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乖》 001:仙女归来 七月半,人间鬼节。 没有阴风凛凛,只有一轮玉盘似的月,被白日的雨气笼着,模糊了轮廓,还是很美,影影绰绰的美,如梦似幻的美。 鬼门开,百鬼未临,他来了。 哒、哒、哒、哒…… 脚步声不疾不徐,笼子里的女人惊地坐起,瑟瑟发抖地往后缩。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敞着一条缝,银白的月色漏进来,把薄薄一缕光洒下,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落在金色的锁链上。 咔哒。 门被推开,风一股脑灌进来,带着微热的潮气,还有他身上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走廊的强光照进了常年不见日头的房间里,地上的女人抬起手,挡住眼睛,手腕的锁链被扯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在指缝的微光里看他——她的丈夫。 他有一副很漂亮的皮囊,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人皮下,是七月半的鬼。 “阿壤。” 阿壤是她母亲为她取的乳名。 他开了灯,紫色的琉璃灯下,金色的笼子折射出扎眼的光。她穿着黑色的礼裙,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目光惊惧,看他关上门,看他越走越近。 “想我了吗?” 他打开笼子,蹲下,抬起她惊慌失色的脸。 他说,我好爱你。 她让他滚。 别墅外面,有一棵年岁很大的梧桐树,树上乌鸦在叫,月亮在看,树下虫在鸣,蚁在爬。来来往往的人目不斜视,争奇斗艳的花开得肆意张狂。 不多久,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屋外走廊里,女孩穿着公主裙,六七岁大,头发披着,耳边别了闪闪发亮的钻石发卡,月色、走廊的灯、还有楼梯里的光交汇在一起,因为明亮各不相同,把地面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光斑,女孩提着蕾丝的裙摆,在光斑上跳房子,裙摆坠满了各色宝石,红的、绿的、蓝的,把光晃了个透,一闪一闪。 过了好久,女孩跳累了,靠到墙边,用脚踢地上的地毯。 咔哒。 门又开了。 “领领。” 女孩抬起脸,一双瞳子透亮,她清脆地喊:“爸爸。” 男人走过来,把她抱起。 七月半,是她的生日,老一辈的人常说,鬼节出生的孩子会被百鬼诅咒。 她才不信,她会诅咒百鬼。 这时,月亮躲进了柔软的云朵里。 爸爸问小领领:“宝贝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要一个金笼子。”她挥舞着白嫩的胳膊,比划着笼子的大小,表情很是认真,跟爸爸说,“上面的钻石要超级大颗。” 爸爸问她要笼子做什么。 “要把小哥哥关起来,只和我一个人玩。” 看吧,百鬼诅咒不了她。 她叫商领领,是商家大魔头生的小魔女。 后来,魔女长大了。 *****十八年后***** 晚上十点,华兴殡仪馆。接尸车开进馆内,路过百米绿荫,把一盏盏老旧的路灯抛到车尾。停尸间在殡仪馆的最左边,接尸车驶过专用车道,停在停尸间门口,经过消毒水喷洒之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身穿西装,手臂上绑了黑纱。其中一人拉起后盖厢,另外一人走进停尸间,把不锈钢的运尸车推出来。两人对了一个眼色,一起上前,把包着黄色尸袋的尸体抬出来,放到运尸车上,推进停尸间的消毒区。 很快,值夜班的工作人员赶过来,四十多岁,是位女士,戴了口罩,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殡仪馆的工作制服,她和接尸的人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拉开裹尸袋的拉链。袋子里是肝病晚期的死者,脸色蜡黄,女人看了看裹尸袋上的牌子,核对完身份,然后推入防腐区。 防腐区的右边是冷冻区,再往右是遗体修复、化妆的整容区,都是独立的楼栋,由过道连通。 这个点,整容区还有人,大概半个小时之前,一位车祸死者被送来殡仪馆,家属要求做遗体修复。 小李是新来的实习生,这是他进馆以来第一次碰到需要修复整容的遗体,师父老裴特意让他来观摩,顺便学习技术。他巴巴地来了,老裴自己却没来,他感觉他被老裴坑了。 换好防护服后,他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进了遗体修复间,里面人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眼睛最漂亮那个他就不认识,有人叫她小商,也有人叫她领领。 “你就是新来的小李?” 她个子挺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透亮的眼睛,眼尾有弧度小小的内双,是很灵秀有神的一双眼。 她声音甜甜的,有点软,好听得让小李都忘了发抖。 小李腼腆地点头。 她说:“你好呀。” 她一笑,眼睛弯了半弯,带着很要命的无辜感。 小李很紧张,结巴了一下:“你、你好。” 今天下午他还后悔学了殡仪这个专业,突然就释怀了。 只见商领领戴着乳胶手套,把尸体腹腔内的体液抽出来,然后拿起连接着装了福尔马林管子的大长针,往往生者的心脏注射防腐液,一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她垂着眼皮,睫毛都没动一下。 注射到一半,她回头:“可以帮我拿一下工具箱吗?” 小李看见了她抽出来的体液,还有掀开棉布后的尸体。 他一下没忍住:“呕……” 他来之前,听师父老裴说,这位死者是交通事故的罹难者,面部被车轮严重破坏。 他才因为漂亮姑娘得到了短暂的释怀,现实就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呕……”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遗体整容这个行业。 他隔着口罩捂住嘴,把酸水咽回去。 商领领面不改色,没有停下手上的事,问他:“看不了吗?” 只是还没适应,小李摇头:“没、没有。” 她好像脾气很好,温声细语地说:“你可以先出去,等吐完了再进来。” 小李也不想留下来添麻烦,说了声抱歉,跑了出去。 外面没有椅子,他随便找了个推尸体的车子靠一下,这时,一瓶水递过来。 “给。” 是老冯,馆里的人都这么叫他,但老冯不老,就业不到两年。 小李接过水:“谢谢。”他拧开,喝了一口。 老冯拍了拍他的肩,拿出职场前辈的风范:“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老冯已经见过世面了,很淡定,“这种程度的还算轻的,至少没有很重的味道。” 小李心不在焉,眼睛飘到了修复间:“她是这次修复的主负责人吗?” “你说领领?”老冯嗯了声,语气不无佩服,“一般难度比较大的遗体整容都是她来做。” 他们都是馆里的遗体整容师,也有人称他们为入殓师,或者葬仪师,平时的工作都有分工,之前有家属闹过,不仅分工,还分男女,有的负责防腐,有的负责清洗,有的负责穿衣,还有负责化妆和修复的。 商领领主要做遗体修复,偶尔也化妆。 小李想到了老裴,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了:“她看上去好年轻。” 老冯挑了个眉:“不止年轻,还漂亮呢。” 看得出来,即便她戴了口罩。 小李心想,她大概就是老裴招聘时跟他提过的“馆花”,他绝对不是因为馆花才来的,是因为对职业的热爱。 “呕……” 小李又想吐了。 整容区往右走,是守灵厅,现在不少家属会把灵堂设在殡仪馆,这样既能用冰棺保存,也能缅怀逝者。 今天是农历月中,圆月高挂。正逢十月金秋,晚上天凉,门口有个年轻的男孩子,卫衣帽子兜头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哥,你到了没?” 男孩顶多二十出头,脸很小,三庭五眼的,样貌比女孩子还标致,不过他烫了个羊毛卷的渣男头,稍稍把皮相里带的幼齿感压下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明显的倦意:“在找停车的地方。” “停车场在业务大厅的前面,你停右边,左边是接尸车专用。” 接尸车…… 刚从守灵厅探出头来的一大汉打了个抖,又缩回去了。 “在一楼,二号灵堂。” 男孩挂了电话,进去了。 约摸十来分钟,有人沐着夜色走进来,风尘仆仆,懒倦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把伞,黑色,长柄直杆的。 深咖色风衣里是白色帽衫,他环顾了一圈之后,走向咨询台。 “你好。” 声线低,音色沉,是一副好嗓子。 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在玩手机,闻声抬起头来。 “请问二号灵堂怎么走?”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对方的脸,那一瞬,被光晃了一下眼,她愣了一下神:“左、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她没很多词汇量,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很迷人,五官明艳,浓烈又精致。 他说:“谢谢。” 话音明明有些随意散漫,却不乏礼貌和绅士。 来不及多看两眼,人已经走远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也精神了,拿起手机,给闺蜜发去午夜凶铃:“姐妹儿,刚刚有一个巨帅的帅哥来找我问路。” 闺蜜专业泼冷水:“姐妹儿醒醒,那是艳鬼。” “……” 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景召把伞放在门口,走进去:“爸,妈。” 原本昏昏欲睡的陆常安女士一个打挺,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让你别来吗,大晚上的开车多危险。” 陆常安女士是位“小公举”,景召鲜少见她穿得这么素净。 往生者是位八十四岁的老人,是景召父亲景河东的远房表叔,老人家没有成家,景河东是个老好人,把丧事揽了下来,大半夜的携妻小来守灵。这会儿,景河东正在打盹,脑袋一摇一晃。 景召走上前,上了一柱香。 陆常安女士亲热地挽住大儿子,脸圆圆的,有点肉,一点都不显年龄:“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陆常安一脚踢向旁边刷手机的二儿子:“杵着干嘛,还不去给你哥买宵夜。” 景见:“……” 明明景召才是捡来的。 景见抓了把头发,去买宵夜了。 陪父母坐了个把小时,景召就出去了,在走廊找了个位子坐下。他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放下相机和行李就赶过来了,这会儿困意上来。 他合上眼,没一会儿,声控灯暗了。 殡仪馆为了尸体防腐和保存,冷气都开得很低,凉嗖嗖的。有人从远处走来,脚步声很轻,声控灯都没有亮,地上的影子修长纤细。 是女孩,穿着白色防护罩衣,走近后,脚步停下,她侧首,睫毛扇了扇,一双漆黑的瞳子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景召。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弯下腰,抬起一只手,手里有个打火机,蹭的一下,火光升起。蓝光幽幽,照着她一双极美的眼睛,还有他的脸——这一副她想剥下来珍藏的皮囊。 她伸出另一只手,绕过蓝光,朝向他的脸。 殡仪馆,守灵厅,秋日的凉风,蓝色火光,女人,还有远处似有若无的啼哭声……刚从一号灵堂出来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个哆嗦,嘴皮发白、发抖:“鬼、鬼……” 打火机的火灭掉了。 商领领收回目光,转过头去,用指腹压着唇:“嘘。”她上前,摘了防护服的帽子,取下口罩,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仙女脸,笑得很甜,“不是鬼哦,是仙女。” 魔女长大了,学了乖,变成了仙女。 她走后,椅子上的景召睁开了眼,眸中堆着墨色,难辨,难测。 **** 景召,读音同照。 别怕哈,画风是很甜的,第二章就进入小甜文模式。殡仪馆的剧情很少,入殓师的内容只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写,也很少。这不是职场文,是谈情说爱的文,另外,虽然是女强文,但男主不是弱唧唧风格。 我回来了连载了,你们还在不? 002:小甜文模式开启 凌晨四点三十三,六个遗体整容师用了近七个小时,终于修复好了罹难者的遗体。 守灵厅的正门外面有一杆路灯,灯下有人,借了一缕光,在看守灵厅里昏暗的走廊。 “领领。” 是老冯,老冯的大名叫冯康,他比商领领大了一岁,是馆里有编制的正式工。商领领不是,她是合同工。 她把放在远处的视线收回来,叫了声:“冯哥。” “怎么还没走?”冯康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我载你一程吧。” 夜里有风,把女孩子的声音吹散得有些空灵:“不用了。”她婉拒,“我还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冯康摆摆手:“行,那我先走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和人说再见。 冯康的车开走了。 商领领抬起头,天上的月亮坠进了她的眼潭里:好圆啊,想摘下来。 她拨了个电话,号码存的是——狗头。 好一会儿,电话才通,那边响了低低的一声:“喂。” 是男声,说明……是公狗。 路灯的另一侧是绿化带,草色翠绿,红花檵木抽了新芽,不知叫什么名的、紫色的小花探出了脑袋,仰着在瞧月亮,花瓣咧得很灿烂。 商领领倚着隔开绿化的护栏,手指落在上面,指尖轻轻地敲着:“铃声响了十秒呢。” 狗头说:“我刚刚在洗澡。” 她轻飘飘地、好脾气地应了句:“哦,是吗?” 狗头:“……” 反正就很惊悚。 通话停顿了十几秒,商领领没急着说话,狗头也跟着安静。 风吹了一阵,云跟着飘,灌木洒落了几片枯叶,秋意瑟瑟,似要变天。 “如果要以身相许,得用什么法子呢?”清泠泠的嗓音响起,音色是真好听,可大晚上从殡仪馆传来的女声再好听,也会教人毛骨悚然,不能细听,细听还有远处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啼哭声。 狗头:“英雄救美?” 落在护栏上、不疾不徐敲击着的白嫩指尖突然停顿住。 英雄救美啊…… 她喜欢。 她道谢,诚心的:“谢谢。” 狗头真心实意地腹诽:别,祖宗你别谢我。 翌日,降温了。 是黎明前飘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打湿了绿荫,卷来了一阵凉风。这凉凉一宿,送走了多少往生者。 八点不到,商领领就来上班了。整容区只配了一个大办公室,组长周姐总是最早到的一个。 商领领把包挂好,周姐问她:“你昨天不是加班了吗?怎么来这么早?” 不太常见。 商领领不是正式工,馆长惜才,对她很放宽,她上班时间很自由,平时难度大的修复会找她来做,但普通的化妆她经手的不多。 她这样回答:“因为天气好啊。” 周姐看向窗外:天气好吗?好像要下大雨了。 上午没有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送过来,商领领不怎么忙,只化了三个逝者。告别厅那边忙不过来,让她和周姐过去帮忙布置。 路边有小孩在哭。 应该是孩子调皮,翻着护栏玩儿,跌进了护栏外面的草坪里,压坏了好几朵紫色的小花。 小孩哭得惨兮兮,也没见家长,商领领走过去,问啼哭的小孩:“能自己爬起来吗?” 她一贯都很招小孩喜欢。 也没哄,那孩子就不哭了,应该也是没摔疼,抱着护栏自己爬了起来,小腿踩着护栏中间的间隔蹬了几脚,但手够不着,便张开手撒娇:“姐姐抱。” 其实绕几步路就能从绿化草坪里出来,不过估计要踩坏不少紫色小花。 商领领刚伸出手,就被跑过来的妇人一把推开:“你手脏,别碰我家孩子!” 这一推,妇人用了蛮力。 商领领的胳膊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不锈钢的护栏,那护栏的横管坏了,有一块尖锐的铁皮凸出来。 她脸色不改,很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一句:“我手不脏。” 妇人语气十分不好:“你碰过死人。” 殡仪馆的员工都穿制服,不同组胸前的铭牌不同,商领领的铭牌上写的是整容组。 周姐平时是脾气好的,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狼心狗肺,你儿子摔倒,我同事好心好意过去帮忙,你不道谢就算了,还在这说鬼话。” 鬼是不说话的,说鬼话的都是人。 妇人一把把儿子抱起,横了商领领一眼:“谁要她帮忙了,晦气。” 简直不可理喻,周姐脸都气红了:“你——” 商领领上前拉住她,摇摇头:“算了。” 妇人抱着小孩走了,边走边掸孩子的衣服,跟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嘴里还念了几遍“小儿无心,莫怪莫缠”。 她们是鬼吗? 周姐简直无语:“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职业偏见。”她回过头来问商领领,“没伤着吧?” 她笑了笑:“没事。” 守灵厅门口。 陆常安女士说到一半,发现大儿子跑神了。 “召宝。” 陆常安对大儿子那是一口一个宝,叫十句,景召大概能应个一句。 景召应:“嗯?” “后面的事有我跟你爸在就行,你们哥俩先回去。” 景河东很孝顺,还请人算了时辰,火化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老人家也没什么亲友,就不办追悼会。 陆常安女士瞥了一眼她家老二,特别叮嘱:“尤其是你,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景见还没毕业,在帝都念工商管理,今年大三,华城和帝都相邻,开车只要两个小时。 他伸手:“给点伙食费。” 没错,他是最穷的富二代, 忘了介绍了,他妈,陆女士,在华城最繁华的居民区拥有一栋三十三层楼高的精装楼,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包租婆从小教育他,不能骄奢淫逸。 “这周的不是给了吗?” “我打车用掉了。”浪游戏皮肤浪掉了,四个小号,就挺费钱的。 陆常安突然感叹:“啊,风好大,闪了一下耳朵。” 景见:“……” 要不是他这张脸,他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闪了耳朵的陆女士回头就问大儿子:“召宝啊,新车开得顺不顺手?要不要妈再给你买一辆?” 景召说挺顺手。 景见:“……” 景见也问过陆女士,都是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陆女士当时回答:“因为我是颜控。” 所以长得丑怪他咯,怪他长得像妈。 其实也不是丑,他撞脸了一个以美貌著称的艺人,但对方性别:女。 十六岁的时候,他性子上来,叛逆得很,铲了平头纹了身,走了一段时间的硬汉风。纹身现在还在,就在肩膀上,是一条龙,有半个手臂那么长,当时还挺流行的,现在简直没眼看,又土又中二。 陆女士倒也不是事事都克扣他的,至少很喜欢给他买鞋子衣服,整箱整箱地搬回家,不过陆女士的审美他实在不敢恭维,不是粉色,就是粉蓝粉绿粉白。 “我去看看烧完了没——”陆女士立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说错话了。”她嘱咐景召,“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开车开慢点,要是困就找个代驾。” “嗯。” 陆常安女士去找丈夫去了。 景见等她走远了:“哥。” 景召把手机扔给他。 景见熟练地解锁,点进微信,给自己的小号转了两万。哎,生活不易,全靠老哥接济。 哥俩往停车场走。 景召突然停下来,把手机拿回去:“你去车上等我。” 景见:“你去哪?” 他说:“厕所。” 景见先去找车了,他哥的车好找,陆女士买的,非常高调的车型。 沿着守灵厅门前的这条路往右直走就有厕所,景召往左直走了。他走到不锈钢的护栏前,伸手,用食指碰了一下上面沾的血。 守灵厅和告别厅都设有咨询台。 左小云昨晚上夜班了,同事有事,跟她换了班,今天白天还是她的班。也没什么人过来咨询,她在摸鱼。 她给闺蜜发消息:【我跟你说,昨晚那个帅哥,才不是艳鬼,我今天又看到他了】 闺蜜回:【你这是被鬼缠身了】 她回:【我百鬼不侵】 叩、叩、叩。 眼前的桌子被人敲响,左小云抬头,然后两眼开始放光。 哇哦,是那位艳鬼。 白天看更好看呢,这等浓颜系,外面漏进来的光这么一打,要命哦。 “那个用完了。” 他指着旁边的资料架。 左小云探头过去看:“什么?” “写建议意见的那个本子。” 左小云反应过来:“哦。”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新的,递过去,顺便体贴地递上笔。 他道了声谢谢,拔掉笔帽,在收集意见的本子上写字。 这个本子有好几个月没换了,平时很少会有人提意见,左小云忍不住把眼神飘过去,偷偷瞄纸上写的内容,字没看清,看到他的手了,骨节很长,算不上白皙,不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也不尖细,手背的青筋有些明显,不是纤纤玉手,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 左小云注意到他的食指了:“你的手……” 笔尖顿住。 景召抬眸看过去:“嗯?” 这一声……艹,好苏! 左小云发誓,她平时真的不花痴:“你手上出血了。”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创口贴来,“这是新的,我没用过。” 他食指的指腹上,沾着血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谢谢。” 左小云再次发誓,她真的不花痴:“十五块一盒。”她拿出手机,“能扫微信吗?” 他应该是个很绅士的人,即便拒绝人,也没有半分失礼:“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现金可以吗?”他从钱夹里掏出来一张二十的纸币,放在桌上,最后在意见本上签完字,把笔帽盖好,放下笔,压在纸币上,“谢谢。” 他拿起那盒创口贴,把意见本放回资料架上,然后离开。 左小云用目光送他,叹气:“哎。”她要的不是二十块,是微信号啊! 等人走没影了,左小云跑去看了意见本。 “守灵厅外面的不锈钢护栏(左边往右数第三栏)坏了。” 后面签名是龙飞凤舞两个字。 “景……” 景什么来着,字虽很漂亮,也很有风骨,但签名连笔得有点厉害。 左小云拿起手机,给闺蜜说:【刚刚艳鬼给了我二十块】 闺蜜:【我草,冥……币???】 左小云:“……” 这种闺蜜,毁了她好多浪漫啊。 景见在停车场等了有十几分钟,他哥才过来。 “喏。”景见抬了抬下巴,“你车被人刮了。” 副驾驶的车门上有一条很长的划痕,肇事者还算厚道,在挡风玻璃前压了一张纸。 纸上写道:“对不起先生,我刮坏了您的车,下面是我的号码,请联系我,维修的花费我会全部承担。” 景见想起来了:“是不是今天早上那姑娘?” 早上八点左右,他跟景召去馆里的食堂吃早饭,就见一个穿着粉色毛呢裙的姑娘盯着这车看,那姑娘的粉色电瓶车就停在旁边。 嗯,是她。 景召看见她把写了号码的纸压在雨刮器下面。 他从扶手箱里拿了只笔,在纸上写:不用赔。 笔扔回车上,那盒创口贴压着那张纸,放在了粉色的电瓶车上。 003:暗黑童谣 在告别厅忙完后,回到办公室时,周姐才发现商领领的袖子被刮破了,衣服布料上还有血迹,都已经干了。 “你手怎么了?” “手?”商领领抬起胳膊左右瞧。 周姐赶紧握住她的左手,仔细查看:“里面衣服都浸红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她看到伤口,秀眉蹙着:“可能是不小心撞到哪了。” 周姐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肯定是刚刚那个宝妈推的。”想想就来气,“真是个偏见鬼。” 谁说不是呢。 多少人把晦气和不吉利当成了一种传染病,而传染源就是她们这些从事殡仪行业的普通人。 周姐起身去拿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商领领拉了凳子乖乖坐下:“谢谢周姐。” 周姐家里有两只“神兽”,都是男孩子,一只比一只调皮,做梦都想要个商领领这么乖的闺女,遗体整容组那么多女孩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商领领。 这会儿周姐母性大发,心疼得很:“不疼吗?都没发现自己受伤了。” 商领领摇头,双眼雾蒙蒙的样子特别像受了委屈还要假装坚强和勇敢、并且积极面对生活的乖乖女:“不疼,一点都不疼。” 瞧瞧,什么苦什么痛都自己咽。周姐更心疼了:“年纪轻轻逞什么能,疼就喊,别忍着。” 商领领眼皮一垂,眼尾瞬间就红。 她是真不疼,她伤到过神经,痛觉比正常人要迟钝得多。但这么些年,她悟出了一个道理:弱者总会被同情,而强者,往往会被嫉妒。尤其是女人,示弱若是用得好,会是绝杀。 不到五点,天就黑得厉害,是大雨将至的征兆,女厕里的光控灯都亮了。 有人在隔间里打电话:“你不说月底有可能晋升吗?这关头上就别请假了,省得惹你们老板不高兴。” 说话的不正是那位把遗体整容师当成脏东西的妇人。 “你二姨家那几个不也都没来,有什么不好的。” “我让你爸把小宝带回去了,他也是,脑子被门挤了,小宝才多大他就敢带来这种地方,今天差点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哒、哒。 妇人突然安静下来,细听,外面有声音,好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电话那头长子问她办不办追悼会,问了两遍没得到回应,就大声叫了她一句。 “啊?”隔间里的妇人回过神来。 那边问她咋了。 “没啥,应该是有人过来了,听到有声音。”她起身,整理衣服,接着说,“不办追悼会,明天火化完就带回老家下葬。” 长子又问起了骨灰的事。 “存骨灰堂多费钱,你舅他们几个也不乐意掏那个钱。” 隔间外面,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妇人想到这里是殡仪馆,顿时毛骨悚然,挂了电话,正要冲水,外面突然响起了歌声。 是一首童谣。 女孩子的声音空灵清透,调子很慢,悠悠吟唱着:“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妇人大惊:“谁在外面?” 外面的女声还在唱,一句一句,不紧不慢:“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咕咚一声,妇人手一软,手机掉进了马桶里,她头皮发麻,也顾不上手机,慌慌张张地去开门。 这时,一根铁棍从门把手的中间横穿过去,固定在了隔壁隔间的把手上。 妇人怎么用力也拉不开门,一边用手捶打,一边惊恐万状地喊问:“谁在外面?” “谁!” 谁? 仙女呀。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妇人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双腿发抖:“谁……谁在外面!” 仙女她贴在门上,轻轻地、温柔地告诉她:“是鬼哦。” “啊啊啊啊啊——” 好刺耳的尖叫声。 尖叫声里,还有好悦耳的歌声:“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妇人看不到隔间外面,就看见闪闪发亮的银色高跟鞋,还有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踝,脚踝的主人走到水龙头前,开了水在洗手,嘴里慢慢悠地唱着童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啊啊啊啊啊——” 啊,好吵。 旁边冷冻区里一百多具遗体会不会被吵醒?商领领关了水,笑着走出了洗手间。 女厕里面,妇人还在叫,声嘶力竭地叫。 “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童谣唱得越来越欢快,声音也越来越远。 周姐刚交接完工作回来,就看见商领领哼着歌进来了。 “有什么喜事吗?” 她只是笑了笑,问周姐:“我的声音很吓人吗?” “怎么会,多好听。”周姐可喜欢这小姑娘的声音了,听着就甜,听着就乖。 听到了夸奖,商领领笑得很甜,还有一点点被夸后的不好意思。 周姐边换外套:“你今天穿高跟鞋了?”早上倒是没注意。 商领领不经常穿高跟鞋来上班。 她今天很不一样,心情很好,特别爱笑:“嗯,要去见小哥哥。” 周姐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 这个点遗体整容组都下班了,守灵厅的左小云还在咨询台守着。商领领从这边的大厅穿过去。 左小云叫住她:“领领。” “嗯?”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商领领站住脚,也听一听:“什么声音?” 左小云指着女厕的方向:“那边好像有人在叫。” 商领领说:“刚刚有遗体送过来,应该是家属在哭。” 确实有家属在哭,殡仪馆最不缺的就是哭声叫声,所以,谁有心思去管厕所里那只“偏见鬼”呢。 晦气是吧? 那就晦气死你。 她又哼起了童谣,声音欢快,粉色的毛呢裙摆晃晃悠悠,银色的高跟鞋闪着漂亮的光。直到看到电瓶车上那盒创口贴,歌声才停。 她看着纸上的字,拧眉:“他怎么这么难搞啊。” 都不打一通电话。 只是郁闷了一下子,她心情又放晴了,两手举着那盒创口贴,借着树缝下不太明亮的光线看了又看,又举着那张纸,盯着上面他写的三个字,仔仔细细地瞧。等瞧够了,她从包里拿出挂在钥匙扣上的小剪刀,沿着他的字迹把字剪下来,其他的部分都扔掉,只把他的三个字装进创口贴的盒子里,一并收藏进了她那个平平无奇却镶了红宝石的包包里。 她喜欢宝石,所有宝石里,最喜欢红宝石。 景召就是最漂亮的那颗,浓烈又好看。 粉色的电瓶车穿梭在绿荫之间,女孩子的珍珠耳坠被风撩起,轻快的歌声慢悠悠地回荡:“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 轰隆!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已过十点,平日里热闹喧嚣的步行街今夜空无一人,雷电劈个没完没了,电光闪得路灯都失了色,远处老旧的居民区里传来小儿的夜啼声,歇斯底里。 大雨在造作,把城市颠倒,人也在造作,把人性颠倒。 “你们不要过来。” 雨声里,女孩子的声音瑟瑟发抖。 004:英雄救美 雨声里,女孩子的声音瑟瑟发抖。 “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毫无威慑,正是商领领。 四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围上去,把她逼退到了角落里,领头的那个流里流气地冲她吹口哨。 “妹妹别怕,哥哥们不是坏人,就想跟你玩玩。” 雨伞早就不知道掉哪了,雨水兜头浇下来,商领领退无可退,靠着墙角,像一朵被暴雨摧残狠了的梨花,明明楚楚可怜,却还要色厉内荏。 “别过来!” 男人们哈哈大笑,继续往她面前凑。 “再往前我报警了!” 她刚拿出手机,就被领头的男人抢了过去:“哟,还挺刚烈的嘛。” 男人看了看她的手机,似乎很满意,塞进了自己口袋。他生了一双三角眼,眼皮往上一抬,十分的凶狠:“把值钱的都拿出来。” 商领领攥紧包带,往后缩。 男人一把就抢过她的包,拽开拉链,里面有个钱夹,现金不多,被男人搜刮了去,其余都是些日常用的小物品,不值几个钱。在男人粗鲁翻找时,包里的创口贴被带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商领领没作声,只是指尖轻微地动了动,雨滴顺着手骨的轮廓砸落进地上的水洼里,波澜乍起。 就在这时,一束光打进来。 “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抬起头,顺着光,视线从朦胧的雨雾里穿过去。 是景召。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路。 他关掉手机的手电筒,揣回兜里,还是白天那身衣服,只是被飞溅的雨水染深了颜色,水雾浸湿了眼,唇色也不似白天那样红,昏暗的光又把五官的轮廓虚幻,像一副不真实的、没有对焦的美人图。 他手里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相机挂在脖子上,又问了一遍:“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挪着小步,把自己挪出了歹徒的视线,朝景召投去无助、求助的眼神:“他们抢劫。” 大雨里的落汤小白花,真的好不可怜。 “想英雄救美啊?”点完了题,歹徒领头很横地说,“赶紧给老子滚!” 商领领倒是没再作声,不过她有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一双很会让人心疼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景召,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在说话:请你帮帮我。 天公又作美,雨下个不停,风刮个没完没了,把路面浇得泥泞,把树快掀秃,把丑人淋得更丑,就唯独把美人湿得更美。 商领领都不用说话,漂亮的眉宇紧锁着,揪紧裙摆,站在那里就是男人致命的弱点。 景召与她相隔有十来米,他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一步,而是稍微举高了雨伞,把伞架在肩上,用手臂抵着伞柄,然后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找好角度,聚焦,咔嚓一声,定格拍摄。 四个歹徒给搞懵了。 景召在看照片的效果,没抬头:“警局就在附近,还不走?” 歹徒们:“???” 不过来打一架? 歹徒领头下意识地看向商领领,目光对视上后又立马挪开,接着跟小弟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潇洒离开,姿势必须要狂拽。领头狠狠扔了镶了宝石的包包,当然,他不知道那是真的宝石,再用手挖了挖自己的眼睛,指向对方,表示“老子盯上你了”,并狠狠放了句狠话——你小子给老子等着!最后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才带着三个小弟狠狠离开。 景召仍站在原地,隔着距离,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转身。 商领领叫住他:“等等。” 他侧首,目光安静,等她的下文。 她迟疑着上前几步,却没有靠得太近:“我的钱和手机都被他们抢走了。” 深秋雨寒,毛呢裙底下的肉色丝袜根本不御寒,为了漂亮才穿的蓬松秋款毛衣更不御寒,风吹雨打后,她冷得整个人都在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他几步。 毛衣浸了水后很重,又是大领口的设计,滑落了肩头,锁骨半露,白皙的肩上挂着黑色蕾丝的、细细的、易断的肩带。 “我家离这里很远,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晚?” 雨天、空无一人的街道、摇曳又昏沉的夜灯、湿漉漉且惨兮兮的美人,照理说,应该往香艳的方向发展。 景召目光只是从她肩头掠过,没有停留。 他把相机取了下来:“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一百米,右拐进路口就能看到警察局门口,你把相机里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不仅会收留你,还会帮你找回手机和钱包。” 相机里有那四个歹徒抢劫的证据,都拍到了脸,就刚刚拍的。 “那相机怎么还你?” 他把相机递给她:“送你了。” 商领领没有接:“你的相机看上去很贵。” “没你的宝石贵。” 他错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把歹徒丢在地上的、她的包捡起来,包扣的周围嵌了四颗红宝石。 他扯下来一颗。 商领领表情错愕地愣了几秒:“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下联系方式,你帮了我,我想报答你。” 她不鲁莽,语气礼貌,态度乖巧。 景召沉默了几秒,又扯下来一颗红宝石。 “这一颗当报答。” 说完,他将包包放在了巷子墙角的纸箱子上,然后走到商领领前面,把相机挂到她脖子上。 他带着那两颗红宝石走了。 就这样走了。 商领领的第一反应是追着路灯去找他的身影,第二反应是抱住他的相机,藏进怀里,不让它淋雨,尽管这个相机可能防水。 她知道他是摄影师,很爱他的相机,就像她很爱她的红宝石一样。 一辆大巴车驶过马路,眨眼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低下头,看掉在地上的那盒创口贴。 片刻之后,身后又响起脚步声。她很快回头,看见景召折了回来。 她很开心,眼睛都弯了:“你怎么回来了?” 他走过来,把伞留下,放在她脚边。 “注意安全。” 他走进雨里,过了马路。 他又走了,带走了她的红宝石,留下她,也留下了他的相机和雨伞。 他不仅难搞,还是个难懂的人,不贪女色,原则性强。 这样的人,就算关进笼子里都不可能会听话,因为有风骨,也有硬骨。如果不能诱骗的话,就得打断他的骨。 商领领捡起雨伞,还有地上的创口贴,连同相机一起,妥善放进包里,她把伞放在纸箱上,给包包里的相机遮雨。 然后,她微微一侧身:“出来。” 四个男人从巷子尽头的拐角出来,一个个蹑手蹑脚,不正是刚刚的那四个歹徒。 领头的喊:“商、商小姐。” 她把披散的头发扎进来,声音还是很甜,眼里的小太阳也依旧明亮:“抢钱就抢钱,干什么弄脏我的创口贴。” 005:悲伤童话 “抢钱就抢钱,干什么弄脏我的创口贴。” 话之后,鬼哭狼嚎。 ***** 【firstblood】 翘课在家打游戏的网瘾少年景见刚拿下第一滴血,门就开了。 他抬了下头:“你怎么淋成这样?” 他和他哥住一户,父母住楼下。 “你不是带了伞吗?” 景召进浴室里,拿了条毛巾出来:“伞弄丢了。” 景见一边放技能:“那相机呢?”出门看他带了。 “也弄丢了。” 景见手滑了一下,刚要问,人就进房间了。 房间里的顶灯没开,就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景召把门关上,脱了风衣,随意扔在地上。他走到落地灯旁,摊开手,湿漉漉的红宝石压着掌心的纹路。 湿衣服还没换下来,水滴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外面仍在电闪雷鸣,他在喧嚣里,安静地看着那两颗宝石。 景见打完一把游戏,去敲景召的房门。 “你不洗洗?” 屋里没有回应。 景召坐了很久,久到雨突然停了。他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宝石放进去,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 雨声已歇,夜深,人静。 商领领推开浴室的门,走到电脑前,把摄像头贴住,然后打开电脑,上直播。 弹幕很快就飘满了。 【来了来了】 【ruby今天又迟到了】 【唱个歌我们就原谅你】 【今天手都不给看吗?】 【ruby,可以做碗碟的敲击音吗?】 asmr是近几年才兴起的直播方式,主要形式是利用各种道具,刺激视觉、听觉、触觉等感知,而使人产生独特的刺激感,刺激感过后,就很容易产生睡意。通俗简单地来说,就是利用道具触发一些可以让听众减压、放松的声音,从而达到助眠的目的。 商领领玩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是全职,直播时间不固定,形式也不固定,有时兴致来了,配配音念念诗也有可能,总之随她的心情来。她不露脸,只露声音和手。 ruby是她直播用的名字,意为红宝石。 “今天有一点忙,没来得及准备道具,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直播间人不多,但也不少。 【睡前故事yyds】 【想听上次那个书生的后续】 商领领喜欢软软的东西,比如床,比如抱枕,比如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比如景召的耳朵。 她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手搁到桌面,手指的骨节上有擦伤。 漂亮的手添了伤,像白玉有瑕,总是碍眼的。 所以她不怎么喜欢动手。 “今天不讲书生,讲童话故事。” 【已躺好】 【耳机准备就绪】 【最喜欢ruby的童话系列了】 【今天我要撑十分钟再睡着】 商领领把声音放轻,像耳语,像风拂过蒲公英:“从前有个森林,森林里有座城堡,城堡里有位女巫。女巫的魔法很厉害,她用药水做出来了一只兔子。兔子周身通红,女巫给他取名:红兔子。” 童话故事的开头总会很梦幻。 “红兔子有点特别,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红兔子,他是一只只有头的红兔子。他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体,也没有耳朵,他只能在地上滚。森林的小动物都不喜欢他,不和他玩,他们都叫他怪物,他很孤独,很寂寞。” 弹幕少了起来,都在听故事。 “后来有一天,女巫给红兔子吃了生肉,是一双兔子的耳朵,然后女巫惊奇地发现,红兔子居然长出耳朵来了。” 声音逐渐低而缓。 “女巫很高兴,因为太高兴了,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女巫磕到了头,流了很多血,身体动不了了。只有耳朵和头的红兔子在笑,哈哈大笑。” “女巫朝红兔子伸手,说,”音色忽然转变,苍老而无力,“救我,救我……” “救救我……” 电脑里有很轻很轻的背景乐,空灵的女声在吟唱,却没有一句歌词。听众终于听出门道了,今晚的故事根本不会助眠。 “红兔子从桌上滚了下来,滚到女巫身边,女巫又说,快救我,救我!” “红兔子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女巫求救的手,他开始啃食,一点、一点地把女巫的手吃下去。” 006:悲伤童话2(二更) “他开始啃食,一点、一点地把女巫的手吃下去。” 女巫奄奄一息:“你、你……” 她没有机会指责那只红兔子了。 “女巫睁着眼,断了气。” 商领领倒上一杯红酒,颜色像血,她尝了一口,慢悠悠地继续:“然后是脚,红兔子开始啃食女巫的脚,还有女巫的躯体,但红兔子不喜欢内脏,因为血糊糊的,还很腥。他也不喜欢头,他自己就是一颗头,他不喜欢他自己,所以留下了内脏和头颅。” “吃掉女巫之后,他长出了手、脚,身躯,变成了一只外表正常但没有脏腑的兔子。他可以走路了,可以对小动物们招手了,可是小动物们还是不和他玩儿,还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很难过,很孤单,一个人住在城堡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出去,直到城堡里的罐头都被他吃完。” 弹幕在问,之后呢。 “这天,红兔子走出了城堡,他很饿,他要去猎食,他想吃肉,想吃手和脚,他渴望生肉,渴望鲜血。然后他发现了一只白兔子,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白兔子。” 商领领停顿,问:“他会吃了白兔子吗?” 弹幕都说:会。 因为嗜血啖肉是红兔子的本能。 “可他没有吃白兔子,他把白兔子抓了回去,关在了城堡的笼子里。他对白兔子说,我喜欢你呀,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白兔子却说:你放了我吧,放了我。” “不,他怎么会放了她呢,他那么喜欢白兔子,他那么孤单,他宁愿挨饿也不舍得吃掉白兔子。” “可是白兔子不喜欢他,白兔子一直逃跑,一直逃,一直想离开他。” “别跑了,我求求你。红兔子这样对白兔子说,卑微又可怜。” 商领领摸着红酒杯的边缘,酒色映红了眼:“但那天晚上白兔子用喝水的铁碗磨断了铁锁,可有什么用呢,铁锁断了外面也还有笼子,白兔子根本逃不掉。” “红兔子很生气。” 商领领问:“红兔子会怎么做呢?” 弹幕很多人说:红兔子会吃掉白兔子的手。 商领领笑了笑:“答对了。”