛非鱼救了自家母亲,折三郎依旧绷着脸,“娘你若不来裕丰楼就不会遇到这事。” (本章完) 第632章 败退 折婧越想越恼火,想动手却偏偏武力值又不够看,只能把火气撒到了周管事身上,“这两个人我买了,还不把人给我送过来!” 呃……被鞭子指着的周管事傻眼一愣,这位小祖宗真的是吃柿子捡软的捏。 可心里再憋屈周管事也只能陪着笑脸,“几个丫头都在这里, 大小姐有看上眼的也是她们的福气。” “你眼瞎啊,我说了就要这两个人!”折婧火大的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好在她也没打算伤人,鞭子从周管事的脸颊边飞了过去。 周管事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两步,都说折家大小姐一言不合就抽人,周管事之前也当是个传闻,此刻吓的面无血色,稳了稳心神这才结巴的开口:“大小姐这两个人已经已经被买走了, 已经在衙门过了红契。” “我说了就要买下这两个人!”折婧强势的重申, 折家不缺丫鬟也不缺厨娘,本来来牙行也只是看看,但现在和湛非鱼杠上了,折婧偏要把这厨娘和丫鬟带走,“阿大给银子!” 周管事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两张银票,定睛一看却是两张五十两的,这让周管事都忍不住心动了,自己一年也赚不到一百两银子。 可折婧都不敢明着得罪的人,周管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这会忍着心痛把银票递了过去,“大小姐你要不再看看,这几个丫头都是懂规矩的,有两个也会厨艺,这两个在衙门过了红契是真的不行。” “有了红契又如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两个人我要了!”折婧神情倨傲,折家的面子在这里, 衙门那些小吏还敢不给折家面子?“这两人的卖身契有问题, 作废不算数,行了,这两人我带回折家。” 湛非鱼笑眯眯的看着自说自话的折婧,“听折小姐的话,这顺天府衙似乎就是折家开的,衙门白纸黑字的契约说作废就作废,我倒是要去问一问白府尹。” “你?”折婧双眼喷火的瞪着湛飞羽,这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 白府尹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但凡顺天府接手的案子,不管谁来说情白府尹都不会给面子,一切都秉公处理,绝对不存在徇私枉法。 “小姐放心,这红契绝对有效。”周管事苦着脸开口,若是一般的小事,府衙的差爷多少会有几分通融,但若真的闹大了闹开了,哪个差爷敢假公济私, 这身官服不想要了。 “看来天子脚下折小姐想要只手遮天是不行了。”湛非鱼勾唇一笑, “阿暖把卖身契收好了,把两人带回去。” “是, 小姐。”何暖应下。 “这个贱人……”看着大摇大摆上了马车离开的湛非鱼几人,气炸了的折婧忿恨的拿着鞭子向着周管事抽了过去,她动不了那贱人还动不了这些贱民! 阿大和阿二没阻止,冬日衣服穿得厚,小姐气急败坏之下这鞭子都失了准头,左右打不死人。 周管事顺势倒在了地上喊痛着,双臂护着了头,身体再左右躲闪,这一鞭子一鞭子打下来,除了手背上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痛之外,倒不算太遭罪。 牙行外毕竟人来人往的,折婧抽了十几鞭子也累了,只是这怒火怎么都散不了,“回府!” 湛非鱼知道折婧不会善罢甘休,左右不过是见招拆招,回到裕丰楼的院子后就继续今日的功课,这让跟着一起回来的肖厨娘和崔芽都傻眼了。 “小姐喜静,每日都要读书,所以不管是在灶房还是在院子里收拾动作都要轻缓些……”何暖大致交代了一下两人要做的事。 肖厨娘就负责一日三餐,崔芽则帮忙做些杂事,至于湛非鱼这里有何暖伺候着,不需要她们插手。 “姑娘说的我都记下了。”肖厨娘开口,领着有些木讷的崔芽给何暖行了一礼,这才接着道:“之前在牙行待了一夜,我这就去烧点水先洗漱一下,一会就给小姐准备午饭。” “崔芽你去烧水。”何暖从荷包里拿出二两碎银子递给了肖厨娘,“听你口音也是京城人士,你先去买些你们二人需要的衣物和杂物,等安置好了明日再做事。” “多谢何姑娘。”肖厨娘感激的接过银子,她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心善的主子,这样肖厨娘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安排妥当了何暖转身去了书房,低声回禀:“小姐,肖氏有所隐瞒。” “今日我们去牙行也是突然起意,外人不可能事先布局,肖厨娘那边查一下只要和我们无关就行。”湛非鱼估计肖厨娘的来历并不像牙行说的那边简单,厨艺好的厨娘都会在主家伺候,不会去庄子上,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再者折景出现时,肖厨娘表情明显有了变化,虽然掩饰的极快,但何暖还是注意到了,她应该见过折婧,而当折婧要强买强卖时,肖厨娘眼中多了了紧张和不安,直到回到裕丰楼才放松下来。 折家在京城也算是顶尖的家族,肖厨娘既然见过折婧,想来她之前待的主家和折家相差无几,肖厨娘会被卖去牙行,估计是为了避开什么,左右不过是后宅阴私。 …… 相对于湛非鱼这边的平静,折家此刻却是狂风暴雨,几个婆子想要拦住发疯的折婧,却都被甩了几鞭子。 绿柳脚下一个踉跄,也顾不得自己差一点摔了,冲着屋子着急的喊起来,“夫人不好了,大小姐过来了……” 昨日被折三郎给气到了,大夫人这会正依在软榻上和前来探望的二夫人说话,听到绿柳的喊声不由眉头一皱。 “小妹这又闹腾什么?”二夫人蹭一下起身往窗口走了过去。 二夫人通过透气的缝隙便看到拿着鞭子疯一般跑来的折婧,身后跟着的婆子丫鬟想要阻止又不敢,倒是有护院过来了,但都被阿大阿二给拦下了。 大夫人沉着脸,三郎在乎小姑子胜过自己这个母亲已经让大夫人憋闷了,这会小姑子还没有规矩的强闯自己院子。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还有下人被鞭子抽的痛呼声,大夫人怒极反笑起来,“我舍下面子去给一个晚辈赔罪,还搭上自己的嫁妆,不领情也就罢了,这还恨上我了。” “大嫂不必动怒,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且等着。”二夫人一贯就看不上折婧的行事,简直把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偏偏上有公婆宠着,下有折家二郎们护着,妯娌俩但凡敢说一句折婧的不是,那就成了全家的公敌了,她们就看着,日后折婧出嫁了,看婆家是不是还这般纵着她无法无天的胡闹。 大夫人走到门口看着疯了一般冲过来的折婧,冷声一笑:“小妹这是在外面受了气所以来我院子里撒野来了?” “大嫂你不必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就问一句。”折婧再跋扈也不敢把鞭子抽到大夫人身上,这不仅仅是她的嫂子,也是户部侍郎赵家的姑娘。 不等大夫人开口,折婧怒火冲冲的质问,“明明是那个贱人得罪了我,大嫂你却背着我去给人赔罪,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大嫂,你安的什么心?” 折婧抓着鞭子的手紧了紧,终究不敢对大夫人动手,但这怒气无法发泄,折婧阴狠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绿柳,猛地扬起鞭子抽了过去。 “啊……”吃痛的惨叫一声,绿柳根本没有防备就被一鞭子抽到脸上,顿时痛的惨叫起来。 “你这个贱婢还敢叫,本小姐抽你是你的荣幸!”绿柳痛的越喊,折婧越是得意,手中鞭子再次狠狠的甩了过去,收拾不了那贱人,自己难道还不能收拾这个贱婢! 大夫人和二夫人真没想到折婧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打狗还要看主人,绿柳是大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打在绿柳身上,何尝不是打在大夫人脸上。 “住手!”大夫人铁青着脸,气的浑身直发抖,失态的吼了起来,“还不给我把大小姐给拦住!” 几个丫鬟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尊卑了,一下子扑了过来,总算是把发疯的折婧给拦住了,两个婆子趁机把被打的绿柳给推到了屋子里。 好好的一张脸上多了三条鞭痕,最深的一道从左眉骨贯穿到右脸颊,皮开肉绽的,绿柳这张脸只怕已经毁了,而且也不能待在内院伺候了,送去庄子上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小妹,你疯了吗?”二夫人真担心折婧疯起来连她们都打,趁着丫鬟拦住了折婧赶忙上前把她手里鞭子给夺了下来。 “我是疯了,也是被你们给逼疯的,你们帮着外人羞辱我这个小姑子,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好,想要让我名声扫地!”折婧尖利着嗓子叫骂起来,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两个嫂子。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大嫂去裕丰楼赔罪落我面子,二嫂你故意隐瞒消息不让我知道,你们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欺负我!” “小妹,你不要忘记了程武带着人夜探裕丰楼,最后却铩羽而归,我为什么替你赔罪,那是不想折家平白无故的多一个敌人!”大夫人冷笑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无理取闹的折婧,“父亲还有你大哥、侄子他们在疆场上奋勇杀敌,可你却在京中拖他们后退,小妹,就当我这个嫂子求你了,你若是再这般任性妄为,你会害了他们的!” 折家是有免死金牌,可折家毕竟是武将,朝中没有多少关系在,一旦有人暗中使绊子,不管是缺了粮草,还是缺了军饷、药材都会影响到战场上的胜负,届时后悔就太迟了。 大夫人去裕丰楼赔罪,一方面是为了不想给折家招惹强敌,另一方面也的确存了落折婧面子的意思,可归根到底折婧丢了面子也是她咎由自取。 看着冷静端庄的大嫂气的眼眶都发红了,二夫人也忍不住的心酸,折家的男人在战场上拼命,稍有不慎就是马革裹尸的结果,可折婧这个小姑子却整天惹是生非,败坏折家的名声,隔三差五给折家树敌,这要是自己女儿,二夫人恨不能一巴掌抽死她。 院子内外的丫鬟婆子还有护院此刻都沉默着,但看得出所有人对折婧都是不满的,追着宁家大公子满京城的跑,丢尽了折家男儿的脸面。 如今又无缘无故的得罪人,长嫂替她赔罪,可折婧不但不领情还大闹后宅,把长嫂的贴身丫鬟给打了,放眼京城都没有这般跋扈嚣张的小姑子。 “婧儿,给你大嫂赔罪!”一道斥责声在院门口响起,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折老夫人面容肃穆,第一次用这般严厉的语调和折婧说话,“现在就给你嫂子赔罪,然后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起来!” “娘?”折婧不满的看着折老夫人,娘这是老糊涂了,竟然还帮着大嫂欺负自己。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压下情绪,毕恭毕敬的给折老夫人行礼,“都是儿媳不孝,打扰了母亲礼佛。” 大庆朝孝道治国,再者折老夫人除了娇惯折婧外,待人接物的确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是打心底对老夫人恭敬孝顺。 杵着拐杖的老夫人摆摆手,叹息一声,失望的看着拒不认错的折婧,“都是我把婧儿惯坏了,你们是嫂子,婧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指出来,现在改过来总好过日后吃亏受教训。”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望一眼,这话婆婆说过很多遍,可她们当嫂子的如果真的教小姑子规矩,估计婆婆第一个不高兴。 或许是老夫人从未有过的严厉,折婧不情不愿的赔个不是,气呼呼的去祠堂了,至于是跪着反省还是去祠堂躲清静就无从得知。 …… 入夜刮起了北风,随后便是雪花飘落下来。 灶房里依旧亮着灯火,崔芽在灶膛里添了一根柴,这才低声道:“大冷的天小姐怎么每天晚上都要沐浴?” 崔芽是十岁那年被家里卖出去的,卖出的五两银子给家里摔断腿的大哥看病抓药,崔芽记得当初在家里,一个冬天都洗不到两个澡,太冷了谁愿意去洗澡,稍有不慎染上风寒,说不定就病死了,而且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抓药。 后来被卖到了米商汪家当丫鬟,那也是一个月洗一次。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我们当下人的做好本分的事就好,主子的事不要问也不该问。”肖厨娘倒喜欢崔芽这性子,不多事也听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偷懒,否则肖厨娘刚刚就不会教她规矩。 崔芽表情木讷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等了一刻钟水烧开之后,肖厨娘动作麻利的把热水倒进了两个木桶里,又盖上了盖子,这才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何护院,热水已经烧好了。” 两大桶热水在何生这里像是没重量一般,一手拎着一桶依旧健步如飞,转眼就离开了灶房。 何暖刚准备好衣物,打开门让何生把热水送了进来,“哥,查出来了吗?” “肖氏之前在温家的庄子上,庄子里住着温家二小姐……”何生快速的把调查出来的情况说了一下。 估计京城的人都快忘记这个温家二小姐了,毕竟疯了七八年,温家只好把人送去了庄子上养着,肖厨娘和几个丫鬟婆子当年就是跟着一道去的庄子。 虽说是温家二小姐,可毕竟是个疯子,时间久了,温家也就是保证温二小姐的吃喝,庄子上的汤管事也算是夫凭妻贵,他娘子是温家的家生子,爹娘老子还有兄弟都在温家当差,否则汤茂才还当不了这管事的。 在庄子上汤茂才那是说一不二,汤娘子嫌弃庄子里生活不方便,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在温家后巷的家里住着,这不汤茂才就起了色心看上了肖厨娘。 “肖厨娘看着是个谨慎的人,她难道在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湛非鱼接过话,两眼闪烁着听八卦的光彩,温家这般的大家族,别说一个厨娘,就算是倒夜香的婆子也有几分人脉关系,更何况这事明显是汤茂才不占理。 “大夫说温家二小姐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肖厨娘估计是不想招惹是非这才借机脱身。”何生打探到的情况是肖厨娘故意把汤茂才看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了汤娘子知道,所以汤娘子设了个陷阱陷害了肖厨娘,拿到她的卖身契把人赶出了庄子。 温家也许不在意这个疯掉的女儿,这对温家而言是个污点,可温二小姐真的死了,伺候她的这些下人说不定会被主家责罚,肖厨娘为了避祸这才借着被发卖离开了庄子。 “裕丰楼好像就是温家的产业。”湛非鱼话音一顿,看向何生再次开口:“温二小姐是庶出?” 温夫人佛口蛇心,温二小姐活着的时候嫌弃她丢了温家的脸面,对她不管不顾把人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可人死了,温夫人又踩着温二小姐的尸体来彰显自己身为嫡母慈爱大度的一面,必定会让温二小姐风光入葬,再狠狠责罚伺候她的下人,把温二小姐死亡的罪名都推到下人头上。 一刻钟后泡在温暖的浴桶里,湛非鱼闭着眼又想到了温家的事,“温夫人若是这般歹毒阴狠的性子,温二小姐说不定是被人弄疯的。” “温家大小姐是京城才女之首,而且温二小姐早年受了惊吓发疯之后,也是温家大小姐一直派人照顾她,听说温家老夫人当年嫌弃这个庶出的孙女丢了温家的脸面想要让她病死,也是温家大小姐阻拦下来,把人大张旗鼓的送去了庄子,温老夫人不得不收了心思。” 何暖这会想想也感觉可怕,她手上也沾过人命,但那都是敌人的命,可这些大家族的后宅里,别说弄死一个下人,就算是自家人也很正常,人命如草芥。 “阿暖,你说肖厨娘被我买下来了,温家会不会来要人?”湛非鱼睁开眼,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如果温二小姐的疯病是人为的,肖厨娘只怕知道什么,她担心被灭口才逃走了,但温家只怕不会放过她。” “那小姐?”何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折婧白天在牙行大闹了一场,想来温家也知晓,如此一来必定也知道肖厨娘的下落了。 湛非鱼斟酌了一下,“若肖厨娘是无辜的留下她也无妨,她若是帮凶那就让温家带回去。” “是。”何暖应下,回想起和肖厨娘的短暂接触,何暖也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帮凶。 (本章完) 第634章 养废 闯进院子后,怒火冲天的折婧根本不理会大夫人和二夫人,一手指着湛非鱼叫嚣,“滚,立刻给我滚出折府,否则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院门外后一步过来的温如意听到这跋扈至极的话,眸光微动,看来是接连吃了两次闷亏所以只敢如此叫嚣,若是以前早就把人打出去了。 “小妹,适可而止。”大夫人再次出声,只感觉眉心一抽一抽的痛着,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后悔把小妹养的这般无法无天,把上门拜访的贵客赶出去,不说传出去折府的名声会如何,就说小妹自己没规矩,她还想嫁入诗书传家的宁家? 湛非鱼站在堂前的台阶上看向被丫鬟婆子拥簇在中间的年轻姑娘,不同于折婧过于张扬的气势,温家如意五官精致,白皙的肌肤,瘦长的瓜子脸,眉如远黛,眼中含笑,漂亮之中又带着世家贵女的矜贵雍容,气息里却没有侵略性,让人一眼看去就生出好感。 “两位嫂子安好。”温如意进了院子向着大夫人、二夫人问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世家贵女的优雅风范,又笑着向着湛非鱼开口:“这位想必就是湛姑娘了。” 若是几年前顾学士刚收弟子的时候,湛这个姓氏一说出来就让人想到湛非鱼的身份,可时隔几年,不说京城后宅的女眷们,即便是国子监的读书人也把湛非鱼给忘之脑后了。 “温小姐。”湛非鱼走下台阶笑着回了一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站的近了湛非鱼发现自己不单单比折婧矮了一个头,她是武将家的姑娘,这个头高那是遗传。 可比起温如意同样矮了大半个头,两人都是高挑的身姿,而自己却是个不到一米六的小矮己…… 温如意第一时间就发现湛非鱼变化莫测的表情,只是没看明白。 不过余光扫过飞扬跋扈的折婧,再看着表情乖巧没有半点攻击性湛非鱼,不说折家大夫人会偏向她,就算是个外人也会下意识的偏向她,这个小姑娘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 一个接连让折婧吃了两次闷亏还敢登门的小姑娘,绝对不是善茬,可温如意却发现湛非鱼眼神清正,笑容明朗,再加上这一身书卷气,绝对是长辈最喜欢的模样。 “看来折小姐身体并无大碍,那我就放心了。”湛非鱼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容狰狞的折婧,向大夫人告辞,“今日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 大夫人本想瞒着消息,再加上温如意来了,折婧必定不会知道湛非鱼登门拜访的事,可谁知道还是没瞒住,如今想要尽地主之谊款待湛非鱼是绝对不可能了。 “湛姑娘客气了,是我招待不周。”大夫人笑着接过话,好在湛姑娘不打算和小妹计较,这姑娘看着年纪小,可行事却周全多了。 二夫人也担心折婧闹起来太难看,自家盈盈还没有定亲,若是小姑子将登门拜访的客人给打了,二夫人都不敢想象传出去折家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名声。 此刻见湛非鱼告辞,而折婧估计忌惮着何暖的身手不敢真动手,二夫人赶紧开口:“大嫂,我送湛姑娘出去。” 折婧也知道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自己真要动手,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会阻拦,丢脸的还是自己。 压下怒火,折婧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倨傲的放出狠话来,“你之前在牙行买的那个厨娘是温家的人,我劝你最好把人送回温家,别等到最后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二夫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小姑子和温如意交好怎么就没有学学温家大小姐的玲珑周全,湛姑娘会退让不是怕了她,而是给折家面子,小姑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转身要走的湛非鱼脚步一顿,尔后后退两步,实在是个子矮,离得近说话还得仰起头,太有伤面子了。 “折小姐打算怎么让我里子面子一起丢?”湛非鱼勾着嘴角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看着就乖巧。 可惜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挑衅,“我在裕丰楼恭候大驾,希望折小姐不要像之前两次那般让我失望,告辞。” “你……”折婧气炸了,扬起手就想要打人。 眉梢一挑,湛非鱼动作精准的抓住了折婧的手腕,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用力往后一扭。 “啊!”手腕被反扭的痛苦传来,折婧吃痛的叫了一声,左手毫无章法的向着湛非鱼的脸抓了过去,想要把右手给解救出来。 可惜湛非鱼在松手的同时一个用力前推,折婧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摔懵了。 “二夫人留步,告辞。”湛非鱼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外走,何暖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视线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暗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夫人她们只看出折婧打人不成反而被打了,可程武和两个护院却看的清楚。 湛非鱼那一擒一推用的是巧劲,不练上几年绝对不可能如此轻巧的把大小姐推倒在地。 “这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姑娘家?”护院是真的震惊了,何生、何暖武艺高强并不奇怪,世家大族暗地里都会培养训练一些死士暗卫。 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然也有这般身手,看她干脆利落的出手动作,大小姐自诩习武几年了,根本不是这姑娘的对手。 “既然敢登门拜访,想来家世不凡。”若没有十足的底气,一个姑娘家怎么敢登门。 程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姑娘对折家没有敌意,否则之前就不会让自己一行人轻易的离开裕丰楼。 等折家老夫人过来时,喊打喊杀的折婧这才被强制的送回了琼琚院,温如意也跟着告辞了。 屋子里,二夫人心情愉悦的端起杯子,“这方山露芽今儿就便宜我了。” “你且看着吧,这事有的闹,母亲还是舍不得管教小妹。”大夫人嗔怒的瞪了一眼二夫人,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别说这壶茶,中午这一桌也便宜你了,让盈盈也过来吃饭。” “大嫂你就不怕母亲生气?小妹把琼琚院都砸了,我们中午却在这里小聚。”二夫人说完自己也笑了。 可打趣之后想到之前回娘家给祖父请安时听到的话,二夫人敛了笑意,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大嫂,温如意交好小妹,冲的还是折家手里的兵权来的。”二夫人并不反感这一点,京城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来往九成九都是因为利益纠葛。 二夫人说起京城的局势,杯中的茶水也不香了,“京郊大营素来只听从圣令,陇右道地处边关,几年前杨老将军平反,兵权又回到了杨守成将军手中,西南道则有邓将军父子坐镇,我们折家的部下大多数都在东关道。” 大夫人听明白二夫人话里隐晦的意思,东关道距离京城近,若是骑兵的话至多一天一日的时间就能赶到。 储君未立,这皇权如果无波无折的平稳过渡也就罢了。 可一旦有战事发生,远水解不了近火,折家的兵权就起到至关重大的作用,折婧也好,折三郎也罢,前者跋扈嚣张,后者冲动莽撞,说起来都是养废了。 可正因为如此,折婧和折三郎的婚事都有些艰难,可如此一来折家反而安全了,至少宫中几位皇子还有大皇孙包括几位皇子外家适龄的男子,都没有和折家结亲的打算。 实在是担心局势不明,娶了折婧这样的惹事精回来,估计还没争取到折家的兵权,反而会因为折婧把满京城的权贵都得罪了一遍,绝对的得不偿失。 “所以母亲对小妹格外纵容。”大夫人叹息一声,可知道归知道,但折婧的所作所为依旧让大夫人和二夫人恼火。 二夫人泄气的放下杯子,“湛姑娘临走前小妹还放了狠话,还牵扯到温家的厨娘,也不知最后要如何收场。” (本章完) 第635章 抢人 “放开我……”大清早,一道惊恐的喊叫声响起,让从巷子里经过的人都不由的停下脚步。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还敢当街掳人?顺天府的差爷马上就会过来!”怒斥的大汉放下装满菜的板车,顺势把凶神恶煞的几个地痞给挡住了。 趁机脱身的肖厨娘这会也冷静下来了,裕丰楼其实就在不远处,刚刚她也是被两个陌生人突然抓住胳膊这才被吓到了。 旁边几个同样出来卖菜的婶子也都皱着眉头帮腔。 “谁脚步快去喊一声,还没有人敢在东大街撒野。” “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你们去找当家的爷们,欺负个妇人算什么本事!” “大妹子你别怕,等差爷来了就好了。” 肖厨娘穿着朴素,但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整洁的,拎着篮子的手也是干干净净的,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媳妇。 拦住她的几个男人尖嘴猴腮的模样,眼神飘忽,这样的地痞无赖东大街不常见,但龙蛇混杂的北街口倒是有不少,所以住在东大街的这些百姓半点惧怕,顺天府的差爷可不会帮这些地痞。 为首的李二恼怒的看着这群多管闲事的百姓,举起拳头这挡住自己的大汉叫嚣起来,“不想死的给老子滚开,敢阻挠你李爷办事,看你李爷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余下几个地痞也跟着叫嚷起来,其中一个更是蹭一下拔出刀来,虽说只是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但也把几个热心的婶子给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肖厨娘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地痞,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浮现,可面上还算冷静,“我是个厨娘,我家小姐暂住在裕丰楼,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听到裕丰楼,住在这附近的几个婶子都诧异了一下,毕竟裕丰楼最差的大通铺一晚上都要三百文,自家男人累死累活干一天活计也就赚这个数,这大通铺还都是给伺候贵人的下人们住的,听说天字号的房一晚上都要一两银子。 “没听到这个大妹子的话嘛,你们认错人了。”瘦长脸的婶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副急公好义的模样站到了肖厨娘身边,这要是帮到了住裕丰楼的贵人,随便打赏自己一点银子都够一家子一个月吃喝了。 其他几个被刀子吓退的婶子也纷纷开口:“住裕丰楼的都是贵人,你们可得罪不起!” 这几个一看就是地痞无赖,也就吓唬吓唬他们平头百姓,真碰到贵人了,估计都能吓尿了,再一看肖厨娘竹篮里放的菜。 得,这肯定是个厨娘,篮子里的这乌鸡就不便宜,一只就要半两银子。 更别提这绿油油的生葱和菜秧子,还有两条翠绿的黄瓜,只有温泉庄子里才能种出来,一条黄瓜比乌鸡都贵。 “什么贵人不贵人,我们爷可是国舅爷!”