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黑心小辣椒》 第一章重生1983 “呼呼”谢苗瘫在地上，口鼻处都是鲜血。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谢苗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今天是谢苗亲生父亲谢树民被执行枪决的日子！谢树民依法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而这一切都是谢苗亲手举证实名举报，让谢家的吸血鬼们失去了依仗。 因此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谢苗被谢家人围堵暴揍并且将她丢在这荒郊野岭处。 “哎呦，这不是谢苗么？怎么，怎么现在躺在这里呀？”谢苗的继母丁丽丽，穿着修身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幸灾乐祸的朝着她走过去。 谢苗艰难的抬起脖子看着丁丽丽，一脸惊讶：“是你？” “当然是我！”丁丽丽看着谢苗感慨道：“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领谢树民的骨灰，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你的叔叔们。没想到他们这么怂，竟然没打死你。” 谢苗看着丁丽丽，她费尽心思将谢树民扳倒，却让丁丽丽这个女人太跑了。谢苗恨得眼睛通红的盯着她：“你不是逃跑了么？你不是出国了么？你，你为什么会回来？” 丁丽丽盯着谢苗神秘兮兮：“我儿子铮铮还在国内，我得回来接他呢。” “铮铮是我弟弟，是我爸捡回来的孤儿，是我妈从小带大的。他”谢苗说着眼里突然迸发出惊恐来：“你是说，铮铮是你的儿子？” 丁丽丽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才发现啊？我的天啊，谢苗你真是跟你妈一样的蠢。铮铮是我跟谢树民的儿子，早在你们娘俩回城之前，我就生下来了的。” 原来在1983年谢树民回城上学没多久就跟初恋情人丁丽丽好上了。丁丽丽跟谢树民偷偷生下了一个儿子，在那个年代这种行为叫伤风败俗叫个人作风不检点。谢树民好不容易得到的铁饭碗势必要丢了，而丁丽丽同样也舍不得自己的工作。 丁丽丽便将儿子偷偷送到了乡下亲戚家养了四年，直到谢树民将他抱回家里告诉家里人：这是他在大马路上捡来的小孩。 李美玲是个善良的人，并没有怀疑谢树民的话，将谢峥当成亲生儿子养在身边。哪怕是离婚了，依然要了谢苗谢峥的抚养权。 谢苗非常的困惑：“我不信，如果他是你的儿子，当年我爸妈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把铮铮留在你们那？” 丁丽丽笑的人畜无害：“当然 因为钱喽！你父母离婚那时候，你妈在城里开了一家饭馆了，你姥爷在城郊的食品厂也经营的风风火火。我跟谢树民就靠着那点死工资别说养孩子了，每个月还要补贴你爷爷奶奶。为了铮铮过得好，我不得不让他‘认贼作母’”。 “难怪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排斥过你，原来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谢苗脸色灰败，她替母亲不值得：“我明白了，为什么食品厂会有违禁品，我们反复盘查了很久，从未怀疑到铮铮的身上。当年他暑假非要去食品厂帮忙干活，也就是在那个暑假，食品厂出了事儿，姥爷也因此大病一场死掉了。” “谢峥才十六岁，你就让他做伤天害理的事？你”谢苗气的说不出来话，她又能怪谁？ 丁丽丽得意洋洋：“你也觉得我儿子厉害吧，靠他一个人不仅将食品厂的秘方拿出来，还轻松地将厂子搞黄了。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手了，他每一次出手都有大收获。比如 ”丁丽丽盯着谢苗的眼睛，而谢苗的心脏突突直跳，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当年小红花幼儿园纵火案，当初就是铮铮干的。” 谢苗竟然没有惊讶的感觉，这个念头也曾萦绕在心头多年。刚刚丁丽丽一提，她立马就想到了这件事上。可是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当年才六岁，他才六岁。” “他年纪小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撒谎，坐牢的人就是他。你妈天天要找到真正纵火的人，喊打喊杀的。他都吓死了，只能来找我这个亲妈了。” 丁丽丽继续刺激谢苗：“你犯了罪，当时的对象也跟你吹了，以后也嫁不出去了。哈哈哈哈，谢苗，你都四十多岁了还是嫁不出去。活该啊，活该你蠢啊。” 谢苗呼吸紧促，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丁丽丽越发的疯狂起来。大声的吼道：“我儿子最听爸妈的话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苗气得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面带狰狞的嘶吼：“他还干了什么？” “小红花 幼儿园那件事，毁掉了一个你。拿到了秘方之后，他随便一出手就弄死了你姥爷。要知道这个老头才是你们家最核心的人物，后面你舅舅的药厂还有”丁丽丽咯咯直笑，发泄一般要将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 “够了，不要说了。”谢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跟姐姐对话。他眼里满是冷漠：“告诉你多少次了，隔墙有耳，谁知道” 谢苗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你真让我恶心。我姥爷对你那么好，我妈把你当亲生的儿子，你居然这么对我们！居然是你？竟然是你？” 谢峥一脸的无奈，好像自己又被迫的做了为难的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每一件事情最后都是出乎意料的。我也很无奈啊！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吧。” 谢苗冷笑：“逼着你？谁能逼着你？我们都拿你当宝贝，你却反咬我们一口？” 谢峥根本不在乎谢苗的态度，也看不到谢苗脸上的愤怒。他蹲下来轻柔的将谢苗抱起来，像是抱着最宝贝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 谢苗浑身骨头都被打断了，连呼吸都是痛的。她被谢峥紧紧的搂在怀里，用力挣扎着：“谢峥，你想干什么？你抱着我要去哪儿？” “姐姐，我的好姐姐！”谢峥露出最狰狞的表情，却用着最温柔的声音：“我当然送你去死啊。你本来留你一条命，可惜你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说着他将谢苗放在铁轨上，看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火车，人畜无害看着谢苗在铁轨上不停地挣扎。 而谢苗看着火车的大灯像是血盆大口，咆哮着发出刺眼的光芒朝着她扑来 一阵炫目之后，谢苗睁开眼睛。她站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围穿梭往来无数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骑着自行车的人，大家排着队笑呵呵的走进一座大门内。 谢苗很纳闷：这里难道就是阴曹地府吗？怎么别人骑着自行车？ “小丫头，你别站在大马路中间啊。快过来，到树底下凉快凉快。” 谢苗一脸呆滞的看向那个跟自己招手说话的人，一个穿着灰色短袖蓝布裤子站在墙根下的中年妇女。 那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在她身前摆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放着一个泡沫箱子，箱子上写着‘冰棍’二字。她笑着冲谢苗招手：“来，大姨给你根冰棍，凉快凉快！” 这么复古的冰棍箱子，如此复古的衣着装扮，如此眼熟的妇女。记忆深处的回忆涌入脑海里，谢苗看向人群涌入的大铁门，大铁门一侧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第二机床厂！ 她，竟然回到了八十年代！ 第二章 抛妻弃子 谢苗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左顾右看再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一双不大的小手。 这副身体怕也只有十二三岁啊，她是做梦还是重生？ 若是重生那她来到了哪一年？ 那女人看谢苗傻乎乎的东张西望，以为她还晕着呢。 快步走到谢苗身边，一把扯着谢苗往树荫下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谢树民的闺女吧？你中午来找你爸的时候，我都听明白咋回事儿了。小姑娘你在家里头受了欺负，你就回家找你妈去呗。你爸一看就当不了家，怎么给你撑腰啊。你看你站在太阳底下哭了一晌午，连饭都没吃上。我离老远就看见你扑通一下趴地上了，我喊了你好几嗓子，你才爬起来。肯定是饿的，没劲儿了。” 好心的大妈将谢苗拉到树荫底下，麻利的打开自行车后座上的保温箱。从里面拿出来一根老式冰棍，递给谢苗：“你先吃根冰棍解解渴。” 谢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冰棍随后又看向那多年未见过的泡沫箱子，整个人都傻了。 “哎呀，不要钱。这就是一分一根的冰棍，大姨还是请的起的。”好心的大妈以为谢苗兜里没钱，不敢接过去。便拉起谢苗的手，将冰棍塞在她手上。笑呵呵的说道：“这是从冰棍厂批发的便宜货，我能请你吃一个。要是赤豆棒冰，我可就不能白给你了。” 谢苗已经很多年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小时候她姥爷最喜欢买赤豆棒冰给她吃：“四分钱一根的赤豆棒冰？” “嗯，可不，四分钱一根呢。我这还有八分钱的奶油冰糕，不过卖的不太好。也就是处对象的小年轻舍得吃，这结了婚的工人都舍不得买。” 四分钱一根的赤豆棒冰，八分钱一根的奶油冰糕。眼前的一切跟记忆中的童年渐渐重合起来。 谢苗想起来了，当年她放暑假背着足足一筐的蔬菜来城里找亲爹谢树民。谢树民将她连人带东西扔进了奶奶家，可把谢苗折腾苦了。 谢家的人嘴上吃着她从乡下带来的新鲜蔬菜，却要摆出城里人的高贵姿态。不是嫌弃她没见识就是嫌弃不会干活，她那几个堂兄堂姐也一样欺负她。终于在堂姐带着小区里几个同龄的熊孩子当众扒了谢苗裤子之后，谢苗哭着一路跑到了谢树民的工作单位。嚷嚷着让谢树民给自己做主，要不然就送自己乡下的家里。谢树民最怕的就是被同事知道自己在农村还有老婆孩子，连哄带吓的斥责谢苗不懂事就躲进了厂子里。 谢苗在三伏天大太阳底下哭了一中午，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马路上。 “谢谢阿姨！”谢苗舔了一口甜滋滋的冰棍，冲着好心的大妈卖萌道：“真好吃啊，今天多谢阿姨救了我一命。” 好心的大妈连忙摆手客气：“不用谢，不用谢。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没有那么夸张。我也是当妈的人，这大热天的看你大马路上哭，怪可怜的。” “还是阿姨心肠好，这满大街的人只有阿姨愿意帮忙。阿姨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您家的孩子一定很有出息。”谢苗在社会上拼搏几十年，最清楚如何巧妙的讨好一个人。想要迅速得到一个母亲的好感，就要从称赞她孩子开始。 果然这个大妈闻言，一双眼睛笑成一条缝。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的孩子：“我儿子确实有出息，他啊就在后面的二厂二中上学。今年初二了，一直都是班级里的前三名。哎呦你说像我跟他爸这样没文化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一个好学生来了。” “我听我姥爷说，儿子都随妈。做父母的言传身教比什么都重要。虽然阿姨你没文化但是你心肠好善良正直又有着吃苦耐劳的好品格。有你这样的母亲做榜样，你儿子才会这么优秀的。”跟卖冰棍的好心大妈一样，坐在第二机床厂对面摆摊卖东西的人不少。听见谢苗的话，纷纷翘起大拇指：“小姑娘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卖冰棍的郝大姐听得热泪盈眶，激动地问谢苗：“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这是你姥爷说的？你姥爷可真是个文化人。” 谢苗仰起头一脸骄傲：“那是当然的啦，我姥爷可是大队书记，可厉害啦。” “哎呦，大队书记啊，这年头农村的大队书记比街道办主任一样厉害。整个村里的人都得听他的呢。怪不得有这样的见识，别说农村人也有厉害的。”旁边的人眼里迸发着佩服的目光。 郝大姐好奇的问谢苗：“你姥爷是农村的，那你爸怎么跟你妈结婚的呢？这城里人咋愿意娶农村的？” 谢苗心下冷笑一声，心说他何止娶了农村人，他还靠着农村人的接济一路上了大学进了工厂当了技术员。更是瞒着对他恩重如山的岳父，做了很多不要脸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苗笑道：“爷爷奶奶家里成分不太好，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爸就去下乡当知青了。我姥爷挺喜欢我爸的，让他去了我妈生了我，还供我爸回城念大学。六月份我爸毕业就分到了好工作，我姥爷可高兴了。可最近姥爷跟我爸吵架了，爷爷奶奶也不让我爸再搭理姥爷。哎，我也不明白什么。” 谢苗虽然长得白净可人，却是细胳膊细腿不太高。周围的群众见她这样，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谁也不会往歪了想。 郝大姐是过来人，听了三言两语就猜出来怎么回事。她忍不住打听道：“你爸回城，没把你妈跟你都接回来？” 谢苗摇了摇头：“没有，我爸说城里的女人都有工作，我妈进城啥也不会干。再说连我爸都得在爷爷奶奶家打地铺，等我跟我妈过去了只能睡在走廊里。等什么时候单位分了房子，再说我们进城的事儿。” 郝大姐噗嗤一笑，觉得有些滑稽：“你爸才上班几个月，就妄想分到房子？就你爸这工龄，你等嫁人了都未必能分到房子。我告诉你傻孩子，你爸啊就是骗你们的。” 旁边人纷纷点头，对谢苗道：“是呀，一定是你姥爷明白这里头的门道，才跟你爸生气的。换了谁，谁都得生气。” “为什么呀？”谢苗摊手，一脸无辜：“我不信，我爸为什么骗我们，骗我们干什么呀。” 郝大姐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扭头对旁边搭话的妇女说道：“这二厂里净有这陈世美的事儿，啧啧啧，你说说，这都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了？回城就抛妻弃子，多损啊，这都什么人啊！” 第三章 回家 眼前卖冰棍的郝大姐，谢苗对她印象很深。 那些年谢苗母女二人也在厂门口摆摊卖小吃，与郝大姐相处的极好。郝大姐丈夫在锅炉房里烧锅炉工，住在家属楼里闲来无事批发冰棍在厂门口卖。郝大姐人如其名，人好心善出了名的热心肠。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百事通，更是舆论的最中心。 谢苗记得这是1983年的夏天，谢树民想尽办法给出各种理由阻挠谢苗母女二人进城。这一世，谢苗才不会放过谢树民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更不会让谢树民借着改革的春风过上好日子。 谢苗一脸委屈的跟郝大姐等人诉说了自家的许多‘丑事’，成功地让吃瓜群众们同情上了谢苗母女，对谢树民的所作所为相当的不齿。 郝大姐抹着眼泪拉起了谢苗的手：“好孩子，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听我一句劝，你别呆在你奶奶家里受人欺负了。快点买张车票，回乡下找你妈去吧。” “可是我来的时候的钱，都被婶婶给翻出来没收了。我没有钱买车票。”谢苗抽泣着，十分的绝望。 郝大姐看着谢苗一头浓密的头发，心生一计：“你这头发长得可真好，又黑又粗像是小铁丝似的。前头街角有家剃头店，那里头就收头发。我领你过去，把这头发卖了，换了钱先家去。” 谢苗没想到还有这好办法，原来头发还能卖钱。立马点头答应，装作很欢快的样子跟着郝大姐去了剃头店。由郝大姐一番讨价还价，谢苗黝黑发亮的大辫子竟然卖了二十块钱。 这个时候，谢树民一个月的工资才35块钱。谢苗这20块钱可以算是巨款了，郝大姐羡慕的摸着谢苗的头发安慰道：“小孩儿头发长得快，也就两三年的功夫就能养出来齐腰的大辫子了。” 谢苗一脸天真的看着郝大姐笑：“恩，到时候我还来卖头发。” 郝大姐告诉了谢苗去汽车站的路，目送着谢苗离开了机床厂。谢苗拐了个弯，又走了一会儿直到机床厂的人看不见自己。快步走到公交车站旁，掏出五分钱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到了汽车站。 下了汽车站，谢苗直接去了站前市场。因为她没有粮票，所以只能买高价的东西。先是花了四块钱买了二斤桃酥，又花了七毛钱买了十根麻花。最后在车站里买了花了三毛钱，买了一张去五七农场的车票。 这个年代钱东西实在，钱也特别抗花。谢苗买了一兜子的东西，手里还剩下十四块九毛五。 汽车晃晃悠悠足足开了三个小时，把谢苗弄得都晕车了。终于开到了通往五七农场公路口，谢苗下了车没走两步张开嘴哇哇的干呕起来。 同时从车上下来的村民还有好几个，看见谢苗自己从车上下来都很惊讶：“这不李队长家的外孙女么？你咋自己坐车呢？” 谢苗吐得两眼冒金星，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压根就认不出来这是谁。 那人嗓门很大，看着谢苗怀里抱着的东西兴奋道：“你是去市里找你爸去了吧？你爸挺大方啊，还给你们买了这老些东西。桃酥可贵了，有粮票还得一块九毛二一斤呢。我的妈呀，这些得多少钱啊？” 见谢苗不吭声，那人自顾自说道：“你回来没跟你姥爷说啊？你家咋不出来个人接你呢？” 谢苗摸了摸嘴巴，不以为意道：“没事儿，我能找到家。”说完也不搭理那人，拎着吃的快步往家走。也不管后面的人喊她，总之坚信一点少说少错不会穿帮。 回姥爷家的路，在她梦里走过千百次。这次踏上故土，闻着路边久违的牛粪味儿，谢苗觉得亲切极了。 姥爷家就在挨着河边的路口下，现在的大院还没有翻盖。没有成排的红砖墙也没有盖起连片的大瓦房，院子里也没有成群的牛羊跟崭新的拖拉机。 李振华穿着红色跨栏背心戴着草帽正拎着锄头在菜地里除草。就听木条叉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回头看见一个穿花裙子的秃小子。李振华皱起眉头：“那小孩，你来干啥的？”说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呼：“苗苗？你咋回来的？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谢苗看见真心疼爱自己的姥爷，生龙活虎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想着家里的亲人们被自己亲生父亲陷害的不是坐牢就是死亡，不禁悲从心来仰头嚎啕大哭。 李振华从来没见过哭谢苗这样哭过，哭的悲痛欲绝哭的喘不过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吓得一把丢掉手里的锄头，来不及从菜园子门口绕出来，而是扒着篱笆墙跳出来。从篱笆墙落地的那一刹那，李振华还崴了一下脚。愣是踉踉跄跄的走到谢苗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一边给谢苗抹眼泪一边急道：“出什么事儿了？谁欺负你了？哭什么？说话呀？” 谢苗的姥姥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吓得惨白着一张脸，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快说呀，哎呀，你要急死我？” 谢苗看见姥姥彭桂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搂着姥姥的腰：“姥姥，我，我，我再也不去他们那了。” 一句话让二老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显然谢苗是在城里奶奶家受了委屈，这次怕是被人撵回来了。 彭桂珍气的破口大骂：“不去就不去，咱还不稀罕呢。走，跟姥姥回屋。一会儿姥给你烙糖饼吃，再让你姥爷给你买瓶黄桃罐头。咱们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去城里受她们的窝囊气。” 进了屋，彭桂珍用毛巾过了下水。细细的给谢苗擦了擦脸，看着外孙女一头的短发，气的毛巾一把丢在炕上：“他们是什么东西，把我大孙女的头发都剪了。就那么缺钱？我看是缺了大德了。” 谢苗抽了抽气，拉着彭桂珍的手说道：“姥姥，不是他们剪的，是我自己去剪的。我没钱回家，就把头发给卖了。”说完又去翻自己带回来的点心，将桃酥跟麻花放到彭桂珍手里：“这是我给姥姥跟姥爷买的吃的，都是我用卖头发的钱买的。” 彭桂珍感动的直掉眼泪，一边轻拍着谢苗的屁股一边骂道：“我跟你姥爷什么都不缺，用你买什么东西？这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好好的大姑娘成了秃小子。看别人笑不笑话你。” 谢苗搂着彭桂珍的胳膊撒着娇：“我就是想要孝敬姥姥跟姥爷，谁爱笑话谁笑话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振华瓮声问道：“我给你揣的零花钱呢？” 谢苗低头不语，彭桂珍哪还有猜不到的，咬牙切齿道：“不用说，肯定是让人家给搜刮去了。他们老谢家，还祖上是有钱人。呸，一个个都不要脸。” “我这就去地里喊你两个舅舅，套上马车这就去市里。我要砸烂老谢家的门，问问老谢头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家这是看不起谁呢？不要个脸的东西，我要不揍他一顿，以后都跟他姓。”李振华丢下一句狠话，气呼呼的往外走。 谢苗急忙去追李振华，李家都是实在人可玩不过鬼心眼的谢家 第四章 城里户口 “姥爷，姥爷，不要去了。”谢苗拦腰抱住李振华，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未曾闻到的旱烟味儿，实在是让她太思念了。 “你个傻孩子！你在那边受气，我怎么能不去找他们。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就是给他们家欺负的？”李振华看着谢苗光剪的短短的学生头，心里疼的直抽抽。 “姥爷，我这次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去那边了。我以后就跟姥爷亲，好好学习长大了挣钱给姥爷养老。”谢苗泪眼汪汪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李振华只当她被吓坏了。好好地安抚一番，这件事就此揭过。 谢苗自己坐车回来，用卖了头发的钱给家里买了糕点。李振华心里很感动，让妻子将点心分出一半来让谢苗带回自己的家。谢苗推辞一番，只拿了几根麻花就跑了。 她一路跑回自己家，站在院子里看着背对自己洗衣服的母亲李美玲。哽咽一声，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李美玲：“妈妈！” 李美玲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奶音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水在裤子上擦了两把回身拉开谢苗：“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儿？” 她看见谢苗头发一下子变得这么短，吓的脸也白了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头发怎么了？谁让你剪头发的？是不是在那边受气了？” “妈妈，我好想你。”谢苗从来不会这样腻歪，在城里呆了几天就变成这样。李美玲吓得心口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儿。 “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儿？”李美玲脱口而出，却没想到谢苗的姥姥彭桂珍跟在谢苗来到了闺女家里。见到闺女李美玲竟然是这样糊涂的态度，忍不住恨声骂道：“老谢家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么？咱家苗苗在狼窝里头，她敢惹什么祸？” 李美玲神色尴尬的看着自己亲妈，悻悻的说道：“我不是没想到，她突然回家了么。”说着她牵着谢苗的手进了屋，又给老母亲倒了一杯水，一脸讨好道：“妈，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不用在家里做饭了？” “做什么饭？气都气饱了！”彭桂珍把谢苗在城里受的委屈说了出来：“咱们又不是白吃白住，拿了小米拿了鸡拿了鱼又拿了那么多的菜。咱们孩子是带了一麻袋的口粮去的。她一进家门，就被人把零花钱给掏走了。谢家大人看不起她，小崽子欺负她，连谢树民那个白眼狼都不管她。她只能卖了自己的头发跑回来！” 李美玲心疼的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妈心狠，非要让你进城受罪。我都跟你说了，得靠着你爷爷奶奶才能把你户口迁到城里去。有了城里户口，将来也能进城上班，不用跟妈似的一辈子在地垄沟里混吃喝。” 谢苗泪眼汪汪看着亲妈：“妈，我在农村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也能进城。咱们不用求他们，咱们谁也不求，咱们自己好好过日子。” 彭桂珍一脸欣慰：“就是，咱们家苗苗最争气，咱们不求别人。城里户口算不了啥，咱们不求别人。”说完瞪着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还不如你闺女有志气。” 李美玲心里不痛快，也不好说自己亲妈什么。只能哄着彭桂珍先回家做饭，然后自己再慢慢劝女儿。 “你二舅在野泡子里捞了不少的老头鱼，一会儿妈给你酱焖了，再贴锅饼子。咱家苗苗最爱吃了，是不是？”李美玲只有谢苗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会为她的前途着想。只当谢苗不懂城里户口的好处，只能慢慢的讲道理。 李美玲站在锅台边做饭，谢苗坐在小板凳上烧火。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谢苗仿佛像是做梦一般。 “你啊，别听你姥姥瞎说。她一个老太太，什么也不懂，更不知道城里户口的好处。” 一边说话，李美玲一边麻利的干活。从油罐里挖了一小勺荤油，放在烧热了的锅底。看着乳白色的荤油变成了水，丢下干辣椒、葱段、蒜瓣儿进去。再丢进一勺子自己做的黄豆酱，炒出香味。闻到酱香味之后，丢进七八条收拾干净的老头鱼进去，再添上一碗水。 “我从小就跟你姥姥姥爷一块儿下田干活儿。拔秧、插秧、割稻、扎稻、脱粒、扬稻、晒稻、装袋。这些哪家的闺女不干，在农村女的就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你看看你大舅，三十出头的人老的像是五十。你再看看你那大伯跟三叔，溜光水滑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享福的。” 李美玲舀了半碗白面一碗玉米面，加了水和成几个湿面团。用手沾水拿起一个面团拍扁，用手贴锅沿儿上。 “你没有城里户口，城里人的人娶你么？那不得讲究个门当户对么？你爸当初是下乡到了咱们这，娶个本地的媳妇儿为的是能有个靠山好好地活下去。要是他一直在城里，怎么都不可能轮到我的。你看看周围的小姑娘，谁长大了嫁人不是围着锅台转。上学的时候就要帮家里干活，要烧猪食、喂猪还要要每天割草。菜地里种菜、浇水、拔草，秋天了还要拔草晒草。冬天的时候才能歇一歇，就歇那几天还得天天做棉鞋做衣服穿。这日子你愿意过？”李美玲越说越上火，语气也越来越重。 “你要是有了城镇户口，初中毕业之后就去工厂里上班，哪怕是个扫大街的呢。你看看你小姑，一天八个小时上班，风吹着雨淋不着的。每个礼拜还有一天假，轻轻松松的能赚三十多块钱。有了正式工作，将来找个工人结婚。两口子都是双职工，吃在单位住在单位，几年日子就红火了。你奶奶整天拿你小姑讽刺我，话里话外的想要让你爸不要我。所以，闺女，你一定要给妈妈争气。留在城里面，我这辈子也算是安心了。”李美玲说的是实实在在的道理，以她的眼界能够想明白这些事情很难得了。 谢苗也不去跟她说什么考大学，分配工作等事情，因为这些还不是自己这个年龄这个见识能说出来的。多说错多，既然重生一回，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那也不能光我一个人进城啊，咱们一家三口得在一起啊。难道你还能跟我爸分开住吗？”谢苗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奶奶他们不能同意的，你爸跟我商量好了。我在家里种地，养点鸡鸭啥的。等秋收之后不忙了，我再进城跟你们团圆。”李美玲难掩失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原来谢树民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打算了。 长期分居，再以夫妻感情出了问题提出离婚，甚至可以对外说李美玲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谢树民，你就等着吧！” 第五章赚钱是大业 第二天谢苗醒过来，家里空无一人。谢苗走到锅台前，掀开锅盖里面是母亲贴的玉米白面两掺饼子以及一碗土豆汤。 这个时候，李美玲一定是去自留地里锄草去了。 谢苗坐在锅台前，一边喝着土豆汤一边盘点了一下当下的情况。 她发现小时候自以为的好日子，其实用现在人的眼光来看简直差到不行。 谢树民靠着妻子娘家的支持才过上填饱肚子的日子，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歪心思就已经按奈不住了。 就因为谢树民长得人模狗样又是城里来的读书人，亲妈李美玲总觉得是自己高攀了。前世娘俩到了城里面，谢树民言语上经常看不起李美玲。 尤其交到了一群狐朋狗友之后，更觉得李美玲粗鄙不堪。先是瞧不起李美玲是个只会围着丈夫、孩子、锅台转悠的家庭妇女，经常那单位里那些上班的女职工教训她。 等到李美玲自己去外面摆摊赚钱了，他又开始瞧不起李美玲是个小商贩配不上自己一个国企铁饭碗职工了。 谢苗曾以为亲妈李美玲一生都会仰视谢树民，没想到进城之后经济独立的李美玲反而不再将谢树民当成全中国最优秀的男人。 “妈妈就是没见过世面，才会被你爸那样的小白脸吓唬住。”谢苗想起离婚后的母亲，每次提起谢树民的时候，经常露出惋惜后悔懊恼的神色来。 谢苗决定，既然重生了那就先带着李美玲见一见世面。经济基础是会改变观念的，见到了真正的雄鹰谁还把只会叨叨的啄木鸟当个玩意儿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政策啊！”在中国要想要发展，一定要紧跟时事走。因为你想到的那些东西，早在十年前国家已经替你想到了。当国家政策下达的时候，就是整个大环境开始变革的开始。 想要抓住改革的春风，必须要多看新闻！五七农场的报纸，可不就在姥爷的办公室里么。 谢苗想到这里，赶紧从家出门一路溜达进了五七农场的村支部。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回忆着这个年代特有的事情。 这个时候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才刚刚吹进五七农场不久。村里人都沉浸在刻意有属于自己耕地的喜悦里，铆足了劲伺候家里那几亩地。谢苗所见之处，都能看见戴着草帽在地里忙碌的乡亲。 这一走，就来到了村支部。村支部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一个现金员在。 那现金员看见谢苗进来了，笑着打趣谢苗丑了吧唧的头发：“谢苗，你这头发真带劲啊！是不是你妈太懒不愿意给你洗头才都给你剪了？” 谢苗想起当年她们母女二人进城之后，村里人都十分的羡慕。谁不说一句谢树民知恩图报，谁不羡慕谢苗变成了城里人。可后来李美玲离婚了，村里人口风都变了。人人都知道谢树民在外面玩女人，可都在责备李美玲看不住男人离婚丢了脸。 世人啊永远对男人非常的宽厚，仿佛男人做什么都理直气壮都值得被原谅。而女人不管付出多少，那都是应该应尽的义务。 瞧瞧，连谢苗剪短了头发这么点小事儿，都能让人发挥到李美玲懒惰上去。 谢苗冷笑一声，一脸单纯无辜：“我妈才不懒呢，我妈可爱给我洗头发了。是我去城里奶奶家，他们把我姥爷给我的钱都抢走了，我只能把头发卖了才能买票逃回来。” 那现金员一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苗说道：“你奶家？你奶奶不是城里人么？城里人还有这么抠的？还让你卖头发换钱？” 谢苗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老实实在，她嫌弃的否认道：“城里人那才穷呢，我奶家吃的肉都是我姥爷给送的。鸡蛋都是我姥姥跟我妈舍不得吃攒下来给他们的。就这样啊，我奶跟我叔叔婶婶还瞧不起农村人呢。说农村的鸡蛋有股鸡屎味儿，说我奶拿过去的茄子辣椒是大粪水浇灌出来的，埋汰，有细菌！” 农村人跟城里人的阶级矛盾永远都是对立的，不管在哪一个时代都能成为最好的骂架理由。 听见谢苗的话，文质彬彬最喜欢装腔拿调装文化人的现金员立马炸了。气吼吼的骂街：“还嫌弃鸡蛋有鸡屎味儿？那他妈别吃啊！茄子辣椒土豆子苞米，哪个不是用大粪水灌溉的？不浇大粪水，那地里也没有劲儿啊。” 说完现金员怒问谢苗：“他们吃没有啊？你姥爷拿的茄子辣椒，他们吃没吃？” 谢苗老实的说道：“吃了，全都给吃了。我小姑下班回家吃饭一边吃还一边问：‘哎呀，今天的茄子可真有味儿啊，是在市场老马家那买的吗？他家的茄子最香了，都是南方来的好东西。’” 谢苗学得惟妙惟肖，把现金员逗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骂道：“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还特么南方的茄子，咋地南方的茄子是黄瓜秧上长出来的？啥茄子那么好吃啊！” 谢苗撇撇嘴：“他们就是嫌弃我跟我妈是农村的，就是挑事儿。我妈还在供销社买了一个的确良的小褂给我奶，我奶当着我们的面可嫌弃了，说农村人的眼光就是差劲。” 说到这里，谢苗噗嗤一笑，捂着嘴对现金员说道：“第二天早上，我那三婶就穿着我妈给我奶买的的确良小褂上班去了。” 谢苗装作一副看人笑话的模样说着自己在城里的经历，桩桩件件都在说谢家如何瞧不起农村人。 越说现金员的脸色越难看，咒骂了两句对谢苗说道：“你啊你啊，你是真傻你妈也是真实在。” 说着现金员让谢苗替自己看屋，他要去上个厕所。谢苗知道这个老头是要出去找姥爷说话，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回来。 借着现金员不在的空档，谢苗赶紧在办公室里翻阅着各式各样的报纸。想要从报纸上查阅一些政策，也好知道当前是个什么形势。 “《关于发展城镇集体和个体商业、饮食、修理服务业若干问题的通知》？”谢苗在报纸上看见了这则政策，眼前一亮：“我的天呀，原来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有相关政策了。怎么昨晚跟老妈唠嗑的时候，她啥也不知道呢？” 何止是不知道？是根本不关心啊！这就是农场干部宣传不到位，也是农场里的干部们思维不够进步。谢苗收起报纸，决定要跟姥爷李振华好好地谈一谈。 见到谢苗拿着一摞报纸回家，姥姥彭桂珍正站在院子里洗衣服。见到谢苗回来了，笑着问道：“你又去村委会看报纸去了？你姥爷啊说你就这点随他，愿意读书看报听广播。这是好事，是要求进步的好事儿。” 谢苗拿着报纸进屋，放在炕边的高低柜上收好。这才从屋里出来，一边推着彭桂珍一边说道：“姥姥，我来洗衣服，你歇一会儿吧。” 彭桂珍一脸惊讶的看着谢苗，夸张的大笑着：“哎呦，我们家谢苗出息了，知道孝敬姥姥了？”说完将谢苗推到一边：“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快进屋看小人书自己玩去。姥姥洗完了衣服就给你烙糖饼吃，昨天说给你做的，被你妈气的都忘了。” 说完冲着谢苗挤眼睛，一副怕别人听见的语气：“我就给你一个人做，别跟你两个哥哥说啊。他们啊嘴太壮，放开了肚子吃糖饼，我一个糖罐子都不够。你悄悄的一个人吃，别跟他们说。” 前世就是这样，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偏姥姥家是重女轻男。只是因为家里就谢苗这么一个女孩，姥姥总是偷偷给她留好吃的，姥爷也会偷摸给她零花钱。 谢苗眼眶一红，想着前世自己并不曾好好孝敬姥姥，反而因为自己蹲了监狱，姥姥被气的脑出血一命呜呼了。这次重生，她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姥姥，让她为自己骄傲自豪，也好好地保养身体多活几年。 想到这里，谢苗挣着要给彭桂珍干活：“姥姥，我会洗衣服，我能洗干净。您岁数大了，以后洗衣服的活儿都给我！” 彭桂珍噗嗤一笑：“你会洗个屁你会洗，啥时候家里用你洗衣服了。外头日头晒，你快进屋玩去！” “我早就学会洗衣服了，我在奶奶家里天天洗一大盆子的衣服。洗的可干净了呢！”谢苗用小孩子的口气炫耀，生怕姥姥以为自己不会干活似的。 彭桂珍听见这话，一张笑脸落了下来，怒问道：“啥？你天天给他们家洗一大盆衣服？” 第六章告状 姥姥知道谢苗在城里受了委屈，只以为是谢家人不待见她们农村人而已。 没想到谢苗在城里遭受的是虐待，这可不是小事儿。索性老太太衣服也不洗了，赶紧拉着谢苗仔细的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问个明白。 谢苗开始支支吾吾一副不敢说的样子，彭桂珍急的脑门子汗都出来了。抓着炕上的鸡毛掸子，敲了一下炕席吓唬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打你啊？” 谢苗瘪着嘴巴仰着头哇的一声哭道：“你为什么打我，你不是对我最好的姥姥么？他们在城里打我，回家了还要被你打，啊啊啊” 谢苗此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根本没有眼泪流出来。她就使劲的干嚎，嚎了几嗓子眼泪也挤出来了。 “你说啥，他们为啥你？谁打你了？你奶还是你爸，是不是谢金生那个老东西打你了？”彭桂珍是个稳妥有成算的人，毕竟自家男人是大队书记，她在村里妇女里也得处处起带头作用。 可是当谢苗说出自己在城里挨打的事情之后，老太太彻底坐不住了。 谢苗趴在姥姥怀里开始诉说着委屈：“说我吃饭有声音是你没教好我！我不会洗洗衣服，说我连活都干不明白，白瞎在农村呆了这么多年。说我还不如一头猪聪明！说老谢家都是读书人，好好地血脉都让老李家个祸害了。还说我蠢，说我给她大孙子提鞋都不配！” 这话就是指着老李家在骂人了，吃着老李家的饭骂着老李家的人打着老李家养大的孩子。 彭桂珍忍无可忍，牵着谢苗的手气冲冲的去地里找李美玲去了。 此时的李美玲正在地里干活，她带着一个大大的凉帽，正在苞米地里锄草。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之后，大家干起农活来更加的有劲头了。李美玲家里地多人少，谢树民明知道家里有农活放了双休日也懒得回来侍弄土地。谢苗又是被家里宠大的孩子，谁都不忍心让她干活。 那这么多这么重的农活怎么办？ 就只有李美玲的父亲、哥哥、嫂子、两个侄子帮着铲地了。 看见彭桂珍领着谢苗过来，李美玲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妈，你咋来了？地里活儿赶在晌午前就能干利索。不用你过来干活！”说完又呵斥谢苗：“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呆着么是不是又想让你姥领你去供销社花钱了？” “花你奶奶个腿！”彭桂珍张口就骂人，老太太一生气就咬牙切齿一脸的凶狠样。 李美玲不知道亲妈为什么生气，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哎呀我的天，你这老太太张口就骂人。谁惹你了？还是我家谢苗又惹事儿了？” 彭桂珍质问李美玲：“谁惹事儿，我看就是你惹事儿。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婆婆在家里打你闺女？让你闺女天天给他们老谢家一大家子干活？还给谢苗吃馊饭？” 彭桂珍这一嚷嚷，李家的人都走了过来。听见母亲的话，谢苗的大舅不乐意了：“啥玩意？他们还敢这么欺负苗苗？他妈的，不要个脸了！” 李美玲连忙替婆家解释：“哎呀，大哥，你别听谢苗说瞎话。这不可能的事儿，人家城里人能干这个么？她就是不愿意在人家呆，怕咱们骂她，瞎编的！” 上一世谢苗也曾跟母亲说过这样的话，当着外人的面李美玲各种给谢家找理由。背地里不停的告诫谢苗要忍让，吃点亏没什么，拿到了城里的户口再说。 可重活一世之后，谢苗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了。谢家用谢苗的户口来要挟李美玲当牛做马，最终也没有给谢苗办一个城里户口。 而城市户口跟农村户口又有什么本质区别？难道她有了城里户口就能当人上人了么？ 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李美玲不过想让谢苗混上一个铁饭碗，后半生有个安稳的保障罢了。李美玲想法没有错，但她错在太相信谢家那群白眼狼了。 这一次，谢苗一定要让李美玲知道，谢家根本不值得她为此付出一生！ “小玲，你这么可就冤枉孩子了。”谢苗的舅妈不乐意了，罗文静挡在谢苗身前对小姑子说道：“苗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当妈的心里没数么？她什么时候撒过谎啊？老谢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不着调！昨天孩子秃脑袋回来，我就没好意思说你。你今天还来劲儿了！” 谢苗好笑的拉了拉大舅妈，生怕这个舅妈一时冲动再说出点更难听的话。 这个大舅妈啊！谢苗摇了摇头，让她如何评价呢？说好听了是个性情中人，说难听了那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憨憨。 罗文静嫁到李家生了两个儿子，后面再怀孕又生了两个小子。她这一辈子就稀罕闺女，老是嚷嚷着想要儿女双全。可计划生育政策在农村严格执行开始，罗文静儿女双全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谢苗一直都是罗文静捧在手里的娇娇，怎么看怎么喜欢。谢家人欺负谢苗被罗文静知道了，必然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上一世，谢家人最害怕谢苗这个舅妈。他们还给大舅妈起了个外号‘母夜叉’。 “嫂子，你看你，你也跟着生气。”李美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闺女，对罗文静赔笑着说道：“她都这么大了，在人家干点活儿怎么了？老谢家的人都有班上，哪有功夫干活啊。让她过去锻炼锻炼呗，没她说的那么严重。” 谢苗不乐意了，装作没看见李美玲的暗示，继续说道：“谢小娜也不干活啊，她跟我一样放假在家里呆着啊。她不仅不干活，她还让我给她洗裤衩呢。还有” 谢苗一副很怕李美玲生气的表情，躲在姥姥身后嘟嘟囔囔的说道：“谢卫东下了班之后还让我给他洗臭袜子，给他刷臭鞋。” 李美玲咬牙切齿，恐吓着谢苗：“我昨晚跟你说啥了？你还没完了是吧！” “你吓唬她干什么！”罗文静冲着李美玲嚷嚷道：“你就知道跟孩子厉害，你有能耐冲老谢家使啊！” 说完又追问谢苗：“还有呢？他们还咋欺负你了？” “也没啥了，就是老说我老骂我。”谢苗哭丧着脸十分的不高兴：“小姑还说了，说家里有牲口好干活。但是我这个牲口不太好用，吃得多像个饭桶。所以家里的馊饭都给我，我天天拉肚子。” 第七章 腌鸭蛋 李家人为此大骂了谢树民一通！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最后结果只能是不让谢苗再进城让人欺负。 李美玲在家一边受着母亲彭桂珍跟嫂子罗文静的训斥一边抹着眼泪。 屋外面，李振华跟大舅抽着闷烟。 谢苗拿着报纸走到李振华面前：“姥爷，你看这个报纸了么？” 大舅疑惑地接过报纸，看着上面写的《关于发展城镇集体和个体商业、饮食、修理服务业若干问题的通知》。 他嗤笑一声：“这有啥的？我还以为啥大事儿呢。这玩意不早就知道了么？” 谢苗惊讶的看着大舅：“早就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忘啦？”大舅笑道：“今年过完年之后，市里就放开了猪肉销售。不用肉票不用限量，只要有钱可劲买！” 所以呢？谢苗没听懂大舅的意思，只见大舅不以为然道：“那时候你姥爷就说，猪肉放开了卖，以后啥都可以放开了卖。你妈送你进城的回来就说了，城里现在卖啥的都有。” 谢苗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她还自鸣得意，以为有了所谓的先知，得花费很多口水才能劝明白家里人呢。原来在政策正式落实之前，人们就看见了苗头。 “嗯，我在我爸单位门口看见很多人都在卖东西。我爸同事的媳妇儿还给了我一根冰棍呢！”谢苗歪着头仔细回忆着门口那些小摊位都有什么。 “有人在卖菜，有人卖杏儿，还有人卖头绳。反正人来人往的，可多了呢。但是还是吃的卖的最好，冰棍卖得好杏儿跟李子卖的也好。”谢苗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瞄着姥爷，果然看见李振华眼里有光闪烁。 “给你冰棍？你给人家钱了么？苗苗，这样可不好啊！”大舅听说有人给谢苗吃的，连忙出口提醒谢苗：“你怎么能要不认识的东西呢？我听说城里拍花子的人可多了？骗小姑娘去山里给傻子当媳妇儿的也不少。” 谢苗笑望着大舅：“大舅，我又不是小孩了。不认识的人的东西我肯定不能吃啊。那个人是我爸同事的媳妇儿，就住在家属院儿里面。她是看见我爸把我扔在大街上，看我哭的可怜，就给了我一根冰棍让我凉快凉快冷静冷静。” 说完谢苗不忘提醒：“要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哪里有收头发的呢？” 大舅恍然大悟：“哦，我说你怎么知道城里哪卖头发呢。一个小孩还挺厉害，还知道怎么坐车回家！” 想起昨晚媳妇儿跟自己说谢苗从城里回来，整个人的性格大变了模样。伶牙俐齿的许多，人也变得机灵了。她说这是城里水好，谢苗进了一趟城住了几天人也变得聪明懂事了。 “不怪人家嫌弃你妹妹！咱们农村人就是差点啥！”罗文静心里头对城里人还是有天然的敬佩的，这一点让李忠军很不爽。 谢苗走到姥爷身边，很认真的问道：“姥爷，人家都能在城里卖东西。咱们家有那么多吃不完的李子，为啥不能去城里卖呢？” “李子有什么可卖的啊！”大舅不以为然：“人家卖冰棍的还行，那个能挣钱。” “卖茄子土豆还能挣钱呢！”谢苗嘟着嘴气呼呼：“姥姥在家里自己生的豆芽菜，城里卖的也可贵了，两分钱一斤呢！” 大舅李忠军吓得嘴里的旱烟都掉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什么什么？破豆芽子两分钱一斤？” 谢苗点点头：“嗯，是呀，城里什么都要花钱买的。咸鸭蛋也要花钱买！姥姥带过去的咸鸭蛋，让三婶偷拿了十个给领导送礼了。我偷听的” 谢苗压低声音，装作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可把李忠军给逗得不行，乐不可支的看着谢苗：“我三叔说了，这咸鸭蛋在城里三分钱一只呢。” 李忠军彻底被吓到了：“啥，一个咸鸭蛋三分钱一个？我的天呀！” 李忠军一拍大腿跑去厨房，掀开家里的坛子就开始往外拿咸鸭蛋。 罗文静听见动静走进厨房，看见丈夫在折腾咸鸭蛋忍不住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都能进厨房干活了？” “媳妇儿，你说咱家这坛子里还有多少个咸鸭蛋？”李忠军没头没脑的一问，罗文静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还剩个五六十个吧！” “三分钱一个，十个就三毛钱，五十个那可就是一块五呢！”李忠军指着坛子里的咸鸭蛋，兴奋地说道：“你，你赶明拿到集市上去卖，能卖一块五呢。卖了咸鸭蛋能换十斤猪肉呢！” “啥鸭蛋那么金贵啊？还三分钱一个，还能换十斤猪肉？你是不是睡迷糊了？”罗文静好笑的看着丈夫，以为他大白天的做美梦。 “你这个娘们，眼皮子这么浅呢！”李忠军喊着谢苗：“苗苗，你告诉你舅妈，城里的咸鸭蛋是不是三分钱一个？” 谢苗站在厨房门口，冲着罗文静点点头：“是的舅妈，我亲眼所见。” “那可真挺好，农村鸭蛋不如鸡蛋之前卖不上价。”罗文静笑着说道：“那以后家里鸭子下的鸭蛋我都腌了，将来拿到集市上卖去。” 谢苗挑眉：“还等家里鸭子下？那多费劲啊！湖里那么多野鸭蛋，捡点回来腌了不也一样么？” 罗文静摆摆手：“那不行，野鸭蛋土腥味太重了，不能好吃。” 李忠军却道：“那是煮的野鸭蛋土腥味重，谁家用野鸭蛋腌咸过？你吃过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农场后面有一个好大的天然湖，里面鱼虾富饶。养活了无数的野鸭野鹤，野鸭蛋下的到处都是。 农场的人会撒网打鱼回家吃，也有渔民承包了一片鱼塘开始自己放好卖高产的鱼苗。但另外还有一大片公共鱼塘，农场里的人可以随便捕捞。 这个时候人思想淳朴，自己家不吃的东西也想不出往外卖来换钱。 谢苗这么一说，倒给了李忠军一个很好的想法。可是李忠军毕竟是个老实人，两口子在家里幻想一番可行，真要行动那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李忠军赶紧去跟他爹商量：“爸，你说咱们腌咸鸭蛋咋样？” 李美玲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说道：“家里又不缺钱，整这些事儿干啥？地里的活还干不完呢，非要瞎折腾。” 说完李美玲不忘骂谢苗两句：“你就多嘴多舌，敢情干活的不是你了。” 谢苗不服气的说道：“不是你天天想让我进城吗？城里有啥好的，连个破咸鸭蛋都得花钱买。要是舅妈也能在城里卖咸鸭蛋，那我姥爷、姥姥、大舅都能进城了。以后看谁还说咱们是农村人！” 李振华呵斥谢苗：“农村人咋了？城里人又比农村人多个啥？你这孩子以后不行说这话，出去容易让人打。” 说完又骂李美玲：“你怎么回事？专找孩子刺儿是不是？昨天我就没搭理你，上午挨你妈一顿骂我也没搭理你。咋地？还没完没了了？老谢家哪儿好啊？小苗苗咋地了，那么不着老谢家待见？” 李美玲心里哀嚎，她就知道谢苗这两天没完没了的告状，自己肯定得被训。谢树民以及整个谢家一样要被老父亲老母亲骂！ 她耷拉着脑袋无奈的说道：“爸，你们不能太惯着谢苗了。这两天她告状告上瘾了，现在还撺掇着大嫂腌咸鸭蛋。这孩子不收拾她，她要上天了！” “我看你要上天了！”李振华大骂女儿不长脑子：“天天让谢树民哄得不知道个东南西北不分香臭！你再向着老谢家说话，你就给我滚出去！别在我跟前惹我生气！” 李美玲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愤愤的看着女儿谢苗。咬牙切齿的样子，准备回家再收拾她。 李忠军两口子也就是嘴巴厉害点，听见老爷子拍板真的要干了。俩人开始怂了，李忠军怯怯的问道：“捡野鸭蛋倒也容易，万一腌好了咱们卖不出去咋整？” “咱们城里也不认识谁？那城里说让摆摊就摆摊？”罗文静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咱这个农村人，也不敢去啊！” “卖不完就自己家吃！”李振华气恼，指着自己的儿女恨声说道：“你们这俩玩意，捆一起还不如我外孙女一个厉害。就骂人厉害，干点正事儿啥也不是！” 谢苗见状赶紧出来安抚大舅跟舅妈，毕竟这两口子才是主要劳动力：“大舅你忘了，刚才咱们在报纸上看见的新闻了？现在国家提倡做买卖，咱们就做点买卖试一试。站前市场里头进不去，小区门口、菜市场边上咋还不让人进啊？” 李振华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旱烟，拍板说道：“就这么定了，新政策下来咱们村里还没有人敢响应。咱们家作为第一个试点，要是真行我也好配合政府多宣传宣传！” 第八章未婚的爸爸 李振华想的永远都是配合政策，以身作则给村民们起带头作用。 他眼里永远都是将金钱利益放在后头的，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有信仰的人。 李美玲黑着脸回了家，在家里等了一会儿见到谢苗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一见到谢苗，她抓起炕上的鸡毛掸子：“你还知道滚回来！” 谢苗看着李美玲凶神恶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时的谢苗可不是真正的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并不会因为妈妈生气，而吓得浑身发抖。 看见谢苗竟然在笑，李美玲觉得谢苗在挑战自己的权威。指着谢苗的大骂：“你是不是欠揍？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你跟你姥姥告状！在你奶家发生的事儿妈妈知道就行了。你一告状，以后你姥姥姥爷怎么看你爸？你不是给你爸惹事儿么？” 谢苗知道母亲李美玲这样的反应是当代父母最真实的想法。因为母亲不知道谢树民早已经背叛了这个家，背叛了她。 “妈，我没给我爸惹事儿啊。我说的都是真的！谁让我爸向着他们不向着我！”谢苗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坐在炕边耍着性子：“我被谢小娜欺负了，我去找他告状。他嫌我烦，知道我没吃饭也不管我，把我扔在大门外头自己跑了。” 谢苗看向李美玲，一脸的不解：“妈，我爸单位的人好像不知道他结婚了？你说我爸为啥不告诉同事他结婚了？” “你瞎说什么呀！”李美玲心中一惊，可多年对丈夫的信任与崇拜让她第一反应就是维护谢树民。 “人家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啊？你以为像是在农村似的，谁家两口子干一架全屯子人都知道！人家城里人才不愿意多管闲事儿呢！” 说完李美玲不放心的追问道：“你咋知道你爸单位的人不知道他结婚了呢？” “卖冰棍的郝大姨说的呀！”谢苗都把人家的名字叫出来了，说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郝大姨还挺奇怪，说原来谢树民结婚了呀？那咋还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吭声呢。”谢苗开始胡乱发挥，每一句话都往李美玲的心窝子里戳。 “我爸在他们单位还挺有名的，说是因为我爸能说会道的还是个大学生，长得也好看。”谢苗一边说一边瞄着李美玲的脸色，果然李美玲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她还说啥了？”李美玲紧张兮兮。 “没说啥了！就问为啥咱们娘俩怎么没跟着进城。我说等我爸单位分房子呢，要不然没有地方住。”谢苗故意讲的慢吞吞，看着李美玲干着急。 “郝大姨说了，我爸刚进单位肯定没机会分房子。说真要进城，没房子住可以租房子住。还说我爸单位好多回城的人都租房子住呢。而且”谢苗又拿出一副要爆料说八卦的表情，神神秘秘的引得李美玲心跳加快。 “说啥了？”李美玲上手怼了一下谢苗：“你这个死孩子，还跟我卖关子。赶紧说！” “郝大姨说了，我爸单位好几个回城之后抛妻弃子的。有孩子的也不承认，还有厉害的接回孩子不要媳妇的。说压根就没领结婚证，不算是合法夫妻。直接在城里找个有工作的，乡下媳妇儿都没地方告去。”谢苗伸手抱着李美玲的胳膊,一派天真的问道：“妈，你说我爸是不是要把你丢下？” 说完谢苗用头蹭了蹭李美玲，哽咽着对李美玲说道：“妈，我不想跟你分开。宁愿不进城，我也不会跟你分开的。我爸不要你了我要你，我长大了给你养老。” 李美玲听得心惊胆战，她将谢苗的头抬起来，死死地盯着谢苗的脸。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闺女，可是这个孩子让她十分的陌生。 “谢苗，你到底是不是谢苗？”李美玲开始怀疑起来：“昨天晚上我就觉的不对劲了，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懂事儿了？别是你舅妈说的，你是招东西了吧？” 谢苗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原来家里人都发现了不一样。 “妈！”谢苗只能将自己的变化甩给谢家：“我天天在奶奶家里头听人家说话。我就是再蠢，我也能听出来人家不待见我更不待见你！” 李美玲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谢苗忽然间的变化是因为在谢家受了刺激。她点了点头一副满意的表情：“嗯不错，在城里住几天你的变化能这么大。看来让你进城这件事儿是正确的！” 谢苗翻了个白眼，心里哀嚎：她这算不算是对牛弹琴？ 原本谢苗想要好好的给李美玲打个预防针，让她知道这个年代抛妻弃子这件事很正常。可李美玲满心满眼都是她跟谢苗如此的卑微，被城里婆家嫌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谢树民为什么不告诉别人自己已婚的事实，还是因为她李美玲拿不出手给城里的大学生丈夫丢人了。而此时的李美玲之所以不担心，还是因为当初两个人结婚是领了结婚证的，她是有底气的。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单靠一次谈判那是不可能的。谢苗准备打长久战，只要看得见家里的变化、谢苗的进步以及谢树民的愚不可及。她相信，李美玲很快就会转变自己的观念的。 才两天的功夫，大舅李忠军领着两个儿子就捡回了两百三四十个野鸭蛋，加上家里的足足有三百颗。 罗文静跟李美玲两个将三百个野鸭蛋放进大盆子里，一个负责洗鸭蛋，一个负责擦干净。而姥姥彭桂珍则是负责将鸭蛋放在坛子里，然后将她调好得盐水倒进去。 半个月之后，打开坛子，彭桂珍取出五个咸鸭蛋煮熟。里面色泽光滑还冒着油，一点不比家养的鸭蛋味道差。 “这也太好了，肯定能卖出钱去！”李忠军欣喜的看着眼前煮好的野鸭蛋，信心满满的说道。 “卖钱是能卖钱，问题是谁出去卖去？”罗文静说出了最重要的事情，反正她是不会去的。 “你们别看我，我嘴笨，我卖不了！”一提出去卖货，大舅李忠军第一个怂了。 “我去吧！”谢苗自告奋勇：“我在城里见到过，知道别人是怎么卖的！” “你去就你去，但也不能就你一个人啊。身边得跟着个大人！”姥姥彭桂珍一脸的不放心。 “我去！”李振华下定了决心：“我得亲自去看看，这个小买卖是怎么做的。城里咋就把政策响应的这么好呢！” 得，还是老干部心态，为了他的人民去服务 谢苗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将这三百颗鸭蛋全部卖掉！ 第九章开张大吉 谢苗当然想要将这300颗鸭蛋全都带走，可现实并不允许她盲目乐观。姥姥彭桂珍能够同意他们全带走那就怪了。 “顶多拿200颗咸鸭蛋，卖不了你们还能再背回来。”彭桂珍冲着对老头子发火：“苗苗背不动东西，你一个人背着咸鸭蛋。车里头人多再给挤碎了，那就白瞎了。” 李振华也跟老婆子一样没有那么乐观，觉得这二百个咸鸭蛋都卖不完。就算是要进城考察一番，也得多背点东西啊。 最后李振华背了一百五十个咸鸭蛋，谢苗小书包里装了五十个。祖孙二人带着彭桂珍烙的糖饼，雄赳赳气扬扬的买了车票进了城。 李美玲看着空气中飘起呛人的黑色尾气 ，不合时宜的嘟囔了一句：“这要是一个鸭蛋卖不出去，还搭了两毛钱路费。” 彭桂珍 狠狠地在李美玲后背拍了一巴掌：“丧气话，你给我少说！” 李美玲耷拉着脸叹了一口气：“你们啊，你们就太惯着苗苗了。她说干什么，你们就听她的。我看这些咸鸭蛋卖不出去咋整！” 彭桂珍一脸讥讽的瞪着女儿：“咋整？给老谢家送过去呗，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欺负我外孙儿！” 李美玲悻悻的不吭声，她也心疼女儿可是更为谢苗的前途发愁。见母亲不理解自己，忍不住解释道：“苗苗的那些女同学小学毕业在家务农两三年就嫁人生孩子去了。我可不希望苗苗也跟她们一样，我想让孩子有个城镇户口学门手艺有个铁饭碗。” 彭桂珍这下明白了，女儿非要闹着送孩子进城的真实原因。但是她很不以为然：“在镇上念个初中，毕业了考个中专一样有出息有工作。我听你爸都说了，邮电学校、银行学校、卫生学校还有师范学校都能念书。来年李刚初中毕业了，送他去念警察学校，将来回镇上当个民警，多好啊。” 彭桂珍不觉得留在城里有什么好，反而觉得城里处处受管制：“镇上邮电局也缺人，你爹还说信用社也缺人才。只要上了中专，国家包分配，将来调回家门口上班，多享福。你跟苗苗说什么她老姑扫大街都比农民强，扫大街是小姑娘干的活么？我都不愿意搭理你，一天天净整不着调的话。” 李美玲一脸震惊的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问道：“那中专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么？咱家苗苗啥学习成绩，您老是不知道么？连她班主任都说，她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我天天愁的饭都吃不下，嗓子眼里全是水泡。” 彭桂珍撇嘴不以为意：“你啊你啊，针别儿大的心眼子不中用。这事儿有什么可着急的，光你着急，他谢树民不是孩子亲爹，他不知道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过好眼前的日子就行了。” 李振华跟谢苗不知道家里人在争论什么，两个人来到了城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谢苗下了车依旧吐得七荤八素，李振华却很兴奋，看着站前市场繁荣的景象，脸上激动极了。 “苗苗，咱们就在这卖吧！我看这个地方挺好！”李振华说着从肩上放下了袋子，做势要将袋子口解开。 “姥爷！”谢苗拦住李振华，想着前世姥爷创业的经验，解释道：“站前市场商贩太多了，而且坐车的都是回城的农民，谁家里没有咸鸭蛋啊。咱们去居民区卖，去早市儿上卖！” 李振华听了外孙女的建议，两个人坐上了公交车直奔谢树民单位家属院。 “这里就是你爸单位家属院？这环境还挺好，啧啧，怪不得你妈总想把你送进来。”第二机床厂家属院跟机床厂隔着一条街，上午十点多，出来遛弯玩耍的小孩不少。 就在家属院大门口，祖孙二人放下咸鸭蛋。谢苗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盆来，里面装好了一盆的咸鸭蛋。又将煮熟的咸鸭蛋用小刀切成八瓣儿，摆在了盆子的上面。 然后谢苗站起来，开始吆喝起来：“咸鸭蛋，新鲜的咸鸭蛋。吃鱼长大的鸭子下的蛋，快来买呀！” 喊了半天，围观的人问价的人很多，但是真掏钱的人却没有。 “这位时髦的姐姐，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家腌的鸭蛋？”十一点半，厂子里到了下班的时间。开始有大批的工人往家属院走，谢苗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烫着卷发衣着时髦的女人。 看她的打扮也能猜到，此女一定是干部级别的人物。兜里有钱，舍得花也敢花。 “哎呦，小姑娘你是在叫我吗？”时髦的女人被谢苗这么一喊，又激动又害臊。 谢苗点点头甜甜的说道：“是啊，这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打扮的也最时髦了。” 时髦女人听着心里越发高兴起来，迈着猫步扭着胯往谢苗这边走。这两步路走的，在李振华这个老古板眼里那叫不正经，但谢苗却不在乎。 彩虹屁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你是电影明星么？” 时髦女人一愣，捂着嘴咯咯直笑：“哎呦，我哪像电影明星啊，你这孩子可真会开玩笑。” 谢苗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没开玩笑，我家里的挂历上就有电影明星。长得就跟你一模一样，头发也是这样的卷卷。姐姐，你可太好看了，你今年有十八了吗？” 李振华在一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个娘们一看就三十多岁了，哪儿就像十八了？你这孩子睁眼说瞎话，人家不得打你么？ 却没想到，那时髦女人高兴地都要飞起来了，一激动在谢苗这里买了三十个咸鸭蛋！ 等到那女人拎着她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似的兴高采烈进了家属院之后。 李振华板着脸训斥着谢苗：“苗苗，咱们做人得诚实，你不能为了卖东西说瞎话。刚才那个妇女，一看就三十多岁了，你咋能说像十八呢？” 谢苗也不解释，一脸天真的对李振华说道：“姥爷，我就是看着她很年轻啊，就真的很像电影明星啊。你看我说她十八岁，她多高兴啊，我肯定是猜中了她的年龄。” 李振华也不跟孩子争辩，笑着摇了摇头。再抬头便看见刚才那时髦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领着几个妇女走了过来指着谢苗说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小姑娘卖给我的咸鸭蛋！” 谢苗跟李振华吓了一跳，难道他们惹事儿了？这几个人莫非是什么保卫科的还是什么纪律部门的人？ 第十章 耿直的张桂花 “就是这个小姑娘卖的，她家的鸭蛋是为了鱼虾的鸭子下的。又鲜又好吃！”时髦女人被谢苗夸得高兴极了，忍不住给她带来几个顾客。 谢苗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见到时髦女郎便喊：“漂亮姐姐你又来了，还带着你的同学们。” 时髦女郎笑着指正谢苗：“这些都是我的同志，我们都是上班的人了，不是同学啦。” 谢苗继续忽悠：“啥？你们都是上班的大人啦？那咋长的都这么年轻这么小呢？跟我们镇上中学生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好像要跨过鸭绿江！” 几个妇女被哄得嘎嘎乐，笑的前仰后合的。李振华冷眼旁观，知道这几个妇女明明知道谢苗在拍马屁，但还是格外的高兴。心里不免有些暗暗嘀咕，但面上还是没有扫兴。 几个妇女纷纷逗着谢苗：“净瞎说，我儿子都五岁了，还是啥中学生了！” “你这个孩子可真会说话！光会说话可不行，你这鸭蛋质量也得好。” 时髦女人插着腰一脸神气的说道：“你们被夸了还不高兴啊？人家这鸭蛋都切好的，你们尝尝就知道了。”说着自来熟的拿起一块切好的咸鸭蛋，递给众人。 旁边来了一个梳着学生头穿着中山装拎着皮都磨掉了的黑包的女人。看着谢苗在家属院门口卖咸鸭蛋，忍不住走上前来问道：“谁让你们在这卖东西的？你们哪儿来的？有没有介绍信啊？” 听着这打官腔的话，谢苗忍不住看向李振华。李振华将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拿了出来，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笑：“这是介绍信，我们村里的。” “村里的介绍信？”那学生头妇女皱了皱眉：“得是工商局的介绍信才行！” “得了吧，张桂花！你算干什么的呀，你凭什么跟人家要介绍信啊？你们妇委会的又不是后勤，再说后勤部的也管不着他们啊！”时髦女人见学生头妇女拿腔拿调的样子十分的鄙视。 “我妇委会的怎么了？我起码是二厂的职工，我家就住在家属院。门口有不明身份的人来卖东西，我有责任问一问。你知道他们是不是特务？”学生头妇女说的理直气壮，看样子像是个职位不低的领导。 谢苗心里纳闷，既然是领导那这个人应该地位不低。怎么这几个打扮时髦的妇女对她一副瞧不起的样子，莫非几个人之间有仇？ “张桂花，你少夸张了。这两人一看就是农村来的，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跑城里卖点自己家腌的咸鸭蛋。你真以为你还是原来那十年的时候呢？哼，我告诉你，那个年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新时代了。” 时髦女人当街跟学生头妇女吵起来了，李振华连忙上前劝架。谢苗却眼前一亮，她终于想起这个张桂花是谁了。 此人来头可大了，前世谢树民跟李美玲离婚的时候，这个张桂花就非常不理解。后面谢树民跟丁丽丽再婚，她就跳出来反对。更三番五次的去李美玲那里调查，最终认定谢树民是品行不端生活作风有问题。那时候谢树民正是升副厂长的时候，李美玲为了谢苗，不敢毁了谢树民的前途。 张桂花上窜下跳惹得包括谢苗在内的人都很反感，最终她竟然被火车撞死了。当时丁丽丽还特意开了一桌席庆祝，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凑巧，分明是谢树民杀了她。 谢苗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正在跟时髦女人掰扯‘何为正义’的张桂花，心里便有了主意 张桂花是个有些偏执的人，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身正气。 重活一世，她要保下张桂花不被谢树民害死，同时也要利用这个女人的耿直做些事情 谢苗赶紧走到张桂花面前，拉着张桂花的手说道：“张阿姨，我是二厂职工家属，我不是特务。” 张桂花被谢苗喊得一愣，上下打量了谢苗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家属？” “我爸叫谢树民，也是二厂的职工。他是今年七月份大学毕业分进厂里的技术员，我是他闺女名字叫谢苗。这是我姥爷，也就是谢树民的老丈人。我们爷俩是从五七农场坐了三个小时的客车来看我爷爷奶奶的。” 谢苗说话清脆，将自己身家介绍的很明白。 既然能够说清楚谢树民的情况，张桂花料定眼前的人没有撒谎。她虽然不认识谢树民，但曾在工会与妇委会即将举行的联谊会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 只不过这个联谊会是厂子里为了给单身职工举办的，谢树民在名单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谢树民结婚了？”张桂花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对比家属院门口有小商贩这种小事，她更在意谢树民隐瞒自己的婚姻情况。 张桂花看着谢苗这么问，实际上眼睛却盯着李振华。李振华当即笑道:“哎呦，他都大岁数了还不结婚。他家是南石道街的，六六年冬天那一拨下乡来俺们五七农场的。六八年跟我闺女结的婚，这孩子今年虚岁都十四了！” “哎呦，这都在农村结婚了还能上大学。谢树民这小子还挺有觉悟！”时髦女人在一旁惊呼一声，露出佩服的神色来。 其他跟她一起来的妇女也都纷纷点头，称赞谢树民是个踏实肯干有抱负的男人。 谢苗忍不住说道：“那还不是我姥爷厉害，是我姥爷给我爸争取了一个上工农兵的机会。我爸上学这三年，家里的地还有他的口粮都是我姥爷给出的。我姥爷才是最伟大的人呢！” 看着谢苗挺着腰一副以李振华骄傲的样子，李振华拍了拍外孙女的头笑道：“行了行了，就你会说话！” 时髦女人眼珠子一翻，忍不住八卦的问道：“哎呦老爷子你现在享福了。技术员工资挺高的，你闺女也算苦尽甘来了。怎么还来卖鸭蛋啊？” 谢苗嘟着嘴巴说道：“我爸工资虽然不少，可每个月还得给我奶家十块钱呢。”说着谢苗一脸不高兴的撇嘴：“我姥爷还没说跟我爸要钱呢，我奶家吃我们家给的粮食蔬菜穿着我妈做的衣服鞋子还跟我爸要钱花。我们不来卖鸭蛋，我们能怎么办啊！” 时髦女人怒了：“这咋这么黑心？你们凭啥给她们钱，谢树民有毛病啊？” 谢苗哭丧着脸：“不给钱咋办？我跟我妈都是农村户口，我奶不发话我爸就不能给我们娘俩弄进城里来。他们把我头发都剪了，我也不敢吭声。就这样，他们还让我爸跟我妈离婚呢” 说着谢苗竟然抱着李振华的腰放声大哭 第十一章 要睡大街了 时髦女郎见谢苗哭的伤心，连忙对张桂兰说道：“张桂兰，你还是咱们厂子里的妇委会成员呢。职工家属的事儿，你不管啊？” 张桂兰眉头紧皱，脱口而出道：“我怎么不管啊？我肯定得管啊！” 谢苗埋在李振华的腰间，差点笑出声来。她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张桂兰了，谁能想到能碰见这么一个耿直的女人呢。还是谢树民运气差，前世今生都要栽在这个女人手上。 “小姑娘，别哭了，这个事儿啊我知道了。”张桂兰看着谢苗，又看了一眼皮肤黝黑打扮十分土气的李振华：“没想到谢树民结婚了，这是我工作疏忽。作为职工家属，以后你要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厂子里找我。直接问门卫妇委会张桂兰就行了。” 说完张桂兰沉着脸进了小区，再也没回头。 谢苗一脸疑惑地看着那时髦女郎，时髦女郎拍手笑道：“行了，你以后啊算是有靠山了。这个张桂兰烦人归烦人，但是办起事儿来啊真的是一丝不苟的。以后你爸要是欺负你妈，你尽管来妇委会求助。不过” 时髦女郎看了一眼李振华，有些话当着老头的面她不方便说。只能隐晦的提醒着：“你爸新来的想要分房子，那是不可能的。厂子里等着分房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爸的资历才哪儿到哪儿啊。要想来城里呆着，你奶家要是住不了，就去棚户区问问。在那边搭个窝棚，对付住两三年。” 李振华却摇头：“我们自己有家，住窝棚干啥。农村多少，有地有粮吃喝不愁。” 时髦女郎但笑不语，只是说道：“这日子得两口子过，长期分开算怎么回事儿啊。刚才你外孙女不说人家那边嫌弃你们是农村的，那还不赶紧进城找个事儿干，没得招人嫌弃。” 李振华很不屑，脸色十分的难看。他还是老思想，不相信谢树民真有胆子做什么。而且看着时髦女郎的打扮觉得她这个人品行不咋地，要不是今天没开张，冲着她刚才说三道四的语气，都不会卖鸭蛋给她。 谢苗却明白时髦女郎是一番好心，连忙开口笑道：“姐姐叫什么，以后我再进城怎么找你呀？” “我叫朱玲玲，是财务室的出纳。”时髦女郎笑着摸了摸谢苗的头：“以后啊叫我阿姨，别喊我姐姐，怪让人害臊的。” 朱玲玲身后的几个妇女打趣道：“嘴上说害臊，心里早就美的不行了吧。让人说你年轻漂亮还不高兴？” 谢苗见她们几个关系要好，且穿着打扮都不俗，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坐办公室的人。工资高待遇好，家里面都有点背景。 连忙上前说道：“你们也都漂亮，大家都漂亮。今天看在朱玲玲姐姐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便宜点。别人买我家的鸭蛋三分钱一个，你们是姐姐的朋友，买十个送一个！” “真的呀！买十个送一个，小姑娘你能做主吗？”朱玲玲有些好笑的看着谢苗，很怀疑她说的话。 众人看着李振华，老头也不是个抠门的人。那野鸭蛋本来就没花钱，既然谢苗这么说了，他便点头：“行，俺大孙儿说的都行。” 几个女人像是捡到了大便宜似的，每个人买了十个咸鸭蛋，心满意足的揣了十一个回家了。 朱玲玲在朋友面前倍儿有面子，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惠而有一丝的不快，但被朋友另眼相看的虚荣心足以让她忘记。 “你这孩子，你送给别人一个鸭蛋，为啥不送那个女的？”李振华冷眼旁观着，发现谢苗做事蛮有章法的。看着像是自己家赔钱了，实际上卖的更多。 可惜到底是小孩子，脑袋虽然灵光做事还不够周全。 “那个朱玲玲一看就是个小领导，你光顾着给别人实惠，你咋不说给她几个鸭蛋呢？我瞅着她好像不太乐意!”李振华嘱咐谢苗：“待会看见她，咱们也给她三个鸭蛋，不能亏待人家，大家都是一起的。” 谢苗却笑看着姥爷：“姥爷，咱们要是给她三个鸭蛋不就是当她跟别人一样了么。我看不如给点别的，跟别人家不一样的。” 李振华却道：“还给点别的，咱们有啥呀能给人家。再说几个鸭蛋就行了，多少是那么个意思。” “姥爷！你没看出来朱玲玲很会说话很会营销么？她才进小区转一圈就领着好几个人出来买鸭蛋。那要是下午去办公室呢，帮咱们宣传宣传是不是能卖出更多。今天咱们才带了一百个来，家里还有那么多呢。”谢苗就差将‘贿赂’两个字说出口了，李振华听得眼睛瞪得老大。 他可是无产阶级老党员，怎么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立即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都属于受贿，这可是犯罪。” “姥爷啊，咱们这个家庭能有什么资本受贿啊？我的意思把这几个煮熟的鸭蛋，都让她带进单位里给大家都尝。咱们也能卖的快一点。”再给朱玲玲十个生鸭蛋，算是给她的报答。 李振华说不出口，觉得这样的事情很让人难为情。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大堆咸鸭蛋，今天要是卖不完那就得臭了。咬了咬牙，答应了谢苗。 下午上班时间，朱玲玲也没出来。直到两点多了，她才睡眼惺忪的出来上班。 谢苗虽然不记得此人是个什么身份，但是能将午觉睡到自然醒再上班的，肯定不是啥等闲之辈。 谢苗连忙将十五个咸鸭蛋递了过去，是个是送给朱玲玲家里人吃的，五个让朱玲玲带进办公室。 “兴许有人吃了就愿意买了呢！”谢苗被晒的一脑门子汗，看着有些可怜。 “你这一中午没卖几个呀？”朱玲玲看着地上那一堆的咸鸭蛋，以为没人买呢。其实买的人不少，只不过每个人也就买一两个而已。像她这样一口气买了三十个人还真是罕见。 “恩，来了好几个人呢，只不过就是每个人一个两个而已。”谢苗实话实说，仿佛并不觉得难过。 “今天卖不完咋办啊？”朱玲玲将五个熟鸭蛋放进包里，那十个生的放在了地上。她又不缺钱，不会占这一老一小的便宜。 “今天卖不完，明天接着卖呗！”谢苗一脸的坦然：“我姥爷说了，今天卖不完我俩就住在这，啥时候卖完了啥时候回家。” “住在这？睡大街啊？”朱玲玲一脸震惊。 “那怕啥，俺们带着饼还有水，饿不着！”谢苗一脸的憨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偏偏这副苦中作乐的样子，把朱玲玲给震到了。 第十二章全卖光了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朱玲玲就走了出来。递给谢苗一张纸条，只见里面罗列着人名后面是数字。 “全卖出去了？”李振华抻着脖子在一旁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朱玲玲带着谢苗的五个咸鸭蛋，在二厂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每个科室都有人买，很快就将剩下的咸鸭蛋分的一干二净。 谢苗跟着李振华背着200个咸鸭蛋来的，原来煮熟的咸鸭蛋是为了切开给人尝一尝，不算在里面。 朱玲玲自己买了30个，她的朋友们每个人买了10个赠送1个，刚好44个。刚刚又给朱玲玲拿进办公室5个，算下来谢苗手里只剩下121个。 “这里竟然是有130个！”谢苗查了查数字，发现自己竟然没够卖！ “也没有不怕，大不了我回家匀出来几个，也是一样的！”朱玲玲不以为然，但谢苗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大贵人。 忙笑着说道：“今天不够，俺们明天来送。家里还有不少咧，哪能让姐姐匀啊！” 朱玲玲诧异的看着谢苗：“你家还有？你家不是在五七农场么，来回坐车得好几个小时吧？你明天还来折腾？” 谢苗回头看着李振华，李振华笑着对朱玲玲说道：“不怕，明天我们赶最早的那一班车来，能早点！” 朱玲玲摆手：“我不是嫌弃你们来的晚，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也太折腾了。你们还有多少个咸鸭蛋，实在不行我下车间给你们问问去。定好了数儿，省的明天不够卖！” 不是卖不完而是不够卖，看来朱玲玲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谢苗心中一动，面上笑的更甜了。上前搂着朱玲玲的胳膊，笑着说道：“那可太感谢姐姐了。只不过我家里还剩一百个，我们就在门口摆摊就够了，不用麻烦姐姐了。” 朱玲玲并没有一意孤行将事情都揽下来，拍了拍谢苗的肩膀：“行，一百个说多也不多。门口卖不完，你们去北街的市场蹲一会儿也能卖完的。” “北街市场？”谢苗脱口而出：“二厂一小那边吗？” “别说你一个农村孩子，你还知道二厂一小啊！”朱玲玲一脸惊喜的上下打量着谢苗，没想到谢苗一个农村孩子竟然知道的不少。 谢苗挠着头一脸害羞的说道：“我堂姐就在二厂一小上学啊，我给她送课本的时候去过的。” 朱玲玲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道：“恩，就是二厂一小。那边也有个职工宿舍，里头住的都是没结婚的老师。那些老师手里头都有钱，你们去那边卖肯定能卖的不错。” 李振华在旁边一直不参与二人聊天，竖着耳朵听着心里头盘算着。听见朱玲玲让他们去小学附近市场卖，一脸疑惑地问道：“现在放暑假，老师都回家了吧？” 朱玲玲摆摆手：“最近省里要下来领导检查工作，我们厂里都忙翻天了，下边的附属医院、附属小学连带着食堂都在严阵以待呢。那些个没结婚的老师天天在学校里呆着，等到检查组走了才能放假。” 原来如此，若不是朱玲玲告诉他们，他们哪会知道这些。 “姐姐，你消息好灵通啊。你可真厉害，知道的真多！”谢苗拍着马屁，心里猜测着朱玲玲的身份是什么。 “哎呦什么灵通啊，我家有亲戚在二厂一小当教导主任。”朱玲玲一脸的神气，看来她十分喜欢听别人的恭维。 爱听好听的话，这对谢苗来说没有一丝的技术含量。几句话下来把朱玲玲捧得找不着北，美滋滋的将自己家里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原来朱玲玲父亲已经退休，她是接了老父亲的工作继续在二厂里上班的。她的老父亲是一级工程师，膝下只有哥哥跟她两个孩子。朱玲玲的哥哥也是工程师，不过目前在轴承厂里做技术指导。朱家老爷子的工作就这样传给了女儿，作为在厂二代朱玲玲对厂里的人际关系了解的那叫一个透彻。 谢苗也没想到自己重生之后竟然屡次碰见贵人，运气简直不要太好。祖孙二人跟着朱玲玲进了二厂的办公大楼，挨个科室送了咸鸭蛋之后，谢苗狠狠地刷了一波脸。 这下整个行政楼综合楼的几个科室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厂子里有个叫谢树民的技术员，他的老丈人领着闺女在大门口卖咸鸭蛋。 李振华领着谢苗简单的在站前市场转悠了一圈，老头拿着笔本抄抄写写不知道做什么。谢苗同样眼珠子盯着站前市场卖糖果的摊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李振华以为谢苗嘴馋，给谢苗称了半斤水果糖。谢苗兴高采烈的收下，祖孙二人买了车票往五三农场赶。 彭桂珍焦急的等在公路口，看见李振华领着谢苗空着手下了车。脸上带着狂喜，迎了上来连气都没喘匀的问道：“咋样，你们都给卖完了？一个鸭蛋也没剩下？” 李振华笑而不语，就等着自己家的老婆子着急。谢苗抱着彭桂珍的胳膊笑道：“姥姥，我们不仅都卖完了，还欠人家好些个咸鸭蛋呢。” 彭桂珍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苗：“你说啥？咋还欠人家的东西了？” “因为他们买的时候，我们已经卖完了，没有啦。所以明天我跟姥爷还要进城送一趟货，嘻嘻，明天就能全卖完了！”谢苗美滋滋的拍着鼓囊囊的斜跨军背包：“挣钱了，姥爷奖励我半斤水果糖。快走啦，要给哥哥们分水果糖呢。” 彭桂珍高兴地合不拢嘴，一边往家走一边对李振华说道：“我的天爷啊，你们竟然都卖完了。这城里人都不会自己腌咸鸭蛋？你们真的卖三分钱一个？夭寿哦，要是我，我才不买呢。城里人还真是有钱！” 李振华心里装着事儿，听着老伴儿的话心不在焉的应付道：“恩，都是职工，没工夫腌吧。” 到了家，李美玲听说咸鸭蛋都没够卖没有特别大的惊喜。听见这祖孙俩是在丈夫的单位门口卖的，吓了一大跳。 她拉着谢苗急的团团转：“你咋敢在你爸单位门口卖？你爸看见你没有？你这孩子，你说你咋能在那卖呢。会不会影响不好？” 第十三章 再次进城 李美玲责备的话一出，彭桂珍在后屋的厨房里听着就不乐意了。 手里掐着筷子走进正屋，站在门口冲着女儿吼道：“他谢树民的单位大门是天安门啊，咋就不能去了呢？” “我不是说不能去，我是说你们去哪儿卖东西不行，非要去人家单位门口去卖。万一人家知道你们是树民的家属，惹领导不高兴咋办？他不是刚去工作么！”李美玲一脸怒意，瞪着谢苗隐隐中有些威胁之色。 “就是因为我们是职工家属，所以才可以在门口卖啊。我爸领导都知道了，没人管我们。真要是有啥坏影响，早就通知我爸撵我们了。”谢苗这么一说，可把李美玲气坏了。 她懒得跟闺女说这些，反正谢苗年纪小听不懂。李美玲急匆匆的去找李振华，想知道老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李振华正在村支部里跟他的出纳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见到李美玲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心里也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在二厂门口卖咸鸭蛋的事儿。 挥了挥手对李美玲说道：“有事儿回家说，我在这说正事儿呢。” 李美玲是个急三火燎的性子，哪里能等到回家，直接对自家老爹说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您老怎么领着谢苗跑树民单位门口卖去了？” 果然是因为那个小子，李振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一眼女儿。冷冷的说道：“要是不去门口转悠一圈，那厂子里的妇委会就要安排你男人跟女同志相对象了。” 知女莫若父，李振华这话算是点在了李美玲的死穴上。听见老爹这么一说，李美玲吓得脸的白了。声音止不住的往高喊：“啥？他们单位有病啊，树民有老婆孩子，干啥给他介绍对象啊？” 李美玲觉得天都塌了，不仅婆婆看不上自己，这下连男人单位的领导也想让他们离婚呢。 “你男人自己瞒着不报，人家知道个啥？”李振华冷哼一声：“没有人会扒同事的档案瞅瞅家里有几口人结没结婚。谢苗在厂子里溜达一圈，起码你们娘俩的身份过到了明面上。人家领导还说了，以后你们两口子真要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去妇委会伸冤去。那边的领导专门管你们家属的糟烂事儿。” 李美玲捂着心口满脑子都是丈夫单位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心脏狂跳的都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了。 听见老父亲在门口转悠一圈，就让单位的领导打消了介绍对象的事儿，李美玲哪里还能在说什么。心里既惶恐后怕，又高兴又担心，整个人精神恍惚哪还有心思做别的。 晚上彭桂珍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收咸鸭蛋，说是第二天要进城办事儿。大家以一分钱一个的价格卖给了彭桂珍，收上来七十个咸的，一百多个新鲜的。 第二天五点钟，大舅李忠军赶着马车将李振华谢苗祖孙二人送到了五里地外的杨树屯。那里有更早的一班客车是六点十分发车，同样都是三个小时到达城里，要比在自家农场早。 到了城里，祖孙二人这一次的心情跟昨天大不一样。先坐了公交车去二厂，然后轻车熟路的去行政楼送咸鸭蛋。 二厂西门的门卫已经认识了李振华，昨天朱玲玲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昨晚谢苗特意嘱咐了彭桂珍，今天早上要带东西给朱玲玲以及门卫们。只要是农村有的，城里少见的都可以。礼多人不怪，既然麻烦了别人肯定要送点东西聊表心意的。 彭桂珍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知道李振华跟谢苗有人帮忙才卖的这么好。家里送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咬了咬牙将仓房里晾着的熏兔肉拿了出来。 早晨起来，又将李忠军辛苦补的十几个家雀用油炸了，然后用油皮纸包起来。 谢苗走进西门的门卫室，从军挎包掏出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笑着对两个保安道：“这是我大舅用网补的家雀儿，我姥姥用油炸了，可香可香了。给两个大爷下酒喝！” 两个保安高兴地收下了，并且告诉谢苗：“你们赶紧去送，千万别耽误时间。下午三点全厂检查卫生，现在都在干活呢。趁着人多，你们没准能都卖了。” 谢苗激动地回头看着李振华，祖孙二人异常的高兴。背着咸鸭蛋进了行政楼，将昨天欠下的咸鸭蛋给了，顺便又卖了三十个。 “还是坐办公室的有钱，别的人跟他们还真是比不了。”李振华有些失望，毕竟昨天卖的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是说下午领导要来检查么，大家都紧张没心思买东西吧。”谢苗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想要去二厂一小试一试。 祖孙俩还没走出二厂，谢树民就追了上来。 “爸，真是你们俩啊！”谢树民一脸的怒容，指着远处说道：“昨天我就听说你们来卖咸鸭蛋，我还没信呢。” 谢树民指着李振华肩膀上的丝袋子，气的口不择言：“你们有病啊，来我单位卖什么东西啊？还卖咸鸭蛋，不嫌磕碜！” 李振华原本看见谢树民还有一丢丢的心虚，此时见他这个态度当场开骂：“你跟谁说话呢？王八羔子，你他妈的跟谁说话呢。” 当了十几年的大队书记，李振华作风向来硬朗霸道。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谢树民的胯骨间，把谢树民踹了个踉跄。 谢树民刚刚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敢跟李振华出言不逊了。被李振华踢了一脚算是清醒过来，连忙服软着赔笑：“爸，爸，我说错话了。” 他此时不敢跟李振华掰了，只能跟从前一样哄着供着他。一边赔笑着一边从李振华手里接过装着咸鸭蛋的丝袋子。 “哎呦，这得多少个啊？家里腌的都拿来了吧？”谢树民领着二人往厂外走，嘴里不断地嫌弃着：“就这破玩意能卖几个钱啊？够不够你们俩路费的？” 走出了二厂，三个人在大门口不远处坐了下来。 看着剪了短发的谢苗，谢树民终于屈尊降贵的开口了：“谢苗，你不是说不愿意呆在城里么？你怎么又来了？” 他没有问谢苗到底是怎么回去的，而是命令谢苗：“你把你奶气坏了，一会儿回家给你奶磕头谢罪去。” 说的李振华都忍不住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谢苗更是对谢树民愚蠢的脑回路感到震惊：“磕头” 第十四章 父女相见 普天之下，对父亲恨意滔天的恐怕也只有谢苗一人了。 前世她可是收集证据，亲自将谢树民举报送进监狱，最后看着他被执行枪决的狠人。 而她死之前还被谢家人打到吐血，这才重生回来几天，她怎么可能将这些忘却。 “谢树民，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让我给她磕头，真当自己是个慈禧太后啦？要磕头你自己去，想让我认错，门都没有！”谢苗一开口就把眼前的两位长辈震到了。 李振华皱着眉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谢苗，这两天谢苗的变化简直大的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谢树民哪见过这样刚烈的孩子，谢苗从小到大骄纵归骄纵那也只是窝里横，她可从来不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在自己的单位门口被老丈人踹了一脚，谢树民觉得很丢人脸上挂不住。可那李振华在他面前威严了十几年，谢树民可没有胆子说些什么。可当着门卫同事的面，让自己的亲闺女给骂了。任凭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妈的，你敢跟我这么说话？”谢树民扬起手，大耳瓜子就挥了上来。 谢苗虽然个子不高，可她身体却很好。常年在乡下奔跑玩耍，家里好吃的可都进了她的肚子里。虽然在谢家挨了几天饿，可这两天的白面、炖鱼、糖饼、炸家雀早就让她恢复了体力。 谢树民的手腕被谢苗攥在手里，谢苗用力一甩就将谢树民推的后退了两步。 “你他妈的还敢跟我还手？”谢树民不可置信，指着谢苗冲着李振华嚷嚷：“爸，你看看，这孩子都让你们惯成啥样子了？” 李振华此时顾不上震惊，将谢苗护在身后，生怕谢树民真的打谢苗。他侧过身冲着谢苗低吼：“谢苗，你咋跟你爸动手呢？这么不像话，什么孩子这么记仇！” “爸？他也配当我爸？姥爷，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谢苗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恶狠狠地看着谢树民。 谢树民看着谢苗一脸的 恨意，寒毛竖起想不通眼前这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谢树民看着谢苗，十分的生气：“你这孩子要上天啊？你说啥呢？啥叫我不配当你爸？就因为在你奶家没向着你，没让你胡闹？” “我奶给我喝酸的粥，让我又拉又吐好几天。这事儿你一个当亲爹的不找他们质问，反而说我娇气。他们让我洗衣服睡地板，你说这是让我锻炼锻炼。凭啥堂哥堂姐不用锻炼，就我一个人得锻炼？我被别人欺负了，挨了打了，我去找你。你嫌弃我事儿多，又怕别人知道你结婚了有孩子。大热天的你把我仍在大街上，我中暑昏死在大马路上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是我爸爸么？”谢苗说的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桩桩件件都属实。 李振华越听脸色越难看，瞪着谢树民质问：“谢树民，苗苗说的都是真的？” 这两天李振华听了不少谢家欺负谢苗的话，虽然家里的人都在骂谢树民。但李振华却觉得谢苗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毕竟谢苗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在家里胡闹自由惯了，去了那边做客肯定受拘束。 小孩子的话，也不能太当真。这是李振华背后劝彭桂珍的话，生怕老妻真的信了谢苗的话去城里找谢家对峙。 可如今谢苗敢怒怼谢树民，这恐怕就是真的了。 谢树民脸上满是不耐烦：“就这点破事儿，翻来覆去的你没完了是不是？你姐姐跟你闹着玩，你也当真？你要是没做错事儿，你姐能打你？你看看你这没教养的德行，我看打你打的轻了。” 李振华勃然大怒，上前两步朝着谢树民的胳膊狠狠地锤了一下：“你说什么呢？你还是人吗？” 谢树民两次被李振华打，明显压不住火气了。冲着李振华冷笑道：“爸，你不能惯孩子了。你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变成什么样也比你们家的崽子强！”李振华本来就是个护犊子的人，知道谢苗受了委屈怎么可能忍的下去。 “你妈给孩子喝酸粥，这事儿是真的？你知道了也不说，这事儿也他妈的是真的？”李振华揪着谢树民的领子，拳头举得高高的。只要谢树民亲口承认，这拳头就得落在他脑袋上。 谢树民连忙否认：“爸，那不是酸粥，那就是剩饭煮的粥。苗苗在家里净吃好的了，家里但凡有点东西都可着她吃。到了我妈那，家里啥都没有，就算是有也得给我大侄子。她吃到嘴里的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故意给她吃馊的！” 谢树民费尽口舌劝李振华，心里气的恨不得撕碎谢苗。刚才他沉浸在谢苗忤逆这件事上，根本没把谢苗的话放在心上。竟然忘记李振华在旁边听着，心虚至极哪里可能承认这些事。 “姥爷，我可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奶家不仅欺负我，还憋着坏要祸害我妈。说要给我爸介绍对象，说要让我爸跟我妈离婚。”谢苗愤恨的瞪着谢树民，幸亏她还保留着几分清醒，没有将谢树民跟别人生了孩子的事说出来。 有些事她说出来就太可疑了，揪出私生子这种事最好让当事人自己做。要不然以她妈李美玲的智商，永远都不可能相信谢树民早有预谋。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谢树民心里把家里人挨个骂了一遍，这种事儿也能当着谢苗的面说？ “我没胡说八道，不信，姥爷你去我奶家那片打听打听。那边的街坊邻居可都知道呢，我堂姐联合那边的小孩骂我‘臭要饭的’、‘农村来的土老帽’。” 谢苗一脸悲愤委屈的模样，把谢树民弄的哑口无言。 只能看着李振华道：“我家里人就那样，你也知道，我们家出身高爱瞧不起人。但是爸，你放心，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不可能听他们的，我永远不会背叛美玲。” 谢苗撇撇嘴仰着头朝天上看，想不通谢树民说谎话为啥没有天雷劈下来。 “既然不会背叛美玲，为啥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回家？”李振华冷冷的打量着谢树民，他才发现今天谢树民打扮的也太利索了些。 白色的衬衫，衬衫上衣兜里插着一根钢笔。脚上踩着一双皮鞋，皮鞋擦得 油光发亮。最要紧的是，谢树民的头发竟然抹了头油。 “油头粉面的，像个小开一样！谢树民，你打扮成这样，给谁看的？” 第十五章 找上谢家 李振华能在五七农场做大队长这么多年，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用。 其他大队上返城知青抛妻弃子的事儿屡见不鲜，他那个亲家都是一些势利小人。他女儿李美玲长相普通家境一般嘴巴又不甜生了个谢苗还是个女娃娃。谢树民出来几个月都没有回去过，谢家的盘算到底是什么，李振华心知肚明。 李振华同意李美玲将谢苗送到城里住一个暑假，为的也就是让谢苗能够维系夫妻俩的感情。 他想到了谢家会看不上谢苗，所以才会让谢苗带着足足四个人的口粮进了城。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李振华相信谢家会善待孩子一些。 李振华想到了谢家的狼心狗肺，却没有料到谢树民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虐待。 盛怒之下的李振华，咸鸭蛋也不卖了。将那咸鸭蛋放在二厂门卫室，委托两个保安帮忙看着。自己领着谢苗去谢家讨个说法去！ 谢树民不管吗？他倒是想拦着李振华不让去，但是他哪里能阻拦的住。偏今天上面下来检查卫生，他不能够离开岗位。只能跑到办公室，求了领导往家里面街道打了个电话。 街道的副主任接了电话，便对谢树民的妹妹也就是谢新红说道：“喂，谢新红，你二哥谢树民让我告诉你。他老丈人领着闺女要来你们家，说是因为你们欺负孩子人家来算账的。让你赶紧回家跟你妈说一声！” 谢新红刚从大街上回来，扫了一身的臭汗，正对着坐在窗户旁吹着凉风吃着冰棍歇着呢。 听见这话，立马翻了个白眼：“一天天的净事儿。他还有脸找我妈算账？我们还得找他问问，怎么把孩子教成那样呢。” 说完摆摆手：“不去，一个农村人借着由头上门打秋风来的。” 坐在谢新红身边的同事一脸不信的说道：“上你们家打秋风？你们家穷的叮当响，谁会上你们家打秋风。” 谢新红恼了，插着腰怒斥：“李丹，你少胡说八道了。谁家穷了？我们家人人都有工作，哪个穷了？” “我大哥在轧钢厂当工人，我大侄子在轴承厂当学徒！我大姐是糖厂职工，我弟弟在电影厂当放映员，我弟妹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我们家个顶个的能耐，谁家比我们家强？”谢新红扬着脖子，趾高气扬的对同事吼：“你们家一个扫大街的一个烧锅炉的，也好意思说我们家穷！” 说完谢新红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副主任说道：“高主任，我先回家一趟啦。剩下的活儿，等我回来再干！” 李丹急忙追上去，急切的问道：“那你啥时候回来啊？剩下的两大垃圾桶，你等我一个人干呢？” 谢新红不屑的‘嗤’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道：“是主任让我回家的，有能耐你告状去呀！” 李丹忿忿的跺了跺脚，回头冲回办公室，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高主任要如此纵容谢新红。 这边李振华领着谢苗敲响了谢家的大门，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于淑珍开了门。 看着站在门口的谢苗，冷笑一声：“谢苗，你还有脸回来啊？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全家找你都找疯了！” 谢苗看着于淑珍眼里都是恨意，若不是怕穿帮，她恨不得上前将这个亲奶奶的头给拧下来。 “哎呦，这谁啊？原来是亲家！”于淑珍扫了一眼李振华，回头对着房间里的老伴儿谢金生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头子，亲家公来了，你们男人说说话吧。” 说完也不请李振华进门，自己扭身就回了屋。谢金生穿着白衬衫，黑色的西裤，头上还戴着一个小礼帽。在家里面竟然蹬着一双冬天的皮鞋，十分洋气的从卧室里走出来。 装腔拿调的对着站在门口的李振华说道：“哎呦，原来是亲家来了。我在房间里正品茶呢，听见有人在午睡时间敲门，还想着是哪家不懂规矩的小厮前来叨扰。没想到竟然是亲家公，这个嘛，就情有可原了。” 谢苗翻了个大白眼，她这个爷爷从来都不会说人话。整天咬文嚼字，看书看报的没个正经事儿。年轻的时候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的老母亲是热河那边的哪家王府的格格。说起当年的出身来，谢金生能说上三天三夜。这会儿，他就开始拿乔上了。 “姥爷，看来他们知道咱俩要来了。你看我爷都把冬天的的棉皮鞋穿出来了。他总共就那一件白衬衫，每次出去喝喜酒的时候都会穿上。”谢苗低声提醒李振华：“这肯定是我那没良心的老爹，在咱们走之后给家里来电话了。” 李振华也瞧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进屋。今天他是来找谢家算账的，骂了赶紧回去接着卖咸鸭蛋呢。 “进来呀！”谢金生冲着李振华招手：“这个”谢金生一手拿着茶壶对着嘴喝了一口，摆出前清遗老的那股子做派：“进来就行，谢苗啊，给你姥爷找一双干净的拖鞋。他们乡下人不知道城里的规矩！” “不用了，爷爷！”谢苗冷笑一声：“我是来找你们要钱的，要完了我就走！” 谢金生回头一脸诧异：“什么钱？要什么钱？” “我来的时候兜里揣着我姥爷给我的零花钱还有回家的路费。是我奶跟我小姑合伙把我钱给抢走了。”谢苗已经不记得这件事儿了，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做这事儿的必然是这娘俩。 “说什么呢？”于淑珍一双小脚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蹿了出来。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于淑珍当然不能认，不仅不能认还要诬陷一嘴：“明明是你偷了家里的钱跑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谢苗眼睛瞪大，脱口而出道：“谁偷你们的钱了？” “就是你偷的！”躲在屋里面休息的谢新红走了出来，恶狠狠地冲着谢苗吼道：“我兜里揣着十八块钱的工资，单位刚发下来的，回家就没了。接着你就消失了好几天，不是你偷的，能是谁？” 第十六章 诬陷谢苗 谢新红像个斗鸡似的，一声比一声高的吼着。李振华听不下去，竟然跟一个小辈的人吵了起来。 谢苗冷笑一声，撒开李振华的手扭头往下跑。谢家住在筒子楼里面，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谁家过得什么样大家心知肚明。 见到谢苗跑了，谢新红一脸得意：“这个小王八羔子这回害怕了，被我骂跑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谢苗站在楼下喊道：“谢新红，你冤枉我偷东西。我不跟你理论，我找你们单位领导说理去。” 屋里的谢家人目瞪口呆，站在门口的李振华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一屋子的人炸窝了，纷纷往楼下跑。 谢苗也不是真的要去街道办告状，她是恨谢家张嘴就撒谎。仗着别人没证据，就敢胡嚷嚷。 但是不要忘了，这个年代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家买了一颗大白菜，连三分钟都瞒不过，传的整栋楼都知道。 谢新红脚上蹬着一双新皮鞋，脖子上戴着一个珊瑚绒的假领子。谢苗就断定，谢家一定给谢新红介绍了不错的相亲对象。当年谢新红为了嫁个款爷，谢家可是没少在她身上花钱。 谢新红敢说她谢苗偷钱，她拿不出证据，但是街坊邻居们可都知道她是怎么败家的。 中午午休的时候，大家都回来吃饭，听见谢苗在楼下嚷嚷，都出来看热闹。 “你胡闹什么？赶紧回家去！”谢金生自诩是长辈，而且今天穿的衣服十分的光鲜，不能当众出丑，便让自己的妻子于淑珍教训谢苗。 “我没胡闹，是你们欺负我还诬陷我的。我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谢苗指着不远处的谢新红，一脸委屈的嘟囔着：“我要找你们领导分辨分辨去。” “你是真不嫌磕碜啊！家里的事儿，闹单位算怎么回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谢新红上前抓谢苗，一脸要吃人的狰狞模样。 “杀人啦！救命啊！”谢苗索性撒起泼来，谢家人最要面子，谢苗揪着谢家的死穴往死里闹！ “哎呦，谢新红，你不上班在这干什么呢？”谢新红同一班的同事李丹拎着扫帚走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气恼的看着谢新红。 此时的谢新红并没有穿上脏呼呼的工作服，而是穿着新买的圆领衬衫，里面还戴着一个珊瑚绒的假领子。这大热天的能找出来一个珊瑚绒的假领子戴，谢新红也是为了美丽不要命了。 李丹看着精致的谢新红，眼里满是妒忌之色。两个人都是临时工，赚的钱不相上下，可谢新红却是个懒惰的人，少干了不少活儿。 “你赶紧上班去，你的活儿甭想让我给你干！”李丹说完，谢新红冲着李丹嚷嚷：“你没看见我家里有事儿么？催催催，你是催命鬼啊，你们家有死人啊，你这么着急！” “公家的活儿，少干一点能割你的肉啊！”谢新红翻了个大白眼：“一天天就知道冲我嚷嚷，人家领导都说了，让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儿，你是死人啊听不见！” 说完谢新红不忘骂一句：“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你也就配扫大街。呸！” 李丹被谢新红骂的怒火中烧，可想到领导对自己交代的话。心中一动，面上装作生气，拎着扫帚扭头就走了。 谢新红看着李丹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却不知道，李丹快速走进单位，直接去了领导那里告状去了：“这个时间点她还不回来上班，我去催她，她还骂我！” 李丹一脸的委屈：“领导，我也想忍她，可我真的不明白，组织真的不管她么？” “我知道她啥样的人！”高主任脸上带着几分狡黠，冲着墙上全勤表努了努嘴巴：“上头都记录着呢，你放心吧，谁什么样我都知道。” 李丹撇着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她就知道谢新红这个德行早晚得把人都得罪光了。看着吧，人家高主任已经开始出手收拾她了。 “李丹啊！”高主任见屋里面没有人，意有所指的对李丹说道：“听说谢新红她妈以前是个地主家的闺女，她爸是旗人。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娇小姐脾气大，不好惹，更吃不了苦。以后她有什么问题，你就多多反应给我。我呢再跟咱们街道办的领导反馈一下，大家一起来督促谢新红同志的进步问题。” 李丹连忙笑着点头：“行，这件事我一定配合领导。以后我一定不跟谢新红一般见识！她以后干的活干不好，我指定不能给她干。你放心吧！” 说完李丹拿着扫帚，十分勤快的出去扫地去了。 李丹美滋滋的扫着大街，认识的人见了都忍不住问一句：“李丹，今天咋这么高兴啊？见到元宝啦？” 李丹笑而不语，心里畅快极了。街道办扫大街工作被很多人看不起，这份工作极其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而且十分的不体面。 谢新红干的少牢骚多，整天抱怨家里没给安排到一个体面的岗位上。害的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条件好的男人，活生生的剩在家里了。 而李丹更清楚，谢新红跟她一样，只是一个临时工而已。就这份临时工还是谢家花了一笔钱找了人给她塞进来的。而高主任，她家里有个侄女，听说刚刚下了学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看来，高主任是盯上了谢新红这份临时工的工作。恐怕此时已经给哪个亲戚物色上了，就等着谢新红天天偷懒、惹事儿呢。只要前科足够多，开除她的时候就更加理直气壮。 这边的谢新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就等着谢新红自己惹出大麻烦，好将她开除呢。 谢苗刚刚在楼上想起了这桩事，她是不怕让李家跟谢家从亲家变成冤家的。谢家只会吸血别的什么都干不了，没了这门亲家，她妈也能少遭罪。 所以谢苗才会跑到楼下，当众下了谢新红的面子。 谢苗一路跑进街道办，站在门口嚷嚷着：“街道办的领导在吗？有人给我做主吗？” 第十七章 干一架 谢苗巴不得跟谢家人好好地干上一架，狠狠地出一口恶气呢。 谢家人追了上来，见谢苗竟然跑到了谢新红，一个个气的紧咬牙根恨不得扒了谢苗的皮。 听见外面有动静的李丹连忙跑出来看热闹，没想到谢新红一家子竟然闹到了单位。她这个热闹看的，竟然还有上下集了。 这个时候李丹走出来，看着一脑门子汗的谢苗兴奋地问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咋欺负你了？我们领导在里边，你快进去说去！” 谢苗白了一眼李丹，冷笑一声：“这个大婶儿，人家都往好了劝和，怎么就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你跟我小姑是仇家？还是我小姑平时得罪你了？” 李丹脸一落，气急败坏的说道：“不是你到处找俺们领导么，我帮你还帮出错来了？你们老谢家的人，可真不是东西。” 这个时候谢新红正好追了上来，将二人的话全听进了耳朵里。当下就开口大骂：“好你个李丹，你还是我的同班同事呢。撺掇她去找领导，你想让领导骂我，你安得是什么心？” 李丹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怎么了？谢新红，你别一上来就冤枉人啊。是你们家这孩子要找领导的，我就想告诉她领导在哪屋。我怎么了我？” “我都听见了，你说我们老谢家没有好东西！”谢新红来的路上被亲妈警告，在李振华跟前千万不能打谢苗。带让老李家承认谢苗就是他们没教育好，不然老李家以后可不会往城里送东西来了。 谢新红这才憋着一口气，打定主意只要谢苗不搞事情，她绝对不会先动手。没想到追到单位门口，就听见李丹在这教唆谢苗。两股火并成一股，谢新红这算是能发泄出来了。 谢新红抬手在李丹的太阳穴那里挥了一拳，把李丹打的两眼冒金星。好在李丹是个身强力壮的，愣是踉跄了两步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李丹仗着自己力气大把谢新红按在了地上。 谢苗没想到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吃惊的看着二人当街打架。而谢金生老两口赶过来，看见女儿跟女同事在打架，且处于下风。老两口二话不说，一起追打上去帮着谢新红。 李振华腿脚快，早老两口一步赶到，却是把谢苗拉到一旁。一边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人打架，一边嘱咐谢苗：“这事儿跟咱没关系，听见没有？” 谢苗仰起脸老实的说道：“本来就我没关系，应该是这俩人关系本来就不好。”说着谢苗拉了拉李振华的衣角，伏在李振华耳畔道：“姥爷，我听那个女同事的意思，好像我小姑在这得罪了不少人。领导早就想把她开除，换上自己家亲戚了。” 李振华脸色一白，看着得意洋洋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事儿的谢苗。急声说道：“你确定？” “我确定！”当然这个并不是李丹跟她说的，而是谢苗自己想起来的。她记得谢新红因为什么事情被单位开除了，后来谢新红一直闲赋在家靠着家里养活，为此大伯母跟三婶经常耍脾气。 后来谢新红找了个倒爷结婚了，于淑珍那两年经常跑到街道办去显摆，说幸亏街道办的人有眼无珠把谢新红开除了。谢新红这才因祸得福，找到了有钱的女婿。 只不过后来这个女婿嫌弃谢新红脾气大嘴又馋还总是跟娘家瓜葛不清，将她抛弃了。于淑珍又跑到街道办大骂，说街道办当年祸害了女儿。 谢苗刚刚在楼上想起这件事，便跑下来给谢新红添堵来了。反正领导想要开除谢新红不是一天两天了，谢苗很乐意帮这个忙。 不过李振华却想的更加长远，如果今天因为谢苗的原因导致谢新红没了工作。谢家的人会更加厌弃谢苗，顺带着让女儿李美玲也跟着没脸。 谢树民回城之后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他更打听过谢树民在当工农兵大学生的时候就有些小动作。李振华担心谢树民一定会因为家里的人而薄待谢苗娘俩。这次谢苗逞一时之快，怕是要给后面的日子埋下祸根了。 想到这里，李振华便去派出所喊了公安过来。众人一见到公安，立马停住了手。 李丹披头散发的嚎啕大哭，冲着公安喊道：“公安同志，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欺负我，我有冤情！” 