她靠近收音的麦克风,声音像从空无一人的古老森林里传来,“红兔子吃掉了白兔子的手。” “即便这样,白兔子还是要逃,还是求他放了她,然后红兔子就又吃掉了她的腿,让她再也跑不掉。” 弹幕上一片啊啊啊啊啊。 原来不是助眠童话,是暗黑童话。 “没了手、没了腿的白兔子流了很多血,就快要死了,但红兔子还有一个秘密。” “如果谁吃了红兔子的手,吃了他的脚,就可以长出新的手和脚,他之前在城堡里闲来无事时,用小动物做过实验。” “白兔子再也不跑了,跑不动了,白兔子快要死了,睡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商领领这时又问:“你们猜,红兔子这次会怎么做?” 有弹幕说:他会把手和脚给白兔子。 “为什么你们觉得红兔子会把手和脚给白兔子?” 因为白兔子快死了,因为红兔子爱上了白兔子。 “是啊,红兔子很爱他的白兔子。”她把声音压低,像响在耳边的悄悄话,“但你们答错了,红兔子把奄奄一息的白兔子整个都吃掉了,一点不剩,连他不喜欢的内脏和头颅都吃掉了。” 弹幕一片嚎。 这本该安眠的夜晚彻底炸开了。 “红兔子很高兴,他终于完完整整地拥有他的白兔子了。” 弹幕继续啊啊啊。 故事还没结束。 “突然,红兔子觉得心口好痛,好痛好痛,他在地上打滚,快要痛死了。”商领领又问她可爱的、被吓得不轻的粉丝们,“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都问为什么? “因为他吃了白兔子的五脏六腑,他长出了五脏六腑,长出了心脏,可是,”声音突然难过,“森林里再也没有白兔子了。” 是悲剧呢。 【又残忍又悲伤】 【这么暗黑,我居然哭了】 【我本来是为了助眠进了直播间,现在一点也不想睡了】 【我的红兔子啊啊啊】 【白兔子好无辜】 【结局呢?】 【结局!】 结局啊…… “红兔子太痛了,躺在笼子里,躺在白兔子躺过的地方。他以为把心脏挖出来就不会再痛了,所以他就把心脏整个挖了出来。他终于不痛了,因为他死了。” 【为什么?!】 “女巫没有来得及研究完,没有来得及告诉红兔子,所有身体的部位里,只有心脏不可以反复被剖挖切割。” 停顿了很久,商领领说:“故事讲完了。” 这是她母亲写的童话故事。 故事的最下面还有一句话:他是红兔子,我是白兔子,他会让我死,我也能让他死。 007:19楼的新住户 凌晨一点,商领领致电狗头。 狗头十秒内接听:“喂。” “不管用。” 言简意赅,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听得出来,商仙女心情不好。 狗头正在酒吧,左拥右抱:“美人计都不上套?不应该啊。”是不是男人? “他不是你。” 狗头:“……” 这也就是商领领,要是别人他早发火了,真倒了八辈子霉,被她挑中做狗头军师。 狗头继续献策:“要不我把他绑了,扔你床上?” 他觉得很可行。 “你是流氓吗?” 这声音分明挺甜的,可就是很像一只扼住喉咙的手,让人窒息。 狗头想了想自己平时哄女人的招数:“那咱们就投其所好。”他真的是非常尽心尽力的狗头军师,“他喜欢什么你知道吧?” 景召喜欢相机,喜欢日出,喜欢雨天,喜欢黑色的雨伞,喜欢深夜的星辰,喜欢山川和河流。 他喜欢自由,喜欢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 ***** 转眼过了一周。 星悦豪庭坐落在华江区,后面建了小学,前面有医院,论便利,是华城数一数二的小区。 十一点四十六,景见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他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是他妈陆常安女士打过来的:“还在睡,你属猪的吗?赶紧下来吃饭!” 十一点四十七,景召也接了陆女士的电话。 “召宝,起床了没?午饭已经做好了,快下来吃饭,可别饿着了。” 星悦豪庭一共有十九栋居民楼,其中有一栋属于陆常安女士,数字和位置都是最好的——八栋。 陆常安女士是帝都陆家老爷子的二女儿,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世家名媛。 故事很俗套,富家女爱上了穷保镖,家里长辈不同意,一个棒子打下去,鸳鸯硬是没分开,那是爱得要死要活,老爷子直接气得半死不活。 陆女士也是女中豪杰,直接和穷小子私奔了,老爷子扔给她一栋楼,然后果断把她踢出了族谱,并放言:梵帝斯的一个子儿都不给她。 梵帝斯是陆家的产业,做珠宝奢侈品的。 这穷小子保镖就是景河东。 自打私奔出了家门,陆常安女士就很少回帝都,窝在华城当起了包租婆。当年老爷子给的楼盘位置好,租金不便宜,他们一家四口在华城也算小富。 景召和景见住在十八楼,陆常安夫妻两个住十七楼。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往楼下走。 景召头发没打理,后脑勺翘了一绺:“你怎么没回学校?”今天是周一。 景见打了个哈欠,眼泛生理泪水:“今天只有选修课,明天再回。” 楼下1703的门没锁,景召直接推门进去。 景见跟在后面:“你相机怎么丢的?”相机这事儿他觉得有古怪,“是被偷了还是——” 景召脚步突然停下。 走在后头的景见也跟着停下,抬头一看——客厅沙发上坐着个姑娘。 她看见人,立马站起来,有点局促,礼貌地问了好:“你们好。” 挺漂亮的一姑娘,景见觉得有点面熟。 “哥。” 景召没给回应,一动不动地站着,原本睡意惺忪的双眼清明了。 “那是不是你的相机?”茶几上正放着一台相机,相机的背带景见认得。 他哥平时把相机当儿子对待,儿子上周丢了,今天就有个姑娘带着他儿子找上门。 景见再不怎么爱看电视剧,也能联想一二,用手肘碰了碰他哥。 但景召什么都没说,短暂地出神之后,收回视线,从沙发旁边路过。 陆常安女士这时从房间里出来,碎花长裙搭配同色系丝巾,手里抱着猫,趿着毛茸茸的hellokitty拖鞋:“可算下来了,等你们哥俩好一会儿,快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景河东在厨房忙活。 陆女士当然不进厨房,当初私奔的时候景河东就发誓了,绝不让她的手沾到一滴洗洁精。 扯远了。 景见小声问他家陆女士:“她谁啊?” 陆女士撸着猫:“19楼的住户。” 事情是这样的…… 景河东不是不让老婆的手沾一滴洗洁精嘛,陆女士一双手那是养得白嫩娇贵,最适合做美甲了。上午,陆女士在小区外面的美甲店做珍珠指甲,就一眨眼的功夫,猫不见了,她美甲没做完,四处找猫。 “倩倩。” “倩倩。” 陆女士的猫叫景倩倩,是只四岁的布偶,性别听名字也不难猜,是只母猫。 “喵。” 声音从小区旁边的公园传来。 陆女士闻声找过去。 “倩倩。” 身穿粉色洛丽塔女仆装、头带蕾丝蝴蝶结的景倩倩正窝在公园的木椅上,旁边还坐着一个肩上背着相机的女孩子。平时傲娇得不让生人碰一根毛的景倩倩公主,这会儿半边身子压着人家的裙摆,甚至还摇着猫尾巴。 商领领把猫抱起来:“您是在找它吗?” 陆女士赶紧上前,将猫接了过去:“倩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景倩倩高贵慵懒地喵了一声。 “它好像迷路了,我刚刚看见它在斑马线上,怕车伤到它,就把它抱了过来。” 陆女士这才看仔细人。 商领领今天穿得很甜酷,街头范的夹克搭黑色的百褶裙,过膝的长袜上镶有小蝴蝶结。 是个声音好听、礼貌善良、漂亮得没有一丁点攻击性的小姑娘。 陆女士看着就心生欢喜:“谢谢你呀。” 小姑娘笑得腼腆:“不用客气。” “你也住这附近吗?” 她说不是:“我到这附近的警察局来取相机,顺便看看房子。” 陆常安女士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家里没个小棉袄,景见和景倩倩根本满足不了她旺盛的打扮欲,以至于她对这种甜甜乖乖的小姑娘没有半分抵抗力,看见了就很想拐走。 “买房子还是?” “租房子。” 陆女士顿时容光焕发:“那正好啊,我们家就是租房子的。” 人家小姑娘将信将疑:“真的吗?” 陆女士立马从名牌包里掏出来一大串钥匙来:“这还能有假,你要是有时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房。” 商领领还在犹豫。 女孩子在外面,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刚好这时,一位大姐提着菜篮子路过:“陆姐,我那儿厕所又堵了。” 陆女士虽然被老公娇生惯养,但业务能力还是有的:“1402是吧,我等会儿就找人来给你修。” “那行,我先去买菜了。” 大姐提着菜篮子走了,陆女士包租婆的身份也坐实了。 小姑娘就没有疑虑了:“那我可以现在去看房吗?” “当然可以。” 陆女士刻不容缓,立马前面带路,把人领进了小区,笑得犹如慈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商领领有问有答,十分乖巧礼貌:“我叫领领。” “哪个ling?” “领头的领。” 陆女士回头:“那你姓什么?” “姓商。” 陆女士停下脚:“帝都商家?” 商领领也停下来回答:“我家不在帝都,我是本地人,家里离公司太远,所以想搬出来住。” 陆女士似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继续带路,往八栋走。 商领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您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没有没有。”陆女士解释,“就是姓商的人比较少,我以前认识一户人家,家里小孩也叫这个名儿。” 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陆女士带景见回过几次陆家,商家就在陆家旁边。 就连不常回去的陆女士都知道,商家有个很出名的小魔女,听说让人闻风丧胆,要敬而远之。 “到了。” 电梯停在了十九楼,一楼三户,十九楼的中户前几天刚搬走。 房子都是精装,干净简约、南北通透,而且只要压一个月的租金,收费不便宜,但也不算贵,商领领当天上午就签了合同。 陆女士把钥匙给她,顺便加了微信。 “陆姐。” 这一声姐,叫得陆女士飘飘然。 “这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快到吃午饭的点了。 陆女士一手抱着猫,一手挽住商领领:“你要是不介意,上我家吃啊。” 没错,陆常安女士有那个社交牛逼症。 就这样,商领领被陆女士领回了家。 008:他热烈又温柔 就这样,商领领被陆女士领回了家。 饭桌上,陆女士介绍家人,如下: “这是我大儿子,景召。”陆女士状似随口那么一说,“单身未婚。” 餐桌是长方形,景河东一个人坐在桌首,陆女士和商领领坐右边,对面是景召和景见。 景召没有搭腔,舀了一碗汤,放在了对面。 陆女士把汤端给了商领领,接着介绍家里的老二:“这是我二儿子,景见。”后缀是,“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懒得搭理,把空碗推到景召那边,意思是让他帮忙盛汤。 景召把舀汤的汤勺递给他。 “这是我老公。”陆女士最后介绍景河东,“后面学校卖章鱼小丸子的。” 景河东点头回应,看上去话不多,外在形象嘛,可以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熊。 星悦豪庭后面建了小学,隔一公里还有所大学,景河东闲来无事会骑个小车去卖章鱼小丸子,赚来的钱都给老婆做美甲。 主人家还没动筷子,商领领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陆女士十分热情,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来,吃菜吃菜。” 商领领拿起筷子,小口进食。她目光很收敛,只是偶尔望向对面。 景召当不认识她,不与她对视,也不同她说话。 倒是景见,明知故问了一句:“你相机哪儿买的?看着有点眼熟。” 陆女士接话:“相机不都长这样吗?” 陆女士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也不细心,自然注意不到相机背带这种细节。 商领领悄悄看了一眼对面:“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景见看了一眼他哥,没再往下问。 过了一会儿,陆女士又挑起了话题:“领领。” “嗯。” 商领领把筷子放下。 “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外面,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吧,用不用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什么的,也好让他们宽宽心。” 商领领说好,道了谢,又说:“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陆女士自然而然地延伸了一下话题,“领领家也在华江区吗?” “在和秀区。” “和秀区啊,那是有点远。”陆女士又问,“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只有我一个。” “独生女啊。” 独生女好,独生女没有家族斗争。 陆女士笑得鱼尾纹弯弯:“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景河东提醒:“咳咳。” 商领领并不介意,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一点不耐烦,是最讨长辈们喜欢的乖巧安静型:“我父母在小区外面开店,卖水果的。” 卖水果好啊,能吃到最新鲜的。 陆女士这边好感值不断叠加:“领领,你应该毕业没多久吧?” “有三年了。” “二十五?” “嗯。” 陆女士笑得合不拢嘴:“那比我家召宝小一岁。”重点来了,“有男朋友吗?” 商领领笑着摇头,耳垂微微泛了一点点红。 陆女士这红线拉得太明显了。 景河东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咳咳!” 陆女士这才见好就收,给商领领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吃菜吃菜。” 商领领不太能吃辣,一吃就流汗,她也不吭声,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 景召放下筷子起身。 陆女士问:“就吃完了?” 他走到餐桌后面,打开冰箱,回头问景见:“喝什么?” “可乐。” 他看向商领领:“你呢?” 他把冰箱门再打开一些。 商领领能看到冰箱里有可乐、气泡水,还有牛奶。 她说:“牛奶。” 景召拿了两罐可乐,还有一盒牛奶,放在桌子中间,然后继续吃饭。 关于景召,摄影圈里有不少他的传闻,说他不好接近、不好相处,说他自律、不社交,说他独来独往,活得像座孤岛。 一群有眼无珠的人。 他抽最浓的烟,喝最烈的酒,他会很多乐器,他架子鼓打得很好,他打别人不敢打的架,碰别人不敢碰的人,他去过很多国家,见过很多山川河流,他玩枪赌石,他热烈温柔。 那些人都不懂他。 不懂才好。 商领领低头扒饭,嘴角偷偷扬起。 一吃完午饭,景召和景见就走人。 “哥。”出来之后,景见就问,“你桃花?” 景召没急着上楼,靠墙站着:“不是。” “那她怎么拿着你的相机?” 景召什么也不说,把人打发走:“你先上楼去。” 景见想问,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家陆女士半路捡来的这个儿子过于神秘了,满身都是谜。 算了,景见不问了,上楼去。 陆女士这套房是边户,过道朝南,地上铺了满满一层太阳。 景召背靠着墙,半边脸渡了碎金一般的太阳。 他摸摸口袋,没带烟。 门没关,陆常安夫妻不在客厅,他敲了敲门的边缘,叫了一声:“商领领。”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立马站了起来。 “出来。” 她看了一眼厨房,陆女士和丈夫还在洗水果。她轻手轻脚地出来,带上门,走到景召面前。 他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目光里揉了太阳,浓烈炙热,带着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商领领还醉在他刚刚那一声里:“你知道我叫商领领啊。”她笑得明媚,“你妈妈都没有喊我的姓,你怎么知道的?” 景召不回答。 她笑着凑上去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商领领。” 他往后退了一步,隔着男女正常的社交距离:“殡仪馆里有员工墙。” 商领领开心得太明显了:“然后你就记住我了?” 他把被她带偏的话题拉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生了一双桃花眼,却不多情,多数时候是冷冷清清的,“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好喜欢他的卧蚕。 她盯着他看:“我来租房子。” “只是来租房子?” 她眨巴着无辜的一双眼睛,反问回去:“那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他没有接她的话,转身上楼。 “景召。”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小小的。 他站在楼梯的半中央,回头看她,目光之间隔着几阶台阶。 “相机不用还你吗?”她问。 他说:“你已经用宝石和我换了,相机现在是你的。” 009:红娘陆女士(一更) 他说:“你已经用宝石和我换了,相机现在是你的。” 说完,他便上楼了。 商领领仰着头,看地上他的影子。 屋里,陆常安女士和景河东正在厨房洗水果。 景河东先往外看了看,见客厅没人才私下里问老婆:“你刚刚在饭桌上干嘛呀?” 陆女士翘着新做的美甲,剥着葡萄皮:“没干嘛。” “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做客,问东问西的不合适。” 美甲剥葡萄不方便,她往盘子里一扔:“我就问了几个家常问题,有什么不合适的。” 景河东关了水龙头,洗干净手,给老婆剥葡萄:“我还不知道你,你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想撮合对吧?”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不觉得她和咱们家召宝很合适吗?” “哪里合适了?你连人家姑娘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呀,忘了问了。”不过陆女士不在乎,满脑子都是两个漂亮的人儿三年抱俩的画面,“做什么不重要,他俩样貌多登对啊,生出来的孩子那得多好看。” 景河东把剥好的葡萄喂到老婆嘴边:“你就看脸。” 陆女士吃掉葡萄,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哪看脸了,我要是看脸能看上你?” 一米八七壮得像熊的景河东:“……” 某个二熊智斗砍树光头的动画片里,主角就跟照着他画的似的。 所以说,当年的陆二公主能看上景河东这个穷保镖也算奇事一桩。 “咱们家景召才二十六,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陆女士急得都瞪人了:“我能不急吗?他长那样,却一个姑娘不谈,又三天两头往国外跑,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伤,哪个摄影师像他那样,身上又是刀伤又是枪伤,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我能不急吗?我就怕他哪天这么一走就不回来了。” 景召那个性子,有什么事都自己咽,什么也不说。 他跟阵风似的,谁也留不住他,一年到头连陆女士也见不到他几面。 景河东安慰老婆:“你别多想,儿子不是说了嘛,他是去战乱国家拍战地了。” “我能不多想吗?他什么都不跟我说。”陆女士也不是那种急着抱孙子的人,就是没办法了,“我现在就想他早点定下来,好让他老婆管着他,让他哪也去不了。” 景河东继续给老婆喂葡萄。 陆女士把他手推开:“你刚刚是在教育我吗?” 景河东怎么可能教育老婆,他没那个胆:“不是,我就是提醒你。” 被宠坏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你就是。” 景河东秒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陆常安女士哼了声,不跟他计较,端着葡萄回了客厅。 就商领领一个人在。 “领领,你东西什么时候搬?” 商领领说:“明天下午。” “你一个人搬得了吗?” “我找了搬家公司。” 陆常安坐到商领领旁边:“对了,领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商领领移开目光,突然局促不安。 陆女士看她为难:“是不方便说吗?” 她摇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坦白了:“我是遗体整容师,在殡仪馆工作。” 在殡仪馆工作的人,都不会主动说自己是做什么的。 虽然是文明时代,但一些迷信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殡仪行业虽不至于被歧视,但也确实不被人喜欢。 陆女士听完惊呆了。 商领领垂着头,十分失落:“如果您觉得我住过来不合适——” 陆女士立马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是没想到领领你这么厉害,你那工作一般人可做不了,能做的都是了不起的人。” 商领领猛地抬头,眼眸亮晶晶的:“您不觉得晦气吗?” “晦气什么,谁不会死啊。” 商领领遇到过很夸张的房东,直接往她身上扔红豆和盐巴。 她红着眼睛说了句谢谢。 陆女士看着心疼,心想这姑娘干这个工作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周二,景见回了学校。 景召早上就出门了,去了工作室,地址是一个古旧的小巷子。 010:是你呀,1112车主(二更) 景召早上就出门了,去了工作室,地址是一个古旧的小巷子。 商领领下午请了假,搬家公司的车来回了几趟,才把她的东西搬完。热心市民陆女士帮着她收拾了半个多小时,中午约她一起去吃了牛排。 商领领还有一些日用品没有买,热心市民陆女士说开车载她去百货商场,刚出楼梯,碰到1201的住户张月初。 “陆姐,上哪去啊?” 张月初的丈夫在华城一所小学教书,夫妻两个带着俩孩子租了个三室。 “去商场买点东西。” 陆女士挽着商领领,跟两姐妹似的。 张月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新面孔:“这姑娘是?” 商领领回了点头礼,笑着说你好。 陆女士介绍说:“今天刚搬来的住户。” 关于商领领的工作,陆女士不打算往外说,虽然她不介意,但不代表其他住户不介意。 张月初对商领领印象很好:“小姑娘长得真俊。”还懂礼貌,笑得也甜。 陆女士乐呵呵,说那是那是。 张月初进电梯了。 陆女士和商领领继续往外边走,迎面过来一人。 是1502的老李。 “老李,你媳妇预产期快到了吧?” 老李四十多,第二胎了:“就这几天。” 热心市民陆女士:“到时要用车你就给我家老景打电话。” “要得要得。” 老李摆摆手,进了八栋。 陆女士这边出八栋了。 1403的住户王秀荷刚送完孩子回来。 陆女士顺嘴问道:“秀荷,文文补习班报了没?” 王秀荷说:“还没呢,补习班有好几个,还没拿定主意。” “你问问淑珍,她小叔子就是办补习班的。”淑珍是陆女士的牌友。 王秀荷掏出手机:“真的啊?你赶紧把她微信推给我。” 陆女士随手发过去,十秒钟不到:“发你了。” 王秀荷开玩笑说下次请她吃章鱼小丸子。 陆女士说起开起开。 园林师老刘正在修剪小区里的绿植。 陆女士路过的时候问了句:“老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刘上周请假,回了老家。 “昨天刚回来了。” “你爸没事吧?” 老刘说:“没大事儿,就是血压有点高。” “那可得注意了,最好吃点药,把血压降降。” “买药了,怕他忘了吃,让我儿子盯着呢。” 陆女士说,还得忌口呢,一来二去,和老刘又闲聊了两句。 商领领全程震惊加懵逼。 别见怪。 以上都是社交牛逼症的日常,这星悦豪庭大半的人陆女士都认得,谁家老婆生二胎、谁家小孩请家长她基本都知道。 “常安女士。”门卫老钟说,“你儿子回来了。” 常安女士大喜,撒开商领领的手,扶着宽檐的编织帽飞奔:“召宝,你照片洗完了?” 常安女士今天穿了一条蕾丝边的碎花裙子,配了杏色小皮鞋,就很少女。 景召点了点头,说照片洗完了。他背着相机,从大片的太阳光里走到树荫斑驳下,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 他有个习惯,出门总会带一把长柄的雨伞,不论天气如何。 商领领跟在陆女士身后,从景召出现开始,她目光里就没有其他。 他的五官很立体,是典型的浓颜系,唇色红得很自然,瞳孔黑亮,皮肤并不白皙,最精致要数眼睛,是很标准的桃花眼,眼尾挑得刚刚好,似有醉意,却不朦胧,眼波淡淡的,气质很安静,整个人静态的时候像一副精修的画报。 今天也是陆女士被召宝颜值暴击的一天:“你下午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些照片要处理。”景召看了商领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平时待在国内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摄影,帝都和华城都有他的工作室,但只招了两个助手,从拍摄到后期处理,他从不假手于人。 陆女士眼珠一转,有主意了:“急着要?” “不怎么急。” 不急啊…… 陆女士转过身去,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声调拔高,“打麻将?” “不去,我得去商场。” 过了几秒。 “什么?三缺一?”陆女士装模作样地捂住手机听筒,转过身来,“召宝啊,要不你载领领去买东西?” 不等景召说什么,陆女士回电话那边:“行了行了,别催了。” 陆女士点了两下手机屏幕,挂掉了,笑吟吟地抬起头:“那我就先去打麻将了?”她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召宝再见,领领再见。” 如果不是陆女士手机拿反了,张月初、老李、王秀荷、老刘、老钟差点就信了。 陆女士就这么遛了。 商领领是个体贴的小太阳:“你去忙吧,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他没往前走,脚步一直停在门口的绿荫下,秋日的金阳从树缝里偷溜出来,在他身边打转。 “开你的小电动?” 商领领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转身先走。 她还愣在后面。 他回头:“不是要去买东西吗?”太阳很烈,他撑开伞,放在了地上,自己上前走了,说了句,“跟上。” “哦。” 商领领捡起伞,碎步跑在他后面,雨伞很大,把阳光挡在外面。 他放慢了脚步,她慢慢跟上。 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是一辆红色的跑车,副驾驶的车门上有一条很长的划痕。 商领领走到后面去看车牌,然后把雨伞往后倒,她脸从伞下钻出来:“是你呀,尾号1112车主。” 1112是景召的车牌尾号,也是他的生日。 011:看了不会忘记的漂亮 1112是景召的车牌尾号,也是他的生日。 “这个痕迹是我不小心刮的。”商领领用手指碰了碰那道刮痕,“你还记得我吗?我当时给你留了字条。” 景召嗯了声,拉开副驾驶的门之后,走到主驾驶:“上车。” 他先上去了。 “哦。” 商领领收了伞,跟着上车。 她一边系安全带:“你怎么没联系我啊?” “我回你了。”他把车开出了停车位,“没看到?” 他回了三个字:不用赔。 “看到了。”景召在看后视镜,商领领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用我赔?” 车开出停车场,他一直看路,也没看她,不太走心地回了句,“嫌麻烦。” 商领领手还拽着安全带,用指甲挠了挠。 要他的电话号码可真难。 “现在我们住得近就不麻烦了。”就是给个号码的事。 他念了一串数字。 商领领听完了才反应过来不是电话号码:“什么数字这么长?” “我家陆女士的银行卡号,你非要赔的话,就往里面打钱。” “……” 真难搞啊。 要是十八岁的商领领,他这样不识趣,至少要被关三天笼子。 商领领掏出手机,记下了数字,她问:“打多少?” “随你。” 再加三天。 新到的笼子该镶什么钻呢?商领领脸上一点脾气都没有,耐心又温顺:“创口贴是你放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我那天受伤了?” 他开车开得很慢,看着路,神色专注:“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 他说:“路边捡的。” 镶粉色的吧。 显乖。 商领领丧气垂头:“……哦。”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狗头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弄一批粉钻。 狗头回:ok。 商领领轻轻地呼着气,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动怒,不可以不耐烦,他喜欢小太阳。 她按下车窗,抬头看天。 太阳居然躲云里了。 “天阴了。”她趴到车窗上,把手伸出去,接了一手凉凉的秋风,“好像要下雨了。” 最近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 车速忽然慢了些。 景召说:“手拿进来,不要伸出去。” “哦。” 商领领收回手,放在膝盖上。 从星悦豪庭开车到商场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够了,景召开了四十一分钟。 他在商场外面找了个地方停车,在商领领下车之前问她:“要买得东西多不多?” 不多的话,他估计就不下车了。 商领领神情诚恳地点头:“超级多。” 他拿上伞,也下了车。 这个点不是高峰期,商场里人不多。负一楼有日用品超市,到了超市入口,景召说:“你先进去。” 商领领站着没有动:“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我去存伞。” 景召留下商领领,又折回刚刚路过的存放区。 商领领去取了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门口等他。他很快就回来了,同她进了超市。 洗漱用品在最前面的货架,一进去就看得到,商领领挑得很仔细,景召跟在后面,脚步慢慢悠悠。 手机铃声响了。 景召看了眼来电:“我接个电话。”他接通了电话,往货架里侧走,“什么事?” 他说的是外语。 后面就听不见了。 是不是该装个窃听器了? 商领领认真考虑了几秒,然后继续挑洗手液。 她把产地、配方、日期、价格全看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然后要了最贵的。 洗衣液摆放在最下面,她蹲下来,又开始看产地、配方、日期、价格。 最后,她也拿了最贵的。 挑完后她起身,一回头,就看见景召在后面,推着她已经堆满了的购物车。 “买完了吗?”他耐心很好,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 商领领抱着洗衣液,小跑到他身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他推着车的手,心里盘算着以后一定要带着他的手做她一直想做的、所有羞耻的坏心事。她又假装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把洗衣液放进购物车里,全程嘴角压着笑,可眼睛里全是雀跃。 “还有餐具。”她探头四处看了看,“我第一次来这边,不知道餐具摆放在哪里。” “跟着我。” 景召推着车,走在前面,商领领在后面,踩他的影子。 对面有添货的工作人员推车过来,他回了下头。 商领领撞见他目光后就乖乖站好,挪到边上去,躲开工作人员的推车,并仔细拂好裙摆。她今天穿了一条很蓬松的仙女裙,裙摆容易被钩到。 等工作人员的推车推远了,景召才继续往前走,越过几个货架,停在了左边最靠里的过道。 “那里。”景召说。 商领领过去挑盘子,景召单手扶着推车,在原地等,手机来了信息,他低头在查看。 “景召。” 他下意识抬起头,应了一声。 商领领指了两个盘子:“哪一个花纹好看?” 他看了几秒,拧了拧眉:“你自己挑。” 商领领要了更简约的那套,当然,也更贵。 付账的时候,景召先出去了。餐具有点重,工作人员用箱子打包好,问商领领是否需要配送。 她把卡收好,抬头问等在入口外面的景召:“要配送吗?” 景召收起手机,走了过来,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箱子:“不用,谢谢。” 商领领也道了声谢,提着购物袋跟在景召身边。 袋子里的洗衣液有点重,她用两只手拎着。 走到存放区,景召腾出一只手,把存伞的钥匙拿出来给她。 “袋子给我,你去取伞,左边往右数,第二个伞架。” “好。” 商领领去取伞了,出商场的时候,景召已经把东西都放到了车上。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雨将下未下,就这一会儿,商场前面的广场上多了许多人,卖氢气球的小贩一不小心没抓紧,五颜六色的气球飞上了天,冲着黑压压的乌云叫嚣。 景召关上后备箱。 商领领说:“你等我几分钟。” “去哪?” 她指着商场对面的一条街,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那边街上有卖小酥肉的。” 她放下伞,留下一句“你要等我”,就去了街对面。 今天不是周末,但因为天气爽快,街上人也不少。 “酥肉怎么卖?” 酥肉店的老板抬头,看见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眉眼灵秀传情。小姑娘很乖、很爱笑的样子,老板看了也欢喜:“二十块钱一份。” 她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纸币:“要一份。” 老板年纪也不大,是女士,见她包好看,偷瞄了一眼。 小姑娘很会穿,黑色t恤上印了一只可可爱爱的熊,脖子上戴着编织带的项链,项链很短,边缘是黑色蕾丝,中间坠了一颗红色坠子,红的红,黑的黑,更衬得一截脖子细细白白,十分好看。 老板有点想问衣服和项链的链接。 酥肉是现做的,要等一小会儿。 商领领站在路边,回头看广场上。景召正拿着相机,不知道在拍什么,或许是漫天乌云,或许是飞舞的氢气球。 忽然,绿色小熊的氢气球挡住了商领领的视线,是一小孩,四五岁,手里攥着氢气球的线,开心地蹦蹦跳跳。 这时穿黑色皮衣的男人路过,正在打电话,没瞧见小孩,撞了上去。小孩手里的鱿鱼串怼到了他皮衣上,小短腿趔趔趄趄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串撒了辣椒面的鱿鱼刚刚好砸在了商领领的裙摆上。 氢气球的线松了,绿色小熊飞走了,小孩要哭了。 商领领把小孩抱起来,轻轻掸掉他衣服上沾到的脏东西:“摔疼了没?” 这孩子并不爱闹,强忍着眼泪,不舍地看已经飞走了的氢气球。 “小宝!” 小孩的妈妈过来了,查看完小孩,向商领领道谢:“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她接过老板已经包装好的酥肉,也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男人爆粗:“妈的,全是油。” 小孩的妈妈一看对方的皮衣,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从包里拿了湿巾,“我给您擦擦。” 男人把湿巾抢过去自己擦,脸色十分不友善:“小孩看不住就别带出来。” 小孩妈妈再三道歉。 男人看了看衣服上的油,恨不得用眼神剜了那小孩。 小孩躲在妈妈后面不敢出声,要哭得紧。 不少路人注目,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得已收了嘴,他随手扔了湿巾,走的时候特地看了商领领一眼,眼神很轻浮。 “先生。” 商领领把他叫住。 他回头,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这会儿饶有兴致:“叫我?” “嗯。”她问,声音甜甜的,“你知道华东路怎么走吗?” “知道,就在前面。”男人朝华东路的方向歪了下头,“我带你过去?” 她跟上去:“谢谢。” 等景召拍完照,就没看到商领领,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十多分钟了。 轰隆一声,天说变就变。 他的伞还在车上,要下雨了,对面街上的人群散得很快。 他放下相机,拿上伞,走到对面的酥肉铺子:“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色裙子的女孩子?” 因为他皮相生得好,老板多看了两眼:“什么样的?” 景召想了一下,描述道:“皮肤很白,头发这么长。” “女孩子不都这样?” 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景召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很漂亮。”他说,“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老板噗嗤一声,指了路:“你女朋友往那边去了。” “谢谢。” 景召拿着伞,往华东路去了。 012:魔女教大哥做人 华东路很长,沿路栽了两排槐树,这时节槐花已经落了,有果子坠在青葱的树叶里,风一吹,沉甸甸地慢摇。 路两边都是店面,快要下雨,没什么路人。 男人的皮衣已经脱下了,挂在手臂上,他卷起袖子,有意无意地露出腕上的手表。 “这里就是华东路了。” 商领领再往前走了一小段,然后停下脚,看向一处门口:“这里面应该没人,要不要进去聊聊?” 是一家医院的食堂侧门。 这个点,整栋食堂都没什么人。 “好啊。”男人迫不及待,先推门进去了。 三层的食堂,商领领停在了二楼的台阶上。 男人站在楼梯的半中央,身体低了几个台阶,他仰着头看商领领:“聊什么?” 她把装酥肉的袋子绑好,放进包里:“聊聊做人。” “啊?” 男人没明白。 她顺道从包包的夹层抽出来一根烟,用细长的手指夹着,包里没找到打火机,应该是忘带了。 她从来不在熟人面前抽烟,因为要做商仙女。 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烟,她抬起眼皮,眸子里没了仙气,就只剩勾魂摄魄的妖气:“有火吗?” 男人心肝儿都痒了:“有。” 她咬着烟,身体微微往前倾斜。 男人立马会意,摸出打火机,给她点上。 她缓缓吸了一口,红唇微张,吐出薄薄的烟雾。 男人快等不及了:“不是要聊做人吗?” 他往上迈了一个台阶,一双眼睛生得十分圆大,很显急色:“我觉得做人嘛,要及时行乐。” 商领领不赞同的样子,表情一本正经:“做人要懂礼貌。” 她吐出一口烟,男人在缭绕里,看她眼波浮动、看她红唇轻启、看她锁骨上坠的宝石摇曳生辉,怎么会有人这样纯灵,却又这么勾人。 男人被她迷住了眼,手脚都定在了那里,动都忘了动。 她还在聊做人,抱着手,漫不经心地抖落烟灰:“我觉得可以不当个好人,不过,” 男人像失了魂,痴痴地接话:“不过什么?” 她柔声抱怨着:“怎么可以凶小孩子?” 漂亮的女孩子一皱眉,好像天都要暗了,一瞬间所有的光被吞灭,音色骤然冰冷:“他们那么可爱。” 话落,商领领把烟头按在男人脑门上,用力一推。 男人痛叫,身体失重,抱着头滚了下去。 香烟上的火星子掉落在地上,慢慢熄灭。男人摔到了二楼转角,垮着半边脱臼的肩膀,嚎叫个不停。 商领领慢条斯理地走下去。 她抬起手指,按在唇上:“嘘。”她小声提醒,“医院就在旁边,不可以喧哗。” 男人脑门被烫破了皮,痛得龇牙咧嘴:“你个贱——” 他完好的那只手刚抬起来,就被捏住了手腕,两相一对比,人女孩子的手白白嫩嫩的,小小一只,柔软得像柳条。 她就轻轻一捏。 “痛!”男人痛到五官扭曲,“痛、痛……” “那现在可以安静了吗?”她轻声细语,一点儿也不凶。 男人抿住嘴,猛点头。 “医药费的话,”她想想,“你就去帝都深明医院,找方家的二公子,他会结给你。” 男人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要报仇的话也找他。” “不、不……不报仇。” 她很好说话的样子:“随你。”她蹲着,小小一团,手托着下巴,“另外,氢气球得赔。” t恤上印的小熊可可爱爱,裙子的蕾丝边拂过地面,毛绒的包包软软呼呼。 小姑娘生了一张好无害的人皮,用着最乖巧温顺的语气,唯独眼里装着百鬼、装着七月半的月亮,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会索人性命。 哦,这是个戴着人皮的魔头。男人哆哆嗦嗦,赶紧点了头。 “要是小朋友不原谅你……”商领领用断掉的香烟戳他的脸,拧眉思考,“那我要拿你怎么办?” 她用力一扭。 男人手腕脱臼:“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一楼,听到声音,上楼来查看。 “谁在那里?” 楼梯口的门这时被推开,商领领一瘸一拐地出来:“您好。”她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张柔和素净的脸,“可以借用这里厕所吗?” 阿姨看了看她的脚:“崴脚了?” “嗯。” 阿姨想到刚刚的叫声,于心不忍:“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厕所,刚拖完地,路面很滑,要小心点。” “好的,谢谢阿姨。” 她一拐一拐地进了厕所,然后关上门,走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脚踝走路正常,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水流哗哗地响,她漱了口,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直到闻不到一点烟味。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景召只看过一遍商领领的号码,或许是记错了,他又打给陆女士。 陆女士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打麻将:“召宝。” 对家说:“三万。” 景召说:“妈,你把商领领的号码发给我。” 陆女士突然拔高声调:“碰!” 她碰了对家的三万。 这下听牌了! 013:美人心计 这下听牌了! 陆女士搓搓手指,等着摸牌,很快到她了,一摸,不对,不是她要的,她打出去,这才问电话里:“你刚刚说什么?” “商领领的号码,发给我。”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等我一下。”陆女士打开通讯录,商字的拼音在很下面,她一边滑动一边找。 这时,下家出了张牌。 陆女士一个余光过去:“你怎么不报牌,你刚刚出什么了?” 下家是淑珍:“六条啊。” 陆女士迅速地单手推牌:“六条我糊了!”她把六条捡起来,插在五条和七条中间,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清一色!” 陆女士今天的手气好到爆,上牌桌不到一个小时,这已经是第三把清一色了,一把自摸,两把淑珍点炮。 淑珍烦躁地直嘟囔今天没看黄历。 “妈。”景召在催促,“待会儿再打,先发我号码。” “哦,好。”陆女士找到号码,发过去,“你怎么连领领号码都没有,你们不是一起——” 电话挂了。 居然挂了! 陆女士震惊:“我家召宝居然挂我电话了!” 淑珍问是不是出了啥事。 平时陆女士可是把召宝夸上了天,说他耐心好、有风度,懂礼貌还特孝顺,是上天送给她的大宝贝。 大宝贝居然挂了陆女士的电话。 但陆女士一点都不生气,她还好高兴:“哇,有了媳妇忘了娘诶,太棒了!” 注意注意,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忘了娘,在有了媳妇。 淑珍和其他两位牌友:“……”就不是很懂陆女士的兴奋点。 不过牌友们也能理解陆女士的急切,毕竟召宝大宝贝从十九岁到现在,身边除了景倩倩,就没个母的,陆女士会着急也在常理之中,没有哪个母亲不担心儿子的婚姻状况,尤其是性取向。 至于十九岁之前,大家伙就不清楚了,陆女士家的大宝贝是十九岁时才来的星悦豪庭。 ***** 景召核对了一下陆女士给的号码,他没有记错,之前拨的号码没有问题,他又重拨了一次。 这次通了。 “喂,你好。” 雨突然砸下来,滴滴答答,下得来势汹汹。 景召撑开伞,走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是我。” 