李二嘚瑟至极的报出背后人的身份,看着一群人怔愣后害怕的模样更加得意了,“行了,李爷今儿高兴不和你们这群贱民计较,都给老子让开,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这会连想要巴结贵人的瘦长脸婶子也吓的退到角落里去了,别打赏的银子没拿到到时候被抓去大牢里。 就连一开始想要帮忙的汉子看到锋利的匕首也面色难看的让开了,这要是挨了一刀,即便命没丢可家里也没银子去医馆给自己医治。 看着得意洋洋走过来抓自己的两个地痞,肖厨娘面色凝重的往后退了两步,国舅爷这个称呼一出,肖厨娘不由想到了温家,夫人和宫中闵妃是亲姐妹,这些人怕是闵家派来抓自己的。 “行了,乖乖给李爷走,省的吃顿苦头。”李二满意的看着不敢挣扎的肖厨娘,这差事办好了,自己在国舅爷面前也挂上名了,不像赵虎那蠢货,头一回办差就把自己给办到顺天府大牢里去了。 巡逻的捕快大步走了过来,推开围堵在巷子口的百姓高声开口:“都让开,什么人在此闹事!” “差爷来了……” 围拢的百姓咻一下退到了两边,几个捕快也就看到了李二一群人抓住的肖厨娘,还有那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匕首。 “呦,这一大早就劳烦几位官爷了。”李二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快步迎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表明了身份,“我们国舅爷家的逃奴,这不要把人抓回去,还请几位官爷行个方便。” 借着身体的遮挡,李二动作迅速的把五两的银锭子塞到了捕快的手里。 柯捕快蹙着眉头看着表情谄媚的李二,手里这银子的确让人心动, 他们这些巡街的捕快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二两银子,五两银子四个人一分,自己至少能拿到二两都抵得上一个月的俸禄了。 更别提李二口中的国舅爷,柯捕快当然没傻到认为他是师家的人,皇后娘娘只有两个兄长,大国舅乃是文华殿大学士,兼任了国子监祭酒,师家最为清贵,肯定不会和这样的地痞无赖有牵扯。 柯捕快猜测李二口中的国舅爷是宫里哪位嫔妃的娘家人,可只要和宫里的贵人有牵扯,都不是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捕快能得罪起的。 “官爷放心,即便白大人知晓了这逃奴我们也要带回去的。”李二又补充了一句,白府尹治下严苛,没有哪个捕快敢为了几两银子徇私最后丢了差事。 听到这句保证柯捕快这才放下心来,手腕一动掌心里的银子依旧被收起来了,此刻板着脸开口:“既然如此,你们把人带回去,但不可多生事端。” “官爷放心,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绝对不会胡来的。”李二笑了起来,只要把这厨娘带回去这事就办妥了。 余光瞄到走过来的几人,被推搡的肖厨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的厨娘成了国舅爷家的逃奴?”清脆的声音响起,湛非鱼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看都没看李二一眼,湛非鱼对柯捕快开口:“这厨娘是我从牙行买回来的,三日前已经在府衙过了契,还是说这人空口白舌一句话都比衙门的官印管用?” 被质问的柯捕快表情一变,没想到行个方便却生出了事端,湛非鱼明明没有半点倨傲的态度,可她这身行头,再加上通身气度就让人不敢小觑。 “我等并不知这厨娘是小姐买来的。”柯捕快先撇清了自己,这才继续道:“既然已经在衙门过了契,一切都以身契为主,我等行事疏漏,还请小姐多包含。” 李二气恼的瞪了一眼柯捕快,可就冲着他这一身捕快服,李二也不敢真的和柯捕快翻脸,这怒气只能向着湛非鱼而来。 “这位小姐。”李二仗着个头高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湛非鱼,今儿她的穿戴若是普通一点,李二就不会压着火气了。 “想来小姐也知道这厨娘可不是主人家发卖的,而是下面的刁奴使了手段把人发卖到牙行的,所以小姐手里的卖身契不合法,此事我家国舅爷已经和户房葛大人通过气了。” 柯捕快没开口,但面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这国舅爷只怕是有水分的,葛自贵不过是掌管户房的主事,七品官而已,若真的是国舅爷,即便不是和白大人打招呼,至少也会是孙府丞、鲁通判。 “户房葛大人?”湛非鱼表情平淡的反问了一句,见李二得意的点点头,湛非鱼笑了,“原来我没有听错,我还当户部有了新调令,赵大人他们被罢免了。” 柯捕快几人嘴角抽了抽,这位小姐还敢开玩笑,赵大人可是正三品户部左侍郎,岂会轻易就罢免。 不过柯捕快也听明白了,“国舅爷”只怕不是真国舅,但面前这位小姐绝对大有来头,她既然敢谈起赵大人,那必定和赵家有来往。 李二没想到搬出国舅爷湛非鱼还是这态度,不由恼火起来,“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京城这地界上,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的。” 李二斜着眼轻蔑一笑,“就算是你口中的赵大人也得罪不起!那可是国舅爷,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为了个逃奴害了全家!” “李爷和她一个丫头片子废什么话,我们把人带走,倒要看看她家长辈敢不敢去国舅府里要人!”几个手下都附和的叫嚣起来,不就是个不差银子的富家千金,呸,在国舅爷面前屁都不算。 “当着顺天府捕快的面,你们还敢当街抢人?”湛非鱼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柯捕快四人,随后又对李二道:“你说肖厨娘是逃奴,卖身契不作数,那便让你口中的国舅爷去顺天府递状子,是非黑白自有论断,若是嫌白大人品级低埋汰了你家国舅爷,即便是敲登闻鼓我也奉陪到底。” “你!”李二恼怒的瞪着湛非鱼,这小丫头年岁不大胆子却不小,自己都搬出国舅爷了,她竟然还死咬着不松口。 知道文的不行,李二也火了,厉声一喝:“嘴皮子倒是利索,今日我李爷就把人带走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拦着!我们走!” 几个地痞顿时凶神恶煞的叫嚣起来,强拉着肖厨娘就要走。 湛非鱼见状不但没有阻挡,反而笑眯眯的后退了两步,这让李二一行人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只当湛非鱼是怕了。 “站住!” 可惜李二得意的表情还没有维系住三息,一把噌亮的大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柯捕快不得不把人拦住,他也顾不得这两人背后谁的势力大,柯捕快只当算公事公办,谁都不偏袒,所以这厨娘就不能让李二带走,至少不能当着捕快的面被带走。 “这个厨娘的卖身契在这位小姐手里,你要把人带走就去衙门递状子。”柯捕快借着拦人的时机把五两的银锭子又塞到了李二手里。 送出去的银子又回来了,李二气急败坏的看着铁面无私的柯捕快,却也知道当着他们的面是不可能把人带走。 但输人不输阵!李二恶狠狠的向着湛非鱼放话,“既然如此小姐就等着上公堂吧,只是不知道小姐口中的赵大人会不会为了个逃奴得罪国舅爷!” “我怎么不知道赵伯父认识你一个外地来的丫头?”嘲讽声响起,折婧站在人群外似乎听了许久,这会径自走了过来,轻蔑的看着湛非鱼拆穿她的真面目,“你不过见过我大嫂两面而已,竟然就敢大言不惭的攀扯赵伯父。” 呃…… 不管是柯捕快还是李二几个地痞,包括四周围观的百姓都错愕一愣,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来,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是在唬人,关键他们还都被糊弄住了。 难道这国舅爷真指闵妃的兄长?湛非鱼怀疑的瞅了一眼李二,闵家也是勋贵之家,竟然掉价的和地痞无赖有来往? “真面目被拆穿了,这会知道怕了?”一看湛非鱼沉默了,折婧只当她怕了,高挑着眉头轻蔑的看着湛非鱼。 “我也不为难你,首先这个厨娘我带走了,卖身契双手奉上;其次你给我磕头赔罪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你敢随意攀扯朝廷官员……” 李二是个地痞无赖,他虽然知道顺天府尹是白大人,但还真不知道赵大人这位户部侍郎,但折婧的大嫂既然是赵大人的千金,李二再蠢也知道她必定也是官家千金。 柯捕快四人却是一眼就认出折婧来了她一直追着宁家大公子满京城跑,柯捕快他们巡街也遇到过几次,再加上肖厨娘的事,此刻也都知道湛非鱼便是当日在裕丰楼救下白兆辉的恩人。 “让折小姐失望了,我还是那句话,肖氏是我从牙行买的,也在府衙定了身契,折小姐想要当街抢人,只怕这顺天府大牢要先待一待。”湛非鱼每说一个字折婧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可偏偏湛非鱼这话占着理,而她又救过白兆辉,柯捕快几人身为顺天府的官差,于情于理他们都会站在湛非鱼这边。 “好,我倒要看看去了衙门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折婧怒极反笑起来,她既然走这一趟,自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 一刻钟之后,府衙户房。 摸着八字胡须,葛大人一双老鼠眼里闪烁着精光,此时却装模作样的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半晌后,眉头一皱,似乎面有难色。 “大人,是小的不该收了十两银子的贿赂。”突然,一个书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小的收了汤娘子的银子,还请大人饶命那……” 身材肥圆的汤娘子再没有了在庄子上的泼辣跋扈,此刻面色苍白,双腿一哆嗦也跪在了地上,“是民妇给了银子……大人,都是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勾引我相公,民妇被逼的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把人给卖到牙行去了,大人开恩。” 汤娘子是温家的家生子,她也是下人,根本没有权利把肖厨娘发卖了,可她欺瞒主子陷害肖厨娘以次充好,私吞了灶房买菜的银亮。 又在肖厨娘的柜子里放了给温二小姐补身子的药材,还有温二小姐珠宝首饰也偷了不少。 温夫人一怒之下要把肖厨娘给发卖了,可这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但汤娘子就欺上瞒下,借着这句话从管事嬷嬷手里骗到了肖厨娘的卖身契,唯恐夜长梦多连夜找到了牙行把肖厨娘给卖了。 汤娘子又担心户房这边会派人去温家核实,就拿银子贿赂了书吏,所以湛非鱼在牙行买走肖厨娘,这身契才会如此简单容易的就定下了。 “大人,我家夫人的确不知道肖厨娘被发卖一事。”温家二管事对着葛大人拱手一礼,表情了温家的态度,又向着湛非鱼请求。 “湛小姐见谅,肖厨娘这几年一直在庄子上伺候二小姐,二小姐身子病弱,时日无多了,这几日因为换了厨子口味变了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喝了,还请湛小姐宽恕几分,为了我家二小姐的安危,肖厨娘必须要带回温家。” 二管事这番话说是赔罪何尝不是把湛非鱼架火上烤,肖厨娘被发卖本就是下人所为,这卖身契不作数。 湛非鱼如果固执的不放人,温家二小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这害人性命的罪名就落到湛非鱼头上了。 新 第637章 哭求 一场闹剧以白兆辉的出现而结束,若论起来白家的权势肯定是比不过折家,但顺天府衙也算是白家的地盘,折婧想要搞鬼注定了会失败。 “小姐要过去吗?”何暖看向拿着帖子的湛非鱼,这帖子是礼部侍郎朱家女儿派人送过来的,邀请湛非鱼参加三日后在朱家熙园举办的诗会。 单看这帖子上的字迹就能看出朱小姐绝对是才女,这一笔字风骨已成, 想来朱小姐在书法一道上没少下功夫。 “我和折婧之间闹的沸沸扬扬啊的,朱家就不怕得罪了折家?”湛非鱼怎么看都感觉这帖子下的蹊跷,哪个家族愿意为了自己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明着得罪折家。 “白兆辉的二堂叔娶的是朱家的姑娘。”何暖这一说湛非鱼就明白了。 朱家和白家是姻亲,和白大人这一支虽然关系隔了一层,但白大人乃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湛非鱼是白兆辉的救命恩人, 朱家是看在白家的面上才送来这一张帖子。 湛非鱼瞅着还没完成的一沓功课,就算功课都写完了, 可大冬天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香嘛, 参加劳什子诗会再绞尽脑汁的作诗,这绝对是吃饱了撑着。 “明日你去朱家一趟就说我身体抱恙参加不了,辜负了朱小姐的美意。”湛非鱼认命的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功课。 春闱在即自然要焚膏继晷的读书,否则三年之后还得再来一场,滴水成冰的天气要在考棚里待三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何暖安静的退出了书房,动作轻缓的把门关上了,小姐因为读书越睡越迟了,看来需要多煮些药膳给小姐补补元气。 第二日,朱家。 朱毓婷脱下披风丢给丫鬟,迈步向屋内走了进去,“母亲,刚刚裕丰楼的丫鬟过来了,说湛姑娘身体抱恙不能参加后日的诗会。” 朱夫人不在意的一笑,“不参加便不参加,也是看在你姑姑的面上才送的帖子。” 朱毓婷在朱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一脸失望的抱怨,“我和婉儿她们都说好了,本想着见见这位不怕折婧的奇人,谁知道她竟然不来了。” 身体抱恙不过是借口罢了,朱毓婷想着对方连折婧都不怕,而且几次冲突里还都占了上风,那肯定是个奇人,谁知道希望大失望更大。 “说不定是不擅长作诗。”朱夫人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也是弄什么诗会,你姑姑那边还等着消息呢。” 撇了撇嘴,朱毓婷眉眼里透着几分自傲,“外面不都传言这位湛姑娘一身书卷气,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我这不是想着一较高下,谁知道她竟然就怂了。” 