那公安高呵一声：“行了，你也别哭了。我都在旁边看了半天了，你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们这算是聚众斗殴，老实交代，否则都得跟我回公安局。” 听说要被带回到公安局，几个人都傻眼了。李丹更是哭都不敢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公安同志，这事儿真的不赖我。就是她” 李丹指着不远处的谢苗，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谢苗的身上。李振华见状连忙将谢苗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谢家人这才想起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谢苗么。这个惹事儿精，可是真够烦人的。 谢新红气恼的冲上来，想要抓着谢苗却对大山一般的李振华心生敬畏。只敢咬牙骂谢苗：“小兔崽子都是你惹的祸！” “到底怎么回事？报案人，你说！”公安皱着眉对李振华说道。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是李振华报的警。 李振华一脸淡定的走上前，十分客气的对那公安说道：“公安同志，我是五三农场的大队书记，我叫李振华。”说着李振华从兜里掏出身份证，双手将身份证交给那公安。 “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切根源都在我家小外孙身上。”李振华指了指身后的谢苗：“前几天我家小外孙来城里爷爷奶奶家过暑假。我们是农村人，很怕让城里的亲戚瞧不起。来的时候我们给这孩子带了口粮，十斤的小米、几十个咸鸭蛋还有自家种的茄子辣椒土豆豆角青菜一丝袋子。” 那公安点了点头，心里很理解李振华的做法。这哪是给一个小姑娘带的口粮，分明是给亲戚送的粮食。虽说是夏天，蔬菜很便宜，但听着这数量在自家起码能吃上大半个月了。 “还有我妈给我奶买了一件的确良的小褂呢！”谢苗忍不住开口补充，说完不忘踩谢家一脚：“我奶看不上，说农村人才穿的确良的衣服，城里人早就不时兴了。还说我妈真有心不如把买的确良的钱给她，她喜欢啥自己就买了。农村人就是没礼貌，送礼都送不明白。” 李振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话谢苗在家可没说过。而此时的谢家人更是涨红着脸，十分的尴尬 第十八章 诬陷不成 李振华一脸怒气的对公安说道：“几天前，在城里过暑假的孩子突然就跑回家了。她一个农村丫头，身无分文怎么就自己买了车票回家了呢？我一问，原来是把头发卖了钱自己逃回来的。” 公安看向谢苗，有些不可置信：“你姥爷说的是真的？你一个小姑娘自己都能做客车了，你不害怕么？” 谢苗指着谢家人，一脸怨愤：“我一进家门我奶奶跟我小姑就把姥爷给我的五块钱给抢走了。我带了那么多的口粮，可还要给我吃馊了的大米粥，不给吃新鲜的菜只让我吃咸菜。还让我给全家人洗衣服，说我是农村丫头就只配当个下人。还说” 不等谢苗说完，于淑珍就呵住谢苗：“住口，你少胡说八道！” 谢新红叉着腰一脸的神气：“我们家是什么人家，会抢你的那五块钱，明明是你偷了我的工资跑的。” 说完她拉着公安的袖子，一脸的委屈：“公安同志，这个小贱人的话你可不能听。我们全家都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了，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我大哥在轧钢厂、我二哥在二厂、我姐在糖厂、我弟弟在电影院，我们一家子都有铁饭碗。谁能看上农民的东西，再说了，乡下人送的东西又烂又臭，我们根本就没吃。” 谢苗急了，走上前吼道：“我姥姥腌的咸鸭蛋都被三婶送领导了，你们当然没吃啦。炒青椒、炖茄子、炒豇豆，现在阳台上还有不少土豆子吧。你没吃，我看你没少吃！” “谢苗，住口，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再怎么说，那也是长辈。”李振华怒斥一声外孙女，心里很疑惑谢苗为何变得如此胆大。 谢新红也没想到如今的谢苗竟然抖起来了，前几天还是个大气儿都不敢喘像个小猫儿似的死丫头。今天有李振华撑腰，她胆子大了敢跟自己对呛了。 “好啊”谢新红气的倒抽一口气：“老李家好教养啊，你个小崽子都敢跟我喊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李振华立即将谢苗护在身后，怒骂谢新红：“她在我家的时候是个好孩子，来了你们家几天就变成了这样。都是你们老谢家给带坏了，她是跟你学的！没大没小，不知尊卑老幼！” “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李振华最护犊子了，哪里能让别人欺负了谢苗。谢新红骂谢苗没有教养，李振华就骂谢新红不懂老幼尊卑。她们俩谁也别说谁，把谢金生气的扭头就走了。 于淑珍见老头子又溜了，气的一跺脚走上前对公安说道：“公安同志，你也瞧见了，我们这都是家事。谁家还没有个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两句就吵两句。您老公事繁忙，就不要在这看他们吵架了。” 李振华刚刚说的明白，这里面有涉嫌偷盗大问题。既然有犯罪，那公安就不可能视而不见。黑着脸说道：“这位大妈，你们先是聚众打架，然后又出了个偷窃问题。这些事都是我的工作，今天不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走。” 于淑珍气恼的骂李振华：“都是你们这群扫把星，好好的日子不过专门上人家家里搞事儿。不就吃你们两根破青菜，还想讹上我们？” “承认了，这就承认了吧。”谢苗激动走上前，指着于淑珍说道：“听见了吧，这就承认吃我们家东西了。刚才还不承认呢！” 谢苗对那公安说道：“警察叔叔，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我是真的卖了头发才回家的，我可以跟你去那个理发店。而且当时还有我爸单位的家属能够证明，我确实身无分文被人欺负不得已才回家的。” 谢苗指着谢新红：“你自己工资花在哪儿了，你自己清楚。当着警察叔叔的面，你还敢撒谎么？你要是撒谎你是作伪证，你在犯罪你知道么？你犯罪了就要被抓起来！” 谢新红跟她老子一样，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不过谢金生有几分小聪明，瞧着气氛不对溜之大吉不在跟前丢人现眼。但是谢新红却不同，她天生就没有脑子。 公安点了点头，冲着谢新红说道：“这个小姑娘还挺懂法，没错，这位同志，你作伪证是犯法的。你赶紧说实话，这个小姑娘有没有偷你的钱。” 谢新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救命啊，公安欺负人啦。帮着农村人不帮着城里人，我丢钱了也不管我。” “你丢钱了，当时为啥不报警？如果我真的偷了你的钱，你早就找上我爸了。不仅找我爸，还得去找我姥爷去。你们一家子没找，说明就是瞎掰的！”谢苗反应迅速，根本不给谢新红思考的机会。 拉着公安的袖子，一脸认真：“警察叔叔，我的钱来路清白，有人证有物证。但是她丢了钱一样丢的明明白白，她一个月工资18块钱，花在哪里了您一查就能查到。”说完又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李丹说道：“这个阿姨就是我小姑同班的同事，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干活。我小姑买啥了，肯定都能跟她说。” 李丹被谢家一家子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公安吓唬了一顿。她在一旁站着，除了看热闹之外还是因为公安没说放她离开，她压根就不敢动弹。 听见谢苗这么说，李丹脑海里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吓得浑身都哆嗦，颤着嗓音说道：“我，我是是知道一点” 那公安对处理这样的民事纠纷很在行，毕竟派出所里也不是天天能遇见穷凶极恶的坏人。反倒是处理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很多，邻里之间的矛盾都很琐碎。 “她买了一双新皮鞋，就在百货大楼。好像 有十二块钱呢！”李丹指着谢新红脚丫子上的鞋子，刚刚她看着这双鞋就眼红。 好家伙，一个月工资才18，舍得花12块钱买一双鞋。谢新红的钱都花在哪里去了，可想而知！ 听见李丹把自己买新鞋的事儿说出去了，谢新红还嘴硬呢：“这是我上个月买的，这个月工资就是让她偷了。” “百货大楼都有记录，你家里还有小票。到底有没有冤枉你，警察叔叔一搜就知道了。你骗我一个小孩还行，你还敢骗警察叔叔？这可是人民公安，人家是专业查犯罪分子的。对付你这种小角色，轻松得很！” 说完谢苗一脸谄媚的看着那公安：“您说对吧，警察叔叔。” 那公安看了眼谢苗，沉着一张脸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副手铐出来。 “既然你不说实话，那就跟我去公安局走一趟吧！” 谢新红被吓住了，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说，我说实话，我钱没有丢，我就想吓唬他们的” 第十九章 钱还回来了 谢苗条理清晰，精准无误的找到谢新红话语里的矛盾点进行反驳。口齿伶俐、头脑清晰的让公安同志眼前一亮。 “这位小同学说的有道理，她敢说自己曾经去过哪家理发店，也能说出证人的名字以及家庭地址。那么这位同志”公安同志还没开口，谢新红整个人已经软在地上，哭着承认自己撒谎了。 “我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们，一家人没什么的呀。我只是撒了个慌而已！”谢新红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开个玩笑撒个谎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淑珍在一旁讪笑的对公安说道：“就是啊，公安同志，我们是亲戚，开个玩笑而已。就是逗一逗小孩儿，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李振华愤怒骂道：“什么不大事儿？你们说我家小孩偷东西，别人说听听也就算了，你们是亲奶奶亲姑姑。你们说这事儿就坐实了，我家苗苗的名声咋办？” “多大个玩意儿，还名声！一个农村人有啥好名声！”于淑珍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反而怪李振华大惊小怪，屁大点事儿也能去报警。 那公安明明是来处理谢新红跟李丹打架的，没想到遇到了家庭纠纷。将李丹谢新红臭骂了一顿之后，又训斥了谢新红几句。 “我发现你这个女同志很有问题，家庭关系处理不好跟同事也相处不好。”周围的老百姓看热闹的很多，纷纷议论着谢新红人品问题。 把谢新红气的开口指责李振华：“你这个老头太过分了，你这不是在毁我名声么。” 谢苗冷笑：“哎呦喂，你的名声就是名声，我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你们城里人就这么金贵啊？我都没犯错没偷东西，你都能安插个偷东西的名声。你自己做错了事，公安同志说两句怎么就成了毁你名声了？怎么你觉得人家公安同志是在诬陷你喽？” 于淑珍气得发疯，歇斯底里的吼道：“小贱人，你给我闭嘴。”说着上去就要撕了谢苗的嘴，谢苗站在李振华身边哪可能让她欺负了去。 连忙拽着李振华的衣角：“姥爷，你看，当着你的面他们都敢这么欺负我。背人的时候，可比这厉害的多了。” 李振华此前还有怀疑，此时见识到了谢家人的人品，这才彻底相信了。像一座大山似的挡在谢苗身前，义正言辞的冲着于淑珍吼道：“今天我就在这站着，我看看你们谁敢欺负她！” 于淑珍一愣，指着李振华咬牙切齿：“李振华，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我老谢家的孩子，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那公安同志听了这话，身子一斜撸起袖子护着谢苗道：“还没有王法了呢！你们这两个人，我看都不是好东西。屡教不改，都跟我回公安局再说！” 谢新红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她一个大姑娘家真的要进了公安局，那以后还能嫁人了么？连忙抱着于淑珍道：“妈，妈，你救救我啊，我不想去公安局。” 于淑珍整个人都麻了，她哭着哀求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就是吓唬吓唬小孩。凭啥去公安局啊！” 其实公安同志只是看不惯谢新红嚣张欺负人，口头吓唬吓唬罢了。一旁的李振华连忙开口说道：“公安同志，我们确实是亲戚。他们欺负我家孩子，这个属于家事。人民的内部矛盾人民能够自己解决，我想我们就不耗费政府了吧。” 那公安同志点了点头：“这么说，那你们这边意思是要撤案了呗？” “是的，是的，这点小事不值当。本来就是因为两位同志打架的事儿才麻烦公安同志的，我们家里的小事儿不好麻烦您！”说起来，还事谢新红自己的问题。李振华才不想给外孙女谢苗惹什么麻烦。 “那你们两个到底还有什么问题？”公安同志质问李丹，李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你们都说没问题，那就散了吧，该回家都回家去！”公安同志看了一眼外面围观的群众：“你们也是，别看热闹了，都散了散了吧。” 谢苗却一脸不服气：“那我就白被冤枉了？我那五块钱还在我小姑手里呢。”谢苗小声嘀咕：“原来警察叔叔也有管不了的家事儿。” 那公安同志是个热血小青年，哪里能听见这话。立马对谢新红说道：“你拿了孩子的钱，赶紧给人家。这么大的人了，抢孩子钱算怎么回事儿啊？” 当着公安的面，谢新红哪还敢再说什么。连忙翻着裤兜，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来。愤恨的将钱甩在谢苗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给你，小贱人。” 谢苗才不在乎那谢新红骂什么，开心的拿着钱对那公安说道：“还是警察叔叔厉害。” 那公安见这家的矛盾解决完了，便摆摆手对众人说道：“行了，事儿都处理完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家好说好商量。打架斗殴没好处，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引起犯罪。” 又指着谢新红说道：“你这个女同志需要好好得反省反省，回家多看看书看看报，学一学文化。” 于淑珍连连点头应是，拉着谢新红赶紧往家跑。 而这边的谢苗跟在李振华身边，笑着与那公安同志握手：“谢谢你了，公安同志。今天没有你，我的孙女就受了委屈了。不瞒您说，我那女婿也是个棒槌，只听他爹妈的话。今天没有你，我孙女就顶着小偷的名声过一辈子啦。” 那公安同志不好意思说道：“这都是应该的，其实我也没做啥。” “同志，请问您贵姓啊？”李振华笑着对那公安同志说道：“回去，我也好跟我家老婆子说一说。咱们感谢的人也得感谢对了，您说是不是？” “老同志，没有啥可感谢的，这都是我该做的。我姓白，你就叫我小白同志就好。”李振华千恩万谢的将送走了公安同志。 李振华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忧愁：“孩子，以后你们娘俩在谢家怕是更不好过啦。”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儿，我们娘俩在谢家也没有好日子过。好不好过的都得看我爸在中间怎么引导的。他在老谢家那群人跟前不给我们娘俩撑腰，做什么都白费！” 这话有理，李振华连连点头：“没想到你这孩子现在出息了，比以前厉害多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要不出来遭罪一回，还跟以前一样傻里吧唧的。”谢苗歪着头，看着那公安同志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如此难得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多可惜啊。 这个年头，要想在城里做个小买卖可不容易的。有熟悉的公安同志照应，起码那些小混混可不敢欺负人。 想了想，谢苗捏着手里的五块钱，想到了一个好计划。干脆找个做锦旗的地方，给那公安同志送一面锦旗好了。 第二十章 大胡子老头 李振华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公安民警送一面锦旗。而且他也不知道啥叫锦旗，这个时候谢苗才想起来，这个年代做一面锦旗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谢苗笑着说道：“我原来也不知道，都是在我爸单位门口听人说的。好像说有个人得了很严重的病都要死了，后来被一个医术很高的中医给治好了。那位老人家没收钱，病人家属心里过意不去就做了一面写着‘妙手回春’的锦旗送到大夫家里了。我听大婶儿们说，锦旗是荣誉，多少感谢的话都不如一面锦旗管用呢。” 李振华恍然大悟：“这话不假，人民公仆为人民。多少感恩的话不如一面锦旗有力度！” 谢苗开始忽悠李振华：“姥爷，你看我奶奶跟小姑多嚣张。诬陷我偷东西的话张口就来，要不是今天有公安民警在，我身上的屎盆子可就摘不下来了。反正她们说什么我爸都信，咱家有我一个小偷，还会联想到哥哥们品行不端。那将来哥哥们想要当兵当警察的，组织上能审核通过么？” 李振华没有想那么多，只顾着谢苗的名声跟李美玲的婚姻去想问题。完全没想到，谢苗上头还有哥哥们的前程。家庭出身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叫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啊！ 吓得李振华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后怕的对谢苗说道：“幸亏我把公安喊过来了，没想到老谢家的人这么损啊！” 谢苗点了点头，对李振华又道：“所以咱们做一面锦旗送过去，这样整个派出所的人都知道了。以后要是真的有麻烦了，还可以让他们帮忙开个证明啥的。” 李振华也想到这一点，公安同志说的话那就是活字招牌。李振华不得不再次审视眼前的外孙女，他发现谢苗的变化简直太大了。不过李振华并没有多想，他也只是认为谢苗在城里见了世面的缘故。因为这一次谢苗的表现，更加确定了李振华想要带领全家进城的决心。 谢苗跟随着李振华到处找可以做锦旗的地方，终于在一处订做私人成衣的地方找到了。这家成衣店在一处棚户区里，是个地方不大的小窝棚。里面有个简单的一张桌子，棚顶上吊着一排的衣架，两侧的墙上挂着不同的物品。左边挂着带着刻字运动服以及刻字的跨栏背心，看样子这是一家能够在衣服上刻字的成衣店。右边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锦旗，下面还摆着一排带着刻字的搪瓷缸子。 而此时成衣店老板正在案上练习书法，李振华祖孙二人走进去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继续练字。 “又是来打听学书法的吧？”成衣店老板是个大胡子，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本地人。李振华跟谢苗对视一眼，二人眼里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暑假书法班已经招满人了，我总共就能带五个孩子，多一个都不行。”大胡子抬起头看着李振华，脸上带着几分不耐：“你们来的太晚了，屋里没地方了！” 原来大胡子还是个书法老师，这一点谢苗没想到。李振华笑着说道：“我们不是来学书法的，我们是来做一面锦旗的。” 大胡子惊愕的看着李振华：“做锦旗，干什么的？” “给公安的，就写为人民服务就好。”李振华显然没见过什么读书人，对着一副潦倒艺术家打扮的大胡子有些紧张。 “他们干什么了，你就要感谢啊？”大胡子收起笔墨，将桌子上的报纸卷了起来随意的放在了一边。 “哦，没啥，就是帮了个小忙而已。”李振华不愿意将家里的事情对着外人诉说，尤其当他看见大胡子侧过身之后留着的长头发。 作为一个老古板，在这个年代李振华哪见过这样时髦的打扮。见到这样时髦前卫的老头子，李振华脑海里只有‘老不正经’四个字了。 大胡子听了李振华的话，脸上越发不屑起来：“小事儿？小事儿也值得做一面锦旗啊？哼，就是一群沽名钓誉的家伙，也配老百姓送面锦旗。” 说着大胡子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李振华一眼：“你是不是想要拿锦旗送人情啊？还是亲戚家的孩子要升官，需要这么一个玩意？我告诉你，不说明白了，我可不给做！” 李振华这次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城里人的狡诈嘴脸，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会诬陷别人。 “你这个人，咋冤枉好人呢？说的俺们巴结当官的似的！”李振华十分恼火，今天在谢家惹了一肚子气之后，又被眼前‘不正经’的大胡子老头给气到了。 谢苗却觉得眼前的大胡子很有艺术家的范儿，看他这个做派应该是个恃才傲物的人物。这样有性格的艺术家通常家世都不简单，能力也不可估量。 倒不是谢苗会看相，而是上一世她吃过的苦太多了，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也太多了。人一旦有了经历，这眼光就变得不一样了。 “老师，我姥爷就是个普通的农民不懂城里人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因为刚才我被人诬陷是小偷，一个警察叔叔出面替我洗清了冤屈。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感谢那个警察叔叔，所以想做一面锦旗送给他。”谢苗看了一眼李振华，对着大胡子甜甜一笑：“我姥爷说，大日天的就他一个人跑出来给我们农村人办事儿。一看就是个刚工作的小年轻，平时还得是那种擦桌子扫地给师傅倒尿壶的。我们送一面锦旗过去，也能让他脸上有光，让领导看到他的本领。” 大胡子了然的点点头：“嗯，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小伙子是应该送一面锦旗！” 说着大胡子走到墙角，在墙角底下翻了翻，找出来一块棕红色的三角旗子出来。将那旗子递给李振华：“我这做个锦旗价格不便宜，今天你们来订后天晚上才能来取。这个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做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走吧。” 李振华接过那锦旗，只见上面用正楷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因为不用花钱，李振华脸上的笑纹都要挤成一朵花了。 “可是没有落款，上面也没说是谁送的，万一被人顶替了怎么办？”谢苗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对这个简陋的锦旗很不满意。 李振华却对谢苗的多嘴很不满意，瞪了一眼谢苗：“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可是白给的，不花钱那！李振华此时满眼都是欢喜，又省了一笔钱。 谢苗却夺过那面锦旗，嘟着嘴巴：“我们这么送人，不等于白送了么？” 第二十一章 村委会代购点 大胡子眼里带着几分惊喜的看着谢苗，点头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精啊！” 谢苗嘟着嘴巴，装成小孩子的模样：“那当然啦，万一被心眼坏的人当成了自己的锦旗怎么办？我堂哥就是冒名顶替别人的名额蹭的学徒，那小白叔叔也被人白占了便宜怎么办？” 李振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谢苗想到了这个。他面露不忿的骂道：“城里人就是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偷来的抢来的就那么好？连脸都不要了，还干什么革 命！” 大胡子笑着说道：“这个好办，我在上面补两个字不就行了。”说着大胡子从谢苗手里接过那面锦旗，拿到工作案头上放着。提起笔在废旧纸上写好字，在将黄布装裱在毛边纸上。然后将废旧报纸放在装裱好的黄布上，沿着报纸的字迹开始裁剪，最后将裁剪好的黄字用浆糊贴在锦旗的空白位置上。 “先晾一会儿，等一会儿干了就行了。”大胡子做的很快，手法娴熟主要是那字写得是真的漂亮。 等到那锦旗晾干，谢苗还是放了两毛钱的钢镚在案板上。拉着李振华的手欢欢喜喜的的离开，直接去了派出所。 小白警官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人给他送锦旗，要知道他们派出所的老民警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李振华送锦旗的这个举动，彻底把派出所的民警们都惊到了。派出所所长亲自出来迎接，并且十分关心的询问到底这个新出茅庐的小白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 “也没啥事儿，就是他们爷孙二人进城探亲。跟那人家拌嘴，那小孩的姑姑就说这孩子是偷了钱。我就顺便破了个案，证明这小孩没有偷钱而已。”小白同志言简意赅，去掉了许多过程，也没赘述两家人的恩怨。 “就这个事儿？”派出所所长老李还以为谢苗落水，小白跳河把人家捞了出来呢。搞了半天就是家庭琐事，就这点破事儿也值得送一面锦旗？ 派出所所长老李看着一脸欢喜的小白同志目露审视，心里不由得怀疑这对祖孙是不是跟小白同志有什么亲属关系。忍不住问道：“你们之前见过么？” 李振华没听出来派出所所长话里的意思，笑的一脸憨厚天真：“那哪见过啊，我也是头一次来这边。瞅着派出所大门冲进来喊人的，当时你们屋里的人都在吃饭，有个岁数大的公安就让小白同志跟我出来了。”说完李振华还补充道：“小白同志二话没说，撂下筷子就出来了。” 谢苗却听出了派出所所长话里的意思，这是怀疑他们的目的。毕竟谢苗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感谢小白同志，就是为了让派出所的人都知道谢家不是个好东西，顺便能让李振华在派出所这边刷一波脸。万一将来进城做买卖，这衙门里有人可是大有好处的。 因此谢苗颇有些心虚的拉着李振华，催促李振华道：“姥爷，咱们还有那么多鸭蛋没卖呢。今天卖不完，咱们就回不去家了。快点走吧！” 李振华这才想起来，还有那么一大堆的咸鸭蛋扔在二厂门卫室里，一拍脑门连忙跟众人告别。 小白急忙追上去询问：“什么咸鸭蛋啊？你们不是说进城探亲的？” 派出所所长老李冷眼旁观，听见小白这样问，这才相信李振华跟小白不是亲属关系。笑着对小白说道：“你个小年轻看不懂！人家就是进城来卖东西的，顺便来亲戚家里讨个说法。” 李振华点了点头，挠了挠头：“那确实是，其实昨天我们就来卖过一回了。带来的二百个咸鸭蛋没购买，今天去二厂送饥荒的。” “哦，那就是趁着中午的功夫去你奶奶家讨个说法，顺便把他们扣你五块钱要回来？”小白这才将里面的事情捋顺了，笑着走到一个女公安身边低声问：“姐，咱们食堂还有剩饭没有？” 女公安连忙说道：“有啊，还剩不少冷面呢。你们等着，我给你们盛饭去。”说完一阵风似的往食堂跑，李振华连连摆手拒绝：“那不行，那不行，哪能吃你们的饭。你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这是我们食堂剩下的冷面，正好够两碗。就是有些泡软了，不好吃了。”女公安端着两个搪瓷缸子，里面满满一大碗的冷面。 谢苗很多年没吃过家常冷面了，前世她都是在街边小店里买一碗。家里早就没什么人的她，已经无心自己费劲的去做一碗。 李振华跟谢苗二人推辞不过，接过那两碗冷面，坐在派出所里一口气吃完了。连汤带面一口干的李振华，舒爽的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的说道：“这个面条挺好吃的，凉凉快快的真得劲。” “这叫冷面，用的是荞麦。咋你们那边不兴吃这个？”女公安一脸好奇：“那你们农场都吃啥呀？” “农村人能吃啥，苞米面，大碴子，小碴子，高粱米水饭，二米饭，黏米饭。就这些呗，面条也是家里手擀的。但没有这样细的，还挺艮啾。”李振华一脸稀罕的看着谢苗吃冷面，怎么看都觉得谢苗吃东西秀气斯文 又好看。 “这叫啥？荞麦面做的？”李振华有些好奇：“俺们也吃荞麦，冬天的时候包点荞麦面的饺子吃。这个面条挺像俺们农村自家做的碴条，但是这咋做的这么细呢？” 那女公安闻言眼前一亮：“你家还能做碴条呢？哎呀，昨天我家婆婆还说想吃碴条呢。我就寻思供销社也没有卖的，早市儿也没有卖的。” 李振华听见这话来了兴致，笑着说道：“碴条好做，你买点苞米碴子，用水泡上。夏天吧你得泡个三五天，等苞米碴子发酵了。然后用碾子碾成面，用漏勺给它压成面条就行了。” 说的轻松简单，可会做饭的人一听就知道有多麻烦。那女公安摆摆手：“那可得了吧，听着都累挺。” 谢苗吸干了最后一口冷面，歪着头对李振华说道：“姥爷，咱家里也有，等下回进城给这个阿姨带两斤尝尝呗。” 李振华刚要开口否认家里有碴条，就见那女公安拍着手说道：“那可太好了，不管啥时候，你们下次进城给我送五斤就行。我给你们钱！” 一斤玉米面还不到一毛二，做成面条撑死卖一毛五。可是拿东西要自己发酵，做不好浪费不说还容易拉肚子。能够买现成的，何乐不为？女公安一脸美滋滋，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遇到了老实的农村人。 “我也要五斤，我小时候在我奶家老吃碴条，结婚之后我媳妇儿都不会做呢。”所长老李抽着烟，笑呵呵的加了一单。 李振华晕晕乎乎的走出派出所，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罗列着一排派出所公安们需要的农产品，米面瓜菜十几斤还有豆油、咸鸭蛋跟肥鱼、野鸭。 这是要把村委会变成代销点啊! 第二十二章 回家 李振华带着谢苗匆匆的赶到二厂的收发室，从两个保安手里拿过剩余的咸鸭蛋。祖孙二人看了眼时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别的地方，索性就去站前市场旁边的胡同口去贩卖。 总共家里就只有300个咸鸭蛋，昨天卖出去200个剩下100个，又在村里收了70个。总共带来了170个咸鸭蛋，还了昨天订下加上送人以及卖出去的30个咸鸭蛋。祖孙二人手里剩了刚好105个。 “姥爷，咱们还是卖三分一个，买十个送一个？”谢苗这次主动问李振华，今天下午姥爷老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谢苗心里毛毛的，很担心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 李振华笑着说道：“你啊你啊还是年纪小了些，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卖东西的。这站前市场里不缺卖咸鸭蛋的。咱们卖的太贵，也不太好啊。” 谢苗点了点头：“来这边坐车的都是回农村的，农村谁家还没有个咸鸭蛋了。”谢苗想了想，开始忽悠李振华：“姥爷，咱们这边的客车都是短途的。那长途的客车站在哪儿啊？长途客车的人总得吃饭吧？要不然，咱们去火车站看看？” 李振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可不是这个理儿。长途司机才愿意买咸鸭蛋呢，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李振华领着谢苗往长途客车区域走，就蹲在客车停驶的大院门口。想着自家的咸鸭蛋都是生的，李振华咬了咬牙进了一个小饭馆。跟里面的老板娘借了锅，将手里的100个咸鸭蛋都给煮熟了。 “卖咸鸭蛋喽，十个咸鸭蛋送一个！冒着油的咸鸭蛋”谢苗声音清脆，喊起来极为的好听。 “大叔，要咸鸭蛋不？这是自家腌的咸鸭蛋，五三农场里吃着小鱼儿长大的鸭子。”谢苗给了门口门卫大爷几个咸鸭蛋，门卫大爷自然便给了谢苗一个方便。不准祖孙二人进去卖货，但是同意谢苗一个人进大院里玩耍。 谢苗身上揣着几个煮熟的咸鸭蛋，挨个长途客车推销。专门给等着发车的司机推销：“十个咸鸭蛋送一个，现成的咸鸭蛋！” 说着谢苗将切开的样品递给坐在客车上的司机：“叔叔，你尝尝，流着油呢！”那咸鸭蛋的油汁顺着谢苗的手腕往下流，看着人垂涎欲滴难以拒绝。 免费送到嘴边的咸鸭蛋，没有人会拒绝。几乎谢苗遇到的司机都尝了，有人想要买却觉得十个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可以跟别人凑十个呀，我说的不算，你跟我姥爷商量商量呗。”谢苗纤细的手指了指大门：“就在大门口蹲着的那个老头就是我姥爷！” 不大一会儿，李振华跟前就站着好几个客车司机。 “三分钱一个，也太贵了！两分钱吧，要不然一分五也行。”有人开始讲价，精明的李振华迅速判断出应该改一个合适的价格。 “三分钱一个，五分钱两个，一毛钱五个！”这是李振华给出的 优惠，听着这个价格，谢苗心有竟然有些心疼。 在二厂门口三毛钱卖11个，还供不应求呢。可是在站前市场这个地方，两毛钱才能卖10个。不过价格虽然便宜，可一瞬间这105个咸鸭蛋就卖光了。 “总共卖了两块三毛钱！”李振华开始盘算两天的销售额：“昨天的200个扣掉吃的送的，一共卖了” “昨天比较复杂，朱玲玲买的的最贵，三分一个，她买了30个咸鸭蛋给了我九毛钱。后面我又送了几个，她没要，但我还是塞在她包里了。也不算亏。”谢苗记得清清楚楚：“她四个朋友每个人买了10个，一共花了一块二。然后给了她几个样品，她帮着咱们卖了130个咸鸭蛋。虽然白送了13个，但也卖了三块九毛钱。昨天卖了六块钱，今天卖了两块三，一共是九块九毛钱。” 听见这个数字，李振华眉开眼笑一脸的惊喜：“两天就挣了十块钱？那可真不少呀。” “那是因为野鸭蛋不花钱，头300个鸭蛋有20斤，姥姥买了4斤的咸盐，花了五毛二。昨天收的咸鸭蛋70个花了七毛钱，这就是一块两毛二。最贵的是这两天的路费，一天两个人的往返路费一块二，两天就是两块四。加起来总成本就是三块六毛二！” 李振华闻言眉头紧锁，惊呼一声：“哎呀，路费太贵了，这个不合算啊！那咱们才挣了六块两毛八。” 才赚了六块多，这还少么？谢树民现在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五，一天也就一块一而已。他们相当于赚了谢树民一个礼拜的工资呢，这还算少么？ 谢苗按照这个换算给李振华一说，李振华的信心又恢复了，万丈豪情的说道：“还真是哈，咱们还跟那几个公安同志订了货呢。赶明儿来的时候多背点东西，哎呀，就是路费太白瞎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以目前的情况，谢苗还没有办法将这个问题解决。运输成本是必须要加在里面的，只要回去也能够卖点什么东西，才不算花了冤枉钱。 “姥爷，一会儿我想去站前市场溜达溜达。”谢苗掏出今天要回来的五块钱，朝着李振华晃了晃。 李振华以为谢苗想要买零嘴，笑着从赚的钱里面抽出一块钱：“姥爷给你一块钱，你去买个肉包子吃。” 谢苗哪里舍得，一脸嫌弃的推辞：“一个肉包子一毛九一个，一斤猪肉才多少钱啊。一斤猪肉能包多少个包子呢，我才不花那大头钱呢。” 外孙女的懂事看在李振华眼里，笑着将一块钱又收了回去揣在了上衣兜里捂好。笑着允诺谢苗：“行，回家去老董家割块五花肉给你包包子吃。” “别得了！”谢苗挽着李振华的胳膊：“老董家肉太贵，集上的肉便宜点。” 祖孙二人说笑着走进了站前市场，谢苗发现平时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在站前市场里一分钱居然能买三颗。 谢苗连忙称了一斤，献宝似的对李振华说道：“姥爷，这边的水果糖两毛三一斤，一斤有70个呢。”说着谢苗将一颗橘子瓣水果糖塞进李振华的嘴巴里：“现在是69个了，一分钱三个糖球，咱们集市上不用粮票的话可是一分钱一个呢。我拿回去在村里走一圈，是不是挣老鼻子钱了。” 李振华吃惊的看着谢苗，含着糖块的嘴巴有些说不清楚话：“一分钱三个？我的天呀，供销社卖的也太贵了。” 其实不是物价便宜，是因为站前市场现在需要粮票。李振华手里攒了不少的粮票，来之前谢苗特意抓了一大把塞进书包里。谢苗带的粮票多，又买了二斤高粱饴，半斤大虾酥，半斤大白兔。又在机打面条的地方发现了干爽的荞麦冷面，谢苗咬咬牙买了十斤荞面面条回家。 “五块钱花完了吧？”回去的客车里，李振华看着谢苗怀里鼓鼓囊囊一大包的吃的，有些头疼：“你啊，就知道吃。看你回家，你妈不揍你的！” 姥爷嘴上责备心里为谢苗担心，却不知道谢苗用这一大包的东西狠狠地大赚了一笔 第二十三章 孩子王 “这是多少糖啊？我的天啊，谢苗，你是不是作死呢你？”来路口接祖孙二人的李美玲，看见闺女书包里的这些糖块，脸都绿了。 谢苗灵巧的躲过亲妈的‘黑手’，笑着说道：“这是留着卖的，不是我自己要吃的。” 自己这个女儿嘴巴有多馋，李美玲是很清楚的。因此对谢苗的这番言论并不相信，她愁眉苦脸的抱着书包：“到底花了多少钱？” “大白兔奶糖半斤花了一块钱，大虾酥半斤花了一块钱，二斤高粱饴三毛八，一斤水果糖两毛三。四斤糖块一共花了两块六毛一，十斤的荞麦冷面一块五。”谢苗算得很精细，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沓毛票：“还剩下八毛九，给你吧妈妈！” 谢苗这一声软糯的妈妈，把李美玲喊得心都软了。心里原谅了女儿的任性，脸色变得好看起来，嘴巴却没好气的嗔怒：“就剩那两个钱儿，给我干啥呀？你自己留着花吧！” 听说这五块钱竟然是从谢新红手里要回来的，李美玲松了一口气，十分大方地说道：“哦，那不等于咱们没花钱么。这钱算是白捡回来的，行了，买就买吧。” 谢苗一脸黑线，这是对谢新红多坏的印象能让李美玲觉得自己家的钱跟白捡一样。 李振华进城没有瞒着村里人，毕竟彭桂珍去村里收了一圈的咸鸭蛋。今天五三农场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李振华进城。 这会儿见到李振华回家了，李美玲还抱着一个大书包，纷纷上前打听：“大队长回来啦？买啥好东西了？” “姥爷从城里买了好多的糖块，你们谁家的小孩儿想吃，就来我家买呀。”李美玲还想藏着掖着，没想到谢苗竟然嘴快的说出来。 谢苗甚至还对看热闹的小孩子热情地介绍：“我家的水果糖一分钱两块，比集市上便宜。总共就没几个，你们谁来晚了就没有便宜占喽！” 听见这话的孩子，谁能忍住？ 平时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李振华家里一分钱两块，这不等于买送一个么？孩子们纷纷磨家长，哪怕要出来一分钱也能买两块糖吃。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孩子都不少，家里宽裕的掏出一分钱给孩子去买水果糖。 因此守在家里的彭桂珍看见的景象竟然是李振华三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小不点。 “这是干啥呀？”彭桂珍吃惊的看着一群孩子笑嘻嘻吵吵闹闹的进了自家的院子。 “谢苗从她老姑手里要回了五块钱，都买糖块了。回来的路上忽悠了一帮孩子来她这买糖吃。”李美玲将书包放在炕上，从一堆孩子中间让了出来。一边小声跟母亲解释，一边乐呵呵的看着谢苗站在炕沿边儿上给孩子们分糖吃。 “一斤水果糖才69个，来的孩子有七八个。很快就将水果糖分干净了。”孩子们在买便宜的水果糖的时候，从谢苗嘴巴里知道了她那里还有大白兔、大虾酥、高粱饴。 “这些糖是分给我家里人吃的，你们是来买便宜的水果糖的。要想吃大白兔奶糖，回家跟你们爹妈要了钱，明天再来吧。” “你这个大白兔多少钱一块啊？”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哪可能买大白兔这么奢侈的奶糖呢？这可是糖类的顶级，两块五一斤呢。 “这个红色的糖是什么糖？”谢苗还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孩子们 又问了好几个。 “这个红色糖叫大虾酥，是一种酥糖，里头有花生的，又脆又甜可好吃了。”谢苗大方的打开一块大虾酥，用指甲轻轻地刮了一点给每个小孩子尝了尝。 李美玲看着谢苗如此大方的将那么贵的糖块分给这群孩子，气的咬着后槽牙直骂败家孩子。 “哇，好甜啊，比水果糖还好吃。”吃到大虾酥的孩子两眼冒着星星，羡慕的看着谢苗。 “大虾酥跟大白兔都是一毛钱一个，当然比水果糖好吃啦。”说完谢苗又拿出一个高粱饴放在嘴巴里，一半含着高粱饴另一半用手指捏住用力的往外扯。 “哇”孩子们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能拉这么长！” “这个叫高粱饴，你们有吃过的吧？这个是一分钱一个！”谢苗看着孩子们羡慕渴望的眼神，不忘补了一句：“虽然一分钱一个，但是一个能吃好长好长时间呢。这个糖有点黏有点硬不好嚼，不像水果糖含着含着就化了。” 谢苗说着将剩下的糖块们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拒绝让孩子们再欣赏。催促着这群孩子们回家：“你们快走吧，我在城里玩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李振华的家，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李振华在城里买了很多糖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五七农场。 “大队长在家不？”因为谢苗买了稀罕的荞麦干面回来，彭桂珍十分稀罕的想要收起来，将来串门走亲戚的时候再用。 没想到中午吃了一碗冷面没尽兴的李振华直接让彭桂珍泡了二斤荞麦面。 “中午在公安同志那里吃了一碗，那滋味老好了。今天高兴，挣钱了，全家一人吃一碗，也尝尝鲜。”李振华说着吩咐彭桂珍：“你把冷面的钱给苗苗报销了，这算是咱们买的。” 谢苗却笑着摆手：“不要不要，我妈说了，这个钱算是白捡的。” “啥白捡的，你妈像个大虎逼似的。”彭桂珍忍不住说起了脏话，从老头子嘴巴里听说了一切的彭桂珍对谢家一点好感都没了。连带着对亲闺女李美玲也没有个好脸，把李美玲狠狠地臊了几句。李美玲又羞又恼又难受的跑回自己家了，估计晚饭是不会回娘家吃的。 谢苗听着熟悉的脏话，竟然觉得十分的温馨舒服。笑着站出来乖巧的说道：“姥姥，我去菜园子里摘黄瓜香菜洋柿子回来。我们今天吃的时候，就有这些东西呢。” 听说谢苗要去菜园子摘菜，大舅妈连忙追了出去：“菜园子我刚浇了一遍水，怪泞的不好走。我去摘，你等会儿我。” 第二十四章 想给你们养老 大舅妈罗文静一直很好奇这两天谢苗二人到底赚了多少钱，又是怎么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怎么就卖的那么好。 李振华是当公公的，又是当了村干部多年的人。平时在村里很有威严，根本就不会将卖货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众人。而作为儿媳妇，罗文静怎么可能追在公公的屁股后面追问。因此也只能问谢苗，所以罗文静忙不迭的跟了出来。 “苗苗，你告诉舅妈，你们都咋卖的货咋天天能卖出去这么多呢？”要是天天能够挣三四块钱，那这日子还不发了。 “舅妈，我们就是卖个巧合。昨天卖的咸鸭蛋是因为在我爸单位门口，今天的咸鸭蛋在站前市场卖的就不值钱。”鸭蛋这玩意做不到供不应求，主要还是因为缺少货源。 “你大舅今天把湖里的那些鸭蛋都给捞上来了，我跟你姥在家捡了一天。去掉破的臭的，还有不少呢。”罗文静美滋滋，幻想着以后能靠着这个赚上大钱。 “舅妈，我姥爷跟人家定了不少苞米面碴条。这两天你得跟我姥姥做起来，我们要拿到城里去卖呢。”咸鸭蛋这个业务能做，但也不能靠着这一种赚钱。 “碴条也能卖钱啊？这玩意城里人也不会做？”罗文静吃惊的看着谢苗有些不信。 谢苗跟在罗文静屁股后面摘着菜，听见罗文静吃惊的声音好笑道：“不会的人多了去了，腌咸鸭蛋还有人不会呢。我在城里的时候看见卖菜的切了一大盆子的土豆丝，比生土豆子还贵一分钱呢。” 这其实是谢苗在说假话，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么好的服务。卖肉的给切成肉丝，卖鱼的将鱼鳞刮干净。其实是后世谢苗讨生活在菜市场打工的时候，为了多招揽顾客想到的办法。她闲来无事能够把大蒜一颗一颗的剥干净，把韭菜一根一根的去掉泥土，甚至还会泡一盆切的细细的土豆丝。因为她格外的勤快，给蔬菜摊位的老板招揽了不少生意。 罗文静听说城里人买现成的土豆丝，不由感慨城里人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心里面对城里生活更加向往，同时她看着满园子的蔬菜越发觉得这些最普通的东西都能换成钱就好了。 罗文静领着谢苗从菜园子里走出来进屋，看见自己家的两个小子正蹲在地上吃着西瓜。忍不住骂了一句：“切了西瓜不喊你妹妹吃？就知道吃独食！” 小儿子李威长得虎头虎脑，抬起沾着西瓜子得脸委屈道：“早就给妹妹留出来了，切的心儿可甜了。” 罗文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不枉费你妹妹在城里还惦记你们。给你们哥俩买了糖块跟冷面呢！” 糖块谁没见过，李威不觉得好奇，但是冷面是真的没见过。 听说晚上有冷面吃，李威放下手里的西瓜跑进了厨房。看见锅台上放着一个大搪瓷面盆，里面泡着有些发黄的一坨面条。 “就泡这么点，咱家这么多人够吃么？”李威舔了舔嘴唇，有些好奇这个冷面到底啥味道。 “能全吃这个吗？你没看见你奶奶发了一盆子的苞米面，晚上吃饼子。”罗文静摘着菜不忘家里还有一个人不再，高声喊着大儿子：“李刚，你去喊你姑姑回家吃饭。” 李刚应了一声，就跑的无影无踪。李威磨蹭到谢苗身边，蹲下来看着谢苗摘香菜，忍不住谄媚道：“小妹，听说你今天赚了不少钱？” “还没数呢，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再盘账！”谢苗笑着对李威道：“小哥，我书包里有好多糖，你想要多少自己拿。不要钱，请你吃的。” 李威感动小妹妹心里惦记着自己，没等开口致谢就觉得耳朵一阵剧痛。 罗文静揪着李威的耳朵：“你是缺货，净想着坑你妹妹呢？我告诉你，你小妹书包里的糖块你一口都不能动。那是你妹妹上回来卖钱的，知不知道？” 李威被亲妈揪着耳朵，疼的呲牙咧嘴不服气的嘟囔：“妹妹说给我的，不是我自己要拿的。” “有冷面吃还不行吗？你知道冷面多少钱一斤？一毛五一斤呢，比白面都贵。这钱都是你妹妹跟你爷爷在城里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不行花！”罗文静知道自己这个吃货儿子最不省心，威胁他要是吃了谢苗的糖，她就要狠狠的揍李威一顿。 谢苗看着舅妈真心实意的护着自己心疼自己，想着前世自己犯下的种种错误，又想着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哥哥们是如何为自己奔走的样子。想一想，她的心口都泛着阵阵刺痛。 明明在姥爷家里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却非要去老谢家那刷存在感。从前她不懂事，有了重生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地疼爱自己的亲人们。 “挣钱就是为了花的，舅妈不要怪小哥了。”谢苗护着李威，一边踮脚给小哥揉着耳朵一边哄着舅妈：“舅妈你就别嫉妒哥哥了，下次我也给你买。” 李威是个单细胞生物，听谢苗这么说，真以为亲妈罗文静是在嫉妒自己。他揉着通红的耳朵恍然大悟，指着亲妈道：“哦，原来你在嫉妒我小妹给我买好吃的没给你买啊。妈，你这么大人了，你咋这样呢？” 罗文静被气笑了，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啥时候嫉妒你了？我说你不懂事儿！” 李威终于抓到了亲妈的把柄，这下可了不得了。张牙舞爪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爷，爷你在哪儿呢？我妈嫉妒我小妹给我买好吃的没给她买。我妈就要打我呢！” 谢苗也跟着胡闹，装作一脸天真的哄着罗文静：“舅妈，你别生气了。以后我挣多多的钱，也给舅妈买好吃的，买好看的裙子，买大房子。” 罗文静又好气又好笑，想要发火，却谢苗的话却十分的感动而说不出口。一旁默默看热闹的彭桂珍都要笑死了，一边摘着韭菜一边揶揄道：“素云啊，看见没有还得生闺女。这秃小子不长心，不如你大外甥女孝敬你。谢苗啊，以后你舅妈老了不能动弹了咋办啊？” 谢苗一脸认真的看着罗文静，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把舅妈接到我家伺候，给大舅跟舅妈养老。”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姥姥跟舅妈只当做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却没想到她们的后半生真是靠谢苗才会如此的幸福惬意 罗文静对谢苗的甜言蜜语十分得受用，感动的眼角都湿了。擦了擦眼角就看见大儿子李刚一脸紧张的跑回来，嘴里嚷嚷道：“妈，妈，我大姑跟人骂起来了。” 第二十五章 勾搭男人 李刚跑回家大声跟家里人报信：“我大姑跟人骂起来了，你们快去啊！” 罗文静急忙问道：“跟谁骂起来了？谁胆子那么大，敢跟咱家人吵架？” “就是李小梅她妈，我大姑不知道咋惹她了，骂的可难听了。”李刚一脸焦急，催促着母亲快去帮忙。 李美玲平时对娘家的两个侄子非常好，虽然家里不宽裕但总会变着发的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两个侄子跟这个大姑也很亲，因此李刚生怕大姑会吃亏。 听说大姑在外面跟人吵架，李威连西瓜也顾不得吃了。从墙角抄起笤帚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飚着脏话：“臭娘们，敢欺负我大姑，我揍死你！” 罗文静见状连忙呵斥小儿子：“李威，你给我回来！大人干仗有你们小孩儿啥事儿！”其实罗文静很清楚小儿子的脾气，年纪虽然不大但长得虎背熊腰最重要的是性子憨直憨直没脑子。李威说要打李小梅她妈，就真的能打。 李威听见母亲喊自己，回过头不服气的嚷嚷：“我不管，谁都不能欺负我大姑。”说完又喊自己的哥哥：“大哥，你在后面包抄，要是我打输了，你跟小妹就把李小梅家柴火垛点了。” 罗文静眼见事情要闹大，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快速走到压水井边上冲了冲手。一边急吼吼的往外走一边叮嘱两个孩子：“李刚你赶紧去追你小弟，别让他惹事儿，给我把他拉回来。”又冲着谢苗吼道：“苗苗，你在家里呆着不行到处走。” “行了，别墨迹了。你赶紧去看看，我看着他们不让乱跑。”彭桂珍掐着一把葱从屋里走出来，一脸的淡定：“李小梅她妈是个泼妇就是嘴皮子厉害骂的难听罢了，她家不敢惹咱们的。” 大队长的亲闺女，谁敢主动招惹？李美玲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人去找李美玲的茬？ 可谢苗却不这么想，在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幕发生。前世这个时间，她还在城里被谢小东、谢小娜欺负呢。 只不过有一件事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小时候在城里每次李美玲跟谢树民吵架。谢树民都会骂李美玲不检点，说她在农场里偷人说村里人背地里都骂李美玲是个骚货。甚至在第一次被李美玲捉奸在床的时候，他都信誓旦旦说是为了报复李美玲给他戴绿帽子。 尽管李美玲三番五次的解释，可是谢树民却非说他手里有证据。后来李美玲离婚之后，李家的生意 越做越好，村里依然有这样那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谢苗一直都想不通，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传闻发生的时间点必然是她在城里的那段时光。 想到这里，谢苗忍不住跑了出去，任凭彭桂珍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 谢苗年纪小脚步快，几步追上了罗文静，二人很快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在人群里被骂的还不了口的李美玲。 “老李家的，你咋回事儿？干啥欺负我家小姑子！”罗文静见到李美玲像个怂包似的被李小梅她妈骂的臊眉耷眼，早就把来时的目的忘到爪哇国去了。 罗文静挤到李美玲跟李小梅中间，硬是像一堵墙一样将李美玲护在了身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再一次将谢苗狠狠地击中。 “嫂子！”李美玲见到了大嫂罗文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求救：“嫂子你可算来了，我都要被气死了。” “咋回事？小刚喊你回家吃饭，说你跟李小梅她妈干起来了？你俩平时都没啥来往，今天怎么就吵起来了？”罗文静脾气急说话的声音很大，但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我看咱爸把咸鸭蛋都卖光了，还欠了公安局那帮人不少，我就寻思出来收点鸭蛋。到了老李家”李美玲说着瞪了一眼李小梅妈妈，咬牙切齿道：“李大棒子就在门口扎笤帚，我就跟他要了几个鸭蛋。李大棒子回屋给我拿了几个鸭蛋，没等我走呢，这个娘们就追出来了。非说我跟李大棒子有事儿，又哭又嚎拽着我骂还不让我走。”李美玲一脸的委屈。 原来是这样，罗文静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李美玲，谢苗看得出大舅妈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随后罗文静看着李小梅的母亲：“啊，就这点事儿啊？你说你这个人也是，我婆婆昨天收了半个村的鸭蛋了，满屯子谁不知道啊？你要是不愿意卖，你就直接说就得了呗。” 罗文静也不多说什么，训斥李小梅的母亲无理取闹，就想拉着李美玲回家。 “你给我站住！”李小梅的母亲不依不饶，张开双臂挡在路中间。 “你想干啥呀？破鸭蛋你都抢走了，是你摔碎的，我可不赔钱。”李美玲指着地上被摔的稀巴烂的鸭蛋，一脸的气恼。 “李美玲，你别他妈的撒谎了。说收鸭蛋，你给钱了么？你男人进城不要你了，你现在开始琢磨上我家老爷们了，你真当我眼瞎看不出来呢？我告诉你，我陈金花可不是吃素的。你想搞破鞋，我可不惯着你。” “我都说了，先收鸭蛋后给钱。我是从娘家一路收回自己家的，等回家取了钱我再按数给你们。家家都一样，到你这咋那么多事儿？”李美玲嘴巴不够厉害，被陈金花骂了半天也没说上几句话。现在娘家人来了，陈金花气势没了，李美玲的机会就来了。 “原来你叫陈金花儿啊！”谢苗站在母亲李美玲身边，一脸惊奇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从小到大人家都管你叫李小梅她妈，李大棒子媳妇儿。我还以为你没名字呢，原来你也有名字啊！” 就在众人不理解谢苗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的时候，谢苗拉着罗文静大声的嘀咕：“张利民家的大黄狗，耿三家的老牛也都没有名字。你们仨好像是同类，都不配 拥有名字。你在老李家混的也太差了，一点地位都没有。” 谢苗的意思，罗文静瞬间就明白了。她冷笑着说道：“连小孩儿都能看懂的事儿，陈金花你还不明白？家里头受气连个屁都不敢放，逮到我家小姑子嘴皮子笨不会说你就可劲欺负是不是？” “就是，还说我妈看上李大棒子了。我爸长得好看还是工农兵大学生，现在在二厂当上了技术员。我今天跟我姥爷刚跟我爸吃过饭，我爸还买了好多东西让我捎给我妈呢。”谢苗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制造夫妻二人感情好的假象。 “我爸是块金子，李大棒子是块土坷垃。我妈有毛病扔了金子要坷垃！”谢苗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第二十六章 李美玲的倾慕者 谢苗嘲讽李大棒子是块土坷垃，这话倒也没有错。跟城里知青谢树民相比，绝大多数的农场汉子们都普通的像块土坷垃。 “没错，闺女，你说的真对！ ”李美玲觉得一直想说但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让闺女给说出来了。她挺着胸，十分傲娇的说道：“就是，我男人可比李大棒子强得多了。你以为谁都能看上李大棒子呢？说两句话就是勾搭，你可真有意思。那以后你把他拴在裤腰带上，防着农场里还有别的娘们跟他说话。” 陈金花根本不怵李家的威势，此时的她已经杀红了眼睛。指着李美玲歇斯底里的吼道：“满农场就你们俩有事儿，你当我不知道呢？当年我家男人跟你订过婚，这些年你们俩眉来眼去的，你当我不知道呢？” 谢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她竟然不知道李美玲当年还有过这么一段故事。看来谢树民肯定是知情的，并且一直以这个为借口不停地压榨着李美玲。 看见周围窃窃私语的乡亲，李美玲再一次语塞了。她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被陈金花这么一说，再次臊的老脸通红。支支吾吾的反驳：“你胡说八道，你这个人胡说八道，这都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我看你就”没等陈金花说完彪悍的罗文静已经上去撕她的脸了。 罗文静狠狠地揪着陈金花脸蛋上的肉，将她揪的呲牙咧嘴。随后罗文静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美玲是家里的唯一的女孩，上有兄长下有弟弟一直都是家里疼爱的对象。罗文静却不是，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是个不受宠爱的孩子。家里面有兄弟姐妹八个人，她排行老四平时不受重视。如果不是自身彪悍敢于争取，那在家里头可是连饭都不吃不饱的。 罗文静战斗力极其彪悍，打的陈金花毫无还手的能力。看的谢苗目瞪口呆，忍不住对亲妈李美玲说道：“怪不得我小哥那么彪，原来随了我舅妈啊！” 李美玲给了谢苗一个胳膊肘，白了一眼嘱咐：“回去可不行跟你姥姥说，你姥跟你姥爷他俩最烦的就是你舅妈能打架。” 谢苗一脸不解，忍不住问道：“为啥呀？我舅妈这样多飒多帅啊！” “让你别说你就别说，问那么多干啥！”李美玲嘱咐完闺女，连忙走过去将正在打架的两个人拉开。罗文静也不是个恋战的人，指着被薅掉了一缕头发哭的肝肠寸断的陈金花大：“今天我给李大棒子一个面子。再敢有下一次，我就烧了你们家房子。我看你还嘴欠不嘴欠！” 说完罗文静狠狠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凶悍的拉着李美玲走出人群。往回家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陈金花不服气的嚎叫：“李美玲，你以后不行来我们家。我们家就是饿死也不卖你家鸭蛋！” 谢苗闻言转过身，看着陈金花以及围在路边的众人。冷笑一声：“现在国家下达了新政策，要发展城镇个体户呢。我姥爷是想要身先士卒，带着我们全家试一试看看效果怎么样。真要是能赚到钱，就领着大家伙一起干。” 谢苗扯着政策的大旗，给本就很有威信的李振华树立大公无私的形象。众人一听，原来李振华竟然是为了大家伙做事，心里面都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人群里有一个人，笑着说道：“我家孩子刚在你家买了两块水果糖，一分钱两块可比集市上要便宜多了。” 李大棒子家房子的位置比较偏中后，住在周围的邻居很多人并不知道谢苗刚才卖了水果糖给小孩子们。 听说一分钱两块水果糖，纷纷开口打听：“咋这么便宜么？你家里还有吗？我明天正好回娘家，正想给我娘家侄子买点糖呢。” “一分钱两块是进货价不？你们去城里不是卖咸鸭蛋去了？能都卖完不？” “不卖完，李美玲能出来收鸭蛋么？用脚趾头寻思，那指定卖得挺好呀！” 根本不用谢苗解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经过都给猜的七七八八了。谢苗笑的一脸得意，扬着脸十分傲娇的说道：“我姥爷把家里的咸鸭蛋都给卖出去了，还跟城里人定了好多的东西呢。你们谁家要是有吃不完的，送到我姥爷那，都给你们卖了。” 罗文静脸上略有不悦，不想要谢苗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万一有人使坏比如陈金花之流，那可就不好了。 “谢苗，闭上你的嘴，赶紧回家去！”李美玲得到嫂子的暗示，出口呵斥住谢苗。 谢苗话才说了一半，周围看热闹的街坊哪能放过呢？有人一把拉住谢苗，冲着李美玲道：“你这个人不怪李大棒子家的骂你。你啥话多不说清楚，谁知道你们要干啥呀？” “就是呀，李大队长在为村子里谋好事儿，我们也都有权利知道啊。你这孩子，净是帮倒忙！”有老人听见谢苗说家里的东西吃不完可以送到大队长家里卖，那心思立马活泛起来。 拉着谢苗问东问西：“你姥爷还定了啥？你们家还缺点啥？” 谢苗歪着头，故作一脸天真：“有个公安同志，她写了一张单子要了很多东西。让我姥爷回家赶紧准备，准备好了赶紧送进派出所去。” “公安？”罗文静跟李美玲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皆是震惊的表情。刚才李振华在家里根本就没提什么人定了货，家里人也没想到订货的竟然是个单位而且还是城里的派出所。 “我就说大队长是个能人吧！”刚刚打听的老头情绪激动，拍着大腿冲着众人说道：“我早就说了，跟着李大队长大家都能过好日子。乡亲们，你们看看，我说对了吧！” 听见这一切的陈金花依旧不相信，李大队长真的那么厉害，他那进了城的姑爷怎么一次都没回来？ 李美玲守着活寡似的在家里呆了好几年，整个五七农场谁人不知？背地里谁不说笑两句等着看大队长家的笑话。 “吹，可劲吹！”陈金花面目狰狞的讥讽：“你咋不说你爸单位的人也定了货？还公安，还派出所，谁信啊！” 第二十七章 杂货铺 陈金花的酸话谢苗并没有在意，在她的印象里，前世这个陈金花跟什么李大棒子压根就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走吧，别听一个疯子的话。”谢苗白了一眼陈金花，气鼓鼓的跟着卫素云、李美玲往家走。路上还碰见看到了精彩画面的李刚、李威兄弟二人。 李威对谢苗的话很感兴趣，不停地打听着：“小妹，我爷真的跟公安定了好多东西？真的是城里的派出所要的东西吗？都有啥呀？” “就是农村的一些吃的，湖里的野鸭子、泥鳅鱼、鲫瓜子。还有苞米面碴条，高粱米跟农村的豆油。”谢苗想着两个哥哥打小水性就好，忍不住开始忽悠李威：“小哥，我听说城里人爱吃蛤蟆。要不你捞两网蛤蟆，跟我进城一起卖呀？” “蛤蟆？我也愿意吃蛤蟆，母蛤蟆肚子里的籽可香了。”李威听说还能进城卖钱，眼睛乐的眯成一条缝，拍着胸脯保证：“今晚吃完饭我就去捞蛤蟆去，保准能捞一盆回来。” “捞什么捞！”卫素云瞪着小儿子一眼，伸手却捏李威的耳朵：“说过多少遍不让你下水，又皮痒了是不是？” “哎呀，妈，妈，我没去，我没去！”李威哀求着母亲，再也不敢提下水捞蛤蟆的事儿了。一旁的李美玲愤恨的骂着谢苗：“你就惹事儿吧你！看一会儿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谢苗暗暗叹口气，看样子没有姥爷开口，家里这些人注定是什么也干不了的。不过谢苗细想，似乎不应该撺掇哥哥们下水捞蛤蟆，万一出了事儿后悔也来不及。 没想到回家吃饭的时候，李振华吩咐李忠军：“你明天没事儿的时候，领着两个孩子去捞点鱼。鲫瓜子、泥鳅鱼、大点的草鱼，鲤鱼。” 李威想着谢苗的话，忍不住举着手跃跃欲试：“还有蛤蟆，爷，我想捞点蛤蟆跟着你们去城里卖钱。” “卖个屁卖！”罗文静白了一眼儿子：“你知不知道车票多少钱一人？挣得钱都搭在车费上了，你不行去。” 李威一脸的委屈，质问母亲罗文静：“小妹能去，我为啥不能去？” “你小妹进过城能说会道见过世面，你进过城么？你能干啥？”罗文静说着拿起一根煮熟的苞米，放在儿子的面前：“吃根苞米把你嘴堵上！” 李威将那苞米丢在桌子上，气呼呼的反驳：“我力气比妹妹大，我能扛得的东西还多呢。我有啥不能去的？我就要去！” 就在娘俩争执不下的时候，李振华将手里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了饭桌上。罗文静跟李威见状，立马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美玲，明天你来家里跟你妈一起做点苞米面碴条，人手不够就喊几个人过来帮忙。李威他妈，你的任务是挨家挨户去收鸭蛋、黄豆、苞米面、高粱米跟大黄米。”李振华今天坐在村委会里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复盘了一下，他惊讶于谢苗的变化的同时也发现了城里人跟农村人的不同。 “姥爷，我干啥呀？”谢苗有些好奇，为什么李振华给每个人派发了工作，唯独自己无事可做。 “你不是上了那么多糖块么？卖不完这大天的就得化了！”李振华看着谢苗：“便宜的水果糖卖光了，还剩下不少贵的糖吧？那贵的糖一颗一颗卖，明天你就挨家挨户卖去。顺便跟大家伙说一声，咱们家里也会再卖些城里才有的好吃的。 ” 谢苗吃惊的看着李振华，有些不明白。一旁的李美玲脱口而出道：“都卖啥呀？” “我是大队长，咱们家里不好干买卖。以后就在你们家卖，正好你家把着道边儿。回头弄个牌匾挂门上。”李振华说了半截话，但谢苗却听懂了。脸上露出笑容来，不等李美玲说什么立即补充道：“我明白了，我们家住在道边正好开个杂货铺。” “开个杂货铺？”李美玲不由得摇了摇头，跟绝大多数人一样事情还没开始做先要否定一番。 “我哪干的了那个呀？人家都上供销社买东西，谁会去我那买？” 罗文静在一旁拍手称赞道：“供销社买块肥皂还得要肥皂票，以后小妹开了个杂货铺，那可就省心多了。” “那 有啥省心的？不用粮票买东西，咋能行？那不成了黑市了？”李美玲连连摇头，别人越觉得行，她越打退堂鼓。 “有政策，怕啥的？上回为了买个灯泡，我足足琢磨了一个来月的灯泡票。那会儿可是冬天啊，天黑得早，晚上都是点着蜡烛做饭的。真要是能开个杂货铺，大家伙都能高兴。”彭桂珍也觉得开个杂货铺这件事儿，对大家来说是个福利。 “妈，连姥姥都说行，你还担心啥？我跟姥爷在城里的站前市场都问过了，那边好多人都去买呢。根本不是啥黑市，就是比没有粮票的价格贵。咱们到时候也卖得贵点就行了，开个杂货铺的手续让姥爷帮着去办。只要合情合理合法，谁还敢说啥？”谢苗不明白，前世独立又能干的母亲，怎么在这个阶段竟然成了软弱退缩的人。 忍不住开口刺激李美玲：“你是不是被李小梅她妈给吓到了？你怕她干啥呀？” 李美玲果真被女儿的激将法激恼了，气呼呼的说道：“我啥时候被她吓到了？我就是担心而已，问问还不行啊。” “人家我奶奶跟我老姑不就是因为你没有工作看不上你么？开个杂货铺也算有自己的事业了，也不是围着锅台转的妇女了，是报纸上说的能顶半边天的职业女性了。她们知道了，肯定不会瞧不你了吧。”知母莫若女，谢苗搬出了李美玲的克星。 这下李美玲终于不再说什么了，想到开个杂货铺算是有了自己的工作，也算是能跟丈夫并驾齐驱了。李美玲心里隐隐开始期待，谢树民知道家里开了杂货铺应该有多开心。 “当然是油盐酱醋茶叶饼干罐头这些更要紧啦！”彭桂珍认为杂货铺最重要的就是能卖一些串门走亲戚用的食品。 “日用品也得来一些，锅碗瓢盆灯泡香皂棉线手套都是必不可少。”李忠军看着放在窗台上半旧的棉线手套，也来了一些灵感。 “大家各抒己见，都想想杂货铺还需要点啥？”吃过了饭，李振华招呼大家伙开始各抒己见 第二十八章汽水多少钱 李美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这一天像是做梦似的。稀里糊涂的就要当个小老板娘了，家里要开杂货铺了。虽说还不知道上货的钱从哪里来，但她依然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么大的事儿，我得跟树民商量商量才行啊。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啥呀。”李美玲终于找到了跟丈夫联系的理由了，这下她终于能名正言顺的给谢树民打电话。 而谢苗今天根本没有回家住，她正在大舅的东厢房里给两个哥哥分糖块呢。 “水果糖我自己吃了一块，还给几个小孩分了两块。剩下的七块，咱们仨分一个，剩下六个给你俩。”谢苗倒是很大方，将卖剩下的七块水果糖拿了出来。 李刚年纪稍大一些，不用家里大人提醒也不会接受妹妹的馈赠。连忙说道：“这个你留着卖钱，我不吃。” 李威年纪小性子鲁莽，他等着吃糖等了一晚上了。好不容易能分到糖，听见大哥说不要舔着脸巴结谢苗：“大哥不要，我都要了。”说着就要将所有的水果糖都扒拉到自己的怀里，被李刚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李威委委屈屈的看着大哥：“是小妹说给咱们的，又不是我要的。” “小妹说给你就要啊？李威你几岁了，这是小妹辛苦挣钱买的，也是要拿出去卖钱的。你要是嘴馋，你自己挣钱买，我不管你。”李刚怒斥弟弟的任性，凶巴巴的样子把李威唬的一愣一愣的。 “没事儿，这个啊就是我特意留给你们的。就当两个哥哥帮我试吃一下，看看这玩意能不能卖出去。”谢苗笑眯眯的将六块水果糖分给二人，又拿出小刀将剩下的那颗砸碎了。自己用手指捻起一小块放在嘴巴里，细细的咂摸着：“这个橘子瓣是有点橘子的味道，怪不得卖的最好呢。下次上货，我觉得还是多要点橘子瓣儿。” 说着谢苗看着两个哥哥，下巴抬了抬示意二人：“你们说说，是不是橘子瓣更好吃一些？” 李威傻笑着点头：“我也爱吃橘子瓣，味道可甜了。跟橘子瓣香槟似的，可好喝了。” 经过李威的提醒，谢苗这才想起来，这个年代还有一种饮料很受欢迎。那就是大白梨饮料，那种装在大玻璃瓶里的甜水。价格倒也不贵，跟啤酒瓶 一样大小的足有一斤。 “小哥，大白梨多少钱一瓶来着？”谢苗对这个年代的物价多少还有些不够了解。 “大白梨？这你都不知道？”李威吃着谢苗送的水果糖心情大好，十分愿意给谢苗科普自己知道的‘学问’：“大白梨一瓶七分钱，但是要扣押金三分钱。”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家里为什么有瓶子没送回去呢？姥爷不要押金了么？”谢苗想起家里似乎有几个啤酒瓶子，在几个瓶子里似乎还有两瓶大白梨字样。 “我奶说一瓶一瓶退的麻烦，攒够了一起退。”李威似乎对大白梨不是很喜欢，咂摸着水果糖的同时一脸向往的嘟囔：“大白梨不好喝，还是小香槟好喝。咱爷领我下馆子的时候我喝过一次。” 说完李威立马捂住嘴巴，惊恐的看着谢苗一脸的懊恼。谢苗见状心里明白，这是姥爷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领着李威下馆子了。担心被谢苗知道了会闹腾，所以警告过李威要闭紧嘴巴。 谢苗身体里早已经是活了几十岁的成年人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去闹脾气。 像是没发现李威异样，谢苗故作天真：“我还是喜欢喝那个橘子汁，跟我妈吃酒席的时候喝过，那个也可好喝了。” “橘子汁一毛五一瓶，还不到半斤呢，那么小的一个瓶子两口就喝没了。”李威 一脸嫌弃：“根本不划算的。等过年我有了压岁钱，我给你买一瓶小香槟，那个喝着才过瘾呢。” 谢苗一脸开心重重的点头：“嗯，过年的时候我也有压岁钱了。我给你买大白梨，咱俩换着喝。” 李刚浅笑着看着弟弟妹妹，并没有去接这个话茬。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看着天真的小表妹，李刚忍不住追问：“刚才那六十颗水果糖你都卖完了？真的卖了三毛钱？” 谢苗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里面几乎都是一分钱，当着两个哥哥的面将那些纸币数了出来：“真的是三毛钱哦。” 不等李刚继续问，谢苗一脸得意：“一斤水果糖69颗，上货才用两毛三分钱。咱们都吃了好几个了，我还赚了七毛钱呢。”所以谢苗当然可以大方的送给两个表哥品尝。 李刚李威兄弟二人听见谢苗的话，脸上露出了不一样的反应。李威兴奋地拍着他大哥的肩膀：“原来小妹挣钱了，咱俩等于没花钱白吃了好几个糖啊。小妹不亏，哈哈哈，就算咱妈来骂我，我也不用害怕了。” 李刚却看见了商机，忍不住对谢苗道：“下回你进城还会再上水果糖吗？你还有钱了么？” 谢苗压下心中的激动，她就知道最先能够认同自己并且忍不住出手相帮的绝对是大表哥李刚。上一世他可是家里最有前瞻眼光的人，村里合资工厂能够发展起来，那可是少不了这位后来优秀的村支书的努力。 “大哥你有钱吗？你要是有钱，咱俩一起干呀！”谢苗不等李刚自己提出来，主动邀请李刚入股。 “我兜里没有多少钱了，但是这些可都是钱啊。”谢苗将剩下的糖块分出来：“这个是高粱饴，我买了二斤一共花了三毛八。” 谢苗将高粱饴扒拉出来十二块：“这六块是给你俩尝鲜的，剩下的六块我给姥爷、姥姥、大舅、大舅妈还有我妈跟我自己一人一块。” 二斤高粱饴总共有76块，算上刚刚给几个孩子品尝的加上送给家里人之后还有60块。谢苗卖一分钱一块，这些就能卖六毛钱。 “高粱饴我能赚两毛二呢！”谢苗觉得这个糖一定能卖的非常好，虽然没有水果糖那么便宜，但是这个糖特别耐嚼。别的糖块三分五分的也就吃没了，可高粱饴怎么着也得吃个一个小时，所以这个糖其实性价比最高了。 “给你俩每人两块大白兔跟大虾酥，剩下的我全都拿出去卖掉。”大白兔跟大虾酥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货，谢苗也曾拿着这两样糖孝敬家里的长辈。最后可想而知，无论是姥姥姥爷还是大舅大舅妈都拒绝了。 李刚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不肯收谢苗的好意。将四块高级糖块推给谢苗：“这个糖我吃过，不用说肯定是好东西。小妹你还是卖掉吧，咱们自己吃太奢侈了。” 谢苗也知道大哥肯定不会收，笑着出了个主意：“大哥你自己不吃，可以送给你们班主任家的孩子吃啊。” “送给他吃干啥呀？”一旁的李威一脸不解：“给那个小崽子吃还不如给我吃呢。” “笨蛋！”谢苗敲了一下李威的额头，嗔怪道：“大哥来年就要中考了。” “哦，所以送给他家孩子大白兔糖吃，能让我大哥上警察学校？”李威自作聪明，一副自己猜中了的样子。 “你是猪啊！怎么净想这些馊主意！”李刚皱着眉头，他可是想考警察学校的人，怎么可以知法犯法行贿受贿呢？ 谢苗没想到她家小哥李威还有做奸商的潜质，随便一句话就能想歪了。 “大哥的成绩不是最好的，趁着假期去老师家多请教请教。”谢苗翻了个大白眼，笑话小哥李威想得多。 不怪李威没想到，这个年代根本不兴补课那一套。别说成绩还不错的李刚不懂啥叫后山练兵，就是成绩已经倒数了的谢苗，家里都没想到给他们找个补课班。 既然决定重新度过这一生，不考个大学岂不是浪费了？ 第二十九章 往事 天刚蒙蒙亮，李美玲就起床了。从仓房的面缸里舀出了一半的苞米面装在面袋子里，李美玲顾不上吃早饭直奔娘家。 刚弄开娘家的大门，就看见大嫂罗文静推门走了出来。蓬头垢面的罗文静看见小姑子吃了一惊：“我说是谁在外头扒拉咱家大门，原来是你啊！这咋这么早就来了？” 李美玲拎着半袋子苞米面一边往院里走，一边笑着说道：“睡醒了一瞅四点了，再躺下迷糊就不赶趟了。今天要做碴条，得忙活了。” 罗文静笑着招呼小姑子：“爸妈还没起来呢，你先去我们屋呆一会儿。我上个茅房！” 李美玲拎着半袋子的苞米面站在院子里乱晃，并没有像大嫂说的那样去哥哥房间里坐。毕竟都是已经是成年人了，即便是亲兄妹也要避讳一些。 就在李美玲百无聊赖的时候，屋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随后李振华推开正房的房门，冲着李美玲喊了一声：“玲子来啦？进屋吧！” 说完不忘提醒李美玲：“苗苗还睡着呢，你别捅咕她！” 李美玲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我是她亲妈，说的我好像天天欺负她似的。” 因为李美玲来得早，因此全家人今天起的格外的早。李忠军打着哈欠对正在叠被子的媳妇儿抱怨：“美玲子一个人在家呆不住啊，不行你明天开始过去跟她做伴儿去吧。” 罗文静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们男的说话就是不长脑子！两口子老是分开过，她心里能踏实了？我看啊，你跟爸商量商量，看看这两口子到底怎么办吧。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出事儿。” “能出啥事儿？给谢树民两个胆儿，他也不敢欺负美玲。”李忠军头脑简单得很，对妻子的话很不以为然。 “瓜田李下的，总会有闲话传出来。你知道谢树民在城里啥样啊？咱爸要是不回来跟咱们学，你知道谢树民的单位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事儿？没听谢苗说么，他单位的女同志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呢。”说完谢树民，罗文静便将昨天李美玲与李大棒子媳妇儿吵架的事情说了。 “我说咱爸咋让你出去收粮,整了半天闲话都讲究到咱爸那头去了？”听说李大棒子媳妇儿诬陷李美玲勾搭男人，李忠军不淡定了。 “那倒没有，那些人再彪再傻也不可能跑到咱爸跟前说三道四。”叠完了被子，罗文静抓起炕边的短扫帚开始清扫炕席。 一边干活一边低声告诉丈夫：“昨天回家之后，我偷着跟咱爸妈学的。咱爸咱妈听了直叹气，我这才知道李大棒子媳妇儿不是白冤枉人的。你妹妹结婚之前跟人家就好过，你说，谢树民不在家，万一整出点动静，那还不丢死人了。” 李忠军冲着媳妇儿瞪眼，低声呵斥：“说什么呢，啥叫以前好过？他们俩从来就没好过，是那小子一厢情愿，美玲子从来没搭理过他。” 罗文静一脸吃惊，原本昨天从公婆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心里头对小姑子李美玲心生了几分不满跟鄙视，觉的这些年真的是错看了这个小姑子。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朴素的一张脸下面竟然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听见丈夫否决，忍不住好奇起来：“啥意思，你还知道点啥呗？” “我咋不知道！”李忠军白了妻子一眼，开始诉说着往事：“李大棒子打小就稀罕咱家美玲，天天追在美玲屁股后边跑。那时候挣工分，大棒子没事儿就愿意往美玲身边凑，帮着干这个帮着干那个。黑灯瞎火的还去果园偷苹果给美玲吃呢。” “呀，还有这事儿呢？”罗文静听见八卦很是兴奋，忍不住夸赞李大棒子：“没看出来他还挺会来事儿的，对美玲子这么好呢。那他俩为啥没好？” “你不废话么！”李忠军白了妻子一眼，一脸无奈：“李大棒子长啥样，谢树民长啥样，你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么？” 罗文静闻言忍不住叹气，感慨一声：“这话倒不假，谢树民确实长得俊。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他还周正的男的。” “长得好看有啥样，美玲子跟他一天福都没享过。”李忠军冷哼一声，对谢树民的不满溢于言表。 “那时候我怕别人说闲话，天天跟着李大棒子玩，别人都以为大棒子是跟我好才帮美玲子的。后来那年李大棒子让他妈来家提亲，美玲子死活不乐意。后来知青下乡，她一眼就相中了谢树民。打那之后，李大棒子再也没跟咱家来往了。”李忠军皱着眉忍不住质问罗文静：“多少年之前的老黄历了，怎么让他媳妇儿知道了？当年美玲子就没看上过李大棒子，现在谢树民大学都毕业了还是厂里的正式工更不可能看上他了。” “说的就是呢！”罗文静觉得很好笑：“大概是觉得美玲子没生出来个儿子，人家又不让她进城，姑娘也从城里撵回来了。美玲子要是离婚了，不得改嫁啊？这玩意看上了李大棒子呢？” 夫妻二人正说着闲话，就听外面一阵争吵声。 李振华高声咆哮：“你脑子是进水了么？还偷我钥匙，你还想干啥呀？挺大的人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忠军与罗文静面面相觑，没等反应过来，小儿子李威蹭蹭蹭冲进来。一脸惊惧的通报：“爸，妈，我爷正在院里骂我老姑呢！” “为啥呀？你老姑干啥了？”罗文静很是吃惊的看着小儿子李威。 “我老姑偷拿了我爷的钥匙，要去村委会给我老姑夫打电话呢！”李威一脸的兴奋，觉得家里终于有人敢动他爷那串谁都不敢动的钥匙了 “美玲子有病啊，她动老爷子的钥匙干啥呀？”罗文静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丈夫，一脸的不解。 “你问我干啥呀？你赶紧出去看看去。”李忠军催促妻子：“肯定是想给谢树民打电话了呗。” 罗文静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三四个月也不回来一趟，放个礼拜天宁可在城里那鸡笼子里睡觉也不带回家锄草的。这样的男人，她一天到晚惦记个劲劲儿的。” 一想到谢树民戴着眼镜捧着一本破书在那装深沉，而自己家男人顶着烈日帮着妹妹下地干活。罗文静心里就憋了一把火，趿拉着鞋子旋风似的出了屋子。 “美玲子，大早上的你又咋惹老头了？快跟我进厨房，麻溜做饭来”听着妻子成功的将矛盾化解掉，李忠军松了一口气 看着站在地上傻愣的小儿子，忍不住笑着说道：“喊上你哥，趁着早上凉快，咱仨去捞蛤蟆去。” 第三十章 李美玲也有好手艺 “你刚才动了老爷子的钥匙了？”厨房里，被李振华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李美玲苦着脸坐在小板凳上烧着火。 听见大嫂问起刚刚的事情，觉得很丢脸，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你说你也是，想要给谢苗她爸打电话，你大大方方的打啊。咱爸还能不让么？老爷子天天守着他那串钥匙跟守着宝儿似的，你不知道？骂你啊，真是活该！”罗文静动作麻利的很，舀了两大勺的白面放了一勺水。 “嫂子，早上吃疙瘩汤啊？那我来做吧！”见到罗文静准备的食材，李美玲忍不住伸手接过来。 李美玲有一个五三农场人尽皆知的好手艺，那就是她的菜做的极好。当年大锅饭时期，李美玲是农场食堂里帮忙的。大师傅看李美玲是个能干有悟性的，便将身上的本领传授给她。 一起学做饭的还有几个姑娘，有些人懒惰有些人不屑。唯有李美玲谨记李振华的教导，人只要有一技之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被饿死。有这种学手艺的好机会，李振华更舍得让孩子吃苦。因此几年下来，李美玲的好手艺也传扬了出去。 虽然现在早就不时兴吃大锅饭了，结婚之后李美玲也闲赋在家做了家庭妇女。可农场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会找李美玲过去掌勺做饭，李美玲收入不算太高但也比一般的家庭妇女强上许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美玲能够狠下心舍得送谢树民进城念工农兵大学的原因。不管谢树民能不能往家里送钱，靠着娘家的接济靠着李美玲自己的手艺，娘俩不至于吃不上饭。 罗文静见李美玲主动接过做饭的活儿，笑着说道：“你做饭可太费粮食了”说着罗文静一屁股坐在了小板凳上，这次由她开始烧火给李美玲打下手。 “我做饭不好吃，家里人吃的就少一些。你做饭太好吃，别说你哥，光你两个侄子一顿就能吃三顿的量。”说起两个儿子，罗文静忍不住摇了摇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俩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啥。”李美玲对两个侄子是真心疼爱，忍不住央求大嫂：“嫂子，不如给他俩打两个荷包蛋呗？” “打啥打，吃疙瘩汤就行了。”罗文静有些心疼：“给咱爸咱妈跟苗苗一人打一个就行，别人就不用了吧。” “那是干什么呀！多打两个鸡蛋又吃不穷咱们家！”李美玲笑道：“以后我家真要开杂货铺，我可就没工夫回来做饭了。再说，我大侄子来年要考高中，不得给他营养营养么。” “营养啥，他都多高了还营养。”罗文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起身去柜子里的筐里面掏出来五个鸡蛋。 “其实家里还有不少鸭蛋的，平时放两个没感觉啥，现在知道能卖钱了，我反倒舍不得了。”罗文静一脸不好意思，对于这个小姑子没有任何的设防。更不会因为不给她发一个鸡蛋而觉得愧疚。 老人孩子每个人吃一个鸡蛋，反而三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没有。这件事放在这个时代，任凭谁都不会说出来什么。李美玲当然不会在意，吃鸡蛋的是自己的爹妈侄子闺女，她不会多想。 “我都想好了，这两天干完了活儿。我去买一百个种蛋，让咱妈帮我孵出来。以后我就在院里搭上一排的鸡窝，一边开杂货铺一边养小鸡。我一个鸡蛋都不卖，都给孩子吃。”李美玲不是说空话，这要是她昨晚辗转反侧想到的办法。 李振华在屋里生着闷气，彭桂珍一边拧着毛巾给老头擦脸一边劝说：“她能有啥坏心眼？还能动你们村委会里的钱？就想在上班之前给谢树民打个电话呗！” 谢苗帮着家里收拾屋子，刚才亲妈偷拿姥爷钥匙被发现被臭骂了一顿，她看在眼里。以她对李美玲的了解，肯定是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儿要跟家里的‘顶梁柱’商量一下。想到这里，谢苗忍不住对李振华说道：“姥爷，你就让我妈告诉我爸呗。家里现在需要钱了，我爸就把偷摸攒的小金库拿出来 用一用。他现在都挣钱了还是一分钱不往家里拿，是不是也太不像话了。” 谢树民现在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钱，因住在谢家所以要交十块钱住宿费，留着十块钱零花，剩下十块钱交给李美玲养家。可除了第一个月按时上交之外，谢树民可从未再交过钱。这件事李振华等人并不知道，还是后来李美玲发现谢树民出轨大闹的时候脱口说出来的。 谢苗心知肚明，就算告诉了谢树民家里要开杂货铺需要用钱，他也不会给出什么好的建议来。甚至以后赚钱了，他还会伸手跟李美玲要钱然后心安理得的出去泡女人。 “告诉啥告诉？”彭桂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谢苗，恨声道：“你爸那个人耳根子软和，你奶一哭一闹的钱就到手了。要让那些人知道你妈要开杂货铺，就那一家子都能给吃黄了。” “你这老太婆，当着孩子面说啥呢！”李振华呵斥老太婆不要在谢苗面前说谢家的坏话，却没想到谢苗其实比李家人更恨谢家。 “哎呀，没关系，只要别当着我妈的面说就行了。”谢苗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劝着李振华：“姥爷，你就看着我妈打电话。有你在场，我妈也不敢瞎说话的，更不可能给我爸钱。” 李振华到底对女儿更疼爱一下，加上家里人都在帮着李美玲说好话。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黑着脸领着李美玲去村委会给谢树民打电话。 李美玲到底跟丈夫说了啥，家里人默契的没人去打听。吃完了早饭，大舅妈罗文静套了家里的骡子车出门收粮去了。谢苗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出门推销昨天买回来的糖果，而李忠军跟两个儿子出门捞蛤蟆还没回来呢。 忙活了一上午，谢苗兜里还剩下几个昂贵的大虾酥没卖出去。既然没卖完，谢苗索性也不卖了，留着给家里人吃也是好的。 谢苗一路往家走，在李家院墙外不远处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高声说话。 谢苗站在大门口往里瞅，发现有一个脸生的瘦高个男人正对着李忠军说笑。那人说话虚虚实实，一听就知道在吹牛皮，还时不时的笑话李忠军是个没眼力没见识的人。 谢苗站在门外听不下去，推开大门往家里走。 那陌生的男人见到谢苗愣了一下，随后指着她对李忠军说道：“大哥，这就是美玲生的那个拖油瓶吧？咋还背着书包呢，这么大了你们还供她上学呢？” “哎呀，上个啥学啊一个小姑娘。都得十四五了吧，差不多就让她结婚吧，还能要点彩礼钱。”那男人肆无忌惮的额打量着谢苗，眼神十分的露骨。 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李家对她大放厥词？ 第三十一章 女孩不值钱 谢苗瞪着那大放厥词的男人，那男人被谢苗的眼神盯得心虚，忍不住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我说错啦？”说完还冲着李振华抱怨：“大哥，你看看你们家这丫头片子被你们惯成啥样了。” “谁让你说她了，苗苗跟你们家闺女可不一样。她可是我爸的眼珠子，比我家的两个小子都金贵。”李忠军似乎对眼前的男人忍耐性很高，并没有因为他语言上的不恭敬而生气。 谢苗一脸纳闷的进了屋，转了一圈竟然没发现姥姥跟妈妈在家。她将书包放下来，走出屋子问大舅李忠军：“大舅，我姥跟我妈呢？” “你姥跟你妈去路口接客车去了。”李忠军笑着给外甥女解释：“这是你舅爷家的三舅，快喊人啊。” “三舅！”原来是姥姥娘家人来了，怪不得大舅态度这么好呢。谢苗打了声照顾，抬腿便要去路口迎姥姥。抬头便看见彭桂珍跟李美玲笑盈盈的拎着两个土篮子走进了院子，看见谢苗彭桂珍脸上的笑纹更深了：“苗苗回来啦？” 说着对自己的娘家侄子说道：“春生啊，你看我家苗苗长得好看吧。这还晒黑了呢，原来白净的时候更好看。” “恩”彭春生应付性的点了点头，看着土篮子里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忍不住问道：“大姑，你不是说取的是种蛋么？这咋这么多小鸡崽子呢？” 彭桂珍笑的很开心：“可不是咋地，这可真是赶巧了。” 原来早上吃饭的时候，李美玲跟家里说想要孵一百个鸡仔养着。彭桂珍想起家里在三十里堡的亲戚是这方面的好手。便让李振华给三十里堡去了电话，让那边的亲戚帮忙买些种蛋。没想到一个多小时之后，那边便回了电话问有现成的小鸡崽这边要不要。 随后这这一百多个小鸡崽被装在了两个土篮子里，被送到了五七农场李美玲的手里面。 看着谢苗好奇的眼神，彭桂珍忍不住跟她解释：“三十里堡你有个姑奶，那些年公社里养鸡养鸭的都是她给孵的。这两年改革了，各家能自己养鸡养鸭了公社用不上她了，这人啊就闲下来了。今年那么一个女的跟你姑奶定好了，要孵一百个鸡崽。你姑奶心实，准备了一百五十个，活了一百三十多个。这孵好了，左等右等那人也不来。你姑奶一去问” 彭桂珍绘声绘色的对谢苗诉说这里面的故事：“那女的死了，你说这不扯犊子么。这种蛋的钱都是你姑奶自己垫的，这一百多个鸡仔烂手里了。” 就在姑奶愁眉苦脸的时候，李美玲的 一通电话打到了公社。公社的人知道姑奶手里有一大堆的活鸡崽，连忙骑着公社里的自行车去家里通知。姑奶将孵好的鸡崽装上了土篮子里，将鸡崽放到了往来的客车上。 “那可太巧了！”谢苗蹲在地上看着嗷嗷待哺的小鸡崽子，一个个黄橙橙的十分的可爱：“姑奶这下不用赔钱了，哈哈，妈妈，你给钱了么？” 李美玲好笑道：“我早把钱给那售票员捎过去了，还用你瞎操心。” “美玲你买这老些鸡崽子，是给你家姑娘养的吧？我就说姑娘养这么大了不干活能行？”彭春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蹲在地上的谢苗道：“丫头，你以后就在家伺候你妈吧。过两年三舅给你找个好对象，嫁到俺们屯来，我指定不能让你受欺负。” 李美玲喜悦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谢苗瞥了一眼自家老娘心下冷笑。这个表舅可真是脑子进水了，自家老娘为了她的前途着想绞尽脑汁的想要送她进城。听见这种让她早点结婚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李美玲冷冷的说道：“我家苗苗还得上学呢，不用三哥费心了。” 彭春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自大的教训着李美玲：“我记得跟我们家三丫差不多大吧，俺家三丫都下学好几年了，她咋还上学呢？” “美玲不是我说你，你真是一点正事儿都没有啊！你男人都跑城里不要你了，你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你要是听我的，早点生个儿子也不至于被撵回娘家。现在整个大姑娘留在家里，不让她下地干活还想供她念书。你说说你，是不是太没数了。” 李美玲怒吼道：“我男人啥时候不要我了？今天早上俺俩还打电话呢，这个礼拜日他放假了就回家来。你瞎胡说什么呢？” “回来就回来呗，回来了还不是一样，你不还是没个人家生个儿子出来？”彭春生一脸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李美丽有什么可生气的更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春生啊！我们家苗苗可跟你家三丫不一样，我们家不搞重男轻女那一套。”彭桂珍脸上也露出不悦来，瞪着自己的亲外甥：“美玲跟她男人日子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有那闲工夫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见到亲姑姑不高兴了，彭春生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一家子脑子都进水了。把没有用的死丫头当成宝，他实在是想不通：“姑，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你是我亲姑，美玲是我亲表妹，我还能害她么？你就说她一个生不出来儿子的娘们，以后老了咋办啊？谢树民是个城里人，她一个农村人，这俩人本来就不般配。以前他在农场干活也就算了，我姑父还能管的住他。现在人跑了，以后咋整？要是有个儿子这两人才能过得长久。” 说完彭春生还不忘训斥谢苗：“我听你大舅说，你学习也不好啊！你既然学习那么次，怎么有脸让你妈供你念书？你得有自知之明，早点下学帮家里干活。将来多跟婆家要点彩礼还给你妈养老！” 谢苗气的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准备对着这个表舅开骂。眼角瞥见李美玲虎躯一身，挥舞着扫院子的大扫帚就往彭春生身上砸：“滚，给我滚出去！” 彭春生被打的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喊彭桂珍帮忙：“姑，你看李美玲，她疯了！你快管管她啊！” 第三十二章 奇葩的娘家侄儿 彭桂珍深知这个侄子最是不靠谱，但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侄儿还有一层骨血亲情在。给了儿子一个眼神，李忠军立马上前拦着李美玲。 “彭春生，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李美玲气的歇斯底里的骂着，彭春生脸上隐隐泛着青色。威胁着彭桂珍：“姑，以后我可不敢来看你了。你看看你们家美玲，竟然还敢跟我动手。我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早抽她了。” “干什么呢？”彭春生听见一声浑厚的声音，看见高大的姑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顿时气势短了许多，恶人先告状道：“姑父，我没文化说了不中听的话得罪你们家美玲。她打我呢！” “美玲，你干什么？把扫帚放下，真是不像话！”回来吃中午饭的李振华只是略略的表了个态，看着地上两筐鸡崽笑着看向彭桂珍：“这么快就送来了？” 说完对李美玲说道：“你先把鸡崽送回家去吧，老大你跟你妹妹过去。顺便帮她把鸡窝给搭好了。” 说完看了看家里的窝棚处，一脸疑惑的看着彭桂珍：“老大媳妇儿咋 还没回家呢？” 彭桂珍也是一脸的纳闷：“那我哪知道啊，早该回来了。” 彭春生开了个玩笑道：“我嫂子别是出去会相好去了吧，哈哈哈，我说大哥你也不看着点你媳妇儿。” 李家全家人像是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彭春生，这下李忠军脸色变得很难看。李美玲忍不住骂了一句：“煞笔！” “春生，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彭桂珍也生气了，虽说是娘家人可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刚一来就把家里人得罪了，回头又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春生来干啥的？有事儿啊？”李振华是了解媳妇娘家的侄子的，这家伙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在农忙的时候跑出来，准没有好事儿。 “家里活儿忙完了，我寻思过来看看我大姑。”彭春生嬉皮笑脸，并不觉得刚才自己一句玩笑话让李家人不舒服是什么大事儿。 “你们家地也不少，你爹妈身体也不好，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么多的活儿。要是没事儿少出来串门，在家好好伺候你爹妈。”李振华口气不悦，这是要撵人了。 彭桂珍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太舒服，冷着脸护着春生：“他在家咋就不没伺候好爹娘了？这不是来看看我么？咋地，我娘家来人了，你还不乐意？” “乐意，乐意！”李美玲见父母开始争执，连忙出口劝和：“三哥在这多住几天，跟你大姑好好地亲和亲和。”说着走上前拎起地上的土篮子：“谢苗，跟妈回家一趟。” 谢苗顺手拎起土篮子的另一头把手，装作无意的问李美玲：“妈，三舅不是说来看我姥姥的么？怎么啥都没带啊？你不是跟我说，去别人家串门带点东西是礼数吗？大白兔桃酥黄桃罐头一个都没有，连根辣椒都不舍得啊？” “嘘闭上你的嘴，就你话多！”李美玲连忙呵斥住女儿，给走在身后的哥哥李忠军一个眼神，三个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李家小院。 “大姑，我寻思你家也不缺茄子辣椒所以我也没带。我家困难你也知道，买不起啥桃酥的。你不会嫌弃我吧？”彭春生被谢苗一个小孩子指桑骂槐怼了两句，脸上挂不住。 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彭桂珍，彭桂珍作为长辈能说什么？只能无所谓的摆摆手，笑着说道：“你又不是外人，我能跟你计较那个？能来看看大姑就行了，不用带东西。” 彭春生重重的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我就说大姑不能嫌弃我这些。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那都是外人装样子的，要是大姑也在乎这些，那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彭桂珍确实也不在乎这些，毕竟家里头不缺吃穿，而且确实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娘家人要好得多。 她笑问彭春生：“这都晌午了，你嫂子也没回来呢。咱们不等她做饭，今天我做饭，春生啊你想吃啥呀？” 彭春生支吾了半天，十分客气道：“吃啥都一样，一家人还挑啥。你们吃啥我跟着吃两口就行了。”说完指着放在院子里的大铝盆：“我看这里有好几条大鲶鱼呢，不如咱们中午炖个鲶鱼吃吧。” 那两个洗衣盆里的鱼都是早上李忠军领着两个孩子去捕回来的，一盆鲶鱼、草鱼、大鲤鱼。一盆泥鳅、老头鱼、小鲫鱼。还有足足两水桶的蛤蟆！据说昨晚李忠军就下了渔网还放了不少的诱饵，今天早上才收获了这么多鱼的。 “行！”彭桂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一边抖了抖围裙扎在腰间一边笑着高声道：“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大姑再给你烙两张油饼，你陪你姑父喝两杯酒。” 一听说还有油饼吃，彭春生乐的眼睛都放光了。忍不住吞着口水：“大姑，你把那油饼烙的焦黄焦黄的，上面要有那种油汪汪的疙瘩，那才叫香呢。” “行，听你的。”彭桂珍喜滋滋的应下来，笑着对丈夫说道：“你跟春生说会话，我去抱点柴火去。” 李振华向来对彭春生没有好印象，刚才他调侃罗文静的话更让老爷子心里不痛快。虽然不知道李美玲为什么打彭春生，但以老爷子对自家闺女的了解，必然是彭春生说了难听的话。 看着妻子兴高采烈的背影，李振华不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深吸一口气，领着彭春生进屋泡茶喝去了。 “姑父，你这茶叶不咋样啊！”彭春生喝了一口茶，咂摸咂摸味道竟然没有发现嘴巴里有茶叶。开始口出狂言，品茗着李振华给他喝的茶不够好了。 “要说茶叶还得是茉莉花，只有茉莉花香味最正。”彭春生牛饮一般，一口将那热茶吞了下去。 “嗝”彭春生打了一个巨响的饱嗝：“哎呀，这个茶啊没滋味，不如茉莉花。”说完他一脸怀疑的看着李振华：“大姑父，是不是看我没能耐，就没舍得拿好茶出来啊？” “放你妈的屁！”李振华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面上：“这是镇长给发的龙井茶，你大姑特意拿给你尝尝鲜的。咱家谁都没喝过，你他妈的还嫌不好？” 第三十三章 原来是借钱的 李振华嗓门很大，原本就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彭桂珍连忙举着铲子走过来。 一脸紧张的问道：“咋回事儿啊？吵吵啥呢？” 李振华冷着脸瞪着老妻不发一言，彭桂珍便知道问题又出在自己这个侄子身上了。她忍不住责备彭春生：“春生啊，你那张嘴是挺烦人的。你是不是又说啥错话了？” 彭春生却十分的委屈，可怜兮兮的嘟囔着：“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我在家说啥都行，怎么到你们家了说啥都不对。```行了，大姑，我知道了。都怪你大侄儿没本事，没能给你在婆家长脸。这刚来就被你们家人又是骂又是打的！” 说着彭春生站起身来，一脸怨愤：“大姑，我不吃了，我回家去了。” 彭桂珍明知道自己这个娘家侄儿肯定说错话，却恼丈夫不给自己面子。怒吼道：“你给我坐下！这是我家，你来看我的，别人爱乐意不乐意。要是不愿意看，都给我滚出去！” 李振华脸色一白，怒问道：“你啥意思？你咋不问问这小子说啥了，你就给我甩脸子？” “问啥问啊？你一个当长辈的，他是个小辈。他说啥就是啥了？就算说两句不中听的，你还不知道他傻德行？说了就说了，你能掉块肉？”彭桂珍是个十分识大体的人，可以说李振华当大队长多年能够树立威望有一半是她的功劳。彭桂珍做了一辈子的贤内助，对家里面对李振华的事业都有很大的付出。 如今娘家来了一个晚辈来探望她，彭桂珍很希望家里人在娘家人面前给足自己的面子。可事与愿违，儿子女儿生了一肚子气逃走了，老伴儿又冲着彭春生吼叫。不管问题出在哪里，彭桂珍都觉得心寒。 “春生，你过来给我烧火，别搭理那老死头子。”彭桂珍气呼呼的拉着娘家侄儿春生进了厨房，留下李振华一个人在堂屋喝茶。 李振华自己在家里没意思，看着谢苗丢在炕上的书包心生一计。拎着谢苗的书包去了李美玲家，进院子就见到李忠军在搭鸡窝。爷俩凑在一起干活，准备给李美玲搭一个干净利索的鸡窝出来。 这边彭桂珍端着一大盘鲶鱼炖茄子出来，发现家里头竟然空无一人。忍不住气的咬牙切齿，对着空气对李振华破口大骂起来。 彭春生不劝说，反而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姑，这回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老李家根本没把你当人看啊。你说说你在老李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给我大姑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不尊重你呢？” “我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彭桂珍本就觉得面子挂不住，被娘家侄儿一说忍不住抹了眼泪。 “这么多年，我给老李家当牛做马，我容易么我？李振华就是个没良心的，他啥时候管过这个家啊？这个家不都是我一个人忙活？我又要去地里干活挣工分，还要照顾这几个孩子，还得伺候他妈。”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生活在一起几十年哪能没有一点矛盾呢？彭桂珍想起曾经不愉快的经历，忍不住跟娘家侄儿吐槽起来。 也不知道是众人忙着搭鸡窝忘了时间，还是大家打心里就反感彭春生。这一个中午都没有人回家吃饭，留下彭桂珍自己一个人招待娘家侄儿。 “行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咱们娘来今天可劲儿吃，正好吃的更痛快。”彭桂珍絮叨了一大堆，抬起头看见座钟上的时间心里更加难过了。 她心里是知道这个侄子最不争气，更清楚他来了就一定是借钱来的。可即便如此，老头子跟一双儿女也不该这么对人家。 “姑，说真的，我是真的替你寒心，也是真的心疼你啊！”彭春生看出来姑姑心里不痛快，索性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 “不过你别担心，你有娘家人替你撑腰呢。实在不行，干脆你跟我回家得了。我给你养老，我伺候你。”彭春生说着漂亮话像是不要钱似的，明知道彭桂珍不可能跟自己回家偏要说这些假话哄人。 不过作为姑姑彭桂珍心里倒也舒服了一些，娘家人能给一句体贴的话对她来说无异于三伏天吃了冰棒让人通神舒爽。 彭春生看姑姑情绪差不多了，笑着给彭桂珍倒了一杯酒：“姑，你喝点酒吧。人家都说一醉解千愁，你累了这么多年也该享受享受了。” “不喝那玩意，太辣嘴了。”彭桂珍拧着鼻子摇头推开，十分抗拒那散酒的味道。 “别的不说，我大姑父泡酒的功夫真是一绝啊。”彭春生每次来都很馋李振华酒缸里的散酒，跟别人家就是不一样。 “这哪是他泡的，那是生产队吴老狗酿的酒。吴老狗祖上就是酿酒的，建国前啊那一家子都吴吴”彭桂珍歪着头想了想：“吴什么来着，反正是个地主，家里开酒坊的。听说那时候每天好几马车往外送酒，城里的酒楼啊有钱人啊都用他家的酒。建国之后吴老狗一家子自由了，就在农场边上劈了一块地当了社员。不过大队上酿酒啥的，你大姑父就用他。” 说着彭桂珍忍不住尝了一口：“你说我就奇了怪了，这玩意就那么好喝？我尝一口！” 一口白酒顺喉而下，将整个腔子熨的滚烫。彭桂珍呲着牙倒吸一口气：“哎呦我的娘啊，这咋这么烫啊！” 没想到的是，彭桂珍抱怨了一句之后，竟然一口接着一口的往下喝。一边喝一边好奇：“我倒想试试，这喝醉了是个啥模样！咋就东倒西歪的走不稳当路，还能瞎胡咧咧呢？” 看着彭桂珍喝的上了头，春生生怕彭桂珍晕死过去。好不容易把姑姑灌醉了，不趁机捞点好处岂不是白来了。 “大姑，我爸让我跟你拿点钱。”彭春生一双绿豆眼盯着微醺的姑姑。 彭桂珍挑了挑眉，盯着春生深深地看了半天。看的彭春生心里发毛，半晌彭桂珍嗤笑一声：“噗我就知道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来了一趟就是为了借钱。” 彭春生有些尴尬，忍不住伸着脖子冲着外面看了看。生怕这个时候李振华等人回来，坏了他的好事儿。 “大姑，我看你是不敢借给我吧？你是当不了家，说的不算吧？” 彭桂珍本就因为生气而喝的酒，这会儿被娘家侄儿一激顿时怒了：“谁说的！俺家就是我当家！我怕死，我彭桂珍怕过谁！” “你当家你还不敢借给我钱？”彭春生继续激将彭桂珍，彭桂珍站起身来，从身上掏出钥匙：“借，我今天都借给你。我看谁敢说我一个不是！” 彭春生一双绿豆眼放着光，看着大姑脚步踉跄的去开抽屉上的锁 第三十四章 老古董 彭桂珍拿出腰间的钥匙开了炕柜抽屉上的锁头，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蓝格子手绢出来。 春生站在彭桂珍身后，双眼贪婪的盯着炕柜，不停地咂摸着：“大姑，你这炕柜都是老物件了。大姑父为啥不再打一副新的，我们村长家里打了一套贼板正的炕琴。我大姑夫级别又不比村长低，干啥还用这老东西啊。” 彭桂珍笑的脸上皱纹都挤了出来，像是回忆着过去的好时光：“这是我们俩结婚的时候打的” 彭桂珍想了想更正：“也不是结婚时候打的，是他奶的当年的陪嫁，传给他的。”说着彭桂珍一脸得意的显摆着自己家里这个老古董：“说起来，你应该叫太奶。对，应该是叫太奶。” 春生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太奶，我太奶早死了。”说着他那双绿豆眼上下打量着这副略显陈旧的炕柜，眼里露出艳羡的目光来：“摸着像是用好木头做的，老太太的陪嫁，那得快一百年了吧？” 彭桂珍点了点头，微醺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可是得有一百年了，这可是清朝的东西呢。这木头啊叫酸酸枝儿木木头本来就有点红，后来又喷的红漆。” 春生听着忍不住伸手去摸，看着炕柜上雕刻的图案连连感慨：“是比俺家的好，我结婚的时候都没捞到这么好的炕柜。” “你那时候有啥，你结婚时候城里刚开始时兴‘三转一响’。我给拿的自行车票，凑了一百二十块钱给你，寻思着你买辆自行车脸上也好看。谁能想到你这个熊玩意，钱拿走了把个票还卖了。你说这么多钱这些年都败光了吧？哼，想想我就生气。”彭桂珍虽然酒醉但还不算糊涂的彻底，想到哪里说道哪里。 “哎呀，大姑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家小二都能打酱油了，你就别磨叽我了。”春生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你们家炕柜的事儿，整到我身上来了。” 彭桂珍闻言捂嘴噗嗤一笑：“可不是，说到你身上去了？这是咋回事儿？刚才说道哪儿了？” 春生脸上带着不耐烦，就害怕这个时候李家回来人，发现自己在借钱。看着彭桂珍手上的白蓝格子手绢，忍不住上手去抢：“我看看你家有多少钱啊，还锁在炕柜里。” 一翻手绢，发现里面都是一把挣钱。五块十块的放在一起，足足有八十多块钱。 春生忍不住皱眉：“大姑，你这家大业大的就这点钱啊？” “妈呀，还这点钱？”彭桂珍嗤笑一声，口气十分不屑的嘲讽：“就这点钱，你家还没有呢。” 这话倒是不假，春生家里确实没有这么多钱。可是李振华那是大队书记，家里的日子过得一直都很红火。只不过能够拿出这点钱，春生可是不信的。 “大姑，你们家”春生正要开口打听李家最近是不是密谋什么事儿，就听见外头的大门响了。春生来不及看来的认识谁，连忙将手绢一股脑的揣在自己的上衣兜里面。 坐下来拉着彭桂珍的手，看着彭桂珍迷离的眼神开始唠家常：“大姑，你刚才说这炕柜的木头是好木头，是清朝的？” 彭桂珍此时酒劲上来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硬着头皮对春生解释：“啊，对，是清朝的。你看着这最下边三个抽匣，上边的拉手可是黄铜做的。”彭桂珍显摆的拉出抽屉，笑的眯起了眼睛：“这里面的合页都是黄铜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说完又摸着抽屉的正面：“这上面刻的是啥，看出来没？” 春生硬着头皮盯着抽屉上的图案，只觉得眼熟但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彭桂珍一脸得意地笑：“这是倭瓜枝儿，这个叫啊，叫啥连理枝他奶可是热河来的，陪嫁的东西也讲究。你看看这里” 老太太摸着炕柜中层对开门上的图案：“左边的小人儿抱着的是寿桃，右边这个门上的小人儿抱着的是石榴。这脑瓜子上飞的是蝙蝠” 春生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抻着脖子往外看，想知道到底是谁回来了，自己能不能够逃出去。 “恩恩，蝙蝠，蝙蝠是啥意思？那玩意可丑了，画这玩意不吉利啊。”春生不忘吐槽一句，毕竟他向来喜欢装大明白。 “你懂啥，石榴多子，寿桃多寿，蝙蝠是多福。这个呀有说道的，那叫多子多福，福寿绵长。”彭桂珍撇撇嘴对春生的不识货表示抗议：“你没见过世面，懂个啥呀。你结婚就打了一套秃炕柜，做了两床被褥，你媳妇娘家连双袜子都没陪送。哎呀” 彭桂珍又想起自己送的那一百二十块钱礼金以及一张自行车票了。一百二十块钱啊，那是她攒了一年多的才攒出来的。这还是用了小儿子寄回来的津贴呢，可把她心疼坏了。 说着彭桂珍眼皮子一翻竟然昏睡过去，春生趁机将抽屉关上，连枕头也没给他大姑取出来一个，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了。 春生出了屋子这才看见回来的人是大表嫂罗文静，罗文静原先还纳闷大中午的家里怎么没动静。正准备进屋瞧一瞧，就看见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婆婆娘家那边的亲戚，罗文静看清楚来人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起来。 “哎呦，春生来啦？”罗文静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你哥在家不？你帮我进屋喊他一声，这骡子我都拽不动了。” “哦，我大哥不在家，在美玲那呢。”春生像是有急事似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哎，你干啥去？”罗文静看着春生有些不对劲，明明是来做客的这才什么时间就要走了。 “我家里有事儿，不呆了，大嫂你那个什么，你忙着吧。”春生脚底生风真像是家里有急事的样子，匆匆往外走。 罗文静皱着眉有些疑惑，看了看彭春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往家里看了看。一想到此人的人品，忍不住一拍大腿：“坏了！准保要出大事儿了！” 说着罗文静顾不上套了一半的骡子，急匆匆进了屋。看见躺在炕上的彭桂珍大惊失色，以为她被春生给打死了。 罗文静悲从心来，扑通一下跪在了炕边，抱着彭桂珍的小腿仰起头开始嚎：“妈，妈啊，你怎么死啦？是我回来晚了！” 第三十五章 儿媳妇回来了 罗文静这么一嚎，倒把躺在看上困得迷糊的彭桂珍给喊醒了。 她挣扎着撑着眼皮，半抬着头迷迷瞪瞪:“嗯？文静回来啦？”说完彭桂珍的脑袋啪嗒一下倒在了炕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罗文静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还以为老太太这是诈尸了么。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以为婆婆被彭春生给弄死了。 只不过婆婆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竟然困成这个样子罗文静从地上爬起来，靠近彭桂珍身边这才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白酒味儿。听着彭桂珍呼噜声连连，罗文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秒她就看见炕柜上锁的抽屉，竟然被打开了，那串钥匙还挂在锁头上。