雨滴很吵,他还是听得很清楚,电话里商领领雀跃的声音:“你知道我的号码呀?”甚至有一点点小得意。 景召没有接她的问题,声音让突如其来的秋雨染上了凉意:“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老街的路面不平,雨水很快积了一滩,白色的板鞋踩过水洼,步子略微着急,积水脏了鞋面。 他撑着黑色雨伞,穿梭于街道,雨滴顺着伞骨滑落,砸向地面,溅起细碎零散的水珠,把衣摆印出了深深浅浅的纹路。 “忘了调铃声,没有听到。”她像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乖乖地道歉,“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景召把伞举高,穿过沿街的槐树,视线寻着路一一望过去:“你人在哪儿?” “在华东路,一家咖啡店的门口。”她说,“那家店门口有一个超级大的蛋糕模型。” 景召知道那家店,拐进岔路口,脚步放快了一些:“有没有淋到雨?” “没有。” “等着。” 他挂了电话。 商领领看着手机屏幕,已接来电显示:景美人。 景召的资料她找人查过,她缺的不是号码,是一个能光明正大拨那个号码的契机。 她往屋檐后站了站,安静地等。 雨打屋檐,连成串,滴落下来,似大珠小珠,砸碎了地面水洼里城市的倒影。 在风停的时候,她的景美人来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撑着伞,高高的个子,大大的伞,把雨雾扯开一个洞,用影子填满。 “景召。”商领领冲他挥手,笑容明朗,“我在这儿!” 他目光看过来。 她立刻往雨帘外面冲。 “待那别动。” “哦。” 她又乖乖退回去,巴巴望着,等他过来接。 雨太大了,就算只遮一人,也会湿掉衣角。 景召走到屋檐下面,掸掉上衣衣摆上的雨水,他收了伞:“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商领领拎了拎手里的袋子:“买甜品。” “你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和往常一样,声线低沉,平淡和缓。 但商领领觉得他生气了。 她就也没了底气,很小声地申辩:“你没有给过我号码。” 他没接话,在看外头的雨势。 商领领稍微往他那边挪了一步:“你衣服湿了。” 隔得近了,伞上的雨水溅到了她鞋上。 景召往墙边靠,换另一只手拿伞:“雨太大,等停了再回去。” 雨很大,天乌压压的,水汽朦胧。 她发现,雨天好衬他,缭绕缠绵的朦胧和他浓烈深邃的轮廓成了很鲜明的对比,像黑白的水墨画里开了一朵最艳丽的冬梅,傲骨铮铮地添色。 和十九岁的他不同,十九的他更像烈日,像穿堂的风,不羁且自由。 他很高,商领领有一米六八,还要仰起头看他:“景召,你冷不冷啊?” 他摇了摇头。 “手酸不酸?” 他没回应,看着前面水洼在出神。 商领领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拿伞?” 他转过头来,瞳孔里蒙着一层水雾,倒影不明:“顾好你自己。” 言外之意:少管别人。 他真的好不乖啊。 商领领低头苦恼。 她爱漂亮,出门只管风度,不看温度,衣服穿得很单薄,t恤是短袖,外套在车上,仙女裙更不御寒,风嗖嗖地灌进蓬松的纱布里,她抱着手,哆嗦了一下。 “去店里面等。” 景召先进去了。 商领领抿嘴笑了笑,跟上去。 店里有几桌躲雨的客人,音响在放一首轻柔的钢琴曲,甜品和咖啡的香气丝丝缠绕。 景召把雨伞放在了门口的伞架上,他走去收银台点单。 “两杯热巧克力。” 收银台那边有两个女孩子,都很年轻,一个在假装忙碌,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另一个有条不紊在给客人下单。 对了,有条不紊那个生得有八九分姿色,算得上是美人。 “一共六十八。”美人问,“先生,是微信支付还是?” 景召把银行卡放在台面上:“刷卡。” 美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跟在景召身后的商领领,然后淡定地刷了卡。 支付结束后,美人取出卡和流水单:“您的卡。”她连同取餐器一起递上。 他接过:“谢谢。”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假装忙碌的那个收银员终于不忙碌了,兴奋地直扯美人同事的袖子:“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美人十分高傲,绝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又没瞎。” “绝了。” 的确绝了,脸、喉结、还有腿。 不到五分钟,取餐器亮了。 景召来收银台,额前的头发还泛着潮。 美人把两杯热巧克力放在托盘里,推过去。 他礼貌地道了声谢。 美人往托盘里放上一条毛巾:“不客气。” 有白色纸巾从毛巾里露出一个角来。 某些女人,比如收银台的美人,会长一根反骨,对方越是风度翩翩,就越想勾他下神坛,染他一身风尘。 014:四舍五入算约会 咖啡店的门上挂了一只招财猫的风铃,门一推开,招财猫撞着金元宝叮叮当当。 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孩进来了。大人淋了雨,浑身湿漉漉,好不狼狈,小孩裹着大人的外套,里面衣服是干的,只湿了裤脚。 “小宝冷不冷?” 小孩子不挨冻,直打哆嗦:“好冷。” 小孩的妈妈给他脱下湿衣服,再用纸巾擦擦水。 一条毛巾递过来。 小孩的妈妈抬头,先看见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骨节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是不羸弱却很漂亮的手。 手的主人说:“没有用过,是干净的。” 小孩的妈妈连忙接过:“谢谢。” “不用谢。” 景召回到座位上,把放着热巧克力的托盘放在了商领领面前。她拿下来一杯,把托盘推到他那边。饮料是烫的,她捂了一会儿就暖了手。 刚才买的甜品还没动,她拿出来,拆了两个勺子,搁在托盘的边缘。 她先尝了尝,甜度刚刚好。 她把没动过的那个勺子往景召那边推了推:“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不用。” 他面前的热巧克力没有动过,钢琴曲弹到了高潮,节奏变得喧嚣,他始终安静地坐着,在看玻璃窗外的雨。 商领领在看他,目光肆无忌惮。 甜品好像更甜了一些。 隔壁桌上,年轻的妈妈正在用毛巾给小朋友擦脸,毛巾里夹的卫生纸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纸上有一串数字,十一位,是电话号码。 小朋友的妈妈没注意。 小朋友把纸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商领领看了一眼垃圾桶,就一眼,然后她继续看她的美人。 侧脸真好看。 适合偷亲。 她盘算着光天化日下偷亲的可行性。 窗外的雨势稍微小了一些,路面水洼潭里的大波浪变成了小波浪,人行道上有个穿梭的人影,正追着一个绿色小熊的氢气球跑。 那人用皮衣绑着右手,湿成了落汤鸡。 “妈妈你快看!”小朋友坐在咖啡店的窗边,指着外面,“是那个蜀黍!” 是那个被他的鱿鱼弄脏了皮衣的蜀黍。 小朋友歪着头,很不解:“他好奇怪,为什么要追着氢气球跑?” 小朋友的妈妈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男人终于追到了被电线杆挂住的氢气球,四下看了看,然后跑进咖啡店。 他用腋窝夹着氢气球,走到小朋友面前,脑门上还顶着一个烟头烫出来的“红圈圈”。 小朋友先前被他凶过,十分害怕,赶紧往妈妈后面躲。 男人扯着氢气球的线,往小朋友面前一怼:“赔给你。” 母子二人都往后躲。 大人说:“不用了。” 小孩也猛摇头。 男人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不耐烦,语气凶巴巴:“让你拿你就——”突然,他视线的余光看到一个影子,到嘴的话立马刹住,语气顿时温柔,“拿着吧。” 小朋友看了看妈妈,然后怯怯地伸了手,抓住了氢气球的线。 男人转了性似的,居然好声好气起来:“刚刚是我不对,对不住了。” 小朋友的妈妈:“……” “你要不要原谅我?” 小朋友:“……” 男人吊着一只胳膊,脱臼了还没接上,另一只也是刚接上,还抖着,嘴皮都痛白了,脑门冒着汗,眼神不停地往一处偷瞟,表情怂唧唧:“原不原谅?” 小朋友的妈妈:“……” 小朋友:“……” 母子二人是同款震惊! 男人牙齿磨得咯咯响:“原谅我吧,算老子……算我求你。” 小朋友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来:“哦。” 男人长吁一口气:“你已经原谅我了。”后面一句也不知道怕谁听不见,超级大声,“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拔腿就跑,跟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妈妈,这个蜀黍好奇怪。” 小朋友的妈妈猜想,这人大概被大雨泡坏了脑子。 窗外雨停了。 景召把目光收回:“吃完了吗?” 商领领用帕子擦擦嘴:“吃完了。” 他起身,把纸巾和用过的勺子都收拾进垃圾桶里:“走吧。” “好。” 景召去拿伞,商领领跟在他后头,她回了一下头,目光撞上了收银台的那个美人。 风铃上的招财猫又碰了碰金元宝,叮叮当当。 商领领从咖啡店出来,走了一段,停下来:“我钱包落座位上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把景召留在了一棵槐树下,又跑进咖啡店。 他们刚刚坐过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钱包在座位上。 商领领拾起钱包,走到收银台:“小姐姐。” 收银台的美人抬眸。 “152****5921。”商领领好脾气的,“这是你的号码吗?” 勾搭未果反被抓包了的美人并不窘迫:“抱歉,刚刚不小心放错了东西。” 商领领友好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男朋友不介意,不过,”她语气很诚心,没有一点点针对的意思,“我觉得你号码的数字不太吉利,你觉得呢?” 美人不觉得,并给了一个很不友好、很挑衅的眼神:男友又如何,结了婚还能离。 商领领懒得同她浪费口舌,她拨了一个电话,报出那串号码,云淡风轻的语气像在聊家常:“把这个号注销掉。” 狗头在那边挠沙发:“小祖宗,你当我无所不能啊?” 小祖宗体贴地问:“半个小时够吗?” 狗头捶胸:“……够。” 小祖宗:“谢谢。” 狗头:我谢谢你!谢你全家! 收银台的美人全程目瞪口呆。 商领领挂了电话,提醒美人:“半小时后记得打电话确认一下。”她微微一笑,“不用谢。” 美人的脸绿了。 商领领从咖啡店出来,心情愉快,她走到槐树下。 “走吧。” 景召把目光从地上的落叶移到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也没说什么。 他是个很能藏事的人,一双桃花眼最会瞒心事,微微一敛,就给你看个朦朦胧胧、看个似是而非,然后看着看着就被他迷了眼,醉在里面,忘了追根究底。 他走在前面,步子不大,慢悠悠的。 商领领跟在后面。 阵雨来之前,小贩被风吹走一捆氢气球,雨打过后,空中的氢气球有些飞远了,有些被挂住了。 槐树上有一颗,粉色的,印了只猫,商领领觉得那猫很像景倩倩,姿态十分的高傲贵气。 她踮起脚,伸手去够,原地蹦了几下,也没碰到氢气球的线。 “景召。” 景召回头。 她指着树上:“帮我拿一下。” 槐树的叶子落了一片一片,安安静静给人行道铺了一层黄黄绿绿的地毯。 景召先是看了看树上,然后折了回来,到她身边。他不需要踮脚,抬起手就够到了氢气球的线。 扯下来后,他递给她。 她笑盈盈地道谢:“谢谢。” “有零钱吗?” 他继续往前走。 商领领翻了翻钱包:“没有。”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二十的,下巴抬了抬,指向前面街头:“去付钱。” 丢了一捆氢气球的小贩就在前面街头。 015:他是景老师 丢了一捆氢气球的小贩就在前面街头。 商领领带着氢气球过去:“大爷,”她把手里的纸币递过去,“我来付钱。” 大爷一看氢气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丢了那么多气球,捡到后过来付钱的只有这么一个。 大爷收了钱:“谢谢你啊。” 小姑娘很讲礼貌,又爱笑:“不用谢。” “小姑娘你真心善。” 真是个讨喜的小太阳。 大爷还找了五块零钱。 商领领把五个硬币装进包里,跑起来叮叮当当地响。景召在路边等她,她兴冲冲地回来说:“大爷夸我心善。” 景召不发表任何看法。 她拽着氢气球的线,忽高忽低地扯着玩,像在遛一只和景倩倩很像的猫。 “大爷夸的是你。”商领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景召没接话,嗯了声,算是回应。 “钱怎么还你?” “不用还。” 上次刮车也是这样,到底是他太大方,还是太拒人千里。商领领其实没有多少耐心,但她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景召。 她找了个听上去还不错的借口:“不行,我们善良的仙女从不占人便宜。” 他嘴角牵动,好像笑了。 他这个人不常笑,至少商领领见得不多。 “景召。” “嗯。”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把好友申请发过去:“我加你微信了,你同意一下,我把氢气球的钱转给你。” 他又说了一次:“不用还。” 商领领伸出手,本来想拉拉他的衣服,还是算了:“景召。” 她不等他答应。 “景召。” “景召。” 她没有刻意撒娇,只是生了一副好嗓子,语气轻一点,慢一点,听在耳里就像一包奶油炸开了花,又软又甜。 “景——” 景召脚步突然停下,商领领一头撞上去,手上一松,氢气球飞了。 “我的气球飞了。” 她摸了摸并没有撞疼的脑门,因为离得近,她能闻到景召身上很淡的柚子香。 是陆女士找人从国外代购的沐浴露,热心的陆女士还把沐浴露推荐给了商领领。 她笑着,抱怨:“都赖你,弄得我气球飞了。” 这会儿没有雨,线一松,氢气球撒开了腿地飞。 景召抬头看了看,已经飞远了:“嗯,赖我。”他的声音只要稍微轻柔一点点,听起来就像要把星星月亮都摘给你,那么会蛊惑人,“所以钱不用转了,算我赔你的。” 星星月亮都碎了,全是玻璃渣。 商领领:“……” 不让她转钱还怎么加微信! 商小太阳把压箱底的耐心都拿出来了:“不用赔。”必须转钱。 他手揣在外套的兜里,走在前面,风都没他散漫慵懒:“我们善良的人从不占人便宜。” 自称善良的、从不占人便宜的商仙女:“……” 搞景召的难度,胜过拼凑一具尸骨全部碎掉的遗体。 回去的路上,商领领闷闷不乐,一句话都没和景召说。他也安静,放了一首大提琴的曲子,四十多分钟里,就让它单曲循环。 车没有开进星悦豪庭的车库,景召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你先上去。” 商领领慢吞吞地解安全带:“你还要出去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买的东西先留车上,等我回来再帮你搬上去。” 很好,搬不动东西这个理由也用不了了。 商领领丧气:“哦。” 她下了车,景召把车开走了。 这个点,小学放学,景河东就在小区后面的小学门口卖章鱼小丸子。 景召把车停在了对面的路上。 景河东边翻滚着小丸子:“你怎么过来了?不忙啊?” “还好。” 景召从三轮车下面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用牙齿撕掉外面的包装袋,夹了个章鱼小丸子,吃相好得过分:“生意怎么样?” “忙不过来。”小丸子熟了,景河东赶紧装盒,“你来的正好,帮我送个外卖。” “送哪里?” 景河东打包好,用袋子装着,又放了两双筷子进去:“华城大学。” 旁边就有垃圾桶,景召随手一抛,精准地把筷子的包装袋扔了进去:“号码发我。” 景河东的摊子很小,主要做路边生意,没有加入外卖平台,不过一些熟客要了微信,有时候会线上点单。 华城大学离星悦豪庭只有一公里,开车过去几分钟,学校里没有门禁,外来人员也可以进去。 景召来送过几次外卖,认得路,十七栋在最里面。 他拨通客人的电话:“你好,请问是沙女士吗?” 对方一愣:“啊?” 景召报了全名:“沙雕甜文电竞女主狗妹酱。” 名字有点长。 但不适合称呼对方为沙雕女士,也不适合称呼为狗女士。 狗妹酱女士:“是我是我。” “外卖到了,在十七栋楼下,麻烦你过来拿一下。” “哦。”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一个穿着恐龙套装家居服的女孩子从十七栋出来,东张西望了一番,走到景召面前,不太确定:“章鱼小丸子?” 景召颔首。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爱又好玩:“我是沙雕女士的室友,郝攸乾女士。” 景召把袋子给了她。 郝攸乾女士:“谢谢啊。” “不客气。” 景召原路返回。 郝攸乾女士目送“章鱼小丸子”离开,等看不见人了,她赶紧打给室友:“狗妹酱,我跟你讲,给你送外卖的是个大帅哥。” 狗妹酱见过景河东,说他分明长得像熊。 郝攸乾女士也是景河东的熟客:“不不不,不是章鱼老丸子。” 章鱼老丸子是景河东的外号。 郝攸乾女士猜测:“应该是章鱼老丸子的儿子章鱼小丸子。” 章鱼小丸子景见给狗妹酱送过外卖,狗妹酱说声音不像。 郝攸乾女士捋明白关系了:“估计章鱼老丸子生了两个小丸子,你见过的那个是二丸子,这个是大丸子。” 从此,景见的外号:章鱼二丸子。 景召:章鱼大丸子。 加上章鱼老丸子,总称:丸子家族。 郝攸乾女士边走边激动:“我跟你讲,大丸子好帅!” 狗妹酱说二丸子也不错。 怎么老丸子就…… 那肯定是丸子夫人长得好,才生了两颗漂亮的丸子。 再说大丸子先生,他的车停在了校门口,他刚出校门,迎面过来两个女学生,其中一个看了他好几次。 “景老师?” 女学生是摄影系的,看到景召眼睛都亮了:“真的是你啊,景老师。” “我是你的粉丝,我关注你好久了。” “我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女学生十分激动。 景召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他没有逗留,上了车,驱车离开。 女学生赶紧点开手机相册,仔仔细细地比对偶像的照片:“没认错啊。” 她知道了,景老师不喜欢把工作带进生活里。 室友问了句:“景老师是谁?” “我本命。” “你关注的那个摄影师?” 女学生后知后觉地发出土拨鼠叫:“啊啊啊啊啊啊!”她兴奋地直掐室友,“是他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说起这位同学的本命—— 摄影圈、时尚圈、娱乐圈里都称他一声景老师,他成名于五年前,凭借一幅战争题材的作品一举拿下了多个国际摄影大奖,回国后,和陈野渡导演合作拍摄了一部精神病题材的纪录片,又再一次轰动国内。之后所有摄影圈的大奖他拿了个遍,他不常拍人像,和娱乐圈合作并不多,但几个顶奢品牌都请过他,圈里的男顶流也都找他拍过杂志封面。 至于女艺人,他只拍过一个人。 他很低调,不爱露面,只在其他人的合照里出现过,可就是那么几张照片,让他更加声名大噪,因为他丝毫不逊色于艺人的样貌,也因为他即便不是照片里的c位,但发照片的名人们,各个“老实本分”地在社交平台上尊称他一声景老师。 总之,是很传奇又很神秘的一个人。 016:魔女爱上了人间天使 下午下过雨,天空很潮湿,没有云,天很蓝。还没到六点,太阳的尾巴就开始往地平线里钻。 景河东还要回家给老婆做饭,早早收了摊。他给景召打了通电话:“外卖送到了吗?” “嗯,现在回去。” 景河东推着他的电动小三轮:“不用过来我这里,我已经收摊了,你直接回家。” 景召应了声,等景河东先挂电话。 天开始黑了,路上行人脚步变得匆忙,景召靠边停了车,下车来,走到对面路边。 路边有位阿婆在卖红薯,她用报纸垫着,坐在地面上,箩筐里很满,红薯没怎么卖掉。 大城市的人好像不太爱吃。 “阿婆,”秋风有些萧瑟,景召的声音很温柔,“我来买红薯。” 阿婆眼神不太好,看了好几眼才认出他:“是你啊。” 这个年轻人经常过来买红薯。 阿婆与他闲谈:“你有一阵子没来了,最近工作很忙吧?” 景召回话说:“上周去了外地。” 暮色沉沉,风抚不平老人眼角的皱纹。 阿婆用手撑着地面,动作不太利索地起身:“你要多少?” “这些都要了。” 阿婆每天都会挑两箩筐红薯出来卖,运气好的时候,能卖出去一大半,她开价很低,两箩筐也不过几十块钱。 塑料袋都装在塑料袋里,都是用旧的。 阿婆挑出来两个最大的:“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多?” 景召站在路边,弓着腰与老人说话:“家里人爱吃。” 阿婆搓掉红薯上的泥土,一个一个装进袋子里:“这些都是新挖的,你放几天会更甜。” 他应:“嗯。” 一边装着,阿婆一边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说得更通俗易懂一点:“给人拍照的,有时候也拍拍山,拍拍水。” “拍照啊。”阿婆笑了笑,牙齿已经掉了许多颗,“现在的人都爱拍照,不像我们那辈的人,老家在乡下,大家都穷,一辈子啊,就拍一次照。” 阿婆装好红薯,把袋子的提手挂在秤杆上,是那种老式的秤杆,要提起来才能用秤砣称量。 一箩筐红薯有十多斤,阿婆提起来有些吃力。 景召蹲下去:“我来提,您看着称。” 阿婆笑着把称给了他,说教他认称。 阿婆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景召其实没怎么听懂。 又说回拍照的事了,阿婆感慨:“我这把年纪,也该拍次照了。” 这把年纪,该拍遗照了。 很多地方的老人都是这样,一辈子就拍一次照,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将要和亲人告别的时候拍。 如果是办身份证的时候拍过了,那就有可能不会再拍了,或者来不及再拍,等到离开人世的时候,从身份证上抠出生前的模样。 如果跟他们讲有种职业叫摄影师,他们也理解不了。 两个大袋子装不下,剩下的几个阿婆用小袋子装着,那一小袋没有过称,一起给了景召。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多少钱?” 三十三块五毛。 阿婆说:“三十块钱。” 景召只有一百块的纸币。 阿婆的钱都用塑料袋装着,一个袋子套一个袋子,套了好几层,袋子掀开,里面的钱用布包着,没多少零钱,不够找零。 路边有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几步还有菜市场。 “我去换零钱。”阿婆不放心把箩筐留下,打算一起带过去。 景召说:“下次再找吧。” 黄昏下的倒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凄凉。 风不挑人,谁都吹,把老人的脸吹红、把背吹弯、把眼睛吹得沧桑。 阿婆问他:“你在哪里拍照,有没有店面?” “有店面。”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在沙塘北,红柳巷。” 阿婆把钱塞进了装满红薯的袋子里:“那这钱你别给了,下次我上你店里拍照。” 她快八十了,该拍遗照了,那天她一定要穿新做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景召答应:“好,我帮你拍。” 风好大,阿婆抹了一下眼角,佝着背去收拾摊子,没多少东西,两个箩筐,一条扁担,几张报纸,一袋旧的塑料袋。 景召在帮忙的时候,把纸币压在了箩筐的底下。 “忘了问了。”阿婆挑起扁担,“你拍照贵不贵啊?” 背靠夕阳的青年笑了笑,眼里滚烫,装着一栋栋人间烟火和烟火里的星河。 “不贵,这些红薯够了。” 他拍照没有收费标准,有时要天价,有时只要两袋红薯。 “多亏了你,今天可以早点收摊了。” 阿婆挥挥手,挑着空箩筐走进暮色里,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加快了脚步,腿脚不便的老人步履蹒跚。 远处,霓虹忽然亮了,该回家了。 景召走到车上,拿出相机,拍了一幕即将西下的夕阳,一幕已经垂暮的老人。 ***** 墙上挂着hellokitty的挂钟,时针走到数字六的地方。 正在玩换装游戏的陆常安女士听见开门声,立马抛下平板,跑去了玄关。 是她家大宝贝回来了。 “召宝你回来了。” 景召提着两袋东西进门。 “怎么提这么多东西?”陆女士拨开袋子看看,“这什么呀?” “红薯。” 大宝贝进屋了,陆女士趿着碎花拖鞋,小步跟着:“你又买红薯了?” 她家召宝上周也买了好几次。 他说:“挺甜的。” 陆女士很惊讶:“你喜欢吃?” “嗯。” 景召把红薯提去了厨房,打开柜子,上次买的还没吃完。 景河东在做饭,厨房里烟火味很浓。 景召把红薯放进橱柜里:“如果吃不完的话,可以拿去分给租客们。” 陆女士:“哦。” 他洗了手,从厨房出来:“我先上楼了。”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我去送个东西就下来。” 他又出去了。 陆女士跑到厨房,辣椒有点呛人,她捏着鼻子说话:“老公,咱们召宝怎么会喜欢红薯?” 景河东在做辣椒炒肉,他锅颠得很溜:“红薯怎么了?” “你傻啊,召宝没了嗅觉之后,就不怎么尝得出好赖了,都没听他说过喜欢吃什么。” 景召十九岁的时候受过伤,那之后他就闻不到味道了。虽然嗅觉和味觉是分开的,但人的味蕾只能分辨酸甜苦咸鲜,一但嗅觉丧失,会影响味觉的分辨,根本尝不出精细的味道。 即便是坏了食物,景召也尝不出来。 景河东仔细想了想:“我摆摊的那条街上,有个阿婆在那卖红薯,一下午也没卖出去几个,估计是召宝心软,就都买了。” 陆常安女士左手握右手,作祷告状,一副母爱泛滥成河的表情:“哇,咱们大宝贝是什么人间天使啊!” 人间天使去了十九楼。 他搬着箱子,腾不出手,没办法敲门。 “商领领。” 017:四舍五入就是牵手了 “商领领。” 她人在厨房:“进来,门没锁。”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景召只到了玄关,没往里走。 “东西放门口了。” 他正打算下楼,商领领从厨房跑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你喝水吗?我做了柠檬水。” 围裙是粉色的,很少女。 景召说:“不喝了。” 他挨着门,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看了眼脚下的箱子,又把箱子搬了起来:“放哪?” “厨房。” 商领领先跑去开门。 景召把装满餐具的箱子放在了厨房的空地上。 起身的时候,他问:“门怎么不锁?” “等你啊。” 她很会说软话,就戳着人耳朵说。 景召没看她,看着她身后的冰箱:“我会敲门,下次把门锁好。” 冰箱是银灰色的,表面擦得很干净,她的影子映在上面,裙摆下的脚踝很细很细。 火没关,厨房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忽然,砰的一声。 是锅里的热油溅开了,商领领没多想,伸手去开锅盖。 景召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动作停下,视线才刚移到他的手上,他就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前后不过几秒。 “锅里是什么?” 手腕上还有余温,商领领有点没回过神来:“红烧肉。” 因为要做饭,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她额头生得饱满,很适合丸子头,围裙戴着,倒也确实有那么几分宜室宜家的贤惠。 景召把火关掉,等油不溅了,才拿开锅盖,往锅里看了一眼。 她的厨艺真是…… 他不评价,把握过她手腕的那只手揣进了兜里:“走了。” 他走人,懒得管。 商领领也看了看锅里:怎么有的焦了,有的还是生的? 嗯,是火的问题。 “过来锁门。” “哦。” 商领领跑着跟上。 景召下楼梯之前,脚步停顿了一下:“我家陆女士买了很多红薯,让你下去拿。” 商领领扒着门,脑袋探出来:“你等我,我换一下鞋。” 景召没等,先下楼了。 两分钟后,商领领带着一盘水果去了陆常安女士那里,热情好客的陆女士留了她吃饭。 景河东做的红烧肉,才叫红烧肉。 晚饭后,陆女士说想给商领领的父母打个电话,报备报备,好让她父母放宽心,毕竟女儿在外独居。 商领领给她父亲存的来电备注是名字:商进财。 她拨过去:“喂。” 商进财:“啊。” 这一声,表达头皮发麻。 “爸。” “啊?” 这一声,表达浑身不自在。 商领领温声询问:“你吃饭了吗?” “啊?!” 表达受宠若惊和消受不起。 商进财终于缓过来了,慢慢进入状态:“啊,吃了。” “我妈呢?” “你妈?”商进财还是不太习惯,“哦,跳广场舞去了。” “我刚吃完饭,在房东陆姐家吃的。” 商进财:“啊。” 就不知道说什么。 “陆姐想和你说几句话。” 商进财:“啊?” 还是别吧,他就一打工的。 电话那边已经换成陆女士了:“商先生。” 商进财腰杆立马挺直:“诶。” 陆女士先友好地介绍自己:“我是领领的房东,我姓陆。” “你好。”商进财斟酌了一番,“陆老板。” 陆女士:“……” 老板就老板吧。 陆老板:“是这样的,我怕您不放心领领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就让领领给您打了个电话,实在是冒昧了。” 商进财十分拘谨:“不冒昧不冒昧。” 陆老板很会说话啊:“领领在我这边呢,您不用担心,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全家成员之一景召,正帮着景河东收拾桌子,闻言之后抬了下眼皮。 正在偷看他的商领领立马假装看吊灯。 “我这栋楼里虽然都是租客,但很多都是租了十几二十年的,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楼上楼下的都有个照应,领领住在这边您就放心,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陆女士不是有那个社交nb症嘛,“改天您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过来看看,我带您参观参观。” 由于陆女士的亲切善谈,对话氛围逐渐轻松自然。 “有空的话一定去。” “我听领领说,您是开水果店的。” 商进财谦虚谦虚:“就在我们小区外面开了个小店,糊口过日子嘛。” 陆女士表示深有同感:“我们家也是呢,我老公是卖章鱼小丸子的。” 不是收租的吗? 不重要。 商进财觉得陆老板人还不错:“那改天过去尝尝。” “随时欢迎。” 接着,两人聊了聊开店心得,聊了聊章鱼小丸子的制作过程和水果的保鲜方法。 也算相谈甚欢了。 陆女士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就不耽误您时间了,我把手机给领领,你们接着聊。” 陆女士把手机还给了商领领,还没挂断,商领领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阳台。 阳台上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巨大的花架,花架上都是陆女士种的盆栽,数多肉最多,红红绿绿大大小小的都有,长势很好,花瓣肉嘟嘟的挤一块,十分可爱。 花架最下面还有几盆水养的绿萝,叶子一路延伸,缠绕上了护栏。 商领领蹲下去,手指逗了逗绿萝的叶子:“和陆女士聊了什么?” 对话氛围重新变得又干又尬。 “就随便聊聊。” “随便?” 是软得没有骨头的调子。 商进财立马改口:“没没没,我很小心的。”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温软,像什么呢? 商进财是卖水果的,觉得像软籽石榴。 她逗完了绿萝,稍稍起身,半弯着腰,指腹一下一下地压着肉嘟嘟的多肉:“我听见她说,要请你过来参观。” 那是大气也不敢喘:“……我没空。” “还要尝尝章鱼小丸子?” 依旧大气也不敢喘:“……我章鱼过敏。” 那边嗯了声,尾调似有若无的。 商进财犹如在热锅上的鱿鱼,八条腿都恨不得往外爬:“那……我挂了?” 景召从厨房出来了。 商领领站好,手压着裙摆,像花架上最亭亭玉立的那朵蝴蝶兰。 “晚安,您早点睡。” 商进财赶紧挂掉了。 刚好,他老婆跳广场舞回来了。 “兰兰,刚刚商老板打电话来了。” 苏兰兰女士戴着手指那么宽的金镯子,烫了一头梨花小卷,是位白白胖胖、一脸福相的女士:“她打来干嘛?” 商进财身材十分圆润,因为白头得太早,干脆理了光头,和江南皮革厂的老板只差一个喷了发胶的大背头。 “她房东怕我们担心她的安全。”商进财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头,“还说他们全家都很喜欢商老板。” 苏兰兰女士撇了撇嘴,哼哼:“他们全家真倒霉。” ***** 快八点了。 陆女士和商领领在客厅追剧,一人抱着一袋爆米花。 景召帮景河东收拾完了厨房,去饭厅拿外套:“我上楼了。” 商领领把爆米花放下,整理整理裙子:“我也回去了。” 陆女士挥挥手,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去吧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陆女士把电视音量调小,然后竖起耳朵。 “景召。” 楼梯间很安静,有商领领的回声。 景召脚步放慢一点,应了她:“嗯。” “今天谢谢你。” 她小跑着绕到了他前面,站得比他高两个台阶,影子落进了他怀里。 “你把手伸出来。” 他看着她,身体没动,因为站在台阶下面,要稍稍仰头,头顶上的灯光和灯光下的女孩子一起映进了瞳孔里。 “我有谢礼要给你。” 他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还是咽了回去。 “把手伸出来。” 这次,他的手比他的大脑快了一步,胳膊抬起来,在地面上勾出了影子。 商领领把礼物握在了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放到景召掌心里:“送给你。” 018:送景召哥哥一整个世界 商领领把礼物握在了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放到景召掌心里:“送给你。” 她摊开手心,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掉落进他手里。 “玉?” 商领领把手拿开:“是玉做的莫黎。” 是一块乳白色的玉,表面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形状像一朵云。 云是莫黎的国土形状,凹凸的纹路是莫黎的山丘和大海。那么小一块,还没有半个掌心大,却雕刻那样精细。 景召看着自己的掌心,这玉一定是上好的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褪了凉意,握在手里是暖的。 “我听说莫黎是世界上最美的国家,你去过那里吗?” 景召说:“去过。” 他去看过莫黎的外婆河,也看过莫黎的阿甸山,还有华盛街上的蓝花楹。 商领领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真的很美吗?” “嗯。” 很美。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多到他用相机装不下。 商领领站在台阶上,身体微微往下倾斜,目光慢慢地靠近他的脸,她伸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发烫的玉:“那你要好好收着我送的莫黎,我那里还有很多国家,说不定你以后能拼出一个世界来。” 她有一栋别墅,别墅里有好多房间,房间里都放着笼子,笼子外面镶着红宝石和粉钻,笼子里面,放了好多好多玉做的国家。 若是全拼起来,是景召喜欢的一整个世界。 “晚安。” 她冲他笑了笑,这次先转身走了。 景召留在原地,一直到声控灯暗掉,也没有挪动一步。 屋里听墙角的陆女士内心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送上嫁妆了,离抱孙子还远吗! 商领领今晚的心情很好,打算开个直播,给自己助助兴。设备都连接好后,她登入后台,开始直播。 她租的三室一厅,一间做卧室,一间用来直播,还有一间被她锁起来了,藏了一些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 外接摄像头没有遮住,不过角度摆好了,只能拍到她的双耳麦、她的手、还有后面贴了粉色墙纸的墙。 “晚上好。” 双耳麦的收声效果很好,她把说话的声音压到最低,像在耳边低喃轻语。 “今天是雨声专场。” 她是随机开播,没有固定时间,也不是才艺陪聊主播,虽然在asmr圈小有名气,但粉丝在平台上不算多,就三十几万,这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第一】 【打卡】 【晚上好,ruby】 【来了~】 今天下午下了雨。 景召他很喜欢雨天。 商领领从旁边拿出一根外表很像万花筒一样的棍子:“这个叫雨棒,是一种拟声器,也是一种乐器,有些地方还会用它来祈雨。网上应该买得到,也可以自己做,制作方法我打在留言区,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试试。” 她转动手里的雨棒,立马就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发出来。 是雨声。 【啊啊啊啊】 【我头皮发麻了】 【好喜欢这个声音】 【今天的颅内高潮来得有点快】 【就我一个人全程盯着ruby的手吗?】 【还有我!手控党福利!!!】 【ruby今天说话好温柔】 【是不是谈恋爱了?】 商领领平移着手里雨棒:“没谈。” 她很少在拟音的时候开口说话,今天是例外。 她像在抱怨,声音轻轻的:“他很不好追。” 可分明是在抱怨,粉丝却都听出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弹幕上都在献计。 【美人计yyds】 【用声音迷倒他!】 【手也可以,ruby的手绝对绝杀!】 【硬扑硬扑硬扑!】 【我记得ruby做过笼子敲击音的专场,囚禁play走一波~】 屏幕里的某主播明显动作慢下来了,一定是在仔细看粉丝们的计策。 雨棒转了几分钟后,她把它拿开,然后拖着三脚架,把双耳麦放远一点。 【嗷呜!我看到ruby的腿了】 【求睡衣链接】 【经目测,ruby一定是又高又瘦的小姐姐】 【商量一下,露个脸行不,我付费】 商领领用塑料袋罩住麦克风,然后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悬放在三脚架上面,接着水滴倾泻而下。 她打开事先剪辑好的雷声。 【哇哦】 【跟雨声一模一样】 【好喜欢这个声音啊啊啊啊啊】 【这比专业的拟音师还专业】 【耳机明明一直下雨,却一点也不吵】 “是阵雨。”商领领说。 伞上面的雨声有点急,砸得又清脆又响。 雨天是一场听觉盛宴。 雨滴声慢慢小了,直到渐渐地停下来。 商领领撤掉伞,把隔板放在双耳麦的上面,水滴落下,声音像极了雨停后屋檐上的滴答声。 是很催眠的声音,是失眠者的福音。 【困了困了】 【我ruby的助眠太有用】 【熬不住了,明天看回放】 【晚安ruby】 她拿开隔板,取下塑料袋,靠近双耳麦:“晚安。” 后面还有一句轻声的低喃,原本困意上头的粉丝一下子惊醒了。 【我好像听到ruby喊哥哥了】 【我也听到了】 【前面还有个名字!】 【是ruby追的那个小哥哥吧】 【啊啊啊,我睡不着了,我好好奇】 【龙三哥哥,不用谢】 【狗蛋哥哥,不用谢】 【铁柱哥哥,不用谢】 【南宫问天哥哥,不用谢】 【……】 直播终止,商领领关了设备。 晚安,景召哥哥。 时间已经跑到了十二点,小区安静了,万籁俱静。 景召正在梦里,梦里有个女孩在叫他。 “景召哥哥。” 她声音很好听,甜甜的:“除了相机,你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有人回答:“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是少年人的声音。 女孩抱怨:“这些都买不到啊。”她好像在笑,“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一个世界?” 梦里雾霭重重,一层朦胧叠着一层朦胧。 景召想拨开雾,想碰碰女孩的脸,梦却醒了。 019:谜一样的景召哥哥 景召想拨开雾,想碰碰女孩的脸,梦却醒了。 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他拿起来,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八。 他起来倒了一杯冰水,拿着杯子去了阳台。外面天还没亮,他开了灯,拉开椅子坐下,杯子在手里握着,冰块摇晃、撞击、发出声音。 不像陆女士的阳台那边,有花花绿绿的盆栽,他这边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景倩倩在客厅睡觉,被声音吵醒,喵了两声。它身上穿着陆女士新买的lolita裙子,头上还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活脱脱的一只猫公主。它扭着妖娆的身子走到阳台,用脑袋蹭了蹭景召的裤腿,然后趴在他脚边继续睡。 一杯水还没喝完,景召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串数字,没有存名字。 景召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把手机放到耳边。 “景召。” 四周太安静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隐约能听见。 是商领领。 “你怎么还不睡啊?” 装了冰水的杯子没一会儿就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凝成水滴后,淌到景召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说:“我在楼下,看到你阳台的灯了。” 杯子里被晃动的冰块安静了。 景召放下杯子,走到护栏边上,低头往下看,商领领在下面招手,头上戴着粉色的头盔,电动车就停在旁边。 他在十八楼,看不清楚商领领的脸:“这个点还出门?” “对啊,就好烦。”她仰着头,小小的一只,“我们馆长给我打电话,让我现在过去加班,我不想去,可是不去不行。馆里刚刚接收了一具遗体,损坏太严重了,如果不快一点修复,后面会很难防腐。” 景召听她说完,也没接话。 她怕吵着别人,声音很小:“你去睡吧,我要走了。” 东边天际,太阳开始冒头,红彤彤的一角。商领领在下面冲景召挥了挥手,然后挂了电话,推着电动车出了小区。 景召在楼上看着她走远,然后把水喝完,放下杯子,去卧室拿了件外套。 天太暗了,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五点二十二分,商领领到了殡仪馆,刚锁好车,听见周姐叫她。 “领领。” 商领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早起的疲惫:“周姐早。” “早饭吃了吗?” “没有。” 周姐从包里拿出来一根玉米和一个茶叶蛋:“赶紧吃,不然等遗体修复完就没有胃口了。” “谢谢周姐。” 商领领拿着鸡蛋,在脑袋滚了一下,蛋壳破了。 周姐笑着看她吃鸡蛋、啃玉米,觉得像仓鼠。 两人还没走到遗体整容区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远远看过去,有好几个人站在守灵厅的过道口。 应该是一家人,气氛很凝重。 五十分钟前,运尸车送过来一具损坏很严重的遗体,是一位老人家,他是一家服装厂的运货工人,每天天还没亮就开着拖拉机去拉货。 这一次,一去不回。 过道上站着的都是他的家人,两子、两女。 “你的意思是这钱你不出?”这是老四,老人最小的儿子。 遗体损坏太严重,修复的话,费用得好几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家那边的情况。”这是老二,老人的大女儿。 哭也都在哭。 但吵也继续吵。 老四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的,脸红脖子粗:“躺那里面的就不是你爸了?” 老二不吭声。 老三吭声了:“前年咱爸装人工关节,我跟二姐一人拿了一万多,去年爸开刀,我跟二姐又拿了两万多,要出钱的时候就找我跟二姐,上半年卖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起我们。” 老三擤鼻涕,哭得不成样子。 老四说:“你们是出嫁之女——” 老三听不得这话:“出嫁之女怎么了?我们是没赡养老人,还是没床头床尾地伺候?” 一直低头没吭声的老大说话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这是老人的大儿子。 争吵停了,老二老三扶着墙哭得昏天暗地。 