京城这些年岁相差不大的闺阁千金,论起才学来其实谁都不服谁,不过温如意能占据才女之首也的确因为她才华横溢,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出色, 不管是容貌还是规矩礼仪也都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朱毓婷她们则要逊色一点, 她自己擅长书法, 而她口中的婉儿则是魏大人的侄女儿, 自小就喜欢下棋,据说和魏大人手谈也能侥幸获胜。 她们都算是“术业有专攻”,温如意却样样出色,完美的压住了所有京城贵女的风头,据说国子监的夫子曾意外看到过温如意的文章,只道此女有状元之才。 “娘,姑姑和白婶娘直接让人去裕丰楼请湛姑娘不就好了,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朱毓婷给湛非鱼下帖子一来是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见一见;二来是不服气外面对湛非鱼的夸赞,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满腹诗书。 谁知道姑姑和白婶娘竟然都打算在后日去熙园一趟,这分明是冲着湛姑娘去的,可即便要报答救命之恩,也不用这么麻烦,朱毓婷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事。 朱夫人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她本来看好白兆辉,虽说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可听老爷说白兆辉今年春闱必有他一席之地。 再者白家家风清正,小女儿又是个天真浪漫的性子,嫁给白兆辉这样的幺子最合适,不但有长辈的偏爱,又不需要打理中馈,完全可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且白兆辉从才学到人品到长相都无可挑剔。 一声叹息,朱夫人收回思虑,温声给朱毓婷解释起来,“之前折婧借着温家那个被发卖的厨娘闹事,白兆辉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去了顺天府衙,外面就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白兆辉也好,宁辰安也罢,他们都要参加二月的春闱,金榜题名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些世家子弟也是各位当家夫人眼里最好的女婿人选,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 这不流言一传出来,白夫人就急了,担心湛非鱼真的用救命之恩赖上了白兆辉,而以白府尹的刚正不阿,估计这亲事还真的能成。 听完后朱毓婷震惊的瞪大眼,呆呆的看着朱夫人问道:“所以白婶娘想借着我的诗会警告湛姑娘,让她不要纠缠白兆辉?” “可流言归流言,湛姑娘一直在裕丰楼没外出,而且湛姑娘救过白兆辉一命,白婶娘这般做是不是太失礼了?”朱毓婷前面还在嫉妒外面对湛非鱼的夸赞,这会就同情起她来。 毕竟这流言也是没边没影的事,白婶娘这样分明是恩将仇报。 “傻丫头,你白婶娘是防患未然,若因为这流言坏了湛姑娘的闺誉,白府尹和白兆辉只怕真的会答应这门亲事。”朱夫人无奈的摇摇头。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京城这么多世家千金,谁家愿意娶一个名节有损的姑娘。 再者毕竟还有一个救命之恩在,白府尹和白兆辉若是置之不理,那也算是忘恩负义,说不定还会影响父子俩的仕途。 “你们都下去。”朱夫人这一开口,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立刻领命退了出去,朱夫人的大丫鬟更是守在了门外,杜绝任何人偷听。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朱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白婶娘有意让白兆辉尚公主,自然不能让任何流言蜚语影响了白兆辉的名声。” 也正是听到这个风声,朱夫人也就打消了给朱毓婷定下白兆辉的念头,朱家和白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比起皇家那真的差远了。 双眼瞬间瞪圆了,朱毓婷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白兆辉不是要科举出仕?当了驸马他岂不是不能为官了?” 驸马也可以当官,但挂的都是闲职,手中不会有什么实权,尤其是储君未立的情况,公主的驸马估计都不能留在六部。 朱毓婷想不透的问题,但何生把外面的流言对湛非鱼一说,包括白夫人有意让白兆辉尚公主的事,湛非鱼立刻就知晓了白夫人的意图。 “白府尹和老师一样都是孤臣,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白府尹铁面无私,一旦新君登基,白府尹任上得罪了不少人,这府尹之位必定会换人来坐。。” 湛非鱼搁下笔,看着刚完成的策论,头也不抬的开口:“顺天府尹一直都是新君信任的臣子才可以担任,白夫人担心白府尹会丢了官,所以才想让白兆辉尚公主。” 不说这从龙之功,日后不管哪位皇子登基为帝,总不好为难一个公主,那么白兆辉这个驸马自然也就安全了,白家有了白兆辉的照顾,也算是留有一条退路。 湛非鱼不知晓的是白府尹一共三子,白兆辉是小儿子,性子也是最像白府尹,白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外放为官,白夫人最看重的还是让自己在婆家站稳脚的长子白兆荣。 只可惜白府尹太过于刚正,白兆荣外放出去也只是当了个七品知县,白夫人曾多次想要让白府尹把长子调回京城为官,但一直被白府尹拒绝了。 而且白兆荣的亲事也是当初白府尹订下的,娶的是白府尹当年同窗之女,如今岳父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府。 白兆荣的岳家对他的仕途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白夫人不由更加心疼长子,感觉对他有愧。 白兆辉若是成了驸马,白夫人就可以利用婆婆的身份让公主把长子调回京城,虽说偏爱小儿子,可白夫人日后依靠的还是长子,她的所作所为更是为了长子在筹谋。 当然,白夫人也不认为白兆辉尚公主会委屈了他,科举出仕不也是为了当官,说不定还要外放当个芝麻小官,娶了公主却一步登天,权势地位都有了,这才是最正确的捷径。 …… 湛非鱼不参加诗会,白夫人自诩身份也不可能主动去裕丰楼,再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白府尹察觉到她的意图,所以最方便的办法还是让湛非鱼主动出去。 “阿暖,外面怎么这么吵?”湛非鱼翻了个身,努力的把头缩进被窝里。 可惜一大早这尖利刺耳的哭嚎声却依旧穿透了几堵墙,让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湛非鱼暴躁的想要杀人,自己或许该去学士府,至少能睡个好觉。 何暖面色也有些难看,小姐昨夜看书到寅时末才睡,这会不过是辰时,“小姐你继续睡,奴婢出去看一下。” 湛非鱼睁开眼,因为没睡好,眼里透着血丝。 这大清早的真的有人在号丧?湛非鱼本想继续睡,可距离春闱不到两个月了,“我也起来了。” 湛非鱼挣扎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至于外面的闹事的人,有何生在,甭管是谁都闯不进来。 两刻钟之后,崔芽把早饭摆在了桌上,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开始吃饭的湛非鱼,拿着空食盒退了出去。 灶房里,肖厨娘把蒸笼里多出来的包子递给了崔芽,“趁热吃了。” “婶子,外面老的老小的小哭成那样,小姐都不在意吗?”崔芽是真的诧异,这哭嚎声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门外都围了一圈人。 可让崔芽诧异的是湛非鱼依旧和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饭,平静的好像都听不到这哭嚎声。 肖厨娘虽然不知道湛非鱼什么身份,但她从湛非鱼的衣食住行也看出了蛛丝马迹,小姐这里只有何姑娘贴身伺候着,但吃的用的东西无一不精贵,贡品都不在少数,温家大小姐只怕都没有这待遇。 “小姐连折家大小姐都不在意,更何况外面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肖厨娘笑了笑,开始收拾起灶房,“你只要跟着小姐没有二心,日后不会差的。” “我知道。”崔芽咬着包子用力的点点头,自己是不聪明,可婶子说得对,跟着小姐就能吃得饱穿得暖,差事也不累,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拿,就算有人赶崔芽都不会走。 等湛非鱼吃完了早饭,穿上了狐裘抱着手炉走到了侧门口,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的哭嚎声终于减弱了一些。 任谁都没这力气连续哭嚎这么长时间,不说跪在地上多冷,就说这嗓子也撑不住。 “出来了……”看到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围拢在四周的人喊了一嗓子,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走出门的湛非鱼。 “湛姑娘。”今日巡街的依旧是柯捕快,这会绕过跪在门口的老老小小走了过来,低声给湛非鱼解释道:“这是姚大民的老娘还有妻儿,姚大民昨晚上在大牢里自尽了。” 确切来说姚大民是招供后自尽的,不同于之前大刑伺候了都不曾松口,昨晚上姚大民是主动找狱卒开口的,吃喝一顿后就招供了,主审的还是孙府丞。 只是姚大民的招供在孙府丞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不等姚大民签字画押后又把人关回了大牢,让狱卒严加看守着。 孙府丞本打算今日一早再和白府尹汇报案情,谁知道两个狱卒不错眼的盯着,姚大民竟然一头撞死在牢房里,头骨被撞裂了,脑浆都迸了出来,当场就没了气息。 湛非鱼看着没有穿孝服,可头上却戴着白布孝帽的姚大民妻儿,“该不会是临死之前诬告是我指使他谋害白兆辉,所以姚家人来我这里讨个公道?” 柯捕快尴尬的笑了笑,湛姑娘都猜到了,自己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姚家人若是闹事,柯捕快还能把人带回府衙,可姚家这老老小小的就在这里跪着哭嚎,柯捕快也没办法,姚大民罪有应得,可根据这几日的调查,姚家其他人都不知情。 “小姐,我儿是给你办事的。”姚老娘哭的身体都颤巍巍的跪不住了,只能靠在儿媳妇的身上,哀求的看向湛非鱼,“小姐,求你给我们一大家子一条活路……” 姚老娘这一哭,姚大民妻儿也跟着哭嚎起来,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再加上七八岁的弟弟还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妹妹,这一哭让人心生不忍。 有认识姚大厨的伙计此刻低声开口:“姚老娘就这一个儿子,姚老爹脑子不好,常年都要吃药,姚大厨的媳妇靠给人浆洗换些银子,姚大厨死了,这一家子也没有活路了。”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要吃要喝要穿,关键姚老爹还是个药罐子,悲伤过度的姚老娘看着也快不行了,再加上四个孩子,男娃也就七八岁,这一大家子都靠姚大民媳妇给人洗衣裳只怕都要饿死。 柯捕快详细的和湛非鱼说了姚家的情况,姚大民之前在裕丰楼当大厨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工钱,但姚家开支大,房子还是赁的,姚老爹的药钱一个月都要一两银子。 更别提他媳妇这些年接连生了四个孩子,孩子小的时候总会生病,再加上吃喝拉撒,姚家真没存下什么银子。 “出事之前姚大民找了牙行的周管事想要把他家赁的那小院子买下来。”柯捕快怀疑姚大民想要买院子的银子就是不义之财。 湛非鱼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衣裳上都打着补丁的姚家七人,“京城的院子至少得两三百两银子吧?” 姚大厨的工钱不低,可一大家子的开销同样不小,一年估计也就存个十两银子而已,想要买院子至少得二十年。 可这二十年里女儿出嫁要给嫁妆,儿子成亲也要花银子,若是家中老人过世,这又是一笔银子的开支,所以普通百姓即便用二十年也存不到买房子的银子。 “姚家的院子在北街口那边,院子逼仄只有两间房,牙行那边给的价是两百二十两银子,最少也要两百两银子才能买下。” 柯捕快巨细靡遗的回答,衙门把姚大民的事查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银子还没有找到,不知道姚大民藏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给他银子。 “小姐你行行好,我和弟弟妹妹不想饿死。”姚家大女儿泪流满面的看着湛非鱼,十一二岁的姑娘早就懂事了,哭红的双眼里只有害怕和不安。 “姐姐,我不要饿肚子……我饿……”最小的孩子也就三岁而已,话都说不出清楚,所以这一哭起来更让人同情。 即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跪在地上哭求的四个孩子,只怕也会心软,毕竟姚大民罪有应得,可他已经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但稚子无辜。 “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行行好,给这一家子一条活路吧。”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忍不住开口,同情的看着这老老小小的一家子。 “是啊,这裕丰楼住一晚上都要几两银子,小姐你随便施舍一点,这几十两银子就能让他们一家子活下去。” 围观的百姓都同情弱者,再说了住什么地方不是住,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这些贵人喝一壶茶都要一两银子,这随便省下来一点就能活几条人命。 姚老娘听到这话更是感恩戴德的给开口说话的婆子磕头道谢,姚厨子媳妇也拉着四个孩子跟着磕头,又引来一阵唏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富不仁,天道不公!”有经过的读书人悲天悯人的感慨,看着湛非鱼更像是在看杀人凶手一般,毕竟她这是要逼死这一大家子。 “小姐,我家大民已经死了。”姚老娘说到这里悲从心中来,抹着眼泪哽咽着,半晌后缓过气来才继续说话。 “小姐我求求你,看在大民是给你效命的份上救救我可怜的孙儿吧,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不能拖累了我儿媳妇。” 姚老娘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竟然一头向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看这力度是真的不想活了。 “啊!”胆子小的妇人吓的闭上了眼,唯恐看到头破血流的一面。 何生一直站在湛非鱼身边,此刻姚老娘一动,何生就察觉到了,就她要撞到墙壁的瞬间把人给拦了下来。 原以为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但围观的百姓依旧吓的够呛。 姚老爹也吓傻了,“老婆子……” “娘。”姚大厨媳妇哭嚎起来,扑过去一把抱住要寻死的姚老娘,“娘,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相公!” “奶……”四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大的小的都围在姚老娘身边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哭声四起,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早上接到衙门的通报知道儿子死了,姚老爹就感觉头痛的厉害,早上还没吃饭,再加上这几天全家都在担心被抓到大牢里的姚大民,此刻一惊一吓之下,姚老爹白眼一翻人就昏厥过去了。 “爷!”姚家大女儿再次惊恐的叫喊起来。 (本章完) 第638章 动机 看着这凄惨的一大家子,就连柯捕快几人都于心不忍,一步错步步错,姚大民自己死了倒痛快,可他就没想过这一大家子该怎么活。 “这是哪家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这般的心狠。”却见人群里一个蓝色袄子的妇人皱着眉头开口,见湛非鱼看过来了, 半点不怕的昂起头,声音故意响亮了三分。 “我难道说错了吗?姚家儿子为了给你办事都丢了性命,现在你还要逼死他们一大家,我就没见过这么冷血绝情的人。” 围观的百姓听到这话都是一脸认同之色,姚老娘差一点撞死在墙上,姚老爹这会还人事不知的昏厥着, 四个孩子更是哭的喉咙都哑了,姚家都这样了,这姑娘竟然都不松口, 真的要逼的姚家家破人亡。 “小姐。”何暖目光锐利的盯着人群里的妇人,其他人知道小姐住在裕丰楼,本着不敢得罪贵人的念头,即便同情姚家人也不敢明着说出来,只有这个妇人在这里故意煽动。 “衙门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确凿,这位婶子如此肯定姚大厨杀人是我指使的,不知你有什么证据?刚好顺天府的捕快在这里,不如去衙门走一趟,说不定就能将我定罪了。 ”湛非鱼笑着走上前来,围拢在妇人身边的几个大婶立刻后退了几步,唯恐得罪了贵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一下子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蓝衣妇人表情一僵,尤其柯捕快几人已经不动神色的挡住了她去路,这让她神色更为的难看。 “婶子难道是信口胡说?还是说婶子是被有心人收买了故意来这里造谣生事陷害我?”湛非鱼轻挑眉梢,对何暖使了个眼色。 妇人还没来得及开口, 手中拎着的篮子却已经被何暖给夺了下来,篮子里只放了被油纸包好的糕点。 “小姐,这是胡记的糕点。”何暖把糕点拿了出来, 油纸上还有胡记糕点铺子的标识,上面也印有日期,却是昨日的糕点。 “干什么?这糕点是我家亲戚给的!”妇人恼怒的伸过手把何暖手里的糕点给抢了回来,眼神略透着慌张,好在找的借口还算合理,“因为这是胡记的糕点,所以我才一大早去拿了,想着回家给老人孩子吃一口好的。”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胡记糕点铺子,但吃过的却没有几人,毕竟胡记的糕点一小份就要三百文,都能买三十斤粗粮够一大家子吃上几天了。 即便家里孩子嘴馋了,至多去杂货铺子买上半斤绿豆糕,也就花个二十文而已。 柯捕快看着了一眼糕点问道:“不知你家亲戚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这就派人去核查。” 这妇人衣裳普通,手掌和指尖都有茧子,看得出是常干活的人,她的亲戚基本不会是大富大贵之人。 而且柯捕快目测这一包糕点有一斤重,即便是胡记最便宜的也要小一两银子了,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昨日买的糕点自家不吃送给亲戚? “我……”妇人一下子结巴了, 本就是胡诌的借口,官差一旦去查立刻就露相了。 围观的百姓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敢情这妇人真的在胡说八道。 肖厨娘此刻走了过来,低声对湛非鱼开口:“小姐,看她的站姿只怕不是普通百姓,估计是哪家的下人。” 普通妇人常年在家洗衣做饭,佝偻着腰背干活,所以上了年纪后身体就没那么直了,但肖厨娘她们卖身为奴后都学过规矩。 尤其是大家族的奴仆就更讲究行走说站的规矩,所以一看这妇人挺直的站姿,再加上这胡记的糕点,肖厨娘可以肯定她绝对是哪家的下人。 “折婧派你过来的?”湛非鱼这突然开口,妇人脸上的诧异来不及掩饰,湛非鱼笑了起来,“所以这糕点是折婧赏给你的。” 折家大小姐自然不在乎一两银子的糕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心肠歹毒的逼死人!”妇人硬着头皮开口,突然转身推开身后的人一下子蹿了出去,拔腿就往另一条巷子跑走了。 “这是我和折婧之间的事,柯捕快无需插手。”湛非鱼这一说,柯捕快几人自是感激不尽。 毕竟让他们去把这妇人抓回来那就等于得罪了折家,一想到折婧那脾气,柯捕快他们是真的怕。 至于这些姚家人,湛非鱼不好处理,但对柯捕快他们而言真不算什么事,“湛姑娘来京城还不到十天,和白家小公子更是无冤无仇,姚大民是收了谁的银子对小公子下杀手,目前衙门还没有查出来,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湛姑娘。” 柯捕快借着检查姚老爹的情况低声开口,锐利的目光看着眼神躲闪的姚大民媳妇,“你们走投无路讹上门来不过是为了银子,可你要想过没有,这银子拿到了你们有命花吗?” “我……”徐氏也就是普通的妇人,此刻被柯捕快这一番威胁已经吓的面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柯捕快依旧冷着脸,毫不客气的又加了一句,“你一家子老老小小,即便湛姑娘懒得计较,随便一个地痞无赖都能逼的你走投无路!” 寡妇门前是非多,徐氏如今也不过是三十来岁,不管是那些老鳏夫还是没钱娶媳妇的地痞无赖,但凡有人盯上了徐氏,她这一家子都没有安宁。 见徐氏还有姚老娘都怕了,柯捕快也不充当恶人了,放缓了语气,“到时我们巡街的时候会多留意一点,你们都回去吧。” 姚老娘抹着眼泪看着缓缓转醒的姚老爹,“都回家吧。” 之前也是被人唆使着来这里闹一场,是想着要点银子日后回到老家也能养活这四个孩子。 可是柯捕快这么一说,姚老娘也知道自己想岔了,得罪了贵人,别说银子了,一大家子只怕都没有活路了。 …… 姚家老的老小的小搀扶着离开了,围拢的百姓也散了,可谁曾想不到半个时辰,衙门的传唤来了。 “婶子,小姐不会有事吧?”崔芽不安的看着被捕快带走的湛非鱼,早上那几个捕快对小姐可客气了,哪像刚刚这几个差爷,凶神恶煞的差一点把门都踢坏了。 想到湛非鱼的身份,肖厨娘倒不那么担心,“放心吧,小姐不会有事的。” 小姐对白家小公子有救命之恩,不管是谁想要栽赃陷害,白府尹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顺天府衙。 “白大人见谅,此案涉及到了白兆辉,顺天府衙上下按理来说都该避嫌。”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上,刘大人皮下肉不笑的继续开口,“不过此案虽是我主审,但白府尹、孙府丞依旧可以旁听。” “孙府丞,把所有卷宗都转交给刘大人。”白府尹面无表情,只从面容上完全看不出喜怒。 被点名的孙府丞站起身来,对着刘裕拱手一礼,“还请刘侍郎稍候片刻,下官这就去把卷宗取来。” 等出了屋子,拐角处等候多时的鲁通判一个箭步蹿了出来,一把将孙府丞拉到旁边,“我们顺天府的案子,刑部凭什么插手?来的还是刘裕那老匹夫,谁不知道他和大人有仇!” 刘裕也是正三品的刑部右侍郎,论起来和白府尹同一品级,可白府尹得圣上信任,掌管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务,而刘裕上面还有刑部尚书,还有一个刑部左侍郎,论起实权来,白府尹自然更胜一筹。 当年刘裕外放归京后瞄准的便是顺天府尹的位置,谁知最后这位置却被白府尹拿下了,这仇也就结下了。 再加上早年刘裕的堂侄犯了事,被顺天府收监之后,刘裕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道白府尹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 刘裕堂侄被判杖三十,他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一顿刑罚打下来就一病不起,一年后病死了。 刘裕一直认为这是白府尹公报私仇,虽说只是三十杖,但执行的捕快暗中动了手脚,让他的堂侄伤了内里,所以人才挨不过三十板子病死了。 “慎言!”孙府丞也知晓鲁通判的直脾气,看了一眼四周继续往前走,“兆辉是受害者,不管刘大人如何查如何审,此案都不会牵扯到大人。” 如果白兆辉是凶手,孙府丞还会担心。 再想到湛非鱼的身份,检查卷宗的孙府丞神色不变的把记录湛非鱼信息的那一张拿了下来,夹到另一个案子的卷宗之中。 等湛非鱼到了顺天府衙时,刘侍郎已经翻看完了全部卷宗,包括姚大民死前的那份口供,“大胆,见到本官竟然不下跪行礼,谁给你的胆子藐视公堂!” 惊堂木这一拍,手持廷杖的捕快立刻高喊威武。 湛非鱼虽说是白兆辉的救命恩人,但主审官变成了刘侍郎,湛非鱼在公堂上自然没有任何优待。 旁听的白府尹和孙府丞都没有开口,却都看出刘侍郎分明是故意给湛非鱼下马威,想要借此膈应白府尹。 刚一上堂就成了犯人,湛非鱼依旧站的笔直,看着端坐在上方的刘侍郎,“姚大民刺杀白兆辉被民女的护院阻拦,姚大民行刺失败,知晓自己死罪难逃,临死之前诬陷民女以达到报复的目的,没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大人竟然采信犯人的诬告之言?” 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公堂之上不但不害怕,还能条理清晰的开口发问,刘侍郎再次一拍惊堂木,厉声开口:“本官乃是此案主审官,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大人。”湛非鱼应下,至于见官跪拜,此刻刘侍郎不提这一茬湛非鱼就当没这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事发当日裕丰楼的伙计,还有赵虎这群地痞无赖,包括折家大夫人也都被一一传唤上了公堂,众人的回答和当日的口供没有大的出入。 姚大民收了银子行刺白兆辉,可幕后指使人的目的是什么即便白府尹也没有查出来,姚大民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即便他不死也审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本官在刑部任职多年,排除其他作案动机,最不可能的一种反而就是真相!”刘侍郎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勾着嘴角阴冷一笑。 “白兆辉是白大人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又一,如今京城传言你对白兆辉有救命之恩,白家为了报恩所以要替你和白兆辉订下亲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饶是湛非鱼上了公堂一直镇定自若,此刻却被刘侍郎这话惊的目瞪口呆。、 “这便是你收买姚大民行刺白兆辉的真正用意,明年春闱白兆辉必定会金榜题名,而你借着救命之恩嫁进白家!” 刘侍郎不给湛非鱼思考的时间接连发问:“你既然来京城拜访长辈为何一直住在裕丰楼?刚好你的护院就救下了白兆辉,身为护院不应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主子吗?事发后不到半日京城就有佳人救才子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这一切都是你预谋好的!” 刘侍郎冷笑着,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如今动机有了,倒要看看她如何辩解。 (本章完) 第639章 栽赃 刘侍郎把动机一说出来,不说白兆辉就瞠目结舌,就连旁听的白府尹、孙府丞等人也都是一言难尽,这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唯独湛非鱼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刘侍郎的诬蔑而羞愧或者气愤,“大人的推断可有确凿证据?” “事关女子名节,还请刘大人慎言!”白府尹冷声接过话,堂堂刑部三品大员,若没有真凭实据就这般信口开河,简直丢尽了朝廷官员的脸面。 折家大夫人迟疑了一瞬,随后也沉着脸开口:“刘大人,事发当日我也在裕丰楼,湛姑娘对白小公子有救命之恩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大人只凭杀人凶手的口供就要给湛姑娘定罪,只怕难以服众。”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也都认可的直点头,一个个小声议论起来,这歹人凶徒只要反咬一口,做好事的英雄反而就成了同犯,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 身为主审官却被人一而再的质疑,刘侍郎铁青着脸,阴狠的目光看了一眼旁听的白府尹,这个老匹夫想要借此坏了自己的官声,没这么容易! “肃静!”惊堂木一拍,刘侍郎翻开手边的卷宗,“案发后捕快去了姚家搜查,并没有找到银子,看来这银子必定还在姚家藏着,来人……” 刘侍郎这是要寻物证?