那抽屉里装的是什么，嫁过来十几年的罗文静心知肚明。 她连忙爬过去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红色封皮的笔记本。罗文静翻着本子，里面详细记录了一些账目，以及夹着厚厚的一匝汇款单。这些汇款单可都是当兵的那个小叔子的津贴，每个月固定往家里面打的钱。而且这里头还有存单、存折，具体家里有多少钱全在这上头写着了。 罗文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婆婆，见她枕着胳膊睡得憨甜便放心的翻了翻存折。看清楚上边的数字之后，罗文静有些不淡定了。 “这咋这么点钱呢？”罗文静掰着手指头算：“老二现在一个月工资是六十三块钱，每个月往家里邮五十块钱。这一年到头也得存六百块钱啊！老二当兵这都去了多少年了，咋才存这么点钱呢？” 存折里总共才八百块钱，虽然在农村这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可在罗文静眼里李家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钱才对。她私底下曾经算过一笔账，老二的津贴差不多能攒到两千块钱了。将来退伍回来还能带不少钱，这么细细一算，老二结婚的彩礼钱、修整房子钱都能出来了。 可是现在再看这存折上的钱，罗文静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了。存折上的钱跟自己想象的钱数差了这么多，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罗文静放下存折，将红色笔记本归整好，将抽屉推了回去。刚一转身猛地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她连忙再次拉开抽屉。眼睛像是机关枪似的在里面扫来扫去，发现里面果然没有了那个蓝白格子手绢。早上出门的时候，婆婆可是从里面拿出来五十块钱给自己。 罗文静不放心的在里面掏了掏，确定包着钱的手绢不翼而飞了。罗文静想着刚刚见到春生的时候，他那躲躲闪闪的表情心中便有了结论。 “妈，妈？”罗文静将彭桂珍推醒，焦急的问道：“钱呢？” 彭桂珍迷迷糊糊反问罗文静：“什么钱？” “手绢里的钱呢？你放哪儿去了？”罗文静顾不上什么，伸手便在婆婆身上翻找。彭桂珍有些慵懒的推开罗文静，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你这孩子是不是有病？摸啥摸啊？” 罗文静眼睛瞪的直直的，口气不善的追问：“钱呢？抽屉里包着钱的手绢让你放哪儿了？”许是被儿媳妇磨的没了耐性，也可能是彭桂珍困得狠了。没好气的嘟囔道：“不知道，爱哪儿哪儿去。”说完倒头便又迷糊了过去。 见到婆婆这个样子，罗文静心知问不出来什么了。她下了炕，焦急的往外走，嘴里还唠叨着：“家里都啥样了，这些人都上哪儿去了。平时天天在家腻歪，正经的时候又跑没影儿。” 刚出了屋子，就看见李振华领着他的一双儿女笑着走了进来。谢苗离老远看见罗文静，往前快走两步眉开眼笑道：“舅妈回来啦！舅妈一定很累吧，我妈给你买了大西瓜，咱们放在井水里冰一冰再吃。” 罗文静没搭理谢苗，径自走到公公李振华面前，一脸焦急道：“爸，春生走了，你知道么？” 李振华纳罕着看着罗文静，所有人都呆住了。李忠军反映最快，压低声音问妻子：“咋走的？我们咋不知道呢？因为啥走的啊？” 罗文静见气氛如此诡异，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支支吾吾的解释：“刚走的，我也是回来才碰见。你们，你们干啥去了？” 李振华到底年长一些，看着有些吓到了的女儿外孙女。沉着脸皱眉道：“美玲，你先把孩子们领回家。” 又看着罗文静：“人在哪儿呢？死在咱家屋里了？” 李美玲闭着眼，十分嫌弃的骂了一句：“这个扫把星，怎么还死在咱们家了？那我大舅不得疯了啊？真是晦气，死也要招人烦！” 李忠军在一旁急的跺脚：“哎呀，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个了。我去请阴阳先生去，再给他置办一身装老衣服吧。” 罗文静见大家都意会错了，连忙开口解释：“哎呀，不是，不是。不是那个走了，我是说他那个走了。” 越着急越说不明白，罗文静急的舌头都要打结了。谢苗在一旁看着，翻了个白眼站出来解释道：“舅妈，你是说他回家了不是死了对吧？” “哎，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罗文静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谢苗的肩膀称赞一声：“还得是我大外甥女儿，能说会道啊。” “回家就说回家呗，还整个走了，吓死个人了！”李美玲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想起半天没看见母亲忍不住往屋里走：“妈干啥去了？妈，妈？” 一进屋就看见彭桂珍躺在炕上睡觉，李美玲看着地上的一桌饭菜皱着眉头：“这咋还喝上散酒了呢？”说完她忍不住回头冲着李振华告状：“爸，你跟我大哥都没回来，我妈领着春生先喝上了。” 李振华黑着脸看着躺在炕上酣睡的妻子，一脸无奈：“喝酒喝吧，又不是外人。” “爸，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罗文静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可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我回来的时候，春生像是做贼似的，跟他说话也不搭嘎。我一进屋就看见我妈喝醉了躺在看上，你看，抽匣都是打开的。” 李振华顺着儿媳妇的手指看向炕柜，众人发现抽屉上插着钥匙的一瞬间倒吸一口气。 “坏了！这个王八蛋肯定偷钱了！”李美玲一拍大腿，尖声喊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婆媳嫌隙 李美玲嚷嚷着要追出去，被谢苗一把拦住。李美玲一脸愤怒的吼道：“你拦着我干啥？” “你还没问清楚，咋就知道人家是偷的呢？”谢苗压低声音对母亲说道：“万一是姥姥借的钱呢？我那个表舅是个无赖，无理还辩三分呢，万一搞错了小心再讹你。” 李美玲压根没意识到女儿拦着她的意图，满脑袋想的都是彭春生人品低劣不可信任。跟她同样想法的还有罗文静，听见谢苗这么一说脱口而出道：“那能有什么错？彭春生就是个王八犊子，最不是个人。这钱肯定是他偷得，没跑了！” 姑嫂二人说着就要联手去追彭春生，而此时谢苗拿着一个湿毛巾给彭桂珍擦了脸，将老太太给喊醒了：“姥姥，姥姥别睡了，醒一醒。” 彭桂珍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看着围在炕边的一圈人：“咋地啦？都站在这干啥呀？” “姥姥，春生表舅回家了，您知道么？”谢苗拿着毛巾一边给彭桂珍擦手一边小声嘀咕：“然后家里人发现炕柜抽屉是打开的，里面的包着钱的手绢没有了。就想问问你，那个钱是不是你拿给他的。” 不用谢苗说清楚，彭桂珍看着眼前众人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结果。冷着脸哼了一声：“你们是不是以为春生偷钱了？哼，是我拿给他的。”说完还不屑的看着李振华：“咋地，不行啊？” 不等李振华说话，罗文静先不高兴了，皱着眉耷拉着脸：“没说不行，你想借就借呗，那也不能把家里钱都给他啊！咱们家还过不过了？上午我刚出去收粮，钱都花没了，这以后咋办啊？” 罗文静双手一摊，满面愁容：“现在连起车票的钱都没有，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她只顾自己宣泄愤怒，丝毫没看出来此时的婆婆已经怒容满面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咋地，我想借给谁钱还得问问你呗？”彭桂珍瞪着儿媳妇面露不善，似乎只要这个儿媳妇点头她立马就会跳起来抽人嘴巴。 “你自己当钱愿意咋借就咋借，我哪有资格管啊。”罗文静也生气了，不明白婆婆明明做错了怎么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的罗文静走到炕柜前，拉开抽屉拿出那本红色的笔记本抽出里面的存折。看着公公李振华的眼睛，轻声问道：“爸，家里有多少钱，您知道么？” 李振华看着罗文静，想不通大儿媳妇这是怎么了。先是顶撞婆婆后又翻出家里的存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这样跟公婆说话，十几年来可是没有过的。他本十分不悦，但想到刚刚不告而辞的春生，李振华便忍了下来。 “我不知道，不过这个存折是给爱国存的。你们都知道的，他每个月在部队上的津贴都打给家里头。”李振华对家里财政大权把控的不严，但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这两年他升了连长，一个月能往家邮八十块钱。这存折上应该有”李振华仰着头默算了一下：“一千九百二，算上前几年的这里头应该能有差不多四千块钱吧。” 小儿子李爱国十六岁就当了兵，李振华对这个儿子非常的骄傲。他看着大儿媳妇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还以为被小儿子存折上的‘巨款’吓到了。一脸严肃的提醒：“这钱听着多，但也都是老二用命挣回来的。将来他娶媳妇儿还得盖房子，给彩礼，买家具。这个钱啊咱们不能动的！” 罗文静看向婆婆，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吞了两口口水。本以为最多丢了一千块钱，没想到婆婆竟然弄掉了整整三千块钱。 而彭桂珍看着罗文静举着存折，当即明白了什么。拼命地冲过去夺回那存折，一边抢一边骂道：“给你脸了，你还敢动老二的存折了。” 罗文静被骂的一脸懵，还没张口解释，就见彭桂珍借着酒劲儿开始撒泼，怒斥李忠军：“你是怎么管的媳妇儿，连小叔子的财产都敢惦记了？有没有点出息啊？” “妈，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罗文静忍不了彭桂珍泼的这盆脏水，她看向公公李振华：“爸，我真没想过要老二的钱。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存折上只有八百块钱！” 罗文静眼泪都急出来了，伸手去抢存折，却被彭桂珍给狠狠地推开。她哭着望向李振华：“爸，你有没有说错，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没别的能说的，我也不是故意开你们屋的锁头。我就是看着彭春生不对劲，进屋看见我妈在炕上躺着。抽屉里没有零钱，我就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想看看有没有丢的。” 说到这里李振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走上前仗着身高优势将那张存折抢了过来。翻开存折一看，果然上边的余额只有八百块钱。 李振华气的眼睛都红了，质问彭桂珍：“钱哪儿去了？说，老二的钱哪儿去了？” 谢苗无比震惊的看着姥姥，她竟然不知道家里曾经出过这样大的事情。二叔转业回来结婚盖房子，家里出钱出力从未听说闹过什么分歧。 此时，谢苗忽然想到上一世也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姥爷忽然决定去城里卖粘豆包，姥姥没日没夜的包粘豆包，姥爷每天扛着一丝袋子的粘豆包进城去卖。搞不好在今年冬天的时候，姥爷就已经发现了家里账目上的亏空了。 只不过同样是账目亏空，姥姥自己跟姥爷坦白从宽跟被儿媳妇揭发这可是两件事啊。 谢苗想到这里，连忙张开双臂挡在彭桂珍面前对李振华道：“姥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的。你不要跟姥姥发脾气，有事情心平气和的说。” “说个屁！你闪开！”李振华暴怒，此时他已经猜出来亏空的大笔款项流入到哪里去了。这些钱都给了她的娘家，搞不好全都花在了彭春生身上了。这几十年来，彭桂珍纵有千般好可就是无底线的补贴娘家这一样太过分。 “彭桂珍，你给我说清楚，老二的血汗钱你给老子弄哪儿去了？” 第三十七章 不要无脑 “苗苗，你拉着我干啥！”李美玲不满女儿拉着自己回家，路上不停地抱怨女儿不知道心疼姥姥。 “姥姥得跟姥爷说清楚，我老舅那笔钱让她弄哪儿去了。看姥姥样子也知道她不好开口，咱们在场只会让姥姥难堪的。” 李美玲恼火道：“难堪什么难堪？都怨你舅妈，一天天净事儿。”谢苗看着李美玲，忍不住提醒道：“现在又开始骂我大舅妈了，刚才你们俩还好的穿一条裤子呢。” “刚才是刚才，你没看见她那么跟你姥说话啊？家里的钱都让我妈花了能咋地？跟她有啥关系？那钱是我弟弟的，用得着她多管闲事？”李美玲此时脑子不清醒，见人就喷毫无逻辑。 谢苗也不跟她多说什么，总之就是拉着她先回家再说。到了家谢苗告诉李美玲：“我把糖都卖完了，挣了一块二毛九分钱。” 李美玲满脑子都是娘家的事儿，无暇顾及女儿：“恩，行知道了。挣的钱你自己留着，别乱花。”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谢苗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你能平静一下心情好好跟我说说话么？” 李美玲疑惑的看着谢苗，想着最近谢苗确实变化挺大像个大人了。兴许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颇有些紧张道：“啥事儿？是不是跟你爸有关的？” 谢苗对亲妈这个恋爱脑彻底无语了，想不通谢树民到底哪里好，才能把老妈迷成这个样子。 “我还是想跟你说姥姥家的事儿。”谢苗郑重其事的解释给母亲听：“今天咱们俩一直都在，我那个表叔是怎么说话办事儿的，你也都看见了。” 李美玲低着头满脸不高兴的听着谢苗说话：“大舅妈没看见之前表叔是怎么说我怎么欺负你的。如果大舅妈在场，她肯定不会像大舅那样保持沉默。我大舅妈那个性子，但凡 有一丁点的心眼都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儿。你就说表叔偷了钱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个钱就算是偷的借的，最后也只能是我姥爷把所有责任扣在我姥姥一个人身上。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说跟不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这话倒不假，你大舅妈是个实心的人。”李美玲对这个大嫂还是很了解的，毕竟十几年来姑嫂二人相处的很融洽。 “再说说我，说说咱们一家三口。这些年咱仨在我姥姥家吃在我姥姥家拿，哪年舅妈没来帮你干活儿？我冬天的棉裤棉鞋，不都是我舅妈给我做的么！我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我舅妈领着我去人家家里闹腾。这么说明什么，说明我舅妈那个人是个大好人。”谢苗说完了罗文静又开始说彭桂珍。 “姥姥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但是这个钱确实在姥爷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挪用了。舅妈虽然有错，但是她当时以为家里进了贼。那抽屉开着，她也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损失。语气上有些重，那也是因为她性格，不是因为她想霸占老舅的工资。姥姥开口就这么冤枉舅妈，这事儿根本就不对！”谢苗看着母亲，不希望她脑袋糊涂做愚蠢的事情。 “你姥说话是有些难听，但也没啥大错吧。那是她婆婆，婆婆说啥就听着呗，还能跟老人一样的？”李美玲说的理直气壮，在她眼里做晚辈的就该孝敬长辈，不管长辈说什么都不能往心里去。 谢苗对这样的母亲能说什么？只能说姥姥姥爷把她教的太好了，教会了她贤良淑德做个好儿媳，却没告诉她啥叫是非不分啥叫愚孝。 李美玲能这么想，也不怪谢家怎么磋磨她们母女，她都不懂的反抗了。 亏了此时的谢苗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要不然绝对能被亲妈这愚孝思想个气死。 “我看你姥爷也问的差不多了，咱们过去看看吧。”李美玲想着娘家的事情，站起身来想要回娘家去看看。 “妈妈，你还不明白我说的话么？”谢苗着急的站了起来：“你回去了就要站队，是帮着姥爷还是帮着姥姥？你帮着谁说话，你都得罪另一头。还有如果姥姥跟舅妈吵架，你帮着姥姥对付舅妈还是帮着舅妈劝姥姥？姥爷跟姥姥你能得罪，那是你亲爹亲妈。可是舅妈呢？你惹恼了舅妈，以后你们俩还能好好相处么？” 谢苗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把李美玲给弄笑了，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一下女儿的头：“你脑子里怎么想的那么多？一家人有啥得罪不得罪的。你啊，别一天天净想这些没用的。有时间就去学习学习，别老是给我考倒数第一。” 见到母亲如此油盐不进，谢苗觉得很无奈。脱口而出道：“就因为你这样脑袋不清楚，我奶奶才嫌弃你我爸才不愿意让你进城呢。你是真不知道人家在背后说你啥！” 果然李美玲的克星就是婆婆，但凡听见谢家有什么动静，她准能放在心上。听见了这话的李美玲转过身来，神色紧张地质问女儿：“她们说我啥了你爸 又说我啥了？” 看着女儿不说话，李美玲这才慌了，娘家也不回了只想搞清楚为啥丈夫不让自己进城。 谢苗到底是活了几十年岁的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明白每个人的弱点都是不一样的。她耐着性子敲打着李美玲：“我爸说你不懂人情世故，自己家的事情都弄不明白，到了婆家不用人家主动找你麻烦，你先把家里人都得罪干净了。” “我有啥不懂人情世故的，整个农场谁说过我啥不是，人家都夸我！”李美玲听见丈夫这样评价自己，脸立马就落了下来，十分不高兴的坐在炕上生闷气。 “人家夸你还不是因为我姥爷是大队长？”谢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外面的人还都夸我聪明说我长得好看呢。聪明的孩子能考倒数第一啊？还不是因为我是李振华的外孙女，人家看在我姥爷的面子上才夸我的。你当人人都喜欢我呢？那是为了巴结我姥爷！” “妈妈，就说李小梅她妈嚼舌根子的事儿吧。满农场都猜你是被我爸抛弃了，婆家嫌弃你不让你进城。谁敢在你面前多问一句了？这要换一个人，早就怼你面门上了。还不是因为我姥爷是大队长，他们是不敢得罪你么，他们是不敢得罪我姥爷！” 李美玲一脸震惊的抬头看着站在地上的女儿，喃喃自语：“真的么？他们都是因为你姥爷才对我客客气气的？” 人家尊重你，不取决于你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你背后站着的人有多强大。 “大山子娘又埋汰又磕碜，你以前看都不看她一眼。为啥现在碰见她都是乐呵呵的？”谢苗反问李美玲：“不就是因为大山子是咱们农场第一个考上省城大学的人嘛！” 第三十八章谢树民回来了 李美玲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她也是因为大山子考去省城上大学了，才高看山子娘一眼。 这么说来，别人也是因为她爹李振华才尊敬她的。李美玲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觉悟她竟然到了今天才想明白，而且还是在女儿的提醒下想明白的。 “闺女，妈问你，你爸跟你奶还说我啥了？”李美玲并没有觉得这是谢苗自己的觉悟，而是在城里的时候听了谢家人背后的议论才明白过来的。 “虽然你跟我说的话让我心里挺不得劲的，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不比你爸从小长在城里见多识广。你看你进城几天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进步了也懂事了。妈妈心里真的很替你高兴！”李美玲双手握着谢苗的肩膀，眼里忧伤中带着几分庆幸。 谢苗惊呆着看着母亲，还没搞清楚她这个情绪变化是怎么来的。就看见谢树民竟然回家了 “老谢！”李美玲正在跟女儿说着话，抬起头看见有人撩着门帘进了屋。见到是多日没见的丈夫，李美玲激动地再也顾不上女儿了。 “吃饭没有呢？咋没说一声就回来了？”李美玲欢喜的眉眼里全是笑容，围在谢树民身边叽叽喳喳手足无措。 “我回自己家里头，还用跟谁打招呼啊？”谢树民将手里的皮包随便丢在炕上，也不拖鞋就上了炕。看着站在一旁发愣的女儿谢苗，冷着脸哼了一声：“苗苗没出去玩儿啊？” 谢苗盯着谢树民极力控制心里的恨意，她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忍耐要打持久战。李美玲见谢苗呆呆傻傻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快喊你爸啊，你这孩子咋还哑巴了呢？” “行了行了，我都热坏了。你快点给我弄饭去吧，我都饿死了。”谢树民躺在炕上像是大爷一般发号施令，抻了个懒腰忍不住舒服的感慨一声：“哎呀，还是在家好啊。” “你想吃啥？家里也没有肉，我去娘家拿条鱼给你炖了。再炒盘鸡蛋，给你打瓶酒？”丈夫回家了，李美玲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 “嗯，买个西瓜镇在井水里。”谢树民眯着眼睛一副要进入梦乡的状态，这是彻底把自己当祖宗了。 谢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提醒李美玲：“妈，你去我姥姥那拿鱼不得告诉她我爸回来了？那我爸不去姥姥家瞅一眼，合适么？” 李美玲一拍大腿，转过身笑着对谢树民道：“可不是，你先别睡，先去我妈家瞅一眼吧。不去不好，这可是礼数。” “这时候讲究礼数了？在我妈家大吵大闹的时候怎么不讲礼数？让我妹妹差点丢了工作的时候，怎么不说讲礼数？”谢树民闭着眼睛低吼，满脸的不高兴。显然这是要跟李美玲秋后算账了。 “啥？你说二红差点丢了工作？这是咋回事？为啥呀？”李美玲一听忍不住坐到丈夫身边，小心翼翼的打听着。 谢苗在一旁开口呛声：“你每次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信别人不信我们。那边当年把你当成替罪羊扔到乡下，十年对你不闻不问，你现在回城了倒开始相信他们了。” “说啥呢？”李美玲赶紧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谢树民也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谢苗。 谢苗根本不怕谢树民，她正想找个机会跟谢树民狠狠地干一架然后断绝父女关系呢。此时不好好的骂他一顿，谢苗怎么能咽下心中的那股恨意。 “我姥爷带着我去奶奶家，我们拎着东西上门去做客。是你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她们做好准备的吧？”谢苗冷笑一声看着谢树民，一旁的李美玲诧异的看着丈夫。当初父亲在婆家受了气，女儿也被诬陷偷钱，幸亏最后有警察帮忙这才解决了危机。 但是丈夫提前打电话通知家里，这件事李振华从未跟家里人说过。李美玲一脸怀疑的看着丈夫，心情十分的复杂。 “没想到吧，我小姑早就说出来了。我姥爷没跟家里说，是不想让我妈跟你干仗。” 当初谢家人穿着身上最好的一套衣服坐在家里等着她们，谢苗就猜到肯定是谢树民提前打过电话的。 此时见到谢树民惊愕的表情，谢苗就猜到了自己猜的没错。她冷笑一声：“我姥爷是为了我妈跟你不闹矛盾，宁可自己受委屈吃点亏也不会多说一句真话。而你那可恶的妹妹，只要自己没占到便宜就要挑唆你们俩吵架。人品如何，立见高下。” 听见女儿这么评价自己的亲妹妹，谢树民不乐意了，径自坐起来厉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一个小孩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说着谢树民看向李美玲满眼的阴狠，吓得李美玲缩了脖子下意识嘀咕：“这可不是我教的，我今天也才知道。” “还用谁教？我小姑先是抢了我得钱，后来又诬陷我偷她的钱。对我姥爷这个长辈不尊敬，满口谎言没一句真话！最后要不是公安同志为我伸冤，我可就被她扣上了屎盆子了。”谢苗愤恨不平的质问谢树民：“我在奶奶家吃馊饭你知道，但是你不管！我被谢小娜欺负你也知道，但是你也不管。我小姑天天吃我妈拿的菜，穿我妈买的衣服，抢了我的钱，还诬陷我偷东西，连我姥爷上门都敢指着我姥爷的脸骂‘老东西’。这些你都知道，你还是不管！” 谢苗看着李美玲，质问自己的母亲：“你的婆家不仅瞧不起你，还打你的孩子侮辱你的父亲。你还想去我姥爷家要鱼给他吃？你们两口子还能要点脸么！” 说完谢苗拂袖而去，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李美玲在屋里面炸了。她扒着后窗看着里面的情况。 李美玲拽着谢树民的衣领，怒问道：“你说，苗苗说的是不是真的？谢新红竟然骂我爸是老东西？你为什么不骂你妹妹？” 谢树民挣扎着推开李美玲：“她一个小孩说的话，你能信么？谢苗满嘴跑火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小孩啊？这都没有的事儿！” “没有的事儿？谢新红赖她偷钱，连公安都惊动了，你还说是没有的事儿？谢树民，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完！” 第三十九章 姥姥的委屈 谢苗看着父母吵架，心满意足的去姥姥家报信。 谢树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好几个月都没回家，怎么这个周末就回来了呢？ 当初她忽然从城里离开，谢树民也应该发现她失踪了。可他既不给家里去个电话报信，也没听说他到处寻找自己。他是巴不得谢苗死在外头，好把这个责任推给李美玲，趁机离婚才对。 现在谢苗想清楚了，赶紧去姥爷家那边通风报信，趁早将这个渣爹赶出李家才行。否则总有一天，这个渣爹会把大家都给祸害死的。 到了李家，谢苗装作没发现家里诡异的气氛。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姥爷，我爸回来了!”又跑进屋里面，对着正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不说话的彭桂珍说道：“姥姥，你在睡觉吗？我爸回来啦！” 彭桂珍翻身坐了起来，顶着红肿的眼睛沙哑的问谢苗：“你爸回来了？放假了这是？”谢苗点了点头，忍不住上前搂着彭桂珍的脖子，轻轻地靠在她身边：“姥姥，你怎么哭了？我姥爷凶你了？” “哎，没有。别瞎出去说去，听见没？”彭桂珍一脸颓败，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哪有往日的精神气。 “姥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能跟我说说么？”彭桂珍长叹一口气，挣扎着要下地：“你爸回来了，晚上来家吃饭吧。家里有鱼还有小鸡，你出去跟你姥爷说，杀了个小鸡炖了吃。” 谢苗看着情况，老两口显然是闹了别扭不说话了。只不过不知道此时大舅妈是个啥情况，她们娘俩走之前这婆媳二人可不太和睦。 谢苗应了姥姥一声，出门去看大舅妈罗文静。竟然在家里走了一圈没看见人，忍不住去问在院子里侍弄庄稼的李振华：“姥爷，我大舅妈干啥去了？” “我让你他们俩去撵春生子，把那钱要回来。”李振华丝毫没有隐瞒谢苗的意思，谢苗趁机冲着屋里面努了努嘴巴，小声问道：“姥姥到底是怎么被骗走的钱啊？真的是春生舅舅干的么？” 李振华唉声叹气并不跟谢苗解释，只叮嘱谢苗：“待会你爸妈来了，不行再问这些事儿。咱们家的事儿，让你爸知道不好。” 谢苗当然明白这个‘不好’是指什么，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说话。看着院子里挂着的玉米面碴条，谢苗问李振华：“姥爷，明天咱们能出门卖东西么？” “明天不行，碴条还得再晾一晾。蛤蟆捕的也不够，再说这礼拜天都放假，不好卖。”其实谢苗想说的是，当年每个周末姥爷都进城卖货的。大周一去送东西，还真的是有些不方便。 晚一点的时候，李美玲拎着两瓶酒带着谢树民回到了老李家。一进院子，谢树民就热情的跟李振华打招呼：“爸，我给你买酒了，今天咱爷俩不醉不归。” 李振华没有搭理谢树民，主要是因为那日在二厂门口发生的事情生他的气。见到李振华没吭声，谢树民将两瓶酒递给李美玲去菜园子里帮李振华干活。 李美玲拎着酒进了正房，一脸纳闷的问彭桂珍：“妈，我大哥大嫂呢？” 见到了闺女的彭桂珍，这下可算是有吐槽的地方了。拉着李美玲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你大嫂那个搅家精，去你大舅家要钱去了。” “要什么钱？你不说是你借给春生的么？人都走了，还能追家要？”李美玲觉得不可思议，一边给往灶坑里添柴一边低声跟母亲说话。 谢苗趴在里屋的炕上复习课本，竖着耳朵听着厨房里的说话声。只听见李美玲打听家里的事情：“我老弟的钱你到底花哪儿去了？我看我爸很不高兴啊，我回家的时候你俩是不是打仗了？” 彭桂珍支支吾吾道：“没有，就拌了两句嘴。” 李美玲不信：“瞎说，你眼睛到现在都是肿的，你还说没打仗？我大哥大嫂就看我爸跟你干仗也不拉着？” 现在李美玲有些后悔回家了，她应该在娘家看着才对。真的不应该听谢苗那个小兔崽子的话，不应该不管娘家的事情。 “别提你大哥，那就是个废物。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狗东西，我白眼狼。”提起大儿子大儿媳，彭桂珍就一肚子火。 “你说我娘家外甥来一趟，到底来干啥的关她什么事儿？这一听我娘家人借钱，她先不乐意了。连我抽屉里的存折都敢翻，还跟你爸告状。”彭桂珍在儿媳妇面前丢了脸，彻底没了当婆婆的气势。 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坚决这一切都是因为罗文静这个儿媳妇。一肚子的怨气不敢发，只怪罗文静多管闲事。 “我嫂子就是这么一个人，直来直去没坏心眼子。”想着女儿跟自己说过的话，李美玲忍不住给嫂子说了一句话。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彭桂珍絮絮叨叨说起了这十几年来对媳妇儿的不满。婆媳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个大问题，几千年来都没有解决过。 平时相处的小问题，现在拿出来说嘴，那就是大事儿了。 “她没坏心眼？她没坏心眼为啥翻我的存折？那是你老弟的津贴，他交给我了，我是他妈我爱咋花就咋花。别说她，就是你大哥都没有资格训我。她还翻出来，一看数不对劲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彭桂珍想到当时的尴尬，就觉恨得后槽牙直痒痒。 “我也没想到，她还说没想到能差这么多。她那是啥意思？”李美玲后知后觉的反问一句，随后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会背后一直算着老二能有多少钱吧？妈呀，我都没算过老二能攒多少钱。她一个嫂子，手都伸到小叔子屋里去了？” 彭桂珍冷哼一声：“以前装的跟个人似的，这回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她啊一直算计着老二的钱呢，这看存折数少了，不乐意了，挑拨你爸打我呢。” 李美玲一脸震惊，仰着头看着母亲：“你说啥？她挑拨我爸打你？” “哼！你没看她领着你大哥去找春生要钱去了？我给春生五十块钱，她不乐意了，说家里现在钱紧还得做买卖呢。像是他妈的踩了风火轮，中午饭都没吃，顶着大太阳追过去了”彭桂珍觉得自己很委屈，被媳妇儿捏到了短处，从此以后要被罗文静欺负了。 “闺女啊，妈跟你说，你大嫂啊这以后不得了了！你看着吧，咱们家早晚让她给弄垮！”彭桂珍目露担忧，而李美玲则是怒从心中来 第四十章老舅的津贴去哪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树民发觉家里的气氛不对。耐着性子吃了饭之后，大舅哥李忠军跟妻子罗文静才姗姗归来。 “大哥，大嫂！”谢树民起身站起来迎接二人，罗文静见到谢树民的时候明显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彭桂珍之后并没有说话。 谢树民发现妻子对罗文静也有明显的敌意，彭桂珍跟李美玲母女二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更加的诡异。 简单吃过饭之后，李美玲一家三口往家走。在路上，谢树民忍不住追问起家里的情况：“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家里要做买卖了？你爸、你大哥、你大嫂你们要在一起干？怎么还没开始挣钱，就分心了？” 谢树民嘲笑李美玲异想天开：“看见报纸就觉得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儿。我跟你说国家政策一天一个样儿，干什么都不如有个铁饭碗。” “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李美玲白了一眼丈夫，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谢苗。掐了一把谢树民道：“回家再说！” 谢苗十分不解的看着走在前头的父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又让这两个人和好如初了。不过看着谢树民早就没了刚回来的时候那股子戾气，而李美玲刚刚去姥姥家里时候脸上容光焕发的样子。谢苗猜也猜到谢树民这是用甜言蜜语把李美玲哄开心了。 “就这几个小鸡崽你就能发家了？”回到了家，两口子不忙着进屋，却在院子里鸡窝前看着这些小鸡崽。 “发不了财，总能多赚点钱。”李美玲一脸兴奋的跟谢树民显摆：“刚才忘了跟你说了，苗苗从城里批发了不少糖块回来。你猜怎么着？一共挣了一块三呢！” 谢树民不以为然：“一块三？我还当多少钱呢。早点上班能挣工资，不比这多多了。” 李美玲恶狠狠的拍着谢树民的胳膊，仰着脸撒着娇道：“你怎么回事儿？你又跟我唱反调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开这个杂货铺？我不在家开杂货铺，你让我干啥去？”说完半威胁半试探的说道：“等秋收没活了，我也进城去。大不了在她奶家睡地板，我宁可伺候他们一家子，只要能跟你在一块过日子，吃多少苦我都乐意。” 谢树民吓得汗都冒出来了，连忙哄着李美玲：“我不是不让你开杂货铺，我是怕你辛苦。一年到头你一个人在家里头又是带孩子又是种地，好不容易能歇两个月，我能让你去伺候人去？我现在也不咋回去了，我都是在单位的职工宿舍里对付一宿。以后到了双休日我就回来，家里有什么事儿你等我回家处理。” “真的？你每个双休日都回来？”李美玲眼里冒着精光：“你不是骗我的？” “我能骗你么？你是谁呀？你是我娶回来的媳妇儿，你才是咱们一家之主啊。我敢骗一家之主？”谢树民一双桃花眼四处看了看，见到周围没有邻居出没，赶紧在李美玲脸蛋上亲了一口。 李美玲像是惊弓之鸟似的，羞涩的拍了一下谢树民的胸口：“作死啊，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谢树民一脸猥琐，凑在李美玲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李美玲脸蛋通红，又羞又臊的举起粉拳捶着谢树民的胸口：“闭上你的嘴，小心把你当成流氓抓起来。” 这一幕谢苗在屋里面看的牙都酸倒了，到底是活得长什么世面都能见识到。 以前谢苗一直不能理解，谢树民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把李美玲迷得神魂颠倒。从前她只是以为谢树民长得好看又是城里人身上自带光环，而李美玲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 现在看来，那个李大棒子当年那么喜欢李美玲，喜欢到跟李忠军做朋友帮着李家干农活。李大棒子父母亲自上门提亲，整个五三农场人尽皆知，可最终李美玲嫁给了谢树民。谢苗听过父母婚姻的传闻，都说是李美玲仗着父亲是大队长的缘故，要挟强迫谢树民娶了她。 可以谢苗多年的了解，谢树民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轻易上了李美玲的贼船？现在谢苗再看父母相处模式，原来谢树民是用花言巧语哄骗母亲的。 “难怪啊”谢苗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离开家的时候这两个人在吵架。不过两个多小时过去，李美玲跟谢树民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从前谢苗真的低估了这个父亲的魅力，更低估了谢树民的能力。 “苗苗，进来吃西瓜！”谢苗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房门被李美玲推开。看着坐在写字台前的女儿，李美玲语气轻柔的夸赞：“再看书啊？哎呀，真是进步多了，知道自己学习了。” 谢苗跟着母亲去了堂屋，一家三口围在桌子前吃冰过凉水的西瓜。谢苗低着头只吃瓜不说话，谢树民看了女儿一眼以为她还在跟自己闹着脾气。 谢树民一直都觉得谢苗被李家人惯坏了，养成一个无法无天不成器的样子。又想着谢苗不学无术，李美玲本人也没有文化，心里打定主意要冷落谢苗几天。 想到这里谢树民一边啃着瓜一边问李美玲：“你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老太太好像哭了，你大嫂惹她了？” 李美玲惊讶的看着丈夫：“你咋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谁能跟我说？我用眼睛看的。”谢树民十分得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就你大嫂那又虎又傻的样儿，除了她谁能惹你妈！” 李美玲觉得自己丈夫实在是厉害，自己什么都没说。他一下子全都看穿了，便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谢树民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李美玲一脸疑惑：“怎么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分析分析，这事儿我该咋办？” “李爱国一个月挣那么多钱？你妈竟然”谢树民吃惊的伸出三根手指：“借给你大舅三千块钱盖房子？他们拿什么还啊？这钱不就打水漂了么！” 谢苗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原来三千块钱真的被春生家给花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谢树民心疼的捶胸顿足，大骂彭桂珍败家：“你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她把钱都给娘家花了有什么用？你大舅是出了名的懒汉，春生更是个盲流子。一家子靠借钱过日子，你妈有毛病啊还借给他们钱盖房子？” “有那钱给亲闺女花不好么？怪不得你大嫂生气，这事儿搁我，我也生气。我要是你大嫂，我今天就把你妈撵出去。让她以后跟娘家过去吧，再也别回来了！”谢树民气的西瓜一丢，坐在凳子上把丈母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四十一章 挑拨姑嫂关系 谢苗十分烦躁的听着谢树民阴阳怪气的说了罗文静许多事情。她现在对这个亲生父亲毫无感情可言，更让她大开眼界的是原来男人也能够在背后说人是非。 礼拜天一大早，谢苗起床就跑去姥姥家了。她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尽量不当个电灯泡影响父母恩爱。 “哎呦，这么早就来了？吃饭没有？”大舅妈罗文静照例还是家里起的最早的那个人，见到谢苗这么早跑过来笑着指了指谢苗的头：“头发都没梳，快进来，舅妈给你收拾收拾。” 谢苗乖巧的进了东屋，见到大舅李忠军还在打呼噜呢。两个哥哥一个睡在炕尾一个睡在板床上，同样睡得酣甜。 在舅妈这里洗了脸梳了头，罗文静还费劲的给谢苗编了小揪揪在头顶上：“这才像个女孩儿样儿。你爸是今天下午回城还是明天早上？” 谢苗摇了摇头：“不知道，没问过。” “那一会儿吃完了早饭，你回家问一声。要是下午回去，让你爸妈中午过来吃饭。要是明天走，晚上过来吃。昨天你爸过来吃饭，都没吃上啥好菜。一会儿吃完了早饭，我去集上割点肉做个红焖肉。”听见大舅妈这热情的语气，谢苗真心为她感到不值。 吃了早饭之后，罗文静果然出门去集市上割肉去了。谢苗百无聊赖，只能溜达回家里面。一进屋就看见谢树民跟李美玲正在吃饭，饭桌上放了一大盆的过水面条，旁边还有一碗鸡蛋酱一碗茄子炒辣椒。 “去哪儿疯去了？还知道回家啊？”李美玲心情好，并没对谢苗的行为做出任何的批评。但谢树民总得摆出严父的态度来，黑着脸训斥着女儿。 “我起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觉呢。我饿了，去我姥姥家吃饭去了。”谢苗靠着窗台坐了下来，百无聊赖的揪着花盆里的树叶。 “我就说她不能饿着，准时去我妈家吃饭去了。”李美玲说着夹了满满一大碗的面条，问谢苗：“再吃点吧，妈妈今天做的手擀面，可香了。你吃鸡蛋酱卤还是茄子卤？” “恩，现在不太饿。”谢苗看着李美玲慢吞吞的将罗文静的话学了出来：“大舅妈让我回来问问你们，我爸是下午回去还是明天早上回去？她去集市上买了肉，让你们回去吃肉呢。” 李美玲一听嫂子要请谢树民吃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你舅妈就这一点做的不错，是个大方的人。你一会儿告诉她，你爸明天早上走，我们晚上过去吃饭。也不用准备啥，听见没有？” 说着李美玲一脸嘚瑟的看着丈夫：“我嫂子就这一点好，对咱们很大方。” “花的还不是老爷子的钱，做人情的事儿谁不会做。那肉就咱俩吃啊？他们家四张嘴，那俩大小伙子自己就能吃半盆。”谢树民冷冷的哼了一声，低头秃噜秃噜猛吸两口面条，吧唧的声音格外响。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李美玲恍然大悟：“家里的钱可不就我爸一个人挣钱，他们两口子守着那点地平时也没啥钱。” “昨晚你们家刚查出来丢了三千块钱”谢树民眯着眼睛，提醒李美玲：“你妈这会儿肯定被她拿得死死的，搞不好趁机让她当家了也说不准呢。” 李美玲愕然，连连摆手不承认：“不可能，凭啥让她当家啊，她算老几啊。” “她是你大嫂，又生了两个儿子。你妈把持家里钱这么多年，弄丢了整整三千块钱这么多。”谢树民竖起三个手指，满脸的心疼好像那钱是他的似的。 “昨天不是她去要钱了么？她那个虎样儿，肯定把钱给要回来了。你爸为了教训你妈，必然不能当天就把那几十块钱要回来了。你嫂子今天早上去割肉，说是给我践行，说白了就是趁机弄点油水去了。”谢树民一副看穿了罗文静的样子，洋洋得意的对妻子说道：“不信，你就看吧，今晚的菜肯定跟过年似的。一方面做给老爷子看，显摆她多会当家多会做人。另一方面，就是要哄你腐蚀你，好让你站在她这一头。这样家里人就没有反对她当家了，她就可以把持你们家的钱了。” 李美玲气的一拍桌子，怒道：“他妈的，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看她了。没想到她心眼子这么多，算计到我头上了。” 谢树民将一碗面条吃完，打了个饱嗝，舒服的拍了拍肚子。慢悠悠的躺回到炕上，舒服的翘着二郎腿：“这么多年，我就看透她了。你妈这次算是折在她手上了，你以后啊要多回娘家。你爸你哥都是男的，心粗看不出来女人的那点事儿。你嫂子指不定怎么磋磨你妈呢！” “她敢！”李美玲恶狠狠：“她敢欺负我妈，我就跟她拼命！” “拼啥命，拼命！”谢树民白了一眼妻子：“你怎么这么粗鲁，不知道用用脑子么？” 李美玲转过身看向丈夫，嗔怒道：“那怎么办？我大嫂都欺负到我妈头上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跟我进城了。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谢树民坐起身来，表情十分的严肃。 谢苗坐在一旁总算明白了，谢树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说搬弄是非，谢树民可比农村这些老娘们厉害多了。谢苗都忍不住给这位渣爹拍手叫好了，看看人家这口齿这反应速度，多会落井下石。 “来，我给你说说。你现在准备在家里开杂货铺，我不图你赚多少钱，就是想让你有个事儿干。主要还是在家照顾苗苗，她这个学习成绩必须抓上去。我呢，在厂子里好好干。咱们俩多攒钱，等到苗苗哦上高中的时候，你们再过来。”谢树民这两天可没少给李美玲洗脑，哄的李美玲言听计从。 “可是，万一你们单位没给你分房子咋整？”李美玲满脸的担忧：“农村的学校跟城里的差远了。” “农村的咋了？大山子不也考上大学了？人家还取得医学院呢。”谢树民不以为然，搂着李美玲的肩膀十分温柔：“你要相信咱们的女儿，苗苗绝对继承了我的好基因。你瞧瞧她这么小就知道进糖块赚钱了，别的不说，就这份聪明不就是随了我么。” 李美玲嘟着嘴不服气：“哦，孩子长得好看是随了你，聪明是随了你。就坏脾气是随了我，凭啥呀！咋啥好事儿都随你，我不服，这孩子优点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你的功劳，你的功劳。苗苗眼光好随了你”说着谢树民捏了捏李美玲的脸蛋，十分宠溺道：“你眼光好，看上了我，才生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 谢苗要被这两口子腻歪死了，强忍着吐意赶紧跑了。 她从前只见过丁丽丽这样腻歪过谢树民，却从不知道原来谢树民也是这样哄母亲的。怪不得离婚多年，李美玲还能对谢树民念念不忘，还能将领养的孩子视为己出。 谢树民这个渣爹，哄女人可真有一套 谢苗急匆匆往姥姥家走，谢树民可以吹枕边风给母亲洗脑，她谢苗难道就不会跟大舅妈告黑状？ 第四十二章 我爸说姥姥坏话 谢苗带着一腔怒意，势必 要将谢树民跟李美玲两口子在家里说的私密话告诉给大舅妈罗文静。 可到了姥姥家，看着姥姥对舅妈的态度让谢苗止了步。 彭桂珍因为迁怒儿媳妇，以至于这两日对她没有个好脸。就算罗文静做好了饭，她也只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吃。 今日罗文静去集市上买了肉回来，要好好请谢树民李美玲两口子搓一顿。但是彭桂珍却爱答不理的样子，弄得罗文静很尴尬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舅妈，我帮你！”谢苗主动去搭把手，跟罗文静说说笑笑的，缓和了家里的气氛。 罗文静一边摘着菜一边小声感慨：“到底是闺女啊，就是贴心的小棉袄。你那两个哥哥像两个傻子似的，压根就没察觉出家里出了事儿。” “那是因为我在现场亲眼目睹，要不然我也感觉不到。”谢苗宽慰着罗文静的心：“我姥姥这次丢了脸，心里肯定不乐意的。要是她骂了你两句，舅妈你就看在姥姥岁数大的份上，原谅她吧。” 罗文静听着心里舒服多了，她这两天跟婆婆闹了点矛盾。她家那口子还一个劲儿埋怨她不会做人，非要管家里存折的事儿。可问题是，她是管存折的事儿么？她不是怕婆婆被人骗了么，那么一大笔钱不见了，她能不能问问去向么？ “你爸妈在家干啥呢？怎么还不来？”罗文静抻着脖子往外看，想着平时李美玲早就该来家了。随后一想谢树民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连谢苗都被撵到这边，不由得噗嗤一笑：“你爸妈啊感情还真是不赖，老话儿讲久别胜新婚啊。苗苗啊，你可能很快就要有个小弟弟喽。” 罗文静摘着芹菜对谢苗说笑，没察觉婆婆悄么声的走进了厨房。听见罗文静的话，忍不住厉声道：“在孩子跟前，你那破嘴也不知道把把门！” 罗文静不以为然道：“这有啥的，苗苗都多大了，这有啥不能听的。这两天她爸回家，她就老呆在咱们家。我估摸着，来年咱家就能又多个孩子了。小妹要是再能生个儿子，那就是儿女双全，多有福啊。” 彭桂珍冷笑一声：“现在国家规定只让一家生一个，你没看你爸在大墙上刷的字么？农村不讲究这些，城里上班的管的才严呢。他们想要儿子？谢树民不要工作了？你可真够坏的！” 罗文静抬起头，一脸的委屈不解：“我咋坏了？我就说一说，我哪儿知道要个孩子还真的把饭碗给丢了啊。” “哼！搅家精！”彭桂珍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去米缸里舀米。舀了一碗大米之后，又抓了两碗的小米放在里面。 “妈，今天妹夫过来吃，还是都放大米吧。两掺的米咱们自己在家吃就行了。”罗文静看着婆婆舀了的两碗小米，忍不住开口建议。 “我要干啥用得着你管！”彭桂珍忍不住怼了两句，罗文静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谢苗也低着头不再说话，她想要劝一劝姥姥，可以现在姥姥的情绪来讲，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的话。 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煮上了米饭，厨房里的两口大铁锅也炖上了煮菜。李美玲跟丈夫谢树民这才姗姗来迟，笑盈盈的拎着一斤桃酥走了进来。 “妈，这是你姑爷孝敬的桃酥。”李美玲美滋滋的将一块桃酥伸到彭桂珍面前。彭桂珍看着女儿脸上的皮肤泛着红润的光泽，眉眼间带着几分妩媚。作为过来人，便知道这两天两口子过得不错。 忍不住提醒李美玲：“你们俩好归好，但是为了他的饭碗可不能糊涂。” “这我倒是知道的！”李美玲抿嘴笑了笑，看着母亲一脸的不解：“你还在跟大嫂生气呢？她就是那性格的人，你看今天她不是做了好多菜给你赔罪么。” “什么给我赔罪！”彭桂珍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稀罕呢，一顿饭又是给我赔罪又是请你们吃饭。花我的钱，做两份人情？她倒是会做好人，呸！” 李美玲一愣，随后笑着说道：“还真是这样！我家树民跟我说，我还不信。原来你也早看透她了。” “我原先当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昨天那那一出，算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 彭桂珍叹了一口气，表示她自己很伤心：“你说我平时对她还不够好么？她竟然像个，像个” 彭桂珍望着女儿：“头几年的在农场里的苏老师在牛棚里的事儿，你记得不？” 说起牛棚，李美玲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那些年？农场里那些改造的人？” “哎呀，那是你不记得了。”彭桂珍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苏老师是沪市来的老师，那通神的气派一看就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你爸当时就跟我说，这个人物不简单啊。” “能从沪市下放到咱们农场改造的，那可真的是不一般呢。”母亲说起这个人，李美玲忽然觉得有些印象了。 “我记得我二弟那时候还挺愿意跟苏老师来往的。”李美玲歪着头想了想：“苏老师怎么走的？” “苏老师在咱们农场一直都没怎么受罪，你爸当时最烦的就是让人挂着板子戴着个帽子到处游街。别的农场这样做很正常，但是咱们农场你爸态度很强硬。他这辈子尊重读书人，也尽可能的给这些人轻快点的活儿。”来改造的人住的牛棚，当初就离李振华家不远。 五三农场因为李振华的缘故，运动开展的并没有其他地方激烈。大概农场里的这些街坊邻居们也都清楚，从大城市下放过来的这批人都是文化人。 李振华安排苏老师负责打扫村里街道卫生，后来有人不满意举报到了乡里面。李振华被训斥之后，便将村里抬大粪的工作交给了苏老师等人。 因为天天在村里抬大粪去地里，苏老师身上味道就重了一些。往日里被家长逼着过去跟苏老师学习的孩子渐渐的就不去了。但是李爱国却喜欢听苏老师讲历史故事，尤其是那些二十岁左右就行军打仗的将军们的故事。 因为李爱国的原因，彭桂珍也接触到了苏老师。长期接触下来，对他人品十分的认可。平时家里有些吃的，彭桂珍也会让李爱国悄悄的送过去。在彭桂珍眼里，苏老师对李爱国是有正面影响的。 悲剧来的那天，刚好就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农场上有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举报苏老师对她耍流氓，她偷出苏老师的笔记本大放厥词说里面都是反 动言论。 “其实那就是苏老师自己写的文章，虽然我看不懂，但我听着没啥大不了的。”彭桂珍对女儿说道：“你是没见到那个场面啊，那个女同志就跟你大嫂一样。翻翻找找掏出一个笔记本，理直气壮的骂人家是反动坏分子。还说苏老师看她的眼神不对，还说他想要腐蚀农场里的孩子们。” 苏老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下放到五三农场遇到了李振华一家子，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侮辱。可那女同志带头举报，并且将战火引到了李爱国的身上。李振华跟彭桂珍心里再明白，可面对现实也不敢保全苏老师。 “游街、剃头、睡牛棚，每天两次批 斗。农闲下来之后，大家伙一下子来了精神了。苏老师受不住委屈，吊死在牛棚里了。”彭桂珍叹了一口气：“你二弟哭的像个泪人，就这样还被那个女的揪到了小辫子。你爸差点因为这个被撸下来，后来你二弟就当兵去了。” 李美玲忍不住追问：“那个讨厌的女同志，到底是谁呀？” “是谁也不重要了，她已经离开农场去县城里了。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毕竟是有过‘功劳’的人。”彭桂珍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都要把她给忘了,那天看见你大嫂那蹦跶的样儿。哎，吓得我以为她又回来了呢” 原来是当年的心理阴影，让彭桂珍心里又泛起了难过。 “姥姥，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你没有办法解救苏老师，那也不能把今天的误会全怪在舅妈的身上啊。”谢苗蹲在地上却被姥姥跟妈妈当成了透明人。 听着女儿一直都在胳膊肘往外拐，气的李美玲狠狠地在谢苗胳膊肉最嫩的地方掐了一把。 看着谢苗疼的呲牙咧嘴，不停地揉着被掐的发红的嫩肉。李美玲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咬着后槽牙骂道：“让你天天跟我唱反调，你跟谁亲，我才是你妈。” “我舅妈又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跟舅妈唱反调？”谢苗不客气的指责母亲毫无原则。 又看向彭桂珍，忍不住拿谢树民来试探彭桂珍：“我爸昨天说了姥姥那么多坏话，你怎么不骂我爸？舅妈只是把存折拿给姥爷看，你就不高兴了。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你才是胳膊肘往外拐，你的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李美玲听女儿这话，脸都吓白了，连忙否认道：“胡说八道，你爸什么时候说你少放屁！” “我爸说了，我爸就是说了。我爸说姥姥毛病多，脾气大，还说姥姥有钱给娘家人花不给女儿女婿花太不是人了。” 谢苗还没说完，李美玲的巴掌就要拍在她身上了。谢苗灵巧的躲过了亲妈的魔抓，冲着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只剩下李美玲尴尬的看着她那被气的好似个大青蛙的老娘 第四十三章 茶艺大师谢树民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好好哄哄老太太吧。”李美玲凑到丈夫耳边，小声的对他嘀咕。 “咋啦？”谢树民有些嫌弃妻子对自己的亲昵，尤其是在外面这样的环境下，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往他身上看。 李美玲咬着后槽牙：“你闺女告你状了，把你昨天的话都学给她姥姥听了。” 谢树民恼羞成怒：“她是傻子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数么？” “我怎么知道？她可不就是个傻子么！我当她在城里学聪明了，没想到更能冒虎气。”李美玲心里也跟着着急上火，可听见丈夫一直在怪她没有教好孩子，忍不住顶嘴：“她是我一个人生的吗？你能怪我自己么？这几年我又当爹又当妈，我容易吗我。谢树民，你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你就不该这么说我。” 谢树民语气不耐烦：“又来了，又来了，你是不是不找事儿就难受？” “对，我难受，我不找事儿就难受。行，以后我不找事儿了。谢苗你领走吧，让她跟着你，跟着你们老谢家，我看看能学出来什么好！”说完就闹着要回家给谢苗收拾行李，说什么都要把谢苗送进城里去。 这可把谢树民吓坏了，谢苗来了一次闹的家里鸡飞狗跳。就她那个狗脾气，再进城住几天，能把老谢家闹得妻离子散不可。 谢树民一把将李美玲搂住，笑着讨好她：“你像个小孩似的，说闹脾气就闹脾气。我不是再跟你探讨子女教育的问题么，你别激动啊。” “你说我教育不好孩子，我能不激动么。”李美玲见丈夫给了台阶，语气软了下来，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 谢树民是真的很害怕李美玲真的将孩子送进城里面，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哄：“谢苗就是傻憨傻憨的，她能说这样的话还不是因为心眼实。侧面反映出这个孩子跟姥姥确实亲，咱妈一直以来最疼的就是苗苗。你真的要把孩子送进城，玲玲，你有没有考虑过咱妈的心情？” 李美玲被丈夫这一声‘玲玲’喊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娇羞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见你喊我玲玲呢。还是你刚来的时候喊我的，结婚这些年我以为你都忘了。” “玲玲，你就是我一个人的玲玲啊。我在心里头喊了千万遍，但是我不敢让别人听见。”谢树民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李美玲。 “为什么？”李美丽不解，她觉得‘玲玲’这个名字好听得很，尤其在心爱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简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又幸福又着迷。 “我怕所有人都喊你玲玲，就像你的小名美玲子似的。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我可不乐意。你只是我一个人的！”谢树民放下身段，甜言蜜语说的李美玲浑身发软脑袋如同浆糊，哪里还能思考别的。 两口子腻歪的靠在一起说着情话，这可把罗文静羡慕坏了。看着自家男人挽着裤子走进来，小腿上裹满了泥浆，红色的跨栏背心上都是水渍、浮萍、树枝。再看看一身白衬衫蓝色工装裤的谢树民，这二人气质高低立下。 “你干什么去了？弄得这么埋汰？”罗文静河东狮吼，吓得在屋里面喝茶的李振华手一抖差点握不住茶杯。 “我？”李忠军被媳妇儿这声怒吼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惹到这只母老虎了。 “磕磕巴巴的，连话都不会说了？看看你那裤子，赶明你自己洗衣服吧。天天跟屁股后边伺候你们 爷仨，伺候出冤家来了，就不知道好好收拾自己非得给我找点事儿。”罗文静心里气恼自家男人不疼人，明知道下午自己要准备丰盛的菜肴宴请小姑子一家，他还要跑出去玩水。 彭桂珍在屋里面听见儿媳妇这么吼儿子，从前不觉得怎么样，今天格外的憋屈。她站在窗口，婆媳二人隔着窗户掐架：“喊什么喊？儿子，她不给你洗，妈给你洗。我还没死呢，在我家没人敢给你甩脸子看。” 罗文静回头看向窗户里的婆婆，婆媳二人隔着窗户谁也不让谁。李忠军连忙拉着妻子走到一旁，憨厚的说道：“我自己洗，我自己洗。你还有啥没做的菜？我帮你干，我给你烧火。” 而屋里面的李振华也不愿看见家宅不宁，出口提醒彭桂珍：“差不多就行了，谁还听不出来啥意思啊？你这两天摔过摔碗指桑骂槐的过分了啊。” “咋地，我就骂她两句，你就心疼了？感情那是你亲闺女呗？有多亲啊，比你老婆子都亲？”在农村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农村，骂人的话说出来堪比小刀子割肉。彭桂珍这话说的过分了，这是再拿公公跟儿媳妇的清白在说事儿呢。 李振华脸色大变，一巴掌震的桌上的茶碗都翻了：“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你那嘴还能不能吐出正经话？你要是想回娘家，我让老大现在就送你走！” 前天当着儿女的面，彭桂珍丢了大面子。今天再要让她在女婿跟前丢脸，她可就不用活了。彭桂珍忍着没说话，转身坐到看上背对着李振华抹眼泪。 李振华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抬腿去了村委会躲着去了。谢树民跟李美玲听见这边的动静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丈母娘在抹眼泪。 李美玲一见母亲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抱着彭桂珍哽咽：“妈，这又咋地了？你跟爸咋 又吵吵起来了？” “我爸这个人也是的，平时就顾着自己的工作。把农场的事儿看的比自己家都亲，他能自己往公家垫钱你就不能帮着自己娘家人？”谢树民开始替丈母娘愤愤不平。 “妈，你也别上火了。别人不能理解你，你姑爷在这呢，我能理解您老人家一片心。”谢树民嘴上说的好听极了：“你跟大舅是一母同胞，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应该是相互帮扶一条心的。李刚跟李威他们俩也是亲兄弟，将来哥俩得拧起一股绳来。亲兄弟一家人，有什么借钱不借钱的。谁还没有苦难的时候，手足血脉帮一帮忙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到了彭桂珍心缝里去，觉得自己所有的委屈跟苦楚，终于在这一刻被人理解了。 “我大嫂这个人也是拎不清。一边想着自己两个儿子一条心，一边还不让你跟娘家人来往。这心啊都偏到了咯吱窝去了，你看你姑爷我，从来不这样。该咋滴就咋地，你说对吧？”谢树民真乃当代茶艺大师，贬损别人的同时不忘称赞自己。 却不知道此时谢苗正拉着罗文静站在后窗户旁偷听 第四十四章 舅妈的觉醒 “舅妈，你听见了吧。”谢苗拉着罗文静的袖子，二人离开了后窗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哼，没想到你爸心眼这么多啊。”罗文静气得浑身发抖，她竟然不知道两个女人的战争里，竟然加入了一个老瘪三。 “本来我妈根本就没多心的，她一直都可喜欢你了。她还让我过来劝劝姥姥，不要跟你置气呢。”谢苗开始给李美玲洗白，顺便狠狠地抹黑了一把谢树民：“舅妈你是不知道，那天上午那个春生表舅是怎么埋汰我的。他说要在他们村子里给我说一门亲，让我下学在家干两年活，然后就结婚去。我妈拿回来那些鸡崽，他一看见就说是给我准备的。还说我妈生不出来儿子，早晚被我爸给蹬了。” 罗文静听见谢苗的话，气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他放什么屁，别听他的。你一个小姑娘不上学能干啥却？你老舅能当兵，你能出去当女兵？早早下学结婚有个屁的用，天天围着锅台转？那还有出息么！” 罗文静吹胡子瞪眼的一副要把春生给撕了的表情，愤恨的质问谢苗：“你妈那脾气能惯着他？我要是在家，我非得把他嘴丫子给撕烂。哪怕得罪你姥姥，我也得收拾他。” 这话谢苗信，大舅妈的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果当时罗文静在场，她一定会跟亲妈李美玲一起将春生打的落花流水。 “你放心吧，我妈已经打过了。”谢苗一脸兴奋的像罗文静炫耀：“我妈拿着咱家扫院子扫厕所的那个扫帚，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抽着他。哈哈哈，把他打的嗷嗷直叫。” “那感情好，真解气！”罗文静松了一口气，知道春生没有好下场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我姥姥面子上挂不住，骂了我妈一顿。我姥爷就领着我妈、我大舅还有我回我们家搭鸡窝去了。”谢苗表面上再叙述昨天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暗示姥姥彭桂珍迁怒舅妈是有原因的。 “我姥姥做了好多菜，我们一个人都没回来吃。”谢苗这么一说，罗文静瞬间理解了婆婆的心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娘家兄弟来农场看她。不管是丈夫还是公婆甚至自己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的弟弟，更在家宴上集体失踪。不论是谁，都会很伤心的。 “你姥也不容易，这么多年家里家外的。唉”罗文静明白了谢苗的意思，这两日婆媳关系闹得不和谐，让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是真当你姥姥是我亲妈，就因为是当亲妈，我才着急上火。”罗文静低着头扣着手指，小声嘀咕：“她那娘家人是真不叫东西，就知道吸她的血。我那天一回家看见她躺在炕上动也不动，我真的吓得脚都软了。我真怕” 罗文静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望着谢苗可怜兮兮：“我真怕那个畜生为了点钱，把你姥姥给弄死啊。” 房间里传来了笑声，将罗文静的这份悲伤衬托的十分的可笑。她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亲妈，真是比不了。你妈怎么耍脾气，她都不生气。我伺候她这么多年，她竟然” 谢苗望了一眼屋里面，吃味道：“还有你爸，你姥姥别看平时老是说你爸这不好那不好。其实她最喜欢你爸了，你爸也最争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儿跟儿子争宠，谁能想到这是嫂子在吃妹婿的醋。谢苗也没想到剧情还能这样反转，忍着笑意再次给自家老爹树立新的敌人。 “我爸就是嘴好！你看我妈，让我爸哄得像个大傻子，就知道哈哈笑。”谢苗一副忍不住吐槽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对罗文静说道：“我爸刚回来的时候，跟我妈在家干了一仗。把我妈气的跳起来骂，给我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罗文静惊愕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啥，刚到家就跟你妈干仗？没看出来啊，就他俩像是粘在一起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黏糊样儿。” “我爸好像因为我跟姥爷进城的事儿跟我妈闹。因为我小姑跟我奶又在他那嚼舌根子瞎说话了呗。”谢苗撇撇嘴，一副十分看不起的模样。 “后来我妈就生气了，跟我爸大闹一场。然后两个人又好了就来姥姥家吃饭，我们一起回去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又把我骂了一顿。”谢苗一脸的委屈，语气里全是愤愤不平。 罗文静听的好笑：“那肯定是你又不老实，闯祸了吧？” “我才没有呢！”谢苗傲娇的仰起脸，随后又一脸神秘的凑到罗文静耳边：“舅妈，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来哦。” “你这个小人精，还学会说悄悄话了。”罗文静笑着揉了揉谢苗的胳膊，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小胳膊肉乎乎的，你这长胖了不少啊。” 谢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发育，毕竟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四十岁的成年人。 “嘘”谢苗打断罗文静的骚扰，低声说道：“舅妈，我爸昨天跟我妈说了你一天的坏话。你以后要小心了，我妈以前当你是个大好人，天天让我跟你学习。现在我妈当你是黄鼠狼，把你当破坏分子呢。” “为啥啊？”罗文静十分不解，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谢苗也是一脸懵懂，将谢树民给李美玲的洗脑宣言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里面夸大了对罗文静的羞辱，成功地将罗文静的怒气给激了出来。 “好啊！”罗文静冷笑的瞪着正房，看着玻璃窗里正一脸得意的谢树民。咬牙切齿：“你爸这真是好笋长了一颗歹心，变着花样的将你们娘俩留在农场呢。也不知道他怕什么，编出这些瞎话哄你妈在这看着我。” “什么？”谢苗装出一副茫然听不懂的表情来，心里疯狂的给罗文静鼓掌。不愧是她大舅妈，一点就透。 前世那个小霸王要觉醒了，谢树民你就等着成为全家公敌吧！ 第四十五章 装逼失败 “媳妇儿你放心，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大嫂。你去买点啤酒去，一会儿我灌她酒喝，也让她也喝醉了，以后就不敢再笑话咱妈喝酒误事了。”谢树民要讨好李美玲，做出一副要给她们撑腰的架势。 李美玲顶着大太阳走了三里地，拎着六瓶啤酒回到家的时候，罗文静已经将饭菜做好了。 “咋还买啤酒了？”罗文静摇着蒲扇坐在房檐下吹着风，看见小姑子从篮子里往外拿啤酒放在水桶里镇着。一脸不解的问道：“你这一身的汗是去供销社了？” “农场里也没有卖啤酒的啊，想要喝点酒可不得去红旗镇上去买么。得亏我会骑自行车，要不然可累死人了。”李美玲将啤酒镇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哎呀，你头上的汗都滴进眼睛里了。快点，用我这个毛巾擦。”罗文静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放在压水井井口冲了冲，将毛巾递给了李美玲。 “家里不是有散酒么，那还不够他们喝的？非让你跑出去买酒，多遭罪啊！”罗文静心疼小姑子，更气谢树民不懂心疼人：“没有啤酒就不行？” “是给你买的，树民说了，大嫂做饭太辛苦了，喝点凉啤酒松快松快。”李美玲笑着告诉罗文静，这可是谢树民的好意。 “我啥时候喝过酒啊，真是能拿我说事儿。再说想喝酒他自己出去买呗，折腾你干啥。”罗文静好笑的应了一句，拿着那毛巾又回到了厨房，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我再炒个黄豆做下酒菜吧。” 李美玲没等罗文静离开，脸色已经大变气恼的嘟囔着：“还拿你说事儿，真是好心没好报的玩意。花钱请你喝酒给你买酒，还花出错来了。” 其实罗文静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发自内心的心疼李美玲这个小姑子罢了。但是她忘了，李美玲可以随意吐槽自己丈夫但是其他人尤其是娘家人是不能随意说自己丈夫不好的。罗文静这次完全没有在意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会让小姑子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尤其在得罪了婆婆的前提下。 席间果然同谢树民说的那样，他拼命地劝罗文静喝酒，想要让罗文静也喝醉一次出点丑借此讨好丈母娘跟媳妇儿。 “大嫂，你怎么不喝啊？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咱爸面子？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团圆，来来来，别扫兴。”谢树民兴高采烈的给罗文静倒酒。 “哎呀，这个啤酒像是马尿似的，不好喝。”罗文静未出嫁之前倒也喝过白酒，但是她从未对别人说过，甚至连丈夫都不知道。自打从谢苗嘴里知道谢树民对她的评价之后，罗文静这心里头就一直在暗暗防着谢树民。 当饭桌上谢树民开始劝酒的时候，罗文静就已经明白过来。谢树民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他就是想要让自己喝醉了出丑。 “什么马尿似的，那是你不懂。人家城里人都爱喝这个啤酒，啤酒啊是精酿的，不像白酒劲儿大。就跟水似的，喝的还凉快。这是我特意给大嫂你买的，感谢你这些年帮着我媳妇儿照顾家里家外的。”谢树民提着一杯啤酒站了起来，一副十分感谢口气。 “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可不就是这样的么。没有啥帮不帮的，都是应该的。”罗文静知道这个酒是挡不住了，索性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一杯酒，罗文静打了个寒颤，面露狰狞吐槽着说道：“哎呀，实在是太难喝了。”说着她放下杯子，手掌扣在杯口拒绝再续杯：“不喝了，不喝了，太不好喝了。” “你看你，大嫂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永远不会主动学习新事物。这个可不行，咱们现在讲究争取做一个‘四有青年’，你得进步，你这样畏畏缩缩是不行的。”谢树民搬出大道理开始给罗文静上课。 罗文静一脸懵的问道：“啥是四有青年？我也不是青年啊我是女的。” “你是女同志，你就是女青年。大嫂你这样想可不对啊，男女平等，女人也是半边天啊。四有青年意思是要做个”说到这里，谢树民卡壳了。 谢苗抬着眼皮看了一下这个渣爹，心里暗暗叹气，她老娘李美玲确实没见过直流黄瓜才被这样的货色给收服了。但凡多见点世面，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家伙追上。 “忘了哈哈哈哈”罗文静见谢树民卡壳，忍不住嘲笑一番。没想到谢树民心思活泛，脱口而出道：“有理想、有文化、有抱负、有梦想，这叫四有青年。” 说完谢树民一脸得意：“大嫂，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政策，是领导说的。在咱们家，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我觉得你比别人都强，所以你最先进步了，咱们家也都跟着进步了。” 说着谢树民站起来给罗文静倒酒，谢苗眼珠子转了转跑回了屋里面，很快 又走了进来。靠着罗文静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谢树民：“爸，你刚才说四有青年应该都有啥？” “有理想，有文化，有抱负，有梦想。”李威在一旁摇头晃脑，就在谢苗出去的功夫。谢树民便当众让李威将这四有青年的内容背下来，还做势要考李威的文化课。李威被吓得还挺紧张，磕磕巴巴的将这个四有青年背了下来应付了过去。 谢苗嗤笑道：“爸，你说错了。四有青年的内容你说的就不对！” 谢树民瞪眼，被女儿质疑让他很不爽，尤其在酒桌上全家人都对自己追捧的时候。李美玲最先站出来护夫道：“你懂什么？你爸说的就是对的，他说啥你就听着就完了。” “我姥爷平时也爱看书看报，我姥爷说的你咋不听呢，我姥爷说的全对。”谢苗立即拉来挡箭牌，跟她妈互怼。 “你爸是大学生，咱们都不是大学生，他说啥就是啥。”罗文静很感动谢苗护着自己，但这个时机选的并不对。罗文静很担心谢苗回家挨揍，想要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大学生咋啦？我爸的大学生是我姥爷给弄得名额，又不像大山子哥那样是自己凭本事考上去的。”谢苗一脸的不以为然，似乎根本瞧不上他爸似的。 “怎么说话呢！”李美玲这辈子最得意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丈夫，不管是谁看不起谢树民都是在触她的逆鳞。 “你看！”谢苗从身后拿出报纸，上面赫然写着“四有青年”四个大字。谢苗的小手指抠着报纸：“有道德、有纪律、有文化、有理想。这才是四有青年啊！我爸就说对了两个而已” 说完谢苗冲着小哥李威做了个鬼脸：“嘻嘻，你白背了，背的全是错的。” “哦，原来大学生也会被错题啊。哈哈哈哈哈，大学生跟我也一样嘛” 第四十六章 你的面相比他老 一场家宴，谢树民本想表现表现，在丈母娘跟媳妇儿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在李家人面前秀一下优越感。 他却低估了自己闺女的实力，分分钟打脸而且专门打他的脸。 谢树民、李美玲两口子脸黑的堪比锅底，李美玲更是咬牙切齿发誓要回家好好的揍一顿谢苗泄恨。 彭桂珍跟李振华老两口可是把谢苗捧在心尖上的，知道晚上谢苗鲁莽的行为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便极力留谢苗在家里睡，美其名曰明天一早要领着谢苗进城，在姥姥家里住更加方便。 李美玲哪里不知道父母的心思，她断然不能放过这次教训孩子的机会。 “你是不是虎？”彭桂珍将李美玲扯到厨房里，冲着闺女挤眉弄眼：“你把她整回家干什么？你们两口子好打孩子一顿？” “妈，你别管。这个孩子都被你们给惯坏了，没看见她现在多招人烦。”李美玲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此时就把谢苗拽过去狠狠揍一顿。 “我看你就是脑子进水了！”彭桂珍拉着女儿低声道：“她现在都多大了？你们家那个小破屋，一共就两间屋子，一点都不隔音。明天谢树民就走了，晚上你们俩不亲和亲和？你把她弄回家，算怎么回事儿？” “妈，青天白日你说什么呀。”李美玲红着脸颊，十分的害羞。懊恼的看着母亲，觉得这样私 密的话不应该说出来。 “你跟我还装！你是心里真没数啊。”彭桂珍翻了个白眼恨女儿长了个榆木脑袋：“你忘了谢树民单位的人不知道他结婚了，都惦记着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月不回来一趟，你又没有条件进城。你们两口子好容易见一会儿面，你不把他的心好好拢一拢？你可别忘了，他单位里有不少大姑娘呢。” 见到李美玲慌了神，彭桂珍心里暗暗点头，心说这个傻姑娘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继续劝道：“你以为谢树民年岁大了不值钱？哼，我告诉你，这天下喜欢别人东西的人可不少。越是有家室的男人在有些贱皮子眼里那是越有滋味。你看看他现在打扮的多骚气，走到大马路上，哪家小媳妇儿不多看一眼。” 当初李美玲看上谢树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才，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的沦陷下去。 “别说我当妈的说话难听啊！”彭桂珍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你啊平时该擦雪花膏也得多擦擦，你看看你这脑瓜子上一绺一绺的头发贴在脑瓜皮上。这身上的衣服你也得换一件，平时在家干活你穿啥都行，那小谢还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似的，你看看你。” “我咋了，在农村谁家媳妇儿不这样。”李美玲不服气的说道：“我今天出来也收拾了一下，这衣服还是上回在集市上买的衣服。你看这个的确良的料子，穿上可舒服了。这个裤子是有点年头了，但也是半新的。” “哼，别说我没进城，那我也知道城里女人是啥样的。”彭桂珍白了一眼女儿：“不用你跟我犟嘴，你回家对着镜子瞅瞅。你那张脸啊比你男人老了快十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大姐呢。” 别人说，李美玲会生气但是亲妈说着话，她只会觉得扎心。 她跟丈夫之间的差距，李美玲这些年不是不清楚。可是她就是喜欢丈夫身上那股子书生气，迷恋他在台灯下苦读的样子。更希望谢树民能够出人头地，在她的心里只有最好的最体面的工作才配得上谢树民，而不是整天困在农场里郁郁寡欢。 但是李美玲更清楚，谢树民一旦进城，意味着什么。 二人之间的差距，他们夫妻二人能否走到最后，全靠谢树民个人自觉。当年的李美玲能够拍着胸脯保证她的丈夫绝对不会抛弃自己，可如今她却不敢说了。 谢树民对独生女谢苗的不上心，明知却依然偏袒谢家人，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一股香味，最重要的是谢树民在那件事儿上的力不从心 李美玲怕了，有些事情不用靠别人的嘴巴去说，她就能敏锐的感觉到。 如今母亲开口提出来，李美玲真的不敢再做鸵鸟了。她瞬间就将谢苗的忤逆抛在脑后，带着谢树民回家去了。 “小妹这脾气，听风就是雨。妈，你是怎么劝她的？”李忠军顶着憨厚的一张大脸，笑眯眯的讨好着老娘。 彭桂珍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不发一言的扭头进屋去了。李忠军摸了摸头，悻悻的去找自己老爹诉苦。 家里奇怪的氛围并没有让李刚李威两兄弟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尤其是李威第一次进城兴奋地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振华套上了骡车装好了东西，一家人早早吃了早饭就朝着城里出发了。 “你媳妇儿跟着去干什么？”看着骡车上的几个人，彭桂珍脸上满是不快。那骡车上除了一大堆东西之外，前头坐着驾车的李振华，后边坐着李刚李威谢苗以及罗文静。 “这两天你们娘俩也不知道闹啥毛病，本来应该我去的。留下你们娘俩我怕你们打架，就让她去了。”李忠军是个铁憨憨，明知道他老娘跟媳妇儿正在拉锯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妈，文静这些年挺孝敬你的，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生两天气差不多就行了，本来你也没理” “滚！”原本不说话，彭桂珍还怨不到李忠军的身上。现在李忠军帮着媳妇儿说了句话，把彭桂珍气的恨不得踹他一脚。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就是个白眼狼！”彭桂珍恨得抬手在大儿子后背上锤了一下，扭头回屋去了。 李忠军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脸的疑惑：“我说啥了？我就说劝和劝和你俩，你咋还生气了？” 他跟在老娘屁股后边亦步亦趋，还以为老娘生气是因为家里人都进城了，唯独丢下了她。自以为是的哄着老娘：“妈，你是不是不高兴文静进城啊？其实你也想进城啊？哎呀，下次的，下次我带你去。文静多少年没 去过市里了，你也让她去溜达溜达见见世面。再说了，那俩小子也不听我的话，我管不住他们。他们怕文静，她能归拢好孩子。” “滚出去！”彭桂珍气恼儿子不识趣，越烦他说什么就越要说什么。恼火的脱下一只鞋，朝着儿子丢过去 另一边早晨四点半出发，上午九点半就到了市里面。众人兴奋异常，殊不知，今天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第四十七章 小鱼干的威力 李振华赶着骡子车进城，虽然耗时比较长好在带够了干粮跟水，一路上倒也没有遭什么罪。 “这城里是好啊，我一进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罗文静进了城眼睛都不够使唤了，迫不及待的问谢苗：“平时你们爷俩都去哪儿啊？” 谢苗笑着说道：“今天装的东西多，咱们先去派出所送东西的去。” 罗文静一听要去派出所见公安，心理开始打了鼓，怯怯的说道：“啊？跟公安打交道啊，我可不敢说话。” “公安也是人，你怕他们干啥。咱们 又没干坏事儿，咱们是去送货去的。”李振华听见大儿媳妇在后边打退堂鼓，觉得很好笑。 进了城骡子车就不能快走，加上骡子跑了一路已经很疲惫了。索性众人下了车跟在骡子车后边，李刚李威兄弟二人眼睛都不够使了。鹤城虽然不是省会，但也是东北比较大的工业城市了，发展的很先进，百姓的生活也比较富足。 “哥，满大街都是骑车的，这里可真好啊。咱们农场一共才几辆自行车？”李威眼馋着看着大街上的景色，用手肘推了推哥哥李威：“你看，那有个小孩在骑车。” 李威满眼的羡慕：“村委会的自行车我早都会骑了，可咱爷就是不让我骑。大哥你要是考上了警察学校，咱爷说不准就能给你买辆自行车了。倒时候，你能借我骑不？” 李刚搓了搓弟弟的头，笑着说道：“就算是考上了，那我也是住在学校，回家一趟几毛钱用不着买自行车的。” 听见这话李威脸上露出几分失落，随后听见哥哥又说道：“你要是能考上县一中，咱爷肯定能给你买一辆。你上下学去骑车去，多威风。” 李刚闻言眼睛一亮，可以想到自己的学习成绩以及县一中的门槛，眼里的光又暗了下来。嘟着嘴巴恼火道：“明知道不可能，你就骗我。哼！” 罗文静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酸的不得了。 到了白山街道派出所，里面就有公安走出来冲着他们摆手说道：“诶，你们不能停在这里。这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快走，快走，快走。” 李振华见那公安脸有点生，不记得上次有见过这么一个公安。连忙走上前十分客气地说道：“公安同志，我们是来送东西的。给李所长还要小白同志送东西，恩，你们单位好多人都在我这里定了山货了。” 此时派出所里边走出来一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警察，穿着跟别人不一样的警服：“李大爷，还有小苗苗，你们可过来了。” 李振华定睛一看，穿着新警服的可不就是小白同志么。谢苗、李刚、李威三个人看着意气风发的小白同志，眼里露出惊艳的目光来。 “小白同志，你这身衣服可真真精神啊！”李振华才认出来眼前的人，便被小白同志身上新款的制服吸引过去。 “这是咱们国家新款的警服，八三制警服。”小白同志正了正警帽，冲着李振华敬了个礼。笑着看向李振华身后，见到这次来的人不少，骡车上堆得的东西更多忍不住笑道：“这次你们的任务很艰巨啊。” “不艰巨，不艰巨。”李振华满眼稀罕的看着小白同志身上的制服，赶紧招呼大家将骡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众人扛着定好的物品，一一扛进派出所办案大厅。 “这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么？”小白同志看着满地的农副产品，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都是你们订的货啊，上面都写着呢。”李振华掏出纸条，上面罗列着派出所里每个人所需要的物品。 “李所长的东西，在这个丝袋子里。”李振华将每个人要的东西都分好了，丝袋子上还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男人们心都粗，只有一位女公安将袋子打开，检查了里边的东西，惊呼一声道：“哎呀，这个碴条可真好，光滑还有劲道。” 罗文静看着不敢上前，只敢站在门口傻笑。唯有谢苗落落大方的借此介绍：“这都是我舅妈亲手磨出来的，就是站在门口这个。” 女公安打量着罗文静，笑着招手：“你别站在门口啊，进屋来喝口水吧。” 罗文静哪敢喝公家的东西，平时在家里头，李振华是坚决不允许家里人去村委会的。尤其是李美玲偷了钥匙，想要动用公家的电话之后，李振华就下了一个铁命令坚决不允许进村委会。 “哎呀，这怎么还多了点东西呢？这是装错了吧！”女公安发现丝袋子里还有一网兜的鱼干，忙不迭的拿出来。 谢苗连忙将那一网兜鱼干塞了进去：“这是我姥爷给的赠品，家里有好多的鱼干吃不完，就送给大家伙吃。” 说着还冲着那女公安挤了挤眼睛，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阿姨，其实小鱼干并不是人人都有份的。有的人赠送的小鱼干，有的人给的家雀，还有人兜子里给的是茄子干。反正什么都有，等我们走了你们再交换着吃。姥爷说每样东西剩的都不一样多，人均分配数量不够，就随便分了。” 女公安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着对谢苗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啊留个电话号码，就留你们村委会的就行。再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我就给你们去电话。”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小白同志招呼道：“我记得东市场小区门口有几个人在那摆摊卖菜，以后李叔进城你就领他去那卖去。” 小白自从得了李振华谢苗送的锦旗之后，最近干劲十足而且颇得领导的欣赏。现在怎么看李振华祖孙二人都觉得欢喜，又听自家母亲讲这两个人是他事业上的贵人。想到这里，不由得拍着胸脯对李振华保证：“对，李叔，以后你再进城卖东西。就过来找我，我领你去东市场小区门口摆摊。你放心有我在，没有地痞流氓敢欺负你，旁边的小贩也不敢说你什么。只要你斤两足，保证你能把东西全卖了。” 李振华眼前一亮，双手握着小白同志的手，连连感谢：“谢谢公安同志们，谢谢小白同志。你们真的是为人民考虑，为人民服务的好公安啊。” 谢苗也在一旁感激女公安：“谢谢阿姨帮助，我们一定恪守本分好好地将农产品卖出去。” 东西也送到了，日后在这边卖货的‘通行证’也有了。李振华也不便在派出所多呆，毕竟这里是办公场所。 李振华领着众人从派出所出来，按照老路线直奔火车站汽车站那一片区。 路上罗文静忍不住低声问谢苗：“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不害怕公安的？再说我怎么没想明白，那几个公安为啥要帮咱们呀？” 难道只是因为多给的几个小鱼干，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第四十八章 打架斗殴 李振华、谢苗以及李刚背着东西去站前市场门口去卖东西。罗文静领着小儿子李威守着骡子车就藏在站前广场的一处僻静角落，等待着周边的路人过来主动询问。李振华临走前，将身上收的钱交给了罗文静保管。 第一次拿到钱的罗文静根本压制不住体内的兴奋：“太好了，这把挣钱可不少！要是能天天来，咱们家可就发了！” “要是天天能进城就好了！”李威坐在骡车上倍感无聊，一心想要去市场里边逛一逛。可爷爷临走前嘱咐了他，一定要守在亲娘的身边。 “这才刚开始干，以后肯定能天天进城。”罗文静才第一次来，虽然什么忙都没帮上，但是她就是莫名的喜欢这个生活方式。 “妈，你还一样都没卖出去呢。一会儿我爷回来了，看你怎么跟他交代！”李威性格随了他妈，经常能把天给聊死。 罗文静听见儿子这煞风景的话，果然大半的兴奋都消失了。可是又拉不下脸叫卖，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别人过来问自己。 “大妹子，我看你们在这坐了半天了，你这是卖啥的？”旁边摆着摊卖西瓜的大姐好奇的高声问话。 “我这里啥都有，苞米面、碴条、还有高粱米、小豆，还有早上新摘下来的菜。”罗文静是个实在人，已经到了大中午，她见隔壁西瓜摊位上的女人在啃凉馒头。动了恻隐之心，将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给了那女人一部分。 “这个酱是真好吃，鲜溜溜的像是有肉呢。”西瓜摊位上的女人吃着罗文静递过来的煎饼，里面裹上厚厚的一层鱼酱，吃起来香极了。 “这是我们后边河套里自己打的鱼，大鱼能炖也能卖，小鱼崽子刺多都不愿意吃。俺家老婆婆就想了一个招儿，把小鱼崽子剁碎了加点自家的大酱一腌。嘿，这鱼酱喷喷香儿。”罗文静非常得意自家的这款鱼酱，每年回娘家都会带上一大坛子。娘家的父母也喜欢吃，每次农忙的时候，家里人下地干活都会带上干粮跟一罐鱼酱。 隔壁西瓜摊的妇女吃了一个煎饼很喜欢这个鱼酱，见罗文静说的简单却是一阵苦笑：“你们农村就是方便，能去河里自己打鱼吃。我们城里的就不行了，吃根小葱都得花钱。” 说着抻着脖子往罗文静手里那个大罐头瓶子瞅，一边看一边砸吧砸吧嘴：“我是没见过啥小鱼，光在市场上看大鱼了。以前吃鱼都得有票，现在不用粮票也有人卖，但也都挺贵的。不怕你笑话，我上回吃鱼还是过年呢。” 罗文静听说她上次吃鱼竟然是过年的时候，忍不住对儿子李威惊呼道：“看见没有，你还不愿意吃小鱼，还嫌乎小鱼刺多。你就是没饿着，你要是赶上三年灾害，狗粑粑你都能抢着吃。” 说着罗文静将手里的煎饼塞进李威的手里面，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赶紧大口吃，没看还有人想吃吃不着么。” 李威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手里的煎饼，苦着脸：“咱家天天吃这破酱，我都吃够了。妈，咱们不是挣钱了么，为啥不能去下馆子吃点好的，还得吃这破玩意啊。” 罗文静恨声道：“不是你说的么，咱俩一点东西都没卖出去。待会你爷回来了，看见咱娘俩没卖货还去下馆子。我看你爷揍不揍你！” “挣钱不花，那为啥挣钱啊。”李威脸上满是委屈，撅着嘴巴狠狠地 咬了一口煎饼。 一旁的西瓜大姐见自己这么暗示罗文静，罗文静竟然都没舍得给半罐鱼酱。心里免不了有些不自在，悻悻的冲着对面卖豆芽、黄瓜的摊位撇撇嘴。 “哎呀，这有鱼啊！你们怎么不吆喝吆喝？”有人抻着脖子往骡车上看，发现这上边有一个大洗衣盆，里面装满了鱼。 “这是起早打的鱼，来的路上颠死了不少。你要是看上了，我给你便宜点。”罗文静见有人过来看货，连忙放下手里的煎饼，十分热情地介绍自己家的土特产。 “你这都是五谷杂粮吧？哎呦，小米、高粱米、黏米，这个苞米茬子还挺好。”有人站在骡车前，自然就吸引一批人过来看看热闹。 罗文静见来了生意，笑的合不拢嘴，话匣子也打开了：“这是我们前几天新做的碴条，可新鲜了。买点回去尝尝。” “哎呦，今年的粮还没收呢，用的去年的陈粮做的吧？要是长毛发霉的粮食人吃了可要坏肚子的。”一旁西瓜摊的大姐见罗文静这边人多，忍不住开口讥讽起来。 又见有人站在鱼盆前挑鱼，她翻个白眼捂着嘴：“哎呀，这边咋有苍蝇呢，原来是你们家臭鱼招来的。” 罗文静听着火大，怒吼道：“你说啥你？谁家鱼臭了？这都是新鲜的鱼，顶多就是晒死了，哪有味儿啊！” “没有味儿，我这西瓜摊上的苍蝇哪儿来的？不就是你们家招的！”西瓜摊大姐插着腰，将身旁的西瓜刀插在案板上十分的蛮横。 “放你妈的臭狗屁！”罗文静被西瓜摊大姐激怒了，顾不上卖货就与她对骂起来，把在乡下跟泼妇吵架的气势拿出来。 李威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小子，他没想到西瓜摊的女人吃了他家的煎饼鱼酱之后，竟然还敢污蔑他们家。这样他既想不通又十分的愤怒，怒火上头冲到隔壁摊位，抓起一个大西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哎呀！”西瓜大姐在站前市场这一带卖了两个月的西瓜了，也算是在这一片打过几次架的人。本想仗着是本地人占一占几个农村来的土老帽点便宜，却没想到罗文静母子二人如此不懂‘规矩’。 “你敢砸我西瓜，你b崽子，我弄死你们。”西瓜摊大姐立即冲到骡车前，伸手将那洗衣盆抱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咣当”散落一地的水还有尚在活着的大鱼小鱼在地上乱蹦。 “妈呀，你个吊死鬼生的玩意。”罗文静没想到有人还敢砸她家的东西，上去薅着西瓜大姐的头发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李威见到他跟父亲大哥花了两个早晨的时间打回来的鱼竟然被丢在了地上。气的更加失去理智，抡起西瓜刀将西瓜摊上的西瓜一通乱砍。 周围买东西的群众立即退到了一边，与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起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等到李振华、谢苗、李刚三人卖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除了一地臭鱼烂水、满地破碎的西瓜之外根本找不到罗文静娘俩了。 “婶婶，请问中午过来的骡车您见过么？”谢苗跑去对面的剃头铺好奇的询问。 坐在门口啃着一块西瓜的老板娘指着西边道：“你去那头派出所找人吧。卖西瓜的把你们家的鱼盆扔地上了，你们家的小子把人家西瓜都给摔了。公安来了把他们都给抓走了。” “什么？”李刚低呼一声，满脸震惊的望向李振华：“爷，我妈跟小威被公安抓走了。” 第四十九章 这是个圈套 李振华、李刚、谢苗三个人急匆匆的赶到了站前市场派出所，果然在派出所门前的院子里看见了他们家的骡车。 一个穿着新款公安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年轻警察正在捂着鼻子冲着骡子骂人。李振华忙不迭的走过去：“公安同志，这个是我家的骡车。” “你们家的？那里头那母子俩是你们家的人？”小公安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看他的表情马上就要哕出来了。 “这”李振华忍不住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以为是自己一身的汗臭味把小同志给熏到了。谢苗扯了扯李振华的袖子，指着骡车提醒道：“姥爷，咱家骡子拉屎了” 李振华这才尴尬的发现，原来是因为骡子被陌生人牵引被惊到，在人家派出所门口随地大小便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问那小公安：“公安同志，有没有铁锹借我用一下，我先把骡子拉的粑粑收拾干净了。” 小公安求之不得，连忙跑回到工具房里取了两把铁锹。李振华跟李刚祖孙二人从院外墙根不远处铲了几锹沙土盖在了那坨粑粑上，然后再将那坨东西丢到了大树底下做肥料。 这边李振华、李刚给骡子造成的尴尬收拾卫生，那边谢苗趁机询问小公安里边发生的情况。那小公安十分嫌弃的看着眼前几个农村人，见谢苗态度极好跟里边的泼妇相比简直就是个小天使。而且谢苗嘴巴甜，一直喊的小公安的是‘领导’，把小公安哄得心情极好。 “说起来，你们家的亲戚也不算特别冤。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站前市场，整个鹤城最繁华也是最乱的地界。这边的规矩你们一点都不懂，又碰上那么一个疯婆子。我告诉你，那个卖西瓜的女人是个硬茬子，每个月都得打一架。我们派出所的老熟人了。” “哎呦，领导，幸亏有你提醒我们。我们农村来的就想把家里吃不完的东西拿出来卖点钱，换点布啊胰子啊这样的东西过日子的。我们想的简单，站前市场客流量大，地脚旺的很。所以才把骡车停在这边，不瞒您说，我们一家子足足赶了五个小时的骡车才进城的。”谢苗委屈巴巴的看着那小公安，泪眼汪汪哽咽道：“我们才去汽车站那边转了一圈，回来就发现满地的死鱼，骡车不见了，我舅妈跟哥哥也不见了。” “哎呀，这个啊等会你们家大人过来得时候，我好好的告诉你们。先不说在站前市场摆摊得有规矩，地皮税你们得交明白么？那卖西瓜的虽然跟你们卖的东西不冲突，但想都知道，你们没交地皮税，工商的也没去找找你们，她肯定心里不舒服啊。” 说话间李振华祖孙二人就将骡子造成的困扰打扫的干干净净，谢苗跑到李振华身边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件事的过程：“重点是，那个卖西瓜的每个月都得跟人干一架，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但是根本没人管她。而且在站前市场这边有地皮税、还有保护费，这里面水很深的。” 李振华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在派出所的时候，几个公安同志特意嘱咐他，再进城卖东西先来白山派出所报道。由小白同志带着他去东市场小区附近摆摊，有穿制服的熟人照顾，对他们来说更好一些。 李振华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明白谢苗让多给这些人一些小恩小惠，将来有事儿的时候人家能给几分薄面。但是李振华不愿意做那样的人，他觉得靠这些裙带关系是做不长久的。所以当时他并没有接受小白同志以及他那些同事的好意，选择带着一家子来站前市场碰运气。 可此时，李振华忽然间明白了，从一个圈子硬融入另外一个圈子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以为他们农村人背着几包蔬菜，只要踏实肯干不缺斤少两就能在城里赚下不少的钱。可他忘记了，同行相争，圈子排外。 罗文静灰头土脸早就没了来时的样子，她看见公公李振华黑着脸走进来。急急忙忙迎上去，一边哭一边委屈：“爸啊，她太欺负人了。她吃了咱家的煎饼，还说咱家鱼不好。还让别人别买咱家的东西，还撵咱家的车。” 李威也害怕了，他一个小孩子平时在村子里打架都打皮了。冷不丁的被戴着大檐帽的给抓了进来，没吓尿裤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看见爷爷、大哥、小表妹表情不悦的走进来，李威想要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哭不出声来。 “我小哥笑坏了。”谢苗凑在李刚耳边嘀咕一句，李刚二话不说上前就将李威搂在怀里。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安抚道：“没事儿，我们来了，不怕。” 李威在派出所里所有的惊恐，在那卖西瓜女人那里经历的愤怒，此时在大哥温柔的安抚中化成了泪水。放声大嚎，哭的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 卖西瓜的大妈看见这一幕，撇撇嘴十分不屑，翘着二郎腿对那办事的公安民警说道：“瞧瞧，就知道哭，真是没见过世面。” “就你见过世面！谁像你似的月月来这报道，你就能惹事儿。”办事民警十分的不客气，狠狠地怼了那女人一句。 卖西瓜的大妈却不以为然，扬着头叉着腰说道：“我教了地皮税，我在站前市场摆摊合理合法，我怕谁呀？是她们把我的西瓜都砸了，我才动手砸了她们家东西的。这会儿老东西来了正好，我的西瓜都被你们给砸了，我身上也被你们打疼了。我要你们赔我西瓜钱，我还要去医院看病。” 西瓜大妈想要赔偿金这本就在谢苗的心里预测之内，但是她却没想到这边的公安民警竟然也要收取高额的‘罚款’。 “聚众闹事、非法经营，光这两条足够把他们俩给关进监狱判几年的。交了保释金，就可以走人了。”办事的民警本来冲着西瓜大妈发难，转过脸就冲着李振华要钱。 李振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民警，随后压低声音质问罗文静：“你把人给打坏了？” 罗文静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啊，她也打我了。” “你先砸了人家的东西？”李振华又问，这回罗文静没有否认，低着头小声翼翼的嘟囔：“是二小子把她西瓜砸了一个。” 李振华绝望的仰头叹了一口气，罗文静急急的说道：“但是她把咱家的鱼盆都给掀翻了，那些鱼可是孩子爹跟两个孩子打了两天才打上来的。咱们还没卖出去几个呢。” “同志，只要不把他们关起来，你们要我做什么，我们都认了。”李振华绝望的闭上眼睛，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怕官商联手。 眼前的情况，怕是他们一家人落入人家的圈套了 第五十章 站前所里的毒瘤 “罚款得多少钱啊？我们农村人可没有钱啊。”罗文静听说还要交罚款，整个人更加慌乱起来。内疚的哭泣道：“爸，还是让他们给我抓起来吧。咱家的钱本来就不多了” 想到婆婆被骗走的三千块钱已经是举全家之力填补不了的亏空了。自己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罗文静此时想死的心都有。 “保释金一人十块钱，你们家那个是小孩，就算是五块钱吧。一共十五块钱，交完钱就领人回家。不过骡车上的东西得放在这，那都是赃物。”说话的依旧是那办事的郭姓公安，看着他像是个好人的样子，原来是个笑面虎啊。 谢苗怒问道：“我们不偷不抢，怎么就是赃物了？哪来的道理？什么处罚条例，你给我拿出来看看！” 那办事员一拍桌子，怒吼道：“我说赃物那就是赃物！你们这叫投机倒把，你们说国家有政策，我问你们，你们有经营许可么？你们交了地皮税么？什么都没有，你们就是在犯罪！” 李振华这把算是认命了，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这一家子算是踩到了雷区，今天不放点血出去肯定解决不了了。 “好了，好了！”李振华连忙捂住谢苗的嘴，对着那办事公安点头哈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同志，我家小孩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交钱，我们那些东西都不拿走。骡车得给我们，不然我们没办法回家。” 那办事公安还是一副不满的嘴脸，刚刚和善的样子早就烟消云散露出狰狞的本性。尖声刻薄道：“那骡车也是你们的作案工具，按照规定必须全部没收。” “没收了骡车，我们一家子怎么回家啊？用脚丫子走回去啊？你们城里人也太欺负人了！”罗文静原本很愧疚很害怕，这会儿听见骡车也要被扣下，火气蹭蹭蹭的压不住了。 “郭哥，那骡车就给他们吧。那骡子特别犟特别疯，在院子里尥蹶子还拉粑粑。恶心死人了，你放在院子里待会所长回来了，咋办啊？”先前在院子里看守骡车的小公安过来说好话，那办事公安黑着脸怒骂一句：“你是个废物吗？连个骡子都降不住，真不知道警察学校都教了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那小公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好说歹说的总算让那办事的公安松口。只对李振华说道：“你们要想把骡车带走也可以，再交五块钱卫生费就行了。一共二十块钱，别跟我讨价还价！”那小公安还要说什么，姓郭的公安眼睛一瞪：“大不了老子杀了吃肉，我看那个畜生还犟不犟”。 “姥爷，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小白同志帮帮忙，这种事儿恐怕得他们内部人才知道怎么解决。”谢苗开口阻止李振华掏钱，说自己先去找人看看能不能帮忙。一旁的罗文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赞同谢苗出的这个主意。 李振华也想到了小白同志，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同事，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连忙点点头：“李刚，你跟着你妹妹过去，抓紧点时间。” “唉，那个小姑娘干啥去了？”办事的公安还没说话，西瓜大妈眼尖的发现谢苗跟李刚两个人跑出去了。 李振华黑着脸吼道：“去找她爸要钱去了。” “嘿，算你们识相。”西瓜大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索要赔偿金。李振华见事情已经是这样发展，便低声讲给一脸茫然的大儿媳妇这里头的门道。 “这就是这边有点背景的公安跟那个女的联合下套了。他们欺负咱们人生地不熟，也没见过啥大世面。能敲竹杠就敲一笔！孩子，今天这件事就算你没来，我也一样被人坑。”李振华解释完，罗文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怒不可遏的问道：“咋能这样呢？他不是公安么？不应该为人民服务吗？咋能这么办事儿呢，也太坑人了。” “唉，自古警匪是一家。我估摸着小苗苗也未必能找来啥人，人家愿不愿意管能不能管都两说啊。唉”李振华做了最差的准备，大不了身上的钱连同骡子都给他们了。只要家里人能够平安，他都无所谓了，认了。 罗文静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进城一次竟然见到了这么肮脏恶心的一幕。早上对高楼、旺铺、上下班工人的羡慕早就消失了。 “诶，我们交罚款，她交多少钱啊？”罗文静看着那西瓜大妈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杯白开水，正坐在通风处喝着消暑呢。 “我交了地皮税，一天两毛钱。”西瓜大妈得意的竖起两根手指头，就差明面告诉罗文静她就是给人下套的。 谢苗带着堂哥李刚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等车，之前在院子里遇到的公安民警走了过来。他以为谢苗两个人真的去找大人要钱，叹口气给谢苗出了一个主意：“你们身上有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算了，千万别再跟家里人要钱了。多少钱都得打水漂，没有15块钱他也能放你们走的。” 李刚看着这个公安十分的厌弃，扭过头冷冷的说道：“就算是十五块钱，你们也不该要。你们是公安，是保护人民为人民服务的，你们怎么能骗人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年轻的小民警，狠狠的哼了一声：“亏你还是警察学校毕业的。” “我一个刚毕业的小公安，真的管不了这些老油条啊。他那个人干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我们所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人家家里有背景是接班的警察，跟我这样警校毕业生不一样。”那小民警本想给谢苗两个出个主意，让她们不要再多花冤枉钱。没想到好心没好报，被李刚给怼了两句。 谢苗是见到这个小警察被欺负的场面，拽着他甜甜的说道：“我刚才还以为你也是领导呢，没想到你真的是警校毕业的优秀人才。警察哥哥，你别跟我大哥生气，因为我大哥也想考警察学校的。今天我们家出了这事儿，我大哥对警察都失望了呢。” “唉”谢苗几句话就把那小警察说的不生气了，又听她说两个人其实是去找其他派出所的熟人寻求帮忙。 这才松了一口气，给谢苗一个建议：“你们要是能请副所级别的人过来更好了。我们所长出警马上就要回来的，他最要面子也最怕惹事儿。兄弟单位同级别的同志过来讯问，他肯定会出面解决的。” 第五十一章 回家 “那找这么说，你们以后不能在站前市场卖货啦？”彭桂珍听完叙述，又惊又怕又慌张。 “嗯，小白同志跟我说了，以后进城就在东市场小区门口摆摊卖。其实也可以去树民单位家属区卖，他帮着我们联系那边市场管理员。”李振华一脸的疲惫，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要我说，以后还是别去了。好好在家种地才是正经，做买卖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干的。”彭桂珍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嘱咐女儿李美玲道：“你开的那个杂货铺就行了，终归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界，没人欺负咱们。以后进城上货，你带着你大哥一起去。有个男的跟着，就不怕人家欺负咱们了。” 彪悍的罗文静此时一脸的菜色，她今天进城可算是见到了世面了。纸醉金迷那种东西一点没看见，反倒清楚的知道进城谋生很不容易。 “城里人就是这样喜欢欺负人。”罗文静一脸愤慨：“以前我以为老谢家那一家子是个隔路的，没想到原来城里人跟农村的骨子里就不一样。城里人太坏了，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是坏水。” 罗文静一想到下午在派出所的场面，要不是谢苗搬来的救兵替他们说好话，没准回家的路上就得让坏人给打了呢。 李美玲听这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忍不住打听道：“我婆家那也不算是坏，他们就是看不上农村人罢了。再说了城里也有好人，那个小白同志不就是好人么，还有后来给你们撑腰的那个副所长也是好人。” “那副所长是挺好的，是李所长让他领着小白同志带着我们去的站前派出所。”谢苗今天饿坏了，啃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解释。 今天不仅没怎么卖钱，还惹了不少的事儿，算是吃了点苦头。回来的路上骡子体力不支，大家坐一会儿骡车下来走一回儿路。浩浩荡荡的竟然天擦黑了才回到家，可不把人都饿坏了么。 “快喝点绿豆水，瞧把你们几个给累的。”李美玲心疼的看着女儿晒得发红的脸，又去摸李威脖子后边的皮肤：“这几个孩子都晒伤了，妈，这可咋整啊？” 彭桂珍连忙起身往厨房走：“我去厨房取点香油给她们擦上！”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对李美玲说道：“你去拿毛巾透两把水，把这孩子身上的汗擦干净。” 因为李振华回来的太晚了，彭桂珍跟李美玲在家早就把晚饭吃完了。这会儿娘俩心疼这一家子在城里受的罪，忙不迭的伺候着大家。 罗文静见状连忙说道：“别糟蹋那香油了，给苗苗自己用就行，李威一个秃小子不怕晒伤。” 李威一脸委屈的抗议：“我咋不怕晒伤，你看我脖子晒得都疼得慌。” “疼个屁的疼！”罗文静恶狠狠地冲着儿子瞪眼睛：“你天天出去疯跑，晒得浑身上下黢黑黢黑的。你现在跟我说你疼，疼你奶奶个腿！” 李威根本不知道他妈此时跟他奶的关系变差了，像往常一样张嘴就告状：“奶，我妈说你。” 从厨房拿香油瓶的彭桂珍早就听见了罗文静的叫骂声，平时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话，今天在她耳朵里却觉得格外的刺耳。 “哼，骂就骂吧，我就当听不见。”彭桂珍拿着香油瓶走了进来，十分不高兴的给孙子擦脖子。一边擦一边嘟囔：“秃小子怎么了？秃小子就不能擦香油了？一个香油值几个钱？你要是不跟人家干仗，今天几瓶香油买不得？就知道往我孙子身上撒气。” 其实这件事并不怪罗文静，这一点彭桂珍心里清楚的很。换做别人一样会被人下套欺负的，但是今天罗文静自告奋勇的过去了什么钱都没赚还丢了不少东西，这事儿倒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妈，这事儿也不都是文静的错。”李忠军沉着脸替妻子说话，彭桂珍将手里的香油瓶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那是我的错？