这时,老四媳妇跟丈夫说:“要不再跟妈说说,有必要花这个钱吗?遗体修复好了也还不是要火化。” 老大也听到了,没说什么。 老三抹了把眼泪:“老四媳妇,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我不说人话,那你怎么不出钱。” 于是,又吵起来了。 他们不爱他们的父亲吗?应该也是爱的,所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他们没良心吗? 谁知道呢,别人永远不会懂别人的苦,因为不是别人在尝。 “老太太。”馆长也在。 去世的老人家还有个老伴,也来了。老太太一直站在停尸房的门口,个子很小,背驼得很厉害。 馆长问她:“还修复吗?” 老太太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用帕子包着的存折,她把存折放到馆长手里,然后走到运尸车跟前,摸了摸裹尸袋:“我家老头子怕疼,你们缝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馆长是整个殡仪馆里最心软的人,明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还是次次都眼红:“您放心。” “麻烦你们了。” 老太太扶着推尸车,叫了两声“老头子”。 商领领扔掉了啃到一半的玉米,换上防护服,戴上手套,把推尸车推进了遗体修复间。 这个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里,有人生百态,还有人性百态。 ***** 殡仪馆的门口有警务室,今天老蒋值班,他从窗口往外看了好几眼。 那辆红色的跑车还停在路边,车上还有一道刮痕。 老蒋手背着手,从警务室出来,走到跑车跟前,敲了敲车窗:“车要开进去吗?” 车窗降下。 老蒋说:“开进去的话要登记。” 景召说:“不用。” 车又开走了。 沙塘北街的街尾有一家传了四代的钟表店,店主叫钟三,他很会修手表,手艺远近闻名。 钟三叼着包子,刚开门,就有客人进来了,钟三认得这位客人。 “这么早?” 这位客人总带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不论天晴下雨。这次他开车来的,伞在车上。 “有点事要办,顺道过来了。” 他来取手表。 钟三嗦了口粉,从上面抽屉里摸到一把钥匙,打开最下面抽屉的锁,把放在里面的手表拿出来,放到玻璃柜上。 是块好表,但也确实戴旧了,表带上磨损很明显。 “这手表有些年头了吧?” “嗯。”景召把手腕上的那块新表取下来,换上刚修好的这块。 钟三是修手表的,一眼就能看出被他换下来的那块是什么货:“这都有新的了,怎么还戴旧的?” 新的这块,绝对值一套房。 钟三之所以认得景召,是因为他来修过好几次手表,每次都是那同一块,上一次是表镜碎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撞的,碎得很厉害,表盘上还有血。 照理说,这旧手表也可以报废了,手表的主人看着就不是缺钱的,偏偏他一次一次拿来修。 “戴习惯了。”景召摸了摸表带上的纹路,“换了不顺手。” 他结了账,从玻璃柜上拿了个袋子,把那块值一套房的新手表装到那个看着就不牢固的袋子里,然后戴着那块旧手表出了钟表店。 钟三看不懂他,居然还有男人不喜欢新手表。 真是个奇怪的人。 020:亲上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常安女士看到景召戴的手表了。 饭后,她神秘兮兮地把景河东拉到一边。 “咱们召宝又把那个旧手表戴上了。” 景河东是个大老粗,看不出古怪:“戴旧表怎么了?” 陆女士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你个榆木脑袋!光我给召宝买的手表就有一抽屉,也没见他戴过几回,反而是那块旧表,他修了又修,当宝贝似的。” 景河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咱家召宝恋旧。” “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恋哪门子的旧。” 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在七年前,当时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陆女士就撒了点谎,白白得了个儿子。 他身上只有两样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个纹身,还有一块手表。 陆女士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他想找亲生父母,所以一直留着那块表?” 景河东附议:“有可能。” “可不能让他找到。”他那个亲妈…… 陆女士惆怅无比啊。 惆怅完,她抱起景倩倩,去楼下遛猫。 小区里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跳舞运动的人不少,遛猫遛狗遛弯遛孙子的也不少。陆女士抱着景倩倩,跟牌友们聊家常。 景倩倩偶尔喵呜一声,眼皮懒懒地耷拉着,对这花花世界不屑一顾。 陆女士正和秀荷聊到红珍家的小叔子出柜的事,就看见商领领骑着电动车回来了。 陆女士立马撇下秀荷:“领领。” 商领领先把车停在一边,过去打招呼:“晚上好。” 高贵的景倩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 “你这是才回来?” 商领领的马尾辫松垮垮的,劳累了一天的样子:“嗯,今天馆里有点忙。” “晚饭呢,吃了吗?” “还没有,我等会儿叫外卖吃。” 她白天修复了两具遗体,现在没什么胃口。 热心市民陆女士:“外卖多不健康,你先上去歇着,我让老景给你弄点吃的。” “我吃外卖就可以了。”小姑娘很懂事地婉拒,“不麻烦你们了。” 给未来儿媳妇做顿饭怎么会麻烦呢? 陆女士摆手:“不麻烦,很快的。”她随即就给景河东打电话,“老景,干嘛呢。” 景河东说在看新闻联播。 “别看了,你给领领弄点吃的。” 景河东关掉电视:“你问问她想吃什么?” 陆女士转头问商领领:“想吃什么?” 商领领不好再拒绝,回话说:“都可以的,有什么煮什么。” 好会体贴人。 陆女士对小姑娘的好感度又蹭蹭涨了一波,现在这种不挑食、好养活的女孩子不多了。 好养活? 那是陆女士没有见过商小魔头切牛排的样子。 牛排煎老了一点点,小魔头也不发火,把厨师叫过来,当着他的面切,慢条斯理地切,一块牛排硬是切出了分尸的既视感。 厨师都要崩溃了。 扯远了。 景河东给商领领做了一碗海鲜面,她嘴甜,把面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景河东乐得又给她蒸了一碗配了独家秘方的蒸蛋。 饭后,商领领要去洗碗。 陆女士大手一挥:“洗什么碗,女孩子的手哪能碰洗洁精。” 景河东都不用叫,自觉地去收碗抹桌子。 陆女士洗了两盘水果,拉着商领领一起追剧,最近有个仙侠剧大火,讲的是一条红鲤鱼统领神妖魔三界的故事,是个大女主剧。 进广告的时候,陆女士问商领领:“演鲤鱼那个演员叫什么明来着?” “明悦兮。”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陆女士酸溜溜地说,“我家召宝给她拍过照,当时还上了热搜来着。”召宝都没给她拍过呢。 商领领不说话了,很失落的样子。 陆女士早看出来了她的小女儿心思,赶紧安慰:“你别信营销号写的那些,召宝才不喜欢她。” 陆女士不喜欢这条鲤鱼精,当时景召前脚刚给鲤鱼精拍完封面,营销号就铺天盖地地造谣,说鲤鱼精对景召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鲤鱼精也不辟谣,还好几次在公众场合下提了景召。 陆女士当时都气死了,觉得就是这个鲤鱼精在蹭热度,她家大宝贝才不会喜欢鲤鱼精。 “他跟你说的吗?”小姑娘睁着乌黑透亮的一双眼,在期待什么,“说他不喜欢她。” 陆女士看见她那双干净得好像藏不住一点心事的眼睛,都恨不得把家里的大宝贝打包送给她。 “我猜的。”景召从来不跟陆女士谈论异性。 商领领看上去更加失落了。 陆女士把大宝贝打包送给她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了:“领领,吃草莓。” “哦。” 她拿了颗草莓,小口小口地咬着,明显心不在焉。 陆女士决定抵制鲤鱼精的电视剧,于是换了台,然后灵机一动:“草莓甜不甜?” 商领领像一只提不起劲来的鹌鹑:“甜。” 哪有甜甜的恋爱甜哟。 “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陆女士分出来半盘,口气就很淡定,假装她不是故意的,“你把这些送去给召宝吃吧。” 商领领终于笑了:“好的。” 陆女士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 1803的门没锁,是景见回来了,他在浴室里洗澡。商领领敲了门,等了几秒才进去。 她穿着拖鞋,脚步声很轻。 “景召。” 没有人应她。 景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女士说,他今天去临市采风了,奔波了一整天。 商领领站在沙发后面,看了他很久。 他还是闭着眼,一点防备都没有,刘海被他蹭乱了,遮盖住了额头,这样比平时睁眼的时候乖顺了很多。 锁在商领领心头的那只恶魔在蠢蠢欲动,在叫嚣着:快吃掉他。 她脚步挪动,轻轻地走过去,然后放下手里的盘子,蹲下来,两只手抱着膝盖,身体往前倾。 客厅的灯没开,玄关的光漏进来,把影子投在地上,一双人影越靠越近。 她屏住呼吸,把唇压在了他唇上。 偷到了,她的猎物。 “咔哒。” 景见开了浴室的门。 021:商请冬 “咔哒。” 景见开了浴室的门,往客厅走。 商领领听见声音后,不慌不忙地站好,拂一拂裙摆,头转向阳台,把呼吸调整好,除了耳朵有一点点红之外,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景见走到客厅,擦头发的手僵住:“你怎么在这?” 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肩膀上“盘”着一条龙,是他中二期纹的纹身。 非礼勿视,商领领低头看地:“我帮陆姐拿水果上来。” 她没有再逗留,悄悄看了一眼沙发,然后绕开景见,往玄关外面走。 景见继续擦头发。 “门不可以这样开着。”门口方向,传来女孩的好意提醒,“要锁好。” 不然,会引狼入室。 商领领上楼了。 陆女士不止一次在家庭群里夸商领领乖巧善良,用的措辞都是小仙女、小太阳、小天使……这一类的绝对褒义词。 景见对她了解不多,就觉得……挺漂亮的。 等他锁完门回来,沙发上的人眼皮动了。 “吵醒你了?” 景召坐了起来,刚刚睡过,声音沙沙的:“嗯。” 他那样呆坐了几秒,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小瓶装的矿泉水,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景见把搁在椅子上的上衣套上,随便擦了两把头发就扔了毛巾,坐到沙发上,腿一抬,搭在茶几上:“刚刚那个刮车的来了。” 景召没接他话,把水喝完,瓶子扔进垃圾桶里。他走到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浇在脸上。 景见把手机丢一边,抱着手看热闹:“陆女士好像在给你拉红线。” 他挺赞成的,景召这阵风游荡得太久了,也该停下来了。 “那刮车的——” 景召关掉水,打断:“她不叫刮车的。” “刮车的”这名字还真不是景见取的,之前人姑娘带着景召的相机上门吃饭,景见微信上追问过景召她是谁,是景召自己说的:刮车的。 刮车的叫什么来着?景见没有恶意,纯粹只是想不起来:“那姓商的——” “商领领。” 景召随意掀起衣摆,擦了一把脸,手指间的水滴到了腰腹上,顺着腹肌的纹路往下。 第二块和第三块腹肌之间有一道伤疤,大概手指那么长。 左腰内侧有一个纹身,半个巴掌大小,从正面只能看到一半,像是黑色的链条缠绕着什么。 景见觉得景召很古怪,尤其是今晚。他不太能记人名,不是第一次这么代称别人,以前也没见景召纠正过。 “哥,”景见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洇湿了卫衣的帽子,“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景召走过去,一脚把景见搭在茶几上的脚踢下去。 “你以后少光着膀子在屋里乱走。” 景见一副看透了的表情:“你吃醋了?”刮车的不是刚刚来过嘛。 景召这个人,平时挺君子的,但毒起来也是真毒:“你的纹身太土,碍我的眼。” 景见:“……” 龙怎么了?龙哪里土了? 谁还没个中二期。 景见摸到手机,上网搜索:祛纹身疼不疼? 景召去了卧室,拿了手提出来,坐在沙发上处理照片。 “景见,”他没抬头,“开一下空调。” “热?” 都深秋了。 “嗯。” 景见不仅觉得不热,甚至觉得有点冷。他去开了空调,顺带拿了条毯子,裹着坐在沙发上。他打算玩两局游戏,看到微信有未读,顺手点开了。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周末有空吗?】 后面跟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这名字挺熟悉,但景见想不起来是谁。 景见:【干嘛?】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有个电影还不错】 哦,是女的。 桃花一直很旺的景见:【不去】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很忙吗?】 后面跟了个搓手的表情包。 景见:【很穷】 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发表情包? 景见:【你哪位?】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错付了】gif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管蕾】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生气】gif 景见:【?】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你同班同学】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毁灭吧】gif 景见:【哦】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我请你】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去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乖巧】gif 景见没有回复,开游戏去了。他有强迫症,打开游戏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能领的东西全部领完。 领完之后,他点开好友列表,最近那栏里,最上面的头像是灰的。 他切回微信,发了条语音:【杨清池,上游戏】 对方秒回:【别找老子】 景见:【火气这么大,又被你后妈虐了?】 杨清池的后妈不止是他后妈,还是他克星、他继承遗产的绊脚石、他曾经的老师、他暗恋的对象,总之,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关系。 杨清池回:【滚】 景见切回游戏,就看见最近那栏里,杨清池的头像已经亮了。景见发了邀请过去,另外还拉了两个人,一个叫人间二公子,一个叫商请冬1222。 人才刚进来,杨清池就嫌弃:“方路明太菜,把他踢了。” 人间二公子真名:方路明。 方路明一开口就是大爷腔,拽拽的,天下无敌的样子:“爷爷听着呢。” 可帝都那地界,十步就有一个爷,杨清池也是,帝都杨家,杨小爷。 “怎么还有空打游戏,你的共享卫生纸倒闭了?” 方路明家里是开医院的,不过他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毕业后自己创业,先后做了共享充电宝、共享马扎、共享雨伞、共享卫生纸,最后一个不是真的共享,是和共享的模式相同,有固定的取用点,扫码即可。 前面三个都已经倒闭了。 但方路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经商天赋,他觉得他只是差了一点运气:“你少咒我,我公司好得很。” 杨清池懒得同他掰扯。 景见还在换皮肤,没急着开游戏。 “方二,我姐有没有联系过你?” 声音的主人感冒了,后鼻音很重。 是商请冬。 方路明迟钝了几秒:“……没有。” 景见和杨清池是同学,杨清池是商请冬的表弟,商请冬和方路明是同学。 男孩子混熟很容易,一起开几次黑,关系带关系,四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景见换好皮肤了:“玩哪个地图?” 杨清池:“随便。” 景见就随便进了个地图。 游戏一开始,方路明就说:“我跟请冬一路。”只有商请冬不嫌他菜。 降落伞落地后,方路明就跟着商请冬。 他们进了一个房子,商请冬说:“你上二楼,我在一楼,搜完了等你。” 方路明游戏里不会开车,而且没半点方向感,开枪技术又菜,落单等于半只脚进了棺材,景见和杨清池只会嫌弃他、抛弃他,商请冬不同,他简直是天使。 商家真是个怪地儿,能养出成天造笼子搞违法拘禁的魔头,也能养出愿意跑进毒圈接菜鸡的天使。 对了,天使是领养的。 这样看来,也不算商家养出来的。 022:包扎 方路明上二楼,捡了一桶油、一堆子弹、一个二级头、一个背包。 他刚要上三楼,对面有人开枪。 “请冬,有人打我。” 商请冬在楼下,语音问他:“哪里?” “对面房子里。” “你先趴着,等我上来。” 方路明直接原地趴下。 很快,商请冬上了二楼,他先环顾窗外,找准位置后,藏到墙后。 方路明爬起来,贴着他站。 “别站这里,去墙角躲着。” 行吧,方路明熟练地找了一个四面都是视线盲区的死角蹲着。 商请冬随便开了两枪,等对方冒头。 然后对方冒头。 他一枪解决。 “好了。” 这技术,是方路明羡慕不来的,不止打游戏,商请冬干什么都在行,从小智商就甩别人一条街,真真正正的天才学霸本霸,才二十五岁,就当上了肝胆外科的主治医师,他就是方路明他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智商高也就算了,人品还好。 “你捡没捡到枪?” “没有。” 商请冬说:“那你去舔包。” 方路明不去:“我出去了别人打我怎么整?” 如果是景见,会直接扔下他。 如果是杨清池,会扔给他一个炸弹。 但商请冬是天使,他把自己的枪给方路明:“你用这个,我去舔。” 方路明超级不要脸:“商请冬,老子爱你!” 杨清池:“……” 景见:“……” 这一局没碰到什么高手,赢得很快。 结算后,景见毫不犹豫地把方路明踢出了队伍,刚要开第二局,有人敲门。 是陆女士。 “召宝。” 景召看着电脑在出神,景见踢了踢他的裤腿。 陆女士在门外喊:“召宝。” 景召放下电脑,去开门。 陆女士穿得很是端庄洋气,脖子上系了丝巾,站在门口没进去:“你现在有空没?” “有空。” “六楼的乔老头过生日,叫了大家伙吃蛋糕,你也一块儿去,顺道帮忙拍几张照片。” 景召说:“我去拿下相机。” 他和景见住的这套房是三室,有一间房子没有摆放家具,里面放的全是相机,都保存在防潮箱里。 他选了一台适合夜间室内的单反,再出来就没看见陆女士。 陆女士在家庭群里艾特了他:【我先过去了】 对了,他们家庭群的群名叫:丸子家族 景召乘电梯下到六楼,走到602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人说:“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最先看到一张白白胖胖的、小孩的脸。 小孩喊他:“粑粑。” 是乔老头的小孙子周周,才一岁多,刚学说话。 周周很喜欢商领领,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不对,”商领领教他,“是哥哥。” 周周牙牙学语:“哆哆。” “哆。” “哆哆!” 一哆就是一泡口水。 这个年纪的小孩,口水跟不要钱似的。 景召问:“你怎么在这?” 商领领抱着周周,腾出手来给他擦口水:“你妈妈带我来的。” 陆女士特地带她过来,想借机会让租客们认识一下新住户。 “常安女士,”乔老头的儿媳妇张玉萍从厨房出来,看到景召后,冲客厅吆喝了句,“你家的大宝贝来了。” 陆女士和牌友们聊得很欢,挥手召唤:“召宝快来,你先给我们拍几张。” 景召路过商领领,进了屋。 四十平不到的客厅里全是人,平日里忙忙碌碌的主妇们听说要拍照,特地把压箱底的丝巾拿了出来。 拍照姿势根本不需要摄影师指导:大雁南飞式、托塔擎天式、蝴蝶翩翩式、迎风飘扬式、姐妹连心式,千手观音式。 乔老头家阳台有盆四季海棠。 还有优雅赏花式。 主妇们笑说,以后要请常安女士家的大宝贝拍艺术照。 常安女士高情商地婉拒了:“排队排队,他还没给我拍过呢。” 主妇们拍完,接着给寿星公拍。 商领领没跟景召说上话,他一直在拍照,她一直在回答各位热心市民的问题,比如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有没有男朋友。问到工作时,陆女士帮她搪塞过去了。 大人们在闲聊,一个不留神,周周已经爬上了茶几,他伸着脚,去够抽纸盒。盒子里有遥控器、笔、水果刀,还有一些其他的日用品。 “周周!” 周周一脚把抽纸盒蹬倒了,水果刀掉出来。 淑珍家的小儿子就在茶几的另一头,正坐地板上,在玩玩具车。淑珍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伸手,一只手就接住了水果刀。 淑珍看了一眼差点砸儿子脸上的刀刃,松了一口气,把儿子抱起来,这才抬头:“没事吧?” 景召把刀放回抽纸盒的置物隔层里:“没事。”他把抽纸盒放到电视柜上,“照片拍得差不多了,我先上去了。” 拍不了了,他刚刚俯身太快,手里的相机磕到了茶几,镜头坏了。 他跟陆女士打了声招呼,先上楼了。 景见不在客厅,在房间打游戏。 手提电脑还开着,景召把相机放下,抽了几张卫生纸,缠在右手的虎口上,然后取出相机的内存卡,把照片导到电脑里。 处理完照片后,他合上电脑,起身去了浴室。玄关的灯开着,他借着光,把缠在手上的卫生纸扯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打开水龙头,洗手。 水淌过指尖,流进池子里,微微带着血红。 这时,门铃响了。 景召关了水,去开门。 “有事吗?” 商领领站在门口,上衣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毛绒绒地、软趴趴地耷着,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药箱:“你的手最好包扎一下。” 刚刚,水果刀的刀刃卡在了他右手虎口的位置。 伤口不深,但也流了几滴血。 玄关鞋柜上有抽纸,景召抽了两张,擦掉手上的水:“不用了。” 他把纸揉成团,扔进两米之外的垃圾桶里。 商领领蹙着眉,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久,描得细细弯弯的两道眉无精打采地蔫巴着:“那好吧,我跟你妈妈说一声,让她送你去医院。”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说完了她就转身,可脚还没踏出去,袖子就让人拽住了。 她嘴角偷偷弯了弯,回了头。 景召看着她,眼里有清清浅浅的光,荡着影子摇:“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023:拍私房照 景召看着她,眼里有清清浅浅的光,荡着影子摇:“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她不说话,抿着嘴笑,眸光流转得飞快,频频看向自己的袖子。 她穿的白色卫衣,十分不耐脏。 景召伸手之前也没想那么多,抓着她袖子的刚好是他受伤的手,虎口张开,有血丝冒了出来,在她袖口上洇开。 卫衣是偏毛绒的布料,被红色一染,像雪地里绽开了花。 “抱歉。” 景召松开手,抽了一张纸巾,鬼使神差地擦了一下她的袖子。 结果绿豆大的小红花晕开,瞬间变成了蚕豆大。 “……” 他难得这么窘迫:“弄脏你衣服了。” 擦袖子的那张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商领领埋头,睫毛抖呀抖,嘴角开出温软的花来:“没有关系,脏了就脏了。” 那些骂她魔头的人肯定都瞎了眼,她多好哄呀,只要给一点点甜头,她就可以乖好久。 景召往旁边让开:“进来吧。” 商领领进去了,先四处瞧瞧。 没见到那个电灯泡。 “你弟弟呢?”她很随意地问,希望那个电灯泡不要出现。 景召说:“在房间打游戏。”他把门关上了。 商领领更加开心了。 她把药箱放到茶几上,然后看看景召的手,再看看他额头的高度:“你坐下。” 可能因为弄脏了她的衣服,景召挺配合,照她说的,坐了下来。 商领领半蹲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像一只雪白的、不会咬人的兔子。 “手伸出来。” 他照做。 刚刚抓她袖子的时候,虎口的伤口被扯到了,破皮的边缘还有残留的血迹。 伤口不深,但皮肉翻开,看着也严重。 离伤口不远的食指内侧,有一个伤疤,很小,不细看发现不了。 商领领打开药箱,把棉签和消毒水拿出来:“你手指上有个伤疤。”她抬着头,瞳孔正对着后面的灯,倒映出一潭漂亮的流光,“怎么弄的?” 景召往后靠,把和她的距离拉开:“不知道,忘了。” 她知道。 是她弄的。 她用棉签蘸着消毒水,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的,很专业,没有过多地碰触到他的皮肤。 “疼吗?” 景召没回她的话。 她挤了一点药膏,擦在他伤口上,用棉签轻轻揉开后,脸凑过去,认认真真地吹着气。 景召身上的伤疤也不止一道两道,他对自己糙惯了,就这么个小口子,哪里用得着这样仔细。 疼是不疼,被她吹得很痒。 她蹲那里,毛绒绒的卫衣很沾头发,加上天气又干燥,有静电,被她捋到耳后的那绺头发炸了毛。 雄性对毛茸茸的东西天生没有抵抗力,看见了就想顺。 景召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不看了,心烦。 擦完药后,商领领剪了一小条绷带,整整齐齐地缠在他手指上。 “景召。” 他没答应。 绷带缠到一半,她停下来:“我包得好看吧?” 景召拿开了挡在眼睛上的手,让她的脸闯进了视线里。 她长了一双特别灵的眼睛,温顺的时候像养在深山里的小鹿,小鹿的眼眶里装着一潭干净透亮的清泉水,她要是想管你要什么,就巴巴地睁着无辜的眼,悄无声息地把人溺死在里面。 景召撇开头,嗯了声,算是回答。 “当然好看了,”商领领继续缠绷带,“我大学学的临床医学。” 景召看着别处,灯光下的侧颜虚幻又安静。 沉默的时间长到商领领以为话题结束了,他却这时开了口。 “怎么没当医生?” 商领领对悬壶济世没有半点兴趣:“你见过死得不体面的尸体吗?” “见过。” 景召见过很多,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我也见过。”商领领把睫毛垂下,在眼睛下面盖了一片弧度弯弯的阴影,“我学医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把尸体缝得更好看。” 她贴好胶布:“好了。” 景召坐直,把手收回去:“谢谢。” 商领领把药箱整理好,蹲得太久,腿有一点点麻,干脆坐在茶几上缓缓。她手撑着膝盖,端正坐着,头稍微往前倾斜,眼睛亮亮地看着景召:“我可以要谢礼吗?” 景召迟疑过几秒:“你说。” “帮我拍照。” “哪一类的?” 她自己先红了脸,摸摸耳朵,小声地说:“私房写真。” 景召想,就不该让她进来。 “程度。”他问。 她低头忸怩了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像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鹿,既彷徨无措又充满了好奇跟期待。 “全裸。” 024:身体不能随便给人看(一更) “全裸。” 景召愣了一下,就没见过她这样胆大的。 还全裸…… 刚刚屋里开了空调,现在关了,但门窗仍然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 商领领坐在茶几上,与景召错开了一个人的位置,她双腿并着,放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景召坐在她的右边,腿太长,随意地伸着,鞋跟压在了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他起身,从左边走,绕过商领领身后,走去阳台开门,接着开窗。 空气流通了,风吹进来,他又坐回刚刚的位置,避开她饱含期盼的眼神,侧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近人情。 “我收回刚刚的话,没有谢礼。” 商领领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了:“为什么?” “拍不来。” 这个解释很敷衍。 商领领同他理论:“你不是摄影师吗?” “我是。” 他那一双桃花眼,不露情绪的时候,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像是掉进了深海,安静、深邃、干净却看不见底,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我是男摄影师。” 摄影哪里会分男女,这个解释其实很不专业,不过景召的措辞、语气都没有半点理亏的意思,很坦然地收回了他许诺出去的谢礼。 商领领把卫衣绳子下面吊的两颗毛绒球捏瘪,表达她的不满:“你真不帮我拍?” 静电炸起了她耳边的头发,她软绵绵跟你笑的时候,是可爱的软毛兔子,现在她绷着脸了,就是炸毛的狮子。 “不拍。” “那好吧。”她是仙女,仙女怎么会生气呢,她那么善解人意,“你给我推荐一个摄影师。” 推荐名片的时候,她就能加上微信了。 “我认识的摄影师都不拍这类照片。” 商领领握紧了压在百褶裙上的手,把裙摆捏皱:“你骗人,这是人体艺术,很多摄影师都拍过。” “嗯。”他面不改色,“那是我不懂艺术。” “……” 说不过他。 商领领觉得狗头说的都是放屁,她就应该直接把他关起来,管他心是谁的,先弄到身体再说。 她深呼吸,把满脑子的犯罪念头压下去。 “我回去了。” 她起身走人。 景召说:“药箱。” 她鼓着腮帮子,又掉头回去,还生他的气,也不看他,拿了药箱就走。 景召拽住她帽子上的兔耳朵。 她回头:“嗯?” 他直视她的眼睛,口吻很认真:“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给人看。” 这不像一个摄影师会说的话。 商领领觉得自己真好哄,他甚至都没有在哄她,她就不生气了,只是还有一点不甘心。 “我没有随便给人看,你不是随便什么人。” 他否决了她,绅士却也无情:“我是。” 然后他松手,自顾自地回房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 晚上十一点,陆女士正准备睡觉,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陆女士的群都设成了免打扰模式,只有被她特别关注的群成员才会有提示音,是她家大宝贝。 陆女士点开手机,丸子家族的对话框里有三条新消息,都是新闻链接。 陆女士在家庭群的昵称是:给小易买栋楼。 小易是陆女士最近追的男团爱豆。 给小易买栋楼:【???】 景召没回复。 陆女士点开新闻。 第一条标题:【影棚那些不为人知的事】 第二条标题:【一张照片背后的黑手】 第三条标题:【人体艺术里的浑水】 三条新闻表达的都是一个主旨:摄影圈水深,不少女性因为拍写真被摄影师泄露隐私。因此,要慎而重之。 陆女士看完后,又发了三个问号。 景召回了个:【晚安】 陆女士带着满头疑问躺下了。 025:车祸(二更) 翌日,天晴。十一月将至,华城的气温连日下降,陆女士养在阳台的那几盆绿萝都冻蔫儿了。 早饭是景河东做的,清粥小菜,还有煎得焦黄的荷包蛋和火腿片。 景见早上起不来,景倩倩窝在阳台晒太阳,惬意地摇着尾巴。 “召宝,”饭桌上,陆女士问起了昨晚的群消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发错群了?” 景召说:“没有。” “那你发这些摄影新闻干嘛?” “不干嘛。” 他也不解释,低头喝粥。 陆女士搞不懂了。 等景召出了门,陆女士问景河东:“召宝什么意思啊?” 景河东把老婆爱吃的鸡蛋白分离出来,全部夹给她,又把她不吃的鸡蛋黄夹走:“他就是给你提个醒,摄影圈水深,他知道的多,给你科普科普。” 陆女士有点纳闷:“我不需要啊,我一不去拍私房照,二不为艺术献身。” “那你把链接转发到八栋的住户群里,也给大家提个醒。” “对哦。” 八栋有个大群,大部分人都在,除了这个大群,陆女士还建了个“女王群”,里面都是女士。 陆女士把新闻链接转发到“女王群”里。 给小易买栋楼:【摄影圈水深!!!】 给小易买栋楼:【不要随便找人拍私房照】 淑珍:【小姑娘们要注意了】 秀荷:【老姑娘们也要注意】 月初女士:【老姑娘们不约】 大张太太:【有那个钱,不如去吃几顿好的】 小张太太:【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美,拍写真又不分老少】 赵桂芬:【没钱】 买保险找张贞玉:【没钱1】 四季平安:【可以找老公拍】 桃英:【我老公每次都把我拍的又矮又肥】 海外代购庄红:【我老公也是】 关太太:【常安女士,下午打牌不?】 给小易买栋楼:【下午没空,我约了王太太逛街】 王太太住八栋前面的独栋别墅,跟陆女士一样,也是美甲爱好者和购物狂魔。 ***** 沙塘北是条老街,街尾有个巷子,叫红柳巷。这几年华城发展得很快,处处高楼林立,红柳巷是这座城市所剩不多的老巷子。没有一栋高楼,巷子里都是一些自建房,住的也都是原住民,老年人居多。 巷子很深,沿路都是店铺,大多都是老字号。路是青砖石板路,因为年岁久远,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风吹雨淋后,青苔爬满缝隙,与水泥铺出的纹路纵横交错。 现在是下午,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沿路两边到处都是矮桌,三五成群,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还有开着老式录音机唱曲听戏的。 景召的工作室就在红柳巷里,对面是一家开了三十年的煎饺店,煎饺店的老板老李头快六十了,用一个月的煎饺和景召换了一张全家福,就约在今天拍,拍照的地点选在了煎饺店的门口。 老李头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哪哪都不自在。 景召调好了相机曝光,试着拍了两张,看了看效果,照片里的老李头一副煎饺煎糊了的表情。 景召稍微蹲下来,重新找角度:“不一定要看镜头。” “可以随意一点。” 老李头的儿子小李头也很僵硬。 只有小李头的儿子小小李乐呵呵的。 景召说:“或者你们可以聊聊晚上吃什么。” 老李头和小李头真聊起来了。 景召快速地按下快门。 “景老师。” 是景召的助理,小董。 小董拿了手机跑出来:“景老师,你的电话。” 景召不经常留在华城,平时世界各地地跑,偶尔拍拍封面和广告,不忙的时候也会接一些客片,客人的话,看他的心情接。 平时都是小董留在工作室,他知道景召的习惯,如果不是急事,不会去打扰他拍照。 “谁打来的?”景召问。 “是景先生。” 小董称呼景河东为景先生,景见则是小景先生。 景召把相机给小董,接了电话。 “喂。” “在哪个医院?” “嗯,我现在过去。” 他挂了电话,对老李头说:“抱歉,今天拍不了了。” 陆女士出了车祸,人在医院。 026:领领的桃花(一更) 上午有六场告别仪式,时间安排出了点岔子,几个主要流程负责人都临时加了班,这个点才吃午饭。 结束后,商领领和周姐一起去了食堂。 “领领!”左小云已经打好了饭,冲她们招手,“这儿!” 左小云和商领领同岁,她性格很开朗,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在馆里人缘特别好。 商领领和周姐打完饭,过去和她坐一块。 “你手怎么了?” 商领领的小拇指上贴着创口贴:“刚刚洗刻刀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一下。” 左小云凑近看:“这个创口贴的图案好可爱,我之前也买过。” 说到创口贴,那就不得不提一嘴她的那段“艳遇”了。 “前阵子我值班的时候,碰到一个超级帅的‘艳鬼’。” 周姐接腔:“什么艳鬼?” “就一帅哥。”左小云啧了声,“脸和腿是真的绝,人品还特优秀。” 商领领安安静静地吃饭,只听不语。 周姐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人品优秀?” 左小云记忆犹新呐:“守灵厅外面的护栏都坏了多久了,好几个人割到手,也没人反映,就是他提了意见,馆长才找人换了新的。” 周姐打趣:“五好青年啊。” “那可不,就是高冷了点,我送了他一盒创口贴都没要到微信。”说起来,左小云不无遗憾,“不过他也没白要,给我二十块钱。” 商领领吃得斯斯文文,偶尔抬头,给予听故事的回应。 “这么优质的‘艳鬼’,错过了多可惜啊,可我又不能咒人家二次光临咱们殡仪馆。”左小云感慨,“哎,有缘无分,就很无奈啊!” 来殡仪馆工作之前,左小云梦想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 忘了说了,左小云她爸就是馆长。 周姐夹了根小鸡腿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 左小云啃着鸡腿,但嘴堵不住:“坐最后面那桌的谁啊?新来的吗?” 这个点,食堂里没几个人。 其中有个女孩子,也穿着馆里的制服,戴着顶灰扑扑的帽子,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桌。她吃饭的动作很快,眼睛看着餐盘,目不斜视。 周姐说:“火化间外聘的师傅。” “她看上去好年轻啊。”左小云视力五点零,“长得还好看。” 不是那种眉目清秀的好看,是那种有故事的高级脸。 说到这里,周姐讲了件趣事:“你不知道老裴多逗,秦响才刚来,老裴就给她拍了个照,说以后要用她和领领的照片去骗殡仪专业的小伙子入职。” 坐在后桌的实习生小李默默地抬头:没错,他就是老裴用馆花骗来的。 “她叫秦xiang?”左小云问,“哪个xiang?” “响亮的响。” 名字也好听。 左小云对貌美的小姐姐毫无抵抗力:“火化师诶,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火化师吃完了,盘子里没有剩一粒米,她放好餐盘后,压了压帽子,低着头离开。 她应该很内向,路过的时候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甚至没有对视。 突然有人叫:“商领领。” 商领领不喜欢别人在公众场合下很大声地叫她的名字。 叫她的男人叫赵荣舟,是业务大厅的丧葬物品销售员,一个小有家产的官二代。 左小云挡住眼睛,头往右边扭,翻了一记白眼:“又来了。” 赵荣舟在追求商领领,前前后后、断断续续追了挺久。 他不是来吃饭的,空着手坐到商领领旁边,拨了拨他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周末去不去看电影?” 商领领放下筷子:“我周末有约了。” 赵荣舟是个很自信的男人,手肘支在餐桌上,撑着脸,露出腕表,整个身体朝商领领那边倾斜:“你不是没男朋友嘛,跟谁约?” 一双肿眼泡还在这抛媚眼?! 左小云都要吐了:“就不能跟我约?” 027:助攻大臣商进财(二更) 左小云都要吐了:“就不能跟我约?” “跟你约有什么意思?”赵荣舟端着一张白净得一看就没吃过苦头的脸看着商领领:“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三星餐厅,看完电影我们可以那里打卡。” 商领领礼貌地拒绝:“抱歉,我有约了。”她往周姐那边坐一点。 赵荣舟追着问:“跟谁约?男的?” 左小云受不了了:“你烦不烦啊,领领和谁约用得着告诉你吗?” 赵荣舟眼睛就没离开过商领领的脸:“领领长这么漂亮,我不是担心她被外面的穷屌丝骗嘛。” 左小云:“呵呵。”谁屌丝谁傻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吃好了。”商领领端起盘子,“你们慢用。” 她先走了。 左小云跟着放下筷子,鸡腿都没啃完:“我也饱了。”倒胃口! 周姐一道,也收了餐盘。 赵荣舟嗤了声,正打算回业务大厅,前面有人坐下。 “又碰钉子了?” 是告别厅的司仪,肖敏。在商领领来之前,她是殡仪馆里最多人追的女孩子。 “女孩子其实很好追的。”她声音娇,“送她们礼物她们就会很开心。” 赵荣舟以前也追过肖敏,当时她拿乔,没有立马答应,等她打算答应的时候,赵荣舟看上了商领领。 “什么礼物?” “大家喜好都不一样,我的话,我喜欢一些小挂件啊小公仔之类的,领领嘛,”肖敏割过双眼皮,眼睛是最好看的,一眨一眨,像邻家小妹,“她平时穿的戴的看上去都很贵的样子,估计喜欢有品味一点的东西吧。” 她随口提道:“她今天背的那个包,如果是真的,得好几万吧。” 可是在殡仪馆工作,哪里买得起几万的包。 是假的?还是男人送的? 肖敏抬头,果然,赵荣舟拉下了脸。 ***** 左小云左手挽着商领领,右手挽着周姐,往守灵厅的方向走。 “领领,你周末真约了人?” “没有。”商领领撒了谎,不好意思地笑笑,“骗赵荣舟的。” 左小云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她不是想当脱口秀演员嘛,吐起槽来嘴皮子贼溜:“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追不上你,就到处说你假清高,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屌丝一个,成天不是炫表就是炫车,就差把‘拼爹’刻脑门上了。还有他那个心形刘海,天!要被他油死了!” 周姐哈哈大笑。 商领领也抿嘴笑。 左小云走路一蹦一跳的,因为颧骨高,像只可爱的小猴子:“既然你周末没约人,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商领领说好。 “周姐,去不去?” 周姐摇头:“我就不去了,家里两只神兽得有人管。” 左小云怂恿,说可以带着神兽一起去呀。 这时,商领领的手机响了。 “喂。” 是商进财打来的,一开口就是“属下该死”的口气:“商老板,那个、那个……” 商领领很温柔:“什么事啊?” “你不是有辆车停在我家了嘛,我就小开了一下。” “然后呢?” 商进财的声音小到缝隙里去:“撞别人车上了。” 她不咸不淡嗯了声,等着下文。 下文是:“我就把人家送医院了,然后人家儿子来了,她儿子,”太岁头上动了土,商进财只想死一死,“她儿子叫景召。” 028:别看我,看路 太岁头上动了土,商进财只想死一死:“她儿子叫景召。” 商领领那边的语气立马就变了:“在哪个医院?” “人民医院。” “我现在过去。” 她说完后挂断了。 周姐问她:“怎么了?” 她脸色不太好:“我爸开车追尾了。” 周姐看她这幅表情,以为是她爸很严重,心里头也是咯噔了一下:“人怎么样?没大事吧?” “现在还不清楚,我得去趟医院。”商领领神色很着急,“周姐,你帮我跟馆长说一声。” “嗯,去吧。”周姐嘱咐,“路上别太急,小心点。” “好。” 人民医院坐落在市区。 急诊室里不是很忙,病床空着一大半,急诊医生偶尔会过来查看病人。 王医生一只脚才刚踏进门槛。 一位患者家属就冲过来问:“医生,我太太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又是这位长得像熊的患者家属。 王医生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前你刚问过。” 患者刚送过来没多久,说是被追尾了,身上没有外伤,脑门上磕红了一块,也没有恶心头痛呕吐等症状,初步排除脑震荡。 长得像熊的景河东急得脑门冒汗:“都过去五分钟了,还没出来?” 王医生有点无语:“没那么快。” “能不能快点?”景河东脸上仿佛写了一句话:再不快点就拆了医院。 “医院的人力和设备有限,还做不到立马出结果。”要不是这人长得像混社会的,王医生早就甩脸子了。 “那还要多久?” “最快半个小时。”王医生怕他闹事,特地安抚,“如果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景河东这边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陆女士呢? 陆女士躺在病床上,打开了恋爱综艺,开始磕糖。 景河东也想说她,又不忍心,只能帮她拿着手机,让她用最舒服的姿势看。 “医生,你再给她看看。”景河东觉得,“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面色红润,双眼冒泡。 