湛非鱼看着领命而去的一队捕快,八人里有四人是顺天府衙的捕快,余下四个捕快则来自刑部。 何暖看向湛非鱼,等这一次搜查回来,银子必定能找到,而这银子指向的肯定是小姐。 湛非鱼微微摇头,刘侍郎和白府尹有旧怨,可此案白兆辉却是受害者,即便给自己定罪了,白府尹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刘侍郎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 折家大夫人也有些担忧,暗示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这才让身后的红缨向着旁边的捕快走了过去。 此时公堂上的众人都在等物证,大夫人和湛非鱼要去更衣,刘侍郎即便知道不妥,却也不能强压着不让人去,只能交待手下先去检查了一番,然后一路都有捕快跟随着。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前去姚大厨家搜查的八个捕快也回来了。 “回禀大人,这荷包是在姚家门口的棉布帘子里找到的……”回话的捕快将荷包递给了一旁的小吏,而他身边则放着从姚家拿下来的这棉布帘子。 京城天寒,即便屋子里烧了炭盆子,可冷风依旧通过门缝往屋子里灌,不少百姓会在堂屋门口挂一个挡风的布帘子,都是用破旧的棉布缝制而成,之前捕快去姚家搜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把这厚布帘子给拆开。 刘侍郎接过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财帛动人心,足足五百两银子,难怪姚大民敢杀人。” 刘侍郎查看之后又把荷包和银票放了下来,让小吏送给旁听的白府尹他们查验。 “这五张银票上聚丰钱庄的银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刘大人如何判定这银票是湛姑娘给姚大民的?”孙府丞缓缓开口,目光从装银票的荷包上一扫而过,只怕这荷包才是重点。 荷包是最普通的深蓝色布料,平针绣万字纹图案,大户人家用来打赏的荷包一般都是这种简单的,绣娘一日能做出几十个来。 湛非鱼不擅长针线,何暖倒是会,只是何暖不单单要照顾湛非鱼的生活起居,还要研读药书,肖厨娘和崔芽没买回来前,三餐都是何暖做的,所以除了湛非鱼的衣物外,打赏用的荷包何暖也都是在布庄买的。 湛非鱼此时定睛一看就知道事成了,就看刘侍郎如何给自己“定罪”了。 “来人,把裕丰楼伙计曾立带上堂来!”刘侍郎讥讽的看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湛非鱼,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胆量,此刻见到物证了都面不改色。 在顺天府大牢关押了几日,再加上被刺杀的是白兆辉,裕丰楼这些伙计在牢房里的待遇可想而知。 双腿一软的跪在地上,曾立砰砰的直磕头,“大人饶命,草民真的不知道姚大厨为什么要杀人……大人明察啊……” 刘侍郎呵斥一声,对着磕头求饶的曾立厉声发问,“本官问你,你右侧所站之人你可认识?” 曾立一个哆嗦,这才抬起头看了过来,“小人认识,湛小姐就住在……” 等捕快拿着荷包走过来时,曾立看都不看就回答:“小的见过,何姑娘之前打赏用的就是这荷包。” 曾立这一招供几乎就等于给湛非鱼定罪了。 站在大夫人身边的红缨低声开口:“夫人,之前奴婢在绿柳那里看到了湛姑娘打赏的荷包,并不是这个样式。” 湛非鱼住在裕丰楼,何暖也给伙计打赏过,但是并没有拿荷包,直接给的一小角碎银子,绿柳是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身份自然贵重一些。 此前大夫人带着礼物来给折婧赔罪,绿柳把这些赔礼交给了何暖,当时何暖就给了打赏的荷包,荷包里是二两银子。 后来绿柳被折婧拿鞭子把脸给打伤了,已经没办法在内院伺候了,红缨她们一群人也凑了点银子给绿柳送过去,听绿柳说了一嘴,红缨本就擅长针线这才扫了一眼荷包就记住了。 大夫人微微诧异,荷包被调换了?能在刑部捕快的手里把荷包换了,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湛姑娘,你还有何话可说?”刘侍郎好整以暇的看向湛非鱼,表情阴狠而得意。 如今物证有了,姚大民虽然死了,可临死前也招供了,口供上有他的签字画押,所以如今是人证物证确凿,再加上动机也有了,湛非鱼想要脱罪除非拿出新的证据来自证清白。 白府尹和孙府丞他们看到这里也都明白了,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栽脏陷害,可不管手段高明还是粗陋,只要有用就行。 “刘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白兆辉走上前来给端坐在公堂上的刘侍郎行了一礼,这才继续开口:“如果真如大人推断的这般,湛姑娘用五百两银子收买了姚大民刺杀学生,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姚大民必定是死罪难逃。” “学生不解的是姚大民为何会答应?”白兆辉看了一眼跪着的曾立,“你在裕丰楼当伙计,可知姚大民一个月工钱是多少?” 曾立不知道怎么又问到自己头上了,面上依旧是惶恐之色,“姚大厨做菜有一手,掌柜的一个月给了五两银子的工钱,有时候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姚大厨也会带回家,逢年过节的给客栈送菜送肉的东家也会给姚大厨一些好处。” 所以杂七杂八的算起来姚大民一个月差不多能拿到六两银子,一年也就是七十二两,十年下来也就七百两银子。 白兆辉问到这里,公堂外旁听的百姓也发现不对劲了,“五百两银子虽然多,可姚大民也不会傻到为了银子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你之前没看到,姚家老的老小的小在裕丰楼哭的凄惨,姚大民这个顶梁柱死了,一家子都没有活路了,好死不如赖着活,再说姚大民一个月还能赚到五六两银子呢。” 姚家一大家子的开销都落在姚大民头上,他一年估计也就存不到十两银子,一辈子都赚不到五百两。 但一家子有吃有喝有房子住,姚大民为了五百两银子去刺杀白兆辉,得罪的还是府尹家的小公子,正常人绝对不会干这蠢事,而且他一死,剩下孤儿寡母的即便有银子免不了被人欺凌。 无视了面色难看的刘侍郎,白兆辉继续道:“大人,以学生的浅薄之见,姚大民一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绝对不可能为了银子杀人,这荷包只怕是真凶栽脏陷害,还请大人明察。” “世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怕不知什么叫威逼利诱!”刘侍郎扯着干瘪的脸皮子笑了起来,似乎再说白兆辉是个只会读书不知世间险恶的书呆子。 “五百两银子也许不足以让姚大民杀人,可如果湛姑娘以姚家一大家子的性命相逼,姚大民只怕不答应也得答应。”刘侍郎阴森一笑,翻开手中的卷宗看着姚大民临死前的招供,“湛姑娘的护院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拿刀子威逼折家大小姐,姚大民一家子的性命在湛姑娘眼里只怕卑贱如同草芥。” 湛非鱼和折婧在裕丰楼第一次起冲突的事,如今也成了刘侍郎给她定罪的证据。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一直沉默的湛非鱼也终于开口了:“大人,这五张银票没有任何标识,这荷包样式也极其普通,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荷包来自刘家,是刘大人栽赃陷害于我,毕竟找到荷包的人是刑部的捕快,刘大人身为主审官要陷害我易如反掌。” 公堂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湛非鱼竟然敢这般直言不讳的指控刘侍郎,虽说这是大实话,但没有证据,这就是诬蔑朝廷官员,这罪名可不轻。 刘侍郎看傻子一般看着湛非鱼,原以为她腹有诗书是个聪慧的,没想到却是这般愚不可及,“既然你这般指控本官,那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 “等等!”湛非鱼开口打断了刘侍郎的话,“此案涉及到了刘大人,按律刘大人也该和白府尹一般回避,而且刑部的捕快也不能用。” “你?”面色一沉,刘侍郎没想到湛非鱼在这里等着自己。 白府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湛非鱼,小姑娘果真聪慧,这一番“胡搅蛮缠”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 大理寺。 此刻大理寺的一群官员都无语的看着刘治中,就这么一个案件先是顺天府审查,之后转为了刑部,这会又闹到大理寺,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惊天大案。 “常大人,此案涉及到了白府尹又涉及到了刘侍郎,所以只能交由大理寺来审查。”刘治中也不得不佩服湛非鱼的急智,不管怎么样至少先把刘侍郎给干下去了,那么刑部捕快搜查出来的荷包就算不得物证了。 “你先回去禀告白府尹,本官先派人告知丘尚书。”常大人等刘治中退下去之后,也不由的笑起来,“诸位同僚,你们认为此案真相如何?” 因为涉及到白兆辉,所以大理寺一众官员也知道此案,刘侍郎以白府尹避嫌为由成为了此案的主审官,可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刘侍郎也不得不避嫌了。 “要说那个小姑娘为了嫁给白兆辉而买凶杀人再救人,再以救命之恩当要挟嫁去白家,此说法太过于牵强。”左寺丞马大人摸着胡须慢条斯理的提出异议。 成亲是结两姓之好,这般结亲那就是结仇,即便成功了,这姑娘嫁去了白家难道会有好下场?白兆辉就算再君子,也接受不了枕边人曾买凶杀自己。 其他人也都认同的点点头,那小姑娘他们没见过,但听家中女眷说起过,而且裕丰楼也有消息传出来,这姑娘住在裕丰楼每日都读书,这般聪慧过人的姑娘不会干这种蠢事。 “所以的确是刘裕栽脏陷害?”林大人眉头一皱,他行事最为刚正,一想到刘裕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竟然如此陷害一个小姑娘,不屑鄙夷到直呼刘裕的名字。 新 第640章 水落 顺天府和刑部都避嫌,这案子最终还是移交到了大理寺,而这一次的升堂也从顺天府转移到了大理寺,也不再公开审理。 「回禀大人,这些荷包是从湛姑娘的行李里搜出来的,布料到样式都和姚大民家中搜出的这个不符。」捕快将托盘上的十来个荷包呈了上去。 捕快又指着单独放在旁边的荷包,「大人,这个蓝色荷包是卑职从折家拿回来的,根据丫鬟绿柳的口供,这个荷包是何暖打赏给她的。」 常寺卿看着放在公案上一字排开的三份荷包,乍一看都是同样的颜色,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不同,折家取回来的荷包和何暖行李里剩下的荷包一模一样,不管是布料还是针线的图案都相同。 唯一不同的就是姚大民家中从厚布帘子里取出来的这个荷包,这也是刘侍郎指控湛非鱼的「铁证。」 「把荷包拿去给白府尹、刘侍郎过目。」常寺卿检查之后又让人把荷包拿去给旁听的白府尹等官员。 一刻钟之后。 刘侍郎冷笑着把荷包丢回了托盘上,阴阳怪气的嗤道:「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可以把这些荷包掉个包,这些不能证明什么。」 世家大族打赏下人的荷包一般都好几种,若是主子身边倚重的下人,那打赏的银子也会厚重一些,荷包里至少是二两的银裸子。 若是普通的下人,荷包里装点上一角碎银子,一般也就二三百文,为了区别所以荷包是不同的,刘侍郎这话也在理。 白府尹沉声开口:「案发后裕丰楼被查封了,顺天府的捕快一直在严加看守,之后从姚大民家中发现这个荷包后,刘侍郎同样派了刑部的捕快一同看守。」 所以姚大民的这个荷包如果来自湛非鱼这里,那么她这边必定还有同样的荷包,捕快搜查的时候肯定能找出来,可事实却是找出来的这十来个荷包和姚大民的这个荷包并不同。 「白大人大概忘记湛姑娘的这两个护院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他们要避开捕快的视线销毁证据再容易不过。」刘侍郎针锋相对,顺天府和刑部的捕快的身手也就盯住普通百姓,何生、何暖这样的高手根本防不住。 同为顺天府的官员,孙府丞也提出了看法,「刘大人认为是湛姑娘命令护院把荷包拿出去销毁了,但这不过大人的片面之词,没有人证也找不到被销毁的这些荷包,大人难道要以此来定罪?」 「哼,何须拿出去销毁,直接把这些荷包丢到灶膛里一把火就烧成了灰烬。」刘侍郎阴沉着老脸,自己若是主审官早已经可以结案了。 偏偏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常寺卿这个老狐狸左右逢源,没有确凿证据,他必定不会轻易结案。 孙府丞笑笑没有再开口,没有证据那一切指控都是空谈。 「常大人,虽说这些荷包不能当物证,可姚大民临死之前却已经招供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侍郎不再理会白府尹几人,都是顺天府的官员,狼狈为女干、沆瀣一气! 「裕丰楼的伙计也看过何暖拿出个同样样式的荷包,如今有两份口供在容不得任何人狡辩!」刘侍郎锐利的目光倏地向湛非鱼看了个过去,「你说你是无辜的,不知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不管是常寺卿还是大理寺的其他官员,他们都不想搅合进顺天府和刑部的矛盾里,所以常寺卿说是主审官,但直到此刻都看不出他会偏向谁。 「常大人。」被点名的湛非鱼走到了公堂中间,看着被指为物证的蓝色荷包,「这个荷包是刑部捕快从姚大民家中搜出来的,荷包里放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不错。」常寺卿意味声长的看向湛非鱼,不管刘侍郎如何发难,她都不急不缓,看来早就有了对策。 湛非鱼转 而看向刘侍郎,见他没有反对又继续道:「所以目前没有争议的是这个荷包的确是幕后凶手给姚大民的,只要查出荷包的真正来处,便可以断定幕后凶手的身份。」 「湛姑娘有线索?」常寺卿此刻真来了兴趣,其实这个案子明显就是刘侍郎栽赃陷害,不管是谁收买姚大民,直接给五百两银票,何必多此一举的拿个荷包装着。 再者姚大民收了这五百两银子,必定会隐晦的告知父母或者妻儿,否则这荷包缝在厚布帘子的中间,等冬日一过往水里一泡一洗然后收起来,明年冬天再拿出来挂着,估计挂个十年八年的都发现不了里面藏着银票。 常寺卿昨日提升了姚家七人,办案多年常寺卿能肯定姚家老老小小都不知道布帘子里藏了银票,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提前把荷包缝到了布帘子里,之后刑部捕快再把荷包搜出来。 