都怪我呗？” “都怨我，都怨我行了吧。”彭桂珍坐在炕边背对着众人，捂着脸嚎啕大哭。 她这么一闹，家里人哪还有吃下去的欲望。纷纷开始劝她，罗文静忍着想哭的心，解释道：“妈，都是你儿子不会说话，你快别生气了。今天这事儿确实赖我，是我不该跟那女的吵架。” “妈，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进城了。今天家里损失的钱，我一定给补上。”罗文静情绪很低落，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见到罗文静哭了，李美玲也坐不住了，开口埋怨彭桂珍：“妈，这事儿我看的明明白白的。这就不怪我大嫂，是那个卖西瓜的不是个东西。她就是没在我跟前，要是敢这么欺负人，我肯定挠她满脸花。” “奶奶，其实是我先砸了她家的西瓜的。”李威搓着手开始承认自己的错误。 李刚也护着母亲：“奶奶，这件事如果不是我妈碰见，将来苗苗跟我爷不一定哪天就碰上了。早碰见早解决，咱们也有应对的办法。其实今天幸亏去的人多，幸亏是我妈捅破的窗户纸。” 李刚是跟着谢苗一起去白山派出所的，一路见证了这边派出所的人是如何帮忙的。也见识到了一个有背景的流氓警察是如何鱼肉百姓的。 “对，他们是一起的，专门骗人。”李威攥着拳头，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里头的道道，但是他能看得懂他们是被人欺负了。 “以后我当了警察，一定要将这群坏蛋一网打尽。坚决不能让这些毒瘤祸害百姓。”李刚低着头暗暗发誓，将来他当了警察一定要收拾这群人。 李振华听见孙子们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李忠军：“嗯，这两个孩子不错，是有上进心又正直的。” 李忠军悻悻的说道：“都是他妈教得好，平时我也不管他们。” “行了，你回屋劝劝你媳妇儿吧。今天这事儿她也受了不少气，你告诉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听你妈没见识的胡咧咧，我知道今天这事儿不怨她。”李振华又对李美玲道：“你也回家去，这两天没事儿别往家里来。” 李美玲愕然脱口而出：“为啥？” “管好你们老谢家的事儿，娘家，你少掺和。”李振华重重的拍着桌子：“李美玲我告诉你，家和万事兴，你要想好好在娘家呆下去，就把嘴巴闭严实了。” 李美玲十分委屈，大哭道：“我我怎么了我？好像我在娘家搅合事儿了似的。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第五十二章这个棉袄黑了心 “你别拽我！”李美玲一边气呼呼的往家走一边抹着眼泪。谢苗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妈，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啊？”谢苗跟在李美玲身后，劝导着母亲。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个时代路边上还没有路灯。娘俩只能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站在家门口，李美玲掏出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锁头里。 “我来吧！”谢苗抢过钥匙，轻松的将门锁打开。拉开门，先将走廊里的灯打亮。微黄的灯光在头顶亮起来，谢苗又走到外窗下将窗户打开透透气。 李美玲此时已经进了屋，坐在炕上生着闷气。见到女儿不慌不忙的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恼火的问道：“你说，你姥爷今天是啥意思？你们在城里到底咋回事儿？” “大热天的，你先洗把脸吧。我一会儿要洗衣服，把您身上的衣服也脱了吧，都酸了。”谢苗没有回应母亲的疑问，要将自己从上到下彻彻底底的冲洗了一遍。 “是打的院子里的水么？我在日头底下晒了一天，要是还觉得凉，暖壶里有热水。”李美玲从高低柜下拿出一盒没打开过得香皂，递给谢苗：“这个香皂给你洗澡用。” 谢苗接过李美玲手里的香皂，颇有些遗憾道：“本来寻思着今天卖完货，我去批发点洗发香波啥的。闹腾了一下午，啥也没干，还白费了好几天的功夫。” “都怨你舅妈，非要跟人家干仗。这下好了，差点进局子里去了。还有脸跟你姥姥犟嘴，我看她好日子是过够了。”李美玲气呼呼的在女儿面前讲着罗文静的不是，谢苗听见了放下手里的手巾。 转过头来看着李美玲，语气带着几分冰冷：“妈，你是不是真的不明白为啥姥爷把你撵回家？今天我姥爷可不是生我舅妈的气，我姥爷是跟你生了大气了。” “说的是呢，我啥也没干，他撵我干啥。就知道跟我厉害，他咋不跟别人厉害呢？”李美玲被老爹骂的莫名其妙，回到家了还是想不清楚，只觉得老父亲是老糊涂了。 “我问你，你是希望我大舅跟我舅妈好好过日子，还是盼着我大舅离婚，我两个表哥从此没了妈？”谢苗站在地上看着坐在看上的母亲，那语气吓得李美玲竟然有些心虚。 结结巴巴的说道：“谁盼着他俩离婚了？你说啥呢？” “那我再问你，舅妈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跟姥姥这么针对她？难道挪用小舅工资给娘家的不是姥姥吗？背着姥爷无节制的填补娘家，难道不是姥姥么？舅妈只是看见了抽屉被打开了，把家里存折拿给姥爷看一眼，怎么就变成她的错了？姥姥面子上过不去也就算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舅妈？” 谢苗一声声的质问李美玲，把李美玲问急眼了，怒吼道：“我凭啥没资格指责她？她欺负我妈就不行，她一个当媳妇儿的凭啥这么对我妈。那是我兄弟当钱，我妈愿意咋花就咋花，关她啥事儿？” 李美玲的理直气壮让谢苗更加替舅妈心疼，冷哼一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整天带着男人孩子回娘家吃吃喝喝。当嫂子的还要给你的孩子冬做棉袄夏做凉裤，但凡有口好吃的都得从自家两个儿子嘴里省出来给你的孩子吃。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她给你出头。就连今天晒伤了，她也舍不得让自己儿子擦香油。你说，你这么做合适么？你是不是白眼狼？你还怪我姥爷撵你？要是没有你在我姥姥跟前嚼舌根子，我姥跟我舅妈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被亲闺女这么说自己，李美玲觉得自己冤死了，更气的抄起炕上的小扫帚举起来就要抽谢苗。 “我爸没给过你一分钱，我的学费都是我舅妈去学校给我个交学费的时候一起交的。我爸还有脸在家里跟你讲究我舅妈的不是，你们这对夫妻真是恬不知耻，真让我恶心。”谢苗仰着头狠狠地将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 “你你个白眼狼，你竟然这么说你妈！”李美玲将手里的小扫帚丢在炕上，气的拍着炕沿嚎啕大哭。 “说实话的就是难听一些。我姥爷说不出来这些话，我大舅没办法说这些话。他们都是你的至亲，看着舅妈出钱出力一片真心掏心掏肺。你呢？你不劝说姥姥，反而添油加醋，挑着家里不得安生。你是打算着大舅闹离婚，还是打算姥爷大义灭亲啊？你明知道舅妈脑子反应慢，所以你才这么欺负她。哪天舅妈反应过来了，从此跟你一刀两断不来往了。我问你，她不伺候姥姥不养活姥姥了，姥姥能来咱家么？你能给姥姥养老送终么？没了钱，小舅娶不上媳妇，你能卖房子给小舅娶媳妇么？” 李美玲一边抽着气一边流着泪，看着女儿像是看见了自己老爹。又恨又怕又没理，哽咽着说道：“我我凭啥不能养活我妈。那是我妈，我养活她天经地义。” “你？谢树民能同意么？谢树民不同意，你能做得了主么？”谢苗看着母亲色厉内荏的怂样，忍不住出口嘲讽。 “我凭啥不能做主？”李美玲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能吃人似的。 “得了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骗呢？有些事情咱们娘俩关起门来说，我都嫌尴尬。牛皮就不要吹了，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白眼狼只会窝里横，没啥大不了的。我姥爷今天是给你一个警告，妈妈，你再糊涂下去，你娘家可就不会在护着你了。”谢苗话里有话，听得李美玲云里雾里好生奇怪。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是咱们娘俩关起门来不能说的？你妈就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了？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分是非的人？我就不信了，我自己家我还做不了主了。”李美玲被女儿说的又羞又臊，强撑着面子。 “我爸明明可以把咱们接进城，但是偏偏找借口不让你过去。明知道我奶家看不上我，拿着咱家的东西倒贴还不够还要拿我姥爷家里的东西填补那群蚂蟥。我爸在城里早就有了外心，你自己心知肚明偏偏要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自己骗自己。你自己过的不好，是不是还想看着娘家过得一团糟，你心里才舒服？” “啪！”嘴巴打在谢苗的脸上，李美玲受不了女儿如此羞辱误解自己，嘶吼道：“你放屁！你放屁！” 第五十三章去帮工的舅妈 母女哪有隔夜仇？李美玲被女儿说的真话气的哭到了半夜，可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确实对不住大嫂。 “妈？”李美玲伸手摸着炕沿底下的灯绳，拉亮了家里的灯。谢苗也没睡实，怕刺激母亲刺激出来什么事儿。感觉到母亲醒了，连忙张开眼睛问道：“你要起夜么？” “我找点东西。”李美玲背对着谢苗，开始在炕柜里翻东西。 谢苗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好奇问道：“找什么呀？我跟你一起找。” “那年你爸给我买了个紫色的毛衣，我就过年去你奶家穿过一回。你舅妈可稀罕了，我找出来给她吧。”李美玲半个身子扎进柜子里，终于将异常宝贝的毛衣翻了出来。 “三伏天的，你找啥毛衣啊。”谢苗觉得好笑，看来她妈这是良心发现了。 “你说为啥？”李美玲捧着那件紫色毛衣，闻着上面的味道：“都潮味儿，我起早洗一洗。中午你给你舅妈送去！” “妈，你不生我舅妈的气了？”谢苗揶揄的笑着母亲。 “你舅妈对我，对你是不错。这该咋是咋的，这个人情我承着。”李美玲嘴硬的嘟囔着，还鸵鸟似的告诉谢苗就让她自己送过去，这几天李美玲要看这家里的鸡鸭就不回娘家了。 谢苗偷笑着摇摇头，心里这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也不是白长岁数的，见过了大风大浪对人情世故也看的更通透一些。即便是再好的姑嫂关系，涉及到了自身利益是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的。 李美玲本就是个糊涂蛋，又被谢树民蒙蔽洗脑了这么久。她管娘家的事儿管的理直气壮，也亏了大舅妈是个心宽心大反应慢的主儿，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家，早就干翻了。 第二天谢苗拿着喜好的紫色毛衣去姥姥家，竟然意外的扑了个空。 “大舅，我舅妈干啥去了？回娘家了？”谢苗心里很慌张，家和万事兴，家里面乱糟糟的内讧还赚个屁的钱啊。 “说是三大队那边沙场需要个做饭的，她过去做中午晚上两顿饭，这就去上班去了。”李忠军抽着旱烟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谁给介绍的活啊？三大队的事儿，还能轮到咱们二大队？”谢苗一脸的不解，这个时候过了农忙也不用铲地了，有这样工作还能留给外人？ “咱不知道，我去公社问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反正二大队跟三大队挨着，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回来。”李忠军心知肚明，妻子这是躲出去了。昨天晚上她就一直很内疚被她搞丢的几盆鱼，那可是自家男人领着孩子辛苦了两三天才打回来的。 “你没劝劝舅妈？她给多少人做饭？累不累啊？”谢苗从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工作，心里很是担心。 “没问，先干一天看看啥样。”李忠军抽了烟，狠狠地将旱烟头丢在地上捻了捻。 李忠军是个老实忠厚的男人，平时很少发火的，也很少管家里的事情。 这次一如既往地没有管妻子跟母亲之前的战争。但是昨天的事情明显母亲做的过分了，妻子哭的他心烦却又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只能让妻子忍一忍算了。 今天罗文静出去干活，李忠军心里面已经开始怨自己没用了。 大舅跟舅妈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谢苗没有立场说太多。只能在外围和稀泥，心里她也清楚这件事说大了其实就是婆媳之间的矛盾罢了。 十几年婆媳生活哪有不磕碰的时候？能够在同一屋檐下和谐这么多年，姥姥跟舅妈自然是有优点长处的。可姥姥唯我独尊的性子，以及作为传统女性的观念实在是经不起推敲。而舅妈，同样是圣母型的性子，偶尔反叛一下在谢苗看来也无伤大雅。 这边李美玲的杂货铺如期开张起来，就在原本谢苗住的西屋存上不少的生活用品。柴米油盐酱醋茶，香皂手绢螺丝刀，还有绝大多数都是孩子爱吃的零嘴。只需要在墙上用白刷子写上‘美玲杂货铺’即可。 杂货铺别看卖不了多少东西，可谢苗在门口支起来一张桌子摆了一副象棋。这人气就轻轻松松的聚集起来了，李美玲再炒上一锅瓜子往门口一放。说老婆舌的妇女们也都过来了，这样美玲杂货铺连个广告都不用打，直接响彻五七农场了。 作为五七农场八个生产队头一个杂货铺，李美玲这里很是风光了一阵子。李美玲在家里看家卖货，谢苗跟着李振华、李忠军父子二人进城卖货。 就这样，整个伏天悄然过去了 “妈，最近我嫂子有点不对劲啊。这人又黑又瘦，干巴的厉害啊。你说是不是生了啥病？”李美玲难得有点时间，杀了一只鸡跑回娘家探望父母，果然没有见到罗文静。 “那谁知道，天天不着家，回来就累的跟个啥似的。咱也不知道那做饭就那么累？你大哥还过去看过两三回，是真的做饭啊！”彭桂珍包着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手里的活儿麻利的很。 “可我听说的不是这样，村里人开始讲究我大嫂了。今天说啥我也得等我嫂子回来，我好好跟她唠唠。”李美玲作为本大队消息舆论中心，接收信息那是最快的。可是这么久了才有人告诉李美玲背后嚼舌根子的话，可见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老嫂子在家呢？”娘俩在屋里包着包子，外头就有人站在门口喊上了。 “三大队的春华姨？她咋来了呢？”李美玲见到来人，眉头一皱，脸色立马难看起来：“这又是个来借钱的吧？这人家也真是够一说，靠借钱过日子，真是烦死个人。” “别那么多事儿！那是你亲姨！”彭桂珍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门去：“春华来了，快进屋吧。” 宋春华抱着一小口面袋子走进来，一进屋就看见桌子码的整整齐齐的包子。一脸稀奇道：“哎呀，吃包子啊？别怪人家说，你们家真是发财了。” “春华姨，这是韭菜鸡蛋的饺子，谁家吃不起啊？跟发不发财有啥关系”李美玲十分不待见宋春华，不客气地质问：“春华姨这个点来，是有事儿吧？有啥事别卖关子，快说吧。我们还赶着吃饭呢” 这也太不客气了 第五十四章 奇葩的亲戚来卖粮 “你怎么说话呢？”彭桂珍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没大没小的！” 说完彭桂珍又看向宋春华，尴尬一笑：“这老闺女都被她爸给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不知深浅。她姨你千万别多心啊！” “哎呀，老嫂子，你这话说的，我能跟小辈一样的么？”宋春华倒也不在乎，借坡下驴顺着台阶往下走。 谢苗一直闷不吭声趴在炕上复习功课，听见她们说话噗嗤一笑，一脸好奇问道：“姥姥，她管你叫老嫂子，你说她是我妈的姨。这辈分有点不对劲啊” 宋春华深深的看了一眼谢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哎呀，这还趴着人啊。这孩子是美玲子家的那个丫头吧？跟她妈一个脾气，保准错不了。” 彭桂珍越发尴尬了，连忙对谢苗说道：“你叫姨姥就行了” 谢苗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姨姥’就不再说话，倒不是谢苗母女二人不懂礼貌。实在是眼前这个人不值得人尊敬，因为她的人品跟彭桂珍娘家那吸血鬼哥哥一家子比，真的是不逞多让。 “还是有点懵，哈哈哈，这是我娘家那边的妹子。嫁给了你姥爷那边的兄弟，从你姥爷那边论她该喊我一声嫂子，从我娘家这边论你妈可不就得喊声姨么。”这种亲戚关系在农村很正常，经常会有一家妯娌七拐八拐成为亲戚的。 宋春华将手里的面袋子重重放炕上一放，扬起来的尘土呛的谢苗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彭桂珍连忙给谢苗撕了一块纸擦鼻涕，一边有些恼火的看着那面袋子问道：“这是啥东西这么大的灰呢” “这是粮食，能有多大的灰啊！瞧把你们矫情的，打个喷嚏还用那么大一张纸。”宋春华见谢苗拿着白色的手纸擦鼻子，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那么软乎的白手纸，咋你们用来擦鼻涕？用抹布不行啊？草纸不兴用？” “草纸那玩意擦屁股都嫌喇，能往脸上烀？小孩皮肤多嫩呢！”彭桂珍不以为然，她爱给孩子用什么别人管不着。 “有钱烧的！一个丫头片子还用上手纸擦脸了。”宋春华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屑。 谢苗心里呵呵一笑，知道就凭着这句话，今天眼前这个老巫婆算是得不到任何的好处，白来了。这个年代计划生育抓的不严，但是李振华毕竟是基层干部得以身作则，而且谢树民此时在城里有了铁饭碗，注定李美玲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了。所以谢苗注定了是李家唯一一个女孩，依旧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说啥呢！丫头片子咋啦？丫头片子不是人啦？国家都说了，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你个老不死的咋的还想跟国家作对啊？你想造反啊？”论上纲上线，还得是姥姥在行。 谢苗坐在炕沿边上，一脸得意的看着站在对面的宋春华。宋春华尴尬的撇撇嘴：“我就随便一说，谁有能耐造反啊。你们家咋回事儿，吃枪药了一天天的。家里头闹毛病，找我出什么气？” 彭桂珍没兴趣再搭理宋春华，扭身继续开始包包子。宋春华被晾在一边自觉没趣，沉默了半天开口问道：“桂珍儿啊，我听说你们家大儿媳妇前阵子出去收粮了？” “嗯呐，咋地，你拿来的那半袋子粮食要卖啊？”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彭桂珍与女儿李美玲对视一眼。李美玲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拿粮食过来借钱那就好办了。 “可不是！我这都是好粮，听说你们家收了粮还做了碴条，在城里卖的还挺好？”宋春华消息还挺灵通，彭桂珍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那半袋粮食面前。 “这半袋粮食也换不了几个钱，不如自己吃了。”说着彭桂珍将那面口袋打开，随手扒拉两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咋这么多虫眼呢？”彭桂珍抬起头质问宋春华。 宋春华理直气壮道：“不长虫子我也不能拿出来卖啊！我都打听了，你们家也在城里卖粮。反正你们收的粮食多，好坏掺在一起，城里人看不出来。” 看着宋春华得意洋洋的嘴脸，彭桂珍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人咋那么缺德呢？生虫子的粮食你还想给人吃？吃坏了算谁的？” “唉呀妈呀，还能吃坏了？笑死人了，你没吃过生虫子的粮食啊？”宋春华大惊小怪的咋呼：“那些年饱饭都吃不上，树皮都啃光了，那都没死人。好赖这些还是大米呢，你听说过吃大米吃死的？你可真逗！” “姨姥，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得讲究诚信。卖生虫子的粮食给顾客，这不是自毁招牌么。被人发现了，以后我们还卖不卖货了。让人抓到了送进公安局，那也犯不上啊！”谢苗扯了扯咬着后槽牙，即将扑上去骂架的母亲。笑容满面的对宋春华解释，并不是自家找她的麻烦。 “那我不管，东西我都拿来了，你们收不收吧。”宋春华开始耍赖，一副必须要卖给她们的家的架势。 “你准备卖多少钱啊？”彭桂珍忍着怒气，深吸一口气挤出来几个字。 “这咋说也得有十斤吧，你给我三块钱吧。”宋春华说的理直气壮，一副让彭桂珍等人占了便宜的口气。 “这破玩意哪有十斤啊？最多也就是六七斤！”李美玲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拎着那半口袋大米：“这里头都是虫卵，就算要卖我们还得晒两天，晒完了还得过筛，一粒一粒挑一挑。” “你看，我就说这大米能卖吧！”宋春华指着李美玲，笑的更加得意。这完全就是两回事，李美玲说的是这粮食缺斤少两，且收了之后还需要人工跟时间去搭理。 “我说这玩意没有十斤！”李美玲找出秤，当场称重，果然只有七斤九两重：“这还没有八斤呢，你咋好意思骗我们说十斤？还三块钱，五毛钱给你，我都嫌亏得慌！” “我说差不多十斤，我说有十斤啦？你们家那么有钱，还差我这两斤大米了？还想给我五毛钱，你咋那么不要脸呢！”宋春华早在进门听李美玲奚落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怕是计划要泡汤。 眼见被李美玲戳穿了，便撒起泼来，跳起来指着李美玲骂道：“老李家收粮，关你一个出嫁的娘们什么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生不出儿子的扫把星，我呸！” 第五十五章虐待儿媳 宋春华大骂李美玲是个生出儿子的扫把星，这话在农村太常见了。谢苗从小到大听人这么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可这是在李美玲的娘家，宋春华这样说话摆明了就是打李振华、彭桂珍老两口的脸。外人彭桂珍能以国家政策搪塞过去，跟自己亲戚还能用这样的话么？ 用说话，那可就太瞧得起不事生产的宋春华了。这些天彭桂珍憋了好大的委屈，正愁不知道从哪儿发泄呢。 对于这个生活条件差，做人底线低，经常来家里打秋风的穷亲戚，彭桂珍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彭桂珍扑上前快、准、狠的抓住宋春华的头发，一手按着头顶一手薅着头发，像是拽着猪圈里要出栏的母猪似的。疯狂的摇晃着宋春华的头，把谢苗都看傻了。 宋春华也是农村老娘们战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英雄，战斗力爆表不逞多让。在绝对体格优势的彭桂珍面前，丝毫没在怕的。 她被彭桂珍按在炕沿上揍，嘴巴可是没闲着，扯着嗓子喊救命：“杀人啦，生产队长杀人灭口啦！” 喊了半天也没看见来人，李美玲、谢苗母女二人也没有拦架的意思。宋春华眼珠子一转，疯狂喊道：“有人偷人啦！快来人啊！有人搞破鞋偷人啦！” 别说谢苗呆住，就连彭桂珍都傻眼了。谁能想到宋春华还有这样的操作？农村人见惯了打架骂人，再喜欢看热闹也不会来大队长家看热闹。可若是有人养汉偷人被发现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家，也都抢着跳进去看。 “你这人喊什么呢！”彭桂珍还是实战经历太少，这么一愣神就被宋春华抢了先。她反手掌握了主动权，竟然将彭桂珍反制住压在炕边上动弹不得。 可她忘记了，这是彭桂珍的家，李美玲跟谢苗怎么可能让她人。娘俩联合起来将宋春华架起来，狠狠地将她摔在了院子中央。 闻讯赶来看捉奸大戏的街坊们看见几个女人打架，顿时有些失望。只不过还是很好奇的追问：“美玲子，这是咋地了，这人是干啥的？” 李美玲满脑子都是刚才宋春华那句‘有人搞破鞋偷人’，想着自己男人不在家已经让人非议了。今天这事儿传出去，即便没有什么事儿，也会影响自己的声誉。只能黑着脸躲进屋里面，不敢出来见人。 谢苗却不是个胆小的，冲着外面看热闹的街坊解释：“这是三大队的社员，来我们家卖大米的。但是卖的都是生虫子的大米，明明才七斤多的大米愣是骗人说有十斤重。我姥姥不收，她反倒生气了。在我们家撒泼，不给钱就乱喊乱叫，毁我妈的名声呢。” 这不就是无赖么！三大队的都敢来二大队大队长家讹人了，这胆子也太大了。 “三大队现在厉害了，都敢来二大队的队长家闹了？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你知道个屁啊！这是人家亲戚，要不然也没那胆子！” “哎妈呀，亲戚啊。亲戚还这样啊，那还给亲戚生虫子的粮食？” “人家往出卖，生虫子怕啥，晒晒还能吃，有啥的呀！”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彭桂珍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更加不高兴起来：“在五七农场收粮，是我让我儿媳妇去的，主要就是先在二大队收然后去一大队、三大队收。其他的大队离得远，平时有啥政策落实的也不好，去了也白去！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实事求是。你们平心而论，你们花钱买粮食吃，能吃生虫子的吗？咱们都是农民，一滴汗一滴血落在地上种出来的粮食。咋能那么祸害人？” 跟着李振华这么多年，这点话彭桂珍还是能说出来的。 谢苗站在彭桂珍身旁不停的点头，高声说道：“没错！今天收了劣质的粮食，明天就能卖给你们假货。慢慢的咱们五七农场二大队的好名声都毁了，谁还会来咱们大队买东西？这不是自砸招牌，自毁前途么。这么缺德的事儿，我们家不干！” 谢苗说的慷慨激昂，把彭桂珍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她拍了拍谢苗的肩膀，表扬谢苗道：“好孩子，姥姥的心里话都让你给说出来了。你说的对，缺德事咱们家不干。” 被摔在地上躺着撒泼的宋春华眼见没人搭理自己，一个鲤鱼翻身自己坐起来了。指着彭桂珍叫骂：“你还不干缺德事儿？彭桂珍，你缺大德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干的事儿别人都不知道呢！我告诉你，咱们三大队都传遍了，满五七农场都知道你最损！” 谢苗冲上前怒道：“你诬陷好人是犯罪的，你占不了便宜就想敲诈，呸，不要脸。” “谁不要脸？是你们家不要脸！”宋春华冷笑一声：“我们家再穷再困难也没说逼的儿媳妇去砂厂扬砂子去。穷不起了，让女人出去受累，你儿子躺家里享清福。还生虫子的大米不稀罕要，你们家做损都做出花来了，装什么装。” 彭桂珍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你说啥，谁去砂厂扬砂子？” “谁？”宋春华满脸嘲讽：“你还跟我装呢，你们大儿媳妇干啥去了？” 此时连躲在屋里的李美玲都走出来，冲动的低吼：“我大嫂去砂厂做饭去了，工地上需要个做饭的，一天两顿饭，有问题么？你嚼什么舌根子？” “有那轻巧活儿，我们三大队的人自己干不了，找你们二大队的？贱皮子啊？有病啊？” 彭桂珍低头沉默起来，怪不得罗文静每天回家都像是累级了的样子，彭桂珍一度还纳闷到底做多少人的饭菜能把人累成那样。砂厂的活儿那是最辛苦的，只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才能扛得住。她一个女人，怎么吃得消呢。 见到彭桂珍蔫了，自觉占到了上风的宋春华一脸得意地笑：“你们家那点事儿我还能不知道，李振华指定是贪污公款还不上了。搞什么买卖说挣钱，在这骗人玩呢。骗的钱顶不上账，让儿媳妇去扬砂子。我看啊，哼，过两天不得让儿媳妇跟亲闺女一起卖炕啊！” 谢苗忍无可忍，举着放在篱笆墙下的铁锨，冲着宋春华脑门狠狠地拍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就当不知道 谢苗当然没有拍到宋春华脑门上，再还有几寸的时候，李美玲将铁锹给钳制住了。 宋春华吓得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背，指着谢苗哆哆嗦嗦的威胁：“你敢打我？你打死我是要赔命的！” 谢苗冷笑一声：“我还未成年呢，杀人不犯法，也不用赔钱。打死你更好，省的你祸害我们家！” “彭桂珍，这就是你们家养的孩子！就这么跟亲戚说话，还有没有个老少尊卑了？”这个时候宋春华知道长幼有序，竟然有脸拿长辈来压制谢苗。 “你算个什么东西？”彭桂珍一脸不屑，冲着谢苗赞扬道：“好孩子，干得好。有人欺负咱家就该这么怼回去！” 宋春华眼见自己占不到便宜，跳起脚来骂彭桂珍不知好歹虐待儿媳妇。翻来覆去就是宣扬彭桂珍撵了媳妇儿去做苦力：“黑心黑肺比那地主婆还狠，这都新社会了你还欺负儿媳妇。欺负人家娘家不管，我看你祸害死了她，你拿啥交代！” 谢苗又举起铁锹要打人，吓得宋春华抱着那半袋子大米一溜烟跑了。李美玲也劝散了围观的街坊，回到屋里跟彭桂珍商量：“妈，你说这事儿是真的么？我看不一定，那可是砂厂啊，扬砂子多累啊！” “我看啊，八成是真的。”彭桂珍洗了手又重新包起了包子，沉着脸冷声说道：“这些天回家那身上就像是过了水似的，酸臭酸臭的。这才出去干了二十多天，整个人看着像是瘦了十来斤。光是做饭能把人累成那样？你大哥说，这人躺在炕上就打呼噜跟睡死过去似的。” 李美玲听着心里不落忍，忍不住看着母亲：“妈，让她别干了，喊她回来吧。” “我不管！愿意干就干去呗！她不是硬气么，指望着跟我分家呢。哼，自己挣钱自己花，愿意干啥就干啥！”彭桂珍满脸的不高兴，在一旁的谢苗心里很不舒服。 “谢苗，别杵在那，去烧水去。”彭桂珍见谢苗气鼓鼓的，猜也猜得到这是对自己说的话不高兴了。吩咐谢苗去干活，又对女儿李美玲道：“人家不愿意说，你别上赶着去问。别人家自己觉得干的挺好的，你再耽误人家挣钱。” 李美玲却嚷道：“我凭啥不问啊？我嫂子干苦力还不让我问问？不问她，我也得问我大哥知不知道。我不信我大哥要是知道自己媳妇儿去砂厂干重体力活，他也能同意！” 大锅里的水烧开了，彭桂珍将包好的包子放在笼屉上摆好。蒸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掀开锅盖，捡出来一盆包子。 “行了，你们娘俩拿着包子回家吃饭去吧。”彭桂珍不顾李美玲的反对，愣是将娘俩给撵走了。 回家的路上，李美玲愤愤不平的对女儿说道：“你姥姥现在是不是有点傻毛病？歪的邪乎，怎么人老了性格变得这么坏呢。以前她也不这样啊！” 谢苗也很纳闷怎么重生之后姥姥竟然变了个性格，昨天想了一天，谢苗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重生打破了这个时空的规律。不是有个什么蝴蝶效应么，她是不是想要改变全家人命运的同时，扭转了一些人的命运？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苗现在有些缩手缩脚不敢掺和家里的事情了。她一个人冷眼旁观，自己看的都不清楚，更不敢贸然插手了。 比如姥姥跟舅妈的这个矛盾，她完全解决不了，这是经济问题也是婆媳问题。比如之前在站前市场遇到的街霸，她只是听说过但从未见到过。 以前看穿越小说，总觉得主角手握后世思维改变命运十分的容易。可怎么到了自己身上，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呢？ 回家之后这一个晚上，算是谢苗重生之后最难熬的夜晚。她辗转反侧，依然想不出破局的办法。甚至有些沮丧，赚钱比想象的要艰难，家人关系也比现象的要难以维系。而且村民们也没有记忆里那么容易配合，更不像上一世那样一呼百应。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谢苗想不通，明明记忆里，大队里的乡亲们非常拥护姥爷信任姥爷。整个五七农场二大队最后成了五七农场的明星大队，而靠着小半年的努力，姥爷李振华最后被选举为五七农场的党支部书记。随后的十几年里，五七农场在姥爷的带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不过时间提前了半年，而且发起人变成了谢苗，事情怎么就变得艰难了？ 谢苗当然想不通，因为这时间没有任何一件事的发展是一帆风顺的。当然此时谢苗并不知道，她的心思都在大舅妈去砂厂扬砂子这件事上。 “今天天气不好！怕是要下大雨！”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天，李美玲用塑料布将自家的鸡窝给盖好，又将菜园子里的排水沟挖开。 “咱俩上房顶，用防雨毡把屋顶给盖好了，别漏雨。”李美玲干活极其麻利，即便家里没有男人帮忙依然搭理的十分妥帖。 “行了，今天没啥人来买货，关门吧！咱俩去你姥姥家，看看那边有啥活儿要干。”自家收拾完，李美玲心里惦记着娘家。 娘俩穿着雨靴拿着雨伞，急匆匆的往李家赶。路过村委会的时候，看见李振华领着李忠军以及大队上几个干部在村委会房屋做预防。 “爸，家里都收拾好了么？”李美玲冲着老父亲喊道。 “没有，你回家帮你妈一把去吧。”李振华冲着女儿摆摆手：“我们一会儿去孤寡老人家里帮忙去！” “我就知道会这样！”李美玲很无奈的对谢苗叹了口气：“你姥爷一直都这样，心里永远都是公家。怨不得你姥姥生气，这要是我男人啊，我也跟他生气。啥也指不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李美玲脚步没停，急匆匆的领着谢苗往娘家走。没走几步，天上就开始掉雨滴来，娘俩与拎着雨伞的彭桂珍撞了个正着。 “妈，你干啥去？”李美玲上前拉住母亲。 “要下雨了，我去给你大嫂送雨伞靴子去。她中午上班啥也没带！”彭桂珍一副着急的模样：“你们先进屋，快进去！” “家里都盖好了么？”李美玲有些慌起来：“这雨得下的老大了，你别送了！” “家里都妥当了！你们别管了，在家呆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彭桂珍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第五十七章 走丢的姥姥 “哎，妈，你别去，我去送伞吧！”任凭女儿李美玲如何在身后呼喊，彭桂珍像是听不见似的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家子为人民服务！真行！”李美玲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对女儿谢苗抱怨了一句。拉着谢苗进了屋，检查了一圈果然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家里家外已经收拾妥当。 “鸡鸭鹅狗的都赶进了窝里，骡子也喂好了，窗户门框都锁上了。菜园里的排水沟也推开了，恩，不错，就算下的再大也不能涝！”李美玲絮絮叨叨又重新检查一番，扭身发现闺女不见了。 喊了两声就见谢苗抱着一大捆的芦苇柴进了屋：“妈，姥姥忘了抱点干柴进屋了。” “仓房那边有点木头柈子，我再弄点那个去。”李美玲赶紧拎着一个空桶去捡了一桶木头进屋，想了想又掀开水缸见到里边满满一缸的水松了一口气。 “咱家屋里有没有水，我咋忘了呢？”李美玲低声念叨，双眼空洞的往窗外看：“也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回来。” “妈，不如咱俩做点饭吧，至少姥爷跟大舅干活回来能吃上一顿热乎饭！”外面黑压压的看着人很压抑，瓢泼的大雨声连带着电闪雷鸣让人听着害怕。家里人都在外面，母女二人十分的担心。可除了担心，也得找点事情做呀。 “擀面条吧。”李美玲穿着雨衣进了仓房将面袋子藏进怀里，丝毫不敢让雨水沾上。 厨房里有一大筐摘下来的茄子、辣椒、豆角、土豆等蔬菜，随便拿点什么做卤都是好的。娘俩洗了手开始干活，李美玲和面擀面条，谢苗洗茄子切辣椒剥蒜做卤子。娘俩各自忙碌各自的，时间过得飞快。 “啊嚏”外门一开，闪进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听见动静的母女俩侧过头望着，只见到浇成落汤鸡的罗文静被冻得瑟瑟发抖。看见谢苗在家，罗文静笑着说道：“苗苗回来啦！” 说完站在门口就开始脱鞋，看见走廊里一双熟悉的布鞋抬起头问道：“这不是老太太的鞋吗？你姥干啥去了？” “我姥不是接你去了么？”谢苗满脸惊讶脱口而出。 听见二人对话的李美玲不淡定了，举着满是白面的双手走过来，慌里慌张问道：“嫂子，咱妈呢？” “我不知道啊？”罗文静同样一脸惊讶：“我没看见她啊？” “那你咋回来了呢？”李美玲说着倒退几步往屋里看了看桌子上的座钟：“这才几点啊，也没到吃晌午饭的时候啊！” “下午，都放假了，不上工不做饭。”罗文静解释自己回家的原因，说完一拍大腿：“哎呀，咱妈别是从小道儿走的吧。坏了，那边雨大路特别泞。哎呀” 说完罗文静又穿回雨靴，匆匆忙忙的往外冲。谢苗连忙催促李美玲：“妈，咱们也跟着去找找吧。姥姥万一在外面摔跤了，那可就不好了。” 李美玲一拍大腿：“唉呀妈呀，可不，要是摔坏了，那就糟了。”李美玲连忙去喊罗文静：“嫂子，你等等我俩，你等一下。” 罗文静站在走廊里，看着李美玲谢苗母女二人穿雨衣蹬雨靴，急的团团转：“快点，快点。” 娘俩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三个人这才顶着雨急匆匆的往三大队赶。 此时的天仿佛被人锤出来一个大窟窿，又好像天上有人拿着一盆水不停地往人间浇。三个人顶着暴风雨艰难的前行着，看不清前方的路靴子里全都是倒灌的雨水。 “美玲啊，这边，这边！”罗文静一处农田前停住，抓着李美玲的胳膊。李美玲拽着女儿的手，回头看着嫂子：“这不是苞米地么？哪有路啊？” “这有个小路，去年我跟妈挖曲麻菜的时候发现的。你没来，你都不知道！”罗文静摆摆手，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意思。 李美玲拉着谢苗的手，跟在罗文静身后往这块苞米地旁的小路走。穿过两三颗半人高的野草再往前，果然看见一条鲜少脚印的小路。这条小路前边有野草挡着，旁边又有高大的苞米杆拦着，不是熟悉的人是根本看不见的。 三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果然在前面看见一个身影。罗文静快走两步拉着那人：大喊一声：“妈？你咋地了？” 彭桂珍坐在苞米下边拿着几个苞米叶编的帽子遮雨，见到来人吓了一跳：“静啊，你咋从这边出来的？”话音刚落，便瞧见紧随而来的李美玲母女二人。 “你们咋来了？” 李美玲听见母亲这话，气的不行：“我们咋来了？我大嫂都回家了，我们才知道你俩没见到面。你是不是摔坏了？有没有受伤啊？你说你，这么大的雨，你走什么小路啊？” 埋怨是没用的，谢苗阻止了李美玲的抱怨，三个人合力将崴了脚的彭桂珍扶起来。在泥泞的田地里搀扶着走了几步，总算是顶着雨走到了大马路上。虽然此时的大马路也是泥泞难走，但胜在宽敞视野要更强一些。 谢苗身材矮小一些根本背不动姥姥，李美玲刚把母亲背到背上，屁股一撅险些让老母亲大头朝下摔出去。 最后还是在体型上占了绝对优势的罗文静将婆婆背了起来，李美玲跟谢苗一左一右保护着。 在路上自然不会一帆风顺，昏暗的视线，顺风而来的大雨都让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泥泞的土路更是经常打滑，罗文静的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漏底破洞，走起路来越发的不顺畅。 “行了，行了，我能走了。前边的路好走了，放我下来吧。”于心不忍的彭桂珍趴在儿媳妇背上愧疚不已，她本来想要送一把伞好让罗文静下班的时候方便一些。没想到自己反倒惹了不少的麻烦，害的孩子们出来找自己。 “妈，没有几步就到家了。”罗文静用力将背上的婆婆往上拖了拖，歇了一口气继续往家走。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四个人终于进了家门。 将一身泥水的婆婆放在炕上之后，罗文静再也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 第五十八章 情分 “呼呼呼”空气中只有几个人疲惫的喘气声。 “可算是回来了，别躺着了，会着凉的。妈，舅妈比咱们更累，咱俩先去烧一锅姜汤。待会我姥爷跟大舅回来了，肯定也得喝。”谢苗稍适休息之后很快恢复了体力，爬起来就要往厨房走。 “不行，小兔崽子，把衣服换下来，别再感冒了。”李美玲嘴上唠叨着，开始翻着炕柜，找出一身谢苗的旧衣服拿去厨房。 娘俩离开的时候个，锅里正烧着水，此时水还是热乎的。李美玲先给谢苗擦了擦身上，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服。再打了一盆热水端进屋，将彭桂珍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嫂子，你的衣服呢？”李美玲自己身上还湿漉漉，嘴上惦记着已经坐在凳子上的罗文静。 “我回屋换，等会儿的。”罗文静笑着冲着炕后厨房努了努嘴：“苗苗真是长大了，得力了。还是小姑娘好，妈妈的小棉袄。你看我生的那两个，啥也指不上。这大雨天的也能在外头疯。” 李美玲撇嘴：“我大侄儿是跑出去疯去了么？是咱爸非要去什么孤寡老人家修房子怕下雨把房子泡了。大哥跟两个孩子都跟着去干活去了。” 罗文静看着李美玲将彭桂珍的鞋子脱掉，身上的衣服给换了。老太太体力不支倒在炕上，身上还盖着被子，看状态像是着凉了。 “妈是不是感冒了？哎呀，老太太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给我送伞去。你说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以后我可怎么活啊！”到底还是罗文静先开口服软，别的不说就凭着大暴雨的天气，老太太能冒着大雨给自己送伞。就凭着这份举动，婆媳俩还有什么矛盾不能化解呢。 “大嫂啊，你是不是在砂厂扬砂子？”李美玲没忍住，开口质问起嫂子来。 罗文静一脸震惊的看着李美玲，看样子是没想到李美玲能够知道。而看见她此刻表情的李美玲，便已经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嫂子！你说你，图什么呀！”李美玲心疼不已，急不可耐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那砂厂的活儿连老爷们都不敢去干。可累人了，那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苦啊。” 李美玲又急又气，拉着罗文静的胳膊一脸不解：“宋春华来咱家说，我还不信呢。你说你哎呀，嫂子，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呀？” 罗文静苦笑着不说话，半天抬起头看着李美玲颇有深意：“你为啥不信？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瞒着咱妈呢。” “啥？”李美玲表情一僵，不知道这又是从哪儿说起的。 “昨天你给我炖的鸡汤吧，我回屋的时候桌子上扣着满满一大碗的肉，还有六个包子。我连汤带肉全吃了，六个包子也都吃肚去了。别说，这鸡肉是好吃。”罗文静满脸感激的看着李美玲，感谢李美玲没有将自己偷着在砂厂干体力活的事情宣扬出去，还给自己煮了一大碗的鸡肉补身体。 “我啥时候给你炖小鸡吃了？我昨天跟谢苗是带着包子回家吃饭的。”说到这里，李美玲顿住了，回头看着躺在炕上一直没吭声的母亲。 李美玲忽然间停顿，罗文静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就红了，哽咽着喊了一句：“妈，是你给我做的。” “妈呀，不是咱妈还能有谁！”李美玲又哭又笑，推了一把大嫂：“敢情老太太把我撵回家，是偷着给你炖肉吃啊。” 说完她抬起头揶揄着母亲彭桂珍：“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闺女啊？把我撵回家，偷摸给你儿媳妇炖肉。你这老太太心眼也太偏了啊！我不管，我也要吃肉！” “吃吃吃，吃你奶奶个腿！”被揭穿彭桂珍索性坐了起来，半身裹着被子坐着炕上，理直气壮的回应女儿的‘偏心论’：“你大嫂扬砂子那么累，我给她炖个小鸡咋地了。” “炖就炖呗，你撵我干啥。”李美玲笑盈盈的看着母亲，脸上并没有一丝委屈跟不满反倒是很高兴。 “那小鸡总共就三四斤，去了毛去了血去了骨头，总共能有几两肉？你爸跟你大侄子也一样一口没吃上，怎么地，不行啊？”原来彭桂珍杀了家里开春新孵小鸡崽给儿媳妇补身体，这下可把罗文静感动的一塌糊涂。 “妈！”罗文静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炕边，一头扎在彭桂珍怀里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妈！” 此时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婆婆，简直就是她最大的幸运了：“对不起妈，我不该跟你怄气的。呜呜呜呜，满农场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婆婆了。呜呜呜呜，妈，你别跟我一样的。” 彭桂珍也哭着摩挲着罗文静的后背，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是我老糊涂了，跟你置气。我明知道该早点跟你爸说的，你爸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我把小国的津贴都给了你大舅家，把他娶媳妇的钱都给花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整件事就是彭桂珍的错。儿媳妇以为家里遭了贼，将家里的存折翻出来给公公看。将婆婆彭桂珍挪用儿子存款这件事翻到了明面上。彭桂珍心里内疚又碍面子，家里面除了丈夫都是跟她 有血缘的人。婆媳天敌，自然最后迁怒在罗文静身上。 可这个家里，谁能给罗文静一个公道？罗文静自己觉得憋屈，表面上不敢跟婆婆硬刚，只能躲出去干零工自己挣钱。 “孩子，是妈不好，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彭桂珍终于跟儿媳妇道了歉：“你别去干了，听话，咱家再困难也不缺那点钱。妈也想过了，这事儿啊应该主动跟小国说。等今天你爸回来了，就让他给部队那边去个电话。咱实话实说，小国这笔钱啊，算妈借的，跟你们两口子没关系。别怕！” 罗文静听见婆婆的话，连忙抬起头，十分愧疚道：“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怕你让我们出小国结婚的钱。我真没那么想过，我就是觉得，大舅那边这话我不该说” 一想到婆婆跟娘家那边的感情，连公公都没办法去管，罗文静便不敢再开口了。 “小静啊！妈明白你的意思，你大舅不着调，春生更是个不争气的。但是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了，我能看着他们不管么！” 彭桂珍叹着气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一旁的李美玲义愤填膺：“妈，我大嫂说的对呀。大舅那一家子什么时候能帮到头啊！春生娶媳妇儿你给出钱出力，这回又拿了那么多钱给他们家盖房子给我大舅看病。咱们一家子总不能白养活他们吧，你瞅瞅春生那个样儿，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你婆婆那一家子那个样儿，你有办法么？你不还是照样得跟树民过下去？”彭桂珍反问女儿，又低头看着儿媳妇：“你娘家妈偏心眼对你不好，难道你就能不孝敬她了？” 老太太两句最现实的话把女儿、儿媳妇都问的哑口无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不能讲理，也得讲情分！” 第五十九章婆婆不同意 谢苗坐在厨房里听着前边发生的事情，见姥姥跟大舅妈已经和好，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来李家的女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心地善良容易被亲情所牵挂。姥姥彭桂珍一辈子惦记着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母亲李美玲同样被谢树民一家子所吸血，而大舅妈稍微好一点被娘家控制的轻但也没少搭钱搭物。 谢苗熬好了姜汤，给每个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用菜板做托盘端进了屋里面。 “姜汤熬好了！”谢苗走进屋，听见罗文静哭着跟婆婆告状：“妈，我出去打工挣钱真不是为了要跟你们分家。呜呜呜呜，我没从没想过分家，也没想过要分老二的钱。” “大嫂，那你是为啥呀？难道你想挣钱帮咱妈顶账？”李美玲异想天开，以为嫂子是为了缺失的那三千块钱发愁。 忍不住急的开口说大话：“嫂子，跟你说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先在挣钱虽然不多，但日子比以前宽松多了。每天都有进账，一天净挣两三块的，这一个月下来能攒不少钱呢。” 谢苗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菜板放在炕沿上。一边将盛着姜汤的碗递给彭桂珍，一边对母亲说道：“妈，你一天挣两块钱，一个月才挣六十块钱。一年下来也就是七百二十块钱，攒够三千块钱得四年呢。再说了，六十块钱你能舍得出，难道三千块钱我爸能舍得让你出？” “你这个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天天教训起我来了，给你脸了是吧？”当着母亲跟大嫂的面被女儿揭穿真相，李美玲觉得很没有面子。 “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家啥样，这么多年了，当我们傻呀看不出来。”彭桂珍白了一眼女儿，低头喝了一口姜汤。也不知道是称赞姜汤熬的好，还是称赞谢苗心里有数，点着头：“嗯，是个好孩子。” “哼，就知道惯孩子，都让你们惯的不像话。”李美玲没好气的自己从菜板上端过姜汤，喝了一口见谢苗没有喝，忍不住问道：“你咋不喝？你等着感冒呢？” 谢苗叹了一口气，歪在姥姥身边嘟囔：“妈，你看我妈那张嘴。有什么好话让她一说，咋变得那么难听呢。明明是关心人，说出来就像是骂人。还怪别人是白眼狼好心当成驴肝肺！” 其实这话也是说给彭桂珍听得，这娘俩脾气秉性很像。明明心中一团火，可从嘴巴里说出来却像是炸弹。温暖够了，可也把人心刺痛，最后一点好都没捞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彭桂珍摸着谢苗的头，笑着说道：“你妈不会说话，生了你这么一个机灵鬼，以后不怕你妈吃亏。” 说完又看着低着头小口小口抿嘴喝姜汤的罗文静，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娘家是不是来要钱了？出了什么事儿，逼得你去砂厂去干重活？” “啊？”李美玲连忙放下手里的姜汤，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焦急。 罗文静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急的李美玲脱口而出道：“哎呀，嫂子，你可别磨叽了。有啥事儿你就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到底有啥事儿，咱们商量商量一起解决就完了。” 罗文静憋了半天把脸憋的通红，可就说不出来什么。这回连谢苗都坐不住了，举着手指发誓：“舅妈，我一定保密，绝对不说出去。我们都保密！” “倒不是啥秘密！”罗文静艰难的开口，看她的样子显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到底需要多少钱啊？”彭桂珍到底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这里面最重要的难点是什么。 “五百块钱！”罗文静咬着牙说了出来。 “啥？五百块钱，这是要干啥？”李美玲吓得站了起来，一脸的不解。 “我娘家托人捎信，说我爸之前去县里看病都是我那几个兄弟花的钱。这回房子塌了想要重盖，想要我们几个姊妹每家摊钱。”罗文静顿了顿，咬着牙道：“我嫁的最好，让我出大头。” “凭啥呀！你们娘家姊妹八口人，你是老四，前后都不挨着，受了多少气！当初结婚那时候，要了三百块钱的彩礼。满农场都是独一份，直到现在还有人家给不出三百块钱呢。你结婚的时候，连一块枕巾都没舍得陪嫁。这些年，哪年过节不得来家里要点东西” 罗文静在娘家的处境，李家人没有不知道的。彭桂珍却没有因此而轻视她，李美玲也不曾因此而笑话过她。这也是罗文静真心将婆家当成自己家的原因，十几年如一日付出甘之如饴。 “小静，不是妈不给你，是这个钱咱们不能出。”彭桂珍沉着脸，拒绝给罗文静出钱。罗文静脸色变得惨白，眼泪夺眶而出。 “对，咱家里也没有钱了。就算有，也是”罗文静吸了吸鼻子，端坐在炕边，双手紧握成拳像个无助的小学生。 “妈是过来人”彭桂珍叹了口气：“知道这就是个无底洞！妈不是不舍得给，是怕给了这次还有下次。他们见你有你爸在上头顶着，将来你儿子大了又把希望放在你儿子身上。” “妈，我不会管的。我是觉得，我父母一辈子不容易。我怕将来二老没了，姊妹几个怨我，说我不孝！”罗文静捂着眼睛，无奈的哭泣。 “唉”拿着给父母尽孝做噱头，可真的让做女儿的无话可说。 “你就大胆地说，我不肯给你拿钱。就说我说的，挨家均摊，别人家出多少钱，咱们就出多少钱。多一分都不给，就凭当年你结婚没给陪嫁。”彭桂珍有意要做这个坏人，从源头掐断罗家人吸血。 看着罗文静难为情的样子，谢苗都不忍心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是个有钱人。随便抽出三百五百不心疼，大方的让舅妈做个孝顺的女儿去。 可现实情况不允许，李家目前的财力也不允许。 “盖房子能出多少钱？要不然咱们家不出钱，出点料？”谢苗看着罗文静：“大舅妈，你不是在砂厂干了这么多天，咱们买点砂子送过去，总可以吧。实在不行，买点砖头能多少钱？” 第六十章到底谁惹事儿？ “对呀，盖房子总共花不到两千块钱。要是推倒了老房子，重新盖新的，能用的钱就更少了。” 李美玲家的房子是买的，当初花了一千块钱，可把她心疼坏了。她家的那套房子是个半砖半土的三间小房子，院子里左边有三间小土房，右边是连排的鸡架、猪圈。菜园子地势很高，修整的整整齐齐。茅厕就在菜园子的东南角，隔着篱笆墙外就是排水沟。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个小院子竟然单独挖了一口压水井，根本不需要李美玲再挑着水桶去别人家打水喝了。这样齐整的小院子，就因为临街吵闹所以才要了一千块钱。若是放到现在，临街的房子倒开门能开个小店，没有三千块也得两千八才行。 因为买过房子，所以李美玲了解行情。她又不是没去过大嫂罗文静的娘家，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你娘家翻盖房子，那还不是因为你兄弟家孩子多要结婚没地方住？打着给老人翻盖房子的名头，让你们当女儿的出钱，真是不应该。要我说，他们每家出一分钱才对。”李美玲不赞同家里掏这笔钱，看着女儿猛给自己使眼色，她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件事，我看还是等我爸回来。你们商量商量在说吧。”李美玲这次学聪明了，不再乱说话。 等到李振华等人回来的时候，彭桂珍等人已经用温水擦试了一遍身子，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 李振华、李忠军、李刚、李威四人被浇的好像是落汤鸡，进了家门之后喝了姜糖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谢苗又端着热乎乎的洗脚水，让众人泡了泡脚。 “不用麻烦了，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用井水冲了冲，干净着呢！”李忠军憨厚一笑，不想让外甥女这么辛苦。 “苗苗孝敬你的，干净洗脚得了！”罗文静拍了丈夫后背一下，嗔斥他不懂孩子的孝心。 李忠军嘿嘿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将双脚放在热水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哎呀，真舒服呀，我外甥女孝敬我，比吃了蜜都甜啊！” “还是生闺女好吧！”罗文静看着丈夫舒爽的表情，忍不住偷笑一声。李忠军嘿嘿一笑，闭着眼睛嘟囔道：“闺女再好，你也不给生啊！” “现在都不让生了，你还惦记个啥？”罗文静没好气：“要是让生，你以为我不生？我这辈子就想要个闺女，哎，没有那好命！” 众人说说笑笑的将午饭吃完，一家子坐在一起看着窗外瓢泼大雨聊天。彭桂珍眼见跟前孩子多，便起了个由头：“李刚李威，你们俩没事儿领着你们妹妹去她家看看。鸡窝有没有漏雨，在那看一会儿家。小威，你带上作业本，有啥不会的题让你哥教你。” 李威立马垮了脸，十分的不高兴：“啊？” “啊什么啊？你小妹现在都开始努力学习了，你还不知道学？放假多少天了，你作业本都没动！我告诉你，别说我吓唬你。你再要给我考个倒数第一回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给了儿媳妇一个眼神，罗文静立马开骂：“小兔崽子，你奶说的没错，你这回再敢给我考倒数第一。我就扒了你的皮！” 李威这才委委屈屈的拎着书包，撅着大嘴哭丧着脸穿上雨衣。跟着李刚、谢苗二人一起往外走，李美玲跟在身后嘱咐：“雨下的不大，你们赶快走。路上别闲玩，挑好地方走。家里有零嘴，你们愿意吃啥就吃吧。” 罗文静最怕听见这话，在门口扯着嗓子吼道：“不许吃，那是你大姑要卖钱的。别长个嘴就知道吃东西，敢吃一样，小心你们的皮！” 李美玲又好气又好笑，扯了一下嫂子的胳膊：“吃就吃呗，自己家孩子。” “哼，那不用花钱买啊？那俩大小伙子，一口气能吃掉半头猪。放开肚皮吃，你也不用过日子了。”罗文静白了小姑子一眼：“就你知道装好人！” 彭桂珍撵了三个孩子出去，其实就是要开个家庭会议的。主要解决两件事，一件事是解决罗文静娘家借五百块钱盖房子的事情，一件就是该如何跟小儿子坦白自己挪用了他结婚的费用。 而外面，三个孩子走在路上。李威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出了门撒开脚丫子在雨中疯跑。李刚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声问着哼着歌的妹妹：“苗苗，家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谢苗浅笑着看着自己的大表哥，看来还是哥哥心细啊。 “我妈跟奶奶闹了别扭，弄得家里气氛很紧张，你跟姑姑也不怎么回来了。今天两个人关系又和好了，但我妈跟我奶也都哭过。”李刚能够感觉到家里人的变化，语气变得惆怅起来。 “最近我妈出去干活了，说是在砂厂做饭，可每次回来裤脚上都是灰。而且她累的都张不开眼睛，胳膊都累肿了。砂厂能有多少人吃饭，把她累成这样？”李刚沉声道：“所以她不是去做饭，她是去干体力活扬砂子去了。” 看着谢苗震惊的表情，李刚明白，自己猜对了。 “家里欠人钱了？到底欠了多少钱？是不是我妈被人骗了？”上次进城，李刚就能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劲。奶奶话里话外怼着母亲，而母亲像是忍辱负重一般不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说是舅妈惹得祸？”谢苗不理解，这是什么逻辑。 “不是她，为什么她要去干重体力活挣钱？我爸一声不吭当做不知道？”李刚叹口气：“小妹，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今天他们其实在开会宣判。我妈最后结局如何都不要紧，只要有我们兄弟在，就算退学我也不会让我妈受委屈的。母债子偿，我认了。” 李刚这是希望谢苗做个中间人，将这番话说给家里大人听 谢苗心中一暖，如果大舅妈听见孩子这番话，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动啊。 “哥，你想多了。亏钱的人不是大舅妈，是姥姥！”谢苗看着跑在前边，像个傻狍子一样在水坑里乱跳的小哥。 低声对李刚道：“只不过大舅妈阴差阳错成了那个告密的人，在姥姥坦白之前将这个秘密揭发了。今天开会也不是批判舅妈，而是因为舅妈娘家来信。说家里老人要翻盖房子，让大舅妈出五百块钱尽孝。” “啊？”李刚瞠目：“我妈没惹事儿？” 第六十一章 我怕你生气 “你妈要听见这话，肯定得骂你一顿！”谢苗好笑的对大哥李刚开玩笑：“我大舅妈那么好的人，怎么在你眼里成了恶棍了。” “也不是！”李刚忍俊不禁，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妈性子太直了，总是得罪人了自己还不知道。” “没心机也算缺点的话，那这个世界可太不公平了。”谢苗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李刚的胳膊：“我大舅性子软和，遇事闷不吭声没主见。你不想想要不是我舅妈这么多年撑着，那日子得啥样？” “啥样？”不知何时，李威凑了上来，一脸神秘的凑在二人中间。硕大的脑袋像个大倭瓜，晃来晃去甩着头上的雨水。 “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呗。”谢苗苦笑：“我妈一个嫁出去的闺女，整天靠着娘家救济过日子。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不给你们这两个孙子，全都留给我这个外姓人吃。难道你们不生气？难道舅妈不该生气么？” “那气啥，你是我妹妹嘛！”李威大手一挥，满脸不在乎：“我们是男子汉，你是小女孩，让给你是应该的。” 这些都是彭桂珍、罗文静整天放在嘴边的话。可是哪有什么应该的？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就算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孩子待遇还不通呢。农村重男轻女现象极其严重，都是女孩让给男孩吃，只有他们家反过来。 “那是因为大舅妈心地善良，她对我好对我妈更好。她是真心实意将我们当成一家人心疼的，所以不计较得失。你们也有同学，难道不知道哪怕是亲姐弟亲兄妹，能够做到公平的都很少，更不要说偏爱女孩了。”谢苗勾着李刚的胳膊，扬着头问道：“大哥，你就没想过为啥么？” “当然是因为”李威高声抢话，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来了。歪着头看着他大哥：“哥，为啥呀？” “感同身受吧。”李刚长叹一口气，眼里有着浓浓的心疼。 “啥意思？”李威满脸不高兴，责怪哥哥净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你咋净整文词儿呢？说点我能听明白的。” “舅妈在娘家的时候，因为兄弟姐妹多，她并不受宠爱甚至受了很多气。所以嫁过来之后，她反而能体谅别人的不容易。”谢苗轻声解释，但李威这个傻小子却道：“哎呀，是我妈不敢瞎说话。大姑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妈管不着。我爷我奶宠着，我妈再不高兴也只能干瞪眼儿。” 果然，连罗文静自己的儿子都这么想。他们都觉得罗文静对李美玲的容忍纵容是出自娘家不得力，根本不相信这才是罗文静最值得敬佩的品质。 谢苗暗暗替大舅妈委屈，果然啊，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娘家撑腰没有经济来源。善良体谅都能变成忍气吞声，包括自己的儿子都这么想。 “大哥，你是舅妈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要坚定的跟她站在一起。不能让舅妈觉得自己娘家不疼婆家不爱，付出了一辈子最后连个家都没有。”谢苗的话深深的打动了李刚，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 三个小的回到李美玲的家，李威嗷嗷的冲进零食堆，仿佛到了天堂。李刚作为兄长，先是绕着整个院子巡视一圈，确定家里一切妥当，这才进了屋。 打开圆形饭桌，李刚招呼李威、谢苗过来写作业。李威吊儿郎当的打开收音机，一边吃零食一边听广播一边写作业十分的惬意。他就这样消磨了几个小时的快乐时光，完全想不到开完家庭会议之后的罗文静会将他抓包然后暴揍一顿。 而这一边，孩子们一走，彭桂珍立马进入主题。先是当众给儿媳妇罗文静道了歉：“最这阵子是我老糊涂了，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我偏要发在你身上。这个事儿呢，你爸私底下说了我好几回。唉……” 罗文静感动的一塌糊涂，抹了一把眼泪：“婆婆就是妈，跟自己妈有啥可生气的。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你没让我受过屈儿，没打我没骂我，寒冬腊月没让我泡在凉水里洗衣服。我生两个孩子，你都给我做足了月子。妈，我这心里特别特别感激你。” 说到这里，罗文静竟然扑通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我嫁过来之前，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从小到大，我就没穿过一件合身的衣服，没穿过一双合脚的鞋。我以前都没好意思说，我连裤衩都是穿我姐剩下来的。” 罗文静仰着头，哭的泣不成声：“结婚第二天，你就带着我去供销社买布做衣服做鞋。”罗文静从前过的非常辛苦，李家的人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她会这么惨。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家里孩子多不受宠所以吃尽苦头。 “我这辈子摊上个好婆婆，我有啥不高兴的。我从来没跟你生过气，我就怕你生我的气。怕你把我撵出去……”罗文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李美玲也跟着哭。最后娘仨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死了人…… 李振华跟李忠军父子面面相觑，满脸黑线。李忠军至今都不知道他妈跟他媳妇因为啥怄气，又因为啥两个人和好了。 李振华看着蠢萌的儿子，咬着后槽牙：“看我干啥？老娘们就这个味儿，天天闲的没事儿打架玩！” 看着这仨人仿佛有点啥毛病，哭的没完没了。李振华烦躁的用手里的旱烟枪敲了敲桌子：“别挤猫尿了！还有啥事儿没说吧？不说我要去村委会了！” 李忠军也跟着说道：“不是说，我老丈人要盖房子，跟咱家借钱吗？” 提起这件事，彭桂珍三人这才想起还有大事儿没说。听完彭桂珍的长篇大论，李振华没有表态，反而看着长子：“你咋看？” 李忠军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右手挠着后脑勺看向妻子，瓮声瓮气道：“我……我咋地都行！看我妈啥意思吧……” 彭桂珍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丝毫没给儿子面子：“吭哧瘪肚半天，啥子午卯酉都说不出来！你真是个棒槌！” 第六十二章陪着大嫂回娘家 经过李家人的一番商量，最终决定拿出一百块钱的预算来给罗文静做面子。 除了一百块钱之外，李振华还承诺给罗文静的娘家赠予两吨沙子一吨水泥以及两百块青砖。 钱虽然没有达到罗家的人预算，但李家提供了部分的原材料。而且之前还没有打招呼，直接领着人借了农场的拖拉机送来了。 “娘，我咋听外头有突突突的拖拉机的动静呢？”罗文静的三哥蹲在自家大门口与别人闲聊，听见外头有拖拉机的声音，别人都往外走去看热闹，只有他先跑回家通知爹妈。 “啥？拖拉机？哎呦喂，啥时候咱村还有这新鲜玩意。”罗家老太太踩着小脚，忙不迭的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无数的小孩来到自家门口。 罗三指了指坐在拖拉机上的人，惊呼一声：“妈，好像是四姐夫！” 罗老太眯着眼睛看着前边，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啥？还真是老四家的。” 李忠军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拖拉机司机。回身去接坐在拖拉机后边的妻子罗文静，而此时裹着红色头巾的罗文静则是利落的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 听说罗文静坐着拖拉机回娘家，罗家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赶了回来。罗老太搀着老头子，笑盈盈的站在院子里招呼李忠军：“快进来，快进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捎个信儿！” “婶子，咱们两个村离的又不远，我嫂子回趟娘家还用提前捎信？”李美玲同样也围着一个黄色的头巾，见罗家人有的围着拖拉机稀罕有的拉着李忠军说话。竟然没人搭理回娘家的罗文静，她心里隐隐有些替嫂子叫屈。 “哎呦，这是李家大妹子吧？”罗文静的大嫂长着个三角眼，起初并没有把同样裹着围巾的李美玲放在眼里。她的心思都放在戴着新头巾的罗文静身上，打量着她今天穿着的新衣服以及看起来很时髦的红色头巾。满心都在盘算，找个什么理由跟罗文静开口将头巾要回来。 本以为黄头巾是蹭拖拉机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罗文静唯一的姑姐李美玲。罗家大嫂这才热情的上前拉着李美玲的手，笑着恭维道：“哎呦我的天呀！我都没认出来你。你咋长得越来越年轻了呢。这头巾戴的可真好看，像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似的。” 李美玲并不吃这一套，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我孩子都快十六七了，我还能年轻？大嫂你可真能瞎白话！” 罗大嫂仰头哈哈大笑，并不觉得自己尴尬。眼睛盯着围观拖拉机的人群，一脸好奇的打听着：“这拖拉机看着真气派！咋地，你们家自己买的？” “说啥呢！这是公家的车，农场干活用的，谁家能买得起拖拉机啊。想啥呢！”李美玲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拉被娘家人遗忘的大嫂罗文静。 挑着眼皮问罗家大嫂：“你小姑子回来了，嫂子你也咋也不关心关心。” “唉呀妈呀！”罗家大嫂不以为然道：“自己家人，啥关心不关心的。她吃的白胖白胖的，一看在你们老李家过得就不错。” 罗家大嫂说着冲着自家婆婆挤眼睛：“妈，你说是不？咱们家属老四过得最好！” 罗家老太太此时正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抻着脖子等罗文静给自己孝敬东西呢。左等右等，只见家里人都去看拖拉机，要么就去恭维李忠军去了。没人恭维自己，更没看见罗文静拎着什么好东西回来。 她是个现实的人，空着手回娘家算怎么回事儿？不由得拉下脸，沉声质问：“咋回事啊？不过年不过节的咋回来了？是不是惹事儿了，让婆家给送回来的？” 罗家老太太故意给亲闺女下马威，觉得自己在罗文静婆家面前给她立规矩，会让李家人高看自己一眼。 殊不知，罗文静因为娘家人对自己忽视越发心寒起来。 “哎呦，大娘，你这叫什么话？”李美玲见罗家老太以及罗文静的几个娘家嫂子弟妹都在，故意挽着罗文静状似亲昵。 “哪家媳妇儿惹了祸，婆家是用拖拉机送回娘家的？”李美玲嗤笑一声，看向罗家老三：“哎呦，罗三哥在家呢。” 罗老三算是罗家的信使，罗家有什么事情通知罗文静，经常都是派罗三去送信。因此罗三对李家每个人都很熟悉，面对李家这个受宠泼辣的闺女忍不住发憷。 “恩，在家呢！”罗老三悻悻的点了点头，呲起了一口大黄牙。 “三哥前几天捎信过来，说家里要准备盖房子了？”李美玲笑望着罗家老太太，罗家老太太眼里仿佛有刀子一般，狠狠地射向罗文静。 “对，你大侄子要结婚了，家里没地方住。不盖房子，咋娶媳妇儿啊！”罗家大嫂也不是吃素的，笑眯眯的回应着李美玲。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着罗文静，心里揣测着李家声势浩大的开着拖拉机过来到底准备给多少钱。 李美玲对罗家人简直恶心的要死，既然想要从嫂子这里拿到好处，却不知道对嫂子态度好一点。婆家人来了，连口水都不给喝，一家子站在大太阳底下装犊子。难道娘家人不理睬罗文静，她在婆家就能过得好了？真是蠢笨如猪！ “奶奶，拖拉机里装了好多的化肥啊！”一个黑瘦的小男孩趿拉着一双破胶鞋跑进院子。扯着嗓子冲着罗老太吼着，跟在他身后略大一些的小男孩嘲笑他不识字：“傻子，那是水泥不是化肥。你连字都认错了！” “水泥？”罗老太满脸疑惑的看着罗文静：“拉那玩意干啥？” 李美玲看着院子外围观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村子的人，这才慢悠悠的且声音洪亮的说道：“罗三哥来俺们家借钱，说你们老罗家要娶孙媳妇了，但是家里头没地方住。按照你们屯子的规矩，爹妈要盖房子得出嫁的闺女掏钱。” 正说着，李美玲眼尖的瞧见了围观拖拉机的人群里有当年罗家的证婚人，罗屯村长罗大贵：“哎呦，大贵叔！” “美玲子！离老远就听见你说话声了，哎呦喂，声音洪亮底气足！看来这两年，你日子过得挺好呀！”罗大贵老早就与李振华通了电话，对于罗家欺负罗文静的行为十分的不齿。 “大贵叔，你来得正好。以前咋没听你说过，你们罗屯还有让出嫁闺女给娘家侄子盖混纺的规矩啊？” 当着半个村里人的面，李美玲毫不客气的将罗家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罗家老太太眼睛瞪的老大，低声呵斥罗文静：“该死的东西，是你让她来的？丢人现眼的狗东西，就该把你淹死在尿桶里。” 第六十三章 巅峰对决 别看罗文静平时在李家生龙活虎威风凛凛，可到了娘家因为自小被镇压忽视的原因并不像在婆家那样厉害。 不是她不能也不是她不敢，是因为她很清楚即便自己表现得厉害些那也没用。因为罗家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她哭泣吵闹没人搭理，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去争取。左右闹来闹去，都没有任何的结果。 李美玲作为小姑子，她是非常清楚这些年大嫂在娘家是个什么地位。更清楚罗家明里暗里从大嫂手里拿了太多的好处，可从未给过她好脸好待遇。就算是要饭的也得摇尾乞怜像个哈巴狗一样叫两声，可罗家倒好软饭硬吃不要脸至极。 罗老太太见李美玲将自家借钱的事情宣扬到村长这里，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 罗屯的村长罗大贵之前可是跟李振华通过气的，知道罗家越来越过分把他这个证婚人的脸都给丢尽了。如果罗家能稍微矜持要脸一点，李振华说什么也不可能主动联系自己求帮忙的。 “我说老罗头，你tm怎么回事儿？”罗大贵一听李美玲提起这件事，立马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开口便冲着罗文静父亲罗老头发难。 “啥？”罗老头一脸忐忑，十分紧张的看着村长：“村长，你说啥事儿啊。我不知道啊？” 罗大贵看向围观拖拉机的村民，高声质问道：“我问你们，你们谁家的规矩，要出了门子的闺女给娘家侄儿盖房子的？来来来，说出来我听听？我看以后谁还敢娶咱们屯子的大姑娘，哪家要脸的姑娘敢来嫁咱们屯子的小伙儿！说出来，说出来，我看看都有谁家这么厚脸皮！” “村长，你这是说的啥话？谁家有这样的规矩，说出去让人笑话！家里的男人活不起了，让出了门子的姑姑给侄子盖房子。没钱就别娶媳妇儿，没钱还没志气，真是不要脸。”罗家在村子里人缘口碑都不咋地，联产承包之后各家的日子都宽裕了，唯有罗家一大家子这么多劳动力，过得比谁家都差。 有那嘴巴厉害出头骂人，罗家人坐不住了。罗老头脸皮薄，矢口否认：“哪有的事儿，听谁瞎说的。村长，我跟你说，没有的事儿，这都没有的事儿。” 开玩笑，真要将这样的丑事传出去，罗家未婚的姑娘可嫁不出去了，那彩礼也别想要了。 “就是，到底谁瞎传的话！”罗家大嫂闻言立马脚下生风，跑到门口嚷嚷着。毕竟她也有女儿，这两年也是准备要出嫁的。万一真传出罗家女儿嫁了人之后还要给娘家侄儿盖房子，那她家闺女百分之一万没人要。 “这都是没有的事儿！哪个挨千刀的这样传瞎话！”罗家大嫂插着腰，一副要找人理论的样子。 “不是罗三哥跑我们家这么告诉我们家的么？难道我们老李家的都耳朵聋？”李美玲冷笑一声，走到罗大贵面前：“我也知道，罗屯不能有这样的规矩。这就是亲家看我们家条件好，想让我嫂子帮衬帮衬娘家呢。” “这叫什么话！”罗大贵沉着脸，质问罗家老三：“老三，我问你，是不是你儿子结婚啊？” “不是我儿子结婚！我儿子才十五，结啥婚结婚！媳妇儿还没找呢！”罗家老三此时都吓死了，没想到事情竟然闹这么大。 “哎呀，他贵叔！”罗老太眼见事情闹大，家里的孩子们都要被拉出来丢人现眼。心里对罗文静骂了一万句，可她还是要站出来说说话。 “这个事儿啊，都怪老三瞎说话。家里要盖房子，可你也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没有什么钱。四丫头嫁得好，婆家过得富裕，就让老三过去借一笔钱周转周转。没想到亲家误会了，以为我们这么一大家子都要他老李家养活。” 到底是老太太会说话，三言两语的将事情推到罗老三不会说话办事儿上。明里暗里嘲讽李家想得太多，稍微过得富裕点就害怕亲戚借钱。 “原来是三哥说错话了！吓死我了！”李美玲拍了拍胸口，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美玲指着外头的拖拉机，笑着对罗家老太太说道：“来的时候，我爹妈说了，你们二老养活八个孩子不容易。我嫂子排行老四，小的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你们就算有心想要疼一疼她也没有那个条件。我们家看重嫂子，就是因为她在娘家的时候一个人的工分够一个壮男劳力。知道她是个持家有方的人，对父母孝顺的人。” 表面上夸罗文静，实际上是在说罗家当年可没少亏到罗文静。但是罗文静不计较，愿意回报罗家。 “我们李家敬重我嫂子，愿意给她出这份钱。但是”李美玲羞涩一笑：“实在是囊中羞涩了些，家里总共就只有一百块钱。你们呢想要我嫂子出五百块钱，这中间差的太多。” 听说罗家管已经出嫁了闺女要了五百块钱，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李美玲心中冷笑，语气更加谦卑：“所以呢，我爸厚着脸皮去赊了一吨的水泥。”说着又笑着对村长罗大贵道：“自从罗家来信之后，我嫂子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她就去砂厂扬砂子挣钱，可那点工资哪够啊！昨天我爸去赊了两吨的沙子，还有两百块青砖。多少啊是这么一个意思，我今天陪着我大哥大嫂来，其实就想跟亲家婶子道个歉。” 罗大贵瞪眼：“唉呀妈呀，给了这么多东西，还道啥歉啊？” 李美玲装作十分愧疚的模样：“这点东西也不够干啥的，盖不起来一栋房子。但我们家也就这么点能耐了。” “妈，我公公说了，这一百块钱跟一吨的水泥，两吨的沙子还有二百块钱青砖。算是我孝敬你们的！不管是你们想借钱还是想要我掏盖房子的钱，我婆家只能给我出这么大得力。”罗文静此时也有些心灰意冷，眼见此时娘家几个嫂子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她，索性把话说开：“我结婚的时候，婆家给了一百块钱彩礼，到今天也是咱们罗家头一份。你们连床被子都没陪送给我，穿着我婆家给买的新衣服，我大姐给做的一条新裤衩就出门子了。” 说到这里，罗文静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委屈：“这些年，我补贴娘家的也不少了。但是你们不能太过分了，光知道从我这里要东西，也不” 讲到这里，罗大贵气的冲着罗老太发飙：“狗剩家的，我说你这个当妈的也是够厚脸皮的。怎么着，你是不愿意当初我给保的媒？你还想撺掇你闺女离婚？” 当年五七农场的场长请了县里电影院的人下来挨个大队播放电影，罗屯并不属在五七农场行政版图里。但因为离得不算远，两个地方的村民又有许多通婚的家庭，所以得知消息的村民扛着凳子去农场看电影。 罗文静与李忠军就是在这个场合认识的，当初李忠军作为二大队大队长的儿子跟着县里下来的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忙乱中踩到了罗文静的脚，两个人就这样见了第一面。而后因为来的人太多导致后边的人看不见电影，气的破口大骂欺负帮忙的工作人员。罗文静见李忠军嘴笨人又憨厚，忙的脚打后脑勺满头大汗顾不上看电影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她上前仗义出言，替李忠军讨回公道。 三天之后，李振华请了罗屯的村长去罗家给李忠军提亲。罗家人没想到农场二大队大队长的儿子能看上自家闺女。炫耀显摆的同时，罗老太起了歪心思，想要坐地起价多要些彩礼钱。 罗文静是顶顶能干的人，工分挣得跟男人一样吃的比谁都少。罗老太一直想要把罗文静留在罗屯，这样离家近还能给帮衬家里干活。好在那个时候是记工分、分口粮的大锅饭时代，村长亲自来提亲罗家是不敢不听的。 所以即便是不愿意，可还是让罗文静出嫁了。李振华早就在罗大贵那打听清楚了罗家的一切，知道这个儿媳妇在娘家过得并不好。李振华出了在当时令人想不到的巨额彩礼，风风光光的将罗文静娶回了家。 罗家也因为有五七农场二大队大队长这门亲戚，在罗屯第一次有了脸面。也正因为罗文静这层关系，下边的弟弟妹妹谈婚论嫁的时候都高了几个档次。 罗大贵直接将威胁的话说给罗老太听，是在威胁她，如果得罪了李家这个亲家，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这说的啥话！”罗老太是整个罗家的灵魂人物，脑袋瓜聪明的很。转瞬之间就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笑着拉着罗文静的手，佯装心疼道：“你这傻孩子哭啥呀？你兄弟说话着三不着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话你也能信？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些年多亏了你跟亲家的帮忙，咱们家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罗老太笑呵呵的看着李美玲：“丫头，你回家跟你爹妈，我亲家公亲家母说一声。我们老罗家这些年实在是感谢你你们家的帮衬。但是这回盖房子不能用你们家的钱，这钱跟这些料子算我们家跟你们借的。等农闲了，我让家里的成了年的小子都出去扛大包挣钱去。一定把钱给你们家补上！” 罗大嫂忍不住：“哎呀，那可不行城里扛大包多累啊？又不是给我儿子盖房子，我儿子可不管这闲事儿” 看着罗家大嫂这个反应，李美玲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猪队友是多么的可气可恨 怪不得闺女让她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第六十四章想明白了 从罗家回来，李美玲心里面有些念头在翻涌。坐在拖拉机里，看着沉默的罗文静想着罗家那几个嫂子说的混账话，李美玲觉得心里头很是羞愧。 罗文静带着丈夫、小姑子去娘家送钱送东西是情分，可有些话李美玲得替嫂子替李家说清楚。 可就在罗老太太说这笔钱不是借，而会等农闲之后让罗家几个成年的孩子出去干活挣钱还账之后。罗文静几个娘家嫂子们不干了，七嘴八舌的开始叫嚷起来。 这一闹腾罗家几个嫂子说话可就难听了些，竟然开始对李家的家事说三道四。 “我们家文静再怎么说也是你们老李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正房。我们家就算是穷点又怎么样？我们家是贫下中农，我们家成分好啊。”罗家二嫂走上前，她家有个儿子来年就要结婚了，盖房子这件事跟她家关系最大。 可老太太可说了，这个钱就让罗文静出大头。谁让她是整个罗家嫁的最好的，她也应该给娘家侄儿帮衬帮衬。现在李家来人了，老太太又反悔说什么这笔钱算是借的。真是好笑，这钱算是借的，可借的是要还钱的。这笔钱，不管谁来还那也跑不出她们家。 想到这里，罗家二嫂索性便将无赖演到底：“你们家娶我们家闺女当年也不亏！文静能干，一个人顶两个大男人。到了你们老李家，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躺在炕上生孩子。这些年给你们老李家生了两个大孙子，这就是罗文静在你们老李家的底气，也是我们老罗家的底气。” 李美玲挑眉等着罗家人自圆其说，心里已经猜到了罗家人不会真的要还钱。 “罗文静要你们老李家一百块钱不亏，就是五百块钱你们老李家也能拿出来。”罗家二嫂说的理直气壮，罗文静听不下去了：“二嫂，我要不要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些干嘛？” “呸，你个完蛋玩意！”罗二嫂吐了口唾沫，瞪着李美玲冷声道：“就行你一个出嫁的闺女整天拿着娘家的钱倒贴养男人，为啥不行我罗家的闺女拿婆家的钱补贴娘家？这是什么道理！” 罗家二嫂抛出了一个理由，罗家人立马恍然大悟，抓住这个理由，纷纷开口迎合。 “就是呀！都是一样的亲戚，凭啥你婆家人能让老李家拿钱，我们娘家人就不行？” “人人平等，知不知道？” “我都听说了，你男人的工作就是你爸花钱买的。都是一样外来的，我们家还给你们家生了两个大儿子呢。凭啥一点好处都没有！” “啧啧啧，真是越有钱越抠门。你占便宜占得理直气壮，好意思在我们跟前说三道四。” 李美玲气的险些倒仰过去，没想到罗家人竟然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我爸妈愿意补贴我，关你们什么事儿？轮到你们说嘴？”李美玲气的口不择言，当下破口大骂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罗文静早就知道娘家人绝对嫌弃一百块钱太少不会善罢甘休，但她没想到娘家人已经极品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要饭也要的理直气壮，而且还拿小姑子的事情来堵李家人的嘴。 “人家的爹娘，愿意给孩子花多少钱那是人家的事儿。再说了，我妹夫是大学生，毕业分配的好工作。在城里坐稳了，将来对我两个孩子也有用。你们呢？你们有个屁的用，钱花在你们身上连声响都没有！你们凭啥要钱？你们的脸在哪儿呢？” 罗文静也怒了，直接大骂娘家嫂子不要脸。 跟两个嫂子对骂撕扯起来，闹得轰轰烈烈十分的壮观。外面站着半个村子的人，罗家算是丢了大人了。 李忠军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平时在村里向来受人尊敬没见过那些人对自己冷脸冷眼。今天见到妇女撕逼，吓得不敢上前。 李美玲看不惯，撸起袖子下场帮着大嫂。四个娘们混在一起，又是掐又是咬又是薅头发。罗家人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这四个人拉开，可惜这四个人谁也不让着谁，分开了也在不停地互骂。 罗老太太向来看不上这个女儿，今天更觉得丢人现眼。她才不会觉得罗文静受了委屈，只觉得这个女儿不贴心想要气死她。 连敲代打骂了一通，罗文静气得带着钱带着满拖拉机的东西扭头就走了。别说借给娘家钱了，连还没有送过来的沙子、两百块青砖都不给了。 姑嫂二人满头乱发的坐在拖拉机后斗上，看着一车的水泥袋子发呆。 李美玲坐在车上被风吹的清醒了过来，心里面开始不是滋味了。 罗家那几个嫂子说的话，让李美玲不得不反省自己。有些话外面的人说，她不放在心里，可说话的人是罗屯的人，是李家的姻亲。这就要好好得反省反省，她李美玲确实有些没良心了。 扪心自问，她确实靠着娘家接济了这么多年。换成任何一家嫂子，想要哭想要闹都是正常的。这些年娘家明里暗里给了多少钱，她家里是有一本厚厚的账本的。谢树民上大学那年开始，不仅没有了任何的收入还要从牙缝里挤出钱给他吃喝交际。就连现在谢树民有了工作，她也是没见到回头钱的。 地里的活儿，谢苗身上的衣服鞋子，哪一样不是家里大嫂在张罗在帮忙。更不要说娘家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谢苗这个小丫头片子。 罗文静一年到头就回一次娘家，大包小裹往回送不敢夜宿一晚。她的那些姐妹，哪一个回了娘家不是看嫂子的脸色行事。生怕做闺女的不知分寸得罪了嫂子，将来爹娘会受嫂子的欺负。 想到这里，李美玲终于明白了那日闺女谢苗的话。同时，她也看清楚了一件事：手里没钱，寸步难行。 大嫂在婆家生了两个儿子，即便跟婆婆彭桂珍闹了几天别扭。可即便如此，公公也给她做足了面子。可越是如此，大嫂在婆婆面前就越惭愧。而这次婆媳矛盾开始的时候婆婆有多丢脸，结束的时候媳妇儿就有多打脸。 归根结底，就在于大嫂没有经济收入。经济不独立，家庭就没地位 第六十五章 二手书店 李美玲受了大刺激回家发誓要励精图治，努力赚钱。不仅让爹妈在村里面被人看得起，她也要让婆家人高看自己一眼。 谢苗看着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的似的亲妈，觉得很奇怪：“妈，你最近两天咋地了？怎么感觉像是打鸡血了？嘴巴也不抱怨了，也不在门口听那些打牌下棋扯老婆舌的说三道四了？” “闺女啊！妈妈现在想通了，妈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挣钱挣钱挣钱！想尽一切办法去挣钱，手里有钱心不慌咱干啥底气都足！”李美玲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了沾嘴唇，然后捻着手里的账本：“这两天进账的钱比头两天要多了两块钱。天气凉快了，妈想要进城买点换季的鞋还有衣服。最好啊再打两卷毛线回来，指定能卖的更好。” 谢苗没想到母亲能这么快就想通现在的情况，心里松了一口气。没等自告奋勇的说她去城里进货，就听见李美玲说道：“你姥姥家收的粮食也差不多了，地里的收上来的蔬菜也得卖一卖了。明后天你姥爷就要进城送东西，你也跟着去。” “好的妈妈，你把 要买的东西拉个单子给我。我一定给你都买回来！”谢苗说完，李美玲笑道：“我也跟着去上货，让你姥姥过来给我看一天家。你有你自己的事儿！” 谢苗一脸好奇：“我有啥事儿？” “我看你最近学习挺用功的，有不会的也去老师家问。今天晌午，你们班主任来家买东西。我跟他唠了一会儿，他说你进步挺大的。但是城里孩子的学习成绩就是比农村孩子强，这一点就差在农村孩子读书少上了。妈攒了点钱，你倒时候拿着去书店买几本书回来。”李美玲在谢苗身上是真的舍得花钱，不像别的家长买个铅笔橡皮都要挨顿打。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指定给你争气。”谢苗笑着点了点头，她手里还有点钱，也准备上点货卖钱，就是不知道倒腾点什么东西好。眼前家里开了小卖店，用不着她多花什么心思。 到了进城的那一天，有了之前的经验。提前两天李振华就借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这辆拖拉机可有年头了。开起来轰隆隆冒着一股子黑烟，离着一百多米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 不过怎么说拖拉机都比骡车强，起码在时间上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只不过苦了坐在后边车斗上的人，这一路上又呛又颠十分的辛苦。 “哕”刚进城下了车，李美玲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罗文静虽然没吐，但是她扶着拖拉机脸色惨白：“唉呀妈呀，这破车啊，颠的我脑浆子都要出来了。” 路上崎岖，李振华开车也很猛完全没有顾及到车斗里的几个女人是什么状态。 看着孙女谢苗头发都立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破车年头太多了，应该报废的东西了。我怕半路再坏了，就想着快点开。就算是坏在城里也好有地方修，怕就怕坏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里的菜再放坏了。” 好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苗等人并没有怪李振华的意思。毕竟一家人是出来挣钱的，吃点苦算不上什么。 李振华先开着手扶拖拉机，一路‘突突突突’进了白山街道派出所。先跟这里的警察打了个招呼，片警们有需要的农产品低价从李振华这里买，其余的都开到了之前说好的市场门前。 这一次有了片警的管辖，又与工商那边打了招呼。李振华算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在这边摆摊卖货了，也亏了有小白警官帮忙，这边的地痞流氓没有来找茬。 罗文静夫妻二人跟着李振华学卖菜，李美玲轻车熟路的去站前批发市场进货，而谢苗跟两个哥哥则是去新华书店逛一逛。 大家兵分好几路，都在积极的做事。李威不是个爱读书的孩子，他进城只为了到处闲逛。谢苗知道大哥李刚心里有成算，并不会惹事儿，跟李刚说了一声要去看看谢树民。李刚不疑有他，嘱咐谢苗不要惹是生非便放任谢苗一个人离开。 谢苗并没有去看谢树民：“开玩笑，那个渣男，怎么值得本小姐惦记！”谢苗冷笑一声，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想要去之前大胡子那里看一看，上一次跟大胡子短暂相处之下，谢苗发现大胡子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这样一个文化人，一定知道能够去哪里买二手书。 没错，谢苗不想去新华书店买昂贵的新书，要买就去二手书市场淘一淘旧书。一样的好看，却有着天壤之别的价格。 谢苗按照记忆找到了大胡子的家，跟上次一样，他的小窝棚里还有几个学生。大胡子看见谢苗走了进来，并没有说话而是冲着谢苗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指点着一个小男孩：“这个字不要这样写，来”他伸手握着小男孩的手，带着小男孩一笔一划的练字：“就像这样，慢慢写不要着急。” 指点完小男孩的字，大胡子又开始指点着旁边小女孩的画：“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按照你的想法来画，实物是什么样的你就照着那个样子画。” “可是老师，我在这个地方看不见四条腿啊。三条腿的桌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小姑娘嘟着嘴巴表示很委屈。 谢苗走过去，果然在小姑娘的方向看着那临摹用的桌子只有三条腿。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废话那么多？不愿意画就别画！”大胡子显然很生气，一把将小姑娘的画纸给扯了下来：“重新画！今天画不好不许放学！” 训斥完学生，大胡子才开始搭理谢苗。他还沉浸在学生不听话的愤怒里，所以对谢苗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友好：“你又来干什么？” “还要做锦旗么？” “我不做锦旗！”谢苗甜甜一笑，举着手里的东西：“我们家又进城卖东西啦。我给你带点家里种的蔬菜，顺便跟您打听一下。城里哪里有卖二手书的呀？” “二手书？你要干啥？你也准备收书当废纸卖啦？”大胡子脸色一沉：“你们都把书当做擦屁股了是吧？那都是前人用心血写出来的东西，就让你们这么给糟蹋了！” 第六十六章宝藏 谢苗被大胡子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才不是要卖书呢。我是想买点便宜的书，丰富一下我的阅读量。还想买点初二的课本，在开学之前预习一下。” 看着大胡子表情严肃的样子，谢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看着小心翼翼有些害怕的谢苗，大胡子明白自己误会了谢苗。 “你想要看什么样的书？我家里也有不少书，不过我既不能卖给你也不能送给你。借给你倒是可以的，但是你要记得还我。”大胡子对谢苗的印象其实是很好的，不管是第一次来店里给警察做锦旗还是今天来店里找自己询问二手书市。 一个农村来的小丫头片子，能够想到这些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大胡子看着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谢苗，胡子后边的老脸有些臊的发烫。 赶紧扭过脸，瓮声瓮气的说道：“但是你要是看一些偏门的书，像是如何养母猪的，我家没有！” 谢苗一愣，想笑憋着不敢笑。可屋里的学生却没忍住，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的笑声让气氛变的温馨很多，谢苗也轻松了下来。笑着对大胡子说道：“我不看农业方面的书，我想看文史类的书。比如四大名著尤其是《红楼梦》我很想看的，还有《围城》、《雷雨》、《四世同堂》、《骆驼祥子》之类的小说我都很想很想看啊。” 听见谢苗如数家珍一般说着这些中国著名的文学著作，大胡子这次彻底对谢苗另眼相看了。 “这些都是你的老师让你们看的吧？还是你家里也有念过书的文化人？”大胡子记忆里，上次跟谢苗一同进来的老头子不像个有文化的人。 “这些学校里的老师说过，课本上也有一些片段。有的也跟老师借过，但是没有机会全部都看完。而且我在书店里看见很多国外的名著，书都是好书，可惜实在是太贵了，我买不起。”谢苗这话说的是真的，书店里的书造价可不便宜呢。虽说有的书一块两块钱看着单价不贵，可此时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十多块钱。书可以算是奢侈品了! “那你说说，有哪些国外的名著你都看过的？说出来我听听，是不是在吹牛！”大胡子显然有考谢苗的意思，也想知道谢苗的底子到底有多薄。 不过这可难不倒谢苗，上一世谢苗的人生经历可不只是在菜市场打了几年小工那么简单。 在入狱之前，谢苗是去师范学院读的中专。毕业之后进了公立幼儿园做幼师，她也曾经学过简笔画、脚踏琴、手风琴的人。因为有这个专业技能，在监狱里文艺晚会中是上过节目也屡次得到教导员表扬的。甚至靠着这个给她的教导员长脸，分配了非常轻松的工作。而这个轻松的工作就是整理分类书籍，她也因此有了丰富的阅读量。因为这些名著让谢苗对价值观以及人生观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出狱之后所经历的白眼、恶语、鄙夷都没有让她退缩。反而靠着一股子韧劲，成功地逆袭翻盘。 所以当大胡子问谢苗都读过哪些外国名著的时候，谢苗能够自信的侃侃奇谈：“我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勇敢与命运反抗的精神深深的打动。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这些名著的喜欢，我只是知道，读书能够让我看见不一样的世界。” 说着谢苗慢慢的朗诵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最著名的一段话：“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大胡子本以为谢苗只是从别人嘴巴里听说了人要多读书，最多也只是像看小人书似的看个热闹。 但是当谢苗将这一大段话背诵出来之后，大胡子相信，谢苗是真的对读书有着炽烈的渴望。 “你们几个好好的在这练习，我领着你们师姐去去就来！”这一下子，谢苗就成了大胡子嘴巴里的师姐了。 大胡子一脸兴奋的拉着谢苗走进成衣店的后门，二人穿过狭窄的巷子走进了一个蓝色大门里。进了大门，里边就是另外的一个小天地了。 谢苗以前只知道这一片棚户区曾经动迁了，这边的老百姓因为动迁赚了一大笔钱。这也是90年代最早的一批拆迁户，不仅分到了安置楼房还有了一笔额外的安置费。 看着大胡子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想来过几年拆迁的时候，至少能够置换出三套房子出来。 谢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在大胡子进了屋。走进客厅，谢苗就傻眼了。偌大的客厅里布置得体，且装修的十分的讲究。老款的实木家具上摆着的古董瓶，谢苗即便分不出真假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还有那真皮沙发，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东西。 “这边！”大胡子喊了一声谢苗，二人拐了个走廊进入了书房。 一走进书房，谢苗倒吸一口气。眼前的景象让谢苗忍不住惊呼起来，就算是两世为人，谢苗自诩见过的世面不少了。可她从未见到哪一家的书房装修的像个小型图书馆，就算是那间小小的新华书店也比不上了。 百十来平的书房里，一排排的书架陈列的整整齐齐。上面的书籍分门别类摆放着，就等着喜欢读书的人过来一饱眼福。 “这么多书？都是您的？”谢苗捂着嘴，惊喜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哪里有二手书店么？”大胡子一脸得意：“全市最大的二手书贩子，那都得跟我叫一声大哥！” 大胡子一脸神气的拍着胸脯：“那十年的动荡，毁掉的书籍不计其数。这都是我抢先在图书馆里拉出来的，得亏我速度快先下手。不然市图书馆要被那帮孙子烧光了” 原来，这些书是从老图书馆里拉出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谢苗竟然找到了宝藏！ 第六十七章 张老师 “哇”谢苗两眼放光，激动地冲到书架前不停地尖叫：“我的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书！” “你真的不用还给图书馆吗？”谢苗此时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真心非常好奇啊。 “不用！当年啊，有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非要闹着冲进图书馆烧书，说什么图书馆里的东西都是四旧。那时候有不少人其实是明目张胆的抢书，也有人借着由头烧书闹事儿的。我啊趁机弄了个板车，直接拉了一堆回来。不管三十二十一，反正有什么就拉什么。” “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谢苗有些不好意思：“您是做什么的？我感觉你不是一个普通的裁缝，您琴棋书画什么都会的样子。学识渊博气质非凡，一定是个大教授吧？” “我叫张晋，你就喊我张老师就行了。我啊以前就是个美术老师，也不是什么大教授。就是可惜了这些书，现在的人也没几个爱看书的。唉”说着大胡子挑着眉看着谢苗：“你是为什么要读书啊？就因为老师布置的任务？” 谢苗笑的腼腆：“我见识少，人家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没有办法行万里路，但是可以努力读万卷书。” “读书？一般的女孩读书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你们家是农村的，农村的女孩子结婚早，也不会让你出去见更多的世面的。”大胡子有意考验谢苗，他对谢苗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感兴趣了。 “就是因为农村有太多的陈旧思想，我才要想方设法的往上走。我不想过两年长大了，就结婚生子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我延续着我母亲，我母亲延续着他母亲的生活。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人，一眼就忘到了头。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我绝对不会过这样的日子。”谢苗信誓旦旦，十分的认真笃定。 “哦？你准备过什么样的日子？”大胡子张晋饶有兴致的看着谢苗。 “首先我自己要努力考大学，做一个独立的上进的女孩子。然后就是我的家庭，我要带领着我的家人走上致富的道路。我知道，我这样说话肯定会让你觉得我在吹牛。但这就是我的想法，很朴素的也很现实的想法。”这是谢苗重生之后，第一次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没想到对着陌生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之后，心里是如此的畅快。 “这也不算是吹牛！”大胡子冲着谢苗举起大拇指，满脸欣慰称赞道：“没想到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工业小城里，还有你这样胸有大志的小丫头。” 大胡子告诉谢苗，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幡然醒悟。在祖国的另一端，距离这个小城三千多公里之外的粤州城。已经有大量有想法的年轻人，正在为了谋求新出路为努力着。 “冲着你这个远大志向，我决定，以后你可以随便出入我这里。我的书房永远都为你打开，你想看什么都可以。”大胡子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为谢苗提供了一个精神食粮的基地。 “谢谢张老师。”谢苗激动地连连给张晋鞠躬，随后问道：“老师，以后我可以带着我哥哥来么？” “你可以将书带回家给你哥哥看，但是尽量不要带着外人来我这里。”张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又不是开幼儿园的，整天招待你们这些小屁孩！” 好吧，张老师是个十分傲娇的人。谢苗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不过只尴尬了一分钟。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到底应该背哪些书上面，经过张老师的推荐之后，谢苗一口气拿了五本书。 “《论语》、《儒林外史》这两本培养你们对文言文的理解能力，另外这本《三国演义》、《水浒传》很适合你家里的男孩子看。《聊斋志异》这本也不错，看着玩。”大胡子将五本书递给谢苗，脸上依旧一副傲娇的表情：“我们国家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深厚源远流长。外国的那些鬼子跟咱们比不了，不要以为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哼！” 谢苗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了。” “你先拿回家看看这些，回头我给你整理一下书单。由简入深，给你安排一下。”大胡子看着书架上满是灰尘的书：“《世说新语》、《岳飞传》、《封神演义》、《拍案惊奇》这些书写的都太好了。你要多读一读这些，以后我再给你找找通本的《史记》。” 谢苗十分的感激，再次给大胡子鞠躬行礼：“多谢张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看。争取尽快将这些书还给您！” “不要贪速度，一定要好好的将里面的内容消化掉。”大胡子摆摆手，背对着谢苗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还书的时候，我可要考你的。要是没通过我的考试，你就是不合格的。哼，下次就不借给你了。” 谢苗点了点头，再次感谢了大胡子，抱着五本书兴奋的去书店找李刚去了。 李刚跟李威兄弟二人早就选完了书，坐在书店门前的台阶上没敢离开。他们不知道谢妙去哪儿了，不敢轻易离开担心谢苗会自己回来。 “哥，要不然咱们先去找咱爷吧。谢苗那么聪明，回来之后看见咱们不在，肯定会自己回去的。”李威百无聊赖的扣着鞋底上的土，劝说哥哥想要回去。 “你不怕咱妈骂你？而且苗苗心里有数，办完事就会找咱们俩的。”李刚捧着书，他此时心思全在书上面，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书本的味道倒是好闻，但是我怀疑里面用了睡觉药。我一看书就想睡觉，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李威见他哥一门心思的捧着书，感觉得无聊透顶。 “大哥，小哥！”谢苗抱着五本书，笑着跑过来。 “谢苗，你干啥去了？我们等你等得腰都酸了。”李威站起身来，撅着嘴巴埋怨妹妹。看着谢苗手上捧着书，好奇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弄得？” “哥，我碰见了上回跟咱爷遇到的一个老师。那个老师家里很多很多的书，他人特别好，说可以借我书看。以后咱们不用花钱买书啦！”谢苗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书展示给李刚看，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真的？人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借给咱们？”李刚接过书，看着书名更加激动了。可是还有些担心：“要不要租金啊？贵不贵啊？” “张老师很喜欢用功读书的农村孩子，但是他性格比较额有点特别。等见到姥爷，你们就知道了。至于租金嘛，我看应该不用的。等咱们还书的时候，你们去捞两条鱼就行啦。”谢苗一脸轻松，李刚总算放下心来。 点着头，语重心长的对弟妹说道：“不用花钱最好！咱们家现在很艰难，大人们赚钱很不容易。咱们能出力就出力，要懂事不要惹事。” 说着李刚盯着弟弟：“尤其是你！” 第六十八章 苞米地 谢苗跟着两个哥哥欢天喜地的回到东市场小区门口，此时李振华所带来的农产品已经卖光了。 “大哥，你手咋这么黑？”李美玲拎着拎着两大包的东西，背上还背着一个大行李包。 “我去买了几个零件，这个拖拉机年头太长了，毛病多。”李忠军呲牙一笑，憨厚的脸上带着几个深深地皱纹。 “美玲子，你咋上了这么多货啊。”罗文静朝着李美玲跑了过去，一边帮着李美玲将行李包放下，一边皱着眉冲着自己丈夫吼道：“你这个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美玲子扛着这么沉的东西啊？你还当大哥呢！” 李忠军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跑过去拎东西。被自家暴躁的媳妇儿给了两拳头，愣是没敢吭声。 “大嫂，你就别说我哥了。他从小就这样，老实巴交的没有眼力见。你啊有啥就说啥，让他干活就行了。”李美玲抹了一把汗，笑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嫂子，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看看，好看不？” “哎呀，你给我买啥呀。”罗文静见状连忙将裙子塞进包袱里，压低声音道：“财不外漏。上回就因为我乱说话，被人给盯上了。你可不能在外头这样！” 李美玲也没想那么多，就只惦记着拿给罗文静看。见罗文静这么紧张，李美玲忍不住四处看了看，小声说道：“那就等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除了李美玲上货之外，罗文静卖完东西之后也坐着公交车去百货大楼逛了逛。可惜看着里边的东西卖的太贵，而且服务员狗眼看人低。见到她一身农村人的打扮，十分的瞧不起。罗文静逛也没逛的自在，索性气鼓鼓的回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罗文静忍不住将那黄色的连衣裙拿出来。摩挲着上边的料子，眼里满是稀罕。可一想到这样衣服，自己一个农村妇女实在是没机会穿。便将裙子塞了回去，劝告李美玲：“别给我买了，这衣服一看就可贵了。你啊有点钱省着花，用在正经事儿上。我就是个农村人的命，这衣服给我，白瞎了。” “不白瞎，不白瞎。你穿我舍得。”要是给自己买件衣服，李美玲舍不得。可最近她看着嫂子实在是辛苦得很，出门前老娘彭桂珍偷偷的给自己塞了五十块钱，让她给嫂子买件新衣服。 “嫂子，这衣服是咱妈给我钱让我给你买的。”李美玲笑着推了推罗文静：“老太太这些天心里过意不去，你啊要是不穿，她可就多心了。” 罗文静大吃一惊，后知后觉道：“我就说，你手头也不宽裕，上货花了这老些钱，咋还要给我买东西。” 听说是婆婆给买的，罗文静这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早就将跟老太太怄气的事儿忘到爪哇岛去了，只剩下开心了。 谢苗在一旁看着，笑盈盈的对罗文静说道：“舅妈，这件衣服可真好看。颜色透亮，款式也新，在咱们农场可没见过谁穿过呢。” 罗文静一听，心里美坏了。连连称赞谢苗嘴甜会说话：“咱们老李家啊，就属你最懂事儿最聪明。我看着，你将来一定比你两个哥哥有出息。” “那可不一定。要说有出息，我看还是我大侄子更有出息。”李美玲看着沉着内敛的大侄子李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有一天我碰见中学校长的媳妇儿了，人家跟我夸了老半天咱家李刚呢。说他将来指定能考上个好大学呢！” 说到这里，李美玲不由得瞪着谢苗：“你啊你，光有小聪明不爱学习。人家校长的媳妇儿都说了，小姑娘在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好的，上了初中就落下了。小男孩都是后反劲，有那淘气的上了初中学习一下子就上去了。你呢，你上了初一就给我考倒数第一。想想我就来气” 这话倒是不假，重生之前的谢苗学习成绩非常差。就是因为成绩这件事，李美玲屡次要求搬到城里，谢树民都不让。谢树民是嫌弃谢苗学习不好丢人，本来他就有个农村的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备受家里人嗤笑。谢苗一身的毛病又添了个学渣的名头，谢树民更加不愿意了。 “我看谢苗现在进步多了！”罗文静不愿意让谢苗艾玛，连忙替谢苗撑腰说话：“没事儿的时候，老是捧着书学习。她大哥也说了，谢苗现在都把落后的功课给补上了。” 说着她指了指放在谢苗脚边的书：“还跟什么老师借了好几本书呢。我家李刚说这都是好书，书店里卖的都可贵了。” 李美玲当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半信半疑的看着谢苗：“你在城里还有认识的老师？