王医生完全没看出来病人哪里不好,但他怕混社会的闹事。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王医生说:“血压、脉搏、心率、呼吸、体温都正常。” 景河东还是不放心,一副对对方的医术深表怀疑的神情:“别的地方都查了吗?不会有什么内出血吧?” “生命体征正常,且没有任何痛症和淤伤,基本可以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具体的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景河东觉得这个庸医在敷衍他:“那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 崩溃! 王医生深呼吸:“您刚刚问过了。” “多久?” “半个小时。” 景河东当场变脸:“刚刚你也说半个小时,现在还半个小时,你诓我啊!” 才过去两分钟…… 王医生快要疯了。 “爸。” 是病人的另一位家属,他一开口,闹事的那个就安静了,不再吼人,改瞪着王医生。 “抱歉。”景召代景河东道了歉。 王医生心想,这对父子真是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摆一摆手,赶紧溜了。 这医生一走,景河东泄火的对象就变成了肇事者:“要是我太太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商老板第一个不放过他。 商进财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网突然卡了一下,视频暂停了,陆女士分了功夫出来:“老景!” 景河东那句“我就把你宰了”吞回肚子里了。 陆女士看肇事者脸色煞白,以为他是被景河东吓到了:“商先生你别误会,我老公绝对不是那种会寻私仇的人。” 商进财站得离病床远远的:“没误会没误会。” 这声音似曾耳闻啊。 陆女士很明事理:“咱们就按章程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商进财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陆老板英明。” 陆老板:“?” 这称呼似曾相识啊。 陆女士嘴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随便聊聊:“商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商进财用余光瞄了眼坐在旁边空床上的景召:“卖水果的。” “那挺巧,我们家是卖章鱼小丸子的。” 这对话,也好像在哪听过。 陆女士正想仔细回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里是三号急诊室吗?” 门口写着急诊3,但3字掉漆了。 景召抬头,看向门口。 护士说:“这儿就是。” 商进财面色不自在,冲门口喊了声:“领领。” 商领领进来:“爸。” 爸? 陆女士猛一下坐起来:“领领!” 商领领愕然止步,反应过来后先看了看陆女士,又看了看商进财。 她这才走上前:“爸,你追尾的这位陆女士,是我的房东。” 商进财看到景召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陆女士就是那个房东陆老板了,但他得装傻啊,毕竟他和陆老板只通过一次电话,没见过面也没通过姓名。 “呀!”商进财一拍手掌、一跺脚,浮夸至极,“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陆老板也是当场呆住。 商进财表达完惊讶之后,回头打量商领领,又迅速收回目光,然后闭嘴。 商领领走到病床跟前:“您没事吧。”她忧心忡忡看向陆女士,“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女士摆手:“没事没事,就老景他瞎紧张,非要来做检查。” “检查肯定要做的。”问完陆女士的情况,商领领又回头询问商进财,“你呢,没伤到吧?” 商进财胆小,容易心虚,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没没。” “人没事就好。” 不好,商进财一点都不好:“……车坏了。”卖了他都不够赔。 商领领安慰说:“没关系,车坏了修就是了。” 是吗? 商进财不信! “对了,交警那边还要确认责任划分,事故两方都要去一个人。”陆女士刚刚看了恋爱综艺,脑子里的粉红泡泡还在蹦跶,“领领,你下午有空吗?” “有空。” “那你跟召宝去吧。”追尾追到未来亲家,这是什么神仙缘分。 商领领没有立马作答,而是看向景召。 景召说:“先等结果出来。” 等结果期间,商领领去外面的水果摊上买了几颗苹果,询问医生过后,削给陆女士吃,她问景召吃不吃。 景召说不用。 结果四十分钟后才出来,期间景河东去催了三次,急诊室进进出出的护士不下二十个。 商领领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遍体鳞伤。 王医生看完结果,也松了一口气:“没什么问题。”要是有问题,他怀疑自己会被打。 陆女士动动手脚,没什么感觉:“那可以出院吗?” “可以出院。” 景河东用看庸医的眼神看王医生:“那怎么行,万一回家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办?” 王医生手在口袋里抓挠抠扯:“如果不放心,可以住院观察两天。” “我去办住院手续。” 景河东回头瞥了一眼。 商进财立马跟上。 陆女士迫不及待:“我这儿没事了,召宝,你快跟领领去交警队吧,不然晚了人家下班了。” 景召嗯了声,留话说:“有事打我电话。” 陆女士:“嗯呐~” 他起身,走到商领领身侧的时候脚步停留了几秒:“走吧。” “哦。” 商领领冲挤眉的陆女士笑了笑,然后跟着景召出去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 商领领走在离景召一米远的后面:“对不起啊。” 景召脚步放慢:“追尾的人不是你,被追尾的也不是我,你跟我道什么歉。” 商领领侧仰着头,目光看景召:“给你添了麻烦。” 对面有人推着轮椅过来。 景召拉了她一把,另一只手虚揽在她肩上,把她带到靠墙的那侧。 “看路。” 029:亲戚造访,社死现场 “看路。” “哦。”她表情懵懵的。 景召收回手,走在前面,外侧。 出了医院大门,他把她留在门口:“你在这里等我。” 商领领牌乖巧:“好。” 景召的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他换车了,这辆车的车型很低调,空间大,颜色……比较耐脏,看上去不是年轻人会喜欢的款。 商领领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好后,系上安全带:“你那辆红色的车送去补漆了吗?” “嗯。”路口车有点多,移动得特别慢,景召说,“我家陆女士说你修车费打得太多。” 是打得很多,商领领故意的。 狗头说,财力也是一种吸引力,该亮出来的时候要亮出来。 “还好。”商领领谦虚腼腆地笑笑,“不用担心,我小有资产。” 她说小有资产的时候,外面的太阳都没她眼睛里的光耀眼。 炫富,她就从来没输过。 景召反应平平:“我没担心。” 狗头扯淡。 商领领在心里把狗头给的恋爱秘籍中“财力”这条划掉。 “我的钱都是正经来的,技术好的遗体整容师工资都很高,而且我还有副业。” 也算变相解释了商进财的那辆天价豪车,还有她包上镶的红宝石,顺便强调一下她是“根正苗红的正经人”。 景召看着前面的路,对她的解释回应了一个字,表示他有在听:“嗯。” 他全然一副跟他毫无关系的表情。 行吧,钱勾引不到他。 “你下午原本要做什么?”话题是随便找的,商领领就想跟他多说说话,“有没有耽误你?” 景召是个注重礼仪的人,虽然不热情,但一般都有问必答。 “给人拍照。” “艺人吗?” “不是。”过了几秒,他才解释了句,“我工作室对面卖煎饺的大爷。” 商领领不觉得奇怪。 他这几年发表的作品都是如此,有风光、也有人像,有名人顶流,也有市井路人。 “你收费贵不贵?” 圈里传闻说是天价,但景召也发过一些不涉及商用的普通照片,有百岁宴的、有满月宴的、有结婚照、甚至还有遗照,照片里的那些人也并不是各个都大富大贵。 他给了解释:“分人。” “那你接客片都有什么要求?”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得漫不经心:“看心情。” 车开得很慢,车窗开着,秋天里并不太烈的阳光照进来,光里染着明黄色的瑟瑟秋意,笼住他半边脸,把他画得随意又明艳。 如果要用一种风光来形容景召,应该是接近黄昏的秋日,有种抓不住的破碎萧条感,又美得很张扬热烈。 商领领很迷他这张脸,视线移不开:“所以你不肯给我拍照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景召的回答迟疑了几秒:“因为尺度。” 摄影师拍裸照其实一点也不少见,身体艺术不分男女,不过景召从来没发布过这一类的照片,他拍得最多的是战争,其次是月亮,再其次是山川河流。 不过,早晚有一天她要打破他的原则。 她笑得明朗,眼角有偷偷溢出的满足得意,像得了什么宝贝:“原来你这么古板啊。” 车拐弯换道,光照迎面打过来,景召稍微眯了眯眼睛:“还没打消念头?” 商领领伸长脖子看他的样子像一只眉清目秀的狐獴:“没打消。” 他目视着前方,没有转头看她,下颚的轮廓线条因为他牙齿咬合时被带动,神情似乎绷紧了一些。 “随你。” 两个字,他终止了话题。 这个点不堵车,开到交警队要半个多小时。商领领趴在车窗边缘,伸出手去接一捧一捧日光。 “手拿进来。” “哦。” 她是乖乖听话的商仙女。 她改用手肘挨着车窗边缘,枕着下巴,悠闲地看看日光,看看景召的脸,一开始时,她眼底晴空万里,到后来,越来越乌云密布。 她坐姿开始变得笔直拘谨,并着腿,一只手攥紧了针织长裙。 她小声地开了口:“景召。” “嗯。” 景召转头看她。 她两颊不知是不是被日头烫红了,欲言又止了好久:“能不能停一下车?” “怎么了?” 商领领向来不会让自己陷于不可控的境地。 但有一样,她控制不了——她那该死的、永远不准时、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就造访的大姨妈。 她把腿并得更紧了,眼尾泛着一圈滚烫的红,因为羞窘、急躁、恼怒。 “我想去洗手间。” 她想踹门的表情很生动,像那个年纪的女孩都会有的样子。 “往前开一点有公共卫生间。” 这条路有点偏僻,一路上有几家房产中介、几家装修器材店面,但是没有商场。 景召踩了油门,没开到一分钟,他靠边停了车,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我下去抽根烟。” 他从扶手箱里翻出来一包烟,然后下了车。 他烟瘾应该不重,藏青色的短外套上并没有沾到烟味,只有淡淡的柚子香。 商领领抱着外套,失神地看着车窗外,看着他指间夹着烟,脚踩满地落叶,慢慢走出了她的视线。大片大片的杨树飞絮漫天遍地地飘,像在金黄色的秋天里下了一场纯白色的雪,有着极致的对比色和冲击感。 商领领短暂地忘了当下窘迫的境地,魂魄出走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她把外套系在腰上,然后才下车。 果然,座椅脏了。 (人设图等都在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 030:一吨甜饼 果然,座椅脏了。 商领领把手机和纸巾拿出来,然后把包包放在了位子上面。 附近没有看到便利店,她只能先用纸将就。公共卫生间里环境不太好,有她平时根本接受不了的味道,她把景召的外套从腰上取下来,然后穿上,捏着纸蹲着,手小心地提着裙摆,脚踩地的姿势也很尴尬,生怕外套和裙子沾到一点点脏东西。 这个卫生间里连纸巾都没有。 商领领今天还偏偏穿了米白色的针织长裙,已经被她弄红了一小块。 她烦躁得想破坏点什么东西来发泄,愤怒地想:等她回去,一定要买下这块地,然后铲平。 就在她情绪快到难以调节的那个点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景召发来的短信。 【在里面等几分钟】 没有标点的一句话,很景召的口吻。 商领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但没有收到回复。 这条路比较偏,景召开了五分钟的车才找到一家规模很小的便利店。他停了车,走进店里。 店里只有一个收银员,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子,见有客人进来,她例行公事地道上一声:“欢迎光临。” 景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货架。 他绕着货架转了两圈,因为他长相出色显眼,收银的女孩子就偷偷多看他了两眼,他逛完什么也没拿,又绕回收银台。 “抱歉,打扰一下。” 女孩子有点呆住。 这是个很难让人不心动的人,他的样貌、他周身的气质、他与人说话时清冷淡漠却毫不冒犯的口吻。 他问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 商领领在隔间里数了十来分钟的瓷砖后,有人来敲门了。 她在里面说:“有人。” 对方在外面问:“你是商小姐吗?” 这是商领领不认识的声音。 她回:“是。” 然后就有个黑色袋子从隔间的下面塞进来。 商领领盯着看,没动。 外面的女孩子说:“是一位先生让我帮忙送过来的。” 哦,是天使派来的小使者呀。 商领领接过袋子,眉宇间的阴翳和烦躁在一瞬间里全部都烟消云散了:“谢谢小姐姐。” 小姐姐说不客气,然后便离开了。 商领领打开袋子看了眼,没有很夸张,就一包,很小的那种。 景召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却不会刻意卖弄风度,他也许看上去还有点不近人情,但有着刻在骨子里的好教养。 商领领很清楚,无论重来多少次,景召都是来克她的,他一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抓住了她所有的审美喜好,更严重点,他刺激出了她所有为了占有而滋生出来的阴暗,他播了一颗引诱的种子,然后疯狂生长。 商领领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车停在了路边,景召已经坐进主驾驶了。 她拉开车门,原本她坐过的地方放了一个垫子在上面,遮住了她弄上去的那块血渍,而她的包在垫子上面。 景召说:“上车,这里不能停太久。” 商领领没有见过比他还细心的人,单单从她的肢体语言里就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他也不戳穿,不让她难堪。 她先坐下,尽量不压到景召的外套,然后才慢慢取出外套,放在腿上:“衣服我洗了再还你。” 衣服她没弄脏,但她不想现在还。 “不用还。”他又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口吻,“非要还的话,把钱汇给陆女士,衣服是旧的,汇多少随你。” 每次都这样,他一点都不让人有机可乘。 不过商领领今天得到太多“糖”了,眼里甜得像融了一罐蜜,底下的垫子也软乎乎的,他的外套吸饱了阳光,盖在腿上暖融融的。 商领领特别开心跟满足:“谢谢你呀,景老师。” 很多人都喊景召景老师,但商领领是第一次这么叫,三个字被她含在唇齿间,吐字娇憨,带着很缠人的亲昵。 景召晃了片刻神,在十字路口时,刹车踩得急了点。然后他开了车载音乐,轻缓的爵士乐起伏绕耳,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交流。 他们快四点才到交警大队,交警给两方都看了行车记录仪,是商进财全责,陆女士正常等红绿灯,商进财不知道是神游了还是错踩了油门,直接从后面撞了上去。 交警问两方对责任划分有没有异议,两方都没有,签完字后,后面的赔偿事宜保险公司会跟进。 离开交警大队的时候,负责处理这次事故的交警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商领领和景召好几次,眼神特别怪异,可能觉得这场事故有故事。 因为商领领的腰间系着男士外套,而景召刚好缺一件外套,上衣只穿了白色的内搭卫衣。 “回家还是去医院?” 商领领说:“回家。”她得回去换衣服。 “上车。” 又是糖呢。 商领领今天快要开心死了,一路上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不行,不能这么容易满足,她可是拥有一别墅笼子的女人。 她把嘴角压下去。 景召把她送到了星悦豪庭的门口,华城的秋天白昼偏短,已经临近黄昏,日落悬在西山头,刷下一大片俏生生的橘红。 商领领系好衣服,下了车,车门没关,她一只脑袋还在里面。 她要是心情好的时候,是没有一点攻击力度的,样貌又加分,特别爱笑,就是一团可爱。 “你现在回工作室吗?” “嗯。” 商领领挥挥手,但没说再见,她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坐垫:“路上小心哦。” 哦字别提尾音拖得有多娇了。 还别说,她裙子外面系着男士外套,挺好看的。 景召在她脑袋移出去的时候,伸手拉了车门,啪的一声,车门关上,他开车走了。 商领领:“……” 笼子是镶这么大的红宝石呢?还是这么大?或者这么大?她用手指比划完,决定镶这么大。 ***** 景召开车去了洗车店。 “欢迎光临。”男店员弯下腰,问主驾驶的车主,“先生,需要洗车吗?” 景召把目光扫向门店里面:“请问有没有女店员?” 男店员面带商业微笑:“不好意思,我们这边都是男店员。” 景召看了一眼坐垫,又把车开回了星悦豪庭。 031:洗车 景召的那件外套被商领领挂进了卧室。 她刚洗漱完,短信提示音响了。她立刻扔下毛巾,穿着吊带跑去拿手机。 是景召发来的。 【商领领】 商领领回:【嗯~】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根波浪线,肆意地荡。 景召在商领领的通讯录里被存为景美人。 景美人:【外套的钱汇了吗?】 商领领:【还没有】 商领领:【我现在汇】 景美人:【不用汇了,来车库,洗车抵扣】 洗车啊。 那可以顺便玩个水,弄湿个衣服。 狗头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商领领开开心心地蹦进了卧室,换了一件超级性感的裙子,上衣搭的是湿了水就会超级透的雪纺衬衫。 室外只有十几度,她连外套都没穿,兴冲冲地去了车库。 陆女士喜欢买车,三号侧门正对的十几个车位都是她的,景召的车就停在最外面。 但是景召不在,商领领就看到两桶水,还有一块抹布。 “景召。” 她环顾着四周:“景召。” 短信又来了。 景美人:【车钥匙在水桶下面】 商领领眉头皱起来,系着情绪的那根波浪线被拉直了一半,荡不起来了。 商领领:【你人呢?】 景美人:【我回工作室了】 所以,他就是很单纯地叫她来洗个车?一点点邪念都没有? 波浪线这下被拉直了,紧绷绷的。 商领领的小腿也绷紧了,冻的。 她把水桶下的车钥匙拿出来,打开车门,钻进主驾驶,戳着屏幕啪啪啪地发短信:【为什么不打电话?发短信好麻烦】 景美人:【洗完车了钥匙给我家陆女士】 商领领:“……” 她用彩信功能发了一张表情包图片过去:【拉黑吧有事漂流瓶联系】 景召没有回复。 她掀掉副驾驶上的坐垫,她印上去的那团血迹还在。她看着看着就不生气了,景召那样君子的人,肯定做不来旖旎又孟浪的事,她来擦总好过让别人来。 再说医院那边。 陆女士和商进财都是健谈的,那是相谈甚欢啊,硬是从章鱼谈到了草莓,又从草莓的品种谈到了生腌章鱼的做法。 一轮下来,谈天谈地,谈到了西瓜的挑选。 “这瓜新不新鲜啊,要先看瓜藤。”商进财卖了十几年水果,了解得那是透透的,“不过现在有些卖瓜的故意不留瓜藤。” 求知若渴的陆女士:“那该怎么挑?” “你对着西瓜拍两下,如果这瓜是熟的,里面水分就足,你拍它就会duang、duang的震动。” 陆女士:“dang?” 商进财:“那是生的,熟的是duang。” 不知道为什么,景河东非常想拍拍商进财油光发亮的光头,看看里面是不是水很多,是不是也会duang。 “这样啊。”陆女士超级捧场,“然后呢?” 商进财觉得这个大妹子人还蛮好的,于是更加卖力地科普:“然后看西瓜皮上黄色的那部分,黄色越小,瓜就越甜。” “为什么?” “黄色那块是跟地面接触的面积,越小就说明日照越充分,那瓜就越甜。” “噢,原来如此。”陆女士露出了一副“长了好大见识”的表情。 商进财上一次这么有成就感还是在他第一次理光头的时候,tony老师说他神似李刚(著名光头影视演员)。 成就感让他更自信了呢:“还要看瓜脐。” “瓜脐?” “西瓜底部,那个圈圈,跟肚脐眼似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个班里总会有一两个积极分子,不管老师说什么,她们都会给予最及时的反应,让整个授课内容热闹生动起来。 当然,积极分子不一定非得是学习好的学生,也可以是陆女士这种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十分好学的学渣。 “噢,那要怎么看?” “越小皮就越薄,瓜也越甜。” “为什么?” “脐越小,肥施得越好。” 商进财觉得自己可以开堂授课了呢。 陆女士眼里大写着真诚两个字:“商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 商进财摆一摆手,谦虚谦虚:“糊口嘛。”总觉得脑门上有道视线,商进财抬头:“景先生才厉害,说八个丸子,浆糊就绝不舀九个丸子。” 之后,是长达五分钟的商业互吹时间。景河东全程不说话,老婆社交的时候,他就当个背景熊。 陆女士和商进财互吹完,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商领领。 “老商你太了不起了,把领领培养得这么优秀。” 这都叫上老商了,章鱼丸子集团和水果集团的商业联姻还会远吗? 然而,水果集团的董事长好像有所顾虑,突然变得讳莫如深。 “啊。” “领领怎么会想到要去当遗体整容师?” 商进财哪知道:“啊,可能……喜欢吧。” 陆女士有未来亲家滤镜:“那肯定也有你们夫妻俩的功劳。” “啊。” 商进财开始喝水。 陆女士决定把联姻意图表现得再明显点:“我太喜欢领领了,我家老景也喜欢,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小时候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商进财假笑:“啊。” 吃敌敌畏长大的吧。 “小时候肯定特别可爱。” 商进财假笑:“啊。” 老虎崽子小时候也挺可爱。 “领领长得像……”看着眼前酷似皮革厂老板的商进财,陆女士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像尊夫人吧?” 商进财假笑:“啊。” 这时—— “爸。” 商进财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啊?!” 陆女士笑得犹如一朵迎春花:“领领来了。” 032:商魔女秋后算账(一更) 陆女士笑得犹如一朵迎春花:“领领来了。” 商领领提着外卖的袋子进来。 “我买了晚饭过来。”她穿着毛茸茸的卫衣,粉粉嫩嫩的颜色,看着就很软乎暖和,“陆姐你好点了吗?” 陆女士说:“啥事儿没有。” 商领领原本是一口一个您,陆女士说拿她当半个闺女,用不着那么客气,现在去掉了敬词,两人亲近得跟姐妹似的。 “交警那边怎么说?” 商领领把外卖的袋子放下:“是我爸全责。” 必然是啊,陆女士就没见过那么莽的司机,跟个新手一样。 可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为了不影响章鱼丸子集团和水果集团的联姻,陆女士昧着良心说:“也不能全怪你爸,我也有责任,我当时停车停得太急,你爸刹不住也正常。”编到这里,陆女士尽力了,“反正人都没事儿,你回去了可千万别说他。” 商领领脾气好好地应下了。 商进财只想开溜:“那我回去了?” 热情市民陆女士:“晚饭都买来了,怎么着也得先吃饭。” 商进财立马望向商领领,等老板指示。 “吃了饭再回去吧。” “哦。” 一顿饭,吃得商进财灵魂频频出窍,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他刚要给脚底抹油,商领领说跟他一道回去。 商进财丧着脸出了医院。 车被拉去维修了,商领领拦了辆出租,坐在后座。 商进财蹑手蹑脚地去了副驾驶,跟司机报了地址后,硬着头皮回头:“商老板。” 车窗开着,商领领在看外面的霓虹,红的绿的都映在眼底。 “回去再说。” 于是,商进财一路都没再开口。 出租车开去了和秀区,商进财贷款买的三室在湖边,二十九楼,是湖景房,小区名字叫龙泉花园。 已经九点多了。 苏兰兰听见开门声,回头就数落:“商进财,你还知道回——”看到商领领,河东狮立马不吼了,恭恭敬敬,“您怎么来了?” 苏兰兰是一只酷爱金饰的河东狮,从头到脚,金光闪闪。 商领领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绿色的猫头拖鞋。 “这里是我‘家’,我过来很奇怪吗?” 她换了鞋,走到客厅。 苏兰兰赶紧抽了两张湿巾和一把纸巾,从餐厅拖来一把椅子,擦了几遍才推到商领领后面。 她坐下,弯着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窗户开着,空气对流,她打了两次火才点燃烟。 “车还开得顺手吗?”语调轻缓,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商进财结巴:“不、不怎么顺手。” 苏兰兰女士很快抓到了重点:“什么车?” 商进财车技不好,苏兰兰不准他买车,家里就一辆车,不是他们夫妻两的,是商老板的。 “你动车库那辆车了?” 商进财还没跟苏兰兰说,他不敢。 苏兰兰踢了踢他鞋尖:“哑巴了?!” 商进财这个人,怕老婆。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指,比了一个指尖尖:“我就开了一会儿。” 苏兰兰瞪了他一眼,回头求情:“他就开了一会儿。” 商领领把烟灰抖落进白瓷的烟灰缸里,坐直身体时,掸了掸裙摆上沾到的灰:“商先生。” 商进财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你来说。” 他底气不足地说:“我撞别人车上了。” 苏兰兰第一想法是完了,第二想法:“谁的责任?”各路菩萨保佑,一定要有冤大头。 商进财弱唧唧一声:“我。” 爱钱如命、爱黄金首饰胜过老公的苏兰兰:“……” 窒息! 她仿佛听到了金项链断裂的声音:“严不严重?” 灯光下,商进财那油光锃亮的光头特别像一颗卤蛋:“人都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我问的是车。” “……” 商进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碎了两个灯。” 苏兰兰捏紧拳头:“另外一辆呢?” “就凹了一小块。” 商进财强调一小块。 “人家什么车?” 商进财不敢说。 “什么车!” 他装傻:“啊,不认得呢。” “图标。” 他假装回忆:“好像有两个m。” 苏兰兰一股火气顿时蹿上了天灵盖:“商进财!” “兰兰,兰兰!” “别别别……别!” “别揪耳朵!” 因为商进财没头发,苏兰兰每次“家暴”都揪他耳朵。 夫妻两个你逃我追,嗷嗷乱叫。 突然,桌子被人轻轻敲了敲。 上一秒还在世纪大战的夫妻两个,下一秒就鸣金收兵,排排站好。 “我聘用二位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她声音是真好听,衣服也穿得粉粉嫩嫩,额头饱满,眉目灵秀,是那样乖巧的一张脸,“还记得吗?” 商进财恨不得找个安全的地缝钻下去:“记得。” “重复一遍我的话。” “要、要像死人一样安静。” “所以,”商领领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那样乖巧的一张脸,偏偏嵌了一双恶魔的眼睛,“你是诈尸了吗?” 033:笼子里的女孩(二更 苏兰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商领领,那是在三年前,当时女儿生病,急着用钱,她到处打零工。后来一位姓赵的先生找到她,说可以给她一份工作,但在开始之前要先签订合同。 她问赵先生是什么工作,赵先生说平时只要打扫卫生,偶尔也要做饭。 苏兰兰以为是普通的保姆,唯一不普通的是合同里有两处古怪的地方,一处是工资按日结,高得离谱。还有一处,合同上说主人家的事不能往外说,一个字都不能。苏兰兰急着用钱,没怎么深思熟虑就签了合同。 她要工作的主人家住在郊外的别墅里,有很大的园子,园子有很多果树,有满地的胭脂花和向日葵,还有爬了满墙的锦屏藤。 那位赵先生说不可以四处晃悠,不可以上二楼,如果需要做饭会有字条贴在冰箱上,等事情做完不可以逗留。苏兰兰在别墅里工作了一个月,也没见到过主人家一次,越见不到,苏兰兰就越好奇。 这楼梯扶手擦着擦着,她不知不觉就上了二楼,地上铺着深绿色的地毯,墙上挂着她看不懂的画,头顶有一盏很大的吊灯,像镶了红色的宝石,即使没有开灯,也闪闪发亮。锦屏藤从窗外爬了进来,离藤条最近的那间房开着门。 苏兰兰轻手轻脚地靠近,从门缝里看到了里面的一丝光景。 那是一个笼子,很大,金色的。 笼子里铺了绸缎锦被,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昂贵的红色睡裙,是个女孩,她手里抱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玩偶。 她在和玩偶说话。 “景召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苏兰兰眼珠转了一圈,视线所能看到的范围里,没有第二个人。 女孩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解剖课上,教授夸我了,他说我手法最利索。” “他们都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可以把小老鼠的尸体直接扔掉。” 女孩抱怨完,翻了个身,一条腿压着她的玩偶,在苏兰兰的视线里,刚好能看到一截细嫩白皙的脚踝。 脚踝上系着一条坠着红宝石的链子,宝石随着女孩的脚丫一晃一晃。 “扔掉之前要先缝好啊。” “宋教授上课的时候说过,要尊重尸体。” 尸体?! 苏兰兰后背发凉,正要溜走,睡在笼子里的女孩突然转头,苏兰兰闪躲不及,目光被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视,苏兰兰瞬间如坠冰窟。 她的主人家,是个年轻、貌美,却又古怪的女孩。 “我、我……” 苏兰兰想辩解,舌头却捋不直,或许是因为头顶晃晃悠悠的红光,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金色笼子,或许是因为笼子里的玩偶,也或许是因为那条爬上了二楼的锦屏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苏兰兰头皮发麻,她脑子里开始自动闪过各种连环变态杀人案的现场,她开始腿软。 女孩放下玩偶,从笼子里出来,走过来开门。 这下苏兰兰看到整个房间的全貌,左边是一整面墙的橱柜,柜子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首饰盒,正前方则是落地窗,深红色的窗帘紧闭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右边有个梯子,梯子正对着的那面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一个男人的照片。 苏兰兰有种误闯了犯罪现场的错觉,她甚至猜想,那些首饰盒里会不会装的都是被害人的指甲、牙齿、手指,或者别的器官…… “我说过的,”女孩说,“不可以上楼。” 苏兰兰下意识就跑,一路跌跌撞撞,然而身后并没有人追她,她很顺利地打开了大门。 赵先生拦下她:“苏女士,你要去哪?” 赵先生是商领领的保镖,是帝都商老先生派来“照看”她的人,是一位三十多岁、长相丝毫没有记忆点的男士。 苏女士被赵先生带回了客厅。 二楼的女孩这才下楼,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宝蓝色的连衣裙,方形的领口边缘镶着大小无差的珍珠,衬得女孩肤白赛雪。 这到底是城堡里的女巫,还是城堡里的公主?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露出了很苦恼的表情,“我又没办法让你失忆。” 哦,是魔女。 想她苏兰兰也是和秀区街道办的一霸,一张利嘴吵遍天下无敌手,居然也哆嗦了:“商商商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苏兰兰在这干了一个月,别的地方她不熟悉,但厨房她熟得很。厨房有一套刀具,不是普通的刀,她打扫卫生的时候见过。 只见女孩去厨房,把装着那套刀具的盒子拿来,然后抬头看苏兰兰,手里拿着刀,眼神居然还透着无害得要命的纯真。 “你眼珠好小啊。” 眼、眼珠? 那些首饰盒里装的是眼珠! 苏兰兰张嘴就要大叫。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个单眼皮的男孩子,他先是一愣,然后蹑手蹑脚地上前几步。 “祖宗诶,先把刀放下。” “方路明。”女孩看到他明显心情转晴,“你找到他了吗?他这次去了哪个国家?” 这男孩子皮肤生得白,唇色却很红,穿衣风格应该很大胆,明黄色的卫衣搭破了很多洞的牛仔裤:“你放下刀我就告诉你。” 女孩立刻把刀放下了:“你快说。” “他已经回国了。” 她一听很高兴,哼着歌上了楼。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那是三年的、住在城堡里的商领领。 “所以,”商领领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你是诈尸了吗?” 到现在苏兰兰也不确定那些首饰盒里装的是不是眼珠子。 苏兰兰把商进财一把拽到身后:“我们赔!” 034:整治恶老太 苏兰兰把商进财一把拽到身后:“我们赔!” 不过—— “能不能分个期?”苏兰兰心里没底,收起平时那一把洪亮的金嗓子,掐着气声商量,“就四十八个月。” 那头,商进财在后面:“兰兰,”他小声兮兮的,“对方车主的儿子是景召。” 苏兰兰:“……” 晴天霹雳! 小魔女别墅里那一墙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知名摄影师,景召。苏兰兰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还有,笼子里的那个玩偶就是照着他的样子做的。 自家老公这是摸到老虎屁股了。 “商小姐。” 苏兰兰换个更恭敬的称谓:“商老板,那个,”她绞尽脑汁给老公开罪,“我家老商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意外,您放心,等这事一了,我们就离那家人远远的,除非你跟景先生的婚礼,否则我们绝对不出现在他面前。” 婚礼这个词取悦到了商领领。 老虎被顺了毛,穿一身绒绒的衣服,有点像猫了:“陆女士有没有留你的联系方式?” 商进财老实地回答:“留了。” “要是她联系你——” 商进财那颗像极了卤蛋的脑袋瓜不太灵光:“立马拉黑!” 商领领眉头一皱。 苏兰兰是个聪明的,立刻把话接过去:“我们一定小心应付,绝对不会露馅。” 苏兰兰深知小魔女的弱点在哪。 “你看,你跟景先生早晚也要在一起,这双方的父母不可能总不见面,提前见面也有提前见面的好处。” 果然,小魔女被说动了。 “什么好处?” 苏兰兰那张嘴,在龙泉花园是出了名的:“老话说得好,要搞定男人,先搞定他妈,等咱们两家的家庭关系拉近了,你跟景先生的关系不也就顺理成章了。” 狗头也说过,要先搞定景召的妈妈。 这样的事商领领以前没做过,不知道对不对,但看苏兰兰很坚定,那她姑且信一信。 “要是露馅——” 苏兰兰保证:“您放心。” 其实吧,小魔女有时候又挺单纯的,挺好哄。 当初苏兰兰去做保姆不是签了份合同嘛,合同里列了违约金,因为那点好奇心,她私自上了二楼,又有监控为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背上了一笔巨额债务,从此走上了打工还债的不归路。 打的什么工? 给小魔女当爹当妈当牛做马。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小魔女不仅把他们闺女商阳送去国外做手术,还会定期给一笔钱,甚至许诺,等到她和景召的婚礼结束,就送他们去国外跟女儿团聚。 说来也巧,商阳和小魔女还是同一个专业的,姓氏相同,身高体型也都差不多。 这么听上去是不是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街坊四邻都见过商阳,这突然换了个女儿得有个合理的说法。于是,她苏兰兰的闺女改名整容傍大款的事就在小区里传开了。傍大款不是苏兰兰说的,是一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造谣出来的。 当然,苏兰兰不知道这大部分的巧合都是某个姓方的狗头努力出来的结果。 “修车的钱我替你出。” 商进财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他受宠若惊:“为啥?” 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小魔女重新戴上了仙女的面具:“因为你是我爸。” 商进财心肝颤抖。 “我走了。” 商领领从不在这儿过夜。 商进财的嘴太快了,快得有点像迫不及待:“您慢走。” 苏兰兰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也是盼着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偏偏呢,送不走。 不仅如此,还又来了一尊,就在商领领拉开门的时候。 “哑巴了?不会叫人?” 是商进财的老母亲,庄氏,一尊难缠、嘴碎、迷信的大佛。 商进财眼皮开始跳了:“妈,你怎么过来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庄氏见过几次商领领,以为她就是改名整容后的商阳,也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她怎么在这?” 听语气都听得出来,庄氏非常不待见商领领这个“孙女”。 原因也不光是因为商领领的职业,还因为苏兰兰。庄氏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妇,因为儿子太听她的,也因为她没给老商家添个男丁。 但苏兰兰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她是我闺女,在这不是很正常吗?” 七十多岁的庄氏身体很硬朗,膀大腰粗,箭步飞快,她先是绕过商领领,然后去厨房,拿了一袋盐出来,倒了一把,撒在客厅的地板上,玄关和过道也不放过。 商领领突然就不想走了,重新换上了她的猫头拖鞋。 “奶奶,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来帮你?” 庄氏往后跳,唯恐避之不及:“离我远点。” “哦。” 商领领很乖巧的。 等庄氏坐下,她很好心地说:“奶奶,那把椅子我坐过。” 庄氏立马弹起来,冲去了厨房。 在庄氏老家那边,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叫摆渡人,摆渡人是很不吉利的,代表厄运跟死亡,他们碰过的东西都要用盐驱邪。 庄氏往自己身上撒了盐还不够,又拿碗泡了碗盐水,仔仔细细地洗手。 “奶奶,”商领领逗着人玩呢,语调欢快,“厨房我也用过哦。” 庄氏洗手的动作僵住了,她往口袋里揣了两把盐,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那小妮子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还搭在沙发上。 庄氏都找不到能坐的地方。 “老大,你跟我出去说。” 商进财怕苏兰兰吃亏,对她摇了摇头,一个人跟着出去了。 “商小姐,您先坐会儿。” 苏兰兰也出去了,顺带带上了门。 庄氏看见她很不满意:“你出来干嘛?” 苏兰兰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反正商进财也都会讲给她听。 庄氏就特别讨厌这一点,大儿媳妇太厉害,把她儿子管得死死的。 庄氏问儿子:“钱的事你怎么没回我?” 商进财还没吱声,苏兰兰就说:“没有。” 庄氏立马血气上涌:“我跟我儿子说话。” 苏兰兰以前也忍过,不过她发现,她越好拿捏,婆婆就越得理不饶人,那还忍什么。 她就理直气壮的:“你儿子的钱都归我管。” 商进财就不作声,一边是老母亲,一边是老婆,两个都不是他治得了的。刚结婚那几年他也在中间调解过,发现根本无解,他觉得他之所以白头得早,就是被婆媳问题给愁的。 “又不是要借很多,等亭亭以后当了大明星,肯定加倍还你。” 庄氏这次是来帮二儿子借钱的,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肯定是要厚一些的,二儿子就是庄氏手心的肉,二儿子家的一双龙凤胎就是她的心肝肉。 男孩叫立业,女孩叫亭亭。 亭亭最近参加了选秀,以后要当明星的人,总不能太寒碜,穿的得是名牌,用的也得是名牌。 庄氏的二儿子商进广只是个水电工,掏空了也养不起“大明星”,这不,庄氏把主意打到大儿子这里来了。 苏兰兰就一句话:“没钱。” “没钱你还戴一手的金子。”庄氏看着都碍眼,别提多心堵。 苏兰兰摸了摸大金镯子,一脸心疼:“明天就要拿去当了,你家老大开车撞了别人的豪车,我得卖金子赔给人家。” 商进财立马看向老婆:有这事? 庄氏扭头就问儿子:“什么时候的事?” 商进财不灵光的脑袋突然就灵光了:“今天。”虽然这是他妈,但毕竟要跟老婆过一辈子。 “你不是没车吗?” “我开了领领的车。” “她的车你也敢开?”庄氏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出车祸,八成就是被她车上的小鬼缠上了。” 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商领领头上,庄氏只要一提到这个孙女,对苏兰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生不出儿子来就算了,还生了个讨债的。” 苏兰兰一个白眼翻上天。 数落完儿媳妇,庄氏又逮着儿子说:“你也不管管你那闺女,她一个女孩子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以后谁还敢要她?” 商进财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但这是他亲妈,卖包子把他养大的亲妈,苏兰兰可以不用容忍她,但他得容忍。 “妈你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你还不爱听是吧,别人说得更难听。”隔壁人家都探头出来看了,庄氏也不收着嗓门,“正经女孩子会去整容吗?她一个给死人化妆的能赚多少?买车的钱谁知道怎么来的。上回我给你介绍个人你还推三阻四,人家不就结过婚吗,还是公务员,他不嫌弃你闺女在殡仪馆工作就不错了,你还嫌人家二婚。” 这事儿苏兰兰知道,庄氏给商进财发过照片,说是要给大孙女介绍对象。 苏兰兰也看过照片,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矮冬瓜还是个二婚?” “什么矮冬瓜?”庄氏反应过来了,她介绍的那个男的是矮了点,胖了点,“就你闺女那样的——” 苏兰兰瞬间气炸:“我们领领怎么了?会赚钱长得好看遭人嫉妒是吧?嫌她晦气别上我家来啊,我当妈的都没嫌弃,轮得到你吗?”苏兰兰的嘴,怼遍天下无敌手,“还有那个什么二婚的矮冬瓜,你让他好好照照镜子,看他是不是癞蛤蟆转世,一把年纪了还想跟小姑娘相亲,谁给他脸上贴的金?” 苏兰兰当然会生气,商领领顶替的可是她闺女商阳的身份。 庄氏扶着后颈,气得一口气快要上不来:“你、你、你——” 苏兰兰懒得跟这老妖婆斗法:“您多买两包盐吧,这块地我们领领也踩过,您记得要洗脚,免得被小鬼缠上。” 035:明悦兮(一更) “您多买两包盐吧,这块地我们领领也踩过,您记得要洗脚,免得被小鬼缠上。” 她怼完就回屋了,用力一甩门,啪地摔上,随后一抬头,看见了商领领。 上一秒还战斗力爆表的苏兰兰秒怂:“我刚刚都是瞎扯的。” 都怪她太入戏了。 商领领倒没说什么,就那样盯着苏兰兰看。 这个眼神…… 苏兰兰看不懂。 屋外,庄氏正在发难呢,被儿媳妇喂了一肚子炸弹,火都要冒出三丈了。 “你看看你媳妇!” 商进财低着一颗光头嘟囔:“她怎么了?” 庄氏气得面红耳赤,指着门数落苏兰兰:“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商进财忍了忍,没忍住,替老婆抱不平:“是你先说她的。” 庄氏见十月怀胎的儿子不帮自己,反而偏袒一个外人,心里顿时委屈上了,老泪说来就来:“我哪句说错了?她有当我是她婆婆吗?