「回大人的话我不擅长针线,不如找一个精通针线的绣娘过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湛非鱼悠然一笑,到现在为止自己都没有近看过这蓝色荷包,说太多那就太假了。 听到这话的常寺卿再次拿起蓝色荷包仔细的看了看,好吧,身为朝廷官员他也不懂这荷包的布料和针线。 片刻后,京城三个绣庄最精通针线的绣娘都被传唤到了大堂上,为了防止串供,三个绣娘是依次上堂,而三人的回话却是一样。 「大人,这布料是最普通的蓝靛棉布。」绣娘李氏一板一眼的回答,「凡蓝五种:菘蓝、蓼蓝、马蓝、木蓝、苋蓝,京城天寒一般种植菘蓝和蓼蓝,江南一带种植的马蓝和木蓝,因为原料不同所以染出来的颜色也略有不同。」 大堂上荷包三种:姚大民家中搜出来的,湛非鱼行李箱子里搜出来的,以及丫鬟绿柳那里取回来的。 李绣娘指着后两种荷包再次道:「这两个荷包不管是布料还是针线都出自同一人,颜色也是相同,都是来自南方,这个蓝色荷包则来自京城或者邻近州府。」 常寺卿和在场的诸位大人此刻都来了精神,根据卷宗上的口供,何暖交待了这些荷包是从山南道兴文府的布庄买的,一次就买了三十个荷包,所以到了京城还剩下十多个荷包。 「今年五月京城连绵大雨,导致菘蓝减产,所以布价翻了数倍。」李绣娘一手指向自姚大民家中搜出来的这个蓝色荷包。 「所以普通百姓都不再买蓝靛布料,只有大户人家不在意布价的上涨,依旧会用这样的蓝靛布料。」 一批普通的布料价格在两百文到五百文之间,但菘蓝被大雨给冲泡减产了导致蓝靛染料数量急剧下降,蓝色布料的价格飙升到了二两银子一匹。 对普通百姓而言,没有蓝色布料也可以买其他颜色的,何必多花这个冤枉钱,布庄之前也能收到一些绣娘卖过来的荷包,但蓝色布料价格上涨后,送到布庄的荷包都变成了紫色、姜黄、暗红这一类。 不过京城这些大户人家不差银子,因为价格昂贵的蓝色布料都没有零散卖的,都是整匹整匹的送去了这些家族。 李秀娘这话也从侧面证实了一点,姚大民家中的荷包不可能是何暖从布庄买回来的,那么这个幕后真凶来自京城某个家族,家中采买了蓝色布料还做成了荷包。 「李绣娘,你可曾见过这样样式的荷包或者针法?」常寺卿目光再次停留在这蓝色荷包上,如果是刘侍郎栽赃陷害,那面前这个荷包就应该和行李箱子里搜出来的一样,而不是出自京城。 而此刻刘侍郎面色大变,只是快速的低下头隐匿住了眼中的震惊之色,这蓝色荷包竟然被人调换了! 这怎么可能,荷包分明是从姚大民家中的厚布帘子里搜出来的,除非有人先一步动手换了荷包。 又或 者是回顺天府衙的途中,这荷包被人给换了,可不管是哪种原因,刘侍郎明白想要以此给湛非鱼定罪绝无可能。 「回禀大人,这蓝色荷包的样式和针法都是最常见的,除非是找到一模一样的荷包才能比对出针法。」李绣娘即便精通针线,若是出自大家之手的绣法,李绣娘才能认出来,但这般寻常样式和针法反而无法辨认。 京城大大小小的家族林立,即便是大理寺也不可能拿着荷包一家一家的去询问比对,那此案就陷入了死胡同。 「大人。」就在此时湛非鱼再次开口,至于刘侍郎瞬间投射过来的阴沉目光,湛非鱼直接无视了,「大人,我来京城不过数日,并没有和人结仇,和折家大小姐也只是姑娘家的小冲突,不至于闹到买凶杀人、」栽赃陷害的程度。」 「的确如此。」常寺卿认同的点点头。 折婧行事再跋扈嚣张,但此案不单单姚大民死了,而且白兆辉差一点被刺杀,再加上从姚大民家中搜出来的蓝色荷包来自刑部捕快之手,折婧一个后宅姑娘没这么大的本事。 「但刘侍郎身为主审官后,只凭一面之词就要给我定罪,所以我大胆推测真有人栽赃陷害,这荷包可能来自刘侍郎府中。」湛非鱼语出惊人,这话明的就说刘侍郎是幕后真凶。 「放肆!」蹭一下站起身来,刘侍郎疾言厉色的怒斥,「诬蔑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即便刘侍郎一身官威,可湛非鱼敢站在大理寺的公堂上,自然是半点不畏惧,直接正面的和怒火冲天的刘侍郎杠上了。 「听闻刘大人和白府尹曾有旧仇,这其中还横亘着刘大人族侄的一条命,一命还一命,刘大人指使姚大民刺杀白兆辉也合情合理!」 论起此案的动机来,刘侍郎推断湛非鱼打算用救命之恩嫁入白家,这个说法的确牵强,湛非鱼所言的动机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刘大人只怕也没想到白兆辉会被我的护院救下,大人担心此案最终会查到自己身上,所以以避嫌为由当上了此案的主审官,之后更是利用刑部捕快以蓝色荷包栽赃陷害于我,毕竟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白兆辉必死,大人旧仇得报。」 「你血口喷头!」刘侍郎气狠了,一手怒指着湛非鱼,面容狰狞的扭曲着,可一想到这蓝色荷包来自京城,刘侍郎只感觉眼前一黑,巨大的不安笼罩下来。 「常大人。」白府尹此时也站起身来,向着主位上的常寺卿建议;「湛姑娘推断合情合理,还请大人派人去刘侍郎府中一查究竟。」 大理寺的捕快领命而去,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刘府针线房管针线的丫鬟和绣娘,还有内宅管事的平嬷嬷。 「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看到捕快手中那或新或旧二十多个蓝色荷包,刘侍郎面色铁青,只感觉胸口窒闷的痛起来,凶狠的目光杀人一般盯着湛非鱼,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了。 不管刘侍郎如何震怒,捕快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向着常寺卿说明了。: 「回大人的话,这荷包的确出自丫鬟红玉和绣娘田氏之手……」平嬷嬷虽说是内宅管事的嬷嬷,可上了公堂,再看着刘侍郎那苍白的脸色,平嬷嬷也怕了,丝毫不敢隐瞒,「这荷包是用来打赏下人的,夫人、少爷还有小姐的院子里都有。」 等平嬷嬷说完后,常寺卿让李绣娘对比了一下荷包的布料、样式还有针法,又让丫鬟红玉和绣娘田氏当场拿针绣了一遍,「大人,这荷包就是出自两人之手。」 谁能想到这案子审到最后刘侍郎成了凶手,果真是世事难料。 第641章 追查 从大理寺回到裕丰楼已经是暮色西沉,湛非鱼从马车上下来,仰头一看,“下雪了。” “京城天寒,不到明年三月都无法回暖。”何暖快速的撑开伞替湛非鱼挡住风雪,主仆俩快速往院子里走。 冬日的寒风似乎都吹进人骨头缝里了,一想到湛非鱼二月还要参加春闱, 何暖多了几分担心。 屋子里一直放着炭盆,温暖的让湛非鱼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看着面露担忧的何暖不由笑了起来,“等到春闱的时候让老师打个招呼,至少不会分到漏风漏雨的考棚。” “只能如此了。”何暖点点头,好在顾学士和小姐都不是拘泥的人, 若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读书人, 绝对不会走捷径。 脱下狐裘换上了轻便的袄子,湛非鱼看着书桌上还没有做完的功课,瞬间苦了脸,“这一耽搁今晚上又得熬夜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刘侍郎,好在对方也没落得好,湛非鱼搓了搓冻僵的手,“阿暖晚上就吃刀削面节省时间。” “是。”何暖在炭盆里又加了几块银丝炭,又打来热水泡了茶,看到湛非鱼开始研磨了,这才悄然无息的退出了书房。 灶房里,肖厨娘和崔芽也是担心了一整天,好在小姐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酱卤牛肉已经在汤里浸泡了一晚上,我这就弄点鹦鹉菜。”肖厨娘一听湛非鱼晚上吃面条也不敢怠慢,荤素配菜都要准备起来。 “小姐这两日有点上火,再炖一盅雪梨燕窝羹。”何暖把装有燕窝的盒子放在了桌上,至于雪梨和枸杞灶房从橱柜里都有。 肖厨娘看了一眼这雪白平整的金丝燕窝,再一次肯定了湛非鱼身份的非同一般,以前在温家,也就温夫人那里有这种品质的官燕, 大小姐和少夫人她们食用的都是次一级的毛燕。 崔芽在灶房里也就是打下手,这会停下择菜的动作看向何暖问道:“何姑娘,小姐没事了?” 看得出崔芽脸上的担忧,何暖神情也柔和下来,“案子还在查,不过小姐已经无事了。” 要说有事也该是刘侍郎有事,这一次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刘侍郎怎么也没想到这蓝色荷包的物证最后查到了自己府上,猝不及防的让刘侍郎气的差一点厥在大理寺公堂上。 毕竟是朝廷三品大员,刘侍郎震怒之后也迅速给自己找到理由开脱了。 虽说蓝色荷包毋容置疑的是来自刘府,但这荷包只是用来打赏下人的,针线房里一次就做了几十个,刘府各个院子里也都有,有些荷包都已经打赏出去了。 所以不管是幕后凶手还是其他人要拿到蓝色荷包非常容易,刘侍郎一口咬定幕后凶手知道自己和白府尹有仇,所以故意拿刘府的荷包栽赃陷害。 常寺卿也好,白府尹也罢,其实都知道用一个荷包不可能给刘侍郎定罪,所以这个案子暂时就搁置了,好在湛非鱼身上的嫌疑是洗清了,刘侍郎颜面尽失, 也算是不错的一个结果。 …… 相对于湛非鱼回来之后就开始抓紧时间读书,白兆辉刚回白家就被叫去了后院。 “母亲,二婶。”白兆辉行了一礼,在丫鬟的伺候下脱了大氅。 “兆辉一表人才,等明年金榜题名后我们白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给踩平了。”朱氏爽朗的笑了起来,打趣的看着提到亲事而略显得有点尴尬的白兆辉,“我家那个臭小子要是有兆辉这长相,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哪有亲娘这般埋汰自己儿子的,桁儿浓眉大眼的哪里不好看了?”白夫人笑着接过话,不过看着峻朗不凡的小儿子也满是得意,又不是武将家的孩子,自然是兆辉这般清隽俊美才好看。 白夫人被朱氏奉承了一下午,这会心情极好,向白兆辉问道:“大理寺审的如何了?那小姑娘可是真凶?” 一听白夫人这说话的语调就能看出来,比起救人恩人这个说法,白夫人更相信湛非鱼想要挟恩图报的嫁给白兆辉,就差没明着说湛非鱼就是幕后真凶。 朱氏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匿住眼底的不屑,兆辉的确优秀,可裕丰楼那小姑娘估计来头也不小。 湛姑娘腹有诗书,容貌也精致,行事更是周全,似乎就个头矮了一点,人姑娘家有必要这么算计着嫁给兆辉,又不是皇子皇孙。 “娘,常大人已经……”白兆辉快速的把案情说了一遍,看到白夫人脸上的表情从喜悦渐渐转为冰冷,白兆辉也很是无奈。 关于湛姑娘挟恩图报嫁给自己的话分明就是流言,偏偏母亲就相信了,认定了湛姑娘心怀不轨,这让白兆辉既愧疚又无奈。 阴沉着脸,白夫人似笑非笑的冷嗤道:“一个姑娘家在公堂之上还能如此牙尖嘴利,想来平日里没少外出和人打交道,也对,若是家教严又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家住在客栈,连个陪同的长辈都没有,女子还是要贞静温婉一些。” 白夫人挑着眉梢,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之色,告诫道:“兆辉,不管真凶是谁,为了湛姑娘的名声,你最好和她少接触,省的才压下去的流言又被人传出来,这几日你就回国子监专心读书。” “是。”白兆辉应下,春闱在即他的确不能懈怠。 至于湛非鱼的救命之恩,白兆辉也没指望白夫人,打算等白府尹下衙之后再做打算。 白兆辉离开后,白夫人不再掩饰对湛非鱼的厌恶,冷着脸开口:“之前你侄女的帖子她都没接,年纪不大架子倒不小,这日后若是嫁人了,只怕婆家都压不住她。” “初来乍到估计是有些怕了。”朱氏笑着接过话,却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大嫂想要让兆辉尚公主,谁不知道七公主那脾气和折婧有的一拼,说到底还是看身份看家世而已,什么性格秉性都是次要的。 “她要是怕还敢和折婧起冲突?”白夫人嫌恶的撇撇嘴。 折家不会教女儿,让折婧不知羞耻的追着男人满京城的跑,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流言分明就是她自己放出来的,想要以此嫁给兆辉,也不看她配不配! 朱氏没办法接话只能再次喝茶来掩饰尴尬,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但若是大堂哥不同意,大嫂想要兆辉尚公主也不容易。 入夜,白府,书房。 “这块端砚还有这两本孤本一并拿过去,到时和夫人备的礼物一起送去裕丰楼。”白府尹沉声交待,别人不知道湛非鱼的身份,白府尹查了路引自然知晓。 与其送些姑娘家喜欢的布料首饰,白府尹想到湛非鱼在口供上的字迹,能写出那一笔风骨已成的草书,笔墨纸砚更合适。 “是。”管家压下心底的震惊,这孤本可是老爷的心头好,当初大公子他们想要老爷都没舍得给,这一次竟然要送给一个姑娘家。 等管家捧着礼盒退出去了,白府尹这才看向等候在一旁的白兆辉,“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可想过幕后真凶是谁?” “湛姑娘不会是凶手,刘侍郎应该也不是。”白兆辉起身给白府尹倒了茶,这才继续道:“当日即便没有赵虎这些地痞闹事,以子昂的习惯他也会打赏厨子,姚大民依旧有机会行刺我。” 窦子昂和白兆辉是同窗,他却是个十足的饕餮,一旦吃的尽兴了肯定要打赏大厨,还会顺便和大厨交流一番菜肴的口味。 白兆辉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考幕后真凶是谁,“顺天府的捕快并没有在姚大民家中找到银子,比起买凶杀人这个理由,我认为凶手是以权势威逼姚大民,或许事成之后会给姚家一大笔银子当补偿。” 这才有姚大民去牙行询问周管事那个小院子的价格,如果只有利诱,姚大民必定不会答应,好死不如赖着活,姚家也不是穷困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但如果对方以姚家人的性命相逼,姚大民只能答应,左右都难逃一死,答应了还能给家里留下一笔银子傍身,姚大民这才敢对白兆辉下杀手。 白府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刘侍郎和父亲有旧仇,但当年死的只是刘侍郎的堂侄,他绝对不可能因此对我下杀手以图报复。”不是白兆辉小觑了刘侍郎,可刘侍郎的确可以说是个阿谀奉承,欺下媚上的伪君子,让他为了一个族侄和白家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这绝不可能。 “所以我认为刘侍郎是案发后才决定介入此案,以此来膈应父亲。”白兆辉想到刘侍郎打算给湛非鱼定罪,一旦罪名成立了,日后真凶暴露出来,那白府的名声?救命恩人被冤枉,白大人这个顺天府尹简直就是个笑话。 “兆辉你想过没有,刘侍郎是此案的主审官,日后真相大白,为父只是官声有损,刘侍郎的罪名更大。”