啥时候的事儿？是不是你爸给介绍的？” 什么好事儿都能扯到谢树民身上，谢苗一脸无语。没好气的嘟囔着：“就是上回我跟姥爷一起找了个做锦旗的那个裁缝店。那个老板可厉害了，会做锦旗奖状奖杯，还会写字画画。他平时不干活的时候，就教小孩儿练习书法跟国画。” 李美玲了然的点点头：“哦，是他啊。”她一拍大腿：“我就说人家城里人可厉害了。你看看，让我说对了吧。你还不愿意进城上学呢，你看看，这城里的裁缝都会写书法。咱们农场的裁缝就不行，别说裁缝不会书法，你们语文老师也不见得会啥书法不书法的。”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谢苗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推了推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聊斋志异》的小哥李威。 李威的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看着《聊斋志异》白话文版多少有些费劲。但是费劲归费劲，里面内容实在是太精彩了。 知道妹妹在跟自己求助，放下书开口说道：“连衣裙真好看！妈，我看不如一会儿让我爷找个地方停下，我陪你去苞米地里换衣服。咱们回去先给我奶看一看。” 罗文静气得抬脚踢了儿子一脚，咬牙切齿骂道：“就差那一会儿啦！去苞米地换衣服，你怎么想的！” “我就看见过赵小娜从苞米地里出来过！”李威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道：“她还问我是不是偷看她换衣服了。” 罗文静脸色大变，急急问道：“那你咋说的？你看没看啊？” “我当然没看见啦！谁没事儿看她换衣服啊！”李威说的理直气壮，十分的不服气。 “嫂子！”李美玲抓着罗文静的胳膊，又惊又怕，低声说道：“她她不会是跟人钻苞米地了吧？那爱国可咋办啊？” 赵小娜是李爱国的同学，两个人一直是处对象的关系。 如果，李威说的是真的，那这事儿可就难说了。。。。。。。 第六十九章查明真相 因为李威的一句话，李美玲跟罗文静欢快的心情烟消云散。 谢苗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她好歹也是活到了快四十岁的人，很清楚她妈跟舅妈心里是怎么想的。 到了家门口，几个人从拖拉机上往下卸东西。 李威走到大门口，看着上面上了锁的大门，回头高声对众人喊道：“妈，我奶不在家。大门锁着呢！” 罗文静没有心情搭理这个蠢儿子，掏出钥匙扔过去：“开门！” 李威打开大门，又往院子里跑，将正房大门以及爹妈所在的东厢房房门打开。 再回头罗文静、李美玲、李忠军已经拎着东西进了院子。 李振华将拖拉机开走还回去，这边谢苗抱着一摞书进了屋。刚进去就听见罗文静没好气的训着小儿子李威：“都跟你说了，你奶去给你姑看家去了。耳朵聋了听不见吗？一遍遍磨牙，你烦不烦人。你是不是皮子紧了想让我给你松一松？” 谢苗浅笑着走了进去，对耷拉着脑袋被骂的狗血临头的李威说道：“小哥，我姥姥肯定在店里呆的腻歪。你还不赶紧去帮帮忙去，我屋抽屉里还有几包酸梅粉，太酸了你帮我吃了吧。” 李威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一听有零食送给自己。立马高兴地蹦起来，边往外跑边说道：“我不怕酸，我不怕酸，我帮你都吃了。” 罗文静拿着笤帚追在后边跑了几步：“臭小子，给我回来。不许吃你妹妹的东西，那都是卖钱的。” 李美玲一边在家里收拾整理着自己从城里进来的货，一边劝罗文静：“哎呀，嫂子你就别管了。每个孩子性格都不一样的，小崽就是个屁孩子，管也管不听，就让他淘去吧。” “可不是，这两个孩子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咋就一点不一样呢！人家李刚一回家就进屋放下书，先把院子转悠一圈看看家里的牲口有没有粮吃，给鸡鸭鹅狗饮了水。这就跟我说一声，去你家帮他奶看摊去了。这个李威，哎呀” 罗文静提起小儿子就上火，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锤他两下。 扭身看见谢苗抱着几本书，笑盈盈的站在地上看着她。忍不住柔声问道：“苗苗啊，你是不是饿啦？饿了柜里有桃酥，舅妈给你拿。” “舅妈我不饿！”谢苗笑嘻嘻的对罗文静摇头，对着李美玲说道：“妈，我老舅的丈母娘不是托你买一斤二两的深红色毛线么？你找出来，我给她家送去。” 谢苗提起了赵晓娜，李美玲与罗文静互看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行，你送去吧。看看小娜在不在家，没事儿就赶紧回来。”李美玲拿起手边整理好的毛钱团，顺手就给谢苗递了过去。 “要不，还是我送过去吧。我好长时间没去她家串门了！”罗文静惦记着儿子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总想打探个清楚。 “大嫂，你还是先让苗苗送去吧。你这脸上心思都写着呢，万一让人看出破绽该不好了。”李美玲毫不掩饰的说道。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罗文静没好气的嘟囔着，脸上很是不服气。 “谢苗，咱俩一起送去。”最后罗文静想了个法子，两个人一起去。两个人是个伴儿，谢苗机灵得很，若是自己说错话了还能拦一拦。 二人可不能光拎着那一斤二两的毛线过去，毕竟两家也算是‘亲戚’。李爱国在外面当兵不回家，赵小娜跟李爱国这是父母认同下谈恋爱的。两家家长也说过，今年过年的时候，李爱国回来就把婚事订下来。 所以，当李威说看见赵小娜在苞米地里换衣服。这件事对两个中年妇女来说，不得不往歪了想。 “婶子在家呢？”赵小娜家条件非常的不好，家里住的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盖的黄泥土房子。 房子靠在路边，虽然是正南正北朝向的正房但北边临街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家里连个栅栏门也没有，顺着墙根直接能进院子。 谢苗这是第一次来赵小娜的家，路上的时候她不停的回忆重生前的事情。记忆里，这个所谓的‘小舅妈’可没有跟李爱国结婚。 这一年元旦，李爱国回家探亲。家里之前准备的彩礼、盖房子钱被彭桂珍给用了。因为手里没钱，赵家怪李家不会办事儿。两个孩子处了几年对象，当婆婆的竟然将结婚钱借给别人了。 李爱国的意思是回部队跟战友们筹一筹钱，等他回部队之后再把钱寄回来。赵小娜却说什么都不肯等了，说等了几年心都寒了。 全家人谁都没想到李爱国就这么丢了个老婆，彭桂珍更是因此内疚上火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整个人病病歪歪的好不了，而借了钱的彭家更是当上了缩头乌龟，压根就不提还钱的事儿。 作为大哥李忠军鼓起勇气跑去舅舅家要钱，却被彭家人给打了个半死。罗文静、李美玲气的够呛，集结了不少人过去讨个公平。但是彭桂珍当初也没有要回来个借条，彭家人更是倒打一耙说李振华当了个大队书记就不认穷亲戚。 总之那年元旦家里过得乱糟糟的，没有办法了，李振华将家里过冬用的粘豆包拿到城里去卖。没想到的是，李家竟因为粘豆包这么一个小小的生意，赚了第一桶金。 等到开春三月份，李家不仅攒够了给赵家要求的一千块钱彩礼，还攒了五千块钱准备给李爱国盖一座漂漂亮亮的三间红砖房。 这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赵小娜无声无息的结婚了。 李爱国彻底失恋了，家里去了几封信都没回。给部队打电话，首长也只是说他表现得很好，就是心情很差。李爱国消沉了好几年，中间因为参加特殊任务还受了重伤。 李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裕，巴结的人比从前更多。赵家的邻居为了能够跟着李振华一家赚上钱，便告诉了彭桂珍一个秘密。 早就在李爱国回家探亲之前，赵小娜就已经跟别人好上了。可当时李振华是大队书记，两家孩子又口头订了婚。眼看着领证的日子越来越近，男方那边着急了，干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赵小娜父母知道之后，将赵小娜打了一顿。要不是因为动静太大被邻居听见，这件事算是瞒天过海。 “你们两家退婚那阵，赵小娜已经怀了肚子都大了。冬天穿得厚，愣是没让人看出来。她们家二月份嫁的闺女，五月份孩子就落地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她婆家就在小河东，她那大儿子今年几岁，上了几年级。” 所有的记忆被打开，谢苗冷眼看着大舅妈跟赵小娜的母亲寒暄。 赵小娜的母亲若无其事的接过毛线，笑的脸上仿佛开了花：“刚才小娜还说呢，好一阵子没看见她大嫂子了。正说着，你就来了。。。。。” 罗文静哈哈大笑：“我也正好想小娜了，小娜没在家吗？”说着罗文静四处张望着，赵小娜也没有工作，这个时间不在家又能去哪儿？ “去小河东喝喜酒去了，我表舅母家的大姐结婚，她去当伴娘去了。”赵小娜弟弟提起‘小河东’，赵小娜母亲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了 第七十章你想气死我 “啊”赵小娜的母亲满脸慌张，强装镇定的问道：“那个啥，你们来找小娜是想干啥呀？” 罗文静一看赵小娜母亲这个表情，心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脸色铁青，上前两步张口就要质问：“我还想问你呢，我家孩子说” 没等说完就被谢苗一把给拉住，罗文静回头怒问：“你拽我干啥？” “哎呀舅妈，这事儿只是小哥瞎说的，真假咱们还不知道呢。你这么一问，怪不好的。”谢苗暗暗掐了罗文静一把，使了个眼色：“别没事儿找事儿了，回头我姥爷知道了肯定骂你。” 把李振华给搬出来，罗文静立马清醒过来。赵小娜母亲看见这个情形，忍不住急了：“啥意思，你们知道啥了？” “是我小哥说的，听别人讲老婆舌。说你们家嫌弃我们家彩礼少，老舅说是有个好工作其实就是个大头兵。工资没几个钱，一年到头抓不到人影。你们怕我小娜姨嫁过来守活寡，有点后悔了呢。” 谢苗说完罗文静勃然大怒，一把甩开这个她最喜欢的外甥女，高声尖叫：“你说啥呢？怎么成了咱家的毛病了！你一个小屁孩，啥都不知道。你给我滚一边去，姓赵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你们家” 罗文静插着腰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样子，她心里头已经认定了赵小娜就是干了腌臜事儿。势必要跟赵家讨个说法，坚决不能让自家小叔子受委屈。 谢苗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把捂住罗文静的嘴。满脸歉意的冲着赵小娜的母亲说道：“姨奶，我们先走了哈。反正我舅妈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真假。你们家是个啥态度，回头跟我姥姥姥爷说一声吧。小娜姨不在家，我们就不在这打搅了哈。” 罗文静哪里能任由谢苗摆布，气呼呼的挣扎了几下将谢苗推开。怒火冲冲：“你捂我嘴干啥？吃饱了撑的，帮他们？” “老李家的？我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咋地，你公公当了个大队长，你们老李家就可以可劲儿的欺负人了呗？跑我们家撒泼来了？你告诉我，哪个不要脸的瞎说话，我撕了她的脸去！”赵小娜母亲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 见到罗文静还是一副棒槌的样子，计上心头索性撕破脸闹：“啥意思，你们家欺负人是吧？觉得我们家穷，瞧不起我们？当兵的了不起啊？我还没说他耽误我闺女这么多年呢。你们家不愿意处，瞧不上我们家，行！今天我就说准了，咱们两家就散了！” “散就散！什么东西，谁看得上你们家似的！两条腿的大姑娘满地跑，我们家爱国那可是连长，以后前程远大着呢。我看谁后悔，呸！”罗文静也是气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叉着腰竟然越过了公公婆婆，私自做主将小叔子的亲事给退了。 谢苗傻眼，看着骂完架的罗文静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家走。一时之间心里慌得厉害，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回到家的罗文静见到了看了一天杂货铺的婆婆，气呼呼的喊了一声：“妈！” “回来啦，你干啥去了？美玲子把饭给焖上了，你去菜地里摘两个茄子，晚上做一个菜就得了。”彭桂珍吩咐了一声，翻身就躺在了炕上。 “你说，你妈跑得还挺快！”罗文静正想跟李美玲告状呢，没想到李美玲先回家了。 “咋地了，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彭桂珍又坐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大儿媳妇罗文静。 “还能咋了？这个小死丫头，平时挺机灵挺懂事儿的孩子。今天竟给我惹事儿，帮着外人气我。”罗文静说着拉过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去气呼呼的瞪着谢苗：“你说，跟你奶说，你是不是虎！好赖不知帮着外人气我，这些年白稀罕你了，白眼狼的玩意。” 彭桂珍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着谢苗。她心里清楚，这个外孙女从前胆小怕事向来只在家里玩闹。最近胆子变大了人也聪明了，说话办事都像个大人似的。老头子曾经私底下很多次夸赞谢苗懂事，给了他们老两口很多的惊喜。 今天谢苗能把罗文静气成这样，倒也不见得是谢苗的问题。自己这个大儿媳妇一直都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直肠子。在外头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话，被谢苗给拦住了。她脑子不转，以为谢苗帮着别人罢了。 想到这里，彭桂珍脸沉了下来，怒问罗文静：“你是不是又惹事儿了？你出去干啥去了？” 罗文静抬起头，气呼呼的瞪着婆婆：“妈，你说啥呢？咱俩刚和好，你又要冤枉我？”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我才这么问的。你不想想，之前因为啥把我惹得一肚子气。”就是因为明明可以私底下解决的事情，明明可以偷偷的将存折交给李忠军，让自己的儿子丈夫低调解决。偏偏罗文静喊得全世界都听见了，将她这辈子攒的体面都给弄没了。最主要的是，她们婆媳两个吵架，她竟然将委屈诉说给周围那些长舌妇听。 这种脑子能办出来什么聪明事儿？ “我这次可没有惹事儿！我还替你办了一件好事儿，这次咱们家可没输！”罗文静洋洋得意的对彭桂珍说道：“你就等着爱国感谢我吧，以后啊，我给他说一个更好的媳妇儿！” “啥？你说啥？”彭桂珍傻眼：“你到底干啥了？” 彭桂珍看向谢苗，怒吼：“说，到底咋回事儿？” 谢苗只能避重就轻：“姥姥，舅妈跟赵小娜她妈吵架。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都说要小娜姨跟老舅退婚呢！” “哎呀，妈，你放心！我可没给老李家丢人！气势上，我拿捏的大大的。老赵家那个老死太太扯个大脸说咱们家瞧不起人，我还嫌她们家闺女不要脸偷汉子呢。我直接告诉她，两条腿的大姑娘满地跑，咱家爱国这个连长可不好找。有他们家后悔哭的时候！”罗文静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的等着婆婆夸自己。 彭桂珍气的抓起扫炕的小扫帚，狠狠地摔在地上：“罗文静！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第七十一章 李忠军生气了 彭桂珍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昏死过去。 “罗文静！你说，你到底干什么了？”彭桂珍气的一下子从炕上翻了下去，怒气冲冲指着儿媳妇。 罗文静自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见彭桂珍急了就开始慌了起来。 “你说，怎么回事儿！”彭桂珍被气的脑仁儿疼，浑身直哆嗦。 谢苗苦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从李威无意中提起赵小娜从苞米地换衣服说到了她们二人去赵家打探情况。 “真是个棒槌！”彭桂珍气的咬牙切齿，指着外面吼道：“去，把你给我喊过来！一天天的是嫌我活得长了是么！” 谢苗连忙跑回家去喊李美玲，途中又拉着李威，让他去把李振华李忠军父子二人喊回家。 李美玲跟在女儿身后，急匆匆的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恼火道：“哎呀，我说闺女啊。让你跟着你舅妈就是想让你看着点她。她那个脑袋就是有点潮乎乎的，你啊你，真是气人。” 到了家，果不其然，罗文静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儿。正耷拉着脑袋，一脸苦相满脸等着李美玲去救她呢。 “嫂砸！”李美玲上前几步要去跟罗文静说话。 彭桂珍气的吼道：“喊什么喊，没有你撺掇还出不了事儿！” “妈，这事儿跟美玲子也没啥关系啊。事儿是我去办的，话是我说出来的。反正你要是怨我那就怨我，实在不行，我去给赵小娜赔不是去。”罗文静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说，李威的话能当真事儿么？你也不长点脑子！这亲事要是黄了，我看你怎么跟老二交代！”李忠军这次真的火了，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跟罗文静发脾气。 罗文静见老实的丈夫对自己发火，心里越发没了底气。哭丧着脸，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下好了，老二结婚的钱让我给借出去了。这回连媳妇儿都给弄丢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不得气死！”彭桂珍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气的坐在炕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哎呀，妈！你就别跟着上火了！李威的话不能是全是假的吧，我看也八九不离十了。”李美玲看向谢苗，对谢苗说道：“你跟你姥姥说说，刚才在路上你怎么说的。” “那个姨姥说小娜阿姨不在家，我们就问小娜姨去哪儿了。她家有个小孩立马就说，说什么她去小河东当伴娘了。然后她家姥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很慌张又很坐立不安的。骂了那个小孩一顿。整个人变得很心虚，对，就是很心虚。” 谢苗看向罗文静：“舅妈，当时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姥姥很可疑？” 罗文静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当时就觉得这人变得太快了。开始还好好地说话，一下子就掉脸子了。给我吓了一跳呢！” 李忠军没好气的冲着媳妇儿嚷嚷：“你还吓一跳，你就够让人害怕了，谁能吓到你啊。” 李振华沉默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打断众人讨论。他眼神如炬，目光炯炯的看着谢苗：“苗苗，你说说，为什么后来你要拦着你舅妈!既然你觉得很可疑，那你再说说，你是怎么个想法。” 李美玲忍不住皱眉脱口而出道：“她一个小屁孩，懂个啥。” “得了吧！我看这个家属谢苗最聪明！你们两个大傻蛋子，加起来六七十岁都比不过一个孩子。”彭桂珍冲着女儿发飙：“你把嘴给我闭上！” 谢苗咬着嘴唇，整理了一下逻辑：“我是觉得舅妈做得不对！最开始我提议去赵小娜家里送毛线，也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问问话。因为我是个小孩子，她们家应该不会防备什么的。” 说着她看了眼罗文静，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舅妈跟我妈是确定了赵小娜阿姨做了对不起我老舅的事儿。带着这种情绪去闹事儿，这不是解决问题，这就是毫无证据的诬陷人家。人家当然可以以此为理由倒打一耙，然后顺利的跟咱们家退婚。这个屎盆子不就扣在咱们家身上了么？我们家面子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是的我老舅是真心的呀。这不是伤了我老舅的心么？我们不应该考虑一下我老舅么？几个月之间，咱们家把人家钱跟媳妇儿人都给搞没了。这叫什么事儿？！” 说的李家众人都很不好意思，彭桂珍羞愧难当捂着脸不在说话，罗文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看着李忠军后知后觉的解释：“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当时气急了，她们家太不是人了。” “捉奸捉双，你有证据么？你儿子说人家在苞米地换衣服，你就想到人家偷人了。我问你，人家要是这么说你，你能干么？”李忠军很气妻子愚蠢，真假不分。 “我”罗文静咬着嘴唇不吭声：“我也是好心好意的。我” 李美玲苦着脸，皱着眉头：“这事儿办的，真是够气人的。关键是她家是个啥意思？” “能有啥意思，就当你嫂子不懂事儿呗。两个人呛呛起来了，等会我过去赔礼道歉去。”李忠军态度坚决，不能给弟弟惹事儿。 “姥爷，我觉得这件事她们家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谢苗眼神明亮，看着李振华一字一句说道：“其实我也没撒谎，我确实听人说过，赵小娜阿姨家对咱们家这个婚事不太满意。主要还是觉得老舅当兵，小娜阿姨一个人在咱们家过，怕吃亏。” “这叫什么话！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吃什么亏啊！”李美玲脸色不悦，训斥女儿：“你从哪儿听得话，别瞎说。” “我就这么猜的，要不然咱们打个赌。如果老赵家很容易就把这件事过去了，还愿意继续跟咱们家做亲家。那就说明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咱们自己瞎想的。毕竟舅妈的性格，咱们这边的人也都清楚得很。而且退婚这种事儿，两个当事人都不在场不说，家里的长辈、介绍人都不在。算是哪档子退婚啊！” 谢苗撅着小嘴，小声嘀咕：“退婚了，不还有当初订婚时候给的二百块钱见面礼么。” 彭桂珍抬起头，恍然大悟：“是呀，咱们可给了二百块钱见面礼呢。” 正说着，屋外一阵狗叫声，众人望过去看见大门晃动着人影。 罗文静捂着嘴一脸紧张：“妈呀，老赵太太来了！” 第七十二章 来退亲 李家人十分的紧张，不知道赵家人来是做什么的。 李振华率先迎了出去，笑着对赵小娜父母打招呼啊：“哎呀，老赵，你们咋来了呢？” 赵小娜父母黑着脸，后面跟着抽泣的赵小娜，显然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彭桂珍见状连忙警告罗文静：“待会你给机灵一点，少说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说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跟着迎在了门口。 “来的正巧啊！我们家还没吃饭呢，一起进来吃啊。”说着彭桂珍回过头看了一眼罗文静：“快去炒两个菜，没看你赵叔领着小娜来了吗？” 赵小娜的母亲连忙摆手，一脸嫌弃：“吃什么吃啊，谁家没吃过饭似的。” 彭桂珍见状与丈夫李振华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都明白，这就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彭桂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将这一家三口让进了屋里面。 进了屋，李振华热情将赵小娜父亲让到了炕上去坐。自己则是回身从高低柜里掏出一盒五粮液，笑着显摆：“这是那年过年的时候，爱国带回来的五粮液。他妈一直说来了贵客的时候才能喝，今天咱哥俩把这瓶酒干了。” 说着赶紧吩咐李忠军：“你赶紧去一大队的农场食堂，打两个硬菜回来。又招呼两个孙子：“快去，去咱家后边水泡子里捞两条鱼回来。” 赵小娜父亲连忙拦着李振华，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老哥，不忙，不忙。都不是外人，喝啥酒啊。” 赵小娜母亲拉着脸，冷哼一声：“啥不是外人啊？咋地，你是内人啊？” 彭桂珍心里知道，赵家一贯是赵小娜的母亲做主。今天罗文静一通乱拳，把这位祖宗给惹到了。不管赵小娜是不是外头另有了男人，退婚这个屎盆子绝对不能扣在自己家头上。要不然她那活驴似的小儿子回来了，那可是要翻天的。 “她婶子，你这是咋啦？看来这是心里有气啊！”彭桂珍拉着赵小娜母亲的手，热情的看着赵小娜：“呀，小娜这是咋地了？眼睛咋还红了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李美玲早就在赵小娜进屋的时候，将赵小娜拉到一边嘘寒问暖。她见到赵小娜兴致不高的样子，急忙追问：“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像是哭过了似的。” “她为啥哭，你们家不知道？”赵小娜母亲一脸冷笑，摆明了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哎呦，她婶子，你说的该不会是下午我们家那个熊玩意把你们给惹哭了？” 不等赵小娜母亲说什么，彭桂珍一拍大腿：“我不瞒你说她婶子，我是跟你们一家子前后脚进的屋。白天俺家孩子他爸进城里卖点瓜果蔬菜，美玲子跟着去上了点货。我呢把家门锁了，去给美玲子看店去了。那杂货铺一天卖不上两毛钱，但是开店你就得有人在不是。” 此时谢苗端着一大盘子西瓜进了屋，彭桂珍指着谢苗说道：“我刚一回来，这孩子就跟我学了。说去你家送毛线的时候，我们家老大媳妇儿，那个蠢货说话不中听，把你给惹生气了。” 彭桂珍一摊手：“我正在屋里问呢，还没问出来是咋回事儿，你们就来了。”说完彭桂珍一脸认真地问：“我们家这个脑袋缺根弦的玩意，到底说啥了，把你们惹得这么生气啊？” 说完冲着后边厨房嘶吼：“老大家的，赶紧的，别在后边猫着了。赶紧给我死进来，给你赵叔赵婶儿赔个不是。” 李忠军见状，赶紧给赵小娜母亲鞠了一躬：“婶儿，我媳妇儿那个人嘴不好但是没有坏心眼。得罪了你们，我替她给你们道个歉。” 赵小娜母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她上下打量着彭桂珍，脸上带着几分古怪：“你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家儿媳妇来干啥来的？” 谢苗高举着胳膊喊道：“我知道，我全程都跟着参与了。” 彭桂珍瞪着谢苗：“知道个屁知道，你也一样是个熊玩意。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赵小娜当谢苗跟自己小弟一样就是个半大孩子，想着这一屋子的大人鬼精鬼精的不知道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上前拉着谢苗，哽咽道：“我就信你，你说，你们为啥去我家？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 “你家姥姥想要织毛衣，让我妈去上点毛线回来卖。今天我们在城里逛了一小天，买了好多毛线呢。我妈就让我给你们家送毛线去，还让我拎着半筐沙果过去呢。”谢苗说着指着罗文静：“前几天我舅妈回娘家，路上听见农场几个脸生婶子背后讲究小娜姐。舅妈心里就不痛快，今天听说我要去送毛线。舅妈就想跟着过去，好好问一问。” 赵小娜揪着胸前的围巾，一脸紧张的问道：“背后讲究我？都说我啥了？” 说到这里，李振华呵斥谢苗：“行了，知道咋回事儿就行了。你别说了，去别的屋找你哥写作业去。” 李振华悻悻的对赵小娜父亲道：“老哥，都怪我治家不严，弄出这么一个误会来。” 赵小娜父亲摸了摸鼻子，哼哼了两声用眼睛瞄着自己的老伴儿。赵小娜眼珠子转了转拉着谢苗：“别走，我都不知道人家背后说我啥了。到底说什么了能让我大嫂子这么生气来我家，说些不干不净的。” 赵小娜母亲点点头：“没错，你们老李家的媳妇儿也太厉害了。我这闺女还没过门呢，当大嫂的先跑进人家家里嗷嗷一通骂。我们老赵家条件是不如你们家好，可你们家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我闺女还没过门呢，我们全家都被老大媳妇儿骂了个遍。这以后要嫁进来，那还得了？”赵小娜母亲一针见血，直接将泼妇不讲理的名头安在罗文静头上。 在后边厨房里做饭的罗文静，脸色惨白，整个人跌落在小板凳上。这个时候，她反应过来，自己傍晚干了一件多么缺心眼的事儿。 在大锅旁边给罗文静烧火的大儿子李刚将整件事听了进去，皱着眉担忧的看着母亲。罗文静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哆哆嗦嗦看着大儿子：“儿子，你说妈这回可咋办啊？” 李刚眼看着要初中毕业，没两年也要娶妻生子了。如果她有了个泼妇不讲理的坏名声，那谁家的闺女敢嫁给李刚李威两兄弟？恶婆婆的名头一旦落在身上，那可是洗都洗不干净了。 前边赵小娜的母亲此时理直气壮，开口便要退亲：“我们家小娜算不上十里八村的仙女儿吧，那也是我们老两口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我可舍不得让她被人欺负，我看啊，咱们两家没有缘分。今天来呢，就是跟你们老两口商量商量。这个婚就退了吧！以后啊，别来往了！” 第七十三章罗文静愚蠢的往事 “哦，哦！”罗文静听着前边正屋里赵家人提议退亲，兴奋地眼睛瞪的老大。 李刚惊恐的看着母亲，小声说道：“妈，人家退亲你这么激动干啥？” “让你妹妹说对了，她们家果然来退亲了！还不是心里有鬼，我今天干的也不全是错的。”罗文静松了口气，在她看来，既然赵家退亲来了，这事儿就不能全怪她。 这事儿最多算是做事鲁莽，算不上心眼坏啊！这样的话，小叔子应该不会怪她了吧。 李刚见母亲松了一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李刚考虑的就比较多了，忍不住提醒罗文静：“妈，人家有什么错，你抓到了么？现在人家可是抓着你厉害，欺负没过门的弟媳妇才退婚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要怨你身上的。” 罗文静傻眼，十分委屈的嘟囔着：“我也没说啥呀，都是话赶话说到那了。那现在咋办啊？要不我出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李刚低着头沉思了一下，拉着母亲走出厨房静静地站在堂屋门口小心翼翼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屋里边，听说赵家来退婚，众人眼里都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色来。李振华老两口对视一眼，李振华脸色不悦而彭桂珍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高声喊着罗文静：“老大家的，你赶紧进来。” 罗文静缩着脖子进了屋，脸色难看的站在赵小娜面前。悻悻的说道：“妹子，嫂子没啥坏心眼。就是话赶话说到那了，我真的没有啥坏想法。你要是退婚了，那我以后咋在老李家呆啊，老二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点子上，彭桂珍头疼的不行。苦笑着拉着赵小娜母亲说道：“我家这个老大媳妇儿，原来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有名的棒槌。家里头兄弟姊妹八个，属她最不招人稀罕。但是我们家看上她也正是以为她心思简单，有口无心坏不了家。小娜进了门不会吃亏的，这是个有啥说啥转头就忘的主儿。” “我可没看出来！”赵小娜母亲打定主意是要退婚了，摆出一副死不回口的样子。 “可不是！我嫂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有口无心的。小娜，你今天去小河东啦？”李美玲忽然开口，赵家人听见‘小河东’三个字脸色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 赵小娜惊恐的看着李美玲，怯怯的问道：“嫂子，你，你咋知道的？” “嗨，我咋知道的。不是你们家孩子跟我们家孩子说的么。”李美玲好笑的指了指谢苗：“我们家在小河东也有个亲戚，说起来啊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是因为我大嫂子说话不过脑子惹了一肚子气。” “你们家在小河东也有亲戚？哪家啊？干啥的？没听人说过呢。”赵小娜母亲脸色更加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这个状态无论是谁看见了都能明白，这里面一定是有鬼的。 李美玲正是觉得小河东的问题最大，所以开口试探一番。没想到果然不出所料，赵小娜要退婚的猫腻就在小河东这个事上。 “谁家还没有个亲戚了，那又不是省城首都，咱们没有个亲戚。”彭桂珍笑眯眯的接过了话茬，将发生在罗文静身上的另外一桩事情移花接木说了出来。 “我有个远亲嫁到了小河东，身体不好总共就生了一个儿子。老了老了，这儿子病死了。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我们家就帮着置办丧事。这坏啊就坏在她那张嘴上了，哎呦，因为她那张破嘴，好悬让我那远房表妹投河。” 李家人帮忙置办丧事，李忠军带着两个儿子忙里忙外。农村丧事，在前头主要出力的人都是男人。出殡那天的丧宴上，有人当着罗文静的面称赞两个儿子很懂事能干。忙里忙外不怕辛苦，能说会道是见过世面有出席的好孩子。 罗文静听见别人夸自家的孩子，心里美得很。一杯白酒下了肚，整个人飘飘然起来。嘴巴就没了个把门的，洋洋得意的说道：“家里头还是应该生儿子，你看看我们家有儿子就是好。脏活重活累活可不都得儿子干，婚丧嫁娶盖房子种地哪个不得儿子出头。这要是没有了儿子，人死了都没人发送。” 这个年代谁家不是生了个好几个孩子，有儿有女围绕在身边。听见这话纷纷迎合，都觉得这简直就是真理。另外毕竟是大队书记的儿媳妇，有些人就喜欢巴结罗文静。 罗文静被捧得更飘了，越发没有个脑子：“生儿子的女人啊上辈子都是好人，做了好事善事。菩萨保佑你这辈子有儿子傍身伺候你。就那些生了十个八个都是丫头蛋子的，哼，都是上辈子做了损的。让她这辈子无依无靠，老了都没人伺候。还活活的克了婆家，这啊就叫丧门星转世。” 原本就沉浸丧子之痛的老太太，听见这话如鲠在喉。平静下来的心情被罗文静一句话就给挑了起来。 情绪极其激动，冲到罗文静面前，抓着罗文静的头发嘶吼：“你说谁是丧门星？你说谁是在克人？” 话到了老太太嘴里，变成了罗文静冤枉她克死了儿子。众人劝了半天，她竟然当众闹着要跳河。 偏偏罗文静这个没脑子忽然间聪明起来：“寒冬腊月的，那大河早就冻住了，往下打两米深都是冰块，淹也淹不死的。” 气的李振华半辈子的体面都给丢光了，彭桂珍揪着罗文静的耳朵将她拽回了家。罗文静酒醒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多嘴乱说话惹了大祸。这件事至今还是当地的大笑话，老李家的蠢媳妇因此也出了名。 赵家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如今见李家为了挽留赵小娜而自曝家丑也有些不好意思。 “咱嫂子就是那样的人，说话不过脑子。小娜，你别往心里去。你啊有委屈千万别放在心里，有话就告诉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爱国不在家，我们得替他多多照顾你。” 李美玲将李爱国搬了出来，罗文静连忙高声说道：“对呀，对呀。嫂子没脑子不会说话办事儿，你别往心里去。看在我们家老二跟你处对象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也不能跑了啊！”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跑了啊！李家人集体翻了个白眼，罗文静简直是猪队友附身，一开口就能将局面给脱下来。 第七十四章 神级介绍人 “什么叫我跑了啊？我跟谁跑了？嫂子，你这话也太磕碜人了！”赵小娜怔了怔，忽然就潸然泪下，大哭起来。 彭桂珍头疼的将罗文静撵了出去，气的捂着胸口连连喘气。咬牙切齿的对赵小娜母亲说道：“老嫂子，你看看，这个蠢货当着我们面就是这样的。她就是那么一个人，说话比放屁都难听。她干什么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往心里去。” “哎呦，那是你心大，我可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屈儿，更不愿意让我闺女受这个委屈。”赵小娜母亲脸色依旧很难看，咬定了一定要退婚：“我看啊，你们也别绷着了，这个婚事啊咱们就退了吧。我们家小娜等不起了，你们家爱国是个有前途的，咱们也不耽误他。” 谢苗凑在亲妈身边，小声嘀咕道：“妈，介绍人是谁呀，要不然我去找一找？把他喊过来说和说和。” 李美玲眼前一亮，连忙走到李振华身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扭头出了屋往外跑，谢苗知道这是搬救兵去了。 这个年代即便是自由恋爱也讲究个规矩，青年男女确定了关系那也是得有中间介绍人的。有介绍人的那就叫有了合法的手续，谈起恋爱来光明正大。没有人介绍的，那叫无媒苟合，光天化日之下走在一起那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这个年代，外面大城市的风气已经很开放了。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啊扛着录音机跳舞的时髦青年比比皆是，可在偏远的农村人们还没有那么的开放。 新结婚的小媳妇但凡从热闹的村口路过，村里那些长舌妇们立马将焦点放在小媳妇的身上。不八卦个三两个小时，那都不算玩。造谣婆媳关系、挑拨姑嫂矛盾，说起新婚小夫妻炕头上的那点事儿都像是亲眼所见似的。 就因为这一个风气，赵小娜跟李爱国虽然是小学同学自由恋爱。可还是由赵小娜的姑父，农场小学副校长做的媒人。而另外一个媒人，当然是赵小娜跟李爱国当年的班主任，如今升到了农场初中做了教导主任的钟耀祖。 李美玲去找的人自然不是赵小娜的姑父，找的是向来严肃公正为人不苟言笑的钟主任。 钟主任在家正吃着晚饭，见到李美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很是诧异。听李美玲简单的说了整件事的过程，钟主任放下饭碗：“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钟主任，你看，我们家爱国在部队上保家卫国。我们做家属的不能给他拖后腿是不是，我大嫂子再有不对的地方。可就是拌了两句嘴，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她一个人不能代表我们全家，更不能代表爱国。你说他本人在战场上拼杀，我们在后边”李美玲拍着大腿：“你说这事儿闹得！而且爱国打了结婚报告，元旦就要谈结婚的事儿的，你说这” “我也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如果不是因为闹得太离谱，我想赵小娜也不会闹着退婚。”钟老师到底是个成年人，多年的教导主任经验非常丰富。 这就像两个学生打架，理由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他不能光听一个人的话，这样对别人可不公平。 “那是当然的，人家肯定是有委屈的。我就折磨着，这件事不能这么就算了。我寻思着，会不会赵家有啥想法。到底是不愿意我老弟在部队上继续干了，还是想要多一点彩礼钱。”李美玲可不敢冤枉赵小娜背地里找了别人，这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话。 想了想便抬起头道：“前阵子，我大舅家盖了新房子。这笔钱是跟我们家借的，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家里钱不够用，挪用了老二的工资。会不会让老赵家觉得，我们家” 说完李美玲立即举着三个手指：“我跟钟老师发誓，老二元旦回来就是两家商量结婚的事儿的。到底是在家里头盖新房子，还是让小娜跟着去部队上随军。这给得等老二回家了，两家人商量着来。” 钟老师抬了抬下巴示意李美玲：“咱们先去你家看看情况，你也别太着急。这件事既然已经跟部队上说了，那退婚不退婚的可容不得赵家说的算。” 钟主任严厉的对李美玲道：“你确定，李爱国已经跟部队上打了结婚报告？” 李美玲这个时候脑袋无比的好用，重重的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对，就是打了结婚报告的。就是不知道上头有没有审批，那头有没有啥审核手续。” 农场里当兵的人不多，能够混上连长的就更少了。因为没几个人，所以大家都对部队上的事情不清楚。因为无知所以畏惧，把军婚这件事往严峻了想象。 “打了报告就是要有人下来审核的，过程是需要层层过筛的。部队上的事情都是机密，跟咱们平头老百姓可不一样。”钟老师面露冷峻，不自觉地将心偏了偏。 二人脚步飞快的赶到了李家，这个时候罗文静已经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抱着赵小娜的大腿不让出门，说什么今天若是两家的婚事黄了，她就要吊死在赵家门前的大槐树上。 彭桂珍没想到罗文静这个撒泼的手段还挺厉害的，把赵家三口人唬的一愣一愣的。都知道罗文静是个脑子不聪明的虎娘们，万一真闹出了人命，那以后日子可就艰难了。 赵小娜走也不是留了也不是，抬起头便看见曾经的班主任钟老师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有事儿说事儿，闹什么闹！”钟主任浑厚有力的呵斥声，把罗文静吓得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众人排排站，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似的，等着教导主任训话。谢苗心中大为震撼，没想到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竟然比大队书记还有震慑力。 “钟老师，麻烦你了。家丑不可外扬，但你看看，我确实无能为力。还请你帮忙裁决裁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李振华在一旁抽着烟，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仿佛此时他已经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大队书记，而是一个毫无办法的农村小老头。 “军婚是你们想结就结，想退的就退的么？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你们懂不懂？！”钟主任果然是教导主任出身，一开口便将赵家人震慑住了。 “犯法？”就退婚而已，怎么就犯法了 第七十五章 等待归期 赵小娜母亲一脸茫然的看着钟主任：“钟老师，你说的是啥意思呀 ？咋地我们家想要退婚怎得就犯了法？” “李爱国是什么身份，你们不知道么？当初我在给你们两个做介绍人的时候，我是什么跟你说的？”钟老师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小娜，面对这个曾经最敬重也是最害怕的班主任，赵小娜紧张无比。 看着赵小娜同样一脸茫然的样子，钟老师恨声道：“我告诉过你，李爱国是个军人。他是为了保家卫国上的战场，作为家属你要有思想觉悟。军属是光荣的也是伟大的，但同样也是最不容易的。” “你只想到了李爱国工资很高，前途很光明。但是你忘记了，你将会常年跟孤独寂寞相伴。” 钟老师盯着赵小娜：“你们两个自幼要好，订婚之前的时候不考虑清楚，订婚之后不考虑清楚。偏偏等到人家在部队了报告之后反悔？组织上都已经开始查你的档案了，你才想起来退婚？” “啥？”赵小娜母亲吓得跳了起来，赵小娜父亲也跟着急了：“我就说，不能行不能行。你们非要这么干，你看看你们这样是做啥子么。” “不是”赵小娜母亲急了，不知道该问谁。看了一圈觉得李家人不可靠，好像还是钟老师懂得更多一点。上前拉着钟老师的衣服：“钟老师，这到底是咋回事么。这什么组织又是啥意思？” “爱国是连长吧，连长就是军官了，还是不小的官儿咧。凡是重要的岗位，那都是要经过领导审核的。他结婚得申请，那边审核过了赵小娜跟你们全家的身份之后。批准了你们才能结婚，这要是批准不了，这婚可就结不成了。” 赵小娜母亲听完，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批啥批，我们不结了，那就不用审了呗？” “报告已经打了，你们想反悔也没用的。你们就等着听通知吧，这婚啊，要是审核不通过，说明啥，知道不？”钟老师黑着脸，像是阎王爷似的可怕。 “说明啥？”赵小娜父亲吓得烟头烧了手指头都感觉不到痛了，看着钟老师发愣。 “说明你们家亲戚里有间谍，说明你们家成分有问题。”谢苗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地回答，偏偏这句话说的越淡分量就越大。砸的赵家三口头晕目眩，赵老太太险些昏倒。 最后在钟老师的恐吓下，赵小娜一家总算是走了。只不过人家不愿意的心思摆在了脸上，即便将来真的结婚了也未必能过得好。 钟老师回头看着已经傻了眼的罗文静，眉头紧锁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一哼，把罗文静吓得连忙蹿到了后屋厨房里。 李振华、李忠军父子二人送钟老师出门，李家这才算是深深地松了口气。 白天在城里卖了一天的货，奔波劳累一天都没有晚上闹得那么一出辛苦。李振华都没有力气骂人，饭都没吃跑到西屋床上睡觉去了。 罗文静更是不敢上桌吃饭，蹲在厨房灶台上草草的吞了半个大饼子。李美玲跟谢苗胡乱地吃了饭，也赶紧回家洗漱睡觉。 彭桂珍看在满饭桌的狼藉，无心收拾，躺在炕上一秒钟就鼾声如雷。 李家累了一天没人再有力气去计较白天发生的事儿，可赵家就不一样了，今夜注定是赵家无眠的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李美玲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赵小娜像个女鬼似的站在自家篱笆墙外头，吓得她差点一脚踩进泥洼地里。 “美玲姐！”赵小娜面容憔悴，要哭不哭十分委屈的看着李美玲。 “咋地了？这大早上的，你咋来了呢？来了也不从前门走，跑后院干啥？”李美玲十分诧异的看着李美玲。 “我”赵小娜咬着嘴唇，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有事儿啊？有事儿进屋说！”李美玲拎着裤子，拉着赵小娜从篱笆墙外跳进来。将她带回了屋，一进屋就看见谢苗还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李美玲不以为然的对赵小娜说道：“你不用管她，有事儿你就说。” “美玲姐，我就是想问，昨天钟老师说的是真的么？”赵小娜很是紧张，满面愁容的看着李美玲。 “真的假的，我倒不是不关心。我现在就挺好奇一件事儿，小娜啊，你咋想的非要跟我老弟退婚呢？我嫂子也没说啥啊，怎么就让你们家这么不高兴？”李美玲心里有个疑惑，她想不通这天底下还有比她弟弟更优秀的男人了么？整个农场都扒拉不出来一个，怎么赵小娜这么狠心呢。 “我”赵小娜咬着嘴唇，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说辞：“我就是怕嫁过来，将来受气。” 李美玲苦笑道：“受谁气？我大嫂的气？你也看见了，她在我们家也不当家，当家的是我妈。我妈那个人的脾气，远近都是有名的老好人。你看看我大嫂那个人，那个脾气那个嘴。要是换了个婆家，一天不打她八回？你啥时候见我妈收拾过她？我大嫂在咱们大队上，哪个不羡慕她日子过得好。” “就凭这个，你觉得你能受气么？就算是我大嫂说话怼你两句，你跟我妈说一声，她还能不帮着你？”李美玲觉得这个理由好笑至极：“再说了，你不愿意跟我爹妈过，你跟着我老弟去部队上也行啊。要是部队上不能去，咱们在村里盖个新房子，你们两口子过自己的小日子。有什么困难咱们都搭把手，你瞧瞧我过得日子，你还不明白？我们老李家那是最最好的人家了，我爹妈什么话都没说的，对小辈就是好。” 出嫁的闺女像是长在了娘家似的，丈夫孩子都舔着脸带回去吸血。这种话在李美玲嘴巴里，那就是娘家爹妈是最好的人。可她不知道，村里面的那些个婆婆媳妇儿都是背后怎么嚼舌根子的。 她们都说最厉害的就是这个李美玲，明明娘家两个兄弟又有两个侄子在。她还有脸分娘家一杯羹，谁家摊上这样的姑姐简直不敢想。 “小娜，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爱国是不是没感情了？你还有啥别的想法啊？”李美玲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开口直白的问了出来。 第七十六章谢苗的揣测 李美玲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赵小娜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似的。 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喊着：“美玲姐，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你们家也太太太欺负人了。” 说完赵小娜捂脸嚎啕大哭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似的，躺在旁边假装睡觉的谢苗不得不爬起来。 揉着眼睛好奇的问道：“小娜阿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是来买东西的么？” 李美玲摸了摸女儿的头：“醒了就别睡了，赶紧把被子叠起来。我跟你小娜姨有事儿要说。” “哦，好的妈妈！”谢苗十分乖巧的应声，麻利的将炕上的被子叠好。 “我不是说你外头有人，我就是纳闷这个事儿。你跟爱国处对象，将来结婚也是你们俩过日子。两口子感情深什么难关都能过得去，要是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分开了，你不后悔么？”李美玲苦口婆心劝导。 “我都跟你说了，想跟公婆一起过，你们就在一起过。以后日子上我妈能搭把手帮衬帮衬你。要是不愿意一起过，能随军最好不能随军咱们就盖个新房子，你单独出去过自己小日子。你愿意跟我似的离娘家近，三天两头回家吃个饭也不是不行啊。我爹妈肯定不会说啥，反而能更高兴。”李美玲这番肺腑之言把谢苗说的都心动了。 只不过赵小娜依旧无动于衷，虽然眼里露出了几分憧憬。 “嫂子，我知道了。”失神之间，赵小娜连称呼都叫错了。可见她此时有多心烦意乱，毕竟李爱国的条件在农村真的算是顶配了。 赵小娜失魂落魄的离开，李美玲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听见了鸡窝里小鸡崽们饿的窝窝直叫，这才回过神来去干活。 李美玲喂着家里的家禽，谢苗拿着扫帚将院子扫干净。外面收拾完，谢苗进屋打扫卫生，李美玲在厨房里下着面条准备早饭。 “妈，你不觉得小娜阿姨行为诡异么？”谢苗心里盘算着上一世，赵小娜生孩子的时间。上一世她记忆里的这个老舅的前女友是二月份结婚，五月份生孩子的。可是如果真的是二月份办了婚礼，总不能所有的宾客看不见大肚子的新娘子吧。 “是挺诡异的，放着那么好的男人不要。她还想上天啊！老赵家也是有毛病，还想退婚。退她奶奶个婚，我弟弟是军婚，谁破坏就把谁抓紧去坐牢。”李美玲美滋滋，觉得手里有正义的大旗。 谢苗心里依旧在盘算着：如果五月份足月生孩子，二月份就是七个月了，肚子已经藏不住了。显然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如果当时孩子是五个月穿得厚一点还看不见呢。 “等一下！”吸溜着面条的谢苗，忽然间冒出一句话。把李美玲吓了一跳，皱着眉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搪瓷大碗：“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好好吃饭。吃完饭就赶紧学习去，后天就要开学了。” 有个大胆的想法萦绕在谢苗的心头，上一世元旦老舅回家探亲。两个人曾经见了一面，之后老舅便匆匆回了部队，连年都不在家过了。她记忆里一直以为，因为姥姥将那三千块钱结婚钱借给了无良的亲戚，导致了赵家一怒之下退婚。 可这算什么大事儿么？非要过年那段时间必须要拿出一大笔钱么？农村有句老话：正不娶，腊不嫁。 元旦即便是两个人领了结婚证，也办不了婚礼的。别说什么新社会不讲究那些封建迷信，这些老规矩在农村可是一天都没有遗忘过。 元旦那段日子就是腊月，赵家为啥要着急嫁闺女？正月不娶妻，在她们这边只有冥婚才会在正月举办。李家绝对不可能在正月的时候将赵小娜赢娶进门。 所以赵家以此为借口，就是很荒唐啊！ 上一世，彭桂珍一直没有将挪用儿子结婚钱这件事说出来。是李爱国回家探亲主动提起来，这件事才瞒不住的。李家乱糟糟的没人去细想里边的事儿，只想着赶紧凑够钱再说。 赵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先看见彩礼跟结婚的钱，才能够同意赵小娜结婚。可是出了正月，赵小娜就嫁给了别人啊。短短一个月，就放弃了几年的感情。 如果那家人条件比李爱国更好，赵小娜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赵家有了这样的亲家日子过得飞黄腾达了。这还能说得过去，可李家才是因为这件事挣了第一桶金的人家。 所以这一切都不符合逻辑，那么最后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赵小娜与李爱国元旦见面那次，应该已经瞒不住了。李爱国已经发现了未婚妻背叛了自己，他大受刺激可又不忍心坏了赵小娜的名声。所以借着自己结婚钱被挪用，提前结束假期回了部队。他没想到家里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肯定知道赵小娜已经为人母了。 二月结婚，没人发现新娘大肚子，五月却有个胖娃娃。那是不是意味着，结婚之前孩子就生下来了。所以没有人发现新娘子是个大肚婆呢？邻居说的有板有眼，还能说出那个孩子在哪里上小学。可是婴儿时期的娃娃差了四五个月能分辨出来，七八岁的娃娃差了四五个月完全发现不了。 道听途书，这里面还是有个人想法掺杂进去的。 “妈妈，你不觉得小娜阿姨有点奇怪么？”为了老舅的幸福，也为了姥姥不要那么早去世。谢苗决定铤而走险，将这里面的真相查清楚。 “又怎么了？”李美玲没好气的再次用筷子敲了敲搪瓷大碗：“吃饱了就去看书，别老想有的没的。” “小娜阿姨变得好看了，长得胖乎了一些。你没发现，她腰都粗了，走路都显得笨了一些。”谢苗暗示着李美玲，无奈李美玲根本没听出来。 “没发现！行了，以后这事儿你别管了。也别出去瞎说去！”吃过一次亏之后，李美玲可不敢再多想什么。昨天因为李威那一句无心的话，闹出来这么大的一个乱子。 她可不敢再惹家里的父母生气了，赵小娜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她可管不了 第七十七章 找答案 谢苗吃完了饭，抱着一本《聊斋志异》去了姥姥家：“妈，我小哥还想看这本书，我去给他送过去。” “别在姥姥家瞎玩，早点回来学习。”李美玲知道女儿最近进步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唠叨两句。 李美玲不敢趟这趟浑水，不表示彭桂珍不在乎儿子的幸福。谢苗去李家找姥姥姥爷商量这件事，可此时她总不能拿前世记忆说话吧。 没有石锤的证据，即便是说了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想到这里，谢苗便对李威说道：“小哥，我那还有不少零食。你不是会骑自行车么，你跟着我一起出去卖呗。我给你发工资，这样开学你也有零花钱了。” 李威高兴的答应下来：“我会骑，我会骑！”大队上的自行车，李威都认识，平时也爱骑着到处玩。虽然李振华三令五申不准他动公家的东西，可放到实际行动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这样谢苗装了满满的泡沫箱子零食，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绑好。她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去卖东西去了。 “苗苗，咱俩不在各大队转悠么？”谢苗提议去小河东，李威脸上写着各种不解。 “咱俩是出去做买卖，光在农场里算什么本事。再说了，咱们家开始开了杂货铺之后，每个大队都有心活的人开店。大队上的人不认识我，还有不认识你的？肯定知道咱俩都干啥了，万一卖完了东西说咱们卖得不好，耍无赖不给钱。你爷那个要面子的脾气，不得赊账啊！”谢苗忽悠着李威，李威连连点头：“不赊账，不能赊账。没错，都认识我是谁，肯定都要赊账。” 两个人一路骑着去了小河东，李威也不知道小河东在哪，不过知道小河东跟自家后湖是连着的。既然叫小河东，肯定就在农场附近了。 说来也巧，这俩人还真的在半路上遇到了认识的大人。跟着大人驾的骡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小河东。 进了小河东，两个人厚着脸皮吆喝起来。价格还是老价格，疯抢的人可比以前要多。 “甜甜的大虾酥、大白兔三分钱一个！” “一分钱的高粱饴、小淘气错过了别后悔！” “一分钱两个的水果糖，买了就是赚了哦！”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平时都是去供销社才能买到的好东西：桃酥饼干、牛舌糕、绿豆饼还有汽水、话梅粉、华华丹等等小孩子馋的流口水的东西。 平时小河东也没有什么货郎进来，能有个卖糖卖零食的都兴奋的不行。见到是两个半大的孩子，都有些好奇的打听：“你们俩是哪家的孩子？从哪儿来的，家里大人咋能放心让你们卖东西呢？” 谢苗是收钱算账的人，李威只顾着将东西分发给别人。两个人分工不同，配合的极为默契：“我家是农场大队上的，这是要开学了，赚钱攒一攒学费。” “农场的？”有人惊喜的大笑：“农场的人可都有钱，你们咋不再农场卖货，跑这嘎达来了？” 李威嘴快的说道：“农场的人都认识，他们都不给钱光赊账。我俩不愿意在农场卖。” “哎呦，还能这样啊。小孩子家家的挣钱也不容易，一分两分的东西还能赊账！”有人听了撇撇嘴表示十分的不屑。 “越有钱越抠搜，农场那边的人，都跟你说，那个味儿！”有人跟着附和。 人都是这样，地域性抱团，永远都觉得自己的家乡才是最好的。对待不了解的地区，往往都会用有色眼镜去看待。越是见识短浅的人，越是自卑过得不好的人，越喜欢用贬低别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 “我们家才不是那样的呢。”李威撅着嘴巴，对于嚼舌根子说农场不好的两个妇女表示严重的抗议。 谢苗用腿踢了踢李威，小声提醒：“卖东西，别说话。别跟舅妈似的，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就打起来了。咱们是来挣钱的，人家愿意说啥说啥。” 李威心里虽然不服气，可一想到为了骑车到这里卖货，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巴，任凭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婶子们说的还真的挺对的！我刚一进咱们村就发现了，还是咱们村的人善良、大方见过世面。”谢苗笑嘻嘻的对围观的家长们不要钱似的夸着这里的小孩子。 “我们哥俩到处卖东西，去了多少个大队、公社了。”谢苗笑眯眯的奉承着众人：“就你们村的小孩最好，衣服穿的干干净净的，小脸也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家里大人伺候的好，都是有教养有素质的好孩子。” 谢苗撇撇嘴：“不像有的地方，那么点的小孩身上臭烘烘臊唧唧的味儿。离老远就能看见衣服上都是硬疙瘩，一件破外罩穿了大半年都不过一次水。这样的孩子可多了，还是你们村更好。” “那倒是，咱们村里虽然不富裕，但人都勤快。哪能让小孩穿的埋埋汰汰的，衣服破了可以打补丁，但是不能脏啊！”因为谢苗摸了一个小孩的脸，那孩子的母亲就在围观的群众中间。一脸得意的应和着谢苗的话，仿佛自己得了天大的脸面似的。 “你们是农场的？农场几大队的？我在农场也有认识的人，我还有同学嫁到那呢！”有个年轻的媳妇儿穿戴很讲究，看着像是家里条件不错的样子。 “二大队的！”李威再次嘴快的回应一句，谢苗想拦竟然没拦住。 “哦，那就不是我认识的人家了。我认识的人家在五大队，顾小旺，你们知道么？”那年轻的女人一脸期待的看着谢苗二人。 谢苗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又想不起来。 李威却是个百事通，笑道：“顾小旺啊？！我知道，他跟我姑父一样都是城里来的知青啊。” “对，我一猜替他肯定有人认识。”那女人笑着说道：“顾小旺媳妇儿她娘家姐姐的妯娌，就是我同学。” 谢苗、李威四眼懵的看着那女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明白这是个什么关系。 “噗你看你这个人，把这俩孩子说懵了。”旁边有个年长一些的妇女，梳着油光锃亮的一条麻花辫子。 她笑着跟谢苗打听：“你们二大队有个叫赵小娜的，你们知道不？” 第七十八章 就是这家人 “赵小娜？”旁边有人念叨两声：“哎，是不是那个长的挺好看的小姑娘。跟陈二狗处对象的那个？” “小娜姨？”李威低声喃喃两句，谢苗赶紧拽了拽李威的裤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陈二狗也是真好命，找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说来也奇怪，那么的姑娘咋没结婚呢？” “挑花眼了呗，俗话说得好，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到底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有人生阅历。 “陈二狗今年也得有二十五了吧？哎呦，你说说他啊，长得细皮嫩肉的是好看。浓眉大眼的，整出那个劲儿还挺勾人儿！”几个女人相视一笑，吃吃的发出一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猥琐笑声。 “二十五了，还说不上媳妇儿。咱们村里谁家能舍得把闺女嫁给他？一天天除了会动嘴，还能干啥。再摊上那么一个妈，那一家子都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谢苗眼角一跳，看来这次果然来对了。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她，自从重生之后，运气变得越来越好。虽然每一件事情都不会太过顺利，但总会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就知道，村口舆论中心区域，一定能够有相当大的收获。 “小丫头，你们也认识赵小娜啊？问问你们，赵小娜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为啥不结婚啊？她这个岁数，在你们大队就没说婆家？”有人不相信这么一朵鲜花会插在牛粪上，一定是赵小娜有点啥问题。 “她订婚了呀，她有对象的。大姨，咱们俩说的不是一个人吧。我们大队里叫赵小娜的不止一个人的。”谢苗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来，显然对众人说的话不认同。 八卦因子聚集起来，就因为谢苗的这几句话，所有的妇女眼睛都跟着发亮。纷纷推开谢苗身前的小孩子，将谢苗围在中间开始七嘴八舌的打听起来。 “没准真是两个人哦！你说的那个赵小娜是啥样的，长啥样？”大人们都觉得小孩子没脑子，随便哄一哄就能骗出来真话。 殊不知一脸憨厚单纯的小孩子，她也是能看得明白的。更何况心里面住着一个成年人的谢苗，她一脸天真的歪着头：“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眼睛这里有一个青色的痣。我妈说那叫美人痣，只有长得好看的才会有呢。我们大队上好几个姐姐都会自己拿着洋火点一个美人痣的。” 谢苗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开口就抓住了赵小娜长相中最有特点的一幕。面前八卦的妇女们立即认定，这个赵小娜就是他们村陈二狗的对象。 既然家里有对象，怎么还跟陈二狗勾勾搭搭？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不言而喻。妇女们已经浮想联翩，恨不得立即宣扬出去好好乐一乐。 “她那个对象是干啥的？家里也是你们农场的？那处对象不结婚，因为啥呀？总不会彩礼要的多吧？”只要是不结婚，就会被人联想到女方要彩礼上。这都成了亘古不变的话题了，简直让人无语。 “要彩礼多的话，能看上陈二狗啊？那骚玩意除了会撩骚小寡妇，没事儿搞个破鞋，他还会干啥？切，他家穷得叮当响，给个屁的彩礼。”说话的人显然对陈二狗的家境很了解，由此看来赵小娜今天脸上踌躇不定的表情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既然没有钱，人品又不怎么样。赵小娜凭什么会丢下老舅那么一个大好前途的青年，选择了这么一个风评低的男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谢苗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她对象是个当兵的，得在部队上干好几年呢。说是处对象，好像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没听说啥时候结婚，估计得等那个男的回家才能结婚吧。”谢苗将事情说的很明白，故意将里头的真相弄得很模糊。 李威疑惑地看着谢苗，为啥说老舅的事情要说的跟外人似的。谢苗似乎很明白李威的困惑，伏在他耳边说道：“咱们是军人家属，在外面也要保密。不然会被间谍盯上，很危险的。” 听见这话，李威立即老实的闭上嘴巴，十分紧张的四处张望着。生怕他们两个会遇到小人书里的那种间谍，然后被抓走用来威胁老舅投降。 也不能怪李威会想入非非，谁让昨天钟主任说的那一番话实在是太有分量。不仅将赵小娜一家给唬住了，也同时让李振华一家子感觉身上的担子重，更让李威李刚等人觉得家属这个身份极为荣耀神圣。 “原来是这样，感情这小姑娘是思春了。” “我说么，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能看上陈二狗？原来对象是个当兵的，没结婚就空守两年。这要是结婚了，我的天呀，那房顶都得长草了。”几个妇女说完，又开始吃吃的笑了起来。 李威谢苗蹲在小河东一边卖货一边听着这些人说着家长里短，慢慢的时间到了中午。两个人光想着出来卖货，谁都没想起来带点干粮。一群嚼舌根子的长舌妇都回家做饭去了，没了热闹可听两个人都觉得无聊。 看着泡沫箱子里还几瓶橘子汁没卖出去，谢苗便对李威道：“小哥，咱俩在村子里转一圈吧。没准能把这点东西卖完了，卖完了咱俩早点回家。” “小妹，你说她们说的小娜是咱小舅妈么？她为啥在这有个对象啊？”李威满脸疑惑，对这件事表示十分的不理解。 “道听途书的事儿，你可别瞎说瞎承认。咱俩就是出来卖货的，至于人家说的啥，跟咱们没关系。这个世界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都是咱们知道的那个人。”谢苗推着自行车，兄妹二人绕着不大的村子吆喝。 “哎呀，你们小哥俩还没有回家呢？不饿啊？”这是最开始跟谢苗打听赵小娜的那个妇女。 谢苗记得她好像对陈二狗这个人十分的了解，说起陈二狗的私事总是头头是道的。想来不是陈二狗的亲戚，那就是陈二狗的邻居了。 便上前笑盈盈的打招呼：“嗯呐，婶子。我们俩还有一点点东西就卖完了。婶子我们能跟你讨口水喝吗？” “那有啥不行的!进来吧，进来喝口水！”那妇女很是敞亮，笑盈盈的冲着兄妹二人摆手。 进了院子，李威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见院子对面的篱笆墙上，有个长得很俊的男人，嘴里叼着一节芦苇杆：“哎呦，嫂子，家里来客了。还骑着自行车，你家亲戚可挺阔啊！” 油腔滑调，油嘴滑舌，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着油腻猥琐感。谢苗眉头一皱，这种游手好闲的街溜子真是让人讨厌啊 第七十九章 陈二狗 “二狗子，你这个人，一天天就是没有个正形！”女人笑骂了一句，回屋给谢苗二人取水。 谢苗跟李威对视一眼，二人都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众人嘴巴里的陈二狗。 “喂，你们两个是哪儿来的啊？”陈二狗冲二人呲牙一笑，谢苗拉着李威就冲进了屋里面。陈二狗嫌弃的撇撇嘴，将嘴巴里的芦苇杆丢在地上：“没见识。。。。。” 妇女没想到谢苗二人会进屋，从水缸旁回身吓了一跳。谢苗连忙解释：“阿姨，外面那个大哥看起来不像好人。他跟我俩说话，我俩害怕” 原来是被陈二狗给吓的，女人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不用搭理他。他就是那个狗出，谁都愿意招惹一下。” 李威看着摆在大锅里的炖白菜，馋虫给勾了出来，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声音大的，谢苗跟那妇女都听见了。 “哎呀，小哥！”谢苗有些窘迫，毕竟此时她的心里还是个成年人状态。感觉自家孩子丢了脸，连忙将李威往外推。 “别走，别走！看你们是小孩也不容易，来吧，进屋跟着一起吃饭。”那妇女十分的热情，看着是个忠厚善良的好人。 “不用了，阿姨，我们不用了。我们喝点水就够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谢苗连连摆手拒绝，无奈那妇女力气很大，将兄妹二人揪进了屋里面。 “不用啥不用！没有力气咋回家啊？你们家在农场二大队是吧？那二大队是在弄成头头上，不像里边越进越深。看那也离这二十好里地呢，骑车在轻快也得有力气啊。你看看你小哥这都饿的没精神了。” 妇女家里原来也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一脸好奇的看着谢苗兄妹。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跨栏背心的男人，一边卷着烟叶一边对谢苗二人说道：“就是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别客气。。。。。。。” 看样子，谢苗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兄妹二人不好意思的坐在炕沿边，看着那妇女将一大盆的炖白菜端上桌。 旁边放着一大盆的煮玉米，这就是普通农家人的午饭了。妇女拿起一根熟玉米递给李威：“孩子，你吃苞米，这个是黏玉米，好吃得很。” 李威下意识的看向谢苗，谢苗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李威跟着说了一句：“谢谢阿姨”然后这才双手接过那根玉米，兄妹俩的互动显然像是母子似的。那妇女觉得好笑，看着谢苗感慨：“我刚才就觉得你这小姑娘可有主意了，说话嘎嘣脆，一看就是好孩子。你家里爹妈指定是有点文化啊。” 李威啃着苞米，含糊不清的应和：“那当然了，我姑父可是大学生，在城里上班呢。” 妇女一脸惊讶的看向谢苗：“你家大人还是大学生？原来下乡的知青吧？不是知青没有想念大学的，我就说么，看你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长在农场的。我爸虽然进城了，但是把我跟我妈丢下了。我奶家也看不上我一个丫头片子，我爸也从来不给我们寄钱回来。”谢苗低着头将自己说的十分的可怜，虽然可怜却也是事实罢了。 那妇女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两个小的出来当货郎的原因啊。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活得都不容易。”那妇女笑着让二人多吃菜，又对坐在炕上的三个孩子教育：“你们听听，看看哥哥姐姐多不容易。看人家多争气，知道出来挣钱给家里大人省心。你们三个也得争气，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么？” 三个小孩细声细气的应了下来，谢苗看着三个怯生生的小孩心生喜欢。再看这家人饭桌上的饭菜，谢苗心里清楚这就是一家生活条件不怎么样的善良人家。 想到这里，谢苗咬了咬牙出去从自行车上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一瓶橘子汁来。 “饮料！”三个小孩子看见谢苗手里的东西，六眼放着光。 “这是我们卖的！谢谢叔叔阿姨请我们兄妹吃饭。这瓶饮料就送给三个弟弟妹妹们喝吧！”谢苗将饮料放在桌子上，夫妻二人立即惊讶的眼睛都圆了。 “妈呀，那不能要，不能要。你们都得卖钱的，日子不容易，你们可不敢这么浪费啊。”妇女哪里敢让三个孩子喝这个，她家里的钱都是掰着几瓣儿花，从未让孩子们喝过这样高级的东西。 “哎呀，阿姨，你就不客气了。刚才我们俩还商量着，今天要是喝不到水，我们就喝一瓶橘子汁填肚子。出来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货，总该犒劳犒劳自己的。”谢苗不理会妇女的推搡，用手里的筷子麻利的将瓶盖给撬开。 “砰”的一声，汽水瓶盖被撬开。透过玻璃瓶能看见里边的冒着泡泡，好闻的橘子味道盈满了整个房间。 再看桌子旁边的三个小孩，流着口水盯着汽水瓶不停地咽唾沫。 “哎呀，快盖上快盖上！”妇女慌手慌脚的将瓶盖盖上，嘱咐谢苗：“别这样别这样，这玩意太贵了，我们家可喝不起。” “就当饭钱了，要不然我哥也吃不饱。”谢苗笑着冲着李威眨了眨眼睛：“我哥吃得可多啦，在你家我们都不敢放开吃。” “那有啥不敢吃的！破苞米也不值钱！”妇人一拍大腿，笑着一脸畅快。 “打都打开了，阿姨你们就别客气了。我们兄妹俩今天忘记带干粮了，要是不吃东西半路上肯定得累的昏过去。这就是碰见你们这样的大好人了，我们兄妹俩才不至于饿肚子。分享一瓶汽水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个汽水就是瓶子很贵。待会我们把瓶子带走就行了。”谢苗看着三个小孩子：“你看，他们仨可怜的小样儿。你们快求求你们的妈妈，让你们喝点吧。” 三个孩子立即看向自己的母亲，哭唧唧的哀求着：“妈妈，我想喝。” “我也想喝” “这是尿尿，我想喝尿尿。。。。。” “还尿尿，这叫饮料也叫汽水。是个很金贵的玩意吗？去年领你们吃大席，不是都给你们喝过么。”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几个孩子早就忘了。 谢苗将一瓶汽水分给三个孩子喝，三个孩子不舍得纷纷用舌头蘸着汁添了又舔。 看着一脸高兴的妇女，谢苗装作无意的打听：“阿姨，刚才外头那个街流子是干啥的？长得可真好看，一点不像农村人。” 第八十章真相大白 到了这里，李威终于明白过来，为啥谢苗要进这户人家，为啥要上桌吃饭，又为啥肯拿出死贵死贵的两毛钱一瓶的橘子汁汽水来。 原来就是为了套眼前这个妇女的话！李威再蠢也能猜出来，自家那个小舅妈基本上是跟别人处对象了。 昨天他妈就因为说了两句玩笑话，被赵小娜全家不依不饶的闹了一通。李威虽然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妈，他哪能忍受让亲妈受委屈呢。 看着三个孩子喝汽水一脸满足的模样，心情大好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你说刚才我们家隔壁那个小子？嗨”妇女咬了一口苞米，一边嚼一边满脸不屑：“你们可别搭理他，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瞎说话，我看二狗子就挺不错。”妇女的丈夫在一旁皱眉，不让妻子乱说话。 “我说说怕啥的！咋地，我说错了？满屯子看看，哪个正经人家向他们家似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相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有成的么？我看啊，也就是能说个寡妇吧。他妈还看不上寡妇，非说他儿子就得娶大姑娘。呸，好人家的大姑娘跟他！” 谢苗不吭声，就听着那女人数落着隔壁的这个陈二狗。她时不时的附和两声，说她们家大队上也有一个懒汉。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说着自己见过的这样的懒汉光棍。说着说着，就把陈二狗的底细全给套出来了。 从小河东出来，李威脸上满是凝重：“小妹，咱们得赶紧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咱爷。早点让老舅知道这件事，可不能让她跟老舅结婚了。这个女的太坏了，好像电影里的女间谍。跟着老舅搞对象，还要跟陈二狗搞对象。” 兄妹二人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往家走，刚一进农场就在一大队地界就看见了李忠军。李忠军拎着个大棒子站在路中央，这是准备好好的收拾李威一顿呢。 眼见要挨打，李威连忙抬手告饶：“爸，爸，我们俩去刺探军情去了。有大事儿要告诉你们，真有大事儿 要告诉你们。” 李忠军气的浑身发抖，拎着棍子狠狠地抽了儿子李威两下。指着李威破口大骂：“你敢偷了自行车领你妹妹出去玩？说，去哪儿了！拿着你老姑店里的东西，你们干什么去了！” 其实这都不用问，谁都知道这兄妹二人肯定是出去卖货去了。李忠军这等于明知故问：“要卖货，不在农场里卖货，跑出去干什么？是不是去河边玩水去了？是不是去河边了。” 农村的孩子夏天最喜欢在河里玩耍，正因为如此每年都有一两个孩子淹死的。李威每个暑假都会被家里打个三四次，而这一次李忠军找遍了农场找不到两个孩子。心里便猜测，这两个熊孩子肯定是卖完了东西去河边玩去了。 谢苗丢下自行车，跑上前抱住李忠军的腰：“大舅，你别打了，我们真的是干正事儿去了。”说着她踮起脚尖捂着李忠军的耳朵说道：“我们去小河东打听了，赵小娜在小河东的对象就叫陈二狗。这两个人偷摸处对象，小河东的人都知道的。陈二狗他妈还说，赵小娜就是他们家的媳妇儿。” 李忠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低吼：“啥，你们” 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李忠军连忙骑上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进了李家的院子，李忠军将大门死死地反锁上。冲进屋里面，对着正坐在收音机旁边听着评书的老爹李振华：“爹，完了，真的完了。赵小娜给我老弟带了绿帽子，她跟男人跑了。” 彭桂珍正坐在炕上纳着鞋底，听见这话抬起头：“啥？老大，你咋知道的？” 李忠军指着谢苗李威：“这两个小犊子跑小河东卖货去了” 坐在窗户下洗衣服的罗文静，听见屋里的动静连忙跑了进来。谢苗跟李威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二人在小河东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罗文静揪着胸前的衣服，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喃喃道：“可坏事儿了，这可坏事儿了。”李威扶起母亲，一脸不解：“妈，你咋了？我给你平反了，这不正好跟你没关系么。你咋不高兴啊？” 罗文静一把推开儿子，低呵一声：“你懂个屁，你知道啥！” 她转过脸看向彭桂珍，眼里满是慌张跟心疼：“老二可是打小就稀罕这个赵小娜的。当兵之前就稀罕，我记得那时候他写信回家，回回都得问一句。” 李振华卷起了一根旱烟，捏着旱烟，划起一根洋火。可怎么划都划不起来，断了两根洋火之后。谢苗上前帮着将那火柴划开，给李振华点了烟。 深吸一口旱烟的李振华，重重的叹了口气：“二小每回都写两封信，一封给家里一封给她。我就知道，这小子对赵小娜是真心喜欢啊。” 李威一脸茫然地看着谢苗，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了。昨天赵小娜一家人跑过来退亲，闹腾了几个小时还给他妈扣了个屎盆子。今天他找到了赵小娜背叛老舅的证据，怎么家里人反而更加不高兴了呢？ 谢苗拉着李威的手，轻声说道：“都是替老舅难受的，老舅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就盼着回家娶她呢。” 李威恍然大悟，咬着牙说道：“那就抢回来呗。那个陈二狗也不咋地，我们打一架，把老舅妈抢回来。” 事已至此，谢苗已经尽了力。虽然不能证明赵小娜怀有身孕，但李家跟赵家这门婚事注定是成不了了。 李振华还是不放心，找了人去小河东去打探。李美玲得知之后，拉着罗文静跟踪过赵小娜两次。 最终，在赵小娜从小河东回农场的路上，姑嫂二人将她拦住。 赵小娜什么都没说，冷着脸跟李美玲摊牌：“你们都看见了，也都知道了。那我们也就不瞒着了，这门婚事反正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我宁可坐牢，也不会跟李爱国结婚的。” 罗文静气得跳脚，涨红着脸叫嚣：“你个骚货，你还有脸说退婚。上一回儿就扣了个屎盆子在我头上，我看你这回咋说！” “是李爱国撒谎，说要转业让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都多大岁了，我都二十二了，别人孩子都生了。我呢？”赵小娜满脸泪痕，脸上带着倔强：“我要退婚，你们家非要拿坐牢来威胁人。行，你们家实力大，大不了，我就坐牢去！”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李家有问题，新的屎盆子又扣上了 第八十一章 老舅知道了 罗文静没想到这个时候，赵小娜还能倒打一耙，简直有够不要脸。 她指着赵小娜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呸，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们两个不要脸的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李美玲嫌弃丢人，毕竟自己家自己弟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拦着罗文静说道：“嫂子，牛不低头强喝水，不用这样。咱们家爱国又不是娶不上媳妇了，他一个好好的小伙子，啥媳妇儿娶不着啊。行了，回家去！” 罗文静愤慨的冲着赵小娜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与李美玲气鼓鼓的回到了家。进了家门，李美玲将自己这两天跟罗文静跟踪的情况跟家里老人说完之后。 李振华跟彭桂珍都沉默了，这件事已经在家里蔓延了好几天。弄得大家心里都不高兴，可心里面还是有一丝的期望。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家人头上，毕竟李爱国对赵小娜是一往情深的。 “妈，这件事得跟他说呀。不能让他蒙在鼓里”李美玲对母亲直言相告，这个时候不能闷不吭声不说话了。不能让李爱国蒙在鼓里，彭桂珍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老伴儿。脸上愁容涌起，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恩！”罗文静也想张口表达自己的想法，可一想到因为自己两次食言引起的事故。只能重重点头，附和了李美玲。 “要说你们去说，我可没脸说。”彭桂珍扭过身，默默垂泪。她是心疼儿子，更是恨自己竟然连个媳妇儿都没看住。 “我去说！”李振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捻了捻。 “那写信还是打电报？打电报的话，不得都知道了？”李美玲咬着嘴唇，这个时候还是惦记着弟弟的脸面。 “打啥电报，不是有电话么。给部队去个电话，就说家里有要紧的事儿。写信太慢了”李忠军这次聪明了一回，也能在家庭会议上说上话了。 李振华给儿子部队打了电话，以前每次打电话都很不方便。不是转接就是等待，李振华便告诉家里人不要给李爱国打电话，有事儿依旧写信。 此时李振华也等不了那么多了，给李爱国去了电话。老父亲跟小儿子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挂了电话，李振华坐在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 “咋样了？”彭桂珍在村委会门口等了好半天，满脸焦急。 “老二说知道了！”李振华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的样子。看来这次跟小儿子谈话，还有不一样的内容在里面。 “啥意思？他是不是挺难受的？”彭桂珍很是焦急，对李振华道：“你跟他说，妈肯定给他找个好姑娘。大高个，长得带劲的，人品好的。我铁定能找到！” “他说，赵小娜有半年多没给她回信了。他就猜到怎么回事儿了，就是想不通，到底因为啥。这回算是明白了”儿子难过，做老子的心里也不好受。 李美玲心里也很难受，看着父母问道：“那这件事该怎么办啊？” “爱国说了，体面一点吧。把她家给的东西，还回去。咱们家的东西，随你妈做主”李振华看向彭桂珍，伸手扶着她的肩膀：“钱的事儿，我没跟孩子说。我怕他上火，离他回来还有一阵子。看看咱们再挣点钱” 李振华看着罗文静：“小静，这事儿你别多心。这钱是你妈给弄走的，算是我们老两口的。家里的钱不会给老二的，我想好了，秋收之后，还是进城干点啥。” 罗文静连忙上前，满脸的焦急跟不舍：“爸，你这是啥话啊，我能怪你这个么。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么说，好像不把我当自己家人似的。啥钱不钱的，你就说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就完了。” “老赵家也没给咱家啥东西，订婚的时候也没说给爱国啥钱。就是买了二两茶叶，半斤枣糕，给小二做了一条裤子跟一双鞋。” 彭桂珍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说起这个订婚的事情来，当年彭桂珍嘴上不在意，可如今心里却不那么想。 “咱们给女方二百块钱，我给买了一件衣服，他姐送了一块的确良的布，小静给做了一双鞋。又打了十斤酒，十斤糕点，干果李涛的乱七八糟的也有不少。”彭桂珍有些后怕的嘟囔着：“得亏了当初没把彩礼全给了，你就说他们家那个熊样的，能把彩礼全退了？” 说到退彩礼这件事，罗文静心里不舒服，毕竟当年娶她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奢侈。不过也算是公平，因为李爱国确实比李忠军挣钱多。她心里明白，这个比不了。再说了，彩礼钱就算给也到不了她的手里面。全都被娘家的兄弟挥霍一空，临了还得骂一句‘臭显摆’。 罗文静看着李美玲，姑嫂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找介绍人，把婚退了。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李美玲不依不饶，因为她手里还有更厉害的证据没使出来。 当初谢苗那一句“小娜姨的腰看着有些粗，人走路也有些笨。”她没敢往那方面想，可不代表着查到真相之后不往那边想。 “咱也没有证据，她又没显怀。要是嚷嚷出去，她把孩子打了，那可咋办？”罗文静也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似的恶心，自家吃了这么大的亏，可不能这么算了。 晚上李美玲翻来覆去睡不着，竟然把谢苗给扒拉醒：“你鬼主意最多，你说，你还有啥知道的没说出来？” 谢苗苦笑：“我也就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不能瞎说话。” 李美玲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就咽下了个窝囊气？这些年逢年过节我跟你舅妈就去看赵小娜，她们家吃了咱们家这么多好东西也好意思。” 想起那一斤二两的毛线都没要钱，李美玲气的捶着炕面：“还欠我毛线钱没给呢！真是亏大了！” 谢苗浅笑着看着母亲：“她 要是有了，陈二狗的妈能不知道？” “啥意思？”李美玲皱着眉看着女儿。 “陈二狗他妈为啥认定赵小娜非她儿子不嫁，我想肯定是知道她怀孕了吧。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赵小娜不愿意嫁给他，难道这娘俩还敢来咱们家闹不成？” “除非”谢苗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小娜阿姨有了孩子，不得不嫁给他。但是如果这孩子是男孩，而且咱们家不计较小娜阿姨犯得这个小错误呢？？？？” “屁。。。。。身上带了野种，也想嫁给我我老弟？？？”李美玲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女儿：“臭丫头，你心事真黑啊” 第八十二章 昭告天下 谢苗带着李威再一次去小河东卖东西，此时正直学校里放五天秋收假，刚好有时间到处溜达。 “小妹，还是你地位高。要不是你要出来卖东西，我妈肯定只会让我在地里干活。累都累死了，就不愿意放秋收假了。累死个人！”秋收假就好比几十年之后的十一黄金周，对于城里人来说那是旅游的季节，可对于农村孩子来说那就是专门回家收地的日子。 前几天谢苗给李美玲出了一个主意，李美玲又跟家里人商量了一番。商量的结果就是让谢苗借着秋收假的机会，去小河东散布谣言去。 陈二狗的那个条件说好听的就是长得好看长了一张甜嘴，可说不好听的就是他是个懒汉。赵小娜家里条件说是不太好，可跟陈二狗家里比那可强多了。 也不知道赵小娜父母怎么想的，能够放任女儿到这个地步。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火坑而不管，简直是谜一样的人家。 谢苗进了小河东，眼看着到处都是秋收割麦子水稻的人。扬场里还有很多人再打谷子打黄豆，十分的热闹。 扬场里孩子更多，大人们领着大孩子在地里抢工，小一点的孩子便送到扬场里玩耍。扬场里一直有大人，乡里乡亲的也都能帮着互相看一看。 “卖糖球喽，卖华华丹喽！”有了上回的经验，谢苗这次不再带着沉重价格贵更不好卖的汽水桃酥。这一次她将家里仅剩的拿点零食都装上了，因为农忙的缘故，家里人已经好久没进城上货了。李美玲的杂货铺已经空的差不多，没啥可卖的了。 听说有好吃的来卖，小孩子们纷纷跑到谢苗身边。眼巴巴的看着谢苗从泡沫箱子里往外拿零食，眼尖的孩子赶紧去地里找父母，要个一毛五分钱回来买糖块吃。 这个时候家长都忙的厉害，哪有心思搭理孩子的哭闹。有的人家不惯孩子臭毛病，反手就是两个巴掌。可孩子见人家有吃的自己没吃的，躺在地里撒泼打滚弄得浑身都是土。再不愿意掏钱的父母此时也只能气鼓鼓的掏出几分钱，先让孩子消停了再说。 谢苗生意极好，东西卖的差不多了，便掏出一卷皮筋来，领着小姑娘跳皮筋。李威则是领着几个小男孩玩起了警察抓小偷的打仗游戏，满扬场的疯跑，无比的开心。 扬场上笑声连连，孩子的小声传出去老远。地里的大人听着心里格外的敞亮，便将目光放在了谢苗李威的身上。 “这俩孩子是谁家的？瞅着那么眼生呢？”扬场旁边休息的村民忍不住开口打听。 “农场的孩子，上回就来卖过糖块。卖的挺便宜，小孩也挺实在的。”有知道谢苗的人自然就解释清楚了。 小河东的人此时一听农场两个字，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陈二狗身上。陈二狗他娘最近整天在村子里乱逛，天天吹嘘要娶个好儿媳妇进门。说那姑娘娘家条件好得不得了，人长得俊脾气也好，配陈二狗简直是绰绰有余。 “喂，小丫头，你是农场的？”有人开口追问谢苗，谢苗停下跳皮筋的脚步，笑嘻嘻的坐在了那人的旁边点头：“对呀，大叔，我就是农场的。” “农场几大队的？” “农场二大队的！” “你们农场是不是有个叫赵小娜的？” “我们农场有两三个叫赵小娜的，你问的是哪个？” 谢苗装疯卖傻胡诌半天，将自己知道的‘赵小娜’的故事说了个遍。她没见过陈二狗的亲妈，但是她见过陈二狗本人。加上众人对着某个老太太指指点点的样子，她大概猜出来哪个才是陈二狗的娘。 成功引起了陈二狗母亲的注意力之后，谢苗高声喊着李威：“小哥，玩够了，咱们得回家了。我妈说了不能在外头呆太长世间。现在天黑的太早了，路上不安全。” 李威收起了想继续玩的兴致，兄妹二人整理了一下东西。推着自行车，跟一群小孩挥手告别。走到小河东村口的时候，一个包着黄色旧头巾的老年女人追了上来。 “小妹，这个女的从刚才你在那边唠嗑的时候。她就盯着你，看这可吓人了呢。我都以为是拍花子的，想把你骗走。”李威看着黄头巾的女人脸上带着几分警惕。 “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陈二狗他妈。”谢苗淡定的看着黄头巾女人，嘴巴没动悄悄地跟李威说着话。 “啊？”李威无比震惊的看着黄头巾的女人，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今天小妹带着自己来不是卖东西，而是再一次来做间谍的。 “小姑娘，我问问你，那个赵小娜是不是在你们村里挺出名的啊？”黄头巾妇人气喘吁吁，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体不算太好。 黄头巾女人好像有哮喘的毛病，跑了这么几步，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怎么都吸不进去氧气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躺在地上了。 “赵小娜？哪个赵小娜啊？”谢苗一脸纳闷：“怎么你们村的人喜欢打听赵小娜？她到底怎么了？”谢苗看着李威，李威也瓮声瓮气的说道：“就是啊，好奇怪啊。” “这要啥奇怪的，赵小娜说我家儿媳妇。你们说她，我当然要问问。”陈二狗的母亲总算将一口气喘匀了，能够好好地站起来说话。 “赵小娜是你家媳妇儿？”李威瞪大眼睛一脸讥笑：“谁不知道我们大队书记家儿子跟赵小娜订了婚。他家儿子可厉害了，是当兵的，长得可精神了，一个月工资可高了。你们家有钱吗？人家婆家可是当官的，比你们家强多了。我听说那个当兵的可稀罕赵小娜了呢。” 谢苗暗暗给李威竖起了个大拇指，看来这个小哥也不是个铁憨憨么。还是有脑子的人，学什么像什么。 李威说的话比谢苗更加让人信服，他长得就是一张憨厚老实的脸。憨憨的不像个说假话的人，而谢苗趁热浇油道：“我妈说了，大仙给心很小那算过命的。她是胎胎都是生儿子的好命，现在国家只让生一个孩子了，生多了就得丢了铁饭碗。所以啊，我们大队长就想把她娶进门生儿子呢。” “算过命？哪儿的大仙儿啊，灵不灵啊？”陈二狗的母亲，眼睛眯起来十分的好奇。 “灵，可灵了。我们农场的都知道，她家里就是有大仙儿呢李威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毕竟说牛鬼神蛇的不好。 “她妈怀孕的时候就问过那大仙儿，人家说就是个闺女。我老姑夫不信，结果生下来真是个小姑娘。哈哈哈哈，老姑夫在城里上班，单位不让生老二。现在傻眼了，哈哈哈哈哈”李威指着谢苗的脸嘲笑，谢苗‘恼羞成怒’，两个人你追我打闹了起来。 陈二狗的母亲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嘀嘀咕咕的扭身往家走。 谢苗看着越走越远的女人，眯起了眼睛 第八十四章 撕破脸 “哪里来的疯婆子，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赵小娜的哥哥赵小龙拎着一个滚子冲进人群，怒气冲冲的要跟野男人对峙。 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个老太婆，正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要死要活呢。 赵小龙不好对一个老太太动手，回身给妻子孟云使了个眼色。孟云走上前，揪着陈二狗母亲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老太婆，你是干啥的？说，你为啥要诬蔑我家小姑子的名声。”孟云体格跟罗文静不相上下，脾气更是当仁不让的暴躁。 “哎，嫂子，都说你们俩像亲姐俩似的。我看啊，你跟她比可输了啊。啧啧啧，这个泼样 看着我都害怕。”李美玲搂着罗文静的肩膀，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幸灾乐祸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当然了，我长的可比她好看多了。”罗文静挺了挺背，一脸的骄傲。 孟云将陈二狗的母亲揪起来，气势上就已经赢了。但是她错估了一个老寡妇的战斗力，只见赵老太跳起来，双腿跨在孟云的腰上。整个人盘在孟云身上，薅着她的头发开始往脸上吐吐沫。 孟云没想到打架刚开始，老太婆就跟她玩埋汰。恶心的往后倒退几步，用力的将老太太甩来甩去。谁也没想到，老太太战斗力爆表，两个人旗鼓相当打的相当的舒爽。 “我的妈呀，这老太太可是个很角儿啊!”李美玲看的瞠目结舌：“赵小娜以后嫁过去了，可要吃大亏了。啧啧啧” 罗文静冷笑一声：“你以为谁家的婆婆都跟咱家似的？要吃啥就给吃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事儿少还能操心，家里家外的都很大方。” 李美玲咯咯一笑，低声嘟囔：“知道的是你在夸你婆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炫耀娘家妈呢。这把你嘚瑟的，行了行了，都知道你老婆婆最好。” “反正啊，比你老婆婆强！”罗文静冲着谢苗使了一个眼色，笑嘻嘻的意有所指。 李美玲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真是给你惯得，看把你显摆的。” 两个人不再议论，认真地欣赏这一老一少两个泼妇打架。 赵家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振华与钟老师并排站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而赵小娜的姑父竟然无影无踪。 想要跟李家退婚这件事，在钟老师插入的时候已经被姑父知道了。他的态度跟钟老师是一样的，遇到李爱国这样人不结婚那就是傻子。还把赵小娜父母骂的狗血淋头，直指老两口没有正事儿。 今天陈二狗的母亲刚在扬场冒头，精明的姑父赶紧跑了。他也不敢往家跑，领着媳妇儿锁上门，家里的狗都没喂直奔自己父母家去了。对外说自己家里有急事，赶紧回去一趟。 广场上人群涌动好不热闹，大队长儿子的未婚妻被人撬了，这事儿可真是几十年一遇的大新闻。 孟云还是年轻，仗着身体上的优势将陈二狗的母亲甩了下来。顺便在她脸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把老太太踹的鼻子都出血了。 “行了行了，别打了。有事儿说事儿！”到底是大队长，李振华还是要站出来主持秩序的。 钟老师从李振华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里对赵小娜的行为十分的鄙夷。甚至非常后悔给这两个人保媒，因为赵小娜的行为给他抹黑。 “老太太，你是谁呀，你家里在哪儿？”钟老师走上前，将李振华推开。将陈二狗的母亲扶着站起来，手里捏着手绢想借给她擦一擦脸。 看着赵老太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揩了鼻涕之后甩了甩手，在将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钟老师默默地将自己的手绢塞进了上衣兜里面。 “我是赵小娜的老师，也是她的证婚人。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就能给你做主。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了，实在是难看得很。”钟老师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赵小娜看着陈二狗的母亲，又急又气眼皮子一翻昏了过去。 “哎呀，小娜，小娜。”孟云搜急眼快将赵小娜扶住了，搂着赵小娜大哭：“咋把你气成这样啊！你这个孩子，也太要强了。” 彭桂珍连忙抬头四处去找谢苗的影子，谢苗对上姥姥的眼睛，嘿嘿坏笑一声。冲着彭桂珍点了点头，拉着李威去请农场的赤脚医生去了。 李美玲等人将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她们姑嫂二人可是对付陈家的主要战斗力。当老人的得有自己的深沉，事发之后装作深恶痛绝不远多提的样子就好。 她们两个自然要讨个公道，闹得人尽皆知，好好地下一下陈家的脸。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儿回去说吧。走，回我们家说去，别在外头说！”赵小娜母亲拦着钟老师，说什么都要将陈二狗的母亲拉回家。 这个架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头有猫腻。要是心中没有鬼，你怕什么呢？ 彭桂珍气势不倒：“就在这说，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你明知道”赵小娜母亲恍然大悟，李家这分明是想要趁此机会将赵小娜不守妇道的名声坐实。 好歹也是定了好几年亲的两家人，李家做事也太不地道了。赵小娜推着自己的男人，急不可耐的催促：“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拽回家去！” 陈老头觉得丢人现眼，气呼呼的扭身跑了。留下赵小龙孟云夫妻俩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人坚决认为眼前这个老泼妇就是来闹事儿的。 孟云搂着小姑子赵小娜又哭又喊，众人忙着掐人中的掐人中，搓脚心的搓脚心。终于将赵小娜给救了过来，一醒过来赵小娜就嚎啕大哭。躺在地上转圈打滚，把孟云都给搞懵了。 “这是中邪了！”母女连心，能够了解赵小娜思维的人，还就只有她亲妈。 见到女儿打滚，赵老太连忙高声喊道：“这是冲到了，这是冲到了，快快快，赶紧帮我抬回家。” 而此时，谢苗领着农场里的大夫挤进了人群。谢苗高喊一声：“大夫来啦，大夫来啦！” “用什么大夫，不用大夫！”见到曲大夫来了，赵老太很想就此昏死过去。她咬牙切齿看着站在对面风平浪静的彭桂珍，心里彻底明白。 李家这是要将他们家往死里弄！ “你，是你！”赵老太指着彭桂珍咬牙切齿：“你也太狠了，你也太狠了。你想把我们家问往死里弄啊！” 曲大夫背着小药箱，上前给赵小娜号脉。赵小娜在地上打滚打的欢，完全没有看见来人是谁。不管是谁，她都踢打撕咬，一副就是已经失心疯了样子。 “按住她，按住她！”李美玲高呼一声，与罗文静一起将赵小娜双手双脚死死按住。 陈二狗的母亲见状，也不撒泼了。扑到赵小娜身边阻拦：“别按着她，别按住她。她怀了我的大孙子，别把我大孙子搞没了！” 第八十五章 恶有恶报 赵小娜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一个人愚蠢的时候，可以蠢成这个样子。 她能够不在乎任何人的名声，不在乎任何人的面子。可以说只要她占便宜，不会去管任何人。 陈二狗的母亲竟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这件丑事给揭发出来。就为了证明她的儿子陈二狗比别人家的孩子要优秀要能耐要厉害。 二大队在全农场一夜之间出了名，大家见了面都会幸灾乐祸的问上一句：“你听说了么？” 二大队赵小娜的花名就此宣扬了出去，只是因为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光棍抢了军官的未婚妻。 “你疯了吗？你还要不要脸了！”孟云狠狠地抽了赵小娜一个嘴巴，气的破口大骂：“你把我们全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还有脸活着！” 赵小娜母亲不以为然，梗着脖子吼道：“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当老的还没死呢，你叫唤个啥！” 孟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婆婆，失声问道：“咱家的名声全让她给毁了，都给毁了。” “男未婚女未嫁，有啥毁不悔的。老陈家就愿意娶我闺女，我就愿意让我闺女嫁给她家。咋啦，犯法啦？”赵小娜母亲到这个时候还死不认错，她想的很简单。只要自己家坚持没有做错，外人就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那老李家哪里不好了？哪里配不上你赵小娜了？李爱国人家论出身、论家世、论相貌、论工作、论前途，哪一样配不上你赵小娜了！”孟云气的大哭起来：“你要这么作践你自己，你还作践老赵家。” “嫂子，你别生气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老李家愿意退婚就行了。过几天让陈二狗过来接亲，这事儿也算是和和美美了。”赵小虎脾气也还算不错了，却只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你以为结了婚就完了？咱家还有两个大姑娘过两年也得结婚呢。你要让咱们家闺女怎么办？你下边可还有一个妹妹呢！”孟云指着才刚十四岁的赵小丹，气的抹了一把眼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人家永远都是指着老赵家的脊梁骨骂人。”孟云扯着自己两个孩子，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才六岁。若是说结婚的话，也得至少等个十年。 “哪家好人家娶媳妇儿，不去打听打听娘家人的品质。有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姑姑，这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孟云喘了口气，继续指着赵小娜的鼻子骂。 “那你说怎么办？”赵小虎皱着眉，他脸上也没有光。虽说他现在没结婚呢，可保不齐将来也都有儿有女。有这么一个丢人的姑姑，确实很让人无语。 “行了！”赵老太太吼了一嗓子：“你妹妹已经够难受的了。我知道你们啥意思，就是觉得你妹妹丢人了呗。怕你们妹妹给你们惹事儿，怕你们的孩子将来嫁不出去。” 赵老太太冷笑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记得谁啊！过个两三年，大家伙都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赵小虎看着哭肿了眼睛的妹妹，有些心疼。低声说道：“就是啊，咱们只是跟老李家订了婚又不是结婚。不就是退婚么，有啥了不起的。咱们家确实做的不够好看，但你这不算啥呀。你又不是有妇之夫勾搭外人，你这对象处的跟没处有啥区别？一年多快两年没见面了，连信都不咋写了。这两个人咋过呀？那还不兴找别人了？对吧！我觉得你这事儿做的没毛病。” 孟云觉得老赵家的人都疯了，所有人都惯着赵小娜宠着赵小娜。把赵小娜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宠的敢搞破鞋，敢勾搭男人未婚生孩子。 孟云自己也生了三个孩子，如今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她既要当婆婆也要当丈母娘，心态早就不一样了。 这个家她实在是待不下去，她觉得恶心得很。孟云迅速的回屋，领着两个女儿抱着儿子。包袱都没收拾，气呼呼的回娘家去了。 赵小龙也很生气，他跟弟弟赵小虎心态不一样。跟着媳妇儿去了丈母娘家去住，扬言什么时候赵小娜出门子了，什么时候两口子抱着孩子回来。 赵老太气的在家破口大骂了好几天，当然是指责儿媳妇把儿子给带坏了。绝口不提自家闺女伤风败俗的事情，只盼着赵小娜养好身体好嫁到小河东去。 赵小虎虽然没结婚，但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对象就是农场本地的人，家住在一大队，父母都是粮库上班的职工。 原本那姑娘父母就看不上泥腿子出身一辈子只能当个社员的赵小虎。赵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一大队也都传遍了。 姑娘的父母上班的时候总是被人调侃，她们家找了个好亲家。气的那姑娘的父母在家发了好一通脾气。姑娘也急的直哭，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在怀疑那姑娘已经跟赵小虎做了什么好事儿了。 “人家那么想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姑娘的父母劝着那姑娘：“小河东那人家摆明了就是不想按照规矩来。先把姑娘肚子搞大了，什么彩礼首饰三大件全都没有。提都是该死的，谁让你家闺女不值钱呢。” 赵家的姑娘能干出这么不值钱的事儿，说明老赵家本身也不是个本分人家。跟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对自己家名声有损。 不用等结婚，两个人只不过是恋爱关系，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传上了。 姑娘的父母不高兴，姑娘自己也觉得丢人。索性那姑娘就提出了分手，支持妹妹追求自己幸福的赵小虎，彻底傻眼了。 现在赵家一片混乱，大儿子大儿媳妇躲在亲家那边死活不肯回家。赵老太太想念孙子想的半夜起来哭了好几次，懊恼不已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小虎吹了对象，接二连三相亲都没有人搭理。看样子三两年之内，想要娶媳妇很艰难了。 最可怜的就是赵小娜，陈二狗的母亲先前跳的厉害。又是跟李大队长抢儿媳妇，又是哭闹，又是心疼赵小娜肚子里的孩子。 闹得天下皆知之后，她竟然消失不见了。不提亲，不结婚，连人影都没有了。 赵小虎上门找陈二狗讨个说法，陈二狗的母亲竟然摆出一副：“把孩子先生下来，是个儿子就结婚，是个丫头片子休想进门！” 而这一切，都已经跟李家没有关系了。 秋收假过去之后，农场天气秋高气爽。 谢苗又开始放了假就进城做买卖的好日子了，而她本以为会过上一段安静的时光。却不想，竟然遇见了前世她最恨的女人 第八十六章八旗子弟 秋天了，谢苗就进城的时候已经必须要加一件厚实的大毛衣了。 自从李美玲在杂货铺上了毛线开始，二大队的女人们便开始争前抢后的织毛衣。为此李美玲还忍痛买了一本时髦的织毛衣杂志，免费借给来店里买毛线的女人们看。 织毛衣不仅开始风靡于二大队，很快这股子超流风席卷了整个农场。七个大队的女人像是展开了一个比赛似的，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开始研究毛衣的针法花样。 不过还是二大队更胜一筹，谁让李美玲家里有本织毛衣的杂志。虽然不能外借，但是可以随意在她店里翻阅。正因为这个原因，二大队的媳妇们一下成了整个农场的香饽饽。去其他大队串门，永远都会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请教织毛衣的技术。 李美玲的‘美玲杂货铺’如今牌匾也挂了起来，又重新修了一个气派的大门。娘俩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日子过的也越来越好。 每个周末，都是李家人开着拖拉机进城的日子。周末进城除了因为谢苗周末放假，还是因为城里人也是周末放假。这样卖的东西就特别多，当然了被挑拣的蔬菜也更加的倒霉。 “张老师，这本书我觉得作者当时的想法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毕竟那个年代是个吃人血馒头的年代。”谢苗将一本《狂人日记》交到了张晋的手上，按照老规矩她需要自己将读后感给说出来。有时候张晋会要求谢苗写读后感，但是因为谢苗的一手烂字让张晋这个书法家很头疼。严令禁止谢苗拿鬼画符去恶心自己，只让谢苗口述自己的想法。 “你最近的口才越来越好了。”张晋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要是在城里念书就好了。城里有个少年宫，里面的特长班很多的。有练小号的有学钢琴的，还有人弹手风琴 ，学什么都有。其中就有小主持人兴趣班，表现好的可以推荐到广播电视台儿童栏目做小主持人。”张晋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你长得好看，人又机灵不怯场。就是没有个好家庭帮衬，要不然啊你可以很优秀的。” 张晋长吁短叹：“不管社会如何变迁，这个阶级属性还是永远存在着的。你看看，有些孩子出生就是别人的终点了。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啊！” 谢苗不知道张晋的家庭是如何的显赫，也不去打听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落魄。毕竟一个人的经历是很私密的事情，老师不愿意说她就不去打听。 只是很乖巧的给张晋洗菜，因为这个周末，张晋又要招待自己的朋友来家吃饭。 “你姥姥做的鱼酱是真的好吃啊！每回都盼着你能早点来看我，然后带一罐又香又辣的鱼酱。啧啧，蘸着馒头吃都香啊！”张晋抱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倒在沙发上。 指挥着谢苗给自己干活：“今天你就青菜就行了，弄两个土豆、一把韭菜、三四个茄子，剥几颗大蒜就回去吧。” “老师，你们是准备吃烧烤么？我看这里有烤羊肉串的小炉子，好像是自己打的！”谢苗一进院子就在墙根底下发现了新的东西，那是新打的一套烧烤架子。 “嗯，你还知道羊肉串。这边不太兴这玩意啊！”