别说孝顺我了,她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 庄氏的声音刚落地,哒的一声,门开了。 商领领从屋里出来。 庄氏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指责苏兰兰的不是:“你媳妇那张嘴,倒是比她的肚子争气,一句也不——” 话没说完,肩膀被轻轻擦撞了一下。 “对不起啊奶奶。”商领领赶忙伸手去扶,神色焦急又惶恐,“没撞疼你吧。” 庄氏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当场变脸:“碰过死人的手还来碰我,你晦不晦气!” 她很自责的样子:“可是我已经碰到了。”她身体前倾,慢慢靠近,在庄氏耳边悄声低语,“奶奶,要当心小鬼哦。” 她提醒得可温柔了,侧着头,对老人家乖巧地笑一笑,再挥一挥手,悠悠荡荡地走了。 庄氏脸都绿了。 “你看看,你看看她!”庄氏从口袋里抓了把盐,狠狠抹在衣服上,“跟她妈一样,都是——” 商进财听不下去了:“妈!” 庄氏被他吼懵了。 “你要是还想我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太过分。”商进财梗着脖子放狠话,“要是兰兰跟我离婚,我就把钱、房子、店面全部留给她,我一毛钱都不带走,然后就赖着进广过日子,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 庄氏简直难以置信,被这番话冲击得目瞪口呆。 商进财一脸决绝:“我说到做到!” “……” 庄氏这下彻底哑口无言,魂都没了。 “奶奶。” 得,又被这一声叫回了魂。 商领领站在电梯里,另一部电梯在维修,她歉意万分地说:“抱歉,可能要你爬楼梯了,电梯我用了,沾上了晦气。” 庄氏眼白都气红了:“你——” “祝您身体健康。”她按下关门键,“再见。” 然后电梯门就合上了。 殡仪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主动跟人说再见。 商领领看了下手机,十点十三分。这时,电梯停下,她抬头,上面的数字显示:二十一楼。 几秒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二十一楼的电梯口处站着一个人,是个女人,她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看了眼电梯里的情况才走进去。然后门又合上了,女人按了负一楼,随后就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鼻梁,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明悦兮?” 036:她那么好哄(二更)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鼻梁,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明悦兮?” 你说巧不巧,电梯里还贴着明悦兮的代言海报,海报印刷得很清晰,被放大的一张脸毫无瑕疵,那是一张漂亮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用她粉丝的话说,可咸可甜、可纯可欲。 在商领领叫出名字之后,她没有否认身份,只是点了点头,压了压帽子。 接着电梯匀速下降。 到十楼的时候,商领领搭了话:“你好。”她从包里拿出纸笔,很礼貌地询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可以。” 对方没有不耐烦,语气也很随和。她接过纸和笔,弯下腰,用自己的腿垫着,快速地签下了名字,然后把纸和笔还给商领领。 “谢谢。” 她说不客气,又把头低下了,因为帽檐压得很低,商领领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的眼睛。 之后没有再交谈,电梯到了一楼,商领领先下去,在门合上之前,她说:“再见。” 明悦兮抬头,与此同时,门合上了。 外面在打雷,但还没有下雨,商领领从小区出来,停在一杆路灯下,她把包里的那张签名纸拿出来,两手举着,借着灯光看上面字。 “字真丑。” 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纸,等烧到一半,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黑粉算粉丝吗? 商领领觉得算。 她又想抽烟了,可是包里没有。她站在路灯下,吹了许久的冷风,一直到垃圾桶里的火星灭掉,一直到她眼里的火星也灭掉。 雨来之前,她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附近的金店。 这个点金店还没关门,但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位店员,商领领走进店里,原本坐着的店员站了起来。 “欢迎光临。” 商领领点头回应了一下,然后走到左边的橱柜,她趴在玻璃上,看里面金光闪闪的首饰,脚下的步子跟着目光一起移动。 店员走过来,弯下腰,语气温柔又耐心:“需要我帮您推荐吗?” 商领领说:“我要买金项链。” 为什么不是金镯子?因为商领领觉得脖子更粗,项链应该也会更重一些。 店员职业性地扫了一眼客人的穿着打扮,并大致估计一下可能的消费范围:“要什么样的?是您自己戴还是?” “送人。” 商领领的耳环是红宝石的。 店员是识货的主,看得出来客人不缺钱,很热心地服务:“方便透露对方的年纪吗?” 商领领想了下:“五十左右。” 那就是妈妈辈的。 店员戴上一次性手套,从柜子里拿出几款价格和款式都合适的项链,一一摆在橱柜上:“您可以看看这几款。” 商领领一眼就看完了,不满意:“太细了。” 其实不细,店员拿的都是有一定重量的款式,如果再重的话,会显得很笨重。 店员向客人确认:“还要更粗一点的吗?” “嗯。” 店员换了一款:“那这款呢?” 商领领撅着裙摆趴在柜子上,挑得十分仔细,她还用手掂了掂:“要更粗的。” 再粗就真不好看了。 店员想了想还有没有别的款。 “要你们店里最最粗的。” 最后,商领领买下了金店里最粗的一条项链,是一条临时组装的项链,链子是男士的,因为只有男士才会做大粗链子的款式,但吊坠商领领要了女士的,是店里最重的一颗吊坠。 苏兰兰喜欢金子,越粗越好,越重越好。 苏兰兰说,我们领领……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说过我们领领了。 “我们领领长大了。” “我们领领最勇敢了。” “我们领领才不是小魔头。” “我们领领想要星星爸爸都给你摘来。” “我们领领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像爸爸。” “我们领领……” 那个总把我们领领挂在嘴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雨滴砸下来,又重又急,霓虹都被水汽罩住了,光变得昏昏沉沉,街上空无一人,地上涟漪一圈荡开一圈。 秋风瑟瑟,削皮刺骨。 雨声太喧嚣,街道太安静,月光躲起来,打湿的树叶飘向了远方,她想景召了。 她拿出手机,十点四十一分,拨出号码。 六秒,电话通了。 “景召。” 那边的人答应:“嗯。” 她蹲在金店的走廊下面,伸着手,接住凉凉的雨滴:“下雨了。” 037:浪漫终结者 她蹲在金店的走廊下面,伸着手,接住凉凉的雨滴:“下雨了。” 景召没有说话,等她的下一句。 “可是我没有伞。” 雨似乎能打湿嗓音,把人也变得萧条和脆弱。 今天天气不好,她眼睛里的小太阳闹脾气,不出来了,整个人阴阴的、丧丧的。 她失落地、委屈地、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来接我?” “你在和秀区?” “嗯。” 电话那头安静着。 她以为景召会答应,她都这么可怜了。 可是景召说:“我不能去接你,你要自己去买伞,自己回来。” 商领领抱着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带着一点点怨气质问他:“为什么?” “因为这样最省时间,我去接你只会让你在外面等更久。” 从华江区开车到和秀区要一个多小时。 景召总是这样冷静,一点都不理会雨天的罗曼蒂克:“你不冷吗?” 商领领本来接了一手哀愁的雨,现在景召这么一问,风再这么一吹,哀愁不起来了,也忘记了难过,她甩掉手里的雨,用纸巾擦干,然后把手揣进口袋里。 小魔女也要吃饭的,小魔女也会来例假,小魔女也是肉做的,也怕冷的。 她向温度投了降:“冷。” 因为爱漂亮,她穿得很单薄。 景召问:“附近有没有卖伞的地方?” 她探头张望:“有。” 对面就有商场,也有便利店。 他说:“去买伞。” 商领领:“哦。” “有衣服卖就买件衣服。” “哦。” “还有其他事吗?” 商领领是真拿他没有办法呀:“没有。” 雨下得很凶,景召能听到她那边的雨声:“别在外面待太久,去买伞吧。” 然后他挂了电话。 他很少会先挂电话,商领领又不笨,知道他是在催她快些买伞回家,她本来还幻想着跟他雨中漫步的,现在脑子好清醒呀。 他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可是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不想听爸爸的话,想像爸爸一样,把他关起来,把他变成她的。 她等了几分钟,雨滴丝毫没有消停。对面就有便利店,她没有耐心等,可刚迈出脚,有一把伞伸过来,遮住了她头顶的雨。 她脚步停下来,抬起头:“又是你呢。” 她的保镖赵先生,一个幽灵一样的男人,他有着一张你即便看了三次都不一定能记住的脸,身上最有辨识的应该就是他常年不改的寸头,那个长短像极了刚出狱。 赵先生喊她:“小姐。” 商领领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他来自goldenworld——一个国外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他受雇于商领领的爷爷商裕德,说的好听叫保镖,说的不好听叫眼线。不过赵先生很有眼力,在不被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在商领领面前晃悠,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哦对了,赵先生也在殡仪馆工作,作为一名清洁工。他是不是一名合格的清洁工商领领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一名合格的保镖。 商领领不清楚他到底往帝都送了多少消息,也不清楚老爷子花了多少钱雇他,goldenworld的保镖是不会被反收买的,这是他们的规定,商领领也就歇了策反他的心思,只要老爷子不来碍她的事。 “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叫什么。”她问赵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也很难开口吗? 他过了好久才回答:“我叫赵守月。” 他把伞给了商领领,然后识趣地自己消失。 商领领没有去买御寒的衣服,天色太晚,雨太大,她走了半条街才招到一辆出租车。 等她坐上车,赵守月才从街角出来,没打伞,远远地跟在后面,五分钟后他打了一通电话。 “商小姐晚上见了那对夫妻,现在在回华江区的路上。” 十点五十六分。 苏兰兰接到了一通电话,是陌生号码,当时她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喂。” 对方是个女的:“你好,请问是苏兰兰女士吗?” “我是,你是哪位?” 对方说:“我是八福珠宝的店员小周,有件事要向您确认一下,上个月八号您是不是在我们八福珠宝购买了一只378克的金镯子?” 那只金镯子此时正戴在苏兰兰的手腕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小周说:“是这样的,我们店里正在举办八福珠宝二十周年回馈活动,只要是今年内在本店消费满一万元的客户都可以参与抽奖,苏女士您抽中了一等奖,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如果方便的话,请尽快到柳絮路八福珠宝来领取您的奖品。” 听上去好像诈骗电话。 苏兰兰很警惕:“我没有去抽过奖啊。” 小周态度友好,语气温柔:“我们是电脑自动抽奖,只要是符合条件的客户,都有可能被抽中。” 苏兰兰不信:“骗人的吧?” 天上才不会掉馅饼,掉了也不会砸中她。 小周是位很耐心的女士,解释道:“不是的,我们的店面就在柳絮路,您只要带身份证过来领取就可以了。” 去店里领奖? 苏兰兰的怀疑值瞬间降低了一半:“没有别的手续?” “没有。” “也不用再交钱?” “不用的。” 苏兰兰嘴角逐渐上扬:“那要不要消费满多少才给发奖?” “不需要,您只要带身份证过来就可以直接领取。” 天! 还真是个馅饼。 苏兰兰保持理智:“有这么好的事?”楼下翠花的表弟就被电话诈骗了八千块钱。 小周说:“因为您的运气好,一等奖我们只抽一个。” 忘了问了。 “奖品是什么?”垃圾袋?卫生纸?洗衣液?一等奖的话……至少得一大桶花生油吧。 小周说:“奖品是一条43克的金项链。” 苏兰兰猛地坐起来:“多少克?” “43克。” 苏兰兰眼睛睁太大了,面膜的水进眼里了,她一把掀掉面膜:“你们没搞错吧?” 43克金子可是火箭级别的馅饼。 “没有呢,这是我们店里最重的金项链,仅此一条。” 苏兰兰逐渐兴奋:“你真不是骗子?” “您可以明天就来我们店里领取。” 苏兰兰逐渐激动:“你们几点上班?” “八点。” 苏兰兰逐渐癫狂:“那我八点过去!” “好的。”小周最后说,“祝您生活愉快,明天见。” 电话已经挂断了,苏兰兰激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老商!” 苏兰兰嗷叫:“我中奖了!!” 她跑到卫生间门口:“我中了一条金项链!!!” 她捶门:“43克的金项链!!!!” 她要疯了!!!!! “妈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中这么大奖。” 商进财本来在里面拉屎,突然就夹断了。 038:景召终于会哄人了 商进财本来在里面拉屎,突然就夹断了。 “真的假的?可别是骗子。” “是真的!我明天就可以去店里拿奖品,只要出示身份证,其他什么都不用。” 商进财屎都不拉了,收拾好,冲了水,从卫生间出来:“是纯金的吗?” 爱金人士苏兰兰满面红光:“人家是八福珠宝,那么大的店面,怎么可能拿假金子糊弄人。” 商进财左想右想,摸摸光头:“我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啊,真想现在就冲去金店。 “好。” 商进财继续去拉屎。 苏兰兰在客厅里上蹿下跳了一阵,开始给小姐妹们报喜,挨家挨户地。 “翠花,我中奖了!” “一条金项链,43克呢!” 翠花不相信,并且举出了表弟被骗八千块的反面例子。 苏兰兰兴奋得头都笑歪掉:“我可没你表弟蠢,我这是真的,明天就可以去店里领奖。” 不管翠花信不信,反正苏兰兰只负责当个大喇叭,说完后就挂断,换下一个继续报喜。 “小菊,我中奖了!” “四十三克的金项链!” 小菊羡慕嫉妒恨。 苏兰兰再换个人打。 “红霞,我中奖了!” 再换一个。 “水娇,我中奖了!” “……” 估计不出三天,龙泉花园的狗都会知道十一栋二十九楼2901的苏兰兰女士抽奖抽中了一条重43克的八福珠宝金项链。 并且,狗都会羡慕她。 十一点五十六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星悦豪庭的小区外面。 师傅见后座的客人没有动静,回头唤了一声:“小姑娘。”师傅提醒,“星悦豪庭到了。” 商领领睁开眼睛,额头上沁着薄薄一层汗,她坐在位子上缓了缓,从包里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谢谢师傅。” “不客气。”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雨势比刚才小了一些。 商领领撑开雨伞,下了车,脚一落地,凉凉的夜风鼓动裙摆,刮着皮肤吹过。小腹隐隐地疼,她皱着眉,用一只手按着,没有血色的唇被她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雨雾很密,把光线模糊了,商领领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路灯下面。她没有看清脸,但认得那把雨伞。 她拖着有点重的脚步,走过去:“你是来接我的吗?” 雨伞被举高,伞下的人露出完整的轮廓。 胸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心里有花,手里有剑,有慈悲心肠,有金刚手段。 是景召。 他说:“我来拍雨。” 他手里拿着相机。 商领领走近他,伞影重叠,他伞上滑落的水滴打在她伞上,声音就响在耳边、响在雨雾里、夜色里,安静又喧嚣,像空旷的深山里传来的鼓声。 她仰起头,向寒冷投降的那一肚子哀愁在看到他之后又卷土重来,额头的碎发早就湿了,眼眶也润了,嗓子也潮了:“景召。” “我很冷。” 再强悍的人,生一生病,盔甲也会软掉。 两把伞靠得太近,小股小股的雨顺着商领领那边的伞骨流到景召这边, 他在看她,没注意到相机被打湿了,手腕上的旧手表也被打湿了,因为年岁太久,表带已经不光滑。 “先进去。” 商领领不动,被风吹沙了声音,可怜又委屈:“我很冷。” 光线太暗,谁都看不清景召写进了眼睛里的情绪,只听声音,还是那么冷静:“我没有衣服脱给你。” 他出门时忘记了拿外套,也忘记了给胶片相机换电池。 不过商领领自然也不是想要他的外套,她就想借着天气、借着浑身的不舒服耍一耍赖。 “不能抱我吗?”她的居心反正已经很明显了,就不藏了。 她扔掉伞,摇摇晃晃地走到景召的伞里,眼睛里好像有两个他,在打转:“景召。” 她伸手抓住了景召的袖子。 景召低下头看她的手,倒没有推开。 她再往前走一步,眼里两个他变成了三个,她晃了晃头,想把视线里旋转的倒影摆正,身体却提不起劲,猛地往下滑。 咣的一声,是相机砸地上了。 景召接住了她,本能地、没做思考地扔掉了相机,他那么宝贝的相机。 他虚揽着她的腰,掌心朝外,让她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你怎么了?” 商领领眼尾泛着湿润的红,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我送你去医院。” 商领领摇头,把脸埋进他怀里,两只手揪紧他腰侧的衣服,温言软语地嘀咕:“都怪你,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洗车,我还特地穿了裙子,可是你让我一个人洗车,我都要被冻死了。” 她声音里有很重的鼻音,加一点点哭腔,就惹人怜爱得不得了,都不用怎么控诉,就会让人觉得全是对方的错,对方罪该万死。 “都怪你。” 景召笔直又僵硬地站着:“嗯,怪我。” 躲在他怀里的女孩子终于抬起头,用泪盈盈的眼看他:“那你还我一次。” 风太大,伞轻微地晃,裙摆被卷着,石板路旁的夹竹桃掉了叶子,只有景召揽着商领领的那只手纹丝未动。 这会儿的他出奇得好说话:“用什么还?” “你跟我说一句话。” “什么?” 商领领眼眶通红通红的,也像这天一样,在下雨:“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想听景召说“我们领领”,像苏兰兰那样。 景召绷着唇线,没有开口。 “你怎么不说?” “你又要反悔吗?” “有那么难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仰着的脑袋耷拉下去,连揪着他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手松开,往下滑。 “你——” 景召虚揽着的手收紧了,贴合地抱着她:“我们领领最漂亮。” 他说过,这类似的句话。 他对陌生人说过,她很漂亮,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他十九岁就规划好了之后一生的路,里面没有儿女情长。今年秋天、十月十三号、在殡仪馆,商领领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039:冒犯一下~ 景召虚揽着的手收紧了,贴合地抱着她:“我们领领最漂亮。” “那你不要忘记了。” “我最漂亮……” 她闭上眼睛,任由意识被风、被雨、被寒冷和腹痛侵蚀。 已过凌晨,夜深人静,vip病房里的灯还亮着。 陆常安女士跟景河东挤一张病床,个头小巧陆女士占床四分之三,景河东缩着熊一样的身体,占了个四分之一的边角。 景河东在打瞌睡,脑袋一晃一晃的,手里的手机也跟着一晃一晃,陆女士都被他晃花眼了。 “老景!” 景河东顿时清醒:“怎么了怎么了?” 陆女士把手机拿过去,自己举着,继续看综艺:“你去睡吧。” 景河东甩甩头,强打着精神:“不行,我得帮你拿手机。”不然老婆会手酸。 综艺里正播到两个女嘉宾撕逼,男嘉宾站队绿茶,陆女士越看越精神抖擞,用手肘推了推景河东:“不用你拿,你快去睡。” 景河东快瞌睡死了,还硬撑着眼皮,好声好气地劝老婆:“你也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起来再看。” 陆女士暂停一下手机,坐起来,抽了一张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拿出景河东今天晚上回家帮她拿过来的眼霜,用手指勾出一大坨,均匀地抹在眼睛下面。 陆女士偶尔会熬夜追剧打麻将,所以眼霜得买最贵。 眼霜抹完,她安心地躺下,继续看:“没看完忍不住。” 景河东十分不能理解,怎么就不能明天再看:“那你努力忍忍。”他试图讲道理、摆事实,“熬夜不好,会掉头发,楼下熬夜带孙子的老邱都快秃了。” 陆女士不理会。 景河东继续唠唠叨叨:“我还看网上说,熬多了夜手指上会有竖纹,做美甲就不好看了。” 最爱做美甲的陆女士回头瞪人:“你烦不烦!” 景河东闭嘴了。 但他也只是闭嘴了,一会儿扯扯被子,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喊句老婆,一会儿摸摸床头。 陆女士被他扰得连女嘉宾撕逼都没心思看了,一把关掉综艺:“行了吧。” 景河东这才老实。 陆女士放下手机,刚躺下,来电话了,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是景召。 她赶紧接了。 “召宝。” 景河东竖起耳朵,凑过去听,就隐约听到几个词,还听到了商领领这个名字。 陆女士倏地一下坐起来:“什么?!” 看这样子,是出大事了,景河东跟着坐起来。 陆女士问:“严不严重?” 景河东听不清楚景召说了什么。 陆女士说:“我现在过去。” 她挂了电话就火急火燎地下床。 景河东问:“怎么了?” “领领生病了,召宝刚把她送来急诊室。” 景河东觉得一向做事稳妥的大儿子这次有点莽撞了:“叫你去干嘛?你又不是医生,你自己还伤着呢。” 陆女士匆匆忙忙穿衣服:“召宝一个男孩子,照顾起来不方便。” 景河东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还有护士嘛。” ***** 护士配好药,来给急诊病人扎针,刚上前,“病人家属”伸手拦了一下。 呀,这位“病人家属”长得真俊。 护士解释说:“她高烧,得给她输液。” 景召先是沉默了几秒,看了看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商领领,然后问护士:“她来例假了,这些药都可以用吗?” 护士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男士问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显得唐突,反倒是少见的心细。 “不影响,这些药都可以用。” 他道;“麻烦了。” 涵养真好。 护士有点心动了,不过别人的男朋友只能欣赏欣赏。扎针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眼高烧的病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召宝。” 是陆女士来了,后面还跟着景河东。 “护士,她怎么样了?”陆女士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值班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护士代为回答:“没有大问题,等退了烧就没事了。” 陆女士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谢谢啊。” “不用谢。” 陆女士留下来照看,景召去了护士站,询问有没有单人病房。护士说暂时没有,但有vip病房。 商领领就被转到了vip病房,男士回避,陆女士在给商领领换病服,然后发现商领领身上穿着男士外套,陆女士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景召的衣服,陆女士十分欣慰,感觉离抱孙子又近了一步。 景河东在病房外面等陆女士,看见景召把套了袋子的雨伞放在了墙角的伞架上。 “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衣服还湿了?” 景召说:“雨太大了。” 他后背都淋湿了,景河东让他先回去换衣服,他说等一会儿,找了个位子坐下。 然后景见来了,手里还提着几杯咖啡。 景河东很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是我给哥开的车。”景见坐下,递给景召一杯热咖啡,“给。” “谢谢。” “你怎么跟谁都客气。” 接到景召电话时候,景见正在打游戏。 景召电话里说:“帮我拿件厚点的外套,送到车库来。” 听语气,有点急。 景见当即就关了游戏,去车库给景召送外套。这个点儿,车库没别人,就景召一个人,站在车旁边,沾了一身风雨的痕迹,有点狼狈。 “你要出门?”景见走过去,“这么晚去哪?” 他走近了才看到车上还有个人,是商领领。 “她怎么了?” “病了。” 景见发现景召后背都湿了,赶紧把外套递给他,正要催他穿上,就见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半蹲下,叫了声:“商领领。” 商领领没睁开眼,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嗯……” 景见特地看了一眼,商领领的衣服倒是没怎么湿,他合理猜测,应该是景召抱她上车的,伞估计还倾斜了一定的角度。 景召为人绅士景见是知道的,但这也太绅士了,尤其商领领还是女孩子,景召对待异性,向来保持社交距离。 景召把外套放在了商领领的腿上,与她说话时弯着腰:“把衣服穿上。” 她发着烧,眼睛紧闭着,没有给回应,额头的汗一直没停,脸已经烧得通红。 “冒犯了。” 景召扶着她坐直,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把外套给她穿上。他尽量不碰到她,拉上外套的拉链,然后给她系好安全带。 这一幕景见觉得太陌生了,除了陆女士和景倩倩,他从来没在景召身边看到过任何一个雌性。 “哥。” 景召没理,去了主驾驶。 景见也只能先回去了,刚转身—— “景见。” “嗯?” 景召从主驾驶下来了:“你来开车。” why? 景见没多问:“哦。” 然后他就看见他哥又把人抱去了后座,当然,抱人女孩子之前,他说了句“抱歉,冒犯了”。 在景召的教养里,没征得同意,超过社交礼仪的肢体接触都叫冒犯。 不过,他只冒犯过商领领。 040:喜不喜欢商领领 门锁哒的一声响,陆女士从病房出来了。 景召抬头:“她醒了吗?” “还没呢。”陆女士把门轻轻带上,睁着一双善于找糖磕的大眼睛,“怎么回事?晚饭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病了?你带她出去玩了?” “路上偶然碰到的。” “偶然啊。” 陆女士才不信呢。 “已经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上道的磕学家陆女士:“那领领这边怎么办?她还在输液,得留个人照看她,她爸妈家住得远,这么晚了也不好把人叫过来。” 景河东刚想说那有什么不好,被陆女士一个眼神制止了。 景召说:“我等她输完液再走。” 这才对嘛。 陆女士心满意足地把他的外套递给他:“那你把外套穿上,别回头自个儿病倒了。” “嗯。” “那我回病房了。”陆女士拽上景河东,给电灯泡景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麻溜地滚。 景见喝着咖啡,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是一颗毫无眼力见的电灯泡。 这个影响家族开枝散叶的家伙!陆女士打算回去就扣他一个礼拜生活费。然后,陆女士一步三回头,精神抖擞地回到了病房。 “老景,错不了了。” “什么错不了?” “召宝的姻缘啊。”陆女士嘴角要上天,“我有第六感,他和领领绝对有戏。” “有吗?”景河东看不出来。 陆女士信誓旦旦:“相信我,我磕的cp都是真的。” 景河东憨厚的脸上露出了摸不着头脑的懵逼。 陆女士一点儿不困,十分兴奋:“领领人都烧晕了,一定走不了路,肯定是召宝抱她来医院的。” 景河东说:“那是咱们召宝人好。” “你不记得住在十六楼的小孙了?上个月她在电梯门口崴脚被咱们召宝撞见,距离她家才几步路,你看召宝扶没扶她?” 没扶。 景召给十六楼的住户叫了个救护车,等救护车过来,人姑娘本来就不严重的脚都快痊愈了。 陆女士捂嘴笑:“爱情的种子都是从区别对待开始的。” 这点景河东很赞同,他老婆年轻的时候对帝都的那些公子哥都客客气气的,就只对他一个人凶。 ***** “你喜欢她吧?”景见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景召没有立刻回答,把装咖啡的纸杯远距离地扔出去。 咣的一声。 他没投中,纸杯撞上了垃圾桶上方的墙,掉在了地上。 他起身,走过去把空杯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垃圾桶的旁边就是窗户,因为外面下雨,窗户紧闭着,玻璃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水汽。 他推开窗,看外面的天。 “月亮很美。”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景见拆穿他:“下雨呢,哪有月亮。” 天上没月亮。 景召眼里像有月光,漂亮得不像话,他望着雨失神了半天,忽然清醒:“相机。” “啊?” “相机忘了捡了。”那台胶卷相机早就停产了,那是最后一台。 景见听得一头雾水:“少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景召习惯性地摸了摸腕上的那只旧手表。 “因为你经常出国,所以不谈恋爱?”景见觉得很有可能,“好像你们摄影师都这样,不归家,不结婚,不谈正经感情,就跟艺术过一辈子。” 景召把窗户关上,坐回去:“你对摄影师有误解。” 景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渣男款羊毛卷:“或者你在国外有什么仇家?” 这是合理猜测,因为景召经常受伤。 景召提醒:“你该回去了。” 问了半天问了寂寞,景见踢了踢他的鞋:“你到底看没看上商领领?” 他起身:“没有。” 景见觉得他在扯淡。 没人搞得懂他,他总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没人知道失忆前的他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过往。 当了七年的兄弟,景见对他的了解也不过一二,相机、山川、河流、月亮,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像风、像沙,爱自由漂泊,爱无拘无束。 总之,不好搞。 怪不得商领领都生病了。 ***** 凌晨一点三十三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正在打盹。 有人走过来,敲了敲桌子。 “你好。” 护士猛地抬头。 是刚才那位心细的家属。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景召说:“4201的病人还没有退烧。” “稍等,我看一下她的用药时间。”护士刚翻开自己值班的诊疗记录本—— “零点三十八分。” 跟本子上记得一分不差。 护士小姐已经完全不困了,她精神抖擞,她是一颗柠檬,一棵心肌梗塞的柠檬。 她要是有这种男朋友,她吵架都扇自己。 景召补充说:“药已经输完了一瓶半。” 护士小姐起身,去4201病房查看情况。到病房后,她先检查了滴液的速度,再给病人量体温。 “38度。” 病人送来的时候烧到了三十九度。 估计家属是用手测的温度,所以感觉不到她在好转,护士说:“已经开始退烧了。” 她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药效的发挥时间。 景召道了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护士出去,顺带关上门。 vip病房里有沙发,沙发上放着两条整整齐齐折叠好的毯子,一看就还没坐过人。 景召站在床头。 商领领还在昏睡,她睡得很沉,眉头一直皱着。应该是入梦了,她忽然梦呓。 景召蹲下去,然后听见了,她的梦话。 “景召哥哥……” 041:领领景召的过往 扮乖正文卷041:领领景召的过往“景召哥哥……” 梦里是春天。 春天的田埂上绿草青青,夜里的青蛙在呱呱地叫。稻田之间修了一条水泥小路,黄昏时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沿路的路灯坏了,但远处村庄的灯光亮着,月亮也亮着,光线刚刚能看清路。 夜风吹着,田里的早稻被压弯了腰,有个女孩孤身一人,走在田间小路上。 她穿着漂亮的长裙、白色的鞋子,脚踝戴的链子上坠着昂贵的红宝石,她脚步越来越快,坠子荡得也越来越快。 远处的田埂上有狗在吠,是一只又大又凶的黑狗,它朝女孩飞奔过去。 女孩高傲地仰起头:“不准过来。” 夜里只有蛙叫声,没有一个人。 她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点害怕的痕迹,手却紧紧攥着裙摆,指尖发白。 村里的狗最见不得生人,龇牙咧嘴地朝她冲过去。 她慌忙后退,脚下刚好踩到一块石头,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汪!” 黑狗朝她扑过去。 就在这时,路灯忽然亮了。 然后,空旷的田间响起了少年人的声音:“旺财,过来。” 黑狗汪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到了路灯下。 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修路灯的少年。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与月亮为邻。 那是十九岁的景召。 像女孩最喜欢的红宝石,漂亮、浓烈、璀璨。 女孩站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走到灯杆下面,仰起头:“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灯光穿过黑夜,洒下一地银白,梯子上面的少年那么耀眼。 梯子下面,是十八岁的小魔女。 后来,小魔女把少年抓回了家。 梦境像一幅沙画,一个场景被打散,立马又有另一个场景拼凑出来。 “景召哥哥。” 又是夜里。 女孩推开门,轻手轻脚地爬上那张大size的床。 “景召哥哥。”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伸进少年的衣服里。 好脾气的少年冲她红了脸:“领领!” 他想推开她,伸手却碰到了女孩子稚嫩的身体。 她就穿了一件薄得过分的裙子,像一棵缠人的菟丝子,钻进了少年的怀里:“你不要动。” 她悄悄说:“我要试试。” 被子下,手在作恶。 那时候小魔女还尚未行成年礼,带着她的景召哥哥去偷禁果。 沙画又被打散,场景再次转换,这次入目的是一片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 还有女孩白色的裙摆。 “景召哥哥。” 少年坐在病床上,车祸手术后他短暂失明,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女孩慌张地跑出去,掉落了脚踝上的红宝石脚链。 这是十八岁的最后,小魔女弄丢了红宝石,景召忘记了她。 梦到这里结束。 商领领睁开眼睛,看到了刚刚在她梦里的人。 她下意识地喊他:“景召哥哥。” 景召愣住了,掌心还覆在她额头上。 他的手很凉,商领领终于从梦里出来,意识清醒了。 她反应很快,立刻解释:“你妈妈说,景倩倩管你叫哥哥,让我随它的辈分也叫哥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了。” 景倩倩是这样叫哥哥:喵。 陆女士为了拉情哥哥情妹妹这条红线,连猫都不放过,也是拼了。 解释完,商领领眨巴眨巴眼:“你是在摸我吗?” 景召不慌不忙地把手收回去:“已经退烧了。” “哦。” 不管,就是摸了。 商领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高烧过后的反应全写在脸上,眼尾泛红、瞳孔湿润、唇色淡淡、皮肤透白,有种脆弱的美感。 景召把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开,后退了一步:“这是最后一瓶,还有几分钟就能输完,我先回去,有事你喊护士。” 他转身要走。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他又停下脚来。 商领领从病床上坐起来:“你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他回头,拒绝得很干脆:“不想。” 一点情趣都没有。 景直男! 商领领也不生他的气,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怎么这么不配合?你忘了吗?不久之前你才夸过我,说我最漂亮。” 小姑娘会撒娇,会示弱,适当的时候还会耍点小无赖,景召原本以为他不吃这一套…… “梦见了什么?” 她笑得很甜,像开春后冒出土面的第一棵嫩芽,那么生机勃勃:“你呀。” 她可能真是一颗种子。 试图疯狂生长。 在景召的领域的。 “睡吧。” 留下两个字,景召走了。 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商领领拿起水杯,是温的。她把水喝光,躺了几分钟,点滴打完了,床头就有呼叫铃,她按下后,护士很快过来,取走了输液管。 已经很晚了,她还是没有睡意。 门口有脚步声,她听见后立马坐起来:“景召。” 门被推开。 进来的还是护士:“你还没睡啊。” 商领领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他走了吗?” “你男朋友吗?” 商领领笑着点头:“嗯。” “他已经回去了。” “外面雨停了吗?” “还没有,不过下得很小。”护士小姐走到床头,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放下。 袋子鼓鼓的,里面装了东西。 商领领拨开看看:“什么呀?” “你男朋友托我带过来的。” 袋子里是一些日用品,最底下还有一小包生理期用品。 外面还在下雨,商领领眼里瞬间晴朗得不得了:“谢谢。” “不客气。”护士小姐打趣,“你男朋友人不错啊。” 商领领用力点头:“对呀,是人间小天使。” 就是运气不太好,被魔女惦记上了。 042:又是陆女士助攻的一天 扮乖正文卷042:又是陆女士助攻的一天今天是周末,景见没有必修课。 景河东回家炖汤了,打发景见去买蟹黄包,是一家老字号,景见光排队就排了半个多小时。 景河东说买两屉,景见排队的时候在打游戏,没有多想,就买了两屉。 陆女士一屉,商领领一屉。 因为排队没吃上早饭的景见呢? 他不重要。 陆女士用两颗医院门口买的茶叶蛋打发了他,茶叶蛋是冷的,也不是陆女士自己买的,是医院的护士小姐送的,一共送了六个,吃剩了两个。 啊,不说这些,不重要。 陆女士吃着热腾腾的蟹黄包,满脸幸福:“领领,好吃吗?” 商领领小口咬着包子:“嗯。” “多吃点。” “好。” 吃饭的小桌子上放着手机支架,手机里正在播放一部大型伦理家庭剧。 商领领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口。 景召没有来。 陆女士也跟着看向门口,不过被景见挡了视线。 电视剧正放到高潮,男主角的弟弟一拳打倒了男主角,大声吼道:“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而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妈耶! 陆女士震惊! 她顿时没了吃蟹黄包的心情:“景见。” 景见已经开了游戏:“干嘛?” 陆女士语气很严厉:“要打游戏出去打,吵不吵人。” 景见把声音调小了一点,人没动:“马上打完。” 剧中的高潮一波接一波。 男主角的妈妈冲出来,把男主角扶起来,训斥小儿子:“你疯了吗?这是你哥!” 男主角的弟弟的确疯了,为爱发疯:“他才不是我哥,他是你捡来的!” “我才是你儿子!” “他抢了我的父母还不够,现在还要抢我最爱的女人!” 妈耶! 陆女士二度震惊! 她平时没少追剧,这种两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的桥段剧里还真不少,编剧为什么会这么热衷兄弟夺爱呢?说明存在即合理。 为了避免这种无语的情况,陆女士打算以后让景见离未来嫂子远一点。 陆女士拿出杀手锏:“再不出去,我就找关系封你游戏账号。” 景见:“……” 这不是危言耸听,陆女士可是出身财阀的女人,这种能封号的关系她还真找得到。 景见把蛋壳扔进垃圾桶,出去了。 门才刚关上—— 高潮又来了。 女主角冲出来,挡在男主和男主弟弟之间:“你们不要再打了。” “如果你们再这样,”女主角摸到一把水果刀,“我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妈耶! 陆女士再度震惊! 这种两兄弟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桥段真的太草泥马了,必须从源头上就杜绝。 “景见这家伙,”陆女士开始了,她的吐槽,“就知道打游戏,好吃懒做还不爱学习。” 商领领礼貌性地称赞:“他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他这种男孩子太不适合当男朋友了,不仅直男,而且还嘴毒。” 商领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女士滔滔不绝:“你不知道他多幼稚,学人纹身就算了,还纹了一条土得冒泡的龙。” 不是亲妈都说不出这种话。 “而且他那张脸,第一次见的时候觉不觉得很眼熟?” 商领领认真地在回想。 陆女士关掉电视剧,把某位女明星的高清图片找出来,给商领领看:“是不是很像?” 图片里的女明星很红,商领领认得,叫秦俪媚。 她诚实地点头:“嗯,有点像。” 陆女士特地从相册里翻出和女明星相似度最高的、景见的侧脸照:“华城秦俪媚,了解一下。” 有淑女包袱的商领领笑出了鹅叫声。 景见的五官很精致,撞脸了这位以貌美著称的女星,但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娘气,相反,他很符合当下娱乐圈的流行审美,是那种典型的男团门面脸。 如果他出道的话,应该可以混个小秦俪媚的名头。 华城秦俪媚在门口敲门:“我都听得到。” 陆女士说儿子坏话不带怂的:“我告诉你华城秦俪媚,偷听是不对的。” 华城秦俪媚景见:“……” 刚好,景河东送汤来了。 “爸,”景见仰了仰下巴,示意病房的方向,“管管你老婆。” 景河东给了他一个白眼:“回家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景见:“……” 景河东推门进去。 陆女士一看是他,不怎么高兴:“怎么是你?”她探头再看看,“召宝呢?” 景河东耳边响起了刚刚打发景见的话:回家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小丑竟是自己。 “他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就走了。” 商领领眼皮一耷拉,瞬间无精打采了。 陆女士把景河东拉到一边,小声说他:“你就不会装个肚子疼让他送上来?” 景河东不会,他是老实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蟹黄包子还没吃完,商领领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商小太阳落山了,又是阴天。 