白府尹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陷入沉思的白兆辉,科举出仕容易,但为官却不易。 写完嘞一篇文章正在休息的湛非鱼也和何暖说到这个问题,“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刘侍郎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小姐你是说宫中?”何暖神色倏地一变,手中的绣花针差一点就扎到了指尖。 活动着坐了半个多时辰后僵硬的身体,湛非鱼笑着点点头,“冤假错案又如何?只要新君重用,刘侍郎就没有后顾之忧。” 刑部捕快从姚大民家中搜出来的荷包本是湛非鱼行李箱子里的,若不是被禁龙卫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调换了,湛非鱼这个买凶杀人的罪名背定了。 宫中的意图只怕不是自己这个小姑娘,湛非鱼半眯着眼,眸中寒光闪烁,这一局是冲老师去的,只是湛非鱼目前还无法判断指使刘侍郎的是哪位皇子。 小姐已经洗清了嫌疑,有了宫中的介入,常寺卿又是圆滑的性子,何暖沉着脸开口:“所以这个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了。” 姚大民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常寺卿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查,这个案子自然就搁置了。 “不会。”湛非鱼莞尔一笑,虽然来京城之后还没有去学士府拜见老师,可她知道顾学士的性子,自己唯一的弟子被人这般算计,顾学士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见何暖不解,湛非鱼也不卖关子,“姚大民收监后没有第一时间就诬陷我,而是等我挟恩图报嫁给白兆辉的流言传遍了大街小巷才自尽,必定有人给了姚大民指令。” 姚大民刺杀的是白兆辉,所以他被收监后,不需要白府尹下令,狱卒对姚大民是严加看守。 而且还是三人一班不错眼的看守姚大民,如果有人能给姚大民通风报信,那么此人必定是某个狱卒。 湛非鱼能想到的事,精通办案的白府尹等人自然也能想到,而且已经派人去盯着这些狱卒,逐一排除嫌疑,最终目标锁定在牢头赖三全身上。 (本章完) 第642章 明抢 “小姐,那就是多宝斋。” 湛非鱼顺着何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是高三层面阔五间的铺子,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古玩玉石铺子,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京城多的是不差银子的人。 湛非鱼和何暖一走进来,伙计立刻热情的迎了过来,“小姐里边请,前天刚到了一批海货,有一斛海珠,小姐可以挑些出来把玩。” 珍珠不管是镶嵌首饰或者用在衣裳鞋帽上都适宜,这也是湛非鱼来的巧,前两日都在下雪,没什么客人来铺子,否则这一斛珠很快就会被买光了。 “珍珠一会看,有没有适合拜寿的礼物?”湛非鱼快速的扫了一眼铺子,一楼只摆放了普通一些的古玩珠宝类,也有些字画古籍,珍品古籍都在二楼或者三楼。 “可是去常府给常老夫人拜寿?”伙计眼睛蹭一下亮了,这两日不少客人都来买送给常老夫人的寿礼,“老夫人信佛,这边有一尊白玉观音像,小姐可以看一下。” 说是白玉实则是青玉观音像,只不过玉质不错,色泽上接近白玉,若是寻常送给长辈的礼物倒也可以,可常老夫人是八十大寿,这尊青玉观音当寿礼就轻薄了些。 伙计一看湛非鱼不满意就知道这位没什么排场的小姐不差银子,把观音像又放回了盒子里,“铺子里还有一串黑奇楠佛珠,掌柜的还没有摆出来,小姐可以看看?” 京城礼佛的贵夫人极多,这也是因为铺子里的海货才到三日,否则即便这佛珠价格昂贵,估计消息一传出去就被买走了。 “小姐稍后,小的这就去回禀掌柜的。”伙计招呼着湛非鱼稍坐,又让人送了茶水糕点过来,这才忙不迭的往楼上跑去。 何暖让铺子里伺候的丫鬟退到了屏风外,这才低声开口:“常寺卿为何给小姐送帖子?” 姚大民的案子暂时搁置在大理寺,虽说常寺卿在此案上没有偏帮湛非鱼,但同样也没有偏向刘侍郎,更确切来说大理寺接下这个案子本身就对湛非鱼有利。 若是继续由刑部审案,即便刘侍郎避嫌换了其他刑部官员为主审官,只怕此案依旧会对湛非鱼不利,因此常府的帖子送到了裕丰楼,湛非鱼自然不能推脱。 “或许是白夫人的关系。”湛非鱼把玩着暖和的小手炉。 之前自己回绝了朱二小姐的帖子,朱二小姐的姑姑嫁的是白府尹的堂弟,自己收到了帖子后,朱氏先去的白府之后便回了朱家一趟。 如今常老夫人寿辰之际,白夫人和常夫人私下见过一面,如今自己又收到了帖子,湛非鱼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就是白夫人的手笔。 多宝斋的邴掌柜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伙计双手捧着一个四方木盒。 目光不动神色的打量了湛非鱼一番,邴掌柜的微微皱眉,是个生面孔不说,而且身边只跟了一个丫鬟就外出,这只怕不是京城的世家千金,估计只是哪个商贾家的小姐。 “铺子里有不少适合拜寿的礼物,小姐确定要看这一串佛珠?”邴掌柜态度冷淡,明显是不想把这手串卖给湛非鱼,但看不上一百两的青玉观音像,只怕是不差银子的,邴掌柜也不想真把人得罪了。 湛非鱼并不在意掌柜的态度,视线看向木盒里的手串,外表颜色呈黄黑色,通体油脂,品相极佳,凑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这佛珠送给常老夫人正合适。”湛非鱼很满意,至于掌柜的不乐意也正常。 正所谓海南沉香,一片万钱,这串佛珠可遇不可求,若是卖给其他信佛的官家夫人,邴掌柜的还能结个善缘,同样的价格,掌柜的肯定想“名利双收”。 “小姐也知道沉香价格昂贵,这佛珠一千两。”掌柜的一开口就把价格开到了最高,其实真的卖的话,八百两就差不多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串佛珠,八百两都能在京城买一座小院子。 “阿暖给银子。”湛非鱼土豪的都没有还价,毫不意外的看到掌柜的一瞬间僵硬的表情,估计是后悔价格开低了。 一旁的伙计都傻眼愣住了,掌柜的说的不错,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千两银子说买就买了!自己的工钱也就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自己不吃不喝干三十年也就买这一串佛珠…… “小姐,可要看看这些珍珠?”伙计殷勤的把一匣子一匣子的珍珠都摆了出来。 知道湛非鱼不差银子,所以小个头的珍珠伙计都没拿,这五匣子都是品相最好的,不但个头大,通体浑圆,颜色也正,几乎看不到瑕疵。 “等等!” 熟悉的声音响起,正在挑珍珠的湛非鱼抬头看了过去,果真是“冤家路窄。” 温如意没注意到柜台另一头的湛非鱼,此刻略显得急切的往前走了几步,将伙计刚放进礼盒里的佛珠拿了起来,这股药香味让温如意心下满意,果真是黑奇楠佛珠。 “这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还不如买红珊瑚的。”跟着走过来的折婧嫌弃的看着温如意手中的佛珠,寿礼就该用红艳艳的,看着就喜庆。 邴掌柜和伙计表情僵了僵,不过他们都认识折家这位大小姐,自然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省的得罪这位小祖宗挨一顿鞭子。 相对于折婧的浅薄,温如意柔声笑着解释:“这是珍贵的海南沉香,黑奇楠更是沉香里的极品,常老夫人常年礼佛,送这串佛珠正合适。” 常大人贵为大理寺寺卿,行事极其周全,看着平易近人,可父亲说常大人这样的笑面虎其实最难接近,但常大人是个孝子,所以讨得了常老夫人的好感,自然也拉近了和常大人的关系。 折家是武将之家,而且是开国时起家的,折家库房里不少珍贵的珠宝首饰,折婧自小不差这些东西,可比起这些木头,她更喜欢的还是红红绿绿的宝石。 “如意你喜欢就行。”折婧知道温如意喜好风雅,再说今日也是陪同如意来多宝斋买寿礼的。 点了点头,温如意向着掌柜的温声开口:“这串佛珠我要了,就用这红檀木盒。” “温小姐,这佛珠已经被客人买走了。”邴掌柜这会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温大小姐也会来铺子里,他无论如何也会把佛珠留下来,这可是温家大小姐,京城贵女之首,更是宫中闵妃的外甥女。 温如意表情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柔美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不管是谁买下的,这佛珠我们要了!”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折婧一手把佛珠放到了盒子里,“我折婧看上的东西谁敢……你怎么在这里?” 折婧面色倏地一下难看到了极点,每一次碰到这个贱丫头就没有好事。 “正是这位小姐买下的。”邴掌柜的赶忙开口,不动声色的把佛珠收到了盒子里。 又对一旁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贵重的东西先收起来,唯恐折婧一旦动手祸害了铺子里价值不菲的物品。 湛非鱼把手里的珍珠放会到了匣子里,笑着和折婧、温如意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折小姐和温小姐,果真是缘分。” “呸,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为了嫁给白兆辉还买凶杀人,谁和你这个贱人有缘分!”折婧出口成脏,大理寺判了湛非鱼无罪,折婧听到消息后就砸了一套茶具。 余光往楼上扫了一眼,湛非鱼悠然一笑,可出口的话却挑衅味十足,“比不得折小姐满京城的追着宁公子跑,比之折小姐所作所为,我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你!”折婧纵然再不知廉耻可被湛非鱼这般当面讥讽也气的暴跳如雷,抽出腰上的鞭子就要动手。 二楼之上,宁辰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起冲突的双方,果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 “辰安兄这就是缘分。”一旁的好友调侃的拍着宁辰安的肩膀,毫不意外收到一记白眼。 温如意这是第二次和湛非鱼见面,可能让折婧接二连三的吃瘪,温如意也知道面前这看着乖巧灵气的姑娘不是善茬。 “湛姑娘。”温如意拉住要动手的折婧,对着湛非鱼温婉一笑,“君子不夺人所爱,但这佛珠我想买来送给一位长辈,还请湛姑娘割爱。” “让温小姐失望了,这佛珠我要送给常老夫人。”湛非鱼回以笑容,拒绝的却无比干脆。 折婧正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听到这话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常府的寿宴你有什么资格去?也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出来的野丫头,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常老夫人的寿宴并不大办,可毕竟是八十岁的高寿,常家的姻亲故旧肯定要去给老夫人拜寿,所以能收到帖子的都和常家有来往的大家族,寻常官员想要借此攀附常寺卿那绝不可能。 骂完之后还不解气,折婧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推开挡路的邴掌柜,一把将收到柜台里的红檀木盒给抢了出来,“如意,你把手串收好,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抢!” “折小姐这是打算去顺天府衙门走一遭?”湛非鱼好整以暇的看着明抢的折婧,“这佛珠手串我已经付了银子的,折小姐三思而后行。” 折婧霸道惯了,此刻冷嗤一声,趾高气昂的抬起下巴,“你付了银子?谁看见了?掌柜的,这佛珠手串她给银子了吗?” 最后一句却是威胁意味十足,邴掌柜的只要不蠢就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折家大小姐,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折婧比起小鬼还要难缠。 关键折三郎这群折家人还不讲理,今日邴掌柜的得罪了折婧,折三郎就能带人把多宝阁给砸了,顺道再把邴掌柜给揍的爹娘都不认识。 湛非鱼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邴掌柜和伙计都心虚的低下头,这位小姐不差银子,可折家大小姐疯起来要人命。 折婧见状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挑衅的看着湛非鱼,“你付了银子?我还说你来多宝阁讹诈!没给银子就想讹东西,别以为你救了白兆辉就能为所欲为,顺天府可不是白家的一言堂!” “多宝阁这么多人,我难道就找不到其他人证?”湛非鱼慢条斯理的开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温如意,都说这位温家大小姐是京城贵女之首,容貌、才华、品格都无可挑剔,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你们谁看见了?”折婧手拿着鞭子指着铺子里的几位客人,自己的鞭子抽不了这个贱丫头难道还抽不得他们? “你们想清楚了再说,毕竟得罪了我是小事,伙同这个贱丫头在多宝阁行骗那可是要蹲大牢的!”折婧公然威胁,京城这地界可不是这贱丫头能撒野的地方! 虽说来多宝阁的客人都不差银子,但只在一楼的铺子挑东西,他们的身份地位远不能和折婧相提并论,就算和折家奇虎相当,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折婧这个疯女人,再惹到折三郎那群疯男人,被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湛非鱼没理会这些人,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看向二楼,“墨子有云: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宁公子可认同?” 折婧一怔,快步往湛非鱼这里走了过来,这才看到了二楼之上的宁辰安。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