张晋挑了挑眉毛：“都是京城人爱吃，闷上两口酒，嘿，真是痛快！” 张晋是京城人士，谢苗早就在他时不时的儿化音里看出来破绽。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师是不是传说中的，生长在皇城根下的八旗子弟。不过看他吃穿讲究，又对文玩感兴趣。想来即便不是八旗子弟，也一定是富贵人家出身了。 “我没跟您说过么？”谢苗开起了话唠模式：“我奶奶是旗人，对吃穿一直很讲究的。虽然没在他们家住过几天吧，但是从小到大见识过他们的讲究的做派。虽然没吃过，但也从他们聊天里听说过。” 谢苗指了指书房：“再说，书里面也都有介绍。认识这些玩意，还不算啥新鲜事儿。” “你奶奶是旗人？哎呦，哪一旗的正黄旗，正白旗？”张晋来了精神，翻了个身坐起来好奇的看着谢苗的脸。 “我也不知道！”谢苗摇了摇头，其实这才是真话。混了两辈子，谢苗都没把自己家是个什么来头搞清楚。 “我就知道她过的很讲究，家里规矩特别多。”谢苗说完，张晋了然的点了点头。 “没错！清朝入关总共也没几年。还是东北这边的满人更多一些。皇城根底下长大的人，也就是仗着自己命好生在了京城。要真说起规矩来，还是北边的人更讲究一些。” 说到这里，张晋皱眉看着谢苗：“你既然也是满人，你怎么不讲规矩？满人可不管妈妈叫妈妈的！” “那叫什么？额娘？”谢苗一脸好笑的问着，她记得前世很多网络上自称满族人的小姑娘都会喊妈妈为‘额娘’。这大概也是跟电视剧学的，但其实他们家这边似乎不是这样的。 “喊讷讷！”张晋指挥着谢苗：“规矩还是要学的，既然是满人，你可以不守规矩但是得知道规矩。” 谢苗对那些老规矩十分的嗤之以鼻，因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奶奶家讲究吃饭用八大碗八大盘！但其实根本用不起，一碗肉从三十放到了二月二。肉都放馊了，还摆谱呢。一家子在那啃着土豆白菜，看着碗里的摆着的肉过眼瘾。”谢苗撇撇嘴：“其实出身好也没有啥的！有些人投胎或许很有本事，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能够享福一辈子呢。话又说回来，谁又能保证一个人落魄的时候，一辈子翻不了身呢？” 张晋看着一脸正气侃侃而谈的谢苗，半天没吭声。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沉默半天：“你要是没事儿的话，留下来跟着玩一会儿吧。我这几个客人也都是不错的人，你在旁边多听多看。能学到点有用的东西” 第八十七章再遇丁丽丽 谢苗本以为张晋的朋友们都是那种儒雅的教授级别的人物，或者是那种隐藏在不为人知角落里的大咖。 没想到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啥文化人，而是一群‘艺术家’。不同的是这群搞艺术的是从京城里来的，而且还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大院子弟。 谢苗清楚，这群人都是一些很有背景的人物。里边的人靠着家里的背景，能够在各个行业混的风生水起。有些是因为家里人脉广消息灵通，有些人纯属就是脑袋活敢于走在社会的前沿。 但是谢苗哪敢跟着群爹混在一起啊，虽然是金主爸爸不假。可是谢苗想要的不过是简单的平静的小康生活，看看这些大佬在干什么，人家吃肉自己在旁边喝两口汤就算不错了。真要是跟着大佬们一起干，或者是成为大佬们的马前卒。 不好意思，她还想活的长一点！ 谢苗专注地给大佬们烤串，该说不说的，谢苗烤串的本事是真好。毕竟是在菜市场打过杂，在饭店干过几年的老打工人了。将几味调料混在一起随便一撒，这香味就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拌的还挺好吃！”有人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面前谢苗弄个烤肉蘸料，大呼味道非常好。 “这是我刚才在厨房里研究出来的，牛肉腌制一下烤出来蘸着吃，味道非常棒！”谢苗又将几个毛蛋放在桌子中间：“这是我刚才从家里拿出来的毛蛋，你们尝尝。” “这玩意看着可真够恶心的！”张晋嫌弃的用筷子挑了挑，将毛蛋丢在了一边。 “这你就不懂了！”一个梳着吊马尾的三十多岁大叔，一脸豪气的抓着一颗毛蛋塞进嘴巴里：“这玩意特别补，小鸡仔子在蛋里边的时候，最有营养。” 马尾哥笑话张晋不懂吃毛蛋的快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称赞谢苗的手艺：“你这烤毛蛋的手艺跟谁学的？这小干料调的真不错！都放了啥，你告诉我呗？” 这其实就是来之前，谢苗特意在家调好的。用的方子也是当年在烧烤店里，人家招牌干料。具体用什么，比例各自都是多少，那都是经过几十上百次的实验最终精心调制而成的。 谢苗怎么可能将这个贩子告诉别人，只是傻傻一笑：“这是我妈配的我也不知道。” “行了，你就别问了。他们家的厨房，可真有点祖传的手艺。”张晋连忙拦住那马尾男，指着桌子上的鱼酱：“你们尝尝我这鱼酱，是不是比海鲜酱还要鲜美。这就是小丫头的姥姥做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手艺。” “这个小味道确实不错！”马尾男显然在吃方面是个行家，用筷子沾了沾鱼酱放在嘴巴里咂摸咂摸，这味道就显现出来，自己品了品，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好吃。鱼酱想要好吃，首先得要舍得放油。这个油也挺讲究，不能是猪大油，猪大油味太厚。香味盖住了鱼香，也不能全都用菜籽油，口味会太清淡。” 马尾男看着谢苗，一脸的好奇：“你们家这个鱼酱，用了菜籽油跟大豆油。是不是？” 谢苗心中大为震撼，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是我做的鱼酱。” “丫头，回家跟你家里人说一说。这方子卖给我，回头我包装一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马尾男笑嘻嘻的看着张晋，想着农村人最好糊弄。 “方子可以给你，但是我们要分红而不是买断。”谢苗斩钉截铁，鱼酱的配方在农村可不是啥秘密。都知道姥姥熬得鱼酱最好吃，很多人特意拿了食材让姥姥去做。也有人去家里学熬鱼酱的方法，这个时候人可不知道啥叫知识产权啥叫注册商标。 大家都觉得这不是个要紧的事儿，更想不到还能以此垄断卖钱。其实就算是过了三四十年，依然有很多对知识产权法不了解。 只不过那些人不在乎，不代表谢苗不在乎。 “哎呦呵，你还挺厉害的!”如果说刚才的马尾男对谢苗的印象只是张晋的一个学生，那么此时他心里已经对谢苗有了不同的看法。 “行啊，三哥！你现在都开始教学生这个了。商学院啊你这是！”旁边的人打趣张晋，没想到张晋一样震惊：“你还是知道分红？你是在哪看见的？你们家谁教你的？” 谢苗浅浅一笑：“这又不是稀奇的事儿。我们农场有好多老人小时候都给地主家当过佃户也有人在柜上给当伙计。听着老人们讲故事，知道一点。” 说着她指着书房：“书房里也有什么经济学啊商学的书，我翻了翻就是看不懂。”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咱们都小瞧了农村人，农村也不都是没文化的莽夫。” “诶！莽夫怎么，多少个政权都是莽夫夺下的。”张晋摇了摇头，对朋友的言辞很不满。 谢苗又烤了几块肉，看着天也不早了，便跟张晋说自己该回去了。 “注意点安全，要坐公交车，但是不能坐反方向了。到了家之后，给我来个电话。响铃我就知道是你了，不用接，省电话费。” 这是每次谢苗从老师这里离开，张晋都会重复交代的话。 谢苗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师，我会注意安全的。” 从老师家出来，谢苗上了公交车。刚一上车，谢苗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红色大胆的连衣裙，下边配着一条白色的棉布裤子。美丽张扬的脸蛋，浑身上下充斥着‘老娘是个大美人’气质。 这可不就是她前世的那个后妈丁丽丽么。 看见了丁丽丽，谢苗没来由的脊背一凉。最近日子过的太舒坦，竟然将大事儿给忘了。光顾着挣钱，她忘记了此时的丁丽丽已经跟谢树民偷偷生下了个儿子藏在农村。 丁丽丽看着窗外发呆，她并没有发现谢苗的存在。不过就算是看见了谢苗，她也一样不会在意。此时的丁丽丽完全不知道谢树民的妻子女儿长的一副什么规模样。更不会把眼前穿着打扮跟城里人没区别的小姑娘当成谢树民的女儿。 “阿姨，请让一让！”谢苗穿过人群，靠在丁丽丽身后的位置站定。又跟着丁丽丽下了车，尾随着丁丽丽走进轴承厂家属院。 “果然，这一世她们还是住在了一起！”站在熟悉的家属楼前，谢苗看着丁丽丽上了筒子楼。 这一世，丁丽丽住在了自己单位分的房子里。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大房子，她住一间另外一间则是租给了谢树民。 没错，此时两个人已经公然同居在一起了。 谢苗盯着家属楼三零六房门，似乎透过那扇门能够看见谢树民、丁丽丽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一样甜蜜生活的场景。。。。。 谢苗转身冲出了家属院，去找自己的亲妈李美玲去。 李美玲等人在路口苦等谢苗多时，谁也不知道谢苗到底去哪儿了。 李振华甚至动了去张晋那边寻人的想法，人还没动身，就看见谢苗顶着一头汗回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天都黑了，一会儿到家都要后半夜了。”李美玲嘴上埋怨，到底是心疼闺女。 “咋地了，今天老师留你了？哎呀，他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离得远，怎么能这样呢。”谢苗沉默不语，李美玲对谢树民的感情，她比谁都清楚。 断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种事说出来，只能回家偷偷说，看看李美玲的反应。 一路上谢苗都是异常的沉默，大家都以为谢苗是在老师那里挨说了所以兴致不高。 到了家进了屋，谢苗脱了衣服洗漱完就钻了被窝。连一口饭都没吃，这可把李美玲给吓坏了。 “闺女，出啥事事儿了？”李美玲先是以为谢苗生病了，连忙去摸谢苗的头 “也不烫啊，那是因为老师说你了？还是那边有孩子欺负你了？”李美玲一脸纳闷，轻声对谢苗说道：“妈跟你说过，不管啥时候，妈都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放心，妈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谢苗心里早就知道母亲是这样的人，再次从她这里听见这温暖的话，心里暖洋洋的。 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伸手搂着李美玲，哽咽道：“妈妈，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到底出啥事了你赶紧说。你想急死我啊？”李美玲的忍耐力可不够高，根本猜不出来宝贝女儿这是闹什么毛病。 今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爸跟这一个女的走的可进了。我爸还搂着她的腰，那个女的穿着红衣服白裤子，长得可漂亮了。你说，我爸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思来想去，谢苗也只能想到用这么一个小孩子的哭闹的法子来警示李美玲。 “啊？你看清楚了？”谢苗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李美玲的手心是瞬间变得冰凉的。 李美玲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一个没支撑住，倒在了枕头上。 “妈，妈！”谢苗想到了母亲知道真相时候的反应，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激动。 李美玲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憋晕过去了。。。。。。 第八十八章 父亲的白月光 谢苗看着昏死过去的母亲，吓得魂都要丢了。 她掐着李美玲的人中好半天，又给李美玲做了人工呼吸，这才将李美玲的一口气顺过来。 “呼”李美玲醒过来，整个人弓着身子，两眼发直的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妈，你别这样，妈，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啊！”好歹活了几十岁，谢苗自诩自己也算是铁石心肠。可面对这样的母亲，谢苗吓哭了。 “我不该跟你说实话的，我不该没有证据就告诉你的。家里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让我长记性，万一我爸没有那样做呢。万一那个人就不是我爸，是我看错了人呢。”谢苗甚至想着只要母亲能够缓过来，她宁愿将这件事烂子肚子里一辈子。 大不了谢树民将那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她将那小崽子给杀了，再把那对奸夫淫 妇给杀了。大家一了百了，也省着李美玲后半生跟着遭罪。 “妈没事儿”李美玲幽幽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强撑着坐了起来。将屋里的灯关了，娘俩就这么对着窗外的月光说起了知心话。 “你告诉我，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得大脸盘，杨柳眉毛，下巴长得尖尖的。”李美玲一边说一边在脸上扒拉着：“还有，这个地方好像还有个胎记？就是脖子下边这个地方。” 谢苗惊愕的看着李美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不是叫丁丽丽？”已经从女儿这里确定了对方是谁之后，李美玲慢慢的恢复了一点力气。 “是妈妈，你，你竟然早就知道？”谢苗竟然不知道，原来丁丽丽的存在，她竟然早已经清楚。 “哼，丁丽丽啊，那是你爸心里的白月光呢。”李美玲冷笑一声，黑暗的屋子里，谢苗竟然分不清母亲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还是刀光剑影。 “你还知道白月光？”谢苗吐了吐舌头，想着李美玲总是被父亲嫌弃没文化。在她记忆里，李美玲也不曾读过什么书的。 “白月光朱砂痣，一个男人的一生至少会有这两种女人。”这下谢苗更加害怕了，老天爷啊，她是不是神经错乱了。眼前黑暗里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妈，她不至于再一次重生了吧。 “这是你爸写在日记里的话，他以为我看不懂，哼，我还能看不懂这个。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不就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不要脸！”李美玲恶狠狠地锤了一下炕沿，又骂了几句粗话。 谢苗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还以为她妈也跟着重生回来了呢。 “丁丽丽是你爸之前处的对象！”李美玲撇撇嘴，似乎很不以为然似的。 “那么一个大美人儿，能让你爸吃上？哼，真是笑死人了。她长的也就那样，就是会打扮。整天打扮的跟个资产阶级小姐似的，到处勾搭男人。把你爸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也把祸给惹家去了。”对于丈夫当年的事情，李美玲嘴上不问，私底下却也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啊？”谢苗从不知道父母结婚之前的事情，更不知道丁丽丽原来是老爸谢树民的初恋情人。她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在工农兵大学的时候勾搭上的，原来是因为当年还有这么一个缘分呢。 “有个高官家的孩子也看上了丁丽丽，好像那个人叫啥，顾啥的。我给忘了，说是他爸是革委会主任，手里的权利特别大。丁丽丽嫌弃人家长得丑，脾气又不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边勾着人家一边又不同意。想着白占便宜多捞好处！”李美玲翻了个白眼，撇撇嘴：“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啥值得男人惦记的。心术不正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妈，谢苗很想对着此时的李美玲说一句：你这就是纯粹的嫉妒心作祟。能够当绿茶的女人，绝对都是狠角色。 “人家那小子发了狠，眼看着你爸不识抬举。使了一点手段，让你大伯挨了一顿打，也不是你大伯还是你爷爷。反正这俩人一个挨了打，一个丢了工作。好像还要被批斗，当时闹得人心惶惶的。” 所以谢家人才这么讨厌谢树民，根源在这里啊。 谢苗恍然大悟，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声：真是活该啊，恶人还得恶人磨。 “就这样，你爸被赶出了家门。老谢家要跟划清界限，说什么接触父子关系。你爸没办法了，跟着知青的车，就这么来了咱们这。”谢树民当年落魄得很，不仅家里人不待见，女朋友还被人给抢了。 到了知青点，周围的人也都看不上他。这个时候遇见了个没见过世面的李美玲，对他那是嘘寒问暖。 “所以，你在结婚之前就很清楚。我爸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结婚的。他是因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拿你当救命稻草而已。”谢苗此时才清楚，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她是心甘情愿为谢树民做的这一切，更是在谢树民见异思迁之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很喜欢你爸啊。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男人，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整个人站在人群里，就好像能发光一样。至今为止，外头不管有多少人，我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你爸。你爸的身上永远有一束太阳在照耀着他，而且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李美玲说起谢树民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柔和的。 谢苗见过疯狂追星的小姑娘，一个个疯起来就像李美玲这样。 “我姥爷跟姥姥没劝过你，还是让你结婚了。这些年不管我爸跟我奶家那些人怎么对你，你都心甘情愿。”谢苗搞不懂了：“可是你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啊，难道你觉得我爸可以回头么？可以跟你好好过日子么？” “傻孩子！”李美玲冷笑一声：“我从来不指望你爸能有多稀罕我。只要我稀罕他就行了，只要他在家的时候能让我高兴就行了。其他的我也不在乎的，只要那个女人不弄进咱们家，我都不在乎。” 李美玲抹了一把眼泪，这次算是彻底跟女儿交了心。 谢苗的心也跟着彻底凉凉了，她一直都知道李美玲是个恋爱脑。不然不能离婚多年之后，还能给谢树民钱花，给谢树民养孩子，甚至对谢树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感到愤怒绝望。 那是因为她对谢树民的爱实在是太畸形了，畸形到已经没有了自我。 “妈，你难道也希望我将来跟你一样么？”谢苗一脸苦恼的看着母亲，此时此刻真心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去帮她脱离苦海。 或者说，李美玲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深陷苦海之中。 “你跟我不一样！”李美玲苦笑一声：“我啥都不懂，除了做饭种地收拾家务之外，我啥都不会！” “你将来要上大学，有学问有工作有跟男人一样好的前途。你不差人家什么的，你能过得不好么？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更优秀的男孩子。而不是像我，除了你爸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人了。”李美玲苦笑着指着外面：“你也见识到了，当年那个稀罕我稀罕得不得了的人。” 谢苗点了点头：“恩，就是那个误会你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我舅妈还跟她打了一架，我都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谢苗算是亲眼所见。那个男人从上大小从里到外，确实跟谢树民比不了。 “我没有选择的！一个那个男人，一个你爸。当时傻子都知道选择谁，哪怕你爸不那么喜欢我。”李美玲摊了摊手：“可我们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夫妻之情，我们俩就当兄妹过，没有什么爱情我们还有亲情，你说对吧。” 自卑，是李美玲生命的底色。她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差劲，不配被优秀的人喜欢，所以才会如此忍耐的 谢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认识母亲啊。上一世也是因为后来经济独立了，见的世面多了，才敢鼓起勇气跟谢树民分手。 虽然在离婚的那几年里，谢树民总是以各种借口跟李美玲要钱，李美玲都没有拒绝。可随着她事业版图越做越大，对谢树民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过可惜的是，当年也有人追求李美玲。而自己当年根本不懂事儿，嚷嚷着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自己活着没意思。彻底断了李美玲再婚重组家庭的想法，就这么孤单的走过了下半生。 谢苗暗暗下定决心，要帮助亲妈跟亲爸离婚。经济独立是关键，还要让她更加有魅力才行。 自身条件好，能够吸引到高质量男人的追求，李美玲那时候看不看得上谢树民还不好说呢。 谢苗在小本子上默默写下奋斗目标，一个被谢树民看见了绝对会气到吐血的目标：“给自己物色一个魅力十足的后爹！” 第八十九章 新的天气新的生意 秋收假一过，天气也跟着越来越凉了。十月中旬，李家连着进城五天，将家里种的白菜、萝卜、大葱全卖光了。 看着家里高兴地坐在炕上数着钱，李振华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抽起旱烟来了 因为秋收卖了粮，农场里的人会去城里逛一逛，就算不进城也会去集市上。李美玲这边的生意就耽误了一些，最近赚的钱有些下浮。货卖的不太好，李美玲就想要往娘家跑。 今天天气极好，农场上的人大半都去了集市逛。李美玲索性关了店门，跑回娘家跟着罗文静一起将娘家的被单拆下来，里里外外的洗一洗。 “你老舅的对象黄了，人家赵小娜现在嫁到小河东去了。管它磕碜好看的，这门婚事算是废了。”坐在洗衣盆前，拿着谢苗新买回来的搓衣板，罗文静唰唰唰的洗着被单。 “那就说明人家俩没有那个缘分，我老舅那么优秀的人，你们干嘛要发愁他娶不到老婆啊。”谢苗撇撇嘴，她正坐在院子的另一边跟彭桂珍一起收拾茄子干。 “我的妈呀，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老舅在部队里也见不到女的，上哪儿遇到合适的？我看还是找人问问，看看谁家有好看的小姑娘吧。”罗文静是个张罗命，自打小姑子李美玲没时间回娘家之后，她就将家里的很多事情拢在手里。自己丈夫都觉得她整天忙叨的看不见人影，她自己却不觉得疲倦。 “就算是有好的，也得等老二放假能回家再说。”彭桂珍抬头望了望天，叹了一口气：“这把过年，老头子说不让他回来了。他是个心气高的，怕他听见风言风语，心里该不得劲了。” 老太太扒着眼睛等着儿子能回家探亲，这样一来怕又要再等一年了。彭桂珍唉声叹气想儿子，谢苗却笑道：“老舅晚回来也好，趁着他不在家，咱们齐心协力一口气把窟窿给堵上。等开春了，咱家把房子翻盖了，等老舅回来现成阔亮的大瓦房。谁家闺女能不愿意？到时候还用你们愁？提亲的人能把咱们家门槛给踩踏了。” 谢苗把彭桂珍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道：“想想都美，要真能这样那可了不得。”可这些都要建立在盖房子的基础上，纵然李家算是农场里过得不错的人家。想要翻盖房子，还想要阔亮的大院子，那是真的很不容易的。 “丫头，你真觉得卖这玩意能挣钱？”早在秋收假之前，农村菜园子里下来的菜就已经吃不完了。不仅如此，谢苗坚持让家里人低价从农场里进了大批的蔬菜，然后拿到城里去卖。进货价便宜，卖的价格更便宜。李振华赚的钱算不上太多，谢苗想的却是这样能够让李振华等人在菜市场混个脸熟，有个好口碑。 另一头，李家将收上来的蔬菜做成蔬菜干放在院子里晾晒。已经罢园的菜地又种了满菜园子的白菜跟大萝卜还有。撒种的时候，彭桂珍犯起了愁来：“咱家人不算多，往年前园种了半个院子就够吃一冬。今年前后院子都种上，累倒是不累，就怕浪费了粮食。” 可没想到的是，整整前后两个菜园子的白菜萝卜竟然都卖光了。要不是谢苗拦着，兴奋地李家人就要将李美玲菜园子里的蔬菜都给卖出去了。 家里秋菜卖的好，李振华乘胜追击又在农场里的几个大队收了一波白菜，算是李家赚了一小笔。即便如此看着满院子晾的蔬菜干，彭桂珍心里还是打着鼓，嘴上自然要发个牢骚了。 “姥姥，你放心吧。咱们在东市场小区卖的那么多天蔬菜可不是白卖的！东市场小区还有附近的纺织厂小区一共有多少人，我跟姥爷都打听好了。城里条件再好，冬天也不能天天买新鲜的蔬菜吃，您说对吧？新鲜的黄瓜茄子得多少钱？咱们现在晒的茄子干、土豆干、萝卜干虽然家家都能准备一些，但未必能天天吃的上。绝大多数人还是吃土豆白菜大酸菜，咱们家多准备一些豆角干肯定能卖的更好。” “知道了，你姥爷也是这么说的。今年咱们家豆角卖的最好，你舅妈还把全农场的豆角都给收了一圈。我也去了罗屯、冯屯、小河东、小河西连带着红旗镇、繁荣乡都收了一遍。”虽然这些东西都是一毛钱一丝袋子收的，可架不住量实在是大，堆在院子里明晃晃的好吓人的。 “哼，妈，你是没听外头的人都咋讲究咱们的。说咱们家想挣钱想疯了，在城里卖了几天的菜挣没两个钱儿，又想着倒卖烂菜了。就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看咱们家吃上三年的菜干呢。”李美玲就在整个二大队的舆论中心，街坊们或认真或玩笑的话总是会第一个传在她的耳朵里。 “妈！你就等着让她们嫉妒去吧。我保证，咱们绝对不会白辛苦一趟，靠着这笔钱一定能让我姥爷盖上大房子。”卖蔬菜干这个买卖，李美玲是没有投资的，但是谢苗却是大股东。 “现在咱们家谢苗也算是大老板了！也亏了你姥爷听你的，万一把这些钱砸手里，你妈我啊就得卖血喽！”李美玲一边搓着被单一边开着玩笑。 罗文静坐在小姑子身边干活，听见这话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汗：“你这当妈的，咋能这么说话？咱们家现在就是听咱爸跟苗苗的，全家人拧成一股绳。苗苗看的书不少，又有教授给她当军师。要不是她闹着要进城卖东西，一进一出倒卖挣了钱，这个暑假咱爸也不能跟着挣了一笔。我现在最信苗苗的话，她啊就是咱们家最有头脑的人。” 李美玲好笑的白了一眼嫂子：“哎呦呦，知道你最疼她，就听不得我说她一句。你啊再夸她，她就要上天了。” “上天了正好说明俺们苗苗是仙女下凡！”罗文静扬着头一脸的得意。 全家人就等着冬天的第一场雪早点来临，那时候就可以进城卖蔬菜干去喽。任凭谁都没想到，靠着几麻袋的蔬菜干就能买盖出半套房子 第九十章 装可怜 十月的最后一天，农场终于下了第一场雪，全家人都高兴坏了，这意味着他们的蔬菜干生意可以跟上进程了。 “城里都供暖半个月了，咱家的酸菜也能吃上了，天天盼天天愁，可算盼来了大雪。”彭桂珍高兴的合不拢嘴，主动烙了几张酸菜馅饼放在铝饭盒里头，又烧了热水装了一暖瓶。 “现在天气冷，天黑的也快。一天卖不完也不要跟夏天似的，就在大马路上铺着纸壳睡一宿。你们啊千万不能怕花钱，找个招待所住一宿。”平时把省钱挂在嘴边的罗文静，这回倒是舍得花钱，竟然从柜子里翻出来几张住宿票。 “哎呀，现在早就不用住宿票跟介绍信了。只要给钱就让住！”李忠军将罗文静给的住宿票推了回去。 “你不是想跟上回似的，找个桥洞子就准备对付一宿？我告诉你，夏天可以对付，冬天可不行。别看刚入冬不太冷，可外头还是零下八九度。再把身子冻坏了，还要花钱看病的。那这一个夏天的辛苦，那不就白费了么。”罗文静的唠叨还是有效果的，李忠军答应这次若是留宿在城里，一定会去招待所去住。 “我跟爸能对付，苗苗可不行！”到底还是心疼小辈儿，不是心疼自己。 “要是卖不完，晚上就去谢苗她奶家住一宿。打地铺也行，谢苗，你去找你爸，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不管你们？！”上一次李振华进城卖白菜期间，无意中被谢树民给发现了。 谢树民发现自己不过是几个月没回家，不仅老丈人进城做买卖干的红红火火，连妻子说的那个杂货铺也搞得风生水起。请了李振华、李忠军父子二人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知道家里收入不比他一个抱着铁饭碗的人要低，谢树民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那之后，谢树民连续两个周末回到农场。哄得李美玲心花怒放，直接将丁丽丽这个人抛之脑后。 如今，她能十分有底气的说出要婆家接收家里人留宿的话，也正是谢树民在家里给了保证。 谢苗听见她妈说的这句大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个时候倒不好让李美玲丢了面子，谢苗没吭声，李振华也没吭声。只有实在的李忠军憨厚一笑：“对呀，忘了老谢家可是城里人。咱们在城里有亲戚就是好，哈哈，真方便。” 李振华、李忠军带着谢苗，三个人开着家里那辆被农场淘汰掉的拖拉机又进城了。按照惯例，先在东市场小区安营扎寨。找了市场管理员报到，交了管理费，又给管理员两条大肥鱼捞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 没有办法，中国毕竟是人情社会，现在条件都不太好，能够捞点好处打打牙祭管理员也高兴。至于本钱嘛，那就是李忠军在家附近后湖里打捞上来的野味，顺水人情罢了。 两麻袋的豆角干、一麻袋土豆干、一麻袋茄子干、一麻袋萝卜干，连带着还有夏天采的蘑菇、木耳跟黄花菜。满满当当的装了一拖拉机，大有要在城里安营扎寨的意思。 “哎呦喂，夏天的时候五分钱一斤的茄子，你现在卖一毛钱？”来逛早市儿的老太太，看着谢苗面前挂着的木板上写的字，眼睛瞪得圆溜溜。 “大娘啊，一斤茄子才能出三两茄子干。你算算这得多少钱，我要你一毛钱还贵么？再说了，您家里夏天炒一斤茄子够全家人吃么？这一斤茄子干可都你们全家人吃！”毕竟是在初冬，人们还没有将大白菜土豆吃腻，精打细算的老太太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不买啊，等元旦的时候价格疯涨，我看你们怎么后悔！”谢苗气哼哼，想着还是要去职工家属楼卖的更好一些。 “哎呀，家属楼那边也是都是老太太出来买菜。不捡白菜帮子都算好人家了。”吃过苦的李振华倒是很坦然，毕竟蔬菜干比不上新鲜蔬菜是事实。 好在整个市场只有谢苗他们一家卖蔬菜干的，知道他们不会就卖这一天，所以大多数顾客都会买个半斤回家尝尝味道。 第一天销量不佳，倒也算正常。毕竟脸熟的老顾客也要观望观望，更何况大多数人都不太认识他们。 天一擦黑，李忠军就有些坐不住了。带来的暖水瓶早就空了，糖饼倒是还有不少，可冻得冰凉根本进不了口。 “爹，我看不如给妹夫打个招呼吧。咱们好歹能有个地方住！”李忠军是个忠厚老实人，以往来家里投奔的亲戚朋友不少。他觉得出门在外，投亲靠友这种事儿太正常了。而且妹妹的婆家再不怎么瞧不起人，也不至于撵他们吧。他们也只是想要个避风睡觉的地方，在楼上打地铺就能睡一宿。 “那不行！那家人啊不实在，一会儿咱们去郊区找个人家，给两个钱先住两天在说。”来的时候，李振华就已经打听好了。城郊那边的人跟乡下人一样朴实，遇到善心的人家愿意将房子租两天。 “花那钱？”李忠军很心疼：“有亲戚都不去，哎” “这条街上出来讨生活的，有几个在城里有亲戚？不都是在外头找个地方对付两天，就你毛病多。” 谢苗将姥爷跟舅舅的话听在耳朵里，浅笑道：“咱们出来之前，我妈不是交代过了。有事儿找我爸么？一会儿到下班的时间，我就去找我爸。我爸在城里这么久，找个住的地方还不容易。大舅你就别犯愁了！” “住你奶家肯定不行！”李振华冲着谢苗眨了眨眼睛，谢苗知道他是想到了上一次祖孙二人不愉快的经历。 “放心吧，姥爷，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随便发火。”谢苗举着手指跟李振华保证，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 谢树民已经跟丁丽丽住在了一起，他们俩肯定是不敢让外人知道他们私情的。所以谢苗打定主意，要让谢树民好好地伺候一下李振华。 谢苗站在二厂门口，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在门口卖煮玉米的郝大姐。这几次谢苗进城，会经常性的过来跟郝大姐打招呼。 郝大姐知道谢苗跟着家里人进城卖菜也知道谢树民几乎不怎么回家，对谢苗的‘基本情况’十分的了解。 见到了谢苗，郝大姐连忙拉着她，看了看周围像是做贼似的：“你这么晚了，咋还在城里呢？又被你奶家给撵出来了？” 看着郝大姐满脸的八卦因子，谢苗忍着笑同样一脸神秘：“我姥爷进城来卖土豆干来了，带的太多卖不完。我来找我爸，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去我奶家住一宿。” “又来卖土豆干？”郝大姐一脸的佩服：“你们家是真能折腾啊，刚卖完白菜才几天啊。你们家就这么缺钱？” “家里的房子都要塌了，来年春天就得扒了重盖。没钱咋盖房子，所以我妈跟我姥姥在家干活，我跟我姥爷出来挣钱。”谢苗叹口气：“二厂老是拖欠工资，我们也没办法，总得吃饭吧。” 郝大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脸古怪的看着谢苗：“咋，你爸说咱们厂子里拖欠工资了？” “不欠工资，为啥我爸都不给我妈钱？”谢苗揪了揪身上的干活的破棉袄，吸了吸鼻子十分可怜：“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整套新衣服穿，我这棉袄都不暖和了。。。。。。” 看着谢苗可怜的模样，郝大姐有种吞了苍蝇般恶心。只见谢苗往家属院里望了望，满眼的羡慕：“啥时候我爸能分到房子就好了，我跟我妈也能住在暖和和的楼房里。不用烧炕也不用扒煤灰了” 再也听不下去的郝大姐，拽着谢苗的胳膊就往家属院里冲：“想住楼还不容易？你爸就在咱们家属院里租了间房，我领你去！” 第九十一章 宣扬宣扬 郝大姐不愧是二厂最强的八卦王，牵着谢苗的手一路走到了谢树民跟丁丽丽‘爱巢’楼下。 “这是我爸分房子了么？”谢苗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指着家属楼一脸的好奇。 “傻孩子，分的房子不是这样的。”郝大姐细心地给谢苗解释：“咱们二厂分的房子，早期的都是这样的筒子楼。里头都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挨家挨户都是房子。现在啊都改了，最老的那一批变成职工宿舍了。” “你看看这些新的楼，都是最近这几年分的。南北朝向的房子，住着 也舒服一些。”郝大姐告诉谢苗，谢树民原本住在职工宿舍。但是因为环境过于杂乱，所以花了点钱租了一间房。 “我看你这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我就跟你明说了吧。”郝大姐拿过谢苗几次东西，自然这心也要偏着谢苗一些。 “你爸租的这户人家，家里头只有母女二人。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啧啧，好说不好听啊！”谢苗装作吃惊的样子：“她家没有男人了？是死了男人么？好可怜啊！” “啥死了男人，呸呸呸！”郝大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她们说话。这才放心的介绍：“丁丽丽的男人来头可不小，她那公公原来是革委会的主任，那可是不小的官儿啊。她男人王振彪在咱们厂子里混了个好工作，整天惹是生非的，可谁也不敢惹啊。她们家那房子分的也是最大的，比谁家分的都好。后来王振彪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撇下娘俩跑了。丁丽丽说他去苏联那边做买卖去了，可谁也没见到王振彪往家拿钱啊。前阵子丁丽丽放出消息，说家里地方大，空着也是白空着着，不如租给年轻没结婚的职工住。换几个钱替补家用，那你租给没结婚的女同志不行？” 谢苗听明白了，丁丽丽这是觉得家里的房间太大想要租出去为理由，先在家属院宣传了一番。谢树民顺势去求租，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他们自以为瞒得住别人，可在厂子里这群妇女这边，没有事儿都能给造谣出来点什么，更何况这两个人本来就不干净。 郝大姐若有所思的看着谢苗：“你爸在这边租房子都好长时间了，我也没看见你跟你妈过来？你跟我说实话，你妈知不知道这事儿？” 谢苗笑眯眯的对郝大姐说道：“我妈肯定知道呀，可能我爸是想等寒假的时候把我也接城里住吧。” 她仰着头往楼上看，一脸的担忧：“但是，不知道这个房东好不好相处。我们农村人去哪儿都被人嫌弃，就怕房东生气撵我们走。” “给了房租，凭啥撵人！”郝大姐撇撇嘴，说的理直气壮。 “这半天了，咋还不回家啊！”楼上没有亮灯，郝大姐就不能把人领上楼。两个人就站在楼下唠嗑，迎面走过来一个妙龄女郎。 “玲玲姐！”谢苗看清楚来人的脸，笑着迎了上去。 见到谢苗，朱玲玲并不惊讶：“谢苗啊，你可终于搬过来了。我今天还跟我们办公室里的人说呢，你爸肯定是要把你弄进城里上学。” 听见这话，谢苗便知道，谢树民在丁丽丽这里合租的事情果真不是什么秘密。 “玲玲姐，你也知道我爸租房的事儿啊？”谢苗挑着眉，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 “哎呀，她们都是一栋楼的，上下楼的邻居。”朱玲玲住的楼层低，丁丽丽住的楼层高，平时进出能够碰面。 “这么晚了，怎么不进屋啊？”朱玲玲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苗，上前拉着谢苗的手：“哎哟，你这手可真凉。”又问谢苗：“你进城念书，以后家里的买卖谁做啊？你妈也跟着搬过来不？还是在乡下继续开着她那杂货铺？” 多亏了郝大姐的一张嘴，谢苗平时进城卖东西确实会给家属楼这几个熟人送货。一来二去，谢苗就‘无意识’的将自家情况吐露出去。 虽然不是在全厂范围内众所周知，可是在她们这小圈子里，大家都知道谢树民的老婆在乡下开杂货铺，闺女进场进城卖农作物。谢树民下乡靠着妻子讨生活，进城之后虽然没有抛妻弃子选择离婚但也没有将老婆孩子接过来。 如今谢树民住进了丁丽丽的家，舆论自然分成了两派。大多数人都认为，谢树民这是要将老婆孩子接进城了。要不然他为啥不跟其他的单身职工一样，住在免费的宿舍里呢？ 谢苗心下冷笑，既然你谢树民不要脸，就别怪我抹黑你。 她苦着脸说道：“我没有搬进来，我是跟着姥爷舅舅进城卖豆角干的。天黑了，没地方住，就想跟我爸这借宿一宿。”说着谢苗搓了搓手，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道那女房东让不让啊！” 郝大姐可是个眼神伶俐的人，这边就指着远处：“哎，这不就是你家房东么。”说着她先上前，笑着跟丁丽丽打招呼：“丁丽丽，下班了？你们家小房客回来了，没有钥匙，你快领进屋吧。” 丁丽丽皱着眉，看着站在朱玲玲身边一看就是农村人的谢苗。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面上却丝毫不露。矫揉造作的装作惊讶的样子：“啊？什么房客啊？” 郝大姐介绍了一下谢苗的身份，丁丽丽恍然大悟。摘了手套，上前摸了摸谢苗的头：“哎呦，你就是谢树民的闺女啊？你爸老跟我夸你，哎呦，真是闺女随爹哈，长得可真漂亮。” 谢苗故意不想让丁丽丽称心如意，知道她不喜欢什么就故意说什么。笑的一脸认真的解释：“我长得跟我妈一模一样，过两天大婶见到我妈你就知道了。” 大婶？听见这个称谓，丁丽丽强颜欢笑的脸彻底绷不住了。捂着脸假笑道：“到底是农村人，张口就叫婶儿。城里啊还是要叫阿姨的好。” 谢苗才不管这些，眼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一把抓着丁丽丽的手：“婶儿也行，阿姨也行。既然我爸他一个大老爷们住进你家，这事儿就得你来管了。” 第九十二章将你一军 “什么大老爷们住进你家了？”一个冷冽的声音靠近说话的众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谢苗之前见过的妇委会主任张桂花。 几个月之前，张桂花在家属小区门口将谢苗李振华拦住。作为家属院第一个在门口贩卖东西的小贩，张桂花对谢苗记忆犹新。 见到谢苗跟着她最讨厌的时髦女郎朱玲玲在一起，眉头紧皱不由得站在一旁观察着众人在说什么。谢苗瞄到了这位刚正不阿甚至有些过于古板的女人，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张桂花听说丁丽丽将房子租给了谢树民，立马跑过来打探清楚。 房子是厂子里分的房子，不能够买卖当然原则上也不允许出租。丁丽丽两口子分的房子是全场最大的房子，以他们夫妻二人的资历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件事大家都明白，看的毕竟是丁丽丽公公的面子罢了。 可张桂花既然知道了，不可不能不管不问。所以，谢苗大声的央求着丁丽丽，一副不敢得罪丁丽丽的模样。 果然，张桂花急急忙忙走过来，打算刨根问底追究了。 “丁丽丽，单位给的福利房是给你们住的不是让你们挣钱的。”张桂花怒目而视，根本不给丁丽丽一丁点面子：“未分房的职工可以申请集体宿舍，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厂子也没有一家往外租房子的，为什么总是你们家搞特殊？” 张桂花怼完丁丽丽，回头又将炮火对着谢苗：“怎么又是你？你们家怎么回事儿？先是在小区门口摆摊卖东西，搞投机倒把那一套，我都没有跟厂里上报。现在好了，你们家又闹着在家属院搞租房子这一套。你们想干什么？想翻天啊？” 说完张桂花上下打量了谢苗一番，见她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棉裤脚上还打了一个厚厚的补丁。眉头紧皱，难听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你们家我也打听过的，你爸谢树民是回城的知青，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你妈跟你都在乡下，你也不好好读书，经常进城在拿乡下的东西卖给厂子里的同事。现在你们娘俩又想在厂子里租福利房住，怎么，想近水楼台专门坑厂子里的职工么？”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什么叫坑啊！买卖自由，现在国家也是开放了政策。这是手里捧着铁饭碗的瞧不起做小买卖的商人罢了。 朱玲玲本就跟张桂花不和，见她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忍不住拉下脸回怼：“张桂花，你说的是人话么？农民怎么了？小商小贩怎么了？你出去看看，怎么就不能摆摊卖点东西了？农民跟工人都是一样的人，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家农民？没有农民辛苦种地，你就等着吃屎吧你！” 谢苗连忙拉着朱玲玲的袖子，学着丁丽丽绿茶的做派。委委屈屈的说道：“玲玲姐，你别说了。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这位领导批评的有道理。” 说着谢苗抬起头十分乖巧的认错：“对不起，我知道我把家里的东西卖给职工们是不对的。但是没有办法，你们都是双职工有工资有能力还有免费的大房子住。可是我们家不一样，我爸一个人挣钱，每个月还要拿出一半孝敬我爷爷奶奶。剩下一半他自己养活自己都艰难，根本没有办法给家里邮钱。我要不进城卖点土豆白菜贴补家用，我连作业本都买不起了。” 说的谢苗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看着张桂花：“我没想破坏规矩，我就想有书读有学念。不想因为换个作业本，买根铅笔都要看人脸色。” 张桂花看着瘪着嘴巴可怜兮兮的谢苗，心里有些同情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就这个条件在乡下念书就行了，为啥非要进城呢？租房子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吧？”说着张桂花看向丁丽丽，这一刻丁丽丽感觉自己好像那个剥削人的资本家。 “我们没有进城！”谢苗摆了摆手:“我爸刚租的房子，我跟我妈还没见到的。我也不知道，我爸一个大老爷们为啥宿舍不住非要跟你住在一起。” 说着有心，听者更加有心了。 谢苗这么一提，众人立马反应过味来。 对呀！谢树民的老婆孩子都在乡下，他一个人在城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啥要瞎折腾。单位里 有职工宿舍可以睡觉，城里还有父母家可以留宿。 谢苗说他没钱往家里寄，导致她连买个铅笔都要看人脸色。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将农村菜地里的蔬菜拿进城里来卖，不过就是为了读书罢了。 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钱，一分钱都不给家里？一半给自己爹妈一半留着自己花，还要租个大房子跟漂亮的小媳妇鬼混在一起。 “我姥爷进城卖土豆干，实在是没钱住招待所，可是又怕住在外头冻死。所以我这次来，就想跟房东太太求求情，看在你跟我爸这种关系上，让我姥爷进去打个地铺”谢苗哭唧唧的样子，看的丁丽丽心里直冒火。 “啊？这我管什么呀。说得好像我跟你爸有什么事儿似的！”丁丽丽听见谢苗说的这么直白，脸色立马变了。 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苦着一张脸委委屈屈的仿佛要哭了：“我们娘俩住那么大房子，平时晚上打雷下雨的都很害怕。就想找个女同志搬进来做个伴儿，再说孩子他爸不在家，我一个人养家实在是太难了。我们本来就不想找个男人的，也是看在你爸是个老实人的份上。而且还说，要接你跟你妈进城我才同意的。” 丁丽丽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我哪知道你们娘俩来是不来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等会我姥爷来了，让我姥爷跟我爸商量吧。”谢苗吸了吸鼻子，装作冻坏了的样子：“我姥爷，能进来么？”说完立马保证：“我保证我们不打扰你，真的，不会打扰你的。” “当然能了！你爸不是租的房子么！既然花钱了，住多少个人不行啊！”朱玲玲拉着谢苗，冲着丁丽丽讽刺一笑：“是吧，房东太太？” 第九十三章撒娇告状 朱玲玲一句“房东太太”可把丁丽丽吓坏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什么房东太太，哪儿来的房东太太。哎呦朱玲玲，你是不是特务电影看多了，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丁丽丽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好像被朱玲玲吓坏了。 “行了行了，能做还不能说了。”朱玲玲还真是丁丽丽的克星，只要一开口就能制的这个大绿茶哑口无言：“甭管是啥人，你就说让不让谢苗她姥爷进屋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丁丽丽能说啥。当然好脾气的同意：“那当然啦！谢树民租房子就是给家里人住的，我一开始就是冲着他那份心才同意的。” “行了，那你们就上楼吧。准备一下，被褥什么的，要是不够啊，我家里有。”朱玲玲拉着谢苗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你爸也是租房子未必能多预备出来几床被褥，再有我家没用的拖鞋还有好几双，我借给你用。” 谢苗很感激朱玲玲如此的细心，自家准备了拖鞋被褥，也免得遭受别人白眼。她是真的不想让姥爷舅舅在朱玲玲面前矮了一头。 谢树民进屋的时候，发现家里的气压很低。丁丽丽明显脸上不高兴，正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脸。 谢树民坐在丁丽丽身边，伸手搂着她腰，一张英俊的脸贴在她的脖颈：“怎么了，是不是闺女惹你生气了？” 丁丽丽一把将谢树民推开，谢树民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朝着卧室看，低声问道：“她周末不都是去她爷爷家么？” “你闺女来了！带着你那农村卖菜的老丈人，一会就上楼睡觉了！”丁丽丽没好气的拧了一把谢树民的后腰。 ““什么？”谢树民一脸震惊的回头，盯着丁丽丽不可置信。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是不是真的想把你那乡下老婆给弄进城里来啊？”丁丽丽一脸的委屈，瘪着嘴巴眼泪汪汪：“你不是说她在乡下开了个杂货铺，根本就不想进城么？” “我不知道啊！”谢树民吃惊的看着丁丽丽：“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娘俩根本不知道我在你这住啊！” “什么不知道！”丁丽丽气的 又伸手掐了一把谢树民，娇嗔的责怪：“楼下那朱玲玲今天领着你闺女站在楼下堵你呢。这是见到我了，一口一句房东太太，非要闹着你那老丈人也跟着住进来。” 谢树民又惊又怕：“还有这事儿？他妈的，朱玲玲这个长舌妇！”光骂人有什么用，谢树民很担心会有风言风语传到李美玲的耳朵里。 “这件事儿啊瞒不住了！张桂花都知道了，还把我教训了一通。你闺女在张桂花跟前装可怜，说你一个月不往家里拿一分钱，搞得她不得不出来卖菜才能上学。她妈为了养她，还要卖血呢。” 丁丽丽瞄着谢树民的脸，开始添油加醋起来。见谢树民脸色越来越难看，丁丽丽心里痛快急了。 小样，就凭你个丫头片子还能斗得过我。 “这个王八羔子，还说什么了？”谢树民最是要面子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明知道父母不疼爱自己，瞧不上自己，还非要每个月拿出十块钱来充大方装孝顺。为的也不是别的，就是想让当年看自己笑话的兄弟姐妹们看一看，他谢树民是个有能耐的人。 “还能说什么！农村人的毛病你还不知道？”丁丽丽冷笑一声：“说起来你那闺女长得也不差，有八分模样随了你。可怎么一身的农村市侩味儿，年纪轻轻就嚼舌根子。那嘴角啊都说出白沫来了，把你这顿埋汰。现在你的名声可不咋地！” 谢树民黑着脸，攥着拳头：“她跟她妈一个德行，粗鄙又没见识。没文化还爱说教，特别烦人。” 他看向丁丽丽，长叹一口气：“说起教孩子，还是你有本事。胜男就是比她强，学习好还会吹笛子，讲礼貌又会跳舞。” 丁丽丽翻个白眼，佯装不高兴：“你怎么老是拿我跟她比？我俩是一个档次的人吗？我是城里长大的，我长得好看又有学问，还有一个铁饭碗。她李美玲有什么呀？你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在羞辱我！” 丁丽丽见谢树民并没有恼火，便嘟着嘴靠在谢树民肩膀上：“我就是心疼你，你这么文雅温润的男人竟然娶了那样的女人。你是我见过最最优秀的男人，这辈子我是没有那个福气嫁给你，但我希望你能娶到一个好女人。一个能跟你聊一聊读书，知道你内心远大抱负，更了解你内心的苦闷，体谅你所有的不容易。如果你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我反而安心了。哪怕王振彪把我折磨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说的谢树民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情不自禁的吻着丁丽丽。两个人深情相拥，仿佛是这世界上最相爱的人。 “我绝对不会让王振彪毁了你一辈子。既然我们能把他忽悠走，过两年就去报人口失踪，然后把他户籍销了。等我跟李美玲离婚，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还有小宝，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团圆的。”丁丽丽提起二人的私生子，谢树民心口忍不住抽了一下。 “天冷了，你给那边邮点东西，咱们再买两吨煤。孩子不能在咱们身边长大已经很委屈了，不能让他生活质量太差。”谢树民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丁丽丽。 “算了吧，我手里的钱够用。呆会儿你那个闺女一会儿过来，指不定管你要多少钱呢。”丁丽丽又悄咪咪的给谢苗下了个绊子。 “不用管她！李美玲有钱，我那老丈人卖的菜还有她投资呢。”谢树民拧着眉毛，一脸的烦躁。 “哥哥，他们来了，你那老婆也就要来了。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光想着你们俩在一起，我就难受的想哭。这要是天天看见你们俩在我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我，我，我不如死了算了……”丁丽丽小鸟依人般靠在谢树民怀里，小声抽泣。把谢树民的衣服揉搓的不成样子，谢树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软糯爱撒娇的样子，拈酸吃醋的时候能让人有种保护欲跟成就感。 “好了好了！”谢树民低头亲吻丁丽丽的额头：“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绝对不让她住进来！” 谢树民正保证着，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以及很大的说话声。 “苗苗，是这屋不？”谢树民听这声音，不正是他那大舅哥李忠军么…… 第九十四章 吵架 谢树民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笑着冲着楼道里的李忠军打招呼：“大哥来了！怎么不提前打招呼，我下班了好过去帮你们！” 李忠军笑的一脸憨厚：“有啥帮忙的，我们就借宿一宿。要不是苗苗非要来找你，我跟咱爸就在外头对付一宿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外头都下雪了，怎么能住在外头。”谢树民连忙往下走几步，扶着李振华进了屋。 站在房屋门口，李振华环视房间里的一切：“这个屋可真好，又亮堂！” “房东是厂子里的老人了，人家是当官的，分的房子比一般的职工要好。”谢树民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拖鞋，示意李振华换上拖鞋。 “爸，你跟大哥就睡在这屋吧。这是我平时住的房间！”谢树民瞥了一眼主卧，低声对李振华说道：“爸，这个房子也是我租的。咱们小声一点，人家那屋已经睡觉了。” 李振华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也不用忙了。” 李忠军指着放在门口的半口袋蔬菜干：“这些豆角干是给你带来的，麻烦房东了。” “哦，行，我拿厨房去。”谢树民不停地催促着三人进屋睡觉。 李振华摆摆手，面露严肃的看着谢树民：“先不忙，让你大哥跟苗苗在屋里暖和暖和。你跟我进屋，我有话问你。” 谢树民低着头跟着李振华进了侧卧，李忠军一脸稀罕的在房间里四处看。谢苗则是走到侧卧门口，偷听谢树民跟李振华的谈话。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在城里租房子？你们单位不是有宿舍吗？你花这个钱干啥？你一分钱不往家里邮，在城里大手大脚，你这叫不负责任。”谢树民就知道，李振华会训斥他。 不过谢树民早就想好了对策，低着头苦笑道：“爸，我不是为了享受生活我是为了苗苗。” 门外的谢苗愕然，随后恼火的攥起了拳头：果然，这个锅要让自己背。 “苗苗？”李振华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农场再好，可教育水平比不上城里。夏天那时候你也看见了，她并不是一个用功的孩子而且确实学习成绩非常的不好。所以我就想着，给苗苗转学，在城里学习。” “你都没跟家里商量，你说租房子就租房子，说要转学就转学？哪儿那么容易，这事儿我们不知道，美玲子知道么？” 李振华对这个理由有些半信半疑，毕竟谢树民一直反对闺女跟外孙女进城的。忽然之间转变，这里头会不会 有猫腻。 “孩子的事情，她能不同意，她一直以来不就是想让孩子进城么？只是这件事我办了一半儿而已，等到都办妥了给她一个惊喜。”谢树民一脸真诚的看着老丈人，极力的表示自己的初心就是为了谢苗。 “有了住的地方，我也好在给孩子转学。等到接收的学校办妥了，我再回去把她们娘俩接过来。至于转学手续，直接在农场小学办一下就行了。难就是难在我们要租房子住。”谢树民看着李振华，忽然逼问：“爸，你不会不想让苗苗进城念书吧？” “我巴不得她进城念书有出息。”李振华黑着脸，还是没露出高兴的样子来。 “就是你租房子租什么样的不好，非要租给一个寡妇？瓜田李下的，对你的名声不好。”李振华来之前，早就从谢苗的嘴巴里打听清楚了。 房东丁丽丽长得十分的漂亮，有个跟她同岁的女儿。 “不是寡妇，她的丈夫去了国外而已。”谢树民皱着眉，给丁丽丽说好话：“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哼，你总有说的。反正谢树民，你给我听好了。别的我都不管，你是绝对不能辜负我闺女的。你要想犯作风问题，我绝对饶不了你。” 谢树民连忙举手告饶：“哎呀，爸啊，你放心，我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美玲的。我真的是为了孩子才租这间房子的。我们厂子家属楼虽然多，可谁家都是好几口子人挤在一起。我这房东，她男人打架跑了，说是去苏联那边去了。这些年也不往家里邮一分钱，她带着一个孩子过得太难了，所以把房间租出去一半。” “没租房子的时候，也没看见你给家里多少家用。”李振华虎着脸，再次质问谢树民：“既然你不住在你爹妈那，以后就别给家里钱了。以前给的也都够花，要是你爹妈不高兴，大不了逢年过节我们给拿点鸡鸭蔬菜也一样当钱用。” “这个”谢树民不敢答应，也不敢说必须给。 “这个那个啥呀？美玲子好不容易开个杂货铺，刚开始见着回头钱儿。你这就要让她进城跟你，她又没手艺也没工作。你一个人养活三口人还得付房租水电，吃喝拉撒都要钱。哪有钱给他们！” 谢苗在门口听不下去了，推开门走进去：“姥爷，我不想进城念书。不如让我爸把房子退了吧，真的没啥用。” “你一个小孩知道个屁！”谢树民见谢苗不想进城，连忙高声呵斥。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最近学习成绩涨了很多，你不知道吧！”谢苗冷笑的看了一眼谢树民，靠在李振华身边说道：“姥爷，我妈好不容易开了这个杂货铺。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这上边了，你也看见了我妈现在变得多有上进心，天天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特别有劲儿。” “我呢，学习成绩也在逐步上升，更何况我还有张老师给我开小灶。学习这件事，无非就是将课本啃透，然后再多做几道题罢了。课上老师讲的都是一样的内容，最重要的是课后能否踏实认真地复习。” 谢苗说的很在理，李振华连连点头：“不错，果然懂事很多。” 谢树民没想到几个月过去，谢苗竟然懂事乖巧了这么多，竟然对读书起了兴趣。 “说的头头是道，能不能真做到啊？我这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花了这么多房租，你说不转学就不转学了？以后考不上大学，你别怨我！”谢树民冲着谢苗发火，大有要教训熊孩子的架势。 “就算是转学，我妈也不可能搬进来的。至于为什么，我想你该最清楚吧。”谢苗冷笑着看着谢树民，反将一军。 谢苗的表情，吓得谢树民没来由的心里一抖 莫非，她们知道了什么？ 第九十五章 都看出来了 谢树民不敢质问谢苗，谢苗倒想彻底撕破这张窗户纸。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 李振华沉声打破了寂静，谢树民连忙站起身来：“你们先休息，这几天就在这住。转学的事儿明天我给你妈打电话。” 丁丽丽在隔壁主卧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揣测着谢苗的性子。看来谢苗并不像她父亲说的那样懦弱，这伶牙俐齿的样子实在是粗鲁没家教。 而侧卧这边，李振华跟李忠军躺在大床上，而另一边窗户下也摆上了小小的行军床。谢树民则是睡在外边的沙发上，原本他是想在卧室里打地铺的，可是他闻到李忠军臭脚丫子的味道，便躲了出去。 谢苗将准备的洗漱用品拿出来，轻车熟路的在洗手间里打了水，又借用了厨房里的热水。端进屋里面，劝说姥爷跟舅舅洗了脚擦了脸上的尘土。 “这味儿 有这么大么？”李忠军自己并不觉得他脚丫子有什么味道。 李振华低声道：“没有味儿？我这鼻子不好使的都闻到一股酸臭味儿，你看看把苗苗熏得，只淌眼泪。” “我在家里的时候洗脚了，袜子都是新换的！”李忠军一副别人小题大怪的口气，见到谢苗拿走他放在床上的臭袜子还拦着：“不用你洗，不脏！” “毕竟咱们是借宿在别人家，不能让人家嫌弃咱们不讲卫生。”被褥是来时自己准备的，床单是谢苗早就准备好的。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在这边住下，既然谢树民敢光明正大的跟丁丽丽住在一起，她就知道肯定是有正当借口。 只不过没想到，谢树民竟然厚颜无耻的以谢苗做借口。 “苗苗，你以后跟你爸说话客气点，别跟个冤家似的。”关了灯三个人躺下，李振华幽幽的对躺在窗户下小床上的外孙女嘱咐。 “我忍不住！”谢苗小声的嘟囔着。 “爸，你说妹夫为啥要租个屋子？还整个这么好的呀？租个楼房的钱都够租平房了，不会是因为这家的东家是个漂亮的女人吧？”这个时候李忠军倒是不傻了，只不过换个方向想，谢树民的心思竟然连李忠军都能看出来。 “能有什么呀！你没看见这屋，摆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就是专门给美玲子跟苗苗住的，一家三口住在这有啥的。他是惦记着把苗苗接进城，再说，总不能让美玲子跟她总分居吧。”李振华话音刚落，李忠军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谢苗噗嗤一笑，李振华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也睡吧。你大舅真是个心大的，回家以后，你跟你妈少说点这边的事儿。他们两口子的事儿，你别瞎掺和。他们两口子离婚，你能捞到什么好儿？” 李振华这是在敲打谢苗，警告谢苗不要想着将这个家拆散。看来自己的心思也被人看穿了，只不过谢苗不懂李振华的意思。连大舅这样憨厚简单的人都看出来谢树民不是个好东西，即便现在父母不离婚，将来母亲也一样会被他伤害。常言道，伤痛不如短痛，怎么他老人家就不想着留条后路呢。 谢苗听着隔壁大床上鼾声如雷，心里这点疑虑只能先放下。这个年代，离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父母离婚的孩子都是被同学看不起被老师视为异类的人物，老一辈的人也会觉得丢脸。李振华反对父母离婚，倒也正常。 但是反对离婚是一码事，发现谢树民有小动作可是另一码事儿。 谢苗躺在咯吱咯吱的小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被李振华说话声吵醒。 “姥爷，怎么了？”天还没有亮，李振华就已经睡醒了。农村人睡得早起得早，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出门逛了一圈了。 可如今睡在别人家里，李振华愣是没敢起来。 “苗苗，你老是在这边转悠，你对这边熟悉。你知不知道厕所在哪儿？”李振华这是被憋醒了。 谢苗坐了起来，低声说道：“姥爷，这房间里有厕所，你就直接上呗。” 李振华摆摆手：“我坐不惯那玩意，蹲在上头老是滑下来。不知道外头有没有公厕啊？” 原来是不适应马桶，谢苗能够理解老年人的习惯。很多在乡下住惯了的人，都不喜欢用马桶。后来家里在城里买了房子，李美玲特意在洗手间装的是蹲厕。那个时候姥爷就会在家里上厕所，而不是大半夜想要方便还要跑出去。 谢苗坐了起来，换上衣服低声对李振华道：“姥爷，我知道在哪儿，我领你去。” “不用，你说就行，我自己能找到。”李振华低声：“你再睡一会儿！” “换了地方睡不着，我正好出去溜达溜达。”谢苗穿上衣服，带着李振华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到了外边，天已经露出鱼肚白。 谢苗领着李振华去了公共厕所，两个人方便之后又在家属院里溜达了一番。 “这边早上 有卖早点的，哎呦，样数还不少呢。”李振华走到一个摊位前，开始询问起来：“这油条多少钱？” “那边写着呢，油条四分一根，一根四两重。”炸油条的人穿着白大褂，头上还带着帽子，一副大厨的打扮。 李振华这才发现墙上挂着一张红纸，上边有价格表。这个厂子里的早餐店卖的东西还挺丰富，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公家的还是个人的？”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振华，语气并不客气：“瞅你眼生，你是干啥的？” 李振华脾气很好的回应：“哦，我姑爷家住在这嘎达，我才过来住两天，早上起来瞎溜达。” “哦，那以后咱们都是街坊了。你尝尝我这油条，好吃就买二斤回去。”那人打量着李振华穿戴有些破烂，一副很是怀疑的样子。 谢苗倒是被价位表吸引，前世她母亲进城的第一桶金就是靠摆摊卖吃的赚下的。 “姥爷，咱们多少买点早点回去。在人家家里做客，不好空着手。”谢苗用下巴指了指那价位表，意思是买点早餐上楼大家一起吃。 李振华正有此意，便指着那价目表说道：“五根油条，五张甜烧饼，三碗豆浆，三碗豆腐脑，六个馒头。” 早餐铺老板都惊了：“你们家几个人，吃这么多？” 第九十六章退房租 李振华带着早点跟谢苗回到了楼上，离开的时候特意虚掩的门并没有被关上。 谢树民睡眼惺忪的看着李振华跟谢苗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你们俩一大早上干什么去了？” “姥爷说，也不能白住你这。所以我跟姥爷去买早点了，诺，大包子还有油条，豆腐脑跟豆浆。”谢苗当然不会将李振华不习惯坐便的事情说出来，故意将手里的早点亮了出来。 “哎呦，买早点啦？”丁丽丽穿戴整齐打扮一新的站在卧室门口，笑的人畜无害。 “树民，你快把早点接过去吧。”说着丁丽丽扭着腰快步走进厨房，从厨房里拿了盘子搪瓷盆跟碗筷。 谢树民将餐桌打开，又将早点递给丁丽丽。两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是配合的十分默契。你递碗，我装盘，俨然一对恩爱夫妻的样子。 谢苗抬头看着李振华的表情，显然老头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只不过李振华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去了隔壁卧室，将躺在床上的李忠军给骂了起来：“你个懒猪，咋那么爱睡觉。人家主人都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躺着？” 李忠军十分的委屈，坐起来嘟囔：“厕所占着我也不知道该干啥，又不敢出去找你们。”他指着床上的东西：“我都叠被了，就是躺着眯了眯。” 李振华将邪火发在儿子身上，不过是气谢树民跟丁丽丽走的太近。他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那么个意思，可转念又怕想多了徒生事端。 丁丽丽对李振华十分的客气，嘴巴很甜的喊着“叔叔”。李振华等人吃完了饭，就匆忙下楼，去整理车上的东西，继续去集市上卖货。 晚上回来，这一次李忠军买了不少熟食、花生米等食物。可此时在家里等候丁丽丽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李振华看着丰盛的菜肴不由感慨，称赞丁丽丽好手艺。 丁丽丽捂嘴笑了笑：“大叔太客气了，我这手艺也是一般般的。” “这可比我们农场上招待所里的厨子做的都好吃，这可不一般啊。”李忠军吃了一口醋溜鱼片，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鱼肉啊？” “这是你拿的那条鱼，我就给做醋溜鱼片。想着你们在外头一天也挺上火的，吃这个下饭！” “谢苗她妈做饭也好吃，平时我们农场有个红白喜事也愿意找她帮忙。她做的就没有你做的好吃，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李忠军猛扒拉两口米饭，筷子又伸进了一道辣子鸡上去。 这个年代除了饭馆的大厨，谁能做出来这么好的饭菜？ 谢苗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几道菜，丁丽丽有几分能耐，她会不知道？好歹逢年过节的，也曾在这位后妈的餐厅里吃过几次她的‘拿手菜’。丁丽丽有几分几两重，谢苗心里门儿清。 看看眼前这桌菜，辣子鸡、醋溜鱼片、溜肉段这可都是二厂一食堂汪师父的招牌手艺么？ 那醋溜鱼片，显然是拿了食材给了加工费的。辣子鸡这样重油重辣的菜品，在这个年代一般家庭连见都没见过。过油菜，价格可不便宜呢。看来丁丽丽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实力，在李美玲娘家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能耐。 “哎呀，这是什么菜啊？我都没见过，大舅，你见过么？好像很辣的样子。”谢苗毕竟是个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很正常。 “这个是辣子鸡，就是鸡肉做的。又香又辣，谢苗，你尝尝？”丁丽丽赶紧夹了一筷子放在谢苗的碗里，借机问谢苗：“好吃吧？你妈那么会做菜，等你回家让她也给你做。也不麻烦的！” 谢苗苦着脸说道：“这个菜不好吃，又辣又咸还费油。太贵了，过年吃一次就行了。我爸挣钱也不容易呢！” 谢树民没想到这个时候谢苗还能顾念自己挣钱不容易。心里一软，将昨晚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笑着说道：“爸挣钱就是给你花的，你喜欢吃，以后让你妈做给你吃。” 谢苗嘟着嘴摇了摇头：“算了吧，吃一次解馋就行了。这桌子菜，得花不少钱吧。”谢苗抬起头看着谢树民：“爸，你有钱买件像样的毛衣吧。你看你衣服领子都磨飞边了，你上班要注意形象的。吃不吃的，我们娘俩不在乎的。你挣的钱又要给爷爷奶奶交一部分，又要租房子，还要供我上学。已经很艰难了，我不想吃什么好吃的，我想你多多心疼自己。” 既然丁丽丽想走白莲花贴心人的套路，那她这个做亲闺女的就陪着她玩好了。真以为自己不知道谢树民每个月那一半的钱花在哪儿了。房租是真的，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真的。 她可不信，没有了那点工资，丁丽丽会要谢树民？搞不好，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那里早就断了生活费了。 谢苗大胆猜测，谢树民断了谢老太婆那十块钱去补贴丁丽丽。这个锅将来一定扣在李美玲头上，那倒不如早点将这件事揭开，而且当着李振华的面揭开。 听见谢苗如此体贴的话，谢树民十分的感动：“换啥衣服啊，有穿的就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有什么好的肯定都先给你。只要你能出息，我挨多少累都愿意。” 瞧瞧，这是一个多么慈爱的父亲啊。要不是谢苗心里知道谢树民是个什么东西，要是她真的是一个年少的孩子，她可就信了。 “当父母的都是这样的！”憨憨大舅李忠军，这不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么。他放下筷子，举起手里的酒杯对谢树民说道：“我也是为了我那两个小子，起早贪黑的干活。好在咱家的孩子都听话，美玲子那你放心，她挣的钱也不少够娘俩吃喝。你在这就放心的花钱，家里有我呢。” 谢苗真想翻个白眼，大舅这城府也活该上辈子被谢树民坑啊。 “哎呦，嫂子那小卖店这么挣钱啊？”丁丽丽听李忠军说起李美玲，眼珠子一转话风立马就变了。 “可挣钱了！”谢苗担心李忠军能说出来什么，赶紧先开口拦住他。扬着头十分得意的对丁丽丽说道：“我妈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挣一块多了呢！这个月，有望突破十二块钱大关！” 原本喜滋滋等待谢苗语出惊人的谢树民，听说了这个数字，一双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丁丽丽忍不住噗嗤一笑,不加掩饰的嘲笑：“十二块钱，还是一大关？我天，我还以为你妈能挣多少钱呢。” 丁丽丽心里美滋滋，她一个月可是三十多块钱呢。李美玲累死累活折腾好几个月，原来美其名曰农场第一个杂货铺竟然只是个月入十块钱的营生。 “嗯，美玲子挣得也不多。要是来你们城里的话，连这点钱都挣不上了。树民，我看进城的事儿就算了吧。这个月住到头，你把房子退了吧。”李振华没有跟谢树民客气。 第九十七章诡计 谢树民依然以要跟李美玲商量为理由，将这件事给推脱过去了。 谢苗很清楚，谢树民既然搬进来了就不可能搬出去。而且谢苗心里也很清楚，李美玲不会为了所谓的‘挣钱’而放弃谢苗进城读书的机会。 李振华带着李忠军跟谢苗在城里卖了两天的货，因谢苗礼拜一还要上课。所以谢苗周日下午坐了客车先回了家里，回家之前也是给李美玲补了货的。 “你回家先别跟你妈瞎说，我这几天先在这住下。琢磨琢磨你爸到底是个啥意思，往后咱们进城，这里就是落脚地了。”李振华给谢苗说得很清楚，谢苗自然明白姥爷心里有了成算。 老老实实的说道：“好的，姥爷，我肯定不乱说话。” 谢树民没想到，李振华大有在他这安营扎寨的意图。本以为也就是周末过来住一天两天，礼拜一就会回家去。可李振华却住的心安理得，甚至连表面的礼数也不做了。熟食不买了，早餐也不花钱了。早上起来在家里洗脸刷牙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甚至还开口要这家里的备用钥匙。 “爸，咱们是租人家的房子，不是自己家。你们好歹给我点面子啊，人家房东是个女同志。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进进出出的，传出来的话可不好听。”谢树民一脸苦笑的哀求着李振华。 李忠军也劝老父亲：“爸，你以前也不是这样不讲究的人啊。现在咋这样，咱们借住在人家家里头，多少是那么个意思。” 李振华看着稀里糊涂的儿子，暗暗叹了一口气：“你闭嘴吧，我心里有数。” 丁丽丽表面上给谢树民留面子，背地里在家里没人的时候不停地跟谢树民抱怨：“你那老丈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你租的房子，当着房东的面他都能这样不给你面子。将来真分了房子，你信不信你家就成了他那什么大队的招待所。” 谢树民当然明白，就是心里太明白所以才气得慌。他搂着丁丽丽的腰，不停地吻着她的脸：“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不管！不是我抠门啊，是他们实在是不像话。你得想个办法，我可不希望隔三差五的让他们过来睡觉。现在邻居们已经风言风语了，我可受不了。”丁丽丽面上虽然不高兴，可心里面捏着紧呢。 她盼望着李美玲的父亲做的更过分一些，好让她到处宣扬宣扬去。到底是农村人，就是不懂礼数。发现城里有亲戚，就要像水蛭似的，巴巴的赶过去。真是不要脸！ “等她爸卖完了东西回家，我跟着回去一趟。借着说孩子进城的事儿，好好说说她爸。”谢树民哄着丁丽丽：“我知道委屈你了，我也没想到厂子里的人嘴这么欠，这么快就让家里头知道了。更没想到他们这么厚脸皮，闻着味儿就进来了。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委屈不委屈的不要紧，我更心疼你的不容易。以前光想着你在那种地方受苦，我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似的。如今亲眼看见你那老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才明白。你受的委屈可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丁丽丽皱着眉，伸手抚摸着谢树民的脸庞。 “唉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是真的心疼我。”谢树民搂着丁丽丽，只觉得天下间没有比她更善解人意的女人了。 “你也一样不容易，我本以为你嫁给他能过上好日子。只要你过得好，我受什么委屈都值得了。”谢树民只觉的他们两个人是天下间最苦命的鸳鸯，老天爷对他们俩太不公平了。 “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好在他永远死在外头回不来。等过个一两年，我去给他报个失踪人口。我也能顺理成章的嫁给你了，就怕”丁丽丽的手指贴着谢树民的胸口画着圈圈：“就怕你倒时候嫌弃我人老珠黄 ，看上厂子里哪个好看的小姑娘。” “胡说八道！”谢树民颇有些恼火，盯着丁丽丽的眼睛怒道：“咱们俩是什么样的感情，你跟我说这话？你知道我多想要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虽然娶了李美玲，可我从未喜欢过她。我心里只有你，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把我的心挖出来吗？” 丁丽丽心里美滋滋，见到谢树民这样生气，连忙娇声求饶：“哎呀，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惹你生气。” 她做低伏小哄着谢树民：“我也是心里没底啊，我这不是怕你”她嘟着嘴巴：“你没听见李美玲她爸在那炫耀么。她现在打小也是个老板娘了，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了。人家一个月挣得钱也不少，你一个月不给钱人家也不争不闹。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该怎么跟人家提离婚。” 丁丽丽见谢树民脸色依旧不好看，声音越发柔和起来：“我不着急，你不着急，可咱们家小宝他可着急呢。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你不发愁么？” “那是我儿子，我能不心疼？”谢树民听见丁丽丽提起二人的那个私生子，刚刚愤怒的情绪瞬间消失。 “我知道，你用谢苗进城念书这件事儿哄你那个老丈人。可你也不能忘了咱们的小宝啊，那乡下有什么好学校？幼儿园也就罢了，到了该上小学的时候，你可不能不管。” 从前丁丽丽给出的条件，谢树民务必要在儿子上幼儿园之前将李美玲搞定。如今儿子越来越大，眼看着留在二人身边念幼儿园是不可能，便又商量出来一个好计划。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谢树民皱着眉头：“谢苗得先进城念书，李美玲才能跟着进城。只要她们娘俩来，我就去把小宝抱回来。跟她说这是我捡来的孩子，我们俩算抱养一个儿子，这样就能上户口了。” 谢树民冷笑着看着丁丽丽：“现在政策不让生老二，那就让全厂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我捡回来的。” 丁丽丽点了点头，笑嘻嘻：“你善良收养个别人扔的孩子，一个人挣钱养三口人，厂里肯定能给解决住房问题。等到房子分下来，你就跟她离婚。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小宝正好就留在你身边。” 等到二人光明正大的结婚了，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儿子在一起了。她们一家三口，从此幸福的生活再也不分开 单击此处输入文字。 第九十八章夫妻商量 谢树民比李振华早了两个小时到的农场，他是坐客车从城里走的，而李振华是开着他那辆破拖拉机。 谢树民罕见的给李美玲买了一件衣服，说是花了自己半个月的工资，把李美玲感动的一塌糊涂。少不得要穿出来，让那些守在自家门口晒太阳扯闲嗑的人看一看。 “正好你回来了，我正想哪天进货的时候进城找你商量点事儿呢。”李美玲指着家里那间小小的柜台：“这屋也太小了点，我寻思着把屋子格局改一改。后边的厨房跟里边这个小屋都给拆了，谢苗的房间一分为二。前边是她的屋，后边改成厨房。” 谢树民摇了摇头：“还是别改了，这样就挺好。其实这次回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儿的。” 李美玲望向丈夫，笑着说道：“商量什么呀，有事儿就说。咱家一直都是你当家。” 谢树民只觉得荒唐，这个家他这十几年来可是从未做过主的，也不敢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现在李美玲搞这些话说出来，不就是看在他已经有了铁饭碗的份上哄他么。谢树民只觉得恶心至极，心里暗骂李美玲实在是过于现实。农村女人就是这样，没见过世面心眼子没有文化，但是心眼子倒是比别人多。 “你到底想什么说呀？”李美玲看着谢树民的表情，一会高兴一会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大事儿。心里想着丁丽丽这个人，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谢苗回来没跟你说，我在城里租了间房子么？我们单位同事家里分了一个房间给我，咱爸这次进城卖菜，就是歇在了我那。”李美玲惊愕的看着谢树民：“苗苗没跟我说呀，这孩子一问三不知，我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谢树民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哦，是我跟她嘱咐的。你也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心大了，嘴巴厉害，我怕她瞎说话让你误会。”说着谢树民便将谢苗在丁丽丽那里的一些不礼貌行为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还不忘吐槽一下李振华的行为，末了他问李美玲：“你说咱爸最近是怎么了？按理说，他是最注意最讲究的人了。怎么能在房东那里做这些事儿，没得让人家笑话咱们农村人。” 李家的人千不好万不好，可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护犊子。李美玲想都没想的冲着谢树民发火：“那咋了，我觉得挺正常的。咱们花钱租的房子，又不是白住在人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用咱就大大方方的用。要不然租她那房子干啥？我觉得我爸做的挺对的，咱们是花钱的，人家是挣钱的。你这个人啊，就是穷讲究。” 谢树民只觉得气血翻涌，心里后悔为什么要跟李美玲这个粗人说这些。他忘了李美玲也是个莽憨的人，要是她也近成了，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哎，我说，你为啥要花钱租房子？”寻思过味儿来的李美玲后知后觉，质问谢树民：“我说你的钱都去哪了，整了半天就干着些没用得了？” “你不是一直闹着让谢苗进城念书？没有常驻地，怎么个孩子转学？我爸妈那根本就住不下咱们一家三口，再说谢苗在那闹的那么难堪，人家也不愿意让她去住。”谢树民将理由都推到了谢苗的身上，意思是谢苗自己有问题，才害的他不得不想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让住，那还给啥住宿费？”李美玲没好气：“你一个月十块钱供着，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进城能有个落脚地。亲爷爷亲奶奶这辈子都没给她买过一块手绢吃过她们家一口土豆。这些年咱们家给这给那，供着他们吃喝。求这么一点事儿就办不到，以后不许给了。” 谢树民低头不吭声，好似十分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一般：“行，你说不给，那就不给了。到时候我就说，这边租的房子太贵，实在是没钱给二老孝敬。” “谢苗学校办的咋样？能直接进初中不？”李美玲重点抓的很紧，直接问谢苗应该怎么转学。 “她那成绩，上初中不得是吊尾车？指定是最后一名，去了也是丢人现眼。”谢树民皱眉，故意恶心李美玲：“我找了个城里的老师，问了一问城里的进度。谢苗现在的水平，也就是城里小学三年级水平。我看不如直接让她念四年级，然后过两年再去厂初中，你看咋样？” 谢树民做出一副为李美玲着想的样子，坐在炕上侃侃而谈：“你跟孩子一块进城，我托人给你找个临时工干着。等你上了道稳定了，孩子也上了初中，日子就好过了。那时候我工资还能再涨一涨，不过这都不重要，咱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过日子，这是顶好顶好的。” 听说谢苗进城念书要留级，李美玲这心里可不是滋味。 “谢苗现在读书成绩好得很，暑假看了一夏天的书。连她以前的老师都说，她现在是后反劲呢。农场中学的老师我没见着，不过，听谢苗的意思，她现在在班里也是好学生。” 谢树民心中暗笑，只觉得谢苗现在太能忽悠人。她这个夏天学习？她这个夏天竟想着挣钱来着。还有农场中学的教育水平是个什么样子，谢树民心里能没有数？ 就算是谢苗考了第一名，可进了城一样是个差生。 谢树民冷笑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考试卷来，递给李美玲：“这个是城里的考试卷子，待会等谢苗放学回来，你让她做一做。她是个什么水平，用城里人家的考试卷子就能测试出来的。” 李美玲在学习上对谢树民是一万个信任，见他如此态度，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要让谢苗留级，那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她不愿意去，城里的房子可咋整？那个同事好说话不？租金能不能退了？”此时李美玲还不知道，城里那个房东到底是谁 第九十九章实话实说 听说李振华回来了，谢树民两口子免不了要回去一趟。谢苗放了学直接回到了姥姥家里，看见坐在炕上抽着烟跟大舅说笑的父亲，一张脸冷了下来。 因为谢树民难得回来一趟，彭桂珍是要好好地做一桌子菜的。先是宰了家里的一只大白鹅，又让大儿媳妇罗文静骑上自行车去供销社买点排骨。 “妈耶，这是要过年了么？”罗文静对着婆婆说笑，她倒也不是心里不高兴。毕竟这个家里她们家人头数占的最多，两个儿子的食量简直能吃掉半头牛的架势。今天老太太张罗着做一桌子好菜，那还不是便宜了家里那两个臭小子。 李美玲看见女儿放学回来了，心里抓心挠肝的想要打听房东的事情。可又不敢让爹妈听见，让老两口这么大岁数还要为自己操心。 她走进堂屋，笑着对谢苗说道：“你姥看你爸回来了，又是杀大鹅又是买排骨。好家伙，吃的比过年都好。你们几个小崽子，可是要解馋了。” 谢苗闻言瞪大双眼，冲着后边厨房里的彭桂珍喊道：“姥姥，你偏心啊。我爸回来了就要大鱼大肉，平时咋没有肉吃呢。” 李美玲好笑的拍着闺女的肩膀：“你这个白眼狼，你平时回去，姥姥可没少给你煎鱼吃。”说着拉着谢苗往厨房走：“你过来给我干点活儿。” 说完回头望了一眼丈夫谢树民：“你也找点活儿干，没看我妈给你炖肉呢。这排骨多贵啊，也就你回来我们才能吃一口。” 谢树民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不看看老爷子挣了多少钱啊，一家人吃顿肉怎么了？就是买头给我，咱妈也有那个钱。”他根本就没把彭桂珍的好意放在心里，丝毫没有一颗感恩的心。 “嘿，我说谢苗这白眼狼随了谁了。也就是你们老谢家人能说着话！”罗文静没心没肺，说的话经常会扎别人的心一下。她不知道李美玲跟谢树民要进城的事儿，只当是大家开玩笑。大大咧咧的说上了一句：“一会儿我就去给你找头猪来，不吃完你不能回城里。哈哈哈哈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美玲心里本就焦躁的不行，听见嫂子的话更是没来由的惴惴不安。将谢苗拉进厨房，趁着没人低声问闺女：“你爸在城里租房子，你为啥不告诉我？” “回来之前，姥爷特意嘱咐我了，让我先别跟说这些。他一猜我爸就得先回来，说我要是乱说话让你们俩吵架，他就收拾我！” “哦，那房东是啥样的，哎呀，你爸说你不愿意进城念书，为啥呀？”李美玲听说是父亲让谢苗瞒着自己的，心里稍微有些安定。不过对于谢苗不愿意进城念书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我不是不愿意进城念书，我是不愿意在咱们没有房子的时候租房子也得进城。”谢苗看着灶台高涨的火焰，低声对李美玲道：“你好不容易将咱家这杂货铺开了起来，现在农场里的人缺点什么都会来你这买。咱们家的进账也越来越多，我是不舍的你放下的。而且我爸那一个月的工资才几个钱，非要租个楼房？” “我老师好歹也是个老师还是个书法家，人家至今还住在平房里。平房租金便宜，地方也大。弄个小院种点蔬菜，养个鸡鸭也能省不少钱。要是租个门市房，你开个杂货铺也好，馒头店也行。好歹比打零工要强吧？”谢苗有理有据的劝着母亲。 “这是我一个小孩都能想明白的事儿，我爸他那么大的人了想不清楚？给我找的是哪个学校，班主任教什么的，一问三不知。我姥爷问急了，他就说得先有个住的地方才能去办转学。城里是什么手续，他压根就不明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工作到底怎么落实的，他帮忙找活儿还是给你随便扔到哪个劳务市场让你自己等着去？媳妇儿的工作没搞明白，闺女的学校没打听清楚。冒冒失失的租了个房子，自己先住了一个来月。”谢苗可不敢把话说的太过，就怕李美玲起疑心。 “一个来月了？”李美玲惊呼一声，扭身就要进屋去找谢树民对峙。 谢苗一把将母亲拉了回来，低声提醒：“你要干啥？你要闹的他们都知道？” 李美玲这才反应过来，又急又气质问谢苗：“你是咋知道他在外头租了一个月的房子？” 谢苗冷笑一声：“当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说的呗，他一住进去人家就知道了。一个邻居说的是假的，哪好几家都能说的是假的？” 李美玲咬牙切齿，眼眶都红了：“你等回家的，我看他到底咋回事儿。”说完忍不住替谢树民找理由：“你爸没准是被人骗了，租房子给你找学校呢。” 谢苗才不想背这个锅，冷声说道：“你可别问了，问多了他再翻脸，说你不信认他。弄得你们又要吵架，我姥爷再骂我一顿。我可不愿意掺和你俩的事儿。” 李美玲十分不解，老父亲这到底要掩盖什么。连忙问谢苗：“你姥爷也是的，让你瞒着我干啥。” 谢苗看着眼前两口大锅已经炖上了肉，便对李美玲说道：“妈，要不你先去问问我姥爷去。省的你心里没数，一会儿被我爸忽悠的，啥都信了。反正还剩两个素菜，我也会做。” 李美玲咬着嘴唇，低声说道：“算了吧，你姥爷不让我知道也有他的道理。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回家问问你爸再说吧。” 谢苗却不想李美玲如此糊涂，听着刚才谢树民一副不感恩的口气。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把这个家放在眼里，肯定还有别的心思。 忍不住对李美玲吐露了真相：“你知道我姥爷为啥要我瞒着你？” 李美玲看向女儿，眼里带着几分茫然。只见谢苗冷笑着压低了声音：“那房东是个女的，男人说是去了苏联当力工去了。一年多了也没见人回来，那女人自己带着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把家里一间屋子租了出去。” 听说是房东是个单身的女人，李美玲整个人凌乱了起来。她脸上难掩愤怒却还要给谢树民找理由：“哪能咋地，家里没点困难谁能往外租房子。” “那女房东”谢苗抬眼看着母亲，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丁丽丽！” 第一百章我不敢去 李美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整个人浑浑噩噩，进店里买货的人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谢苗说谢树民那个单身女房东正是丁丽丽。 李美玲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闺女费了好半天的劲儿都没能拉她站起来。 谢苗看着她妈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委屈又害怕，浑身发抖竟然不敢去跟谢树民去闹。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歪歪倒倒的冲出了家门，直奔大队村委会找老父亲去了。 不知道李振华跟女儿说了什么，李美玲失魂落魄的直接回家去了。李振华独自回家，让谢苗将饭菜盛出来一碗给她妈送过去。顺便告诉大家，李美玲还要回去看店不在家吃饭了。 除了谢苗，全家人竟然没人知道李美玲回自己家是为了什么。席间谢树民兴致盎然，吃的酣畅淋漓，跟李忠军二人喝了不少的酒。最后由李威扶着送回了家，到了家里倒在炕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谢苗回到家，听着谢树民鼾声如雷，忍不住去找李美玲。刚一进屋，就看见屋里站着一个大娘。看见谢苗，连忙抱怨道：“你妈这是咋了，喊了半天也没反应呢。” 谢苗笑着说道：“我妈就是累的，愣神了。你要买什么？” 那大娘说道：“我要买二两黑色毛线，给我大孙子织一双毛袜子。” 听见说话声，李美玲这才恍过神来。站起身来，哑着嗓子问道：“买点什么？” 那大娘对李美玲说道：“哎呦喂，闺女啊，太困了就回屋迷一会儿。在这熬着，不把身子熬毁了么。” 谢苗将秤好的毛线递给那大娘，笑着将那大娘送到门口：“这就关门了，让我妈赶紧回家去。大娘，你也慢点走哈，小心路滑。” 上了木板锁上门，谢苗看着柜台上冷掉的饭菜，轻声对李美玲说道：“妈，要不，今天你去我屋里睡吧。我爸今天晚上喝多了，你问不出来什么了。” 李美玲看着懂事的女儿，悲愤的情绪涌上心头。捂着脸，无声的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谢苗才知道，姥爷到底跟母亲说了什么。 李振华并不知道丁丽丽是谁，但是他当年去城里打听过谢树民。知道谢树民是因为什么才当了知青，更清楚谢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李美玲当年被谢树民迷得神魂颠倒，李振华冷眼看着谢树民并不适合单纯的女儿。可打听过谢树民的基本情况之后，李振华明白了一件事。不管谢树民喜不喜欢李美玲，他都是被家族放弃的人。 谢树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能言善辩是个很会给自己找出路的人。只要谢树民在农场一天，就不得不靠着李美玲过日子。所以李振华觉得，这样的人娶了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谢树民这辈子不出农场，李美玲就不会被抛弃。 天算不如人算，李美玲撒泼打滚逼着老父亲给丈夫弄一个上大学的名额。明知道谢树民回城之后，很可能将她一脚蹬开，她就是不舍得让谢树民错失机会。 如今有这种结果，李振华早就预料到了。在村委会，李振华与女儿促膝长谈一番。 “我的意思，你赶紧带着孩子一块进城。只要你跟在他身边，我就不信在你眼皮子底下，这两个人还能搞在一起。”李振华的态度很坚决：“你的那杂货铺不要开了，不能因为一点钱，把你的家都给弄散了。我早就说过，两口子分开太久了，日子就不会太平的。” 李美玲在知道房东是丁丽丽之前，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当谢树民告诉她，他们在城里租了个房子的时候，李美玲确实有搬过去的打算。 可一想到隔壁住着的是丁丽丽，李美玲不敢了。她不仅不敢过去盯着丁丽丽跟谢树民，更不敢告诉老父亲自己胆怯的理由。 因为她，害怕被丁丽丽比下去。每天跟丁丽丽那样的女人朝夕相处，丁丽丽是天上的云，她是土里的泥。 “她原本就是你爸心里的仙女儿，我过去了，跟她一比。你爸看着她更难受了，更想跟我离婚了。”李美玲不敢跟父亲说，但是会跟女儿吐露心声。 谢苗感觉无语的同时，倒也能够理解李美玲的想法。上一世，父母离婚之后，明知道谢树民跟丁丽丽再婚了，她还依旧心甘情愿的给谢树民做很多事，甚至借了谢树民不少得钱。 母亲的自卑，是在骨子里的自卑。 “妈，其实你也不差什么的。好好打扮一下，不比丁丽丽差到哪里去。”谢苗忍不住鼓励母亲：“我爸给你买的衣服，你也穿出去。化妆品用上，头发也烫一烫。收拾一下，还是个大美人儿的！” 谢苗鼓励母亲的同时，不忘踩一下丁丽丽：“丁丽丽好看那也是打扮出来的，那头发是烫的大波浪，嘴唇抹的像是吃了死孩子。穿上一件时髦的衣服，踩着高跟鞋扭来扭去。挂历上的大明星，都是这个打扮。你也这么搞，我爸看着一样错不开眼。” 李美玲却摇头，唉声叹气：“打扮一下那也是假的，这么多年夫妻我什么样他能不知道？我跟你说，你爸从打结婚的时候就没瞧得上我。我是农村人，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那个女人不一样，人家跟你爸是同学，后来又在厂子里是同事。人家的水平摆在那，我这辈子都赶不上。” 看着自暴自弃的母亲，谢苗顿时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 “那你就这样算了？他们都住在一起了，你还想忍下去？当个绿毛乌龟？”谢苗气的低吼：“我要是你，干脆离婚算了。让谢树民卷铺盖滚出去，以后咱们娘俩自己过。反正这些年都是你照顾我，有没有爸，我都所谓的。” 李美玲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儿，好像谢苗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似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离什么婚？你要死啊！这点破事儿至于离婚？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被附体了，咒爹妈离婚，你疯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不领情 谢苗知道，不管是母亲李美玲还是姥爷李振华。在这个家，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会跟谢树民离婚。哪怕都很清楚，谢树民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家里面。 谢树民睡到了七点多才醒，看见时间连忙高声喊李美玲：“这都几点了？这回去领导要骂我了。” 李美玲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点讨好：“我看见你睡得香，没敢叫醒你。你平时不都是请半天假的么，一会儿坐九点那趟车中午就能到市里。吃的保饱的再去上班，也是一样的。” 谢树民气恼着嘶吼：“你当单位是你家，领导是你爹呢？说不上班就不上班，想咋地就咋地？你一天天在家呆着什么都不懂，无组织无纪律。” “哎呀，你这个是个铁饭碗，进去了就是国家的人，谁还敢开除你？我不指望你能当多大的官挣多少钱，本本分分健健康康的过日子就行了。”说着李美玲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藕荷色毛衣，脸上像是刮了大白似的，偏嘴巴涂的红红的。乍一看，很像坟地里摆着的童女。 “哎哟，吓死我了。”谢树民被李美玲的扮相吓的差点从炕上掉下去。 李美玲有些不好意思，她佯装不在意：“咋啦，这就吓着了，出息”谢树民知道李美玲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可他并不想给李美玲这个台阶。 “怎么着，你这是被哪个大仙儿附体了？以后要出去跳大神儿？”谢树民冷笑一声，嘲讽李美玲的打扮：“可别说我没警告你啊！当年破四旧可没少烧东西，那些鬼儿啊神儿啊的东西，可没什么人信。现在的人都讲究无神论，讲究科学。别要进城了，你反而搞这些封建迷信给我丢人。” 谢树民找准机会就对李美玲训斥一番，将李美玲的一番好意故意扭曲成她要出去‘跳大神’。 李美玲臊红着一张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可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为了‘吸引’丈夫，只能假装自己是被大仙儿附体。 看着谢树民上了去城里的客车，李美玲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嘟囔着：“谢苗这个死丫头，我怎么就信了她那张嘴。”一边庆幸自己没答应进城，要不然整日跟丁丽丽住在一起，谢树民可不得更想离开这个家了 谢苗回家见李美玲依旧穿着破棉袄，将自己弄得更像一个乡下妇女，忍不住开口劝了起来。 “你先在是开店做生意，就算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总得注意一下形象吧？你把自己打扮成要饭的，谁会进屋买东西？你自己不收拾的干干净净，你怎么告诉人家哪款洗发香波好用，谁信啊？要不是你自己织出来好看的毛衣，咱家能把毛线卖的那么好？” 谢苗好一通劝说，终于将李美玲给说服了。她将身上的破棉袄扯下来，不情不愿的换上了新做的暗红色棉袄。 “这就对了，穿着鲜亮一点的衣服，能衬的气色好。你啊既然开店做生意，那就跟上班一样。咱们不跟政府、粮库的这些单位的女同志比。就算跟供销社里那些售货员比，咱们也不能差了什么呀？往小了说，你这这个店里的老板娘。往大了说，你也算是咱们杂货铺的总经理啊。总经理能穿的不像样？”说着谢苗就要去拿粉饼、口红、眉笔，要给李美玲化妆。 看见女儿要去拿化妆品，连忙将谢苗拦住：“打住，我可不化妆了。早上刚让你爸埋汰一通，说我化了妆像跳大神儿的。” “胡说！”谢苗顿时明白了谢树民的套路，脱口而出道：“他就是故意恶心你，吓唬你，让你不敢进城呢。进了城住在一起，发现了他跟丁丽丽的奸情。哼，你啊别上他的当！” 李美玲一把将女儿推开：“胡说八道！” “你告诉你，不进城上学妈不怪你。要是再敢诋毁你爸，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说着李美玲扬起了手，吓唬着谢苗。 谢苗是个大人，怎么可能当真。她只是不明白，事情已经摆在眼前，她妈为什么要装睁眼瞎。 “我没撒谎，不信你去问姥爷。如果姥爷不是发现了什么猫腻，也不可能让我回家在你面前闭嘴。”谢苗提醒李美玲：“昨晚你跟我说的话，我可没忘。我爸就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他那颗心早就不在这个家里了。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呢？” 李美玲嘶吼道：“闭嘴！大人的事儿，你瞎掺合什么？”又怒问谢苗：“人家的孩子听说爸妈吵架了，都吓得不行，生怕她妈跟她爸离婚了。你呢？你就盼着我跟你爸离婚。你就盼着你爸不要我了，是不是？！” 说完李美玲悲从心来，嚎啕大哭。一想到丈夫看不上自己，在外头跟初恋情人凑在一起。女儿又不贴心，整天盼着亲妈被亲爹抛弃。一时之间，李美玲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意思，活够了。 谢苗也不敢再劝亲妈什么，只能无奈的坐在一边趴着柜台写作业。 她很清楚，在这个年代女人离婚需要多大的勇气。不仅要遭受来自邻居的白眼，甚至还会被人唾弃排挤。家里的长辈会觉得丢人，觉得为家族蒙羞。而父母离婚的小孩那就更可怜了，会自动放进‘品行不端’这个行列。哪怕学习成绩再好，同学家长也会教育自家孩子不要跟父母离异的孩子玩。 八十年代，离婚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谢苗鼓动父母离婚，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令人诧异难以理解。 可让谢苗感觉更加可怕的则是亲妈的对渣爹的感情。明明知道丈夫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她还能忍下来。甚至还对那个素昧蒙面的情敌心生恐惧？ 这种情况叫什么？谢苗想了想，后世似乎管这种情况为‘恋爱脑’。 “妈，你觉得我爸能回心转意么？你就当做不知道么？万一有一天，我爸自己跟你摊牌了，怎么办？”既然亲妈不愿意听离婚二字，那谢苗就干脆问一问，亲妈又能如何。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时间长了，他就知道回家了。”李美玲低着头，像是跟谢苗说话，又像是自我洗脑。 果然 谢苗皱起了眉头，亲妈果然跟上一世一样，以为女人用宽广的胸怀包容男人，男人就能回心转意 看来，她得做点什么了 第一百零二章 私生子要回来了 谢树民回到单位上班，为了避嫌中午是不会回家吃饭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刚刚从农场回来，生怕丁丽丽不高兴赶紧去菜市场买菜。要在中午丁丽丽回家吃饭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的是，直到中午下班半个多小时了，丁丽丽还没有回家。 看着饭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谢树民心里有些不高兴。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讨好过一个女人，精心准备了一桌子丁丽丽爱吃的菜，却等不到人回家。 “大中午的，又去哪儿鬼混去了。”丁丽丽是个众所周知的大美人，她那个暴虐的丈夫失踪背地里不知道让厂子里多少男人高兴。她能跟自己在一起，难不成就不会对别人动心？谢树民心里没底，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都是丁丽丽跟着别人跑了。 就在谢树民胡思乱想之际，房门打开，丁丽丽一脸倦容的走了进来。 看见饭桌上丰盛的午餐，便知道这是谢树民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再看谢树民一脸不悦的样子，丁丽丽心中了然。 她瘪着嘴巴带着哭腔的展开双臂：“呜” 看见丁丽丽撒娇的可怜样，谢树民哪里还在意她去了哪儿。心疼的连忙站起身来，环抱住丁丽丽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丁丽丽依偎在谢树民的胸前，小手锤着他的胸口只会低声抽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树民就受不了这个，丁丽丽哭的梨花带雨把他的心都哭化了。连忙告饶道：“姑奶奶，你快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啊！” 丁丽丽仰起头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三姨来了一封信，说身体不行了不能帮着带小宝了。让我想想办法，给小宝找个出路。要是我们没办法，她就做主把小宝送人！” 谢树民一听，如有炸雷在耳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可不行，送人坚决不行。” “我也这么说！咱们就小宝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我是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蛮了多少人才将他生下来。呜呜呜” 丁丽丽与谢树民偷情在一起，二人生怕被王振彪发现。王振彪当年就因为爱慕丁丽丽，仗着家里的关系差点讲谢家搞死。谢树民是被驱逐到乡下做知青的，丁丽丽这些年又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老是被王振彪打骂。 后来丁丽丽珠胎暗结又怕王振彪发现自己怀孕，孩子也打不掉便只能让王振彪消失了。二人联手设计陷害，王振彪犯罪出逃不知所踪。二人认定王振彪哪怕不死也没胆子回来了。 王振彪当初犯的事儿很轰动，丁丽丽特意请了假闹着要出去找王振彪。实际上就是藏在乡下，将她跟谢树民的孩子给生了下来。 而这个时间，刚好是国家刚刚颁布计划生育的时间。丁丽丽以怕丢了铁饭碗为由，将孩子寄养在亲戚家里。 谢树民每个月会从工资里拿出十块钱寄给乡下，对李美玲撒谎说这些钱都是维系人情世故的。李美玲从来不过问谢树民工资，只觉得是谢家人一直在吸血罢了。 如今亲戚那边不想继续寄养小宝，二人是一定要将孩子给接回来的。 “这可怎么办？王振彪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我突然抱个孩子回来。我公婆那边一定会弄死我的。王振彪失踪，她们就怪我不够贤惠不会规劝他。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我”王振彪之所以能在如此狠辣，还不是仗着爹妈背景深。丁丽丽的公公虽然已经退休了，可余威还在谁知道盛怒之下老头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这个你不用怕，大不了我把孩子挂在李美玲名下。就像咱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我就说是我捡的孩子。看着跟我有缘，孩子没有爹妈也挺可怜，我们就收养了。”谢树民如此安抚丁丽丽，但丁丽丽却觉得不够妥当。 “万一她不愿意呢，那小宝怎么办”丁丽丽看着谢树民：“我虽然没见过她，但我见过你那老丈人。他一看就不是个好骗的，他要是不同意，你们俩能做主？” 谢树民自信一笑：“当初他还不同意我跟李美玲结婚呢，后来不也同意了？你放心，对付李美玲，我可是手拿把掐。” 可惜谢树民太过自信了，李美玲虽然好糊弄，可谢苗却不是个没脑子的废物。谢树民刚回家没两天，又拎着东西回家了。这事儿让谢苗心里很警觉，心里猜测必然是城里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谢树民这次回家破天荒的给彭桂珍买了一瓶麦乳精，说是厂子里现在的老太太都流行喝这个玩意。 彭桂珍一脸欢喜的捧着那瓶麦乳精，不停的称赞谢树民是个孝顺的姑爷。赶紧又张罗给谢树民杀一只鸡好好的补一补，又让罗文静去割点驴肉。 “四大队有一家驴老死了，这两天正在卖肉呢。让你嫂子割点驴肉，妈给你包点驴肉馅的包子吃。” 得，不仅杀鸡还有驴肉吃。谢树民还真的很会哄人，这看在谢苗眼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席间，谢树民举起酒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双眼盯着猛吃包子的李威，连连感慨:“还是儿子好，大小伙子吃东西就是有劲儿。真好啊！” “想要儿子，那就让美玲子再生一个呗。大不了罚款，我替你们交。”彭桂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美玲连忙提醒:“妈，这不是罚款不罚款的事儿。是要丢了工作的，你问问他能舍得丢了这个铁饭碗？要是他在农场里呆一辈子，想要几个儿子我就给他生几个。” 李美玲阴阳怪气：“就怕啊，有些人舍不得城里的花花草草呢。” 家里面除了李振华谢苗之外，没有人知道谢树民已经有了歪心思。因此听见李美玲这一有所指的话，立马有人跳出来说教。 “美玲子，你可不行这么说话啊。人家小谢那是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能蹲在农场里一辈子？要是我儿有出息，将来留在城里上班，那我就可就上高香了。”罗文静笑呵呵的说着，伸手夹了一割大包子放在谢苗面前。 “你也吃啊！别一会儿让你哥把包子都吃没了！” 谢苗哪有什么胃口吃包子，她一门心思放在谢树民身上。想知道他打的是个什么哑谜，又想搞什么事情。 “妈，我在城里租房子的事儿，美玲跟你说了吗？美玲不愿意进城我也同意，我俩分开住也有分开住的好处。瞒着单位生个儿子，你看咋样？” 谢树民明着跟丈母娘商量，实际上就是给全家人一个态度。如果李美玲不生个儿子，她就别想再跟谢树民过下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离婚太丢人 谢树民第一次将自己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李家人上下震惊。等到谢树民回家之后，彭桂珍这才跑去女儿那里追问。 “你们两口子是不是闹了别扭？”彭桂珍心中纳闷：“那些年，你婆婆嫌弃你生不出儿子，怎么闹腾他也没跟你红过脸。怎么现在上头不让生孩子了，他反倒起了心思？” 大嫂罗文静也跟着着急：“这可怎么办？早几年你们两个不要，现在你现在这个岁数怎么生孩子啊？万一生下来，他那边的单位又把他开除了，怎么是好啊？” 李美玲没想到谢树民居然给她来了这么一手，心里悲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低着头闷不吭声，像是认命了一般。 见到女儿受气，彭桂珍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你那婆婆作妖，就是不想你跟着进城，想要拆散你们小两口呢。闺女，不怕，妈给你撑腰。” 嘴上说给闺女撑腰，可彭桂珍心里没底。低声问李美玲：“美玲子，你别害怕。咱们先去找个大夫调理身体，你岁数虽然不小了但也不是不能生的。等身体挑理好了，再生个儿子也不迟。” 罗文静看了一眼婆婆，重重的点了点头：“妈说的对，先找个大夫挑理你的身体。