下午,商进财和苏兰兰来了一趟医院,苏兰兰人逢喜事精神爽,带着四十三克的金项链,红光满面。她先去看望了商领领,然后再去了陆女士的病房,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仔细应对。 “对不住啊,我家那口子开车不长眼,让你遭罪了。” 陆女士待客客气,可又不会过分客气,把社交尺度拿捏得刚刚好:“说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领领跟我很谈得来,我也一直很想见见二位,现在能这样见上面也是一种缘分。” 两位女士心里都抱着联姻的目的,自然相谈甚欢。 景召下午不会来医院,他出去拍照了,商领领有点提不起劲,问医生可不可以出院,医生说随时都可以。 陆女士本来就没哪里不舒服,就和商领领一起出院了。 从医院出来,热情的陆女士盛情邀请苏兰兰夫妻去星悦豪庭做客,苏兰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商领领的眼色,然后巧舌如簧地婉拒了。 下午六点半,陆女士在丸子家族群里艾特景召。 给小易买栋楼:【召宝,你几点回来?】 两分钟后,景召回复:【快到小区了】 给小易买栋楼:【三号门外面的路灯坏了,你开车的时候多注意点】 景召:【嗯】 三号门是通往车库的侧门。 六点四十三分,景召到家。 门没锁,他进屋,看见餐桌上摆了一堆还没炒的菜:“今天有客人?” 景河东和陆女士在厨房。 景见在客厅看球赛:“19楼的住户。” 哦,商领领。 043:深夜诱惑(一更) 扮乖正文卷043:深夜诱惑景召去倒了杯水,看见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相机。 “这相机谁捡到的?” “老钟,在小区外面的路上捡到的。”景见抬了下眼皮,继续操作游戏界面,“你怎么丢的?镜头碎成这样。” 景召的回答挺敷衍:“不小心丢的。” 他把相机拿起来,前后查看。 不止镜头,快门也坏了。 景见虽然不是摄影专业,但耳濡目染了几年,也懂一点。很多摄影师有收藏相机的爱好,景召也有,摔坏的这台就是他的藏品,是早年间产的大画幅胶片机,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这相机摔得有点古怪。 景见的探究欲上来了:“这么不小心?这台不是你最喜欢的‘儿子’吗?” “嗯。”景召把水喝完,放下杯子,“晚饭不用等我,我上去修‘儿子’。” 他带着相机,上楼去了。 景见也上去了。 快七点,陆女士还没喊两个儿子吃饭。 景见在丸子家族的群里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饭?】 陆女士改了新昵称。 熬夜会秃头:【领领去便利店了,再等几分钟】 接着熬夜会秃头的陆女士发了一连串的照片,都是今晚的菜品,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因为群消息,景召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点开微信,粗略地看了几眼,然后把对话框滑到上面的聊天记录,目光停在了陆女士之前发的某条消息上面。 今晚的天气不是很好,不下雨,但刮风,乌云不散,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 景召放下相机,起身出了房间。 离星悦豪庭最近的便利店在小区后面,要路过三号侧门。路灯坏了,四周很黑,只有小区人家的灯火漏出微微的光,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被风吹动的树影,窸窸窣窣。 商领领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前面的路,脚下越走越快,她偶尔回头,空荡荡的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落叶枯黄,脚踩上去会吱吱地响。手机的光线不够强,只是短短地铺了一束银白色的光柱,风吹动,树叶飘进光里,飞舞几下,又落回暗处。 身后有脚步声,规律而缓慢,商领领举着手机再一次回头。这一次,她在缭绕漂浮的落叶里看见了最熟悉的人影。 “景召!” 商领领停下来。 景召走进了她手机铺的那束光里。 她眉间阴云散去,只剩下欢喜:“你怎么在这?” 景召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说:“下来买红薯。” 等到两人并肩,商领领跟紧他的脚步:“好巧啊。” 他走得不快,目光看着前面的路:“你不冷吗?” 商领领出门是为了买暖宫贴,她其实怕冷的,尤其在生理期的时候。 但她特别爱穿裙子。 她的外套是薄薄的红色小斗篷,和格子短裙很搭,脚下配了小皮鞋,打底裤的颜色和皮肤相近,再配一顶和格子裙同色系的渔夫帽,很甜又很酷。 商领领抱紧自己:“冷。” 景召扫了一眼她的裙子。 她解释:“这样穿好看。” 景召语气不太好听,有点怼人的意思:“我看你是喜欢住院。” 商领领探头去看他的眼睛,笑盈盈的眼睛弯得同月牙一般:“你关心我啊?” 景召不接她的话。 她踩着落叶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你不也没穿外套。” 忘了拿了。 他不说话,加快了脚步。 风太大,商领领关掉手机的手电筒,腾出手来压住帽子:“你等等我。” 他不等,走得更快。 风声呼啸,快要冬天了。 商领领直接去了陆女士的十七楼,景召先回了十八楼,他进门的时候,碰上景见出门。 “你刚刚去哪了?” 景召把袋子扔在了玄关柜上:“买红薯。” “家里的不是还没吃完吗?”景见觉得他形迹可疑,“你‘儿子’修好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景召今天话很少,一顿饭下来,一句话也没讲。他是最后一个上饭桌的,也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 出门的时候,他目光扫了一眼商领领放在茶几上的暖宫贴,没说什么,直接上了楼。 大概十点。 有人来敲1803的门,景召在修相机。 “景见。” 景见的游戏机连接了电视,他双手操作手柄:“手没空。” 景召把相机放下,去开门。 “你好。” 是1503的住户,搬过来有几个月了。 景召见过她几次:“有事吗?” 1503的住户是女士,三十岁上下,听陆女士说,是做美妆的,叫邹欣。 她穿着紧身裙,妆化得很漂亮,也化得很有心机,妆感不重,像素颜:“我屋里的花洒坏了。” 景召什么都会一点,陆女士又是包租婆,平日里谁家水管坏了、谁家电表停了都会喊景召过去看看,但他也不是次次都会去,看当时的心情,也看分寸。 “可以等明天再修吗?” 邹欣的头发是半湿的,像是澡洗到一半的样子,她今天化的是纯欲小白花妆:“那我能不能先借用你这边的浴室?” 044:姑娘,穿个裤子吧(二更) 扮乖正文卷044:姑娘,穿个裤子吧“那我能不能先借用你这边的浴室?” “抱歉,”他拒绝得礼貌,但干脆,“不方便。” 邹欣咬一咬唇,垂眸不语。 景召问:“等二十分钟可以吗?” 邹欣很自然地撩了撩头发,露出修长的肩颈线:“可以。” 随后景召关上了门,拿起相机回了房间。几分钟后,他从房间出来,去电视柜下面拿了工具箱,然后出门。 景见一把游戏打完了,陆女士在丸子家族群里发了新消息。 熬夜会秃头:【景见,你爸剥了石榴,你下来拿点上去给你哥吃】 景见:【他出门了】 熬夜会秃头:【这么晚了还出门?】 熬夜会秃头:【去哪了?】 景见:【不知道】 景见:【刚刚十五楼的住户来过,说花洒坏了】 十五楼? 十五住了两户,老李一家,还有那个为了邂逅景召三天两头来陆女士这里讨教养花技巧的美妆博主。 老李在五金店工作过,不可能找景召修花洒。 陆女士立刻敲起了一级警报,她一个电话打到景召那里。 “喂。” 陆女士先打边鼓:“召宝啊,你在哪呢?” “在修东西。” 真去修花洒了? 可人家姑娘哪是找他修花洒,分明是想找他花前月下干柴烈火,如果是电视剧,修花洒的必配剧情是美女湿身、脚滑跌倒、浴巾脱落、扑倒错吻。 陆女士不是很喜欢十五楼的这位姑娘,不是不喜欢她拿养多肉做借口偶遇召宝,是不喜欢她利用完就把陆女士送她的多肉扔进垃圾桶里的行为。 陆女士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小看了一个有社交nb症的包租婆的情报网。 虽然不喜欢十五楼的女住户,但当妈的也不好明说,所以陆女士委婉地说:“那个……召宝啊,你帮我向那位住户表达一下问候,天冷了,就不要穿得太凉快了。” “什么?” 景召好像没听懂。 没听懂更好,或许十五楼的姑娘并没有穿得很凉快,陆女士不能再说了,免得反过来提醒了人家少穿。 “你赶紧修,修完了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之后,陆女士坐立不安,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商领领,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她搭电梯去了十五楼,刚出电梯门,撞见了物业的老林。 “老林,你怎么来了?” 老林手里提着工具箱:“你儿子叫我来的,说1503的花洒坏了。” 说话的同时,老林敲了1503的门。 “你来了——” 邹欣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后当场傻住。 陆女士目光一扫,果然,穿得很凉快。 邹欣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只到大腿的睡衣裙摆压住:“大叔,你往哪看呢!” 老林很冤枉好吧。 “我也不想看。”老林抬头,看天花板,“姑娘,你去穿个裤子吧。” 邹欣拽着裙子,狼狈地跑回了卧室。 陆女士眉开眼笑地拨了景召的电话。 “喂。” “召宝,你还在修东西?” “嗯。” 陆女士问:“修什么呢?” 他说:“路灯。” 045:送老婆上班 扮乖正文卷045:送老婆上班“修什么呢?” 他说:“路灯。” 陆女士茅塞顿开:“哦,路灯啊。” 不愧是她家大宝,男德班的代表。 十五楼已经没热闹瞧了,陆女士走楼梯回家,问景召:“你一个人吗?” “钟叔也在。” 陆女士嘱咐:“爬梯子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 “嗯,知道。” “那我不打扰你了。” 陆女士挂掉电话。 景召收起手机,换上新的灯泡,再拧上灯头的螺丝,他扶着边缘的扶手,对下面的老钟说:“可以了。” 老钟就打了通电话,说可以开闸了。 下一秒,路灯亮了,杏黄色的光镀在了景召身上。 “景召。” 他站在登高的梯子上,微微抬头,看见了商领领。 她在三楼楼梯转角的窗户那里,冲他挥手,眼角堆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你在那里干嘛?” 她说:“我来看月亮。” 当然是假的,她在阳台看见了景召,特地追来这里,等灯光,也等他。 她两只胳膊肘趴在窗户上,探着头看梯子上的景召:“你还会修路灯啊。” 好像童话里的魔女都喜欢黑暗,喜欢在夜里出没。 商领领不喜欢,她不喜欢走黑黑的夜路,她喜欢一切会发光的东西,比如路灯,比如红宝石,比如景召。 当初那个修路灯的少年已经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谦谦君子。 “陆女士让我替她问候你。” 商领领:“啊?” 景召转述了陆女士的原话:“天冷了,就不要穿得太凉快了。” 商领领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穿着粉色熊的睡衣,出门的时候套了一件米色针织开衫,穿得也不算凉快,顶多算单薄。 她觉得这句问候有言外之意,但又不知道有什么言外之意。 “陆女士说的吗?” 景召从梯子上下来:“你自己去问她。” 话的确是陆女士说的,不过景召换了一位问候的对象。 商领领回去就听陆女士说了花洒的事,她决定暂时不给1503的女士的找麻烦,因为心情好。她心情好的时候,脾气就会很好。 她也不困,就开了个直播。接着,一堆夜猫子火速赶来直播间。 【第一】 【前排,留爪】 【来了】 【……】 照老规矩,商领领不露脸:“晚上好。” 弹幕很热闹。 【ruby晚上好】 【你终于记起来你还有个直播号了】 【上期的雨声专场我也就听了一百遍吧】 【ruby,红兔子和白兔子还有番外吗?】 【我也在蹲兔子续集】 她问听众们:“想听歌吗?” 她直播没什么流程,内容根据当时的心情而定。 弹幕刷了一屏。 【想!】 【啊啊啊啊!】 【ruby好久没唱过歌了】 【ruby以前说过,心情好才会唱】 【ruby是不是追到那个很难追的人了?】 商领领起身去拿乐器,外接镜头的角度安装得很低,最高只能拍到她的腰部。 【是尤克里里!】 【爷青回!】 【我就是去年尤克里里那场入的坑】 商领领抱着尤克里里坐回椅子上,麦克风的收音太好,她把椅子往后移了很远,随后调了几个音,开始弹奏。 是一首外文歌,曲调很温柔。 “iwasfoundonthegroundbythefountain atvalderfieldsandwasalmostdry lyinginthesunafterihadtried……” 【好听!!】 【新人不懂就问,这里是asmr助眠直播间吗?】 【是助眠哦】 【新粉不要惊慌,我们ruby全能】 【好像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助眠,比如讲故事的时候】 【声音好好听】 【声控粉路过】 【……】 最后一个尾音收起,商领领放下尤克里里,没有过渡,直接开始下一个流程。 “下一个流程,深海的声音。” 她把触发音的辅助工具放到桌子上。 【猝不及防的转场】 【我还没听够】 【是拟声吗?】 【又是新素材!】 她用的道具像小孩玩的那种水晶泥,黏黏糊糊的,是固体,又有流动性。她取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罩住麦克风的上端,然后慢慢往下拉扯,拉扯时水晶泥里面的空气被挤压,闷在麦克风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像极了海洋深处传来的声音。 【天,深海的声音】 【好像啊!!】 【ruby的拟音绝了】 【这段太有感觉了】 【我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戴上耳机更绝】 【今晚就在这里睡】 【睡了睡了,晚安】 【晚安】 【……】 听觉刺激会触发颅内高潮,而大脑中只有极少区域会对这种轻柔的、单调的刺激做出反应,使得大脑其他部分处在抑制状态,从而引发睡意。 商领领拉扯水晶泥的速度时快时慢,就好像海的声音时而汹涌时而沉静。 突然,咳嗽声打扰了触发音。 商领领停下手里的动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把咳嗽压下去:“抱歉。” 【没关系】 【天冷了,ruby注意保暖哦】 【早点睡】 倒是头一次有听众催助眠主播早点睡的,商领领认得这个号,因为这个号的昵称,ruby9876。 这是个老粉,几乎不评论,偶尔评论也只留六个句号。 商领领把工具收起来:“今天就到这儿。” 她靠近麦克风,小声道了一句:“晚安。” 然后,直播结束。 今夜的风太大了,把商领领停在车库的小电动吹倒了,小电动的壳磕破了。 陆女士觉得这风都成精了,都会做个人了。 没到八点,景召的手机响了。 陆女士打的:“召宝啊。” 他刚起,在阳台上吹风:“嗯?” 风冷得有点刺皮肤,让人快速清醒。 “起了吗?” “起了。” 陆女士问:“你等会儿有没有空?不用很久,一个小时就够了。” 景召今天的行程只有洗照片:“有空。” 勤劳的红娘劳模陆女士:“领领的车坏了,你送她一程吧。” 景召沉默。 陆女士当他默认,挂了电话。 没到十分钟,景召下楼了。商领领已经吃好了,背着一个只能装得下口红和可爱的宝蓝色小包,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脑子里在想—— 陆女士太好了,等她和景召结了婚,她就不怕暴露身份了,到时候她一定要送一个小区给陆女士,让她做华城最富有的包租婆。 景召进屋:“几点上班?” 商领领乖巧回答:“八点半。” 景召坐下来,吃早饭。 他吃相很好,吃得却不慢,几分钟就放下了碗筷:“走吧。” 商领领起身跟上去。 陆女士手里抱着景倩倩,笑盈盈地把一双人送出了门。景倩倩一如既往地高贵优雅,懒洋洋地摇着尾巴,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男欢女爱的人间不屑一顾。 今天天气还不错,乌云都散了,虽是上班的点,但去殡仪馆的那条路从来不堵车。 景召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商领领坐在副驾驶:“景召。” 他转头看她,对视几秒之后,又接着看路。 她突然问:“你会修花洒吗?” “不会。” “哦。” 过了挺久。 商领领嘴角压着笑,面上一本正经:“你妈妈说你会。” 景召:“……” 陆女士还真是什么都跟她说。 046:在景召哥哥心上撒野(一更 扮乖正文卷046:在景召哥哥心上撒野(一更陆女士还真是什么都跟她说。 她眼巴巴地看景召,很好奇、很期待答案的样子:“你为什么不给人家修啊?” 景召不回答。 她追着问:“是她长得不够好看吗?” 她嘴角都要上天了:“是她穿得太凉快了吗?” “是她——” 景召叫停:“商领领。” 她头一歪,是一只笑眯眯的小可爱:“嗯?” 景召打开他那边的车窗,让冷风吹进来:“安静点,我开车。” “哦。” 商领领双手压在膝盖上,坐好。 车厢内也就安静了几分钟。 “要是我的花洒也坏了,你帮我修吗?”从上车起,她就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像只扑花的蝴蝶。 那景召就是朵食人花。 “不帮。” 商领领小脸一皱:“你无情无义。”她理直气壮地控诉,像一只翻脸后炸了毛的猫,“你昨天还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发现,这姑娘开始在他的领域撒野了。 “再不安静点,我就把你丢下车。” 她快摸透他的脾气了,得意起来:“你不会的。” “我会。” “好啊,你丢吧。” “……” 行。 他认输。 八点二十五分,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口。 景召说:“到了。”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一双灵秀有神的凤眼饱含期待:“下班了你会来接我吗?” “自己打车回去。” “哦。”商领领下车,堆着一脸失落的小表情,“那你开车小心。” 景召打了方向盘,把车调头,开走了。 商领领等看不见车尾了,才往殡仪馆里走。 街对面有两个人,也朝殡仪馆的方向过来。 “那是不是商领领?” “嗯,是她。” 问话的女孩叫蔡静怡,是遗体整容组的。 答话的是肖敏,告别厅的司仪。 “送她来的是她男朋友吧?”蔡静怡说,“家里估计挺有钱的,那辆车要好几百万呢。” 肖敏接了一嘴:“我听说她没男朋友。” “啊?” “不是还有那种关系嘛。”肖敏笑了笑,似乎就随口那么一说,“那个车的款式年轻人可不喜欢。” 茶言茶语。 就差把“商领领被老男人包了”挂在嘴上。 呵。 景老师就喜欢买耐脏、空间大的老年款怎么了? 上午没有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送过来,不用做遗体修复,商领领只给一位往生者化了妆。 是一位小姑娘,还没有满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 家属里面有小孩,化妆的时候,商领领拉上了帘子,小孩在帘子外面说话。 “妈妈。” 声音嫩生生的,顶多三四岁,是往生者的弟弟。 往生者的母亲看上去很苍老,两鬓已经有些白发了。 “姐姐呢?” 母亲说:“姐姐在里面化妆。” 弟弟太小,还不懂什么是化妆。 “妈妈,你怎么哭了?” 母亲捂住嘴,把痛哭的声音咽回喉咙里。 “已经化完了。”商领领在帘子后面问,“您要进来看看吗?” 那位母亲呜咽着点头,自己先上前,看过姐姐的脸之后,才把帘子拉开,牵着弟弟上前。 妆化得很漂亮,和姐姐平时一样。 母亲伸手,在颤抖:“乐乐,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你如果不生妈妈的气,一定要常来梦里找我。” 姐姐躺在那里,身上盖着黑色的布,戴了平时最喜欢的帽子。 弟弟拉住姐姐的手:“姐姐。” 姐姐不答应呢。 “姐姐。” “姐姐。” 母亲坐在了地上,哭着喊乐乐、乐乐、乐乐…… 弟弟也跟着哭:“妈妈,姐姐怎么不理我?” 母亲说:“姐姐睡着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姐姐不跟我们回去。” 弟弟不懂,不懂生和死的区别:“为什么呀?” 母亲最后再摸摸女儿的脸:“弟弟要留下来陪妈妈,所以姐姐去爸爸那里了。” 女孩死于心脏病,来这个人世间十八年,大概有十五年住在医院。 现在死神带她走了,带她去爸爸那里。 周姐站在门口,抹了抹眼泪:“还记得她吗?” 商领领见过各种各样的往生者,但她从来不哭:“嗯。” 两年前,这位母亲来过殡仪馆,当时是姐姐抱着弟弟,来送他们的父亲。 才两年时间,时间还没治好伤口,母亲又要送走女儿。 周姐已经见过了人生百态,还是觉得苦:“命运不讲道理,对谁都下得去手。” 没有办告别仪式,女孩被推去了火化间。她的母亲抱着骨灰出来,说要带她去爸爸的墓地,要葬在那里。 商领领和周姐就送到了这里。 火化间旁边有休息室,很多家属在那里等骨灰出来。 “怎么少了只镯子?” 047:领领训恶人(二更) 扮乖正文卷047:领领训恶人“怎么少了只镯子?” 说话的是一位已逝老太太的家属,老太太两女一子,享年七十二岁。 “没少吧。”这是老太太的儿媳妇。 老太太的大女儿把包着金饰的毛巾摊开:“你自己看,咱妈有两只金镯子,现在就剩一只。” 二女儿一看:“是少了只镯子,我跟大姐前年给她买的那只。” 儿媳妇说:“可能没注意,推进去烧了。” 大女儿脸色不好看:“东西取下来的时候,你就没看少没少?” “我当时哪有那个心情。”儿媳妇抹眼泪,“现在烧都烧了,就当给咱妈随葬了。” 老太太的儿子是老幺,抱着骨灰盒,一直没说话。 大女婿这时候说了句:“火化炉烧不掉金子吧,我同事她妈的金牙齿都没烧掉。” 大女儿转头问火化的师傅:“骨灰里就没有金镯子?” 火化师是秦响,一个话很少的女孩子。 “没有。” “是你偷拿了吧?” 她平静地解释:“我没有拿。” 老太太的大女儿却一口咬定:“我妈的首饰都是你摘下来的,骨灰也是你收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儿媳妇打圆场:“算了吧,可能真被烧掉了。” “什么算了,那镯子买的时候花了快两万。”大女儿用那种看贼的眼神上下打量秦响:“肯定是你偷的,你把镯子藏哪了?” 秦响身上穿着火化间的工作服,是藏青色的,颜色不适合女孩子,显得很老成。她是火化间唯一的女火化师,外聘到殡仪馆已经快一个月,除了跟她交接班的同事之外,没有人和她说过话。 她沉默得像具尸体。 她说:“我没有偷东西。” 老太太的二女儿说:“搜一下不就行了。” “谁知道她有没有藏在别的地方。”大女儿很强势,得理不饶人,“你先把口袋翻出来。” 让她自己动手,是因为嫌她晦气。 她却站着一动不动。 原本等候区很多人在哭丧的,这会儿居然出奇得安静。 “怎么,要我找你们馆长来?” 老太太大女儿的话刚落地,有人接了下一句。 “不用找馆长。”是商领领,站在门口,“找监控就可以了。” 老太太的二女儿立马问:“你们这儿有监控?” “有啊。” 儿媳妇上前劝:“算了吧大姐二姐,闹大了咱妈也不体面。” 这个儿媳妇说话轻轻柔柔的,看着像个软性子。 商领领看了她一眼,转头问秦响:“秦师傅,你把金饰摘下来之后,是直接给了这位女士吗?”她指老太太的儿媳妇。 秦响回答简短:“是。” 儿媳妇立马翻脸:“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像这种“遗产纠纷”在殡仪馆最常见了。 商领领脾气好好地说:“没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去看监控吧。” 儿媳妇咬了咬唇:“大姐。”她欲言又止。 大女儿最精了,瞧出问题来了:“是你拿的?” 儿媳妇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镯子:“我刚刚哭糊涂了,放口袋里就给忘了。” 一只镯子扯下来一块遮羞布。 后面,女儿跟儿媳妇吵吵嚷嚷、不休不止。 监控也不用看了,商领领和周姐要回去工作了。 秦响追出来:“谢谢。” 这是商领领第一次同她对视,也看清了她的脸,她有一双很沧桑的眼睛,脸上有几颗雀斑,脸型稍微偏硬朗,五官却是妩媚的,整个人的气质“灰扑扑的”,丧丧的,但似乎又有一股韧劲儿。 商领领说:“不客气。” 等和周姐走远了,周姐问:“火化间不是没有监控吗?” “是没有。”商领领没有乐于助人的优秀品德,她只是要维持好她小仙女的形象,“那位女士一直摸口袋,就很可疑啊。” 048:渣渣找死,领领发飙 扮乖正文卷048:渣渣找死,领领发飙吃午饭的时候,商领领听左小云讲起了那位秦师傅。 “业务厅那帮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都在传秦师傅不能转正是因为有案底。” 商领领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参与话题。 周姐问:“什么案底?” 左小云左右瞧瞧:“说她以前杀过人。” 周姐不信:“乱传的吧,杀人不得判很多年吗?秦师傅才二十几岁。” “我听说,”左小云把声音压低,“她杀人的时候才刚满十四周岁,年纪太小,判得不重。” 周姐听完,用筷子顶端敲了敲左小云的餐盘,提醒她:“没谱的事你可别乱传。” 左小云虽然爱吃瓜,但也不是没分寸的人:“放心吧,没跟外人说。” 杀人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毁掉一个好端端的人。 周姐对秦响的印象很好,有点为她担心:“我觉得秦师傅人挺好的。” 左小云觉得秦师傅人挺怪的,跟她打招呼她永远都只点头,既不跟人交流,也不跟人对视。 “怎么看出来她人好的?” 周姐说:“她踏实勤快,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而且我撞见过好几次,她一个人在外面啃馒头,看着就挺心酸的。” 周姐有一颗菩萨心。 她问左小云:“那她们有没有传秦师傅为什么杀人?” “这个没传,不过她们说秦师傅杀的人是她养父,总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业务厅那帮人,就是太闲了,怪不得丧葬用品的销量那么低。 “对了,”左小云还听说了另外一茬,“还有领领你的传闻。” 商领领抬头:“我?”她放下筷子,“我有什么传闻?” 说到这儿,左小云就来气了:“不知道是哪个妖孽作祟,说你被老男人包养了。” 秦师傅的传闻左小云是半信半疑,但商领领的传闻一定是有人造谣,包不包养先不说,凭商领领的脸需要找老男人吗? 周姐都听不下去了:“越说越离谱了,一天天闲的,净造谣。” 商领领倒没有很生气,随口问了问:“谁传的?” 左小云说:“我是从业务厅那边听来的,最开始是谁传的就不清楚了,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 商领领思虑了一番:“算了,别打听了,嘴长在别人脸上,要说什么我也管不了。” 左小云抱不平:“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是我,非把人揪出来,撕烂她的嘴。” “脾气好”的商领领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再追根究底。 不过,倒是有人来找她“兴师问罪”。 “商领领。” 商领领被赵荣舟堵在了告别厅的过道上。 她退后两步:“有事?” 赵荣舟怒气冲冲,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今天送你来殡仪馆的人是谁?” 他当然生气了,在他看来,商领领就是在跟他欲拒还迎,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怎么能再出去钓另外一只凯子?这简直就是羞辱他。 商领领眼皮抬了抬,分明在看对方,却好像没有把任何东西放进眼里,是一种空得让人瘆得发慌的眼神:“跟你有关系吗?” 赵荣舟毕竟小有资产,又追了商领领那么久,当然不甘心:“听说是个老男人,你爸?还是你男朋友?”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听谁说的?” 赵荣舟见她不否认,就在心里给她打上了假清高、不检点的标签。 “还真有这事儿。”他语气别提多高尚,多鄙夷,“你有手有脚,何必要作践自己。” 商领领在殡仪馆努力当了很久的小太阳,没有得罪过人。 只有一个人,因为这个乱开屏的蠢货,频频来找她的不痛快。 “肖敏跟你说的?” 赵荣舟也没否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你都敢做,还怕人说啊?” 商领领十八岁的时候,是她思想最危险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对某个人犯罪。 为了压抑自己,她曾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法治节目。有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犯,专门杀赵荣舟这一类蠢货,觉得他们活着太多余,简直在浪费社会的资源。 商领领突然就跟那个杀人犯共情了,这种思想有点危险。 她打算避开这个蠢货。 赵蠢货却挡在她面前,偏偏不让开:“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她往前走一步,抬起手,一根手指抵在对方胸口,稍稍用力,将人推开。 “友情提示,”她仰起脸,眼睫之下藏着一双漂亮似琉璃的眼睛,那是猎鹰捕食时的眼,凶狠锐利,“不要再来惹我,嗯?”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落地。 赵荣舟被她用眼神钉住,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五点半,肖敏下班,她路过停车场,迎面有接尸车开过来,于是加快了脚步。 后面传来声音,像有人跟着她。 她回头,看见了商领领,从树后面走出来。 “我听说,”她慢悠悠的脚步,慢悠悠的语调,“你看见我从老男人的豪车上下来。” 路上没人。 殡仪馆到处都是树,参天大树。 馆里一个老清洁工说,这些树不能砍,因为树上有冤魂。 肖敏不承认:“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忘记了。” “这样啊。”一片树叶刚好落在商领领肩上,她掸了掸,“那就只能算你头上了。” 都这么说了,肖敏也没必要再狡辩:“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 整个殡仪馆,肖敏最讨厌商领领,讨厌她漂亮,讨厌那么多人夸她,讨厌原本追自己的赵荣舟跑去追她,讨厌那些只会看脸的男人叫她馆花,讨厌她穿昂贵的衣服戴昂贵的首饰,而自己却连买一件贵一点的裙子都要思前想后。 肖敏目光充满了嫉恨,打量着商领领:“你这对耳环值不少钱吧,那个老男人对你还挺大方的。” 那个老男人如果骂的不是景召的话,商领领可以当作没听见。 看法制节目还是有效果的,商领领这几年已经收敛了性子,很大方的,只要不骂景召。 怎么可以把景召和那些包养小情人的老男人相提并论呢? 她先看看绿化外面的护栏,计算着用多大的力气可以把肖敏那颗十分碍眼的头颅按进护栏之间的缝隙里。 她再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领领。” 有人。 还是熟人。 049:高能猎杀时刻 扮乖正文卷049:高能猎杀时刻还是熟人。 陆女士从不远处的停车场冲过来,翻过护栏,像一只护鸡仔的老母鸡,把商领领挡在身后:“什么老男人?” 商领领是真惊到了:“陆姐,你怎么来了?” “你车不是坏了吗,我来接你下班。”陆女士就听到了几个不中听的词语,“我听到她说老男人,什么老男人?” 陆女士的直觉一向很准,肯定是不好听的话,再看眼前这个割了双眼皮的女人,一脸的盛气凌人。 陆女士笃定,这肯定是职场霸凌。 那边,肖敏先审视了陆女士一番:“你是她朋友?”她一副劝人回头是岸的口吻,“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朋友跟一个老男人在交往,她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她用身体换来的。” 陆女士惊呆了。 天,这个女人好恶毒! 她怒火瞬间蹭蹭地冒:“你亲眼看到了?” “我还真看到了,今天早上就是那个老男人送她来的。” 陆女士这下捋明白了,她家召宝是有一辆老年人才会喜欢的车,可只凭这个,就能让一个女孩子对另外一个女孩子做出那么恶意的揣测? 她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你——” “你什么你!”陆女士很少对女孩子这么不留情面,“我儿子才二十六岁,怎么就老男人了?虽然我家是有点小钱,也就一百来套房,但领领穿的用的都是她花自己的钱买的,你有那个编排人的功夫,还不如多读点书,给你的脑子塞点东西。” 肖敏被怼得面红耳赤:“你少糊弄人,我看你跟她就是一伙的。” 陆女士挽着她的鳄鱼皮包包,优雅地口吐芬芳:“你眼皮哪儿整的?下次记得把脑子也整整,别只顾外表,不顾内里。” 肖敏擅长的那套茶言茶语在陆女士这里根本使不出来,憋红了脸也只憋出一句:“你有病!” 她骂完,蹬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人。 陆女士不屑跟人对骂,但不代表她不会,她财阀出身的女人,怕过谁? 她追着回了一句:“我没病,我做过健康检查,你眼睛才有病!有大病!” 眼看着人就要走远了,陆女士感觉没发挥好,想追上去再补几刀。 商领领拉住她:“算了陆姐。” 陆女士对着脸扇扇风,降降火:“什么人啊这是,气死我了。” 现在是体贴温顺、善良大度、高风亮节的小太阳模式:“别气了,反正我也没吃什么亏。” “这还叫没吃亏?”陆女士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职场霸凌,“下次她再编排你,你就偷偷录下来,然后去告她。” 商领领乖乖应下:“好。” 告她? 商领领可没有上诉的耐心,陆女士还是太善良了。 善良的陆女士就这么气了一路,回到了家里,气都还没消。 她进门,把包一扔,倒了杯冰水灌下去,然后杯子重重一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景河东从厨房出来:“怎么了这是?” 景召也在,用平板在处理摄影素材,景倩倩窝在旁边的沙发上,偶尔拿尾巴蹭景召,姿态十分“慵懒贵妇”,目光十分“吾等凡人”。 陆女士直接勒令:“召宝,你下次再去接领领,就开我给你买的那几辆车。” 景河东一头雾水:“啊?” 景召也抬起头来。 陆女士跟景召告状:“我刚刚不是去接领领吗,你不知道她同事有多恶毒,就因为今天早上你开了那辆‘老年款’的车送领领去上班,那个同事就编排领领跟老男人不清不楚,还说领领穿的戴的都是出卖身体得来的。” 陆女士护犊子心切,脸上是家里小孩被外面狗子欺负的表情,气愤到无法排解:“当着面都敢这么说,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人。” 景河东立马附议老婆的话:“就是,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景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若有所思。 “召宝,”皇帝不急,陆女士急,“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陆女士严肃脸:“下次不准开那辆车了。” 景召无奈,只能应下。 “哎。”陆女士故意从景召面前走过去,故意超级大声,“领领那么乖,脾气那么好,肯定斗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同事,今天是我撞见了,要是我没撞见,她还不得把领领欺负哭。” 谁欺负哭谁? ***** 晚上十点,是夜店最热闹的黄金时段。 灯光亮得刺人眼,音乐震动耳膜,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解放天性,一起摇摆,台上dj晃动手臂,将音浪推高。 氛围吵闹、火热。 这是个喝点酒就容易闯祸的场所。 老板会做生意,楼上就是ktv,越往里消费越高,私密性也越好。再往上,单人房、双人房、情趣房什么样的都有,想闯什么祸都行。 肖敏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架着拖上了二楼。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 挣扎时,她头发也乱了,裙子也歪了,但没人回答她,她被带到了二楼的走廊尽头。 尽头只有一间包房,门牌是金色的,门上的数字是两个八。男人打开门,没等肖敏看清楚,她就被推了进去。 然后门被关上,两个男人也留在包房里,并排堵住门口,从头到尾,他们面无表情。 屋里只开了镭射灯,忽明忽暗、一闪一闪。 肖敏感觉自己在做梦,她只是去上了趟厕所,就被莫名其妙拖到了这里。 包房里很大,里面昏昏暗暗的,她开始打量四周。 突然有人开口:“这儿。” 旋转移动的镭射灯刚好打在了正中间的沙发上,是红色的一束光。 肖敏睁大了眼:“商、商领领?” 商领领背靠宝蓝色的沙发,修长的腿懒懒伸着,坐得随意:“你好啊。” 她招一招手,打了招呼。 那是肖敏从来没见过的商领领,她穿着黑色的公主裙,戴着蕾丝手套,发间别了一个小巧的钻石蝴蝶结,耳钉是红色的昂贵宝石,脚下的高跟鞋很高,鞋面在镭射灯下闪着光。 淡妆化在淡颜系的脸上,却美得浓烈。 她坐在沙发的中间,双手压着裙摆放在膝上,眼神纯真无邪,却没有善恶,像极了黑童话里的公主。 050:领领超A虐肖敏 扮乖正文卷050:领领超a虐肖敏眼神纯真无邪,却没有善恶,像极了黑童话里的公主。 肖敏不自觉地颤栗:“你要干嘛?” “想请你喝杯酒。” 商领领的瞳孔比一般成年人的黑,没有杂质,一干二净的,直直望进去,就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肖敏本能地往后退,鞋后跟却被抵住了。 她回头,急红了眼:“你们让开,我要出去。” 堵着路的两个男人纹丝不动,左边那位伸了手,一把推开她。 她跌坐到地上,脸上惊慌失措:“你、你们——” 对方眉头都不动一下。 肖敏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冲着门口喊:“外面有没有人?”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商领领不阻止,就让她喊,让她声嘶力竭地喊。 等她声音喊哑了,商领领问:“喊完了吗?” 肖敏攥着手,后背开始冒冷汗。 “你还有力气的话,可以继续喊。”商领领倒上一杯酒,尝了一小口,“试试看,看看叫破了喉咙有没有人敢进来。” 这家夜店是方狗头的,方狗头下面的人见过商领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里是小鱼方狗头的地盘,自然也是大鱼的地盘。 肖敏想起了第一次见商领领的时候,她从红色的跑车下来,太阳都没她那么耀眼,像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她笑了笑,“商领领啊。” 帝都商家,商领领。 一个让很多人都闻风丧胆的小魔头。 肖敏很识时务:“我道歉。”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弯下腰,低下头,诚心诚恳地说,“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编排你。” 商领领晃晃酒杯,也不喝,荡着酒水玩:“没关系啊,你尽管编排,我很大度的。” 这几年,她是真的很大度,天天当小仙女小太阳,不仅待人亲切,还乐于助人,她都要以为她被法制节目教化了。 “那我,”肖敏边往门口挪,“那我先出——” 酒杯放下。 商领领抬起眼皮:“可是你怎么能骂他呢?” 肖敏愣住。 开始了,算账时间。 “他不是老男人,也不会包养女孩子。”提起景召,商领领眼神都柔和了,“他是这世道打着灯笼都很难再找出第二个的人。” 她笑得欢喜得意,像小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瑰宝:“你知道吗?他正直、善良、绅士、温柔。” 他千般万般的好。 “他有数不清的优点。” 商领领的话停下来,点上一支烟,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光影:“可是你骂他。” 前一刻她脸上还是说起心上人的欢喜,最后那一句,敛起所有的好脾气,双眸凌厉,像蛰伏多时的狮子突然苏醒,满身都是猎杀攻击的戾气。 这根本不是殡仪馆那个温顺乖巧的商领领。 兔子脱掉了皮,变成了狼。 肖敏战战兢兢:“我可以跟他道歉。” 好天真啊。 商领领抖落烟灰,黑色的蕾丝手套很衬她指尖细长的女士香烟,黑的黑,白的白,对比分明。她浅浅地吸了一口,再吐出薄薄的烟雾,眼眸藏在白茫茫的烟后面,缭绕、迷人。 她提议:“那我捅死你,再跟你道歉怎么样?” 肖敏一听,脸都吓白了。 商领领笑:“开玩笑的,我很遵纪守法。” 说完,她把烟按进烟灰缸里,从放在茶几上的药瓶里倒出一颗白色药丸,抽一张卫生纸垫着,放在茶几上。 肖敏目光呆滞地看着。 商领领拿起烟灰缸,摁在那颗药丸上,慢慢地、重重地把药撵成粉末。 肖敏经常来夜店,夜店里可能出现什么药她一清二楚:“你要干嘛?” 商领领把卫生纸上的白色粉末全部倒进她没喝完的那杯酒里。 “我不是说了嘛,请你喝酒啊。”她说。 肖敏拔腿就跑,门口的男人拦住,一把把她推回到地上。 她刚要爬起来,左手被高跟鞋踩住,没等她痛叫出声,商领领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拽,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要是敢,”肖敏眼角通红,浑身都在发抖,“我就报警。” “嗯,好。” 商领领捏住她的下颚,把掺了药的酒灌下去。 “呜呜呜呜!” 她拼命挣扎,胡乱推搡,商领领的声音这时轻轻响在耳边。 “别躲,要是洒了一滴,” 商领领没有说后果。 肖敏再也不敢躲了,任由半杯掺了药的酒灌进喉咙,一滴未洒。 酒杯空了,商领领松开手,用杯口敲了敲肖敏的额头,轻轻的、很温柔的动作:“我喜欢你这样听话的人。” 这么听话,商领领当然不会再为难,拿开脚,让她的手自由。 肖敏整个人都虚脱了,身上大汗淋漓,左手已经麻木,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你给我吃了什么?” 商领领把沾到了脂粉的手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肖敏怎么可能会信,把手指伸到喉咙,试图把喝进去的酒抠出来。 商领领突然俯身,目光撞上。 肖敏的动作僵住。 “肖小姐,以后要学乖知道吗?”商领领抓着她的手腕,帮她将手放好,末了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有下次,会给你喂什么就不好说了。” 她看上去好像没怎么用力。 但肖敏的手却整个麻了。 商领领坐回沙发,她安安静静端坐时的样子很无害,就好像刚刚喂药捏手恐吓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声音也好听:“把她扔出去。” 门口的两个男人上前,像拖一条死鱼一样,把肖敏拖出了八十八号房间。 她被丢在了地上,衣衫凌乱,底裤露了出来。路过的客人都把目光投向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管闲事。 她双腿还是软的,扶着墙,趔趔趄趄地站起来,然后低下头,让头发挡住脸。她伸手摸了摸短裙里的手机,眼底除了惶恐,还有愤恨。 她不知道商领领给她喂了什么药,但夜店的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她承担得不起的。 她要自救。 她整理好裙子,目光扫过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直到那个最优解出现,她伸手抓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你能帮帮我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是最优解? 因为他的手表价值不菲。 051:狗头出场,领领的商业王国 扮乖正文卷051:狗头出场,领领的商业王国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单眼皮,唇红齿白,五官拆分来看都不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却格外得顺眼,可以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丑帅。 他身上的穿着是典型的夜店风,皮外套搭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项链,内搭的卫衣是很吸睛大胆的亮橘色,他还染了发,哑光灰蓝色。 “你要我帮你什么?” 他戴了耳钉,耳后还有纹身,说话修养不错。 肖敏红着眼眶,头发适当的凌乱,脸上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张着嘴轻喘:“我被人喂了药,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对方表情很吃惊:“谁这么大胆子?” “八十八号房的客人。” “八十八号房啊。”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招了下手。 刚好,这一楼的经理从八十六号房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刚闯了祸的侍应生。经理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方爷。” 年纪轻轻就被喊‘爷’,一般都是有背景的小爷。 那就暂且称呼男人为方小爷吧。 方小爷问经理:“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怎么吩咐的?” 经理已经听人汇报了这事儿:“商小姐说扔出去。” 方小爷皱眉:“那怎么不扔远一点?” 肖敏一听,瞠目结舌:“你——” 方小爷笑得风流倜傥,对,他就是单纯的花花公子一枚:“抱歉啊小姐,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是我祖宗。” 他去找他祖宗了。 经理叫来人,把肖敏拖了出去。 跟在经理身后的、闯了祸的那个侍应生是新来的,他没见过方爷,就问经理:“方爷是谁啊?” 经理板着脸训斥:“大老板你都不认识,还想不想干了?” 哦,那个家里开医院却不好好继承家产非要搞共享充电宝、共享马扎、共享雨伞的大老板。 听说,大老板的共享充电宝、共享马扎、共享雨伞事业都失败了,最近搞起了共享卫生纸。 侍应生心想,这人就是钱多,没地方烧。 “那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是谁?” “没听见刚刚老板说的?”经理重点强调,“那是老板他祖宗。” 侍应生心想:老板的祖宗可真年轻。 经理还给新人科普了一下,说八十八号包房是vvvip,不对外开放,只接待老板的祖宗。 侍应生心想:老板虽然人蠢,但贵在孝顺嘛。 且说说这家夜店的老板方小爷。 方小爷大名:方路明。 方小爷别名:方狗头。 对,他就是在商领领的通讯录不配拥有姓名的狗头。狗头推开门,走进八十八号包房。 “祖宗,你又干嘛了?” 别误会,没有抱怨的意思。 方路明不敢,他怕商领领,他看过商领领修复遗体的视频,高清,没打码。他只看了几分钟,三天没怎么吃下东西。 商领领为什么要给他发修复遗体的视频,他不知道,也没敢问。 他怕商领领也不光是因为视频,还有一个原因——童年阴影。虽然他本人很不想承认,但也没法否认,他跟商领领是如假包换、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小青梅她说:“没干嘛,开了点小玩笑。” 方路明坐到左边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往里挪,尽量离她远点:“这里是华城,陆常安的路子很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听到了风声,我也兜不住。” 陆常安怎么说也是陆家出来的,人脉很广。 “我说了,没干嘛。” 商领领懒得解释,她随便点了首歌:十只兔子。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毛骨悚然起来了。 方路明摸了摸后颈:“请冬一直问我你的下落。” “不用理他。”商领领取了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上酒。她其实有一点贪杯,这几年却很少喝酒。 “那商家呢?”方路明说,“商宝蓝进商华国际了,你爷爷打算让她接手一部分业务。” 商宝蓝是商家的大小姐,来商家之前,她姓何,叫何宝蓝。 商领领的父亲商淮序过世之后,商老爷子亲自对外公布,说何宝蓝也是商淮序的女儿,是婚前所生。没做亲子鉴定,老爷子直接给何宝蓝改了姓,让她上了商家的族谱。那之后,商家就多了一位千金。 商领领嗯了声,没什么兴趣。 商华国际是做教育的,最主营的是贵族学校这一块,商业版图已经扩充到了很多国家,毫不夸张地说,商家是一个商业帝国。 商宝蓝是私生女,商请冬是养子,只有商领领是正儿八经的商家嫡出血脉。商领领的母亲杨姝出自帝都杨家,国内红酒市场,杨家独占了七分,含着金汤匙出生说的就是商领领,她如果要争,根本没有商宝蓝和商请冬什么事。 但她面都不露,在十八岁之后。 “你不打算回去了?” 商领领皱眉,惆怅:“我还没跟景召结婚。” 方路明:“……” 看来不把人搞到手,小魔头是不会让自己掉马的。 “万一,”跟小魔头说话,方路明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是说万一,你要是一直没把人搞到手,难不成一直窝在华城?” 旋转的镭射灯转到了别处,商领领的四周暗下来:“没有这种可能。”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灯光又来眷顾她,还格外偏心她的眼睛,映得十分明亮,“我一定会跟景召结婚。” 女伴换得比发型还勤的方路明对商领领这种病态的执念很不理解,在他看来,就是个男人而已,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除了景召还有赵召钱召孙召李召。就拿他来说吧,snnny不听话,那就换wendy、cindy、candy、judy。 走心? 这辈子不可能走心。 “你只要美人,不要商家江山了?” 看呐,他是多么尽心尽力的狗头啊,不仅要操劳商领领的美人,还要操劳她的江山。 这样的狗头,现在打灯笼都找不到了。 商领领喝着酒,晃着鞋,酒意催人昏沉,她懒洋洋的:“谁说我不要江山。” 当然是都要。 “那你有没有什么进展?”作为狗头军师,方路明出的主意没有一箩筐也有半箩筐了。 “景召微信都没给我。” 方路明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小魔头对他笑:“我谢谢你哦,出的好主意。” 呵。 狗头早不想干了好吗? 方路明觉得商领领就是他的报应,报应他不对snnny、wendy、cindy、candy、judy走心。 天地良心,他走了银行卡了! 他小声辩解:“那也不能怪我啊,是景召难搞。” 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 他眼睛闪躲:“我没在骂他,我阐述事实。” 上一个骂景召的人,刚刚被拖出去了。 方路明伸手摸到酒瓶,想喝一杯压压惊。 商领领一根手指按住瓶口:“你来这儿之前,喝酒了吗?” “没喝。” 她放下杯子,人微醺:“送我回去。” 方路明来华城不是来见她的,是来谈共享卫生纸的加盟计划的。 “我约人了。” 她听了,当没听:“送我回去。” 老子不要! 自己不会打车啊! 方路明:“哦。” “谢谢。” “……” 别,祖宗。 方路明和商领领的孽缘还要从方家搬到帝律公馆说起。 那一年,方路明五岁不到。邻居家姓商,商家有个粉粉嫩嫩的女团子,比洋娃娃还好看。 他让妈妈给他穿上小西装,还戴了领结,跑去了商家。 “我听我妈妈说,你比我小。”他嘻嘻地笑,“妹妹,我们去玩泥巴吧。” 那个时候的小魔女没长大,穿着漂亮昂贵的公主裙,还有点奶气,:“傻子才玩泥巴。” 最喜欢玩泥巴的方傻子:“……” 052:领领的童年杀 扮乖正文卷052:领领的童年杀从那之后,方路明小朋友就再也不……当着领领妹妹的面玩泥巴了。 他背地里偷偷地玩。 他喜欢跟领领妹妹玩,因为妹妹长得好看。 他拿着遥控车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遥控车你有吗?” 他拿着变形金刚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变形金刚你有吗?” 他穿着蜘蛛侠的衣服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蜘蛛侠的衣服你有吗?” 这三次,领领妹妹都没理他。 第四次,他左手拿着遥控车、右手拿着变形金刚、身上穿着蜘蛛侠的衣服去领领妹妹家,还转了一个圈圈:“妹妹你快看。” 妹妹你快夸我呀。 领领妹妹终于看他了:“傻子。” 方路明小朋友:“……” 想哭,但忍住了。 某天。 方路明小朋友在帝律公馆的花园里玩泥巴,远远地看见了领领妹妹,于是他抛弃泥巴,奔向领领妹妹。 “妹妹,我们去荡秋千吧。” 领领妹妹扎着丸子头,坐到秋千上,拂一拂漂亮的裙摆:“你推我。” “好的。” 方路明小朋友屁颠屁颠地跑到秋千后面,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呀推,推呀推,推呀推…… 他累成了一只狗:“我累了。”他不推了,“现在你推我。” 他跟别的小朋友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你推一次我推一次,我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 他自己坐到旁边的一个秋千上,欢快地蹬着小短腿:“妹妹,你快来推我呀。” 领领妹妹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秋千后面,伸出白嫩嫩的两只手,用力推了一把。 还是只轻轻小团子的方路明小朋友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了沙堆里,他吃了一嘴沙子,懵懵地抬头,摸摸鼻子。 妈呀,血! 方路明小朋友一嗓子嚎出来:“妈,商领领把我打出血了。” 回家后,保姆阿姨告诉他,以后不要和领领妹妹玩,说领领妹妹是古怪的坏小孩。 好吧,他三天没和领领妹妹玩。 第四天。 他跑去领领妹妹家,叉着腰气嘟嘟地说:“你把我打出血了,你快给我道歉。” 领领妹妹坐在泡沫垫上玩乐高。 他一屁股坐到垫子上:“你不道歉我就不原谅你。” 领领妹妹转过身去,从一个漂亮的玻璃罐里拿出来一个脸那么大的彩虹棒棒糖。 他蛀牙了,妈妈都不让他吃糖。 他手脚并用,撅着屁股爬过去:“妹妹,这是什么糖呀?” 领领妹妹不搭理他。 “甜不甜呀?” 好想吃呀。 “你给我也吃一口。” “给我吃一口我就原谅你。” 领领妹妹拿着糖玩,也不吃。 方路明小朋友要馋死了,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上一口。 领领妹妹一巴掌打在他鼻子上。 两行热液涌下来。 方路明小时候特别容易流鼻血,有时候睡觉都流,这一巴掌下去,鼻血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商领领又把我打出血了。” 这次,方路明小朋友五天没去找领领妹妹玩。 第六天。 他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噔噔地跑去领领妹妹家。 “妹妹,我们来玩结婚吧。” 他已经跟别的小朋友玩过,特别好玩。 他说:“我当爸爸,你当妈妈。”沙发上有两只洋娃娃,“这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我们的女儿。” 领领妹妹捧着一罐ad钙奶在喝,稚嫩的小脸十分高贵冷漠:“我当爷爷,你当孙子。” 啊? 他没玩过,他只玩过当爸爸妈妈的。 “为什么?” “因为你玩泥巴。” “哦。” 玩泥巴和当孙子有关系吗? 五岁的方路明当然不懂。 “好吧,我当孙子。” 五岁的方路明当然也不知道,这孙子一当就是几十年。 就这样,领领妹妹当了爷爷,方路明小朋友当了孙子,一只洋娃娃当了孙媳妇,另一只洋娃娃当了小曾孙。 领领爷爷说:“把你的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拿来给我。” 方孙子:“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爷爷。” “哦。” 他跑回家,把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都拿来了。 过家家的最后,领领妹妹把他的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全部弄坏了。 就像其他家长形容的那样,她是恶劣的坏小孩,是商家的小魔头。 这次,方路明小朋友又哭着回家了。 这次他好久没跟领领妹妹玩,然后幼儿园就开学了。 这里提一下,方路明从幼儿园开始就耍女朋友,领领妹妹是他的“初恋”,是他泡的第一个妞。 当时是这样的—— “领领妹妹,王小明有女朋友了。” 王小明是班上的小胖子。 “张甜甜就是他女朋友。” 领领妹妹都不瞧他一眼。 他啵的一口亲在领领妹妹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子:“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然后他从印了蜘蛛侠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印了蜘蛛侠的新文具盒,“宝贝,我文具盒送给你。” 王小明也是这么叫女朋友的。 领领妹妹皱着脸,用袖子拼命地擦脸,把脸擦得通红通红的,她拿起文具盒,咣的一下敲在他脑袋上。 他爆哭:“老师,商领领她打我,呜呜呜……” 后来他就再也不叫领领妹妹了,也不跟她玩了,他相信了保姆阿姨的话,相信了领领妹妹就是童话里专吃小孩的魔女。 商家的小魔女是坏小孩!方路明玩着泥巴,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小伙伴们。 商家那个恶劣的坏小孩又变成了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人跟她说话,没人跟她玩,她总是抱着昂贵的洋娃娃,一个人坐在门口,厌恶所有从她家门前过的路人,那些人总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像在看一只猴子,看一只妖怪。 偶尔她也会抬头看方家的别墅,但方家的小傻子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就这样长到了七岁。 方路明第一次撞见商领领做坏事,就是七岁的时候。他跟着妈妈一起,去参加商爷爷的生日宴。 他跟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在商家花房的外面看见了商领领,看见她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到花房的外面。 “小哥哥。” 方路明第一次听她说话这样乖、这样甜。 花房是玻璃建的,看得清里面的光景。 这时节,花房里的花都开了,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花房里面关了个男孩子,争奇斗艳的百花成了陪衬,漂亮不过粉雕玉琢的男孩子。 053:让他吃醋 扮乖正文卷053:让他吃醋花房里面有个漂亮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的,连争奇斗艳的百花都成了陪衬。 花房上了锁。 男孩站在玻璃门旁:“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商领领在花房外面,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男孩在里面敲门。 她在外面拆巧克力的盒子:“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他说:“我要回家。” 她站起来,站到凳子上,把巧克力从花房的天窗扔进去,因为站得高,看男孩时俯视着。 “不可以。” 七岁的女孩子还没长开,漂亮的像洋娃娃,不爱笑,也不爱闹:“你回去了,就没有人跟我玩了。” 咣的一声。 是方路明踩到了铁锹。 商领领回头。 他被逮了个正着,结巴了:“我、我妈喊我吃饭。” 七岁的方路明就这样溜了。 隔了几天,他偷偷去花房看过,那个小哥哥已经不在那里了,应该只是来参加寿宴的客人,现在回家去了,只有商领领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人同她说话,她就和洋娃娃说话,她问洋娃娃:小哥哥为什么要走掉?为什么不留下来跟她玩? 洋娃娃不回答她。 这个童年插曲让方路明明白了一个道理:幸好商领领不喜欢跟他玩,不然被锁花房的就是他了。 方路明第二次撞见商领领做坏事是十八岁。 一辆大货车停在了她家门口,他刚好路过,被地上的绳子拌了脚,货车上盖着的黑布被他的脚顺带扯了下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很大的金色笼子。 “这是你的?” 十八岁的小魔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得像古画里跑出来的小仙女。 十八岁的方路明很非主流,头发留得很长,挑染了花花绿绿的颜色:“你做笼子干嘛?”他想起了关于商领领父亲的传闻,“你不是要关人吧?” 传闻商领领的父亲把她的母亲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很多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魔头教出来的小孩也是魔头,基因里是、骨血里是,有样教样、有样学样。 商领领对货车司机说:“地址错了,不是送来这里。”说完后她转头,看着方路明,她越长大,眼神越像她的父亲,孤独而残忍:“你什么都没看到。” 像七岁那年一样,这次方路明依旧选择了逃之夭夭。 ***** 虽然方路明很早就不跟商领领玩了,但他们的孽缘没有断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分在了一个班,他的一整个童年里,商领领都是一大片阴影,时刻笼罩着。 大学他特地报了外地的学校,心想终于可以不用见到那个魔头了,结果—— 他打完球,仰头喝水的时候,在球场的台阶上看见一个人,侧脸特别像商领领。 天有点黑,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于是走近一点:“商领领?” 坐在台阶上的人抬起头来。 真的是商领领。 方路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你怎么在这?!” 天色刚好卡在将黑未黑的时段,路灯刚好在那个点亮起。 方路明看清了,商领领眼角的湿润。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以为的那个没血没肉、没有喜怒感情,永远刀枪不入的人居然哭了。 那一年是方路明认识商领领的第十三个年头,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不真实到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你……你哭了?” 她立马低下头,用裙摆擦眼泪,可再抬头,眼睛还是湿的,她恶狠狠地装凶:“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威胁完,她却嚎啕大哭。 方路明才知道,人见人怕的商领领也不是没血没肉、不是没有喜怒感情、不是刀枪不入,她也是血肉长的,也会哭。 方路明是真怕她,但也是真把她当祖宗。 为什么? 能为什么,他善良呗,这种小魔头,除了他,谁会跟她做朋友。人活在世上,如果一个朋友都没有,会很可怜,所以,他就当了一次好人。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商领领之所以来华城,是因为弄丢了她的景召哥哥。 时间回到当下,晚上十一点十一分。 商领领不喜欢坐别人的副驾驶,她坐在后面,姿态优雅。把方路明衬得像一个给大佬打工的司机。 大佬:“车开稳一点。” 司机:“哦。” 大佬:“谢谢。” 司机:“……” 这么多年了,方路明还是不习惯小魔女的“乖巧”,怎么形容呢,像丰盛的断头饭——让人消受不起的美好。 “前面路口停车。” 方路明看了眼导航:“不是还没到吗?” 商领领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一些在手腕,她刚刚抽了烟:“我怕被景召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 方路明在心里鄙视:商领领好怂。 “被他看到了更好,”他是狗头军师嘛,当然要献策了,“试一下,看他醋不醋。” 商领领表情很困惑,明显不懂。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方路明是摸得透透的,不然怎么会被选中当军师呢。 “男女关系里,适当的外界刺激可以促进感情发展。” 商领领睁着大大的眼睛,很认真好学的样子。 “你就想啊,假如你有一个洋娃娃,你本来不喜欢,但如果有别人来跟你抢,你是不是就觉得那个洋娃娃变得很独特了?” 商领领get到的重点是:“你说景召不喜欢我?” 眼神开始危险。 方路明:“……” 他坚决否认:“我没说。” 不过他觉得这是事实,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不会连微信都不给。除非景召不是男人,或者他不喜欢女人。 方路明其实有点怀疑景召的性取向,但他不说,说了没准会挨打。 不是他怂,是他打不过商领领,商领领学过柔道,还学过散打,不知道十九岁的景召有没有挨过商领领的打……思绪越来越发散……不知道景召和商领领有没有打过“床上的架”。 “咳咳。”方路明停止发散思维,到小祖宗刚刚指定的路口了,扭头问,“还停车吗?” “到小区再停。” 得,她听进去了。 方路明就继续往前开,快到星悦豪庭了,他特地减速。 天公作美,说什么来什么。 “那是不是景召?” 商领领立刻望向窗外。 她看见有人从昏昏夜色走进灯光里,步履缓慢,地上的影子拉得颀长,影子的主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是景召。 商领领趴在车窗上,大声地喊:“景召!” 054:拍私房照那些事 扮乖正文卷054:拍私房照那些事商领领趴在车窗上,大声地喊:“景召!” 景召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不够亮,他只模糊地看见一个脑袋,拼命地往车窗外钻。 车开过来,靠边停了。 景召看清了脑袋的主人。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她笑得很明朗:“好巧哦。” 景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主驾驶。 方路明的脸在帝都还是挺出名的,他伸手挡住,假装挠额头的痒痒。 也不用看到脸,知道性别就够了。 商领领是这样介绍他的:“他是我一个不熟的同学。” 不熟的同学:“……” 二十年的“爷孙情”喂了狗。 于是,不熟的方同学用很不熟的语气逐客:“那同学你慢走。” 商领领立刻下了车,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方路明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狗头军师,临走还不忘助攻,煞有其事地提上一嘴:“对了,摄影师的电话我发给你了,你去拍之前联系他就行。” 商领领反应了几秒,才作答:“哦。” “那我走了,不熟的同学。” 方路明单手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走了。 景召继续步行,回小区。商领领并排走在他左边,时不时地扭头看他,她在他脸上没有找到一点点吃醋的痕迹。 这一定不是景召的问题。 怪狗头,就会瞎扯淡。 “什么摄影师?”景召突然开口。 商领领还在想吃醋的事:“啊?”她很快回神,“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要拍私房写真。” 景召没有接任何话,只是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雨伞的尾部刮到了地面。 “你去哪了?”商领领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 他说:“送外卖。” 星悦豪庭附近有大学,小区后街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夜宵摊子,景河东也偶尔晚上出来摆摊。 “你去哪了?”景召看了一眼她风衣里的裙子。 裙子只到小腿,是裹胸的款式,领口开得略微有些低,用蕾丝收边,料子是黑色,衬得她皮肤很白。 她把风衣裹紧,说:“出去玩了一下。” “哪里?” 她心虚,不看景召的眼睛,假装看天:“夜店。”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入口的门槛有十来厘米的高度,景召用雨伞敲了敲,弄出声音。 她这才低头看路。 他说:“你倒会玩。” 他语气平平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商领领不想给他留下她爱玩不乖的印象,就解释:“我平时不去那种地方的,都是我刚刚那个不熟的同学,他非拉着我去。” 关于那个不熟的同学,景召不做任何评价。 一楼大厅的光线比室外强很多,他见她两颊泛红、问她:“你喝酒了?” 她用手背贴着脸降温:“一点点。” 电梯就停在一楼。 景召走进去,先按了十九楼,然后按十八楼。电梯的空间就那么大,商领领站得离他很久,手臂的衣袖碰在了一起。 刚刚的话题他没有再继续,电梯安静地上升,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尾调是白麝香。 十八楼到了。 景召先出了电梯。 “你早点睡。”电梯门还没合上,商领领说,“晚安。” 电梯门开始合拢。 景召转回身去,目光相接,几秒后,门将合上,他突然伸出脚,挡住了电梯门。 “商领领。” “嗯?” 门又完全打开了。 景召整个人在外面,脚踩在电梯上没有收回去:“作为摄影师,给你一个忠告,那种照片要找可靠的人拍。” 他建议的口吻有点严肃。 商领领忍俊不禁:“那你帮我拍。” 她目光期盼,甚至有点滚烫。 景召拿出手机。他工作都用邮箱,很少把微信给别人,好友申请的界面很干净,只有商领领的那条。 她每天都会发一次,最新的申请备注是:仙女驾到了。 景召点了通过,然后推了一张名片给她:“找这个人拍。” 说完他就走了。 电梯门合上,商领领点开微信,景召的头像是一轮圆月。 他给她推荐了一位很有名的女摄影师。 她把对话框置顶了,回到家里,把鞋子踢掉,躺到沙发上,然后开始打滚:终于加到了,景召的微信! 她很兴奋,把沙发上的抱枕全部踢飞了,醒得差不多酒意又上头了,她开始晕乎乎、轻飘飘。 她点开微信,给景召发消息。 商领领:【一只小可爱冒泡】gif 商领领:【卖萌】gif 商领领:【嘻嘻】gif 商领领:【乖巧打滚】gif 景召回了一条:【快十二点了】 商领领:【晚安】gif 商领领:【乖巧】gif 055:给他发美腿照! 扮乖正文卷055:给他发美腿照!放下手机后,商领领去浴室洗漱,洗到一半,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头发也没吹,回了房间,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周至”两个字。 周至就是景召给商领领推荐的那位摄影师,她的名气很大,商领领之前就听过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她这么年轻,而且漂亮。 商领领心里的警钟敲响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不该再去打扰景召的,可是她忍不住,打开了微信。 商领领:【仙女下凡】gif 商领领:【景召】 商领领:【你睡了吗?】 发完后,她等了一会儿,景召仍然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商领领:【好吧】 商领领:【仙女回天庭了】gif 发梢的水滴在了手机屏幕上,她没管,换了一张新的窗口背景图,是她上周在陆女士家偷偷拍的,景召在阳台撸猫的照片,照片里的景倩倩别提多惬意了。 背景设好后,屏幕上的那滴水刚好落在了景召的锁骨里,商领领用指腹抹了一下,水滴晕开,糊了景倩倩一脸。 她还是不满意,打开p图软件,给景倩倩的脸上p上马赛克,然后把这张新图换上。 臭猫! 商领领放下手机,起身去吹头发。 叮。 来消息了。 她噔噔噔地跑回来,拿起手机,动作飞快地点开聊天框。 景召发了个问号过来。 商领领:【你还没睡啊】 你和周至很熟吗? 她删掉。 你觉得周至漂亮吗? 她又删掉。 你为什么给我推荐…… 她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后发给景召:【我加那个摄影师了,我要怎么称呼她,叫周老师吗?】 景召:【随你】 商领领:【我怎么跟她说?】 商领领:【说是你推荐的吗?】 景召:【嗯】 铺垫完了,她要问重点了。 商领领:【你推荐的,她就一定会拍吗?】 景召:【嗯】 周至是小妖精! 商领领在心里骂了她。 商领领:【你和她很熟吧?】 景召:【还行】 你们是微信好友! 好气,她今天才加上。 商领领:【仙女向你扔了一个炸弹】 三秒后。 商领领撤回了一条消息。 商领领:【刚刚发错了】 商领领:【仙女微笑】gif 对话框的上面显示景召正在输入,商领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商领领:【你上次不是说不认识拍那类照片的摄影师吗?】 商领领:【你骗我】 景召为什么要骗她呢? 一定是关心她。 好了,自我攻略完了,商领领不生气了。 景召:【你该睡觉了】 商领领:【好的】gif 商领领:【乖巧】gif 聊天框的最后,商领领发了一个俩小人睡一张床的表情包。 景召没有再回复。 她去看了他的朋友圈,很干净,一条动态都没有,只有一句话——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0:13,人民医院。 急诊室里有位病人闹得很凶。 “给我洗胃!” “快给我洗胃!” 正是被灌了药的肖敏。 急诊医生就在旁边:“小姐,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你再稍等一下。” 肖敏等不了,一把推倒了旁边的输液架:“还让我等,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她满头大汗,大吵大叫,“我要洗胃,快给我洗胃!” 急诊医生不给她洗胃是有理由的,她自己一个人来挂号,声称被人灌了药。 灌没灌药谁知道,她满身的酒气。 急诊医生耐心地再询问一次:“酒里加了什么,你无法确定对吧?” 肖敏态度很冲:“别人喂的,我怎么知道加了什么。” 说话不是挺有力气的嘛。 急诊医生又问:“出现过头晕恶心的症状吗?” “有点头晕。” 她脸色是有点白,不过急诊医生都给她查过了,除了心跳快了点,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我这边还是建议你等血检结果出来了再看用不用洗胃。”他怀疑眼前这位是醉酒的失足女。 “现在就给我洗胃!”整个急诊室里,只有女人尖锐的吼声,“再耽搁,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 医生无语。 他回头吩咐护士:“准备一下。” 护士去取洗胃机。 肖敏坐靠在病床上,胸口上下起伏着,她四肢无力,手指抖得厉害,拨了110。 电话通了。 她说:“我要报警。” 警察问她报什么警。 这时,血液科的护士进来:“洪医生。” 是肖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急诊医生看完:“小姐,你不需要洗胃。”果然,是醉酒的失足女。 “结果显示,你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 心跳加快、流汗发抖是因为紧张,还有惊吓过度。 肖敏的表情僵住了。 “小姐。” “小姐。” 警察喊了她两次。 她回神,手里抓着被子,越攥越紧,指尖都发青了:“对不起,我打错了。” 她挂掉电话,重新拨了一个号。 “商领领,你耍我?” “你去医院了?”已经夜深,电话那边很安静,商领领的语气悠哉悠哉的,似乎心情很不错,“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都说了,给你喂的是好东西。” 维生素。 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她可是小太阳小仙女,怎么会违法乱纪呢。 最后一次,她温柔提醒:“不要质疑我说的话,再有下次,喂你吃什么就说不准了。” 电话挂断。 商领领心情大好,一点困意也没有,干脆起来,披了件衣服,去隔壁房间直播。 她先调好摄像头的角度,然后才开电脑。 已经是深夜,直播间里人很少。 她靠近双耳麦,低声轻语:“晚上好。” 再晚,也有夜猫子。 【火速赶来】 【ruby最近好勤快】 【每日一问:ruby今天追到小哥哥了吗?】 商领领回答:“没有。” 她笑了笑,语气轻快:“不过已经加上微信了。” 【怪不得这么晚了还开播】 【ruby心情一好就直播】 【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前面涉黄,已举报】 商领领把桌子下面的道具放上来:“今天的主题是粉笔画。” 道具是一盒粉笔,还有一个便携的小黑板。 【啊啊啊啊,是我喜欢的】 【我的入坑眠音就是沉浸式画画】 【今晚有一起在这睡的么】 商领领把摄像头再调低一点,桌子上的道具和她的手一起入镜。 第一笔,勾的是轮廓。 【我堵一包辣条,ruby要画小哥哥】 第二笔,她画了眉毛。 【果然】 她在画景召。 粉笔慢慢移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双耳麦把声音放大,像立体音环绕在耳边,刺激人的耳膜和神经。 【这个触发音,上头了上头了】 【就我一个人好奇小哥哥的长相吗?】 【好奇1】 【我不是来睡觉的,我是来磕糖的,蹲一个三世同堂】 【已经凌晨了】 最后那条,来自ruby9876。 一幅画下来,只花了十几分钟。 商领领放下粉笔:“好了,今天就到这。” 【眼睛还没画】 【是不想暴露小哥哥的长相吧】 【粉笔画不要紧啊,画了我们也认不出来】 【别啊,我蹲到现在就是想看看小哥哥的长相】 【散了散了,晚安】 “晚安。” 商领领直接关了直播,重新拿起粉笔,给她的景美人画上眼睛。他的桃花眼生得实在好看,纵使她画技尚可,也只描得出三分神韵。 手机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商领领发现有三个未接。 她刚拿起手机,铃声响了。 “你好。” 对方是男性:“ruby你好,我是热丽传媒的经纪人,我们公司最近想发展声音类的短视频播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 热丽传媒是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旗下开发了好几个盛行的短视频app,也孵化出了不少网络红人。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给商领领发出邀请,上一次也是在她下直播的时候,跟蹲点似的。 “没兴趣。” 对方试图游说:“我们公司的资源——” “你们公司签不起我。” 她挂掉电话,还有事情要做。 直播间的某位听众建议:【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056:爹系男友景召 扮乖正文卷056:爹系男友景召直播间的某位听众建议:【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商领领坐在床上发呆,她在认真思考这条建议的可行性。 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可是,想发。 景召是正人君子。 可是,想发。 只给景召发是不是太刻意了? 可是,想发。 商领领纠结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被脑子里的一大波黄色泡泡打败了。她去衣柜挑了一件超级性感的睡裙,主要是布料少。 换好衣服后,她站到镜子前面,找好角度,拍了很多张。 翌日,白天天晴,温度回升了不少,入夜后又渐渐转凉,阳台的胭脂花不耐寒,花瓣陆陆续续地掉光了,都落在地上,东一朵西一朵,景倩倩的猫窝里还有一朵,被它压实了贴在被子上,紫红色很鲜艳,倒像是绣上去的。 陆常安女士新买的葡萄风信子长得很好,叶子翠绿翠绿的,再养些时日估计就会开花了。 夕阳已经西下,天黑了。 陆女士在阳台打电话,和租客王秀荷。 “秀荷,你跟顶楼的曲女士熟不熟?” 陆女士的八栋一共有三十三楼,三十一和三十二楼没有住人,三十三楼只住了曲女士一家。 曲女士非常内向寡言,平日里和其他租客都不怎么往来,租客群也没加。 王秀荷说不太熟,就打过几次招呼。 王秀荷问怎么了。 陆女士说:“顺荣昨天在菜市场碰到曲女士了,说看到曲女士的手臂上都是伤。” 顺荣是隔壁七栋的住户,跟八栋很多女租客都挺熟。 王秀荷一听就懂了。 “曲女士的老公是公务员吧?” “应该是,听说在税务局上班。”陆女士见过几次曲女士的老公,看上去像个饱读圣贤书的人,斯斯文文的。 王秀荷说:“我昨天还撞见了曲女士的妈妈,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说送来给女婿吃,还向我炫耀来着,说女婿很出息,脾气又好。” 别人家的事,陆女士了解也不多:“也可能是我多疑了。” 景河东在客厅喊她:“老婆,汤要冷了。” “回头再跟你说。” 陆女士挂了电话,坐到餐桌上。 景河东已经帮她盛好了饭和汤,陆女士不喜欢吃鸭皮,景河东都帮她剥掉了,骨头也顺带剔了。 景河东说:“今天的鸭肉炖得有点老。” 陆女士在看手机,景召也在看手机。 陆女士就算了,景召平时吃饭不怎么碰手机,景河东叫他:“召宝。” 他抬头:“嗯?” “鸭肉老不老?” “还好。” 他又低头,接着看手机。 陆女士在私聊顺荣,了解曲女士的事,景河东夹了条鱼,认真地给鱼挑刺。 这个时候,景见回来了。 陆女士抬头瞥了一眼:“你不是说明天再回来吗?” 景河东把挑了刺的鱼肉夹到陆女士碗里。 景见放下包:“寝室人走都了,待着没意思。” 他刚坐下。 景召说:“你手机借我一下。” “干嘛?” “不干嘛。” 景见把手机解锁后给他。 他放下筷子,下了饭桌。 商领领上次在陆女士这边吃晚饭时,象征性地也加了景见,她昨晚拍的九宫格照片设置了分组可见,景见不在那个分组里。 商领领的微信只分两组,一组叫景召,一组叫其他。 景见吃完晚饭上楼,进门看见景召在阳台。阳台的花架上有花花绿绿的植物,都是陆女士张罗的。 “外面风大,你不冷啊?” 他没穿外套,上衣只穿了件白色长t,在抽烟。 趴在阳台的景倩倩偶尔叫两声,倒也让这黑漆漆的夜热闹了几分。 景见说:“你最近烟抽得有点勤。” 景召烟瘾不重,至少景见很少见他抽,就是这阵子,烟灰缸里总有烟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是从十九楼的住户搬过来开始。 门外有人敲门。 景见去开门。 是十九楼的住户,穿得粉粉嫩嫩的,头上带着个兔子耳朵的头箍:“晚上好。” 白天殡仪馆送来了两具非正常死亡的遗体,商领领八点多才回星悦豪庭。 景见把门整个敞开:“哥,找你的。” 然后他识趣地回了房间。 商领领也没有贸然进去,仍然站在门口。 景召把烟头扔在了葡萄风信子的盆栽里,然后去玄关:“刚回来?” 五分钟前陆女士还在家庭群里说商领领还没回来,说遗体整容师很辛苦。 “嗯,刚回来。” “晚饭呢?” 商领领说:“在殡仪馆吃了。” 晚上很冷,她穿了羊羔绒的外套,今天没穿裙子,穿了休闲的运动裤,头发扎着,发圈毛茸茸的,是奶白色。 不像九宫格里,光着一双腿。 景召没提朋友圈照片的事,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东西要送你。” 他刚要开口。 商领领抓住了他的手,让他掌心朝上,然后她把玉石放进他手里。 玉是暖的,她的手也是。 “我昨天就想给你了,但昨天太晚,今早我又出门太早。”她乖乖松开手,指尖掠过他指腹,痒痒的,“我送你的莫黎还在吗?” “嗯。” 景召不是一个很乖的人,他有硬骨。 商领领很喜欢他有问有答的时候,感觉很乖,即便是应她一个字。 “这是莫黎的邻居,修彼德斯。”商领领问他,“你去过这个国家吗?” 他收拢掌心,手指摩挲着玉石上面的纹路:“去过。” 修彼德斯的国土形状像一朵没开放的花骨朵,那里有一座城,盛产一种叫荷兰子的植物,荷兰子花开四季,它的花朵很像虎刺梅,它的果实是一种新型致幻剂的主要原材料。 致幻剂在一些夜场叫价很贵,但修彼德斯的人民一直很贫穷。 “为什么送礼物?” 商领领说:“你给我推荐了摄影师,为了感谢你。” 她以前答应过他,会送他一整个世界,她打算慢慢地送,她幻想过,也许等到送完的时候,他已经娶她过门了。 “加上了吗?” 景召给商领领的是周至的私人微信。 商领领说:“还没有通过,周老师估计很忙。” 景召进去拿了手机,把号码发给她:“号码发你了,你直接联系她。” “好。” 门开着,他靠墙站,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没别的事,才说:“早点休息。”他停顿几秒,“少熬夜。” 057:景召的隐藏马甲 扮乖正文卷057:景召的隐藏马甲门开着,他靠墙站,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没别的事,才说:“早点休息。”他停顿几秒,“少熬夜。” 商领领应:“哦。” 她慢吞吞地挪动脚。 景召关门。 门还剩一条缝的时候,商领领扭头:“你刚刚是不是抽烟了?”她闻到了。 “嗯。” 商领领还是觉得景召每次回她话的时候显得很乖。 当然,景召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乖。 商领领表情一本正经的:“抽烟有害健康。” 十九的景召不抽烟。 十八岁的商领领也不抽烟。 听说烟能消愁,后来他们都碰了这个有害健康的东西。 “管得真多。”景召关上了门。 商领领摸了摸鼻子,他真不乖。 屋内,景召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然后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把烟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手机这时响了,号码是没存过的。 景召接了。 是一个男人打过来的,他说的是外语:“小九爷,我搞不定啊,可能要你出马。” 景召看了一眼景见房间的门,起身去阳台。 “货还在维加兰卡?” “嗯,咱们的人盯着,他们运不走。” 景召考虑了片刻:“我下周过去。” “小心点。”说完这个,男人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见到帝国的月亮了吗?” 景召背靠阳台扶手,仰面抬头,上面有一轮不圆的月亮,他手里握着一块玉石。 “见到了。” 今晚的月亮不圆。 结束通话之后,景召回了房间,关上门。 他把放在最底下抽屉里的那块莫黎拿出来,和修彼德斯拼凑在一起,边缘的大小刚刚吻合,没有一点缺漏缝隙。 他拨了个电话。 “稀奇啊,”是周至,“你居然给我打电话。” 景召擅长拍风光,周至擅长拍人像,两人合作过一次,算得上是半个同事。 “她联系你了?” 她? 周至反应过来:“那个姓商的小姑娘?” “嗯。” 周至说:“联系了。”她嗅到了,不太寻常的味道。 景召问:“什么时候拍?” “时间还没定。” “她去拍的时候给我个电话。” 娱乐圈女艺人最想勾引的numberone,在操心一个小姑娘的私房照。 有热闹瞧咯。 “看这么紧,”周至故意打趣,“她是你什么人?” 景召说:“租客。” “你知道上一个跟你一样操心小姑娘拍私房照的人是谁吗?也给我打了电话,也跟我说拍的时候要提前打招呼。” 景召不想知道。 周至笑得好大声:“一个老父亲。” 景召挂了电话。 景见在房间,玩游戏。 队友还是那三只:游戏水平根据心情起伏的杨清池、随便打打就很厉害的商请冬、永远的菜鸡方路明。 景见和杨清池本来是不带菜鸡方路明的,但商请冬是天使,把方路明捎上了。 景见和杨清池一路,天使跟菜鸡一路。 “请冬,楼下有人。” 方路明有个大部分菜鸡都有的毛病,一听见脚步声就发慌。 “你找个角落躲着,我下去看看。” 商请冬下楼了。 然后是两声枪响。 然后商请冬在楼下说:“方二,下来舔包。” 方路明像一只花蝴蝶:“爷来了。” 舔完包,方路