等咱们生下了儿子，看他老谢家还有脸说啥。” “说什么？你们能保证我妈一举得男吗？万一生了个女儿，是留下身边还是送人啊？”谢苗冷声走了进来，她在隔壁做作业将姥姥跟舅妈说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罗文静这会儿不惯着谢苗，抬手就要轰谢苗出去：“去，回你姥家玩去。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别馋和。” “妈，这回你总应该信我的话了吧？我可没有故意抹黑我爸对吧？”谢苗意有所指的对李美玲说道。 李美玲低着头，好半天才没好气的嘟囔：“行，就你能耐，你厉害。”说完她抬起头，顶着一双熊猫眼问谢苗：“那你说，以后咱们娘俩可怎么办？你爸这明摆着不想要咱们娘俩，想要跟那个狐狸精过去了。” 说到这里，李美玲再也忍不住，趴在炕上呜咽起来。 只听见女儿说的三言两语，彭桂珍已经心中大骇然。脱口而出道：“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苗上前冷着脸跟彭桂珍解释：“姥姥，我爸早就生了外心了。他这是逼着我妈要跟她离婚呢。” “什么？”八十年代，离婚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儿。整个农场几个大队里也只有一对夫妻离婚，二大队这么多个家庭里，纵然有过得不幸福的，可没有一家出来离婚夫妻。 “可不能离婚啊！”彭桂珍先不管女婿做了什么事儿，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让李美玲离婚。 “你要是离婚，妈可不活了！”彭桂珍又急又气：“这女婿是自己找的，这些年我们也帮了你们两口子不少。眼看着日子过得好了，怎么又闹着离婚了？” 罗文静也跟着着急上火，跳起来指着天骂谢树民：“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了。他那个妈瞧不上咱们农村人，他也是个不懂事儿的，帮着他妈欺负美玲子。谢苗在城里没待几天，秃着个脑瓜子就被人撵回来了。他一个当爹的，连个屁都不敢放。谢苗说的对，就是谢树民闹腾的。” 说着罗文静便要闹着找把趁手的镰刀，好去城里一刀劈了谢树民这个负心汉。一时之间家里闹哄哄的，李美玲又急又气又恼，张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说了。本来就难受，让你们哄哄的头都要炸了。”李美玲一脸虚弱的趴在炕上，面色泱泱的。 彭桂珍心里着急，焦急的心情自然就摆在了脸上。忍不住追问女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谢树民又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生还是不生，你们俩是想过还是不想过？”说完又忍不住埋怨道：“我看你还是跟着进城算了，这两口子分开过就是不行。他在城里上了三年的学，你们分开了三年。好不容易分了工作，你们又要分开。我告诉你，男人都是嘴馋的，你那男人长得又俊。保不齐在外头偷了腥，招惹上了不要脸的。” 罗文静连连点头：“对，妹夫不是说在城里租了房子么？我看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先去那边住一阵子。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在那，还怕捂不热他的心么？只要睡在一起，那生孩子还不容易？” 李美玲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谢树民本就她自己挑的丈夫，她怎么好意思说谢树民变了心跟下乡之前的对象又好上了。当年父母给她订的对象，是她作天作地闹着退婚的。如今人家那媳妇贤惠不贤惠的不敢说，起码给他生了两个大儿子。李美玲心里明白，农场里的人都在背地里笑话她生不出来儿子，早晚有一天被男人蹬了。 彭桂珍见女儿闷不吭声不说话，知道这种事情除非自己想明白，否则谁劝都白扯。看了看时间，拉着儿媳妇回家去了。到了家，彭桂珍就找上了丈夫：“老头子，你知不知道美玲子两口子到底是咋回事儿？” 李振华心知肚明，却更清楚这种事跟彭桂珍说了除了能添几分烦恼之外别无他用。且李振华跟谢苗通过气，知道作为孩子谢苗的真实想法。虽然谢苗的态度过于骇人听闻，可仔细想想却是站在长远角度考虑问题的。 “你个老婆子没见过两口子干仗的？谁家两口子闹别扭不喊一句离婚？”李振华呵斥老妻无事生非，警告彭桂珍不要瞎搅和：“过两天，他们两个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看你跟李刚他妈上蹿下跳丢不丢人。” “这回可不一样。”彭桂珍心中担心：“人家开始拿生儿子的事儿找茬了。谢苗都十来岁了，美玲子肚子还是没动静。万一他要是以没有儿子做理由，休了咱家美玲子咋整？” “两口子不再一块，咋生的儿子？你给闺女找个野汉子生？” 李振华没好气的冲着老妻嘶吼：“你家姑爷这是冲着我来的，人家是不愿意我跟老大住在他那了。愣是找了个理由跟闺女干仗呢！” 第一百零四章李美玲不生子的秘密 听说女婿是不愿意让家里人住进他租的那套房子，所以才故意找茬给女儿难堪的。 彭桂珍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就琢磨明白了。一拍大腿，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才进城几天就开始张狂了。他忘了这么多年，咱们家是怎么帮的他？咱们给他那城里的爹妈送了十多年的东西，没有咱们家他都别想回城念书。现在翅膀硬了，开始嫌弃咱们了。” “哎”李振华叹了一口气：“这不早就猜到的事儿么，农场里多少个这样的人了。本来他们俩差距就挺大，能消停过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的。” “那我不管，他再怎么能耐，也不能陈世美啊！他要是敢做对不起咱们闺女的事儿，我就去城里告他。我去找他们单位的领导，我就不信了，忘恩负义作风不好的人还有人要。”彭桂珍恶狠狠的咬着牙。 李振华沉默不语，想着谢苗跟自己说的话，不免心中难过。这个世道开始变了，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想不到的，却没有外头那些年轻人不敢做的。 “老头子，我可告诉你。闺女的事儿是大事儿，在这件事儿上你必须得听我的。美玲子那个小卖店我看就别干了，收拾收拾让她领着孩子进城去。两口子不呆在一块，日子可过不好。”彭桂珍拍板决定，却不知道其实人家两口子都不这么想。 谢树民当然不愿意李美玲进城，所以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在乡下生孩子的想法。大不了，他辛苦一些每个礼拜会回来应付应付一下。 “你就别吃那没用的飞醋了，能不能留下种，我心里有数。这些年除了谢苗我们没有第二个孩子，那都是我算计好的。”谢树民搂着丁丽丽躺在床上，窗帘一拉房门一关丝毫十分的大胆。 “你咋算计的？你还能管住李美玲的肚子？”丁丽丽撇撇嘴，细嫩的小手在谢树民胸前转着圈圈。 她将谢树民的火点了起来，谢树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也不老实的伸进了被窝里，一番捉弄将丁丽丽弄的娇喘连连。 “嘘你小声点，孩子能听见。”谢树民到底是个外人，住进来整日面对丁丽丽的那个独生女已经很不自在了。偏偏丁丽丽现在越来越大胆，最近更是不避讳孩子留宿在他的房间里。 “自打你准进来，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丁丽丽一双眼睛潋滟妩媚，声音慵懒娇媚颇有风情。 “她爸嫌弃她是个闺女，从来没给过好脸。你不是说会将她当亲闺女？她也盼着你是她亲爹呢。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们之间的事儿我是跟孩子交代清楚的。她只盼着将来咱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三口才好。她说你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你平时给她买的衣服文具，她都用的很仔细。将来长大了，也会好好的孝敬你呢。”丁丽丽柔声哄着谢树民。 “她还真是你的闺女，跟你一样懂事会说话。”谢树民又不傻，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他又不是没有闺女，指望一个外人还不如指望自己的孩子。虽然谢苗的脾气又臭又硬，对他态度也不算恭敬。但也是最近在奶奶家受了委屈才这么跟自己赌气的，以前谢苗可是个听话可心的孩子。 丁丽丽看着谢树民并没有听进去，急了坐起来就要拉着他去隔壁问王胜男。 “算了，我信，我信！”谢树民拉起被子将光溜溜的丁丽丽裹好，舔着笑脸求欢。丁丽丽佯装生气：“少来招惹我，留着劲头找你那些乡下媳妇儿去。最好让她给你生个大胖儿子，起名就叫大宝。” 谢树民见丁丽丽连二人的小儿子都搬出来了，这是真的再跟自己闹脾气。将她连人带被子的搂在怀里，低声说道：“你放心，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的。” “为啥？”丁丽丽满眼不信：“你还能掐会算啊？” “我们俩每次那个的之后，我都给她冲碗鸡蛋水。哪里就有不能生孩子的药，无色无味管用的很。”谢树民得意洋洋：“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身子早就不行了。就算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的。” “你哪儿来的药？”丁丽丽震惊不已。 “我妈祖上可不是普通的旗人，那是有皇家血统的。宫里带出来的玩意，管用的很。”谢树民说起自家的身份，眼里带着不能见其辉煌的遗憾。 “我说怎么十几年了，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原来是你搞的鬼！”丁丽丽摸着肚子，脸上带着怨愤：“她的命可真好。” 见谢树民一脸不解，丁丽丽嘟着嘴吧：“我不一样么，生了胜男一个闺女，整日被她公婆辱骂。她爸动不动就打我，还老骂我生不出来儿子。她的苦你知道，我的苦可是没人能理解。”说着丁丽丽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好了好了，现在好日子不是来了么？”谢树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丁丽丽这么多年没生下儿子。跟自己几次就怀了孕，一举得男十分容易。 “胜男三岁那样我也坏过一次，但是那个王八蛋在外头喝醉了酒回来耍酒疯把我的孩子打掉了。那次我伤了身子调养了好几年，再后来就算是他打我，我也不跟他睡。”丁丽丽媚眼如丝，勾人的眸子盯着谢树民。 “跟你之前，我至少十年没那个过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不愿意就算是丈夫也不能碰我。”丁丽丽知道自己不是黄花大闺女，不能装贞洁烈妇那一套。 可她会装，在两个人情难自制的时候装的像个生手。先是扭扭捏捏放不开，等到谢树民被磨的快没了耐性，又装受不了谢树民老辣的手段，任凭他为所欲为了。然后在谢树民的‘调教’之下，从一个羞怯的小女人变成会各种花样的高手。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谢树民听完果然欣喜若狂，更觉得丁丽丽是人间珍品，应该更加呵护的对她。 “可是。。。。。。”丁丽丽又将话题引到李美玲身上：“老是不怀孕，她不又要闹着进城了么？那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谢树民想的真美 谢树民想的倒是挺美，先是给李美玲买了一大推的苦药，美其名曰是给她求来的坐胎药，专门调理身体的。 “这就不让你们娘俩进城了？他还花钱租房子有啥用？”彭桂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倒是罗文静快人快语：“城里人心眼多，你要是把儿子生下来，他那单位知道了怎么办？丢了工作，拿什么养儿子？你那婆家没有一个好人，真的丢了工作，还不把你给吃了？” 彭桂珍不愿意听了，眉头倒立：“吃了我闺女？他们敢！谢树民有个好工作是因为他上了工农兵大学，他能上工农兵大学，那是因为有你爸。咱们家是他谢树民的恩人，你怎么做都不孬。” 李美玲心里乱糟糟，她其实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城的。自从谢苗告诉她，城里的那个女房东就是丁丽丽之后，李美玲就已经预感到她的婚姻摇摇欲坠了。进城只会让谢树民看见自己的卑微，看着她处处不如丁丽丽，也让她的婚姻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可她不能将这些话告诉家里人，母亲跟大嫂本就不喜欢谢树民，若是她们知道谢树民有了别的心思，那还不闹翻天了？ 是以，李美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这不是谢苗她自己就不愿意进城，她爸才想的这么个办法么。谢苗在乡下野惯了，突然进城念书肯定会害怕。牛不喝水强按头，她爸的意思强拧着孩子会造成逆反心理。万一她就要跟我们对着干，最后不念书了，这不是白瞎了大人的心思么。” 所以等到谢苗寒假的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必须要进城跟着谢树民住一段时间。若是学校成绩不好，正好也让谢树民亲自给补一补课。 “树民说了，人家城里的小姑娘都规规矩矩的，就她像个野孩子似的。趁着寒假在他身边拘束拘束，也让她跟城里的小孩多接触接触。”说到这里，李美玲叹了一口气：“他给我弄了这些补药，要是还是怀不上，就注定我们俩命中无子了。” 罗文静没听懂，她挠了挠头，忍不住问自己的婆婆：“妈，啥意思？他俩是要儿子还是不要儿子？” 彭桂珍明白了，闺女这是在跟自己打哑谜呢。一会儿 要孩子一会儿又觉得没缘分，她自己不进城却又让谢苗进城。这两口子之间，到底是出了问题的。 既然问不出来，彭桂珍索性也就不问了。知道谢树民伤了闺女的心，有那在世陈世美的德行就行了。 “不管咋说，你们俩是自己谈的对象。那时候都说自由恋爱好，我也由着你的性子。你嫌弃我给你挑的对象不好看没文化不出奇，我也听你的话了。你自己找的女婿，长的俊、有文化又能耐的很。不说你那婆家，单拎谢树民一个人说，你确实配不上人家。但配得上配不上的，这些年也这么过来了。” 彭桂珍沉着脸，警告李美玲：“美玲子，你爸要强了一辈子。在整个农场几个大队长里都是顶呱呱的，你别闹出个离婚让别人戳他脊梁骨。” 李美玲咬着嘴唇闷不吭声，这已经是母亲第二次跟她表态了。家里虽然疼爱她，可以明里暗里贴补她，但是不能接受她是个离婚妇女的事实。 “我不知道你为啥不愿意进城跟他过，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闹腾个什么。你既然惦记着让谢苗进城念书，你就该清楚。她一个小姑娘，念不念书再其次，将来可是要说女婿嫁人的。” 李美玲皱眉，抬起头来反驳母亲：“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就是因为谢苗是个小姑娘，所以必须要念书的呀。难道跟我似的，当个文盲，将来找个对象都让人瞧不起？” 跟谢树民结婚十几年，李美玲经常被谢树民明里暗里嘲笑没文化不识趣，打击她的自尊心自信心。让李美玲时刻谨记能够嫁给谢树民，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美玲非常的自卑，哪怕有家里人的疼爱，哪怕她有个能跑大棚炒菜的好手艺。可她却从来不觉得她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长相、身材、家世、文化单凭哪一条都不能匹配谢树民。 正因为如此，李美玲才有个执念，一定要让女儿有个文凭，将来不至于被婆家嫌弃没文化。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谢苗可不行，她本来就应该跟她爸一样是城里户口，她天生就是城里人。只要她进城念书有了城里户口，将来有个铁饭碗，后半辈子就不愁了。”这是李美玲一直念念不忘，从头到尾都坚持的事情。 “屁话！”彭桂珍痴笑一声：“再好的闺女，爹妈是离婚的，哪家的婆婆能看的起？” 李美玲愕然，呆呆的看着母亲。 “文静，你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将来娶媳妇儿，你愿意要父母离婚的？”彭桂珍撇撇嘴。 谢苗站在门口，死死的咬着嘴唇。 别说八十年代的人，就是再过十几年到了九十年代，人们对父母离异的孩子依然戴着有色眼镜。 当年谢苗中专毕业做了幼儿园老师，班级上有父母离婚的小朋友，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老师们也很嫌弃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小孩子，只是因为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总是洗不干净。那时候，一个班级里总有一两个父母离婚的孩子。而这样的孩子不只是因为父母离异缺失关心而自卑，更多的是来自周围异样的眼光。 而在这个年代，那一家出了离婚这样的大事儿，家里的老人都会被邻里指责没有正事儿，不会教育孩子。 谢苗竟然在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她成了父母婚姻博弈的工具。李美玲深爱谢树民不假，惧怕与丁丽丽对比也是真的。更大的恐惧是害怕谢苗的人生受到影响，而前世离婚之后，李美玲更是为了她才选择不结婚的。 该死的！谢苗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她竟然以为母亲是因为深爱那个渣男守身如玉的。 她可真够蠢的！ “妈，我有个好主意！”谢苗推开房门，笑盈盈的走进房间，对母亲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 亲妈还是要上进的 谢苗的主意是什么，那就是折中。 “我一个小姑娘能跟着我爸单独在那住么？我爸白天上班累一天，晚上下了班能有什么力气辅导我学习？所以，这个法子并不好。”谢苗对着李美玲仔细分析，细数这里面的逻辑。 “而且我爸租的那个房间我也去看了，我跟我姥爷、大舅住在一起。一个晚上都不方便，更何况天天在一起住？”谢苗冷笑一声：“妈，你还记得我爸那次回来跟你抱怨的事儿不？” 李美玲挑了挑眉，心里没来由的颤了一下。本能地猜到谢苗肯定没啥好话，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母亲跟大嫂。 “我爸不是说，我奶家附近有一片平房价格便宜地方又宽敞？”谢苗并没有当着彭桂珍的面，将谢树民当天那话全说出来 。 当日谢树民可是大言不惭，说什么彭桂珍宁可拿了那三千块钱给娘家侄子盖房子，都不肯给闺女姑爷在城里买套便宜的小平房，分明就是拿他们当外人。当时谢苗还讽刺了谢树民两句，最后被谢树民给气跑了。 李美玲心里突突的像打了鼓似的，她一猜谢苗就不会说什么好话。好在谢苗没那么蠢，没有把亲爹给拉下水。 “对呀！”彭桂珍一拍大腿：“反正钱都花了，何必租个楼呢。租个平房住不一样么，最多冬天烧点煤。” 罗文静也附和着点头：“我也觉得那楼房没啥意思，就是上厕所干净，用水方便。”不过也拘束的很，楼房再好也不如家里地方宽敞能可劲的跑。 “不如租个平房，地方宽敞能有个小院子。冬天我让你哥多砍点柈子，来年我多种两拢苞米，那苞米棒子烧火最暖和了。”罗文静跟彭桂珍都觉得租个平房挺好的，这么一说倒是把李美玲给说动了。 只不过她的小店刚起步，就这么关门了着实有些可惜了。 “这个倒也不用太着急，咱们先找个合适的平房最好能当个门市用的。把家里这些家当拿到城里去，直接进城开个小卖店也是一样的。”谢苗心里本打算将这个店兑给大舅妈，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一是大舅妈似乎没有这个心思，二则是很清楚这个店母亲李美玲耗费了很大的心血。就这么给人了，着实有些心疼。 “对，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个好地方。找到了，咱们再说别的。”李美玲笑的有些苦涩，显然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的。 谢苗知道，如今家里的情况其实很被动了。按照前世的进度，这个冬天因为姥姥偷偷挪用小舅工资的那件事。家里才动了进城做买卖的心思，并且还真的大赚了一笔。 这一世她重生而归，家里提前开始赚钱，花样不少可并没有暴富。农场里的人也没有因为李家赚钱了，纷纷跟着走上致富的道路，反而聚在一起等着看他们一家失败好狠狠嘲笑一番。 万事开头难，谢苗总算是知道了。从前看过一些小说，里面的主人公重生之后靠着‘先知’的能力，带领全家奔小康。可怎么到她这，总是会缩手缩脚呢？到底是她运气不好，还是他能力不足？ 谢苗开始怀疑自己了 “姥爷，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想通。”谢苗因为困惑找上了李振华，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跟能力了。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已经发现了你爸搞得猫腻，还不劝你妈跟他离婚吧？”李振华早就等着谢苗了。 “恩，”谢苗松了一口气，好在姥爷还跟上一世一样，总是能够看明白很多事情。 “孩子，过日子它就是这样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过得是情不是理，不是所有的事情非黑即白都要论个清楚的。”李振华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也不懂，我爸那时候老说不痴不傻不做家翁。现在看，确实如此啊” 李振华见谢苗一脸茫然，慢慢给她开解：“你爸跟你妈，这两个人天生就不是一路人。谢家祖上是有点能耐有身份的，咱们老李家祖上几代人都是在地里刨食儿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你奶奶眼里，咱们家祖宗都是他们家祖宗的奴才。” 谢苗嗤笑一声：“真是好笑，也不看看自己过得什么日子。大清都亡了，还做春秋大梦呢？！” 李振华却冲着谢苗摆摆手：“你没懂我的意思。” 说完又给谢苗解释：“我的意思是，打从我们这辈老人起，两家人就不匹配。你爷爷奶奶再穷，你家里的叔叔姑姑包括你爸那都是打小念过书，识文断字的人。就算你爸那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着调，可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工作。” 谢苗忽然间明白过来，李振华见谢苗表情松动，知道这是听进去了：“门当户对这个词，说了几千年了，这话是 有道理的。” “所以”谢苗看着姥爷李振华，低声问道：“你是支持我妈离婚？” 李振华摇了摇头：“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当年你妈结婚前我就跟她说过。你妈是个要强的，我们越说两个人差距大她就越要嫁。别人家都是男人挣得工分比女人多，就你们家跟人家相反。你妈一个人顶起了你们全家，图的是啥，我心里最清楚。” 李振华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明里暗里的帮着闺女。就是要让谢树民之流明白，他之所以能过的好全仰仗着李美玲。更希望李美玲明白，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她本应该强大蛮横的。 “姥爷，我说句不好听的。”谢苗忍不住说了别人不敢说的实话：“我妈自己立不起来，你们怎么帮都没用的。你们清楚我妈配不上我爸，我奶家瞧不起我妈，所以一定要有个硬气的娘家。这些年你是钱也给，力也出，甚至明知道我爸一招回城很可能抛弃我妈，也要硬着头皮去做。” 越缺什么越怕什么就会越显摆越张狂什么。 就是因为全家上下从骨子里认定了，李美玲方方面面都配不上谢树民，所以全家铆足了劲儿给李美玲挣一个体面。 前世谢树民提出离婚的时候，家里人就跟今天是一个反应的。 他谢树民有今天，还不是靠着李美玲？是李美玲将属于谢树民的农活干了，谢树民才有时间有力气挑灯夜读。是李美玲挣了钱计算着开销，才能让谢树民在城里衣食无忧。是李振华给了谢树民机会，谢树民才能当了大学生。 没有李美玲遭的罪，就没有谢树民享的福。所以谢树民是负心汉，李美玲是糟糠妻。 这一切从当年二人结婚的时候，仿佛大家已经看见了一个正常的结局了。 “那如果我妈发达了，做生意赚钱成了总经理。是我妈进步了成功了，想要一脚蹬了谢树民呢？”谢苗看着李振华连连冷笑：“从前他看不起的，那就让他从此高攀不上。” 第一百零七章全家创业 期末考试，谢苗给了李美玲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养了谢苗十几年，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不太理想。经常是好一次坏一次，并不是很稳定。小学毕业更是给李美玲一个巨大的打击，拿了一个全班最后一名出来。 正因为她学习成绩不好，李美玲心里才着急。总觉得农场里的教学质量比不上城里卯足了劲儿争着让谢苗进城。 这次谢苗竟然破天荒的考了个第一名，别说李美玲高兴，整个李家上下都像是过年了似的。 “要我说，咱家小谢苗就是个福星。她就像人家说的，开窍了。”彭桂珍现在每天都很忙，临近元旦家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原来她说什么城里人也不都买得起新鲜的菜，让咱们家里多晒一些菜干。我心里头还打鼓，不怕晒多没地方装，就怕糟蹋了东西。”彭桂珍美滋滋的说道：“谁能想到三毛五毛的东西，能让咱们家发了一笔财。” 豇豆干、油豆角干、茄子干、土豆干、黄花菜、木耳以及各式的蘑菇，家里头准备了整整一个仓房。知道这些东西能卖出去，但是谁都没想到能够卖光了。李振华自己都打算，从入冬卖到开春。打的就是整个冬天进城卖菜干的长久准备，最后竟然不到两个月就卖的光了。 就凭着价格不贵的菜干，李振华竟然足足带回来了七百多块钱。 彭桂珍给了罗文静二百块钱做为两口子的工资，剩下的五百块钱明明白白的告诉二人：“这个钱，妈就先攒着，堵我那个坑。” 虽然明知道李爱国的那笔钱借给了彭春生一家子，但是他们手里有多少钱大家心里也都清楚。那笔钱基本上就是要不回来了，只能靠着全家人努力重新攒出来。 罗文静跟丈夫李忠军商量一下，又将那二百块钱还给了公婆。 “我们俩可不傻！”罗文静大大咧咧笑着对婆婆说道：“反正有你们老两口在，我们两口子吃不着亏。咱们家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我们俩也用不上。” 彭桂珍心里更加难受了，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这个钱将来先给老二盖房子，没有房子他娶不上媳妇儿阿。” “妈，我跟忠君都想好了。反正要盖房子，不如到时候将咱家这个房子推倒了。重新打个地基，盖个敞亮的大房子。像是过去那地主家似的，前后院东西院东西院住着呗。”罗文静家祖上是穷的没饭吃了，举家闯关东过来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小时候大人们说话描述过地主家里是个什么样。 “你可真感想！”彭桂珍啧了一声，挑着眉哈哈大笑。看着坐着翻动手动搅器的谢苗：“小谢苗，你知道地主家的房子长啥样不？”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谢苗笑眯眯的望着彭桂珍，手下的活儿却不停：“张老师是首都人，祖上都是读过书做过大官的。我去他那上课的时候，他五花八门讲的东西可多了。还给我看过大户人家宅基图，我连王府故宫的平面图都见过的。” “要不咋说有学问的人就是厉害呢。”罗文静一脸羡慕感慨，她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还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要知道半年之前，家里头还不敢这么阔绰呢。 “我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年年冬天吃的粘豆包都能卖钱了。一家子好几口子人，竟然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罗文静恨不得好好的宣扬宣扬自家的能耐，可家里人都让她闭嘴不准显摆。她也只能憋在心里，可在家里头还是不忘得意的嘀咕两句。 “三毛钱一斤的粘豆包，咱们一天包三百斤都不够卖。哎呦喂，哈哈哈，这城里人的钱也太好挣钱了。”菜干卖了七百块钱，已经让家里人振奋了。本以为这个冬天跟往年一样就这么呆下去，没想到的是谢苗的小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不少想法。 谢树民让谢苗进城去过寒假，家里给包了一丝带子的粘豆包带过去。没想到的是，谢苗第二天坐客车又回来了。 说在小区转悠一圈，将家里带过去的粘豆包都卖了。五十斤的粘豆包卖了十五块钱，不仅如此还预订了一百斤。 她话一出口，家里人立即忙的人仰马翻起来。 既然要包粘豆包，那就得需要大量的柴火以及大量的粮食。李振华忙着去粮库拉粮，李忠军忙着去地里拉玉米杆、黄豆杆。 没想到的是，这买卖就此干起来了。因为物美价廉做起来也方便，老李头粘豆包一下子就传开了。光是东市场门口的市场上天天有人来找，李家的小作坊就此开张了。 “城里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三十多块钱，咱们家一天就能挣人家一个月的钱。到过年前，咋说家里也能挣个一千五百块钱。算上之前卖菜干的，妈耶，咱就有两千多块钱留着过年了。”罗文静美滋滋，觉得现在充实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坦了。上半年种地，下半年卖东西以后年年如此，这日子还不得奔小康了？ 彭桂珍听儿媳妇这么说，忍不住呵斥：“闭死你那张嘴，临近年关，不怕外头的人跟你借钱阿？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罗文静连忙收起笑脸不敢吭声，谢苗却笑道：“小本买卖能挣啥钱阿，这钱留着给家里盖房子的。要是来借钱，咱们就哭穷。再说了，谁能信粘豆包挣大钱，以前你们不也不相信嗯嘛？” 粘豆包之所以能够卖的这么好，那还就是薄利多销。这么大的量就算是靠着粮票又能便宜多少钱？商品粮价格本来就贵，成本那可是蹭蹭的往上涨。 粘豆包一般有两种口味，一种是糯米一种是黄米。因为隔壁市有不少朝鲜族同胞居住，朝鲜族喜欢吃糯米，所以市场上糯米的价格相对于其他地方便宜一些。 不管是糯米还是黄米，其粘度都太高了，做的时候还是要掺一些白面口感才会更好。一斤糯米粘豆包需要三两的芸豆二两糯米面粉跟一两的白面，按照市场上价格来算那就是一毛六的成本。这还不算耗费的时间、水费电费，因此买现成的更加划算一些。 中午十二点半到了，两个帮忙的邻居相约过来上班了。谢苗见状便收拾好东西，拎着磨好的花生碎回家去了。 李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卖着粘豆包，谢苗也没闲着，打着姥姥的旗号偷偷做着烧烤干料。虽然卖的并不太火爆，可以靠着这些小玩意赚了三十多块钱了。 回到家，正看见李美玲笑眯眯的用手电筒照着一颗鸡蛋。见到女儿回来了，她招了招手:“闺女，快过来，这一箱毛蛋总算养的差不多了。” 没错，不仅姥姥姥爷的粘豆包生意做的热闹，李美玲的毛蛋买卖干的也格外起劲。有大把的钱进账，她如今可顾不上城里的那对狗 男 女 第一百零八章注册商标 “这一箱子毛蛋差不多了，白大妈那边估计等的着急了。”李美玲笑看着女儿：“哎呦喂，真是不见不知道，这城里啥都能卖钱啊。”她看着谢苗手里的一大包花生碎：“嗯，黄豆碾的也挺碎的。 那日谢苗照例去大胡子张老师那里还书，发现他又在呼朋唤友在家里吃饭。朗朗晴天，竟然在外面支起来一个烧烤摊。串着肉串、毛蛋、豆腐等食物烤的不亦乐乎，地上还摆着几箱啤酒。 大胡子老师看见谢苗来了，高兴的给众人介绍：“老葛那个饭店里用的就是这丫头家里祖传的鱼酱。喏，就是你们刚说好吃的这碗酱。” 上一次谢苗碰见大胡子张晋老师的朋友们，她给家里拉了一个鱼酱的生意。不过鱼酱虽然好吃，却只跟那葛老板签了霸王协议。葛老板要独家授权独家代理，换句话说只许葛老板家的饭店 用这个鱼酱别人家不行。 谢苗本就冲着结交这些 有钱有势的人来的，鱼酱能赚多少钱再其次，所以头脑发热真的签了。没想到鱼酱只堂食不外售，冲着这么一个饥饿营销引来大波的客人进饭馆吃饭。谢苗的鱼酱生意竟然没赚多少钱，后来姥姥事情多鱼酱这小买卖就由李美玲自己来弄了。 不过葛老板自己也觉得做事不够地道，便主动给谢苗拉了一个新的买卖。冬天城里有不少人卖烤地瓜、烤毛蛋的。葛老板有销售毛蛋的门路，谢苗便接了这个人情。李美玲这个冬天一边看着她的杂货铺，一边孵着毛鸡蛋。 那白大妈自己在家门口摆摊，卖的烤地瓜、炒瓜子、炒花生以及烤毛鸡蛋。毛鸡蛋销量一天也就是十来个而已，一个礼拜要九十个倒也不多。虽然李美玲没有那么大能力大量提供毛鸡蛋，但是她跟一个人签订了一对一的供货订单。 毛鸡蛋孵化时间也就是半个月而已，李美玲趁机将家里房子的格局给改了一下。之前跟谢树民商量的时候，谢树民不同意，这次李美玲母女二人压根就没通知他。 三间宽敞的小平房前后分开，后边靠着路边的一半改成售货厅。左边打了一排漂亮的柜台，里面摆着各式的食品、学习用品，后边打了货架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各种日用百货。右边的柜子里放着毛线、布鞋以及便宜的布料。小小的柜台旁边，李美玲请人搭了一个不大的火炕。火炕上放着三四个纸壳箱子，里边都是她孵的鸡蛋。 “这箱子孵的好极了，一会儿我给你烤一个尝尝。正好蘸着你今天新打的干料，吃着肯定香。” 上一次谢苗进城就发现了张老师这样的中年男人们喜欢聚在一起吃东西，搞一些煎肉烤肉之类的玩意。谢苗就起了卖干料的心思，也正好前世做的杂工比较多。在一家极其出名的烧烤店里，曾经做过配料的工作。那干料的配方，刚好就在谢苗的脑子里。 李美玲卖毛鸡蛋的时候，谢苗会免费赠送一点小小的干料给白大妈。顾客反应好，白大妈就起了买干料的想法。最开始因为谢苗索要的价格实在是有些贵，白大妈觉得自己可以调配出相似的味道。在家里鼓捣了好几次，把几个回头客给搞的不来了。没办法，白大妈只能又要毛鸡蛋又要干料。 白大妈卖得好，谢苗便有了更大的信心，将手里的干料推广出去。 “我有个事儿，别人不问我也想不起来。”李美玲想起一件事，连忙抓着谢苗：“到底啥叫商标啊？为啥要花那个钱注册？你姥爷听你的注册了‘老李头’也就罢了。你这破玩意，也没卖出去几个钱儿，干啥也要花钱注册？” 谢苗知道这个时候的人并不懂什么叫专利更不懂知识产权的重要性。前世家里就在这方面吃了大亏，这一世她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错误。 “咱们家卖的粘豆包卖的确实好，一天挣的钱顶我爸一个月的工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瞪眼睛看着咱们家，保不准过两天都出去卖粘豆包去了。人家都喊老李头、老李头，满家属院都知道老李头的粘豆包好吃又便宜。他们去卖粘豆包，也说自己的是老李头家的，那怎么办” 李美玲点了点头：“那倒是，不过叫就叫呗。他们卖他们的，咱们卖咱们的。” “人家要是偷工减料，你知道么？吃坏了肚子，回头来找咱们。咱们浑身有嘴都说不清楚。”谢苗嘱咐母亲：“当初在火车站卖点菜差点连车带人都被扣下了。这世道多艰难，不谨慎一点那还不次次吃亏啊。” 所以谢苗这次进城，不仅要将老李头粘豆包给注册了，还要将美玲毛鸡蛋也偷偷的给注册了。 谢苗起大早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坐上家里的拖拉机一路突突突的进了城。 到了城里面，李振华跟李忠军父子二人兵分两路，一个人去东市场小区门口一个人去二厂家属院小区。谢苗拎着一箱子毛鸡蛋去找白大妈，三个人各做各自的事情。 送完了货，谢苗将带来的干料去找大胡子老师张晋，将自家做的鱼酱跟干料送给他。然后跟着张晋去商标局注册商标，有张晋强大的人脉在，事情办理的非常顺利。 将手续拿到手里，谢苗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个年代对食品安全注重的不太多，能够想要开正式食品厂的人 就更少了。虽然花了一点钱，但是从长远看，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谢苗拿着新下来的证件手续，并没有跟李振华去汇合，而是跟张晋老师打听了印刷厂的位置准备再跑去了印刷厂。 “印刷厂？你还想要弄个公司章吧？那玩意用不着去印刷厂，我一会儿就能给你刻出来。” 张晋以为谢苗想要再弄两个公章财务章之类的东西，毕竟注册了个食品厂，好歹也得把工具给弄齐全了。 谢苗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家就是一个家庭小作坊，为了商标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牌子而已。那些东西暂时都用不上，不搞那形式主义了。” 张晋一听乐了，不由得好奇：“那你跑印刷厂干什么？” 谢苗嘿嘿一笑：“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我准备搞点春联、福字、窗花卖一卖！” 第一百零九章 创业滑铁卢 刚过了元旦就进入了腊月，进入了腊月这年货就该准备起来了。 谢苗跟印刷厂订的第一批春联刚过了腊八就做了出来，印刷厂王主任将一大批的春联发到了农场总厂办。 李振华接到了消息，开着他的拖拉机就过去取货。到了总厂办连门都没出，就被一大队的几个老百姓给堵住了。 “李队长，你们大队上集体买的春联么？多少钱一副阿？是公家发阿还是自己掏钱阿？” “不是说你们家发财了，是不是要给你们大队免费发啊？” 李振华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不是我们大队发，我一个小小队长那得听上头总厂的吩咐。组织上让干啥，我就落实啥。” 他将李美玲拿出来顶包：“我闺女不是开了个杂货铺么，这就是我闺女订的货。她在家看摊，我来给她取的。” 说着就要拎着东西往外走，却听见几个人说道：“那你这个多少钱一副阿？在你这买，也省着我去集市上买了。” “对呀，要是便宜我也买一副。再穷也得买副春联过年啊！” 李振华心里头却不知道谢苗是怎么打算的，他只能让路过的一个半大小子：“那个谁家的，知道我家在哪儿住不？去我家把我那小外孙女谢苗给我喊过来。” 那半大小子抄着袖子，摸了一下鼻子跟李振华商量：“那你我开你家的拖拉机行不？” “开沟里，我拔了你的皮！”李振华装凶威胁，那半大小子顿时一蹦老高。原地窜上了拖拉机，带着滚滚浓烟，一路突突突的开去了二大队。 谢苗穿着半旧的破棉袄塔拉着彭桂珍的一双破棉鞋，活脱脱的像个小要饭的，就这么从拖拉机上蹦了下来。 “你这孩子”李振华脸色变了变，来不及说教一番，先将谢苗从人群里拉了进来。 “一大队的人想要买春联，我看不如先在这卖点。”李振华不知道进货价，更不敢贸然的给谢苗卖。 “这样普通的春联是最便宜的，红底黑字印着石榴跟一堆小蝙蝠，这个春联就是多子多福，多喜庆阿。”谢苗拎着最便宜的一摞：“这样的最便宜，两毛钱一副。” 又拿出一副宽一点的春联，给大家展示看：“这种春联上边印着金元宝，这就叫财源广进。还有这种印着金元宝的，还有小老鼠图案的，全部都是三毛钱的。买两对三毛钱的春联，咱们搭送一张福字窗花。” 今天来的春联少，窗花多，额外还有几个谢苗特意交代印制的年画。 “那这个年画得多少钱？”一个裹着头巾，年纪很大门牙全无的老太太一脸稀罕的拿起一张年画来。 “这样的年画都太贵了，五毛钱一张。但是大家都是农场的老乡，一张五毛钱的年画可以送一对两毛钱春联。” 第一批来的货并不多，款式少数量少，完全打不到谢苗想要的效果。 “哎呦，这也太贵了。”老太太满脸遗憾的放下 年画，她就是听说这边有卖春联、窗花的。她赶紧放下家里的活儿，跑过来看看城里时兴的窗花，好回家照这样子自己剪几个贴出来。 挑来捡去，老太太相中了那印着五子夺莲的年画挪不开眼。不为别的，她的大孙子娶了媳妇儿半年了，孙媳妇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她看着那张五子夺莲的年画，想着若是贴在孙子的屋里头，孙媳妇儿保准儿能生个胖小子出来。 可是这五毛钱一张也太贵了，还不如直接抢钱来的容易。 那老太婆舍不得走更舍不得钱买，磨磨蹭蹭的摸着，准备趁着人多不注意，她好偷摸拿回家去。 李振华在这个农场呆了一辈子，大家心里想的什么他心里门清儿。来看热闹的人多，真正花钱买的人少。那裹着头巾的瘪嘴老太太，一看那眼珠子就知道她想偷东西。 “不买就拿过来，那边的人还想看呢。”李振华手疾眼快的从老太太手里抢回了年画，高举着年画给众人看:“这样的年画五毛钱一张，买一张送一对两毛钱的春联。” 乡下冬天没有活儿更没有热闹可看，好不容易有新鲜的实物，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有人给谢苗找了一个凳子，谢苗站在凳子上拿着不同款式的春联热情的给众人介绍：“我妈是给城里的老板代售，不知道农场能卖出去多少，人家老板给的价格就比较低。为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这边是厂家直销所以价格比较便宜。你们想想啊，找个人写一副春联还要一毛钱呢。我们卖的印着金元宝又印着花儿还有蝙蝠的，一共才两毛钱。买一副贴在大门上，让来家里拜年的亲戚看个新奇，这多好看多讲究啊。” 有人就说了，你那年画实在是好看，但是卖的太贵了，都够买半斤猪肉吃了。 谢苗哈哈大笑，冲着那掰着手指头算计的女人说道：“半斤猪肉都不够你们全家塞牙缝的，我这年画你能贴一年呢。再说了，过年串门子不买东西啊？一斤桃酥能有几块？你买张长命百岁、龟鹤延年、家和万事兴、五谷丰登送过去，人家贴在堂屋里能天天想起你的好。” 谢苗这么一提醒，李振华灵机一动，抓起一张麒麟送子图冲着相熟的老汉：“老孟，你儿子不才结婚么。你买张麒麟送子贴那屋里头，保准秋天就抱孙子。” 家里兄弟多早就分了家的，过年的时候是要串亲戚的，在过年之前要给父母买些东西送过去。各家孩子都挺多，家家都不大富裕。说是给老子老娘孝敬的吃的，最后都进了兄弟家孩子的嘴里。钱没少花，爹妈没吃到，过几个月全家上下都忘了这个人情。 不买吃的买张年画在老人屋里墙上贴着，父母来回走抬眼就能看见，来个客人也都知道分家出去的儿女照样孝顺老人。 这么算起来，年画五毛钱一张还真算不上贵，很快卖的最贵的年画就被一扫而光。 等到李振华开着拖拉机，一路冒着滚滚浓烟到家的时候，谢苗怀里就剩十几张无人光顾的窗花了。 “完犊子了，窗花我订的可多了。这下要赔死了”看着被人嫌弃无人购买的窗花样品，谢苗欲哭无泪 这是要经历创业滑铁卢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竞争上岗 “这窗花样子可真好看啊，哎呀妈，这谁的手啊这么巧。”罗文静捻起一张窗花放在眼前，满脸的稀罕。 “寓意还都挺好的呢！”谢苗看着砸在手里的窗花，心有不甘的嘟囔着：“人畜兴旺、五谷丰登、财源滚滚、鸿运当头这些我可是弄了好多呢。” “这些窗花我都会剪，还用买现成的？”彭桂珍撇撇嘴，伸手在谢苗的头上戳了戳。谢苗嘟着嘴，叹口气：“我还搞了一个小人书系列，估计要全折了。哎呀，花了二百多，完蛋了，要赔惨了。” 彭桂珍瞪圆了眼睛：“啥玩意，败家孩子，你花多少钱？” 谢苗沉浸在即将赔钱的阴郁中，很快迎来了第二批春联。有了上一次小范围的轰动，这下农场各大队都知道不用去外面的集市，也不用进城也能买到价格实惠的春联。 有心人就起了心思，提前来找李振华。因为知道李家在城里是直接跟厂家拿货的，他们找不到厂家这个渠道，所以来找李振华想要弄点货源。 为啥不直接去外面进货呢？因为这些人发现，去外面集市买，还不如在家门口买的便宜。这也直接印证了谢苗这个小丫头说的，她们是直接跟厂家联系的。 “我是这样想的。”李振华拉着谢苗商量着，如今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外孙女就跟成年人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比家里那几个不省心的还要懂事。 “与其一点一点卖，不如直接打包卖给他们算了。咱们少赚点钱，但是省心省力啊。”李振华口气有些软：“农场里这些就让他们自己弄，你要是还想折腾，咱们就去外头，去别的乡卖呗。最多我来出油钱，我给你白干。” 谢苗听明白了，老爷子心里头还想着要给老百姓实惠，带领家乡人共同富裕呢。心里对老爷子的格局佩服的不得了，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姥爷你这个想法好得很，但是我有个更好的计划。”谢苗笑着说道：“其实咱们大队里也有两个人去找了我妈，说是也想从咱们手里拿点春联。进货价多买点，不在自己大队卖去别的村卖。但是都说手里没钱，想要赊账拿货，等卖了钱再给。” 李振华想都不想的点头：“行啊，这有啥不行的？” 谢苗就知道，她姥爷骨子里还是相信老辈人的，总觉得乡里乡亲的不会欠钱不还。但是人心难测，很多时候赊账的人未必是真没钱，人家有钱了也不会将欠款给你。等你上门要账，人家反而一副你欠他们的嘴脸。最后钱借出去了，交情也都没了。 上一世，家里生意非常的红火。有些心术不正的村民跑过来借钱，借了钱之后又不肯还。因为李美玲拉着脸去要账，最后恼羞成怒买了老鼠药将姥姥养的鸡鸭都给毒死了。 这种亏，上一世李家没少吃。这一世，谢苗坚决不能让自家再吃这个亏。 李振华毕竟在农场算是个有影响力的人，他一开口很开李家招代理商的消息像是涨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农场。 “每个大队就挑一个春联代理，以进货价格一分不挣的把货拿走。但是有一点，不让赊账，有多少钱拿多少货。卖完了收回钱，再过去拿货，卖的不好的还可以退货。”家里有点闲钱，心思活泛的人都按耐不住了。 跟家里老人商量了一下，将家里来年买种子的钱先拿出来做个小买卖。就在整个大队里面卖，卖出去了钱自己揣着，卖不完的把货退回去怎么都不亏。 很快，李振华的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进了李振华家里，众人才知道，原来拍板做决定的竟然是谢苗。 “嘿，他家这个小丫头片子可真能嘿。” 人们都以为这是虎父无犬子，李振华是农场有名的有远见又能干的人。他的闺女李美玲更是比男人还有魄力，成为整个农场几个大队里第一个做买卖的人。男人在城里上班，她一个女人就能开门做生意。虽然人泼辣一些吧，可这份胆识跟魄力，确实比农场里的男人还要强。 现在再看谢苗这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却很会说话。之前在一大队卖春联的时候，一张巧嘴能让人捂不住兜里的钱。现在更是能抹开脸，敢于跟大人们争论。 “咱们都是要给大队的，我就想问一件事。”大队东边郭子两口子一起来的，他们俩没想到本大队竟然没有一个竞争对手。 “我们要是在你们家这上了货，那你妈那杂货铺里，还卖不卖了？要是你妈那边也跟着卖，大家伙都去她那买，我就卖不出去了啊。” 郭子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儿，又看了看谢苗，不大确定谢苗能否做得了主。 “要是本大队里没有人当代理商，那我妈就卖。要是你们做了代理商，我们家一张年画一副春联都不卖。”谢苗笑看着郭子媳妇儿，她才是真正拍板做决定的人。 “每个大队的代理商，我们都是要签合同的。什么时间多少钱从我这里拿走的货，我们都要签字画押的。有了字据，等到你们退货的时候也有个说法不是。”谢苗提醒众人：“东西你们都检查清楚签了字给了钱了，再全部带走。在你们自己手里把这新买的春联年画给弄坏了找我退，这个我就不能退了。” 郭子媳妇儿立马坐不住了：“那凭啥阿？不是你们说，卖不完的可以退么？咋现在又不行呢？” “你自己把东西弄坏了，万一半路上你们摔个跟头，或者碰见谁家熊孩子拿个炮仗崩了，用水泡了。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弄坏的，你退给我，我也卖不出去不是。东西呢可以退，但是必须是完好无损的退。咱们白纸黑字的签好了，对你们负责也是对我的负责。” 谢苗说完本以为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想到郭子夫妻没有表态，坐在角落里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冷哼一声：“啥玩意骗人的，摆明了就是坑人。” 说完站起身来，径直走了。 谢苗愕然的看着那男人摔门而出，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振华：“我说错啥了？” “没错，我这字据上都写着呢。”李振华说话间，已经将手写的合同弄了出来。抬起头看着郭子夫妻：“你们两口子还有啥疑问么？” “我们是没啥问题了。”郭子媳妇儿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反正就我们一家想要当代理，交了钱拿货就走人呗。” 她嘴角含着笑，一脸揶揄的看着谢苗：“五大队有三家争，小丫头，你选哪一家阿？”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实人很多 “这可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啊！”谢苗心里轻轻一笑，看着五大队的那三个竞选者。 “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是看大家竞价了。”谢苗说完，三个竞选者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郭子眼睛迸发出精光，脱口而出道：“坐地涨价啊？妈呀，你们谁给的钱多，谁就当代理呢。” 他媳妇儿一个巴掌拍在郭子的后脑勺，又气又羞的骂道：“脑袋让驴踢啦？你当谁是傻子吗？” 郭子双眼迷茫很是不解：“阿？不是么” 谢苗扶额解释:“就算是要涨价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面，就给他们涨价的。” 郭子依旧不解，理直气壮道：“以前不都这样那么，两个人看上一样东西，谁出的钱多就给谁。他们三个抢，肯定是谁给的贵你就卖给谁啊。” 趴在门口挺热闹的李威也连连点头，悄悄的趴在亲大哥李刚的肩膀上嘀咕：“对呀，郭叔说的没错阿！” 李刚冷着一张脸，拳头轻轻的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就听见罗文静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哎呀我的妈呀，真让你笑死了。给他们的价格高，他们还从俺家进什么货，直接从你们手里买不就行了么。我的妈亲呐，啧啧啧，郭子这人是实在哈。” 李威愣了愣，抬头看着哥哥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把李刚气的，低声无语道：“你现在这脑子，连咱妈都不如了。少出去跟傻子玩，多在家看看书吧。” 李刚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被亲妈罗文静听见耳朵里。当即气的口吐芬芳：“你个王八犊子，偷着在那损我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郭子也明白过来，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看着自家的媳妇儿。郭子媳妇儿也是一脸无奈的摇头，彭桂珍笑着对郭子媳妇儿说道：“你对象是个老实的，你俩做买卖你得多担待着些。别让咱们大队上那些奸猾的骗了去” 郭子媳妇儿感激的看着彭桂珍：“婶儿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就让他看摊就行。” 郭子将自己的老实本分发挥的淋漓尽致，知道刚才自己犯蠢让大家见笑了也不恼火。挠了挠头一脸诚恳的看着谢苗：“那你说的竞价是个啥意思呢？” 谢苗笑着指了指三大队那家没挣到，但是还要继续看热闹的姐妹二人组：“三大队是最早过来的，先来先到但是人家手里一共就十块钱。钱也交了货也拿了，这姐俩过来了。她们俩说，手里有三十块钱，可以直接上三十块钱的货，让我把那只有十块钱的两口子给退了。”最后谢苗没同意，那姐俩也不恼火，当着谢苗的面直白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在大三队不能卖，那就去姥姥家的屯子里去卖。 郭子终于明白过来，一脸得意的说道：“那就比谁家拿出来的货款多，谁家就赢了呗？” 因为不能赊账，所以还是要看谁手里的本金多。有人带着五块钱来，有人带着二十块钱来。谢苗当然愿意卖给那二十块钱的人，她根本不担心卖不出去跑回来退货。 农场各大队的人分刮干净，谢苗看着少了大半的库存心里松了一口气。 彭桂珍却一直担心这些人拿了这么多货卖不出去，在家里等着这些人回来退呢。没想到天都黑了，也没人来李家退货倒是等来了上门借钱的街坊。 “老嫂子，吃饭没那？”来人名叫安贵华家住在一大队，跟李振华拐弯抹角有点亲戚关系的。 罗文静看着手上的碗筷，抬头看着不请自来的远亲，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婶儿来啦！吃饭没那！” 安贵华撇了撇嘴，抬着屁股就上了炕：“这孩子说啥呢，这都几点了，天都黑了还能没吃饭？”她抻着脖子往饭桌上看:“妈呀，我寻思你家这是撤桌子呢。整了半天，这是没吃那！” 彭桂珍笑着招呼妯娌：“嗯呐，我们家吃三顿饭，这不才做好么。你们家吃两顿阿？” 安贵华大惊小怪的咋呼：“妈啊，瞅瞅你说的，谁家趁几个钱儿啊，还吃三顿饭。” 从隔壁屋子开门走进来吃饭的李刚、李威两兄弟听见这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进去吃饭还是要在隔壁屋子里等一等。 彭桂珍很了解这个老妯娌，笑着打马虎眼道：“我们家不行，我们家老头天天也不知道在大队上忙乎啥。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成天喊饿，吃两顿饭后半夜还得起来再吃一顿要不然睡不着。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家干脆就正常吃。” 说着让两个孙子喊人：“这是你们三奶。” 李刚李威喊了一声三奶，谢苗在里头滥竽充数的喊了一声：“姥姥。” 安贵华压根就没搭理三个孩子，十分敷衍的哼了一声。眼珠子盯着李家的饭桌，看着端上来了几道菜，再次惊呼起来：“妈呀，你们家吃这个啊？这可怪好的，都说你们家吃得好有钱，妈呀，我今天才信。” 谢苗虽然不记得眼前这个亲戚是谁，但她两世为人很清楚来人的目的是什么。年节下，这是来捧臭脚顺便借钱来了。毕竟之前李家刚在一大队卖了不少的春联，今天又收了不少的现金。既然有钱就不能抹开面子不借给她，真是打的好算计阿。 谢苗看着眼前的饭菜，轻笑一声看着安贵华：“土豆酸菜大萝卜，谁家不吃这个饭啊？”她一脸天真的望着彭桂珍：“姥啊，三姥家好像没腌酸菜。一会儿三姥回家，咱们拿几颗酸菜吧！” 彭桂珍深深的看了一眼谢苗，警告她不要惹事儿：“你这孩子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给你三姥拿碗盛饭去啊。” 安贵华连忙摆手拒绝：“我吃完来的，不用拿，不用拿。”安贵华坐在炕上就跟彭桂珍推搡客气起来，嘴巴里一边喊着不要吃饭，屁股却纹丝不动坐在饭桌旁不给吃饭的人挪个位置。 “哎呀，吃吧三姥姥。”谢苗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你们家两顿饭，现在肯定饿得慌。多吃点土豆，你看你馋的都要淌哈喇子了。” “土豆有啥可馋的，谁家不是天天吃土豆阿。”李威白了一眼谢苗。 “三姥姥呗，你没看她一直说咱们家吃得好，有钱人才吃土豆呢。我猜三姥姥是来借土豆吃的，不信你看着。” 一个是真不明白，一个是揣着糊涂。兄妹二人一唱一和的，倒让安贵华不好意思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点啥病 “哎呦，这人没钱啊，连个孩子都笑话！”安贵华忽然唉声叹气起来。 彭桂珍连忙安慰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你也是，非要说我们家吃得好，她是个实心眼的不知道你逗乐子，当真呢。” “我哪儿逗乐子，你们家一顿饭吃好几个菜，还不好？”安贵华看着桌子上的摆盘：“谁家趁多少钱敢这么大吃大喝啊，也就你们家吧老嫂子。我大哥能挣钱，你也舍得花钱。” “哎呀，一个大队长能挣啥钱。那工资都是有数的，几个大队家里过的都差不多。”彭桂珍看着李振华还不回来，她从炕上走下来，往外看：“这老四头子到底干啥去了。”说完便让人出去迎一迎李振华：“去跟你爷说，你三奶来串门了，让他赶紧回家。” 安贵华急忙说道：“哎呀，不也不着忙走，你让孩子消停吃饭呗。” 罗文静此时已经将那碗大米饭放在了安贵华面前：“婶儿啊，你吃点吧，别跟我们可气。咱家也没啥好菜，粗茶淡饭别嫌弃。” 家里人总说罗文静不会说话，罗文静便暗暗偷学别人。今天下午没发挥出来，晚上来客人了，她想起一句‘粗茶淡饭’。说完了还开心的拍了拍手，为自己说出一个四字成语感到得意。 安贵华也不说来意，一门心思哭穷。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用筷子大力的撅了一口米饭：“这还是粗茶淡饭，俺家过节才这么吃呢。我这是提前过年了。”说完将那一口大米饭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哎呀，你们家大米这么好吃这么香呢。” 说完她用筷子扒拉面前的一盆酸菜炖粉条，夹了一大口放进嘴巴里。嘴巴的菜还没吃完，又去用筷子翻那盘子炒土豆片。土豆片似乎炒的很一般，并没有引起她的食欲。她嗦了嗦筷子头，又去翻了一下另一个盘子里的豆角干。 闷头吃了一口豆角干，安贵华忍不住称赞味道好：“你家这豆角干晒的真好，哏啾啾的有嚼劲。哎呀，那盘子是啥，我看不清楚，黑的呼的是咸菜吗？” 安贵华不安分的筷子伸过去，加了一大筷子的凉拌地槐。辣炝的味道直冲进嗓子里，她忍不住干咳一声：“哎妈呀，这咋这么辣啊，你家辣椒怪好的。” 被咸菜呛到了，安贵华才舍得将头从饭桌上抬起来。她惊讶的发现，李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竟然都没有吃饭，全部都静静的看着自己。 安贵华捧着大米饭，皱着眉头不解的问着众人：“你们咋不吃啊？吃呀，客气啥呀。”说着她用筷子在桌上比划了两下。 见众人依旧不动，安贵华十分自来熟的加起一筷子土豆片放在李威的碗里面：“这孩子客气啥，自家的饭，快点吃啊。” 李威没好气的提醒道：“我爷还没回来呢，我奶还没坐下来呢，咱们就吃上了？” 安贵华这才反应过来，老嫂子彭桂珍竟然一直站在窗户旁看着外面。家里其他的人虽然坐了下来，但是都没有动筷。 “妈呀，还挺懂事儿的。”安贵华忍不住在李威的胖脸上刮了一下，不以为然的冲着已经转过身来的彭桂珍说道：“啥年代了，你们家还这么大的规矩。我大哥不回来，家里人就一直饿着啊？你也跟着饿着不吃饭啊？” 安贵华一脸讥讽的开着玩笑：“看不出来啊老嫂子，你还挺贤惠的呢。” 彭桂珍看着明明说自己不饿却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碗米饭的老妯娌，暗暗叹了一口气:“哎呀，各家有各家的过法。我们家不像你们家那么开明。” “不是我说你阿老嫂子，你们家不能这样。这天多冷啊，先让孩子把饭吃了呗。大人咋滴都行，孩子能饿么？你们家这俩大小伙子正是长个的时候！”安贵华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然在别人家里开始教训起主人来了。 李威不满的嘟囔：“我小妹也在长身体呢，她也得吃饭。” 谢苗像是看着傻子似的看着李威，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我谢谢你啊，你可真愿意搭理她。” 安贵华再一次无视谢苗，看着罗文静笑嘻嘻的说道：“你这媳妇儿真是好啊，这几个大队里的媳妇儿，我看你心眼最好使。” 罗文静并不喜欢眼前这个长辈，平时两家人也没啥太深的来往。今天莫名其妙的上门，更是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见她夸赞自己，罗文静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害怕了。 “没有，好啥呀啊。”罗文静客气的扯了扯嘴角，求救似的看向婆婆，想让彭桂珍救救自己。 安贵华却没感觉到一丝不妥，继续恭维罗文静：“妈呀，你还不好，你都够好了。我看你就像活菩萨似的，心眼好着呢。谁家大嫂子能让小姑子一家子一年到头没头没尾的回娘家蹭吃蹭喝？我看也就是你吧，你心眼好让这丫头片子长在你家当闺女养活。” 李刚李威兄弟看着安贵华的眼神都变了，谢苗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安贵华，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吃饭咋了？谁家还差一口饭吃阿？这是我小姑子的家，她愿意啥时候回家就啥时候回家。你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罗文静已经有些生气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性别说事儿拐着弯的骂谢苗。 “妈呀，啧啧啧。”安贵华啧啧称奇，看着彭桂珍露出敬佩之色：“老嫂子还是你有福气阿，你看看你家这儿媳妇多好多像样。小姑子这些年在娘家倒腾东西都不生气，都让这丫头跟小子一样上桌吃饭一点不说啥。妈呀，老嫂子，你可真有福。” 彭桂珍都气消了，看着安贵华一脸无奈：“你这老婆子，你今天到底有啥事儿阿？你这里掘外挑的，干啥阿？” 安贵华本来是打着腹稿的，但是没想到李家的人根本没照着自己想象的剧本往下走。原本她要说一说李家饭菜吃得好，日子过得好，再哭穷说一说自家没钱过年。彭桂珍今天收了那么多钱，肯定能给她一点。这么有钱的人家，从手指缝里流出来一点点，就足够她家吃一个正月了。 没想到出来之前打算好的，刚一开口就被谢苗这个臭丫头给怼了回来。那丫头蠢了吧唧的笑话自己吃不起土豆腌不起酸菜，害的她忘了自己之前想好的话。等到反应过来，想顺着往下哭穷，已经不赶趟了。 她又开口夸罗文静这个媳妇儿做得好，小姑子常年在娘家蹭吃蹭喝也不生气，谢苗这个臭丫头天天长在了姥姥家，她也不委屈。本想夸一夸罗文静是个好样的，再骂一骂家里那坏心眼的儿媳妇。哄的罗文静跟彭桂珍俩个人都高兴，然后顺嘴提一句家里没钱过年，儿媳妇作天作地闹的不得安生。这样，她们心软了，也会给自己一笔钱。 偏偏气人的是，罗文静也没按照自己的计划往下说。 她一个当媳妇儿的竟然急眼了，安贵华实在是不明白，罗文静为啥会不高兴。 “哎呀，说呀，你这老太婆有啥不能说的？”彭桂珍想让安贵华赶紧回家，只盼着她早点开口早点滚蛋。 安贵华支支吾吾没说出来，屋子门支呀一声被打开。夹着寒风走进来两个雪人，原来外头下了大雪。 “呀，来客了。”李忠军看着屋里头做个有些眼生的人，随后冲着外面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李振华摘下帽子口罩，看清楚客人的脸，惊讶的打招呼：“哎呦，小华来了。” 李振华望着妻子，用眼神询问：她来干啥来了？ 彭桂珍苦笑着说道：“来了半天，正经话一句没说，把孩子都给惹生气了。 李振华没有仔细询问到底怎么把家里孩子惹生气了，但他能猜出来个七八分。通常能惹老太婆如此不痛快，必然是有人又开始嘲讽闺女常年回娘家吃饭这件事儿了。 谢苗都是十几岁了，这帮人也说了十几年。说的人不累，他们这些听的人都觉得累得慌。 “咋，家里没有粮过年啦？”既然安贵华自己不说，李振华索性率先开口。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但是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为啥要自己家主动挑明？ 安贵华见李振华主动提钱，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胜利在握，抹着没有丝毫眼泪的眼角，低声叹气：“唉说出来实在是磕碜啊。家里没钱” “我家儿媳妇去一大队收粮的时候，你们家不是存粮挺多的？”李振华指使着大儿子李忠军：“你去看看账本，咱家是不是欠你三婶儿粮钱没给。” 李忠军是个实在人，立马去了自己的卧室，很快拿着账本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翻着账，疑惑地说道：“没有阿，三婶儿家的粮钱都给结清了。” 说完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父亲：“总共也没卖给咱们太多粮，当时一共才卖了五十多块钱。你说都是亲戚，二一添作五多给点，凑六十块钱整钱。” 说完李忠军看着安贵华：“婶儿，你家不缺粮啊？” 安贵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心里将这一家子骂了一遍。不过她不敢招惹李振华，总觉得此人实在是过于威严了。 第一百第十三章穷就是有理 “三姥姥家里不是没粮食，是没有土豆吃。”谢苗忽然插嘴：“刚才说咱们家吃得好有钱呢。”说完看着李威，小声问道：“小哥，你说对不对！” “嗯，一会儿走还要拿几颗酸菜呢。”李威附和着谢苗，得意的显摆自己记忆力好。 安贵华见状尴尬一笑，不得不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自己的来意：“大哥啊，我们家没钱过年了，寻思过来跟你窜点钱。过完年把粮食卖了，我就还你。” “哦，来卖粮的阿。”谢苗小声嘟囔着冲李威挤了挤眼睛。 李威面露不解：“卖粮找我妈就行了，我妈收粮啊，我爷又不管这个。” 谢苗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故作聪明的解释给哥哥听：“她不知道其实我姥爷手里没有钱，嘿嘿。” 安贵华听不下去了，怒声说道：“大人说话，你们小孩插什么嘴？怎么这么没规矩！你们家今天刚收了那么多钱，怎么就没钱了。” 不等别人开口解释，李刚听不下去，冷冷的说道：“刚才还说我们家规矩多没用呢，这会又说我们家没规矩了？” 李刚是长子长孙，自小性格沉稳自持。李振华知道他不会乱说话，更不会乱插嘴。抬了抬眼睛看了一眼孙子，李刚侧过身低着头解释给李振华听：“刚才三奶见我们都在等你回家吃饭，她自己吃完了还教育我们不用讲究这些规矩。年代不同了。” 李振华听完没表态没吭声，安贵华坐不住了，站起身问道：“大哥，我就跟你们借五十块钱过年而已。过完年卖了粮，我就还你。都是亲戚，我还能不还是咋滴。” 说着她瞥了一眼彭桂珍：“你们家又不差这点钱。” “妈呀，张嘴就是五十块钱。”罗文静惊呼一声：“他姑父在城里正式工人一个月才三十块钱，你们家吃啥呀要五十块钱。妈亲呐！一斤猪肉才九毛来钱，过两天杀猪了一斤也就七毛多。咋滴，你们家要买一头猪过年啊？” “你管我过年买啥呢？大哥，老嫂子，你们就说借不借呗。妈呀，我都打听了，你们家今天收了老多老多钱了。前几天来俺们一大队卖春联，也是不少挣。”安贵华一副早已经将你们看破，赶紧老老实实将钱交出来的口气。 “噗。。。。。。”谢苗讥讽嗤笑一声，这一笑彻底激怒了安贵华。她十分跋扈的指着谢苗的脸，凶巴巴的问道：“你笑啥？” “原来我三姥姥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打劫的阿。”谢苗冷冷的看向安贵华：“你这是学评书里劫生辰纲？觉得我们家今天卖了不少的春联，手里有不少的现金，所以过来要钱的。” 安贵华十分嫌弃的扬了扬手：“我不跟你一个小崽子说话。”她看向李振华，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大哥，你就说吧，就五十块钱，你到底借还是不借？” 好家伙，这到底是来借钱的还是要钱的。这分明就是个债主子阿！ “我姥爷没钱，他拿什么借给你阿？”谢苗撇撇嘴，瞪着安贵华：“我姥姥手里也没钱，他们的钱都是要还饥荒呢。” “呸，谁不知道你们家发财了。天天早上进城卖粘豆包去，每天给帮忙的工资就一块钱。满农场谁家不知道你们家最富，你还想骗我？越有钱越抠门，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罢了。”安贵华满脸的愤慨，指着李振华彭桂珍夫妻二人没良心。 “有钱怎么了？有钱也是我姥姥姥爷辛辛苦苦挣的，粘豆包你家没有吗？有能耐你也包点进城卖钱去啊。一个粘豆包能挣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啊！” 谢苗负责吵架，而李振华则是跟妻子低声商量着：“要不要给她五十块钱，让她回家去吧。” 彭桂珍主张借钱，李振华却摇头不同意：“开了这个口子，东家来借西家来借。借谁不借谁，最后都成仇人了。” 李振华想的倒是明白，老两口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我姥爷挣的钱都还饥荒了，要不是有饥荒谁这么冷的天跑出去卖粘豆包去。”谢苗说的话，安贵华压根就不信。 “你有啥不信的！”罗文静此时终于聪明了一把，反应过来立即加入谢苗的阵营中。 “你不知道彭家我大舅家在哪儿么？你去看看去，我大舅家新盖的房子多漂亮，去打听打听彭春生媳妇儿彩礼多少钱。他家哪儿来的钱盖房子娶媳妇儿啊，不都是俺家给借的钱么。” 罗文静顿了顿，又将自家说的很惨：“抬的钱，妈亲那，那叫一分的利钱呢。他们家还不起账，这钱就落在咱们一大家子身上了。我们这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你以为是给自己挣的呢？” 安贵华半信半疑：“你们净瞎说，你看看你们家吃的多好。” 这次连李威都被气笑了，他发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自己还要笨的人。 “谁家能有那么老多钱，我不信。你就说农场谁家能出的起，场长家也没有那么些钱。”安贵华眼珠子转了转，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可能。 “妈亲啊！”罗文静一脸鄙夷的嘲讽：“你就认识农场两个半人吧！咱们在城里有亲戚，我外甥闺女在城里还有个厉害的老师呢。人家认识的有钱人多了去了，当官的出国的跟老毛子说一样外国话的人儿可有的是。” 安贵华是知道谢苗奶奶家是城里人，城里人认识有钱人倒也不假。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挎着脸看着李振华：“你们家真的欠了好多钱啊？” “三千来块钱呢，你以为少呢？就这样都没有欠过你家一分粮钱！”罗文静不忘再踩一脚提醒。 “那”安贵华灵光一闪，想到了另外要给好的理由：“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五十块钱少五十块钱能差到哪儿去。今天你们收了不少钱，给我拿五十块钱得了呗。都是实在亲戚，没钱过年你们还能干瞅着阿！” 谢苗发誓，活了两辈子 也没见到这么一个不要脸的。把臭无赖表现的淋漓尽致，占便宜占的理直气壮。 “那春联的钱是我们家的，跟我姥爷一点关系都没有。”谢苗十分嚣张的抬着下巴挑着眉毛看着安贵华。 “你”安贵华有些不信，那么多的钱能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苗苗阿！”彭桂珍实在是看不下去，毕竟是亲戚以后还要常来常往。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争执下去就坏了情分了。 “五十块钱没有，你给你三姥拿二十块钱吧。”彭桂珍还要解释给安贵华听：“这里头有一大半是给厂家的货款，那是不能动的。他三婶儿啊，你拿着钱赶紧家去吧。天都黑了，下那么大的雪，我让俺家老大送你回去。” 彭桂珍往外撵人，可安贵华是个不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拿不到钱死活不肯走，哪怕二十块钱今天也是没白来。 “哎呀，好啦好啦。我拿钱，我拿钱。”谢苗做成一副被说服的样子来，对李刚说道：“大哥，你帮我拿张纸写个借条呗。” 安贵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叫着说道:“还写借条？我凭啥给你写借条啊？” “借钱写张借条都不行？你以后赖账了，我上哪儿证明你跟我借过钱啊？”谢苗气的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冲着安贵华嚷嚷。一副被气坏了的小孩子模样：“要么你就给我写借条，要么你就回家把你家黄豆苞米拉来几袋子抵押。” 安贵华也算是活了半辈子，膝下也有孙男嫡女。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小孩儿，偏偏谢苗这么闹腾家里大人竟然也不管。 “老嫂子，你就这么看着你家孩子欺负我啊？”安贵华坐在炕上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揉搓着彭桂珍的衣服。 彭桂珍被安贵华折腾的头昏眼花，本来就没吃饭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又见她在这闹腾了半天，耳朵嗡嗡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 被磋磨的脾气起来了，想着该如何将她撵回家。眼睛便落在了谢苗仍在炕上的年画上，上面画着的灶王爷。 灵机一动，喊着李忠军的名字：“行了，别作了。老大，赶紧去找个锣，一边敲一边往你三婶儿家跑。去把你三婶儿的魂儿喊回来。” 安贵华哭闹声戛然而止，抓着彭桂珍衣服的手慢慢松开。咬着后槽牙，冲着彭桂珍慢慢的说了几个字：“行，彭桂珍，算你狠啊。” 她站起身来，像个战败仍然不服输的公鸡。虽然灰头土脸却依然高昂的头颅，气势汹汹的从李家冲了出去。 “咋回事儿，我咋没明白啥意思呢？”李威又看不明白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感觉比写数学题还要复杂。 “我大舅一路敲锣打鼓往一大队走，那还不都知道她来借钱了？”谢苗佩服的看着彭桂珍，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来：“哎呦喂，姥姥好聪明阿。” 第一百一十四章反智 安贵华气呼呼的顶着大雪，一脚深一脚浅往家走。一大队跟二大队虽然挨着，可距离并不近。 走了一会儿安贵华回身往后看，发现李家竟然没有派人出来追她。这一想，安贵华心里越发不甘心了。 “我就应该也找个破锣，一路敲回家，好让大家伙都看看这老李家是有多抠。”安贵华对于自己没能借来钱，心里实在是憋屈的很。 回家这一路，她又在心里做了打算。一会儿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哪家亮着门灯 就进去坐一会儿。理由就是天气太冷走不动了，借个地方暖和暖和。 安贵华果真在回家的路上找了几户人家，借着进去喝口热水暖暖身子的名头唠了一会儿。 第二天上午，很多人都知道了二大队队长李振华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债。至于为什么堂堂农场大队队长能欠下那么多的饥荒，众说纷纭大家猜什么都有。 “哎，柱子媳妇儿，听说没有啊。二大队的那个队长家，出事儿了。”一大队村口，几个经常在一起说话的妇女凑在一起。 “出啥事儿了？”柱子媳妇儿一脸好奇：“我前阵子还在他家买了一副春联呢，我跟你们说，人家卖的春联真比集市上卖的便宜，质量还好呢。” “哎妈呀，柱子媳妇儿你还在他家买的春联？”说话的女人凸着嘴巴，牙齿长的参差不齐。抄着手一脸神秘的讲着自己听来的八卦消息：“他们家在外头欠账了你知道不？那些个春联子都是抵账用的，妈呀，你买他家的东西。我告诉你们，他家的东西最差劲了知不知道。谁买谁倒霉，来年啊可别想好。” 柱子媳妇儿听了这话，脸色阵阵发青，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这话听谁说的？还欠了外头的钱，没听说过欠别人钱的拿人家的东西顶账的。你这也不会算数阿。” 那牙齿不齐的女人撇撇嘴：“还听谁说的，我家西院儿婶子不是跟他们家有点亲戚么。她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人家实在亲戚能跟我撒这谎么！” 柱子媳妇儿听完心里十分的忐忑，她自己买了不少李大队长家的东西。若是他家那么倒霉，连累自家可怎么办啊？ 没等柱子媳妇儿转身回家，就听见旁边走过来的中年女人粗声粗气：“你可真能扯，人家李队长家里出大事儿了。他有个儿子在外头好几年了，告诉你们，杀人了。” 柱子媳妇儿倒吸一口气，这又是什么情况。众人纷纷上前，听着这个女人说话。这女人压低声音：“这个事儿都好几年了，他家那小子长得好看，大高个小伙儿人挺精神的。仗着长得好看到处骚扰同学，正了八经一个流氓子。后来不知道李队长从哪听说要严打了，紧忙把他家小子给送出去了。现在那小子在外头要饭呢，可不非要饭么，连个工作都没有，除了抢劫他能干啥。” “啧啧啧”众人哗然，对二大队李振华的家事更加好奇起来。 “妈呀，还没想到咱们农场还有这样的畜生呢。” “哎，柱子媳妇儿，你听见没有，老李家真不是啥好人家。你还在他家那买了那么老些东西，要我说你赶紧扔了吧。实在不行烧了吧，他家东西再好运到不好也一样妨你阿！”牙齿不齐的女人招呼柱子媳妇儿，冲着众人眨眼睛。 “好好的玩意儿，扔它干啥，都是钱买回来的。大壮嫂子你也不是啥富裕人家出来的，没见过你仍过啥东西啊。”柱子媳妇儿面露不悦，一副不想跟众人再继续说话的表情。 “珠子媳妇，你别吃心，嫂子我也没别的意思。这是跟你不是外人，我才跟你说知心话的。这要是别人，我可不费这口舌。”大壮媳妇儿见柱子媳妇儿不高兴了，连忙上前拍着胸脯解释。 “嫂子这个人你最知道，我是个热心肠的人，最是心眼好见不得别人吃亏。咱俩家东西院儿住着，平时咱俩处的最好，我看不得你吃亏呢。”大壮媳妇儿撅着原本就突出的嘴巴，说的口若悬河。 李振华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他们家的家事竟然衍生出来十来个版本。不过很快农场各个大队都在私底下嘀咕李家的家事这件事传进了李美玲的耳朵里。 做为二大队的舆论中心，李美玲毫不意外的受到了来自二大队中老年妇女的问候。 “美玲子，我说你爸妈咋天天包粘豆包卖呢。夏天收菜卖菜，冬天进城卖豆包，这么大岁数了咋能摊上这样你的事儿呢。”有人将李振华欠款三千块的原因放在了许久未露面的李爱国身上。 李美玲觉得好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家爱国在部队上干的好好的，眼看着就要提干了，你们都在哪儿听的评书啊？” 别的大队的人不知道李家小儿子当兵多年的事情，难道二大队的人也不知道么？李美玲严重怀疑，这就是有人故意造谣，试图抹黑自家。 “哦，对对对，我把这个事儿给忘了。那年你小弟参军入伍，咱们还跟着去看热闹去了。”有村民拍着脑门想了起来，实在是因为传瞎话的人编的太好了，好的让他们一下子就相信了。 “我听说你们家干了好几个月，饥荒还差不老少呢。真的假的？不是说你们家一天挣得赶上人家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听见这话，李美玲气笑了。别的不敢说，就这个一天收入顶工人一个月工资的话，绝对出自大嫂罗文静的嘴巴。 不过财不外露，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街坊邻居。忽然间有一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那剩下的人家看着心里不可能高兴。 “这话你们也信？城里大饭店一天挣的钱也未必能递上当官的一个月工资。”李家人统一口径，钱就是被彭桂珍借给娘家盖房子娶媳妇了。这笔钱从哪儿来的，城里亲戚找放印子的高利息搞来的借款。 “你们是不知道我大舅那个人啊。借钱的时候是个大爷，全家恨不得排班给我爸妈洗脚。钱到手了，这人就变了。本金不还利息也不还，现在怎么办呐，只能是我们一家子给他们还账了。” 李美玲将自己家说的可怜至极，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极好。 街坊邻居也不在骂李振华每天早上开拖拉机扰民，也没有人跑到李美玲这边酸言酸语。反而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去看李振华 第一百一十五章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美玲跟谢苗松了一口气，因为村里人对他们家的态度从语气上就能感受到了不少的好感。 “妈，我说的没错吧。一旦你变得优秀上进开始赚钱之后，周围人对你的态度不可能是祝福，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让你死的心态。”谢苗叹口气。 本以为李美玲会出口反驳，没想到亲妈抓住机会趁机劝她谢苗进城：“你姥爷小时候给你讲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吧？这边的人就这样，我还能不知道？为啥让你进城去，城里就有很多个像你那个张老师一样你的人。所以闺女啊，别管妈了，你自己进城奔着你自己的前程去。你爸再不好，他是你亲爹。” 谢苗低头不语，反问李美玲：“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难道让我看着我爸如何伤害你，让我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妈，进城可以，但是得咱们娘俩自己进城。我可以跟你单独过，但是不能跟他单独过。” 谢苗伸手搂着李美玲的腰，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人家都说，宁跟要饭娘不要宰相爹。将来你们真的离婚了，他不管跟不跟那个丁丽丽结婚，我都会有后妈的。我能有啥好果子吃？” “不会的，你放心，真的不会的。”李美玲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声安抚：“为了你，我也不能离婚。闺女你放心吧，你爸这辈子想换个媳妇儿，除非是我死了。他只能丧偶，不能离婚。” 谢苗听的心惊胆战，没想到亲妈竟然从一个极端跑到了另一个极端。不过想想她也能理解，十里八村都出现不了一个离婚的年代。她得给亲妈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要给她勇气跟底气。 自从上次谢树民回家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期间没有人再去找过谢树民，而谢树民也没有给家里捎过一次信。李美玲跟谢树民像是在冷战一般，也没有人去提城里租的那个房间。 大舅妈罗文静跟丈夫提起这件事，她觉得小姑子这种做法有些窝囊：“要是我，我就去闹去。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他俩咋好意思的。妈亲呐，一分钱不往家里送，给那个狐狸精那么多钱？说是让小苗苗进城你念书的，这寒假都一个月了，他也不说接孩子进城学习的话了。” 李忠军劝妻子：“人家两口子有自己的打算，没跟你说就是还没到时候呢，你别扯着老婆舌到处瞎说去。” 罗文静拧着丈夫的耳朵：“你这个窝囊废，那可是你亲妹妹，你咋向着外人说话呢？还是你们男的都想三妻四妾？我告诉你李老大，你要是敢在外头胡扯，我就剁了你的子孙根！” 这种事儿罗文静还真的能做出来，李忠军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腆着脸好脾气的解释：“我不是向着外人，我是真没看出来他们俩有啥事儿。我跟咱爸在那住过，我看没啥的呀。那女的长的也不出奇，没觉得多好看。” 罗文静冷哼，满脸嫌弃：“你啊你，你就是睁眼瞎你能看出来啥。打你们回来我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咱爸一直不高兴，小苗苗也耷拉着小脸不爱说话。就你傻吃苶睡，啥也指望不上。” 两口子因为这点事儿起了争执绊了几句嘴，罗文静觉得丈夫这当哥的没良心，气的不让他回去睡觉。 婆婆彭桂珍知道之后，故意在李美玲回家吃饭的时候。当着儿媳妇的面狠狠的把大儿子骂了一顿：“是挺完犊子了，你媳妇儿骂你一顿也是活该。我看啊以后你别姓李了，让小静姓李算了，她倒像美玲子的亲姐姐，你好像是个后哥。” 李美玲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着欢快：“还真就是这个理儿，我哪有哥啊，以后我管你叫姐夫算了。” 罗文静心里听着舒服，娘仨个合起伙来把李忠军骂跑了。 屋里只剩下彭桂珍、罗文静跟李美玲三人，彭桂珍开始劝导儿媳跟女儿：“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恩恩爱爱的。” 她看着闺女：“思想滑坡也是有的，你们两口子分开好几年，男人起了心思那还不正常？你看看外头的，媳妇儿在家天天炕上搂着，那老爷们还有心思敲寡妇门呢。” 见罗文静张口就要替小姑子鸣不平，彭桂珍反问道：“你们是把人家俩按床上了？捉奸捉双，你们啥证据都没有，拿啥闹？我看就是无理取闹！” 罗文静气不过梗着脖子哼哼：“那就这么憋屈啊？” “不憋屈，那咋办？人家小谢有啥不好吧，不抽烟不喝酒脾气也算是不错。结婚这些年对美玲子没打过没骂过，也没嫌弃美玲子不生儿子。人家往前走往上走，人家读书看报有志向。人家就是在外头租个房子，想享受享受咋地了就算是以前处过对象，那不都各自结婚了么。你闹了之后又能咱们办？还能离婚啊，还能不过啦？” 彭桂珍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们以前都没听说过离婚这个词。” 谢苗气哼哼的冲进来：“你们那时候是不离婚，忍不下去了有的是办法 呢。麻绳够结实，能把临盆的媳妇儿吊死，敌敌畏也好喝，实在不行还能跳井跳河呢。” 李美玲一愣，幡然领悟过来：“是呀，过去是没有离婚的。跳河的、喝药的还有上吊的可不少呢。” 她迅速想起最近听来的一个八卦，拉着大嫂的袖子惊呼道：“嫂子，我听那在我店里打麻将的那群人说。赵小娜好像是上吊了，被她那婆婆给逼的，差点没勒死呢。” 彭桂珍本来被谢苗的话气的够呛，听见这个八卦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上吊了？妈呀，她不是怀孕了么？那孩子能活么？” 老太太一拍大腿，又急又气又惋惜：“多好的闺女，那还怀着他家的种呢。怎么就被逼的上吊了啊？” 李美玲面露惋惜：“生下来了，上吊动了胎气，早产生下来个小子。说是有些瘦呢啊。老赵家心疼闺女，把她跟孩子接回家坐月子来了。” 彭桂珍拍着大腿，恨声说道：“真是冤孽！可怜了那个孩子，投生到那么一个人家去。” 罗文静冷哼一声：“我看啊就是报应，我兄弟那么好的人不好，老李家这么好的婆家不要。非要上赶着去嫁那么个鬼东西，活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赵家大嫂 谢苗不知道上一世的赵小娜是不是有过上吊自杀的经历，但最终她的婚姻在外人看来还是挺幸福的。 这一世赵小娜一家子歪心思被戳穿，她是在众人嘲讽之下不得不出嫁。而男方上一世是抱着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战利品心态迎接她，可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赵小娜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猥琐的男人，如今大家也都很清楚了。男方不再掩盖自己，想必赵小娜婚后生活并不如意。 “妈，咋说咱们俩家以前关系不错。既然她回来坐月子，我看不如我去看看她……”罗文静眼巴巴的等着婆婆同意，本以为彭桂珍因儿子受的委屈会狠狠落井下石一把。却没想到她拦着罗文静：“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是个可怜人。算了吧，就当不知道。”又嘱咐家里人：“外人说啥都不要跟着掺合，面对面碰见了就正常说话。太亲了怪假，笑话人也不厚道。” 李美玲还替弟弟不服气，缺不想彭桂珍说了一句极其有哲理的话：“谁没年轻过？谁没犯过错？” 这是在说赵小娜更是在说自己，李美玲心里琢磨这句话总觉得很有道理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道理。 李家人没去找赵小娜的晦气，赵小娜的家里人却跑过来膈应人。赵小娜的嫂子打一开始就没瞧上赵小娜找的这个男人，要啥啥没有吃啥啥没够。她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清楚，赵小娜为啥不要李爱国。李家那么好的婆家她看不上怎么就跳进火坑里。偏偏她跳进火坑还要祸害一大家子，如今抱着孩子回娘家闹的鸡飞狗跳。 大嫂子气的又是回娘家又是闹离婚，可公婆态度强硬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李家劝一劝了。 “婶子，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不要脸。但是吧，你说我家小娜确实是猪油蒙了心了。有好饽饽她不吃，非要吃那烂的臭的。”赵小娜嫂子一脸谄媚的跟在彭桂珍屁股后边转悠，彭桂珍去哪儿她去哪儿。 “其实我一直很看好你家小国的，大个子那么高人长得也精神。有个好工作，你们家条件还好。关键是，你家小国对我那小姑子是一百个喜欢。” 彭桂珍闻言阴阳怪气的说道：“何止小国喜欢，我也喜欢你们家小娜啊。可惜啊，上赶着的不是好买卖。人家不稀罕，宁可找个懒汉也不愿意进我们老李家的门儿！” 赵小娜嫂子整张脸纠成了一朵花，连声音都甜了好几度。说话声音别扭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哎呦，我的好婶子。你这可冤枉死人了，我家那小姑子你还不知道？她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被那么一个东西骗了。她现在后悔了，要不然也不会上吊不是！” 彭桂珍是一头雾水，想不通这人说了半天到底为了啥。遂放下手中的笸箩，一脸茫然看着她：“她嫂子，你也别绕弯子了，你就说吧，你是个啥意思？” 赵家大嫂搓了搓手心，有些不大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我琢磨着，你们家小国要是不嫌弃，能不能把她接你家来？” 彭桂珍傻眼，她是以为赵家人来借钱或者求着办事儿给娃娃落户口之类的。咋都没想到，她们竟然好意思让她的小国去接这么一个“破鞋”回来当媳妇！ “你咋想的？赵老大媳妇，我看你是个明白的，哪想到你嘴这么不不干净？！你小姑子都嫁人了，你咋还想着洗女侍二夫？”彭桂珍气的浑身发抖，这不是侮辱她的儿子么。 “没有结婚证，这边也没办酒席。不作数，真的不作数的。”赵家大嫂倒退两步，她也知道今天的话有些过火但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嫁出去的小姑子竟然抱着刚下生的孩子回了娘家，那头又不来接更不给一个说法。赵小娜生的儿子瘦的像个瘟鸡似的，养在家里将来也少不了花钱。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给家里找个出路，让赵小娜嫁人去。 “我知道你嫌弃她是个残花败柳，我也承认是她不对。可是你家小国在部队，咱们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结婚？年轻人性子不稳走了歪路，咋就不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眼见彭桂珍发怒，赵家大嫂一边走一边躲，与彭桂珍隔着遮挡物像是猫捉老鼠般。 “这回我们赵家不要彩礼，啥钱也不要。我们还附赠一个大儿子，你们家愿意养就养，不愿意我们就送回他家去。”赵家大嫂一脸决然：“我跟你保证，我家小娜身子骨是真的好。你别看她早产那孩子有些瘦，但她身体恢复的极好。不信婶子去家里瞅瞅，保证她壮的跟牛犊子似的不像上吊的女人，更跟那些坐月子虚的跟啥似的矫情鬼。” 彭桂珍就看着赵家大嫂像个跳梁小丑，净想美事儿。见她不走，赶紧去隔壁喊邻居：“淑芬啊，快溜的，过来帮帮忙！” 淑芬是彭桂珍多年邻居，两个人对脾气都是爽利人。淑芬又在彭桂珍这里每天包粘豆包，一辈子没有自己赚过钱的人，忽然间经济独立了家里话语权也重了。对彭桂珍那更是马首是瞻，听见她喊自己。一早就蹲在暗处听热闹的淑芬阿姨，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老姊妹，你替我跑一趟。去她老赵家喊个人，把他家的虎媳妇给拽回去。”彭桂珍忍着怒气，对赵家大嫂说道：“我不跟你一个晚辈一样的，你懂事儿就赶紧回家，别让人看笑话。” 赵家大嫂是进过深思熟虑才来的，她早就知道李家不会轻易答应。毕竟好歹这是大队长家，普通人家都要面子更何况他家？ 但是，赵家大嫂敢来心里也不是没数的。当年李爱国稀罕赵小娜跟什么似的，眼里的爱意那可不是假的。这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她可是过来人。 李家再不同意又能咋样，人家李爱国心甘情愿那就万事大吉。 "老婶子，不如把爱国部队上的电话给我。乐意不乐意的，你得问问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触即发 淑芬同志一分钟都没耽搁，直奔老赵家而去。进了老赵家的门，看见赵小娜正裹着头巾歪靠着炕柜抱着孩子。 赵小娜看见来人，有些眼熟又不大认识颇有些尴尬的说道：“你是来找我妈的吧？我妈去后园子抱柴火去了，你坐在这等一会吧。” 原本淑芬打心眼里瞧不起赵小娜的，可看她憔悴的小脸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在看她怀里的孩子，瘦的像个小兔子似的。冷着脸坐在炕边：“你家就你们娘俩在家？你爸你哥呢？” “我大哥出去干活了，我二哥可能是打麻将去了吧。”赵小娜说话十分的客气，挣扎的要下炕：“我给婶子倒点水喝吧。我妈马上就进屋了。” 淑芬哪会让赵小娜真的照顾她，连忙摆手说道：“我着急找你妈，我去后边吧”说着淑芬起身就走，刚推开门就碰见了抱着一捆柴火的赵老太太。 “妈呀，你咋来了呢？”赵老太认出了黄淑芬：“你是有啥事儿？” 黄淑芬与她家井水不犯河水从不来往，既然来了没准就是给彭桂珍带话的。想到这里，赵老太挺直了腰杆冷着脸：“老李家要你来干啥？” 黄淑芬没想到赵家这么不要脸，寒暄都不寒暄直接来了一句这话。果然她那大儿媳妇是故意去的，这么一想立马不客气的说道：“人家李家嫂子让我来喊你，把你家那不要脸的媳妇领回去？” 赵老太一脸茫然：“啥意思？我家媳妇儿，谁呀？” 黄淑芬以为赵家装傻，冷笑一声：“咱不知道谁，舔着个大脸竟然跑人家装好人去了。你们老赵家可真行，真够脸皮厚的。一家闺女吃两口井，不是你们看不上人家李爱国么？这家伙没结婚就跟人家咕噜上炕，生了孩子让人连人带崽子撵回来了，还不知道磕碜？还想让人家老李家把你家闺女接过去？什么臭的烂的东西都敢送上门？呸。也就是老李家嫂子脾气好吧。要是我，早就一铁锹把你们都打出去了…” 坐在屋里抱着孩子的赵小娜听的真切，抱着孩子尖叫道：“是我大嫂，一定是她跑去那边了。妈，我就是死都不嫁老李家。你快去，把大嫂给我拉回来！”赵小娜又羞又恼，拍着炕席嘶吼：“大嫂这是容不下我，想要撵我走啊！” 赵老太见女儿激动，连忙进屋规劝：“别急别急，你放心吧闺女，你爹妈没死这个家还轮不到她说话。她想你走，那不能够。她不愿意我就休了她让她滚回娘家去。只要有妈一口气，定能让你们娘俩好好的。” 黄淑芬这才明白，赵小娜之所以能出这么大的丑，完全就是父母不管教的缘故。她摇了摇头迈开腿准备离开，又听赵小娜哭泣着抱怨：“快把她拽回来，不要去丢人，更别想我嫁过去？我这辈子嫁猪嫁狗都不嫁他家。我不嫁！” 这话听着好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爱国做了什么坏事。黄淑芬听不下去，气呼呼的跑回家，要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彭桂珍，并且打定主意，这个事儿就算彭桂珍不计较，她也要好好的在村子里宣扬宣扬。 这都是什么人，这分明就是反动分子，把军人跟军人家属说的那么坏，她就不是好人。黄淑芬在回家路上就想好，这件事可得跟娘家哥哥说一说，那赵家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上不了户口 李美玲正纳闷农场里是不是又传出了些什么瞎话来。 就见跟她要好邻居钱婆子端着一笸箩黄豆粒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李美玲见状就知道这是钱婆子想用黄豆换点调料了。 虽说这个时候国家还没有取消粮票，可有粮票买东西更加便宜一些。但是大部分人家手里的粮票都是不够用的，想要买油盐酱醋的就要来李美玲这里花高价。 李振华为免他人口舌给女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本大队的乡亲可以用粮食顶替钱。 反正收上来的粮食最后也都会被卖到城里面，反而省了不少时间精力。原本看着李美玲开杂货铺挣钱有些眼红的街坊四邻，现如今也都不好说什么了。 秋收之后，各家都有不少玉米、黄豆、大米、高粱等粮食。能够以粮易物，对本大队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好。但是这种方式也仅限于本大队，对于农场其他大队的人并不好用。不过农场各大队之间相互通婚，其他大队想要买个针头线脑的来二大队找自家亲戚活着熟人帮忙。李美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态度极好的接受了。也正因如此，李美玲在本地口碑竟然扶摇直上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 钱婆子将黄豆放在台式秤上：“换二斤白糖，我要包点豆馅儿馒头。” 李美玲一边忙着给钱婆子装散装白糖一边唠起了家常：“最近我这人也少，最近屯子有啥新鲜事儿吗？” “你咋这么问？”钱婆子脸上带着几分惊喜，以为有啥新鲜的八卦可以说道了呢。 “我不知道，这不是问你么？”李美玲秤好白糖用隔油纸包着放在一边，这才将钱婆子带来的黄豆称了起来。 “我是看来我家的人都鬼鬼祟祟的，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德行。我捉摸着，八成是不太好的事儿。就好像跟我饶舌两句，我就能回娘家嚼舌根子似的。我都多少天不回娘家了，这些人也真是的。”李美玲越说越觉得好笑，要是从前一定有很多没眼色的人跑过来跟她嚼舌根子。如今大家伙得了她的方便，对她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可见人与人交往还得有利益相连才行。 “你不知道？”钱婆子愕然的看着李美玲：“你家兄弟媳妇儿的事儿，你不知道？” “我兄弟媳妇儿？”李美玲更加糊涂了：“我哪儿来的什么兄弟媳妇儿啊？” “嗨”钱婆子不好意思的一拍大腿：“我说的是老赵家的老闺女赵小娜，从前跟你家二小儿处过对象的那个。” 李美玲听见赵小娜这三个字，心里一阵恶心面上就不好看起来：“您老也真是的，大白天的提她干什么，真是晦气。” 赵小娜的所作所为早就在农场传遍了，正经人家谁都会背地里唾弃赵家实在是没家教，赵家人更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 钱婆子知道李美玲最烦的就是赵家人，平时但凡跟赵家沾亲带故的人过来买东西她都没有个好脸色。今天提起赵小娜，李美玲黑脸也是正常。 她笑着解释：“你是不知道，赵小娜回娘家坐月子可把她嫂子给烦透了。女人回娘家坐月子对家里的兄弟不好，她要是独苗苗也就罢了，让她娘家妈去她那伺候怎么就不行了？偏偏非要回娘家坐月子，住在爹妈最亮堂的堂屋里头，她嫂子又要烧炕又要伺候月子还要顾着家里家外的活儿。” 李美玲看着钱婆子说的口吐白沫，懒得听赵家的家事脸上隐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就听钱婆子又道：“她那嫂子看着她找的那个女婿忒不靠谱了，孩子都快满月了那头还不来接，人家就是不想要了。反正也没领结婚证，不如就当离婚算了。” “刚结婚几天啊就离婚？”李美玲倒吸一口气：“怎么又没领结婚证了？不是说去县扯了结婚证，人家俩是合法夫妻的吗？” 这两年严打管的厉害，农场这个地理位置说好听了天高皇帝远说难听了就是穷乡僻壤。不管什么样的政策上如何严格，可落在实施上却要宽松太多。 “什么扯证，那都是骗骗外人的。”钱婆子撇撇嘴，似乎知道许多内情的模样。她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这个小小的杂货铺里没有第三个人。这才压低声音对李美玲说道：“赵小娜也是到了县里才知道，现在婚姻法都改了。女的不满二十周岁不能登记，哪怕差一天都不行。” 李美玲满脸惊讶：“啥？还有这说法？我们结婚的时候，男的二十女的十八就行了。” 钱婆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调侃李美玲道：“亏你爹还是大队长呢，这你都不知道？这都改了得有两年了，你还不知道。” 李美玲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催促钱婆子：“你快说，别卖关子。没领结婚证，这俩人不也结婚了么。” “这你说不是呢！这老赵家啊就吃亏在太惯着孩子，那赵婆子能耐了一辈子，到老了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钱婆子一脸兴奋：“那赵小娜差了几个月没领成结婚证，算算日子那孩子可是揣在肚子里不得不结婚了。对外就跟大家伙说领了结婚证，反正谁又不能检查啥。请了亲戚吃了一顿饭，就这么把闺女嫁过去了。说是婆家那边人口少，孤儿寡母的也不好折腾。” 李美玲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之前就听嫂子罗文静说赵小娜连婚都没有办，直接被娘家送过去了。罗文静当时还笑话赵小娜：“虽说不是明媒正娶可那也不是做小老婆去了，娘家人偷偷摸摸送过去了，多没深沉啊。” “不是就差两个月么，为什么就没领成结婚证呢？孩子都生下来了，而且听说还是个大儿子？”李美玲说起别人生儿子，这心里头就有些虚得慌。 “为啥？”钱婆子不怀好意的咯咯一笑，冲着李美玲挑了挑眉：“那老赵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跟那户人家比可算是过得不错了。她那个对象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啊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娘俩都空着爪子，指望着让老赵家吐点钱财出来，卡着他们家呢。” 李美玲越听越糊涂了，钱婆子看着她如此单纯，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呦喂，美玲子啊。你说你这么一个实心眼的人咋能做起来买卖的？你啊要是没有你爹，早就被你们家那口子生吞活剥了。啧啧啧，这傻的。” 钱婆子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李美玲听：“不扯结婚证，你说这吃亏的是谁？当然是老赵家喽，人家是女方。再者他们家就孤儿寡母的，没有亲戚可走动，丢磕碜就丢磕碜啥也不怕。老赵家可是要脸的，他们家还有嫁出去大闺女，有儿媳妇还有孙女。这些人不要脸？赵小娜一个人丢脸，家里的女的都跟着丢脸。结婚的就算了，她那俩侄女可咋整？” 李美玲恍然大悟，大声骂道：“真是够狠心的。” “还有更狠心的呢！那赵小娜为啥回娘家坐月子？因为孩子压根就上不了户口！那老赵家还能养活个私生子？” 李美玲面露惊讶：“私生子？她都给婆家生了个儿子了，为啥不给上户口呢？” 说完，李美玲忽然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关卡。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当年的自己差一点就跟赵小娜走了相同的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亲妈变身了 “卡着赵小娜不领结婚证，任凭她大着肚子在婆家也一样没有底气。那就说明在婆家的时候，那婆婆怎么磋磨小娜，她都不能说什么了。只要抱怨上一句，人家就会说‘你自己愿意嫁过来的，不愿意呆就滚回娘家去’。”李美玲猜也猜到赵小娜的处境，一定是极其艰难了。 李美玲不是个圣母，当初自己娘家对赵小娜那么好，可偏偏她做出那种事情，如今有这样的下场，就是她的报应。 “然后呢？跟我娘家又有啥关系。”李美玲蹙眉，虽然赵小娜处境不好让她心里很痛快。但同为女人，李美玲一样能够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那人家人品这样差，即便跟回去了又有什么好日子过？那孩子也是一步错步步错，放着你们家二小这么好的人不要，偏要那么个东西。”钱婆子摇着头满嘴可惜。 接着又说道：“她那嫂子动了歪心思，这不就去你们家说媒去了。” 说到这里，李美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街坊邻里的都知道这件事，大家伙冲着自己笑正是因为这个。 李美玲恨得磨着后槽牙：“真是不要脸，我弟弟是娶不找媳妇了吗？她们老赵家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呢。真当自家闺女是镶金的，三番五次给脸不要脸。” “哎呦喂，你也别跟着生气。她也是个可怜的，娘家哥嫂容不下，婆家又拿捏的死死的。连我都知道，你们家肯定不会要她，她们家难道不知道？”钱婆子笑着安抚李美玲：“我听人说，老赵婆子天天骂你们家作践人。要是当初你们家老二退伍回来结婚，这不就没这档子事了么。还说她闺女也能给你们李家添一个大胖子小子。” “我呸！”李美玲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叉着腰火冒三丈冲着窗外嘶吼：“放她娘的春秋大狗屁！我弟弟好好地工作不要，退伍回家娶她？她也配？本来定的就是元旦结婚，盖房子钱都准备好了。是她不要脸勾三搭四跟野男人钻苞米地搞大了肚子瞒不住。” 越说李美玲越生气，这件事搞得李爱国心情郁结这个年都不回来过了。而他们家被人耻笑，她家还有脸抱怨。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家爹娘舔着脸开口要彩礼，又是谁家倒打一耙不成耍无赖。如今糟了报应了，反过来又抱怨他们家。真是拿他们家的脸皮放在脚底下踩呢。 李美玲将钱匣子锁上，在屋里面找了个趁手的镰刀就要去干架。钱婆子见李美玲这是要闹出认命，而自己就是那嘴欠的，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连忙上前拦着，两个人拉扯间就有人推门而入。 “李姑，你家出事儿了，我妈让我来喊你。”有个眼熟的小孩子跑进来，撂下一句话就跑走了。 李美玲慌里慌张赶紧往家赶，钱婆子拿着东西回家放下，实在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喊上自己的儿子媳妇儿往李振华家里赶。 路上碰见熟人，钱婆子还不忘渲染一番。不大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人往李振华家里走，农村人朴实的人多一些都是过去帮忙的。 李美玲刚进院子就听见堂屋里吵吵闹闹，透过窗户能看见影影绰绰不少人在屋里面。突然间听见闺女谢苗尖叫一声，李美玲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她连忙提着镰刀冲进了屋里面，谢苗、李威两个人正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扭打在一起。倒吸一口凉气，提起镰刀朝着那人的后脑勺就挥了过去。 谢苗隐约间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屋门口，就在镰刀劈过来的时候，用力将面前的那人猛地往自己身前拽。二人力气朝着一个方向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安贵华亲眼看见李美玲一个镰刀劈在儿子的耳朵上，见到孙洪波倒在地上，尖叫着扑了过去。抱着儿子的脑袋一看，耳朵被劈豁开好大个口子。 “妈呀，耳朵掉了！”安贵华眼皮一翻喉咙咕噜一声，昏死过去。顿时家里面乱作一团 李振华反应最快，先是走到孙洪波跟前不顾他歇斯底里的喊叫，翻了翻血葫芦似的耳朵。回头对大儿子李忠军说道：“整点紫药水过来，拿点棉布。” 彭桂珍眼见亲闺女闹出了人命，吓得腿都软了。听见老头子说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身上有了些力气，掐着安贵华的人中，看着她缓缓苏醒。 “老大家的，你去冲点糖水。”听见婆婆吩咐，呆如木鸡的罗文静像是重新被启动了似的。扭头就钻进了厨房里，翻箱倒柜一番才想起来白糖罐子就放在窗台边上。 看着一家子人都慌里慌张的，伤了人的李美玲反倒镇定自若起来。许是刚才那股子邪劲儿上来，整个人变得勇敢无比。冲着女儿谢苗扬了扬下巴：“你没事儿吧？” 谢苗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狠辣的母亲，完全石化了。听见母亲问自己，连忙摇头：“我没事儿。”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手握镰刀的李美玲宛如夜叉附体，站在屋子的中间十分霸气的当众询问女儿。 “她们又来借钱，没有达到目的就打人。”谢苗气呼呼的，一句话就把这场闹剧给总结明白了。 “有病啊，你们是不是不要脸了啊？！”李美玲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冲着安贵华嘶吼。 安贵华才醒过来，听见李美玲这句话气的又差点晕死过去。挣扎站起来，回吼道：“我来老李家借钱，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吸娘家血不够还想当家啊？” 不等李美玲说话，谢苗先拉住亲妈的胳膊。一边用力的去抢李美玲手里的镰刀一边告状：“她拿着一袋子土豆来串门子，竟在我舅妈跟前说你的坏话。说姥爷辛苦挣的钱都给咱们家花了，让我舅妈硬气一点。你从娘家弄到的钱都是我俩哥哥娶媳妇儿的钱。” 谁家姑嫂之间没点矛盾，李美玲靠娘家可是整个农场都出了名的。安贵华自以为是长辈说两句闲话，李家人就算是不高兴也不会什么。况且自己完全是站在罗文静这一边的，按照常理想，罗文静肯定会对她感谢一番。 没想到的是，罗文静是个实诚人。家里头挣的钱都在谁手里，她心里明镜一样。 安贵华在她耳边刚挑拨完，罗文静就钻进了厨房原原本本的学给了彭桂珍听。 第一百二十章保安队长徐大山 彭桂珍勃然大怒，立马开口撵人。安贵华当然不承认自己挑拨离间说过那些话，立即反咬罗文静一口。说是罗文静跟自己吐露心声，诉说这些年彭桂珍母女二人如何虐待她这个媳妇儿。 没想到彭桂珍罗文静婆媳一条心，当下就戳破了安贵华的谎话。安贵华恼羞成怒，大骂李家发了不义之财瞧不起穷亲戚。几句言语之后，就打了起来。 “彭桂珍，你们就是不仁不义。你们家里那么有钱，凭什么不借给我们家一点？明知道我们连过年的钱都没有了，跟你们借点钱推三阻四的。不就是怕我们还不起，不就是看不起我们。” 安贵华大声嚎哭着，仿佛彭桂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指着自己儿子耳朵上的血，哭嚎道：“看看我儿被你们打的，大过年的，让我们破了相，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 安贵华倒也不糊涂，之前借钱彭桂珍不愿意，这回可是能合情合理的敲诈一通了。 “你！”李美玲气结，挥舞手臂想要再给安贵华也来一刀。 “妈！”谢苗拉着李美玲，防止她再冲动打人。而李忠军也早就护在妹妹身前，防止别人冲上来对李美玲动粗。 不时的冲着李美玲努嘴，想要让李美玲趁机逃走。谢苗将大舅的举动看在眼里，心头一热，越发对李家兄妹的感情羡慕起来。 “好了，贵华也别哭了。让老大领着你们去趟卫生所，先给孩子看看耳朵吧。”李振华仔细看过了孙洪波的伤势，知道这耳朵看上去有些厉害实际上并没有大碍。李美玲那一刀并没有伤到要害，要不然他也保不住女儿。 “对对对，别的话也别说了。赶紧送孩子去卫生所看病要紧。”彭桂珍很不理解此时此刻还能惦记钱财的人是怎么想的。安贵华看着自己亲儿子的耳朵都要掉下来了，难道她还不担心么？ 安贵华却像是听不见似的，拼命的吼叫着。李振华见她这样糊涂，赶紧跟大儿子李忠军招了招手。父子二人合力将疼的龇牙咧嘴冒冷汗的孙洪波抬了起来，准备将他送到农场的卫生所去瞧瞧。 但是孙洪波的母亲却像是疯了一般，整个人撑着门框死活都不允许别人出去。嘴巴里嚷嚷着：“你们要把我儿带到哪儿去？你们要把我儿带到哪儿去？” 李美玲都看懵了，走到亲妈彭桂珍身边低声问道：“妈，她这疯了？跟自己儿子有仇啊？” 而彭桂珍已经走到了门口，扒着安贵华的胳膊：“你快点让开，再折腾一会儿，你儿的耳朵不要了么？” 安贵华闻言，立即嚎哭起来：“杀人啦，救命啊。老李家要杀人啊，我儿子的耳朵被砍下来啦！” 看了半天热闹的谢苗终于明白了，敢情人家是拿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搏命呢。她笃定李家承担不起这个后果，甚至预想到安贵华日后会拿今天的事情给李家不停地泼脏水。 谢苗身形娇小，趁乱从安贵华的咯吱窝下边挤了个缝钻了出去。一路往村委会跑，路上见到不少往自家赶得村民也不忘知会大家一声。 “五大爷，我姥爷在家呢。我家进来好几个抢劫的，这会儿都打出血了呢。你们快去帮一帮我姥爷吧，土匪也太猖獗了。”谢苗一路渲染，将事情反转成因没钱过年而走上迷途之路的几个邻村男女跑到自己家门口撒野。 众人听说大队长家里遭了坏人，胆子小的只能在围墙外边看热闹，胆子大的已经摩拳擦掌进屋帮忙了。 谢苗一路跑去了保安大队，那保安大队的队长跟李振华关系亲的很。见到谢苗哭唧唧的找上了门，笑着将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了。 等到谢苗领着保安大队队长等人赶回来的时候，孙洪波已经被送去了卫生所。 “你们二大队的欺负人啊，你们相互包庇，我要告你们，我要让你们连坐！”看来安贵华这次是想要闹大了。 到这个时候，谢苗都没想明白。既然安贵华是来借钱的，为什么表现出一副账主子的样子。既然是求人办事儿，为何不能放低姿态呢？但凡她表现得可怜一些，但凡她能对李家的女人们多几分尊重。以彭桂珍的热心肠来说，多多少少的会借出一些。 “这是几大队的？让她们大队的队长来一趟！”保安大队长徐大山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天生长着一张黑李逵一般的脸。不怒自威，别人看着都害怕。 安贵华没敢吭声，旁边跟着看热闹的社员说道：“她是一大队的，我认识。我去一大队，喊他们队长去。” 没等那人去喊，一大队的队长人已经到了。其实保安大队本就设立在一大队与二大队中间，谢苗一路哭嚎着去保安大队报案。那边已经有人去告诉了一大队的队长苏友民，所以徐大山跟苏友民是前后脚来的。 “苏队长，你来的刚好。二大队有人报案，说你们大队的社员入室抢劫。嫌犯现在受伤来卫生所，你来辨认辨认是不是你们大队的。”徐大山一开口就把人吓破了胆。 大家都是一个农场的，虽然分属不同的生产大队，即便不认识也都能混个脸熟。徐大山开口便把人给定性成罪犯，这让围观群众实在是不能接受。 听着周围人倒吸凉气，谢苗心中暗觉好笑。看吧，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姥爷李振华算不上脾气好的，可跟眼前这位比那就是活菩萨了。徐大山的事迹那可不是假的，那可是连婴儿夜啼也会被拿出来吓唬的人呢。 安贵华本来穷横的很，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架势。刚进门的时候徐大山不吭声，她便撒泼打滚发癔症。不是辱骂看热闹的老百姓们踩高捧低，就是骂李振华一家为富不仁。而且一口咬死李美玲要杀人，嚷嚷着要让李美玲进监狱。 可这活阎王徐大山一开口，就将她们定性为入室抢劫。 “啥，谁抢劫你这个人又放什么屁。”安贵华躺在地上撒泼，听见有人说她们是抢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开口就骂起了人，抬眼看见徐大山那张黑脸。 安贵华怂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破相 安贵华又怂又恨得瞪着徐大山，满脸写着敢怒不敢言几个字。 谢苗看着她这样只觉得好笑，声音清脆的对徐大山说道：“徐队长，就是这个人来我们家又吵又闹。上一次来我们家闹了一通，逼着我姥姥拿出钱给她家过年。这一次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说什么送年礼，其实就是来抢钱的。” “你放屁！”安贵华好似跟高人学了轻功一般，刚才还躺在地上打滚哭嚎。这会儿一个鲤鱼打挺，眨眼的功夫就从站了起来。 指着谢苗破口大骂：“杂种草的小贱婢，你放你奶奶的狗臭屁。”说着安贵华一个健步冲到了谢苗面前，扬手就要抽谢苗的脸。 刚刚还被徐大山吓得灰头土脸的老太太，此时面对年幼的小女孩立即变了嘴脸。 谢苗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着一个老太太对着干，那岂不是跟所有人说她是个没人管教的小姑娘。那只能说明李美玲砍人绝非临时起意，李家人平时就是仗势欺人的主。 “唔”谢苗立即躲在徐大山身后，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拽着徐大山的衣角，泪眼汪汪的看着安贵华。 徐大山将谢苗拦在身后，冲着安贵华冷冷的哼了一声。本来冲着谢苗暴走的安贵华，立马来了个急刹车。 “你想干什么？”徐大山盯着安贵华，面露冷意：“有什么事情大人解决，你把气撒在小孩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她是个小孩儿？”安贵华脸憋得通红，指着谢苗理直气壮：“我跟她家有亲戚，怎么说也是她姥姥辈的人。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就教训不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说着安贵华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剜了一眼谢苗咬着后槽牙：“她就是个小人精，她们家属她最灵，一肚子坏水的丫头，跟她妈一样烦人。” 说起她是谢苗的长辈，安贵华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抓着这层亲属关系，安贵华开始痛诉李振华教女复方。生出的女儿李美玲是个会拿镰刀砍表弟的母夜叉，养的外孙女更是粗鄙不尊长辈。 “徐队长，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就是叫来了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也一样管不着。”安贵华到底比别人多活了几岁，抓住这个突破口，竟然也多了几分抗衡徐阎王的勇气。 谢苗可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被一个老太太给吓唬过去。深知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喜欢颐指气使的女人，只要给足了男人的面子，自然也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三姥姥”谢苗转变路线，学着前世见过的高级绿茶的模样。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发牢骚：“连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既然人家徐伯伯这个保安队长来了，说明事态发生了变化。我是你的晚辈，你怎么骂我都行。可人家徐伯伯又不是你的晚辈，你这个态度”谢苗顿了顿，身体往徐大山方向靠了靠：“拿人家的脸当鞋垫子踩啊。” 谢苗说完，徐大山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安贵华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担心以后家里人都会被这些当官的欺负。立马撒泼哭嚎起来：“我说还不能说了？你们这群当官的相互帮忙，明明是我儿子被李振华闺女给砍伤了。他就在躺在床上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这群王八犊子，就信这个小贱人的话，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太太。” 说着安贵华故技重施，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拍着大腿一唱一和的哭闹起来。 徐大山冷冷的扫了一眼苏友民，作为生产大队一大队长的苏友民没来由的心头一颤。冲着安贵华吼道：“你闭嘴！” 说完苏友民冲到了卫生所门口，对着里面的医生问道：“病人啥样？要不要紧，用不用送去县里治病？” 站在窗户旁看热闹的村医连忙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桌前的药品，不紧不慢的说道：“皮外伤，不碍事儿。” 苏友民皱着眉头，颇有些意外：“皮外伤？不是说只有近气儿没出气儿？” 医生摇了摇头，笑着解释：“看着严重，就是划开个口子，流的血多了一点不碍事。” “那影不影响日后的听力问题？”苏友民表现出十分关切自家社员的样子，倒让安贵华挑不出理来。 “不影响不影响，把伤口处理好了，回家好好服药吃两盒消炎药就没事儿了。”那医生见多识广，看外头闹得这么大，生怕他们打起来将自己这个小小的医务室给砸了。恨不得亲自背着孙洪波送回家去，好让这里清静一下。 孙洪波的二哥愤怒说道：“那也是破相了，洪波还没娶媳妇儿呢？破了相，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安贵华在外面一听，自家的儿子破相了。躺在地上开始旋转打滚，哭闹着要李振华一家补偿。 所有人都看向李美玲，有人眼里带着同情，有人眼里带着幸灾乐祸。事情还没有个定论，谢苗就听见有个人嘲讽的说道：“起早贪黑挣了点昧心钱，这下好了，一下子全都赔给别人了。自己白干一场也就算了，她爹一辈子的名声也亏进去了。” 谢苗朝着说话声望过去，看见一张笑容灿烂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母亲李美玲水火不容的陈金花儿。 陈金花儿是在结婚之前就知道李美玲跟自己丈夫的那点过往，心里也清楚李美玲压根就没瞧上过自家男人。结婚十几年了，陈金花儿每次跟丈夫闹别扭或者在婆婆妯娌那里受了气，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婆家人就是看不上自己。 久而久之，这股子怨恨竟然转移到了李美玲身上。以前人家离她太远了，想够够不到。可如今却不同，她在村子里开了一家杂货铺。什么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的都能卖。她严防死守不让自家男人过去买东西，可挡不住婆婆妯娌说人家好啊。 如今能借机奚落一下情敌，陈金花儿怎么可能放过呢。 她这一开口，谢苗冷了脸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友民 “就算是赔点医药费，我家也赔的起。你倒是想要花钱了，你家里有钱吗？”谢苗翻了个白眼，一脸讥讽：“恨人有笑人无，你也很给爹妈长脸了呢。” 陈金花儿被谢苗刺的脸色通红，装作不在意的跟旁边人吐槽:“这孩子跟她妈一样得理不饶人，一张嘴那么厉害，将来可不好找对象呢。” “嫁不出去也不会嫁进你们家的！操心你家闺女能不能找个好婆家得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谢苗翻了个白眼撇撇嘴。 说完谢苗挽着李美玲的胳膊不去搭理陈金花儿，陈金花儿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的撇撇嘴。 这一边安贵华闹的实在是不好看，已经被周围人拉了起来。李美玲毕竟是二大队的人，不管做什么大家都秉承着同仇敌忾的心情。更何况李家这件事跟村里的社员们又没有利益纠葛，自然也没人帮着安贵华说话了。 谢苗是以‘入室抢劫’为由将治安大队长徐大山给喊了过来的，徐大山一过来就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大队的安贵华几日前曾上门来李家借过钱，但是没有借成功。但也因此知道李振华赚的这点钱都给了闺女李美玲一家子花了。安贵华这次领着两个儿子借口提前拜年为由上门做客，巴结李家大二媳妇罗文静不成，又因挑拨人家姑嫂关系而被臭骂驱赶。心里不好过，索性闹了起来。吵闹之间，李美玲伤了孙洪波的耳朵。随后李家以‘入室抢劫’为由要捏死安贵华母子。 徐大山看着李振华，清了清嗓子问道:“李队长，你的家属报案说是入室抢劫。这个老太太说是上门拜访，你们两家起了口角，你家女儿持刀砍人。你怎么看？” 李振华是个讲究人，并没有出言替自家女儿求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句话:“该怎么定责就怎么定责，徐队长的人品能力是我最佩服的，什么结果我都认。” 谢苗嘴角微翘，暗暗称赞姥爷果真是个老狐狸。他出口将徐队长捧得高高的，然后把问题抛给人家。嘴上说徐队长有多公允，其实就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徐队长不做出一个好的结果出来，那他公正无私的形象可就毁了。 徐大山也是个明白人，既然李振华给了他这面子，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行。面上不吭声，而是看向一大队的队长苏友民，抬了抬下巴问道：“苏队长，你怎么看？” 苏友民能怎么看？一方是自己的社员，一方是自己的同事。帮着自己的社员去得罪李振华，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安贵华是什么人，自己大队的社员，苏友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家里条件马马虎虎，具体原因还是因为眼光过于短浅。前几年联产承包制度刚开始推行的时候，大多数社员只恨自己承包的土地太少。偏有那几个蠢货，自作聪明的以为这是农场自己搞的行动。以安贵华为首的几户人家还叫嚣这是闹资本主义那一套，农场表面上让大家伙以家庭为单位承包土地，实际上最后还是想要一刀切的将大家伙的成果全部‘没收’。更是扬言要亲眼见到别人真的得到了实惠，自己家才会去承包土地。 最后的结果那就是安贵华家里承包的土地最少，第二年亲眼见到别人家收获的粮食比自家多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可一大队哪还有土地分给她们家？无奈之下，安贵华便打起了自留地的主意。跟着左邻右舍闹腾了好几个月，也让他们家的成了一大队人人厌烦的对象。 苏友民对这个安贵华是打心眼里的厌烦，若不是她在其他大队惹事儿，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算对方不是李振华，苏友民也不会帮着她。更何况如今偏袒李振华一些，还能送李振华一个人情。 因此，苏友民不客气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年根底下不在家呆着，跑别人家嚼舌根子，让人撵出去也是活该。更别说抢劫了，我看徐队长特别忙活了。扭送公安，全农场通报批评算了。” “你说啥？”安贵华怒问苏友民：“你是俺们的大队长，你咋不帮着自己人？” “苏队长，这不好吧。全场通报对你个人影响可不小啊！这个使不得，家里闹的小矛盾自家解决就算了。他们要判刑坐牢，那可是会影响下一代的，更影响整个农场的声誉。”李振华连忙开口阻止，反而劝苏友民网开一面。 “就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要你多管闲事。还是我哥明事理，不像你！你就这样不分四六的也配当大队长？”安贵华愤愤不平，这会子倒想起两家人是亲戚来了。 “啥亲戚啊，都出了五服了还叫亲戚！”一旁有人了解两家人的关系，立马泼了冷水。 “咋就不是亲戚了？”安贵华气的脸都白了，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我家老头的奶奶跟李队长的爷爷是亲兄妹，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李字。这叫啥出五服？” 本来谢苗都弄不清楚，眼前这个所谓的三奶奶到底是个什么亲戚。只听姥姥彭桂珍说两家人是远亲，姥爷李振华跟孙洪波的父亲孙小松小时候玩的很好，那时候两家的老人都在世来往比较多。今天听安贵华说才明白过来，原来姥爷的爷爷的亲妹子的后代。 “这是啥意思,我咋没听明白？”李美玲听的头都大了，根本算不出来这里头的亲属关系。看着自己的大嫂罗文静：“嫂子，你能白扯明白，咱们是个啥关系？” 罗文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给李美玲解释:“哎呀，你可真够笨的。意思就是你哥的重孙女把你的重孙子用镰刀给砍了！现在就说这俩孩子到底出没出五服，是不是亲戚呢！” 李美玲恍然大悟，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那是挺亲的呀，我哥跟我都是老李家人，咱俩家孩子最亲了。” 彭桂珍在一旁听的都岔气了，黑着脸怒骂李美玲：“你是不是虎？你哥的孩子一直姓李，你家的孩子也能一直姓李吗？更何况，他们家还是个外来户。爹都不是一个，拐着弯骂谁呢！” 李美玲虽然挨骂，但也知道老娘这是借着骂自己的机会给对方添堵。可是这个外来户又是什么意思，她彻底蒙圈了。 “啥意思啊？咋又出来个外来户？”李美玲忍不住询问自己的大嫂。 罗文静连忙解释给李美玲听，只不过声音很大：“外来户就是寡妇带来的拖油瓶呗。就不是老孙家的种儿，也就咱爸好脾气愿意认这门亲戚。窑姐儿从良之前生的崽子，爹都不知道是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个大麻烦 李美玲低呼道：“窑 姐儿？啥意思？” 罗文静冷笑道“那还有啥意思？旧社会的穷苦人干啥的没有呀？咱们家老太奶嫁过二十年不到人就没了，听说是生孩子难产没得。后来孙家说是娶了个寡妇，说是寡妇其实就是窑姐儿从良了。” 安贵华瞪大双眼，指着罗文静打骂：“你放屁，造谣祖宗你不得好死。” “你知道个啥呀你就胡嚷嚷。”彭桂珍没好气的呵斥安贵华：“我家儿媳妇还轮不着你教训。管好你自己，你再敢骂她，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死你。” 彭桂珍在亲戚中的口碑极好，偶尔发怒倒让安贵华心里毛毛的不敢吭声了。 只听罗文静继续说道：“那窑姐儿带过来一个孩子，没有姓只有名。孙家也不差那一口饭，索性就跟着姓孙，就是孙洪波他爷爷。说是亲戚也是亲戚，要真论的话没啥骨血关系。” 这话说得很明白，周围人听的也很清楚。李家不承认这门亲戚关系，自然安贵华嘴巴里的话也就不成立了。 “哼，你们有权有势的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说我们什么都行，冤枉我们家太奶奶就是不行！”孙洪波的哥哥孙文波一直都没有说话，可此时他忍不下这口气了。 开口叫嚷的孙文波气势汹汹，竟然叫嚷着：“你们凭什么说我们家老太奶是窑姐儿？我他妈的还说你们一家子男盗女娼呢。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咋地，还想把我家老太奶的坟都扒出来？” 躺在卫生所里的孙洪波听见外头叫嚷，再也躺不住了。拔了手背上的吊瓶冲了出来，指着李家人叫嚷：“有能耐你们就弄死我，你们二大队的都是狗娘养的！” 好家伙，谢苗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得罪一个生产队队长一家子也就罢了，李振华手伸的再长也动不了安家的根基。但是当众辱骂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那可就过于愚蠢了。 李振华自持身份不愿意当众与安贵华一家子撕破脸，可不代表别人也同样惯着他们家毛病。 “小崽子，你骂谁呢？还二大队的都是狗娘养的，你再说一遍试试？”说话的人是个暴躁的大爷，此人根本不屑与孙洪波对骂。他撸起袖子冲了过去，蒲扇大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在孙洪波的脸上。 李振华连忙招呼左右：“诶！拦着他！”孙洪波身边的二大队社员们不情不愿的拦住了暴躁大爷，暴躁大爷也顺坡下驴指着孙洪波的脸威胁：“你给我等着，杂草的你再骂一句，耳朵我今天给你撕下来！” 孙洪波的耳朵肿的老大，虽然打了消炎药可疼的他呲牙咧嘴。暴躁大爷这一提醒，他立即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疼。 可嘴上依旧不服气的对着自己母亲说道:“妈，我哥说得对，他们诬陷咱家老太奶那绝对不行。别的也就算了，他们这么泼脏水侮辱人清白可不行。他们太欺负人了！” 罗文静一脸不怕事儿的样子，叉着腰脱口而出：“行不行你都说的不算，就欺负你了，你能把我们咋滴？” 谢苗一拍脑门，暗说一声糟糕。舅妈再一次变成了猪队友，她这么说话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家是仗势欺人么。 不过谢苗担心倒是有有些多余了，周围看热闹的社员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理直气壮的觉得罗文静说的没毛病，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更加嚣张才对。 “想要找到真相也不难，你们家的情况苏队长心里最清楚。”那暴躁大爷看向苏友民，而苏友民抿着嘴不吭声。 徐大山见状打着圆场说道:“一个生产队里有那么多人，谁家祖上都是啥情况谁能记得住。干脆查一查档案，谁家是个什么来路，那可写的清清楚楚呢。” 李美玲冷笑一声，高高扬起头十分的傲娇：“当年我二弟当兵的时候，你们家也有好几个小子一起报名了。最后怎么刷下去的，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家不知道？” 说起这个，苏友民一下子想起来了。每年征兵的日子农场都有不少小伙子报名参加，但是成功入伍的人凤毛麟角。很多人都是在体检的时候就被筛选出局，但是当年孙家确实有因为政审不过关的人。 “真的吗？”徐大山看着面露严肃的苏友民，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们家倒是没有孩子报名参军，堂兄弟是有的，确实因为出身问题没过审。”苏友民说的很隐晦。 孙洪波气急败坏的吼道：“要当兵的是我三大爷家的儿子，没当上是因为他妈娘家那边是富农。跟我们老孙家没有关系，你们少扯没用的。” 苏友民却不搭理孙洪波，冲着徐大山点了点头：“政审那时候我还真的看过他们家的档案，祖上确实有些不太清白，不只是成分高那么简单。”苏友民看了眼李振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那年李振队长还特意因为这件事跟我打过招呼，说老太太人都不在了就不要把这事儿翻出来。那是万恶的旧社会，穷苦人为了讨生活也是没有办法的。政审的第一关就是我们先整理档案，农场里的所有大队长都知道。” 说完苏友民怒斥安贵华：“这些事你不知道么？你们两房妯娌整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因为政审不过的事儿你们见到我都绕道走，要不是人家李队长帮忙说话，你儿子娶媳妇儿更困难了。这才几年啊就忘的一干二净,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安贵华硬着头皮矢口否认：“你你说啥呢，你这都是没有的事儿。”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安贵华倒也能放下身段，连忙跟李振华说起了软话：“是我猪油蒙了心，嘴巴乱说话，他叔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平头老百姓一般见识了。” 见李振华没吭声，安贵华竟然当众给彭桂珍跪下了。抱着彭桂珍的大腿哀求：“老嫂子，咱们做亲戚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洪波差点聋了，我们也遭报应了。求求你开恩吧。” 李美玲与大嫂罗文静面面相觑，二人都觉得十分的荒唐。倒是谢苗心里更加担心，如此能屈能伸的人，怕是以后还要有更多的麻烦了。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李振华领着李忠军去送治安大队长徐大山以及苏友民队长。彭桂珍则是领着家里的女人们往家走，在岔路口李美玲准备回自家的时候，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谢树民竟然回来了，李美玲一脸的惊喜，激动的迎了上去：“你咋回来了？” “大白天的不看店，你去哪儿野去了？我平时不在家，你就这么给我守着的？”谢树民脸黑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谢苗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谢树民冷落了她们娘俩这么久，今天这是回来找茬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懂规矩 李美玲没想到许久不见的丈夫，一回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更没想到他居然敢当众就这样跟自己说话。 从未有过此等经历的李美玲呆立在原地，涨红着脸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谢苗抱着胳膊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的渣爹，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烦的说道：“给你守着？守什么呀呀？守着房子还是守着地啊？房子是我姥爷给盖的，地是我妈跟我的。那玩意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好几个月不回家，用得着守着？” 谢树民指着谢苗，冲着李美玲吼道：“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就这么跟我说话呢？还有没有规矩了？” “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我妈干什么了，让你一回家就只着她鼻子训啊？我妈是嫁给你了不是卖给你了，我姥姥还在这呢，你连招呼都不打开口就骂我妈。你尊重别人了吗？我这就是跟你学的，你还有脸赖别人。” 谢树民脸涨的通红，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谢苗说不出话来。而彭桂珍面对这样的女婿，同样心生不悦。 看着谢树民冷冷的哼了一声：“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你回来干啥？浪费那个车费。” 上次谢树民回来的时候，正是农活忙的时候。谢树民往年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不过今年是一丁点都没有做。彭桂珍还会给他说两句话，可这次彭桂珍根本不想搭理他。 “妈你看看谢苗变成什么样了，我跟你说，姑娘大了性子就得温柔一些。她这样”谢树民又想长篇大论，抱怨一下谢苗的教养问题。没想到彭桂珍冷冷的扫了一眼谢树民，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话：“ 城里的女房东脾气温柔，想要温柔你就赶紧走。” 一句话把谢树民吓得不敢说话，紧张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故作平静的说道：“妈，你别听美玲瞎说，都是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你真当我啥都不知道呢。”李美玲此时缓过神来，脑海里浮现出丁丽丽与谢树民苟且的情景顿时觉得窒息难忍。 “你，你这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谢树民皱着眉，开口解释眼角瞥见谢苗。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大概就是自己的闺女瞎说了话才让李家人知道了丁丽丽的存在。 他立马冲着谢苗嘶吼：“你又跟你妈说什么了？姑娘家家的你一天就不能少惹点事儿？你就盼着我跟你妈打仗呢是吧？” “你冲孩子嚷嚷什么？”李美玲护谢苗护的厉害，见不得谢树民这样骂孩子。 谢树民自知理亏，却还要做出一副身正的样子。指着谢苗呲牙咧嘴：“你就作吧，总有一天这个家都会被你作完的。” 谢苗哪里肯受这样的气，但是母亲李美玲不停地拽着她的衣角，谢苗还是忍下了这股气。心里默默念叨着，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彭桂珍对谢树民没有个好脸，谢树民也没有心情去哄这个丈母娘。一家三口回到家里，谢树民这才发现家里的格局还是被李美玲给改了。 屋里屋外走了一遍，站在杂货铺地中央十分嫌弃的嘟囔：“改的这叫什么呀，急急巴巴的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又指着屋里的那个小炕：“你晚上睡在这吗？多冷啊，门窗关死之后很容易煤炭中毒的。你这不是胡闹嘛！” “这个地方是我妈用来孵化小鸡跟毛蛋的，我们不在这睡觉。”谢苗呛声：“咱们家啥时候买过煤？都是用苞米瓤子苞米杆子烧火的，往年都是这样的。咱们跟城里不一样，不能集中供暖享不了楼里的福。” 谢苗又把这个话题给提起来了，可把谢树民烦够呛：“你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去去去，赶紧写作业去。就你那考试成绩，也配住楼。” 谢苗懒得跟谢树民做无谓的争吵，直接回前边堂屋做作业去了。谢苗一走，李美玲便不高兴的追问谢树民：“你刚回来，不说跟孩子亲近亲近，你老说她干什么？” “你看看她现在这脾气，像什么样子。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都是你们家给惯得。我就说送我妈那管教管教，好歹老太太是旗人出身，规矩多着呢。”谢树民说起谢苗的教养问题，李美玲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什么叫我们家惯得？你可真够没良心的，我们家还怎么对你啊？帮你养孩子你还嫌东嫌西是吧。还规矩，什么狗屁的规矩，穷毛病。”李美玲气呼呼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彻底把谢树民惹急了。 “说你不懂规矩，你还犟嘴是吧？我毛病多，你咋不说你一点礼数不懂呢。我问你，过年家里的年货都备好了吗？”谢树民脸色阴沉，十分的不好看。 李美玲想也不想的回嘴：“早就准备好了，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你操心。” “做人家儿媳妇的，过年之前不去婆家看看吗？你就说，从夏天到冬天，这大半年你去我妈那看过吗？从元旦就等着你送年货，眼瞅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连个火柴棍都不舍得送是吧？！” 李美玲恍然大悟，拍着额头一脸懊恼：“哎呦，我给忘了。我就说有个事儿没干，怎么都想不起来。哎呀呀” 往年不到元旦，李美玲就会将自家养的鸡鸭收拾好送进城里。自留地里种的大葱、水稻、小米、高粱都会拿一些送到婆家。等到过年之前，彭桂珍备好的节礼拿给李美玲一份。让李美玲代表着李家送到婆家，然后李美玲再花钱从商场里买个手绢头花之类的带回来。 今年李美玲忙的脚打后脑勺，完全将送年礼这件事儿给忘了。再一个，李美玲见婆家如此苛待谢苗，打心眼里 也不愿意送东西过去。单方面的付出财物倒也罢了，凭什么热脸一直贴人家冷屁股呢。 “今年没啥钱，等到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再一起送吧。”李美玲指着满屋的货架：“手里这点钱都砸在了货上，手头紧得很。” “再紧也不能没了礼数！”谢树民脸色越发难看了，指责李美玲道：“上次你还跟我说挣了不少钱呢。这点货儿能压多少钱！不是说过年你们卖了不少呢嘛？钱都哪儿去了？” 谢树民看得出来，李美玲现在手里有钱底气更足了。眼珠子转了转，阴阳怪气道：“李美玲，你有事儿瞒着我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不离婚 “你有事儿瞒着我！”谢树民话一出口，就遭到李美玲的破口大骂。 “谢树民，你放什么屁？结婚这么多年，我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了？从来都是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刚刚在外头谢树民给的屈辱被想了起来，李美玲的火气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你”谢树民本就理亏，嘴巴骂人的时候根本不如李美玲利索。面对妻子的怒火，谢树民只能将矛盾点放在态度问题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纳闷谢苗好好地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你平时就是这么胡搅蛮缠没事儿找事儿的。你这幅样子，还怎么让我领你们进城！”谢树民压根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看李美玲的目光好似看一块抹布。 “进城？谢树民你从未想要领我们娘俩进城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是吧？”李美玲冷笑一声，谢苗躲在屋子里面竖耳偷听。 心里暗暗纳闷，老娘怎么一下子变了性子了呢。刚才轮着镰刀就敢砍人，这会儿还敢主动提外头的事儿了？此时此刻谢苗心生怀疑，难道自家老娘也因为某种因素‘重生’了？想到这里，谢苗摇了摇头，这重生又不是卖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呢。 “ 你若真想让我进城，我早就在城里伺候你们爷俩吃喝拉撒了。你若真想让我们娘俩进城，你就不会偷偷摸摸的在城里花那么多钱租个没蛋用的房子。谢树民，你拍拍胸脯问问你自己，你真是真想跟我李美玲过日子吗？”这几年来，不管外面的人还是家里的人怎么议论劝说。 李美玲总是一副现代王宝钏的模样，坚信谢树民不是那抛妻弃子的男人。甚至在亲闺女谢苗三番五次的对亲爹表现出厌恶的时候，李美玲依然围护自己的丈夫。 但是谢苗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母亲心里什么都明白。她不仅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有个漂亮的初恋情人，更清楚丈夫娶自己的目的。 “你”谢树民万万没想到李美玲会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几个月之前，在谢苗逃回农场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生气。自己三言两语的就能将她糊弄我是什么？”李美玲面露自嘲的扯了个嘴角，悲凉的看着丈夫：“没想到我什么都知道？” “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太窄了。”谢树民稳了稳心神，开始劝李美玲：“就是怕你多想更怕外人在你跟前说三道四，我才不敢告诉你。” 谢树民从未见李美玲露出如此失望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我知道咱俩文化水平差得多，你心里是瞧不上我的。咱们农场里也不是没出过知青回城就离婚的事儿。”李美玲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今天索性一口气说开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保证，我这辈子绝对不会负你。”谢树民对着李美玲保证。可这些话李美玲已经没有了感觉，反而觉得腻歪得很。 “我承认，我确实不愿意呆在农场里头。来农场十几年来，咱们闺女都这么大了，我还是不适应这里头的生活。美玲，人往高处走，我生来就是城里人我当然要回城里去。城里就是比农场好，这个你也得承认。大道理我不说，就说咱们的闺女吧。你不也是不想让她一辈子耽误在农场里么。” 不提谢苗还好，提起谢苗李美玲心里就像是油滚了似的。李美玲抬起头盯着谢树民，悠悠的问道：“我也就罢了，进步进城的不要紧。呆在乡下开这个杂货铺我更自在，但是我闺女不行，我闺女必须进城念书。” “这个当然！”谢树民摸了摸鼻子，脱口而出。 “过了年开学前，你把闺女的学校找好。”李美玲冷冷的看着谢树民，忍着心中的剧痛，哑着嗓子道：“只要闺女进城改了户口上了学，我就随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愿意在城里怎么糟害就怎么糟害，只有一点，为着闺女我是不可能跟你离婚的。”李美玲说完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高扬的头十分的骄傲：“我李美玲也是有尊严的，不是非你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你不愿意跟我过，你爱找谁找谁我不拦着你。为了我闺女，我绝对不能离婚。” 谢苗坐在屋里面心里不是滋味，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母亲一直都将她放在第一位。 谢树民的脸色极其难看，咬着后槽牙阴惨惨的看着妻子。李美玲倒是没有去看他，而是仰着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我们离婚了不要紧，外人怎么看我这个离婚的女人我不在话。哪怕我爸妈跟我断绝关系，我也认了。但是我闺女不能有离婚的父母，我不能让她的同学笑话她，更不能让她的婆家看不起她。” 多年夫妻，谢树民一下子就明白李美玲的想法。作为父亲，他心疼女儿不是假的，毕竟在身边相处了十几年。李美玲的说法没有错，这个年代对于父母离婚的孩子一点都不友好。学校里的同学会有异样的眼光，在父母眼里也会成为 减分项。 可是，父母离婚的孩子尚且过得艰难。那私生子呢？他谢树民的儿子如今一天比一天大，谢苗的前途就是前途，他儿子的前途就不是前途了？ 李美玲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谢树民看，甚至委曲求全的告诉他自己可以忍耐谢树民的不忠。可谢树民的反应，彻底让李美玲心寒。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谢树民竟然沉默了。多年夫妻，谢树民的每一个动作反映出的心思，李美玲都可以猜到。 他迟疑，他犹豫，他权衡利弊，他在考虑那个女人。 李美玲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崩溃了。 “这些话以后别说了，给苗苗转学的事儿，我会抓紧的。”谢树民思忖一番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这些事儿都不着急，眼下最要紧的事儿你赶紧去办。”谢树民一开口，李美玲就想骂人。闺女前途的事情不要紧，那还有什么事儿要紧的？ “赶紧准备二三百块钱的东西，明天跟我去给老太太送过去。眼瞅着要过年了，家里还等着年货呢。” 好吧，什么夫妻感情什么女儿的前途都不如谢家的年货重要。 “怎么着，我不给送年货，她们不打算过年了？”李美玲嗤笑一声，满眼鄙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更喜欢丽丽姐 “你什么态度？”谢树民见妻子满脸嘲讽，自尊心受挫整个人暴怒起来。 “我什么态度？别人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就对别人是什么态度。”李美玲刚刚被丈夫提醒没有给婆家准备年礼，心里确实很过意不去。原本很愧疚的，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里浮现的是给婆家哪些年礼。 可谢树民勃然大怒，竟然口不择言的指责李美玲：“十多年都这样了，你早就该习惯了。我妈毕竟是我妈，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容易，你就不能忍一忍？” “你妈过得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妈的不容易是我造成的？你替你妈委屈，找你爸找你哥你弟弟，爱找谁找谁，你找不到我。”李美玲憋了多年的话，此时索性吐了个痛快。 “我哥？对，我爸妈平时已经有我哥我弟弟照顾了。你不用在我妈身边伺候已经算不错了，逢年过节花点钱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处处算计，你对得起良心么？” “我对得起我的良心，我不仅对得起我的良心，我还对得起你的良心。婆媳婆媳，先有婆婆再有儿媳。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妈但凡给我做过一双鞋垫我都没脸这么说她。还有，不是逢年过节花点钱，是每个月都在花钱。” 李美玲指着谢树民，脸上满是失望：“谢树民，说句难听的话。你跟我结婚这些年，你挣过几分钱？工分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是没点数么？在所有的知青里边，只有你干的活儿是最轻的。还有咱们家的房子，你兜里揣的钱，你上学的学费，都是我，是我们家出的钱。” 谢树民涨红着脸，咬着后槽牙满眼的恨意：“你终于说出来了，憋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李美玲，你就凭着这点事儿想压我一辈子？” “ 我压你？”李美玲倍觉荒唐：“原来你一直觉得我在压着你，哈哈，哈哈哈哈。” 李美玲仰头疯狂大笑，眼泪止不住的放下淌：“我要真想压着你困着你，当年就不会让求着我爸送你出去上学。人人都跟我说你走了之后不会回来，只有我，只有我顶着别人的嘲笑一定要送你走出去。哈哈哈，到头来变成了我压着你。” 说完李美玲眼神一冽，眉间尽是锋芒：“既然你认定我是压着你，那我以后更不会顺着你的意思活。谢树民，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这日子你愿意过也得过，不愿意过还得过。你想跟城里哪个骚狐狸住在一起我不管你，但是你妄想耽误我闺女的前途。谢树民，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谢树民从未被李美玲如此羞辱，心中愤怒口不择言：“你闺女的前途？她那样的玩意儿，有什么前途？长得又黑又丑，一开口说话就呛死人，跟你一样半点教养都没有，她有个鬼的前途。” 这哪是一个当父亲该说的话，别说做母亲的李美玲暴怒不已，就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谢苗都气愤异常。 看着谢树民气呼呼的拂袖而去，憋忍了半天的李美玲趴在柜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谢苗知道，这二人中间的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将来离婚也就不远了。只要离开谢树民，李家就会远离不幸。这样的极品男人，不要也罢。 李美玲在家里哭的伤心，谢苗暗暗高兴谢树民自曝其短。母女二人没想到的是，谢树民回到城里就后悔了。 他耷拉着脑袋回到父母的家，将白天跟李美玲发生的事情经过仔细的说给父母听。 谢金生一拍大腿，面露懊恼：“你真是蠢透了！她要是真敢跟你离婚呢？她那老子可不是吃素的，真要是闹起来，咱们家也没有人能顶得住。” 谢新红眼珠子转了转，在旁边嘟囔：“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胆子肥了不少。哥，别是她有了个相好的，想要把你一脚蹬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谢树民白了一眼妹妹，责备她添乱。 谁料谢新红却直言道：“我怎么添乱了？这个主意可是丽丽姐出的，你敢说丽丽姐的办法不好？” 于淑珍一直在旁边没说话，在她的处事经验里面，家庭议事真正的当家人是不会像个叽喳鸟似的乱说话。所以她在这个时候始终端坐着不吭声，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最后再一锤定音，给大家做一个决定。 可此时她摆了半天的姿态，已经开始坐不住了。听见女儿提起丁丽丽这个女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丽丽？她说什么了？” 谢新红摆弄着身上新买的红色格子衣服，一想到这样时髦又有钱的女人给自己当嫂子，心里就忍不住热起来。 语气也柔了几分，笑着说道:“丽丽姐说了，只要她在外头偷人，咱们就有理由提出离婚了。那李美玲本来就不是个正经的，当初不就是相中你长得好看么。现在你岁数也大了，又不经常在家，她偷汉子也是正常的。到时候去街道开证明，我也会跟那边的人多说道说道李美玲的不是的。二哥，你就放心吧。” “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谢新红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一副讨好的表情。 谁会愿意自己的头上顶个绿帽子？即便对李美玲没有一丝感情，谢树民也不愿意用这种解决办法啊。 “你有毛病啊，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下掺合什么！”谢树民一脸厌烦，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离婚不是开个证明分了家就了事儿的。我们俩还有孩子，就因为谢苗，李美玲也不可能离婚的。” 今天李美玲反复说了好几次，谢树民知道这是真的。 “切，一个丫头片子，给她就得了呗。”谢新红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于淑珍抖了抖眼皮，嗦了一眼女儿，冷冷的说道：“人家给你一身衣服，就把你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了。矜持一点不行么？你这样好哄，将来怎么找有能耐的人家？” 被亲妈戳中了小心思，谢新红涨红着一张小脸，死鸭子嘴硬的说道：“我才不是因为那个，我是真的喜欢丽丽姐这个人。她跟李美玲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当初要不是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她早就是我二嫂了。” 于淑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闺女还是欠缺些见识。被丁丽丽那点小玩意就给哄了去，好在自己见过不少世面，看得出来丁丽丽的诡计。 “行了，先别提丁丽丽了。人家一个寡妇不好总跟咱们家来往，没得损了你的名声。至于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李美玲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听你摆布的？这次闹别扭你哄一哄，过两天她肯定拿着东西上门道歉的。”于淑珍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好像已经掌握了一切。 “对对对，先不提丽丽的事儿，反正她什么都听我的。”谢树民连连点头十分恭敬。 “我就是感到奇怪，谢苗越来越不听话，每次看见我就像是看见了仇人。她天天跟美玲在一起，背后不知道说了我们多少坏话。现在美玲看见我也是没好气，对你们更是满肚子怨气。我这次回家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她给咱家准备的年货。我看” 谢树民面露窘迫：“妈，不如你们先准备点吧。万一她真的不来，总不能真的不过年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婆婆出马谁敢不服 谢树民小心翼翼揣度着亲妈的脸色：“家里多少还是要准备一点年货的，今年我看是指望不上她了。” 于淑琴眼睛瞪得像铜铃，觉得不可理喻：“指望不上她？凭什么不指望她？家里这么多人开销这么大，她不出钱谁有钱买？指望你大哥还是你弟弟？” 谢金生也是一脸的不悦，讥讽道：“她一个当儿媳妇的，本来就应该晨昏定省伺候公婆。让她在乡下享清福已经是厚待她了，过年还不赶紧来婆家干活，真是没规矩。” 谢老爷子眼皮子半翻着，皱纹多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言语间竟是对李美玲的鄙夷：“那样家庭里出来的女子，本来就不懂规矩。跟你过了十几年，你也没教会她一星半点的礼节。就算是她不懂，你老丈人也不懂？这都什么时候了，往年老李家的年礼在元旦之前就送来了。明儿就是小年了，家里包饺子的肉馅都没有。” 于淑珍听见老头子说完，脸色更难看了，斜着半只眼睛扫了一下：“厨房里的活儿都是娘们的，你一个大男人操心这个干嘛！孙男娣女一大堆的人了，该喝茶喝茶该下棋下棋，当好你的老爷子。” 谢老爷子闻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盘的油光锃亮的扇子。寒冬腊月也不嫌家里冷，愣是展开扇子扇了扇风，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文人做派来。 谢树民见状心里暗暗庆幸，这幅庆幸得亏没让李美玲看见。不然背后又要拿出来说笑，家里已经穷成这样还要摆出什么贵人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做作。 但这些在谢树民看来早已经习以为常，李美玲没见过世面自然看不过去。李美玲不仅看不过去，急了还会说什么这是什么封建余孽，风雅不管用，吃饱肚子才是真理，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丁丽丽却不会这样，她反而很欣赏父母的这样的生活习惯。而妹妹谢新红喜欢丁丽丽也不只是因为丁丽丽给她买了一件衣服，李美玲也给妹妹买了不少衣服却得不到她的认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美玲跟谢家之间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阶层。 想到这里，谢树民长长叹了一口气。怎么看这段婚姻也是错误的，只不过现在确实不是一个离婚的好机会。 见到谢树民沉默，于淑珍脸色更加难看了。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谢树民，你还是不是谢家的儿子？你想袒护那个贱人到什么时候？那么一个东西你当成宝贝似的捧着，你倒不如去给李家做上门女婿，也算享福了。” 老太太气的口不择言，谢新红在旁边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嘟囔：“上门女婿能享清福？那还不跟三孙子一样让人呼来喝去的啊。二哥看着日子过得风光，背地里吃了多少苦谁知道啊。” 谢新红的这句话，让谢树民彻底破防了。这些年农场里的人表面上端着他敬着他，可谁不在背后嘲笑他吃软饭。他心里的苦，李家人从来不放在眼里。他们高高在上，自觉高人一等。以为仓房里的余粮多，就可以看不起别人了。 粗鄙，浅薄，没有格局的一群蠢货。 谢树民黑着脸瓮声瓮气：“你们放心吧，就算打断她的腿，我也要把她拖回来。” “打断腿干什么呀。”谢新红嗤笑一声：“真要是打了她，她那一大家子还不打上门来？咱爸妈什么出身，能跟农民一般见识？还有她家的那个大嫂，好像是挑大粪的似的，浑身臭烘烘的，看着就烦。” “就是。农村人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过年要在婆家过。你那老丈人不是干部么，他还能不懂这个规矩？”老太太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你办不明白的事情，我来办。我一出马，看她还敢拿乔。”见到亲妈如此自信，谢新红好奇起来。笑着问道：“妈，你要怎么做？用不用我帮你？” 于淑珍自信的扬起头：“我去给亲家打个电话，先拜拜年然后说要接她们娘俩进城过年。我就不信，她们还好意思留在乡下。” 谢新红两眼放光：“对呀，你这个当婆婆的都说要她进城过年了，她还敢不来？她要是不来，她爹妈也不能让。只要她来了，就不会空手的。” 谢新红说完眼珠子转了转，走到谢树民身边，用手肘推了推他：“你不是说她开的那个什么杂货铺挺赚钱的？今年能给我包个大红包不？” 谢树民低头看着妹妹，只见谢新红毫不掩饰脸上的贪婪之色。又气又笑的问道：“你都多大了还要红包？去年给你五块钱还不够大？你想要个大红包也不是不行，你给谢苗买件新衣服吧。” 谢新红理直气壮的回嘴：“只要我没结婚，我就是个小孩儿。长嫂为母，她就该给我花钱。” “那你是当姑姑的，你都上班挣钱了，多少也给谢苗买点东西意思意思吧。要不然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嫂子提红包的事儿。”谢树民开始觉得这个妹妹有些不成体统了，一点事儿都不懂。 她一个当姑姑老是欺负谢苗，李美玲那么护犊子，见到谢新红不吵架就不错了，竟然妄想跟李美玲要红包呢。想的可真美，他当哥哥都不愿意给，更何况是嫂子。 “给她买？我就是扔了，也不给她买。”想起谢苗，谢新红只觉得两肋生疼。要不是这个扫把星，她也不会丢了那么大的脸。要不是后来家里给领导送了点礼，她可连工作都给丢了呢。 “说起来，谢苗确实有些古怪。不怨她小姑生气，这孩子性子变得也太大了。你就没觉得吗？”老母亲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谢树民。 他眯着眼睛细细回忆这半年每次见到谢苗的情形，越想心里越觉得害怕。 “这个丫头确实变了，变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我听美玲说，她现在进步很大连进城卖货也不害怕。但是每次见到我，就像见到了愁人似的。每次只要有她在，我跟美玲就一定会吵架。”越说谢树民心里越觉得蹊跷，他看着母亲面露疑惑：“要说时间的话，差不多就是从城里跑回去的那次。” 于淑珍一拍大腿，哎呦一声：“完了，我就说么！完了，完了，完了。” 谢树民紧张的上前：“什么完了，妈，什么意思？” “我上次就瞅着那孩子不对劲，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对上了。”于淑珍老太太拍着手，恍然大悟：“那孩子眉眼间是不是泛着黑气？说话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 “她啊，一定是在回农村的路上，中邪了！”说着于淑珍冲着老头子问道：“原来回龙观里的那个老道士，还活着不？”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严道长 爱是可以包容的，就好比一个漂亮的女人脸上长了一个闷痘，别人觉得碍眼可惜，爱她的人却觉得多了个痘痘反而多了一点可爱。 谢苗的变化看在所有人的眼里，一个从前有些懦弱不出奇还没见过世面的毛头丫头，不过几天的功夫竟然口齿伶俐能说会辩还会做起了买卖。这样的进步换成别人起码需要三五年的功夫，可在谢苗这里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在李家人眼里，那就是孩子受到刺激之后悟出来的。甚至在李美玲眼里，那是人家张晋老师的功劳。总之，是自家孩子遇到了贵人，是要逢年过节带着厚礼上门感谢的。 但是在谢家人看来，谢苗这就是典型的鬼上身了。如果不是有什么东西附体，她也不可能变成如今的样子。而且被附体的人本身就十分的晦气，会影响别人的运气。 经历了长达十年的动荡，许多事情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观早就被那群人给砸了，在里面修行的道士也不知所踪。 不过早年间谢家里还没有败落的时候，谢树民的爷爷就喜好文玩更喜欢研究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类的玄学。因此与道观里的众位道长都很熟悉，十年动荡结束，外地藏匿的道士们纷纷跑了回来。 这几年谢金生倒也去过道观几次，虽然跟道观里的道士们不像他父亲那样熟稔但也不算生疏。于淑珍为人比较吝啬，难得每年过年的时候会拿些家里用不到的生活用品送过去，美其名曰结善缘。 就因为这么一点，于淑珍自诩是个爱好布施的善人。常常就这件事情对外人炫耀，更仗着这一点家里有点什么事情都要谢金生去求签问卦而且还不给钱。每次都拿几个土豆萝卜做谢礼，美其名曰不让外人以为道观重操旧业，其实就是舍不得钱而已。 好在道观里的道士们经历过那段岁月，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愿意相信风水玄学不是封建糟粕就足够了。 谢金生于淑珍这次带着小女儿谢新红拎着李美玲八月十五中秋节买回来的二斤桃酥去了玄清观。 “妈，那道观里的牛鼻子老道士真的有那么灵？”谢新红站在破败的道馆门口，不愿意踏进半步。满脸写着抗拒跟不信任，吱吱扭扭的扯着衣角。 “他们是真的有本事，前街金大娘家二闺女嫁了个副科长。听说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家里的父母也都是当官的。你说这样的好人家，你怎么就碰不上。”于淑珍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家里就剩小女儿没结婚。找了好几个对象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外头的名声又不好听。 “金大娘的二闺女，不就是那个长的像熊瞎子似的金荞？她还找个当官的，还是个副科长？我呸，她也配。好样的男人谁能看上她啊！”谢新红脸色很难看，嘴里的话也是酸溜溜的。 “对，就是叫啥金荞的丫头。她那长相我看着都倒胃口，那牙往外翻翻着，活像一头黑驴。 可就这样的货色，愣是让她攀上了副科长。人家说我还不信，回门那天我特意去看了。那小伙子骑着一个红色大摩托车，好拉风的呀。就凭着这个，那金荞就把前后街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听着亲妈啧啧称赞，谢新红嘴里更加觉得酸了。没好气的嘟囔着：“那也是金大娘有本事，她本来就爱干保媒拉线的事儿。有好的给自己家闺女留着，哼，她咋不敢介绍给我呢。瞧她给我介绍的对象，全都是歪瓜裂枣没一个像样的。” “行了，婚姻自有天注定。你红鸾未动，就算给你介绍个好的也未必能结婚，就算结婚了也过得不好。”于淑珍一副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道：“你爸下棋的时候听人家说了，金婆子也知道她那闺女长得丑找不到好的。来这个道观找了道长算了一卦，说她今年红鸾星动，找什么样的都能结婚。而且还告诉她在什么时间往哪边走，会碰见好的姻缘呢。” 谢新红听见这么说，眼睛瞪大圆圆的。一脸吃惊的问道：“真的？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说完又不信道：“真要是这么准，那这道观还不被人打破了。怎么能这么破烂。” “你啊什么都不懂，以前的人不管什么日子都来算一算。原来这个道观香火可旺了，只不过因为那十年运动道士们都跑了而已。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藏起来的道士们都回来了。要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回来了，得添多少香火钱啊。”于淑珍翻了个白眼，拉着半信半疑的谢新红走了进去。 里边的谢金生早就跟严道长聊了起来，回身见到老妻拉着女儿走了进来。便笑着指着谢新红：“那就是我的小女儿，道长看看她的面相，是不是一脸的贵气。” 严道长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谢新红，而谢新红也打量着严道长。心里暗暗纳闷，这牛鼻子老道长看的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他下巴那一缕胡子应该有些年份了，我要是一把薅掉会不会把他气死。 想到这里，谢新红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严道长见谢新红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狡诈中带着几分放荡。心里便知道，此女是个爱耍小聪明且品行不端的人。 不过十年动荡让严道长也学会了几分圆滑，谢金生也算是熟人不好让他太过难堪。 便轻声说道：“这位小香客红鸾未动，想要结婚还要一段日子。倒是” 谢金生一听急了，追问道：“是有什么坏事么？” 严道长盯着于淑珍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道：“这位女善人面相很好，有添丁进口的好事。” 谢新红听见自己红鸾未动十分不高兴，嘴上嘟囔着：“什么动不动的，想找对象还不容易。老道士就会骗东西吃。” 说着抬起头阴阳怪气的问严道长：“添丁进口的好事？老道士你骗谁呢，现在国家不让多生孩子，只要超生就得丢了工作。我们家可没有傻子，宁可不要孩子也不能丢了工作。” 谢金生也点头，面露怀疑的看着严道长：“我家还真的没有，道长看错了吧。要不然你问一问八字也好，光看面相，你说的不准啊。” 只有于淑珍心中大震，连忙呵斥谢金生跟谢新红：“你们俩闭嘴，人家道长说的没错。” 见谢金生父女二人面露疑惑，她笑着解释：“老三家的那个怀孕了，刚上身不到三个月，不敢声张呢。” 说着于淑珍十分虔诚的冲着严道长拜了拜：“老神仙，你说说我这孙儿是男还是女啊？” “对对对，你给看看，这一胎要是女的我们就给她打掉。”没等严道长说完，谢新红抢先说话。十分霸道的嚷嚷：“我二哥家就是一个闺女，我三哥可不能再生闺女了。” 言外之意，要是能看出来男女，她这个小姑子可要替父母做些事情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金孙 谢新红是真的把自己当盘菜了，还一副若是她三嫂邓雪怀了女儿就要打掉的架势。 谢金生夫妻二人不觉得什么，但是在严道长眼里对谢新红的印象更差了。谢金生见严道长面露不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呵斥老妻：“你这蠢货，净说梦话。老三媳妇儿那天来家说的是想要个孩子，不是怀上了孩子。” 于淑珍不喜丈夫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但她想来把自己当成一个贤妻良母。对于丈夫这种‘大丈夫’行为，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 就听谢金生说道：“老三两口子都有工作，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家里就剩下这一个丫头没结婚，不知道道长说的添丁进口是不是我未来的女婿？” 于淑珍恍然大悟，是呀，家里面的孩子们人人都有份工作。现在国家有了新政策，原来生了几个孩子不管，现在是有了也不准生。新婚小夫妻每家也只能要一个孩子，说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要男女平等。 她只听说过多子多福，若是家里头只有一个孩子，那还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她出身高贵，家里成分复杂不能再让上头抓住了把柄。所以对外，于淑珍是不敢表示任何态度的。 于淑珍没吭声，一边的谢新红喜出望外。脸蛋羞的通红，扭捏的捏着衣角羞羞答答道：“ 不是说那个什么红什么的没有动么，怎么又说到了添丁进口上了？也未必是我的吧！” 谢新红害羞的捋了捋鬓角上的碎发，将那一缕碎发掖在了耳后。抬起头羞答答的看着严道长，再瞥见严道长身后的人时，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严道长顺着谢新红吃惊的目光回过身，看见沈千允靠着窗框发呆的侧脸心下了然。 谢金生也看见了靠在窗户旁的沈千允，惊讶这个小道士长得如此俊朗。脱口而出道：“那个孩子是你徒弟？” “是小徒，关门弟子。”严道长笑达眼底。 谢金生惊呼一声：“道长什么时候收徒了？以前道观里养的孩子么？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呀。” 严道长笑而不语，再抬头，沈千允已经将窗户关上了。 谢新红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刚刚那抹身影已经种在她的心底。忍不住上前打听：“道长，那个小道士叫什么，今年几岁？我想让他给我算命，多少钱都行。” 一句多少钱都行，让于淑珍心生警惕。黑着脸将谢新红拉到身后，不悦的说道：“大姑娘家的，也不害羞。他一个年轻的小道士还能有道长算的好？” 严道长见谢新红被沈千允好看的脸蛋所迷惑，淡淡的说道：“小徒今年才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什么都没学会，不好出来做事。香客想要知道什么，贫道可以说一说。” 谢新红听说少年才十五六岁，十分失望的撅起嘴巴。撇过脸小声嘟囔：“除了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还能发财么？” 严道长是修道多年的人，将谢新红的嘟囔声听得一清二楚。不去给她解释，反而对于淑珍说道：“你们家确实添丁进口而且是个男孩，命里带财旺家宅。” 听说是个男孩而且命里带财，谢金生忍不住高兴起来。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睁的很大，激动万分的问道：“这么说这个孩子是个富贵命了？我们以后能指望他吃香喝辣了？” 严道长冲着同样激动地于淑珍伸手：“把你的手掌伸过来让我看看。” 于淑珍激动地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将右手递了过去。严道长仔细的在于淑珍手掌上看了看，又对于淑珍说道：“说一个字，什么字都可以，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字。” 于淑珍脱口而出：“财，财富的财，财宝的财。”见到严道长微微皱眉，一脸紧张的追问：“怎么了？是不是这个字不好？还是我的大孙子不好？” 谢新红看着父母这么激动，她虽然也跟着高兴。毕竟家里多了一个旺家宅的福娃，她也能跟着沾光了。可是刚刚父亲不是说家里人除了自己再不能生孩子了么？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老父亲：“可是三哥三嫂不能要孩子了？” 一想到三哥这个电影院放映员丢了工作，那她以后还怎么带着朋友们免费蹭电影看？ 她小脸拉下来，满脸不高兴：“你们不能光想着是要孙子啊，你们又不缺孙子。卫东跟谢磊谢强他们三个不都很好么，哪个我瞧着都很有出息的呀。你们千万不能让三哥丢了工作，三嫂也不行。”想到邓雪的工作，谢新红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三嫂的工作丢了也行，让给我好了。她那站柜台的工作，可比我扫大街强多了。” 谢金生瞪了一眼女儿，没好气道：“金孙，那是金孙啊。命里带财的金孙，他一来我们家，我们家就翻身了。你三哥三嫂丢了工作怕什么！” 于淑珍原本也曾劝过小儿子，反正他们两口子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就不需要生第三个。而且邓雪的反应据说跟前两次完全不同，都在怀疑很有可能是个女儿。 但是严道长说的斩钉截铁的，于淑珍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老三两口子的工作也未必能全丢了，双职工家庭能留下一个的。到时候就让老三媳妇下来，她是个女人挣得少。”谢金生说的轻巧容易，一副大家长的样子。 “那万一不是儿子呢？万一我大嫂二嫂谁肚子里也揣着一个，没跟你们说呢？”谢新红在一旁不以为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两口子到底谁回家看孩子还不一定呢。她那三嫂可不是个善茬，万一她生了个闺女，搞不好还要大闹一场呢。 “说什么呢，道长说有就是有。你懂什么！”谢金生面露不悦，但于淑珍心里却又有了个别的想法。 她抬起头看着严道长，无视丈夫跟女儿的不解，脸上满是期待的问道：“道长，那孩子已经来我家了么？除了命里带金，还有没有别的？比如身上有什么胎记或者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 严道长掐指算了算，仰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此子不近双亲，性子冷漠不服管教。虽然命里带财，还望你们能好生教养啊。这一念之差可成佛也可能魔！” 于淑珍一脸激动，双手作揖：“对上了，对上了。不瞒道长，家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孩子。既然你说他是个好的，以后我好生教育就是了。赴汤蹈火，我一定要接回来。” 欢天喜地的离开道观，竟然忘记了来时的目的，甚至没有讨一杯水喝。于淑珍坚持赶紧回家，要趁着李美玲不在，开个家庭会议。 “那命里带财的金孙，可不就是丁丽丽生的那个孩子么！” 第一百三十章 给老二当儿子 谢家离道观很远，于淑珍三口人等公交车的时候一直议论着这个‘金孙’。 若不是谢新红撞见了二人一起看电影，谢家人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多年之后又暗通款曲起来。 谢树民本以为家里人会反对自己跟丁丽丽暗中来往，甚至会像当年那样逼着自己离开家。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谢家人反而觉得很解气。 当年谢树民与丁丽丽交往，双方父母也都不上对方。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将这段情缘斩断，就冒出来一个叫王振彪的男人。此人对丁丽丽的美貌一见钟情，视谢树民为眼中钉。 那年王振彪的父亲当上了区革委会主任，无所事事的王振彪袖章一带从混子变成了恶霸。那些原本成分太高的人家见到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谁敢主动送死？ 丁丽丽跟谢树民两个人家庭成分都很高，谢家祖上是旗人做过官教过书在那个年代很敏感，而于淑珍的娘家原本在热河是很有名的皮货商。谢金生跟于淑珍成亲之后，两口子喜欢搞些倒卖些东西赚钱。这种事情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来看，就是投机倒把的勾当，刀已经悬在了谢家人脖子顶上。 王振彪想要收拾谢家，就拿谢家背地里投机倒把私自买卖的事情说事。以‘复辟资本主义’这个帽子，将谢家人全部扣押起来。 如果不是丁丽丽提前得知消息，让老父亲告知了谢家原委。在小黑屋里，谢家人极力否认自家投机倒把的经历并且无一例外的与谢树民撇清关系。 最后谢家人在丁丽丽的周旋下安然无恙，但谢家人始终认定这场灾祸是谢树民带来的。他们看不见同为旗人同样暗地里投机倒把的同行是何种下场，坚持认为牺牲谢树民一人可保全家平安。 谢树民被强行送去下乡替全家赎罪，而家里人也不在乎他过得如何。他在乡下娶了媳妇儿，谢家连去喝喜酒的人都没有。而这十几年过去了，谢树民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有了更好的前途，更加看不上在乡下的谢树民了。 得知谢树民给王振彪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谢家人无不欢欣鼓舞，都觉得十分的解气痛快。 “今时不同往日了！”于淑珍低声说道：“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他们俩本就是苦命鸳鸯，若不是那王振彪仗势欺人，丁丽丽早就是我谢家的媳妇儿了。那孩子也有了名分，何苦养在乡下。” 谢新红只知道丁丽丽跟谢树民谈恋爱并不知道两个人竟然还生了一个孩子。吃惊的尖叫：“妈，那孩子可是私生子？要是王振彪回来了，那可怎么办？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败露了，咱们全家都不得好死啊。” “你闭嘴！”于淑珍怒斥谢新红：“你知道个六啊你就咋咋呼呼！” 谢新红委屈的看着母亲，不明白平时最爱把‘规矩’、‘体面’放在嘴边的母亲这次怎么就不讲究规矩了。 “王振彪杀了人你不知道么？他早就死在外头了，丁丽丽早就是个寡妇了。你二哥跟丁丽丽是天注定的夫妻，是要经历些磨难的。王振彪抢了丁丽丽，李美玲又逼着我儿子娶她。这两个人才是最大的恶人，王振彪已经糟了报应了，李美玲也离得不远了。” 于淑珍此时只觉得李美玲简直太招人嫌弃，跟丁丽丽一比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又对丈夫谢金生说道：“严道长为什么不说你添丁进口，为什么不说小红家里添丁进口？那是因为这件事你们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我亲自给接生的，也是我做主给送到乡下去的。在我这，这孩子已经有了名分。自然了这些你不知道更不可能告诉严道长，严道长既然说我那大孙子是个旺家宅的准错不了。” 谢金生早已经被这个消息炸的头都晕了，本来谢树民与丁丽丽的私情就已经够刺激他了。给王振彪戴绿帽的事儿偷着乐呵乐呵就行了。王振彪虽然跑了，可他爹还活着而且还活着挺好。若是王家知道了自己的儿媳妇跟别人生了孩子，那可怎么办？ 擦了擦汗的谢金生不服气的嘟囔：“你咋就认定是他？没准是老三媳妇儿肚子里的那个！” “想都别想！”于淑珍认定的事，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她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嫌弃：“老三家的一身娇肉，两口子工资不少都让她给败光了。领着两个半大小子整日在咱们家蹭吃蹭喝，一分的伙食费都不出。她能生出来什么好东西？没看她那矫情的劲儿，算生了个儿子出来，将来工作丢了还不是靠咱们老的养活？屁用没有！” “可是”谢新红欲言又止：“妈，就算你说的金孙是真的。他怎么回来啊？家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孩子，让外头怎么说呀？我二哥能认，难道李美玲能认吗？” 对呀，李美玲不让出地方，丁丽丽就不能顺利进门。丁丽丽不能进门，那她的金孙就没有名分。难不成让李美玲认下这个孩子？现在都是一家一个孩子，真让李美玲收养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没有孩子。 于淑珍眉毛一挑：“对呀，没有孩子就可以领养一个了。” 谢金生一脸茫然：“谁没有孩子？” 于淑珍一脸的兴奋：“咱们今天干啥来了？” 谢新红没好气的嘟囔：“看我的姻缘来了，说我啥红没动，缘分还没到。” “胡说！”谢金生了然的看着老妻：“为了谢苗那个孽障来的。”说着一拍手掌：“嘿，光顾着说话，把正事儿给忘了。” “谢苗是野鬼附体了，请道长做法画个符，咱们拿回去去农场里当着所有人的面驱魔。农村人最怕鬼神之说更要脸面，不用咱们废话，我就不信李家人还能当她是个宝贝。” 于淑珍眼里闪过一丝毒光，得意的看着丈夫。 “到时候，你就劝李振华，让他把谢苗送到庙里住上一阵子。过年的时候拍花子的多，谢苗被拍花子的领走了，那也正常。”于淑珍说完，谢金生笑着附和：“到时候捡回来一个小孩，正好给老二当儿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偷道观里的白菜 于淑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三个人高兴地又跑回到了道观。 严道长没想到这三个讨厌的人又折返回来了，懒得搭理他们。对徒弟说道：“千允，你去应付一下。” 沈千允穿着摆弄着自己的新道袍，听见这话掐指一算，摇了摇头：“麻烦，没钱赚，不去。” “你！”严道长吹胡子瞪眼，指着沈千允：“你你你你你你一个富家子弟，你不潜心修道整天想着赚钱。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你看看这道观破的，边边角角都得修。一下雨就漏水，后院儿的菜地老是被人偷。不赚钱怎么过日子？”沈千允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的嘟囔：“善信给的钱你又不要，我不琢磨赚钱，这么多人在这喝风啊？” 严道长被气笑了，伸手用拂尘打了一下沈千允：“你个泼皮，就你那两下子给贫道惹了多少事儿。六爻学了多少年，连个走丢的母鸡都寻不到。光丢我的脸！” 沈千允一脸不服气：“那鸡是会动的，我算的时候它在东，赶到的时候跑去北。那能怪我？” 严道长指着外面，激将着沈千允：“外头这三个可不会乱跑，你安顿好了他们，我就给你记一功。” 沈千允傲娇的抬着下巴：“那我要出去吃顿肉，在观里都要吃成大白菜了。” 严道长调侃道：“别的善信也就罢了，外头这个，你若是能从她兜里骗出钱。你那顿肉钱，我给你出。” 他们师徒这段话，若是被外头的谢金生于淑珍听见肯定要大闹一通，趁机将这几年送的白菜土豆讨回去。 果然，沈千允自己一个人走出来，于淑珍的眼白都要翻上天了。谢金生面上过不去，质问沈千允：“你师父呢？怎么就你自己出来了？” 沈千允回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打坐，你们又折返回来是忘记什么了吗？” 谢新红没懂父母为什么不高兴，她见到沈千允出来说话心里痒痒的。只觉得眼前的小道士长得实在是好看，比那挂历上的电影明星都要好看。 乐颠颠的走上前，兴奋的做着自我介绍：“这位道士你好，我叫谢新红。谢谢的谢，新旧的新，红色的红。” 沈千允从小到大，见惯了对自己这张皮囊迷恋的女人。看着谢新红的反应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肤浅到见到好看男人就走不动路的。 冷漠的点了点头没搭理她，谢新红根本就没注意沈千允的反应。只觉得他整个人身上罩着薄薄的一层光，越是不搭理自己越觉得他像个世外高人。 因此她对世外高人，吐露出家里的来意：“我二哥有个女儿，从小就养在乡下。乡下人嘛毫无见识，又不学无术没有礼貌。我们作为亲人是很包容她的，只要不做坏事孝顺父母也都会迁就她的。” “可是几个月之前，她性情大变，变得我们都不太认识了。在家作闹的厉害，对我爸妈说脏话，还对我大打出手。连我二哥她亲爹都敢骂，而且十分惧怕神佛。越到晚上行为越诡异，我们猜她一定是被脏东西附身了。所以我们就想请严道长给我们几张符纸，好去一去她身上的晦气。”谢新红倒打一耙，把谢苗说成了逆子。 沈千允上下打量了谢新红，本能的觉得这家人说的不像是真的。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很有善心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也许那个小姑娘影响了这一家子所以才会跑过来。 “驱魔符？”沈千允淡淡的说道：“我这里倒有几张，可以送给你们。” “跟我来吧。”沈千允说完转身走进了一间静室，谢新红脚步飞快的跟了进去。 见到沈千允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几张符纸，将符纸递给谢新红：“这是我师父亲手绘制的符纸，你们都拿去吧，烧了给那小姑娘喝下去，就没事了。” 谢新红看着沈千允还没关好的抽屉里剩下几张符纸，她指着剩下的那几张：“这不是还剩几张么？你不是说都给我们吗？” 沈千允扫了一眼谢新红：“剩下的是我自己画的，你父母应该不会想要的。师父的东西就剩这么多，都给你们了。” 谢新红羞红着脸，低着头一边撮着脚尖一边羞答答的问道：“那能把道长的符纸也送给我一张么？我想” 没等谢新红说完，就见沈千允迈着大步冲到了门外。 原来谢金生于淑珍两口子趁着沈千允回房拿符纸的时候，跑进了厨房。老两口每人都在衣服底下藏着一颗大白菜，谢金生的裤脚也是塞的鼓鼓囊囊的，沈千允猜那里应该是塞了两个土豆子。 “谢善信！”沈千允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指着谢金生夫妻二人的衣服：“你们这是做什么？” 谢金生很是个要面子的人，平常来道观也都是乐善好施的角色。这次被沈千允撞见自己拿人家道观里东西，老脸挂不住臊得通红。 于淑珍却不以为然，理直气壮的拍了拍怀里的大白菜：“我们跟严道长是老相识了，平时我们家老谢从道观回家。道长都会送点东西给我们，从不让老谢空着手回家。” 她上下打量着沈千允：“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家供养道观几十年了。我公公在世的时候就跟严道长认识，我们进道观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不空手来，不空手回是几十年的老规矩了。你师父打坐不出来，我们自己拿也是一样的。” 于淑珍认定沈千允是个刚入门的小道士，既然当了道士必然家境贫苦没见过世面。严道长在屋里打坐不出来，就算出来了还能计较一棵大白菜么？这些年他们家也送了好些东西，是他严道长托大不给面子，他们要回点东西以示惩戒而已。 “哦？”沈千允冷哼一声，他耳朵尖锐听见后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谢新红正背着门口，翻他的抽屉呢。 谢新红从抽屉里拿出符纸，像是宝贝似的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转过身见沈千允吃惊的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 尴尬的解释：“大大师父，哦，不是，是道长。我觉得可能你的符纸也会有用，想跟你讨要几张。” 在道观里偷东西，他们还真不怕报应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谢苗会倒霉 谢新红对沈千允说：“我觉得可能你的符纸也会有用，想跟你讨要几张。” 沈千允看着谢新红一脸轻蔑：“你是当我傻么？” 谢新红窘迫的撮着手指，满脸的尴尬：“我我” 这是平生第一次，谢新红觉得有口难辩，也是第一次觉得懊恼后悔。 但是这种事情谢金生跟于淑珍看见了，怎么可能不管呢。于淑珍见到沈千允这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不仅拦着自己拿道观里的东西，还敢对自家女儿出言不逊。 气的将怀里的大白菜掏出来，扔到老伴儿的怀里。撸起胳膊三两步就冲到了沈千允跟前，面对人高马大冷淡的目光。于淑珍没来由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话愣是没说出口。 “既然拿了别人家的东西，那就得告知主人。你们给三清真人磕个头，了一下你们的孽，这事儿能听懂吗？”沈千允话说的很明白，很给她们面子了。 “哦，好好好。”谢新红立马扭过头对亲妈于淑珍说道：“妈，你们给真人磕头吧。” 说完还举一反三的看着沈千允，自以为很聪明的问道：“我拿了你的符纸，给你磕个头就行了哈。” 说完别人反应过来，谢新红走到沈千允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在沈千允面前极其虔诚的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在青砖上撞出‘咣咣咣’的声音。 别说于淑珍了，就连沈千允听着都觉得肉疼。谢新红抬起头来，额头上红红的一个印子极其明显。 “道长，这下我可以留着你的符纸了吗？”谢新红满眼虔诚的跪在沈千允面前。 沈千允想要问谢新红留着他那几张符纸做什么，没开口就听见于淑珍尖酸刻薄：“哎呦谢新红，你脑子进水了吗？你要这个臭道士的东西干什么？他一个小孩伢子会什么呀！你用了他的东西，搞不好还要更倒霉的呀。” “不是的，这位道士一看就很厉害。他身上有光，是神仙下凡的。”谢新红急的脸都白了，跪在地上死命的拽着于淑珍的衣服：“妈，你看看，他身上有光的呀。真的有光的呀。” “行了行了，你给我站起来。”于淑珍伸手将谢新红拽起来，批斗盖脸的怒斥：“你真是个蠢货，什么神仙下凡，我看你就是昏头了。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我看你就是发搔了。正经对象找不到一个，对着一个穷道士起了性？谢新红，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妈！”谢新红到底是个女孩，被亲妈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很难为情。 “妈什么妈！赶紧跟我回家！”于淑珍拽着谢新红往道观外扯，谢新红回头看着沈千允，目露挣扎：“道长，道长对不起。我把符纸还给你吧，请你不要跟我生气，行不行？” 说着谢新红挣脱开于淑珍，跑到沈千允面前，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将符纸塞进沈千允的手上，沈千允眉头紧皱嫌弃的倒退几步不肯碰自己的那几张符纸。 看着符纸掉落在地上，谢新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他们俩这种场景，真的很像评书里说的苦命鸳鸯。 就在谢新红沉浸在幻想里愣神儿的时候，于淑珍折返回来一把薅着她的后背。谢新红就这样冲着沈千允伸着胳膊，倒退着一步步踉跄的出了道观。 在走出道观的那一刹那，沈千允似乎看见谢新红无声的冲着自己说了两个字‘等我’。 沈千允一阵恶寒，抖了抖身体：“诶，真晦气，哎呀，早上算的时候今天运道不错的呀。啧啧啧，这叫什么。” 严道长从暗处慢悠悠的晃了出来，抄着手笑看着沈千允：“这叫不开窍！既然不开窍不如回家去，空守我这小观做什么。” 沈千允白了一眼严道长，一脸不服气：“谁说的，我天眼都开了，本来掐诀结印掌定乾坤我都可以的。老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信我。” “我信，我信你。”严道长依旧笑眯眯的十分慈爱的看着沈千允：“你转世为人丢了一缕魂魄，身边须有命硬心坚的人互补。那人如明灯，将点亮你的人生。孩子，我跟你说了，你还要去红尘中寻找你的贵人。” 沈千允不以为然，挥了挥胳膊：“红尘里除了好吃的，还有什么更好的。俗人皆为名利，浑浑噩噩几十载，没意思的很。” 他指着门外：“就说那一家子吧，没意思的很。自私懒惰虚伪，满嘴的谎言。而且蠢得很，分明就是想拿东西去害人的，还说什么为了除魔。殊不知，他们的心魔有多重。” 沈千允忽觉得没意思的很，冲着严道长挥了挥手：“跟人打交道还真是不习惯，可惜啊，这个世道不让我干别的。唉，老头，我回家吃肉去了。” 说着沈千允扭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下山了。 严道长站在道馆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沈千允，悠然的嘟囔了两句。从山下打水回来的道士一脸茫然道：“道长，你说什么？我耳背没听见！” 严道长从沈千允的身上收回目光，笑着对那拎着水桶的道士说道：“千允的缘分到了，你们师兄弟的好日子要来了。” “那可太好了！道长说的缘分，是刚才那几个善信吗？”打水的小道士挠了挠头，他不是没见过那两位年纪大的善信。那老两口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能给小师弟带来什么好运？ 道观的小道士猜不透，沈千允更是想不通。早上他掐指算出，今日他的缘分已到。满心欢喜的想着会迎来毕生最重要的斋主，却没想到碰见了这么三个人。 匆匆往山下走的沈千允脸黑如墨，脚步越走越快。他在山脚下看着谢金生、于淑珍、谢新红一家三口站在公交车牌下。三个人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大白菜五六个土豆好像还隐约露出两根胡萝卜。谢金生闭着眼睛晒太阳，于淑珍喷着唾沫星子指着女儿谢新红谩骂。谢新红面无表情似乎被骂已经习以为常，转过头看见一身便装的沈千允眼睛一亮。 沈千允见到谢新红好像吞进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抬手冲着一辆蓝色的三轮出租车摆手：“过来！” 那三轮出租车还没停稳，沈千允开了车门长腿垮了上去。眼见谢新红欢天喜地的朝着他奔过来，沈千允拍着司机的肩膀，一脸惊恐道：“赶紧走，赶紧走，这三个人晦气，沾了你倒霉三年。” 那司机常年在道观附近载客，知道沈千允是道观里的俗家弟子。听他说完，立马将油门踩到底。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轰隆隆的延长而去。 “小道长，小道长！”谢新红追着三轮出租车跑了两步没撵上，回头冲着于淑珍一脸狂喜：“妈，你看他们一个小道士出门都坐出租车，肯定平时收了不少香火钱。看来这个道观很灵！” 于淑珍脸上也尽是得意之色：“有了道长的符纸，谢苗那个死丫头连同她那个的倒胃口的妈一定会倒大霉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到底是干嘛的 谢新红此时可管不了谢苗那个混账东西了，她眼里就剩下这个长得好看的小道士。 跑到父亲谢金生身边，谢新红一脸震惊又欣喜：“爸，那个小道士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没有留长头发，看着也不像是真道士。爸，他是假的吧？长得那么好看，当道士不是白瞎了么？” “说你傻你还犟，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管他一个臭道士干什么？他要是有出息能当道士吗？那牛鼻子老道士都穷成什么样了，他的弟子能富？”于淑珍指着女儿破口大骂：“我看你真是脑袋进水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也能看上？” 谢新红紫涨面皮，摆手矢口否认：“我真不是看上他，我就是觉得他仙风道骨看着不一般。” 谢金生也点头承认：“我瞅着也不一般，就是严道长也没有坐出租车。这个俗家弟子看着可不一般，应该是出生富贵吧。” “什么富贵人家能让孩子进寺庙？”于淑珍冷笑一声：“头二十年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你当是咱们小时候那？牛鼻子老道没被整死，就是三清真人显灵了。这个世道，若是家里真的信这些，那就把真人请回家去。把孩子送到观里养，只可能是穷的吃不上饭。” 见母亲信誓旦旦的样子，谢新红更加不解再次追问：“那他怎么有钱坐出租车？咱们家连公交车的钱都省着花，他家里没钱凭什么那么阔气。” 于淑珍冷笑一声，挑着眉毛看着女儿：“当然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傻子呗。顶着那样一张小白脸，说两句话骗骗人，那钱不就来了么。” 谢新红紧咬嘴唇，心里很不舒服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母亲。一家三口抱着白菜土豆走了很远的路，终于上了一辆直通家门口的公交车。 他们一家三口不知道的是，就在谢金生与于淑珍跑去道观请符纸‘除魔’的时候，谢苗来了。 谢树民与李美玲大吵一架愤怒回城的事情很快就被李振华知道了。了解过事情原委之后，李家人都觉得很憋屈。 “这些年咱家给谢家送了多少东西，就今年忘了而已，这就不乐意了。”罗文静快人快语，耷拉着脸看着坐在对面低头包饺子的小姑子。 “嫂子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心里来气。我不是心疼那点东西，说实在话，头些年我都不心疼，今年咱家这光景我就更不心疼了。哪年过年咱们家都准备年货送过去，就盼着他们家老太太能对你好点，对咱家谢苗好点。这送来送去，还送出怨来了。也没见过他们家给咱爸咱妈点什么东西，还大户人家呢。” 李忠军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用胳膊怼妻子，低声道：“有你什么事儿，歇会得了。” “歇歇歇，你就知道歇！”罗文静没好气的冲着丈夫发火：“一到这时候你就会和稀泥，去去去，一边去，别在我跟前晃悠。看见你就来气！” 李忠军是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媳妇儿不让擀饺子皮了就不知道干什么。整个人傻站着看看媳妇儿又看了看老娘。 彭桂珍见大儿子四十多岁还是这么憨，长叹一口气：“你去刷锅烧水去吧。” 得令的李忠军这才悻悻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嘱咐自己的媳妇儿：“小静儿，你别瞎说话。这事儿还得听咱妈的，他们俩刚打完架，你别多事儿。” “斯”罗文静气的火冒三丈，冲着自己婆婆脱口就是告状：“妈，你看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 “哎呀行啦！”彭桂珍又开始和稀泥：“老大说的也没错，美玲跟小谢他俩还闹着别扭呢。供了他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花了这么多钱，还差这一次了？” 罗文静看着小姑子李美玲心里发愁，叹口气道：“说的也是，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哆嗦了。我这心里头啊就是不得劲，替咱家美玲心寒。谢树民脑子进水了还是鬼迷心窍了，那怨种爹妈要他们有什么用？要是对他好对咱家谢苗好，咱也认了。哎呀，那些东西喂狗，狗还能晃晃尾巴呢。给他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不是因为他们偏心，我也不会碰见他。这都是我的命”李美玲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心凉不是一天造成的，但是很多事情已经身不由己了。 “原先老太太就看不上我这个农村人，这些年又因为我生不出来儿子没少挑拨离间。自打独生子女政策下来之后，她看我就更不顺眼了。”李美玲心里也清楚，说一千道一万这事情的本质还是出在谢树民身上。 “行啊，就这么过吧，还能离婚吗？谢苗都这么大了，过两年就该嫁人了。难道让她的婆婆瞧不上她，像当初我似的？”李美玲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一副任命的口气：“我自己受气没关系，我不能拖我闺女的后腿。” 罗文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不是巴结咱妈，也不是拍马屁。你就说你嫂子我，哪里出奇了，有什么拿的手的本事没有？我那娘家你也是知道，姊妹多没人瞧得上我。一丁点脸面都不给我，这一天天闹得毛病还不少。要是摊上你那个婆婆，我投河都得死好几次。” 李美玲想起之前嫂子娘家变着花样借钱要钱的事儿，噗嗤笑出声来：“就我婆婆那个人，根本轮不找你自己投河，她直接拿绳子勒死。” 罗文静歪着头看着似乎已经麻木了的小姑子：“所以啊，这根本不是你自己命的问题。不是你不好，是你找的人家不好。” “不好咋整？离啊？”厨房烧水的李忠军忍不住拎根烧火棍站在门口，冲着自己的媳妇儿嚷嚷：“让你闭嘴好好干活你就不听！你瞅瞅你说的那叫啥话，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劝和不劝离，你想干什么？” 罗文静将手里的面团摔在面板上，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嚷我干什么，你有能耐冲着老谢家厉害去。我想干什么，我不想惯老谢家的毛病。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惯得臭毛病。啥也不给！” 说这个已经晚了，李忠军冷哼一声：“给不给你说的不算，咱爸让李刚带着苗苗去送年货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装大尾巴狼 谢苗原本的打算就是在过年前进城，给自己的老师张晋送年礼。 自打认识张晋以来，谢苗的进步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前世在做幼师的时候，谢苗会拉手风琴、会脚踏风琴还会简笔画，后来四处奔波打工生活困苦，只能靠写书法来排解阴郁的心情。几十年的坚持，如今也能写出很漂亮的字。 这些技能随着谢苗重生也一并带来，谢苗根本就不敢在人前展示，写作业的时候字也是故意写得歪歪扭扭。有张晋做老师,家里人对谢苗展示出来的艺术特长不觉得奇怪反而对张晋老师很感激。 而张晋本人十分有才华，阅历丰富见多识广，艺术造诣非常高。谢苗的那点水平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会觉得乡下孩子能会点皮毛实属不易。 所以谢苗这点小才华，除了他们自己并没有外人知道，包括谢树民这个亲生父亲。 而谢树民那天离开父母家没有回农场哄李美玲，而是跑去跟丁丽丽商量。丁丽丽心里惦记着二人的儿子巴不得李美玲跟谢家关系越来越差，哪怕自己暂时不能够嫁给谢树民。 谢家先把儿子接回家给了名分，让孩子落了户口有学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把李美玲按在乡下不出头，她的儿子才有生机。所以拦着谢树民不让他回到乡下去，就让李美玲做个不孝公婆的人好了。 等到将儿子领回来之后，再给李美玲弄个不守妇道的名声。谢树民不能忍受李美玲给自己戴绿帽子，难道能看着自己的父母受欺负虐待么？离婚这就水到渠成了， 谢树民跟丁丽丽好计谋，但是二人没想到李美玲并没有朝着他们二人的设想去做事。 李美玲是个传统女人，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所形成的心理状态就是为家庭付出。谢树民的背叛对她而言确实是暴击，但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娘家第一反应不是将谢树民踹出去，而是如何去挽回自己的家庭。 李振华让自己的长孙带着孙女谢苗去给谢家送年礼，不仅是想缓和谢树民与李美玲的关系，也是想让谢家说不出李美玲一个不来。毕竟一切都是只是捕风捉影，谢树民跟丁丽丽二人到底没有被捉奸在床。李美玲十几年的婚姻，李家十几年的供养，李振华可不想付之东流。尤其还有一个谢苗在中间，大人的事情好解决，可怜的是谢苗这个孩子。 谢苗心里也很清楚，每个年代的人有每个年代固有的想法。这是一个连电视机都是奢侈品的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相当保守的。哪怕谢树民真的被捉奸在床了，李家人也只会投入更多的财力来帮助李美玲守住这段婚姻。 除非谢树民虐待自己的孩子 没错，上一世李美玲装聋作哑许多年。哪怕谢树民已经将自己的渣男的心思表露无疑，生活费分文不给，李美玲宁可在大街上摆摊卖东西赚钱养活女儿，也坚决不跟谢树民离婚。 知道那一年谢苗中考，她与丁丽丽的女儿王胜男同样都没有实力去考高中。谢树民找关系花钱做手脚，让丁丽丽的女儿用了别人的名额念高中。 而对于李美玲砸锅卖铁也要供谢苗考大学的心态，谢树民自己冷嘲热讽还不够，将谢家全家人都拉过来一人一嘴的细数谢苗是如何不配当个大学生。当爹的认定自己的亲闺女是个烂泥扶不会上墙的废物，严明要找个条件相当的人家结婚。 直到这个时候，李美玲才算彻底死心，主动开口提出离婚。 谢苗一直按兵不动，等着谢树民一步步的走向绝路。如今李家已经知道谢树民早已变心，为了各种原因，李家大人有大量原谅谢树民一时的错误，愿意退一步忍让下去。 可惜他们不知道，谢树民是在外面有个私生子的人。谢家重男轻女看不上谢苗，没有人会稀罕李家人给的这个机会。他们只会认定，李家是害怕李美玲做个弃妇。巴巴地求上门，求谢家高抬贵手不要休了李美玲。膨胀之下，他们还会作恶。谢苗只需要不停地刺激着谢家人，制造一个谢家对自己动手的机会。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谢树民亲爹亲妈跪下来苦苦哀求，李家也绝对不可能回心转意。 孩子是妈妈的命啊！ 因此谢苗表面上听从了姥爷李振华的命令，欢天喜地的跟着大表哥李刚来到了谢家送年礼。 “哥，我们拿着这些东西上去不好吧。他们会全部都收下的，那我就没有东西给张老师了。”谢苗扯了很合理的理由，让李刚在谢家楼下看东西，自己背着大书包上楼。 “叩叩叩”谢苗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 “叩叩叩”谢苗这次用力砸门，终于将里边正在睡觉的人给吵醒了。 “谁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啊！”门打开，谢苗看见穿着藕荷色线衣线裤的三婶邓雪。 邓雪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背着个大书包，地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化肥袋子。 一脸嫌弃的白了一眼，十分不高兴的问道：“你怎么又来了？”她也没开门让谢苗进屋暖和暖和的意思，反而嫌弃谢苗身上沾着冷气。 伸手从门口边的衣架上拿过自己的棉袄披上，瞥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东西又往谢苗身后瞧了瞧，见只有谢苗自己一个人来的。冷笑一声：“就你自己来的？” “嗯，我爷跟我奶不在家？”谢苗有些纳闷，难不成他们还能去买年货？ “嗯，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去了。”邓雪敞开门，披着衣服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挑着眉毛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谢苗。 “你这是啥意思？” 谢苗连忙说道：“ 哦，快过年了，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 往年过了元旦李美玲就将年货送过来，小年的时候还会再补点东西。今年过了小年还没有人来送货，婆婆在家里早就骂开了。 见到这些年货，邓雪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丝的高兴，反而颇有些不耐烦：“城里什么都有，比农村的东西好多了。年年都送，年年都扔。你们背着不累，也不想想别人烦不烦。” 每年来送年货，谢苗都会听见这群城里亲戚的冷嘲热讽。从前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真的以为人家城里人瞧不上这些农村的东西。她那个时候被臊的抬不起头，可此时谢苗却不会了。 “城里是什么都有，那百货大楼的东西又贵又好，友谊商场里的外国货更有档次。好东西有的是，你们有钱买么？就这农村的破烂货你们还吃不上呢！穷的天天喝苞米面粥了，也有脸笑话吃白面馒头的。净装大尾巴狼！” 谢苗翻了个白眼，将谢家的遮羞布给掀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仗义的邻居 “穷的天天喝苞米面粥了，也有脸笑话吃白面馒头的。净装大尾巴狼！”谢苗简单的一句话，彻底将邓雪的愤怒值拉了起来。 邓雪是商场的售货员，平时上班见顾客的时候都是趾高气扬十分高傲的。没办法，这个年代售货员是实打实的好工作。之前物资短缺凭票限购，供销社友谊城的售货员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邻里街坊对这个职业也都高看一眼。 现在邓雪被调去电视机部门那就更不得了了，电视机可是个新鲜玩意价格昂贵，整个小区也没有一家买得起的。邓雪上班的友谊城偶尔电视机来得多的时候，领导会让播放一会儿电视机。 尤其是83年2月的春节联欢晚会播放之后，谢家人都是广播里听过无数次就是没看见过电视里是什么样。邓雪却吹嘘自己在上班的时候看得都腻歪了， 以至于在谢金生于淑芬眼里，邓雪上班就是看着电视机赚钞票，轻轻松松又体面贵气。而谢新红更是眼红邓雪这个工作，恨不得替她去上班。 在谢家如此‘尊贵’的邓雪，被谢苗轻飘飘的掀了底细。恼羞成怒，指着谢苗的脸破口大骂：“小贱货你说谁吃不上饭了？我堂堂友谊商城里的售货员，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稀罕你们农村的这些破玩意！你们当宝贝的东西，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什么东西，赶紧滚！” 谢苗翻了个白眼，轻蔑的嗤笑一声：“你一个给别人卖货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口气大的好像友谊城是你家开的似的。一个店小二还装上了老板娘，那么大的人了羞不羞！” 谢苗本来就不愿意把东西送过来，这些东西都是家里人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的成果。白送给谢家这帮白眼狼，她们不仅不感恩还各种嫌弃。与其喂狗，不如拿到市场上卖掉。 邓雪被一句‘店小二’彻底刺激到了，气呼呼的走到门口。伸手将门重重的摔上，站在门里面歇斯底里：“滚！” 谢苗看着黑乎乎的门板，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弯腰将地上的袋子拎起来，转过身看见楼道另一边门口露出一道缝。门缝里伸出大小三个脑袋出来，正好奇的看着热闹。 谢家人自诩出身富贵很瞧不起住在一层的两家邻居，经常霸占楼道里不大的面积。把另外两家邻居欺负的苦不堪言，多年来没少拌嘴吵架。 此时谢家门口有热闹看，邻居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谢苗转过身，邻居们看清楚了谢苗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啊，我就说除了你们娘俩没人给她家送东西。”邻居李大妈推开门，笑盈盈的拍了拍身前两个探出来的小脑袋：“你们俩快回屋。” 又对谢苗说道：“外头挺冷的，你这帽子上都是霜，快进屋喝口热水。” 谢苗本不愿意过去讨杯热水喝，可脑海里转念一想，给谢家人制造点邻里矛盾也不错。犹豫间，另外的房间也开了门，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谢苗，过来，我给你冲了一杯姜水，温好的不烫嘴。” 如此热情，谢苗第一反应是有点害怕。见到谢苗不动，李大妈以为她是害怕于淑珍回来收拾她。立马笑着说道：“你们家那俩老不死的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听着说是去汽车站要去外地串亲戚。放心吧，不会回来欺负你的。” “去外地串亲戚？”谢苗愣了愣，脱口而出道：“哪有外地的亲戚啊！” 端着杯姜糖水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哎呀你管他们干啥，快喝口水去去身上的寒气。”话音未落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杯子塞进谢苗手里，谢苗的手早就冻得冰凉。感受到杯子上传来的热气，心里也跟着暖合起来。 “来，先进屋，暖和暖和。”李大妈拉着谢苗的衣角：“东西就放走廊里，放心吧，谢三家的懒得要死不会出来偷的。” 谢苗半推半就的进了李大妈家，隔壁中年妇女穿着拖鞋也跟着走了进来，回身拉了一下门：“我把门留个缝，外头有动静能听见。” 谢苗想不到二人如此细心跟热情，想到刚才自己还意图利用二人恶心谢家心里就有些惭愧。 “上回说是你回来一次，我那时候刚好回娘家没碰上你。”中年妇女看着谢苗文静的喝着姜糖水，脸上带着几分慈爱：“听外头的人说，谢新红又作妖差点被你姥爷送进派出所？” 谢苗点了点头也不过多解释，乖巧的根本不像刚才讽刺邓雪时的模样。中年妇女欣慰的点了点头，笑看着李大妈：“这孩子总算硬气起来了。刚才我在屋里听着动静，寻思谁家的小姑娘这么会说话，也不喊也不叫三言两语的就能把邓雪刺一刺。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丫头！” 李大妈也高兴地摸了摸谢苗的头，应和道：“可不是，你要早有这能耐，也不至于让他们那么欺负你。哎呦，让个小姑娘躺在走廊里睡觉，连个凉席都不给铺。 你说这万一出事儿怎么办？谁看不见再踩到她，踩不死也把孩子吓死了。” 中年妇女连连点头，皱着眉生气道：“吓不着也凉啊，这么点小姑娘再给凉坏了呢。以后老了不坐病么！我让孩子住我家，于淑珍还不愿意还骂我狗拿耗子。这一家子，我早就说了，没有一个好东西。” 谢苗这下算起来了，在谢家住的时候，邻居大妈看自己可怜很是照应。范姨跟李大妈见谢苗老是喝馊了，都会拿出家里的饭菜给她填肚子。李大妈知道谢苗在走廊里睡水泥地，便将谢苗领回家睡了一晚。 这件事被于淑珍发现，二人大吵一架，回家之后更是对谢苗一番打骂。谢苗被哥哥姐姐们欺负又被爷爷奶奶打骂，委屈之下跑去找谢树民告状。被谢树民警告责备一番打发了，所以谢苗在烈日下中暑正是那段时间被虐待导致的。 一切都串联清楚，谢苗放下手里的杯子郑重其事的对二人表示感谢：“那段时间很感谢二位的帮助，如果不是你们暗地里给我吃的我恐怕会一直吃馊饭。要是没有你们挺身而出，他们还会继续虐待我的。” 谢苗冲着二人鞠了个躬，然后迅速走到门口，将放在门口的书包打开。 拿出里边的东西：“这里边是两只大公鸡，两只自家养的鸭子。”谢苗将鸡鸭分给范姨跟李大妈，二人连忙推辞：“哎呀呀，孩子可不行给我们。” “对，我们不要你的东西。” “我们要是收了，于淑珍还不打死你。” 谢苗冷笑一声：“人家不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么！你们亲耳听见我三婶说看不上我们农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玩意。让我带着东西滚蛋！” “竟然他们不要，那我就拿走呗。送给谁吃不是吃，她凭啥打我。”谢苗撇嘴：“我在谢家的时候受了你们很多的恩惠。这大冷天的亲婶婶赶我出门，又是你们让我进屋暖和身子。我也想表达我的心意呀。” 见二人还是在推辞，谢苗眼睛一眯激将道：“李大妈跟范姨不收，是不是觉得惹不起他们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与邻结盟 “谁怕她啊？我管她是谁呀，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自己是啥富太太呢。就他们家那个出身，头些年顺着墙根底下走路。那时候咱们都没欺负他们吧，这几年政策不一样了，他们反倒厉害起来了。”范姨一想到这个该死的邻居，心里就一肚子火。 “可不是！那些年白天他们都不敢出门，有一年谢金生吃坏了肚子差点拉死在家里头。他们谁也不敢出去买药，还是我帮着去买了一盒。啧啧啧，现在全忘干净了。你看看满楼道都给霸占了不说，街坊邻里见面仰着脸连个招呼都不打。呸，谁求你们啊！” 李大妈也是一肚子火：“我放门口一捆大葱，转个腚的功夫就少半捆。我家大孙儿亲眼看见是他们家拿的，死老登就是不认，还要打我孙子。” 谢苗暗暗觉得好笑，劝着二人将东西收下：“他们一直都这样，我姥爷年年都送年货来的。今年晚了半个月，这就闹起来了。让我爸回家跟我妈打仗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妈这不就让我送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妈就是太老实了，他们那么欺负你们，你们还给东西。”范姨替李美玲打抱不平：“她家得了你妈家多少济啊，有个农村的亲戚多好啊。夏天拿瓜果蔬菜，秋天拿粮食，过年给鸡给鸭给肉。他们还想怎么着啊，没有你们家他们连大米干饭都吃不上！” 听了两个邻居抱怨了一会，谢苗觉得差不多了。起身要走，二人笑着对谢苗表示：“孩子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你妈是什么人。以后他们再宣扬你妈不好的话，我们都给你反驳回去。” 谢苗听着这话里有话，顿时不淡定了。她伸手关上门，一脸紧张的看着二人问道：“他们平时还会提我妈？” “他们家人多动静大，说什么我们都能听得见。”李大妈拉着谢苗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话赶话说到这，我也不瞒着你。他们说你妈背着你爸在乡下搞破鞋，你姥爷仗着是生产队长欺负你爸。你爸自己考的大学，你妈一个人在家跟不少男人鬼混呢。” 谢苗一脸震惊，不可置信：“他们，他们，把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为啥要这么说我吗？” 李大妈也一脸不理解：“那咱就不知道了！” “反正你注意点吧，他们这一家人坏得很。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们似的,我看以前对丁丽丽也不咋地，现在不也满口说人家好么。切” 谢苗抓住了这个点，冷静的打听：“丁丽丽又是谁呀？” 李大妈跟范姨二人对视一眼，二人支支吾吾没说出来什么。谢苗恍然大悟：“哦，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挺好看的。眼角这边有个痣，说话轻声细语，头发烫了好多个大卷，走路一扭一扭的。” 范姨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苗，小心翼翼的打听：“就是她，你咋也认识的？” 谢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天真的笑道：“那是我爸单位的同事啊！她家男人死了，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不容易。把家里的一个房间租给了我爸，她是我家的女房东啊。” “啥？”李大妈倒吸一口气：“他俩现在住一块了？” 谢苗依然装作天真的点了点头：“嗯，这事儿我妈也知道，我跟我姥爷去住过的。” “你妈，你姥爷都知道？你们知道她”李大妈吓得脸都白了，话说一半被范姨给拦住了。 范姨给李大妈使了一个眼色，笑着打听：“你姥爷住过那？没怪你爸吗？” 谢苗歪着头假装回忆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道：“我爸说只有先租了房子有地方住，才能给我办转学。但是只能让我进城不能让我妈来，因为我妈还要在农村挣钱呢。我爸每个月工资除了付房租剩下的就给我爷我奶了。” 说完谢苗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看着眼前的邻居：“既然我爸把工资给了我爷我奶，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送年货吧。应该是我爷爷奶奶发发慈悲给我们钱过年啊。” 从楼上下来，谢苗给大表哥李刚带了一个热乎乎的蒸地瓜。李刚吃着有点烫嘴的地瓜，看着她拎着的袋子：“为啥又把它拿下来了？不要啊？” 谢苗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低声对李刚道：“我三婶说吃不了那么多，我就拿回来了。” 李刚拉着脸，训斥谢苗不懂事：“你这叫什么话，人家是客气，你还当真了。我送上去！” 谢苗连忙拉着李刚：“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什么都信啊。人家嫌弃不好，给我扔出来了。” 李刚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谢苗背上瘪了的书包：“肉呢？她收了？” “肉我给了邻居！”谢苗将自己在谢家的遭遇说给表哥听,听得李刚义愤填膺：“他们还让你睡水泥地，吃馊饭？我的天，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谢苗拍了拍李刚的肩膀，安抚哥哥道：“算了吧，都过去了，说了只会让大人们生气。” 兄妹二人决定将这袋子里的菜干粉条粮食添到张晋老师家的年货里，一并送给他。假装让家里人知道谢家收了东西，高高兴兴过了年，然后再说实话。 只不过没想到此时的谢金生、于淑珍、谢新红、谢树民四个人，正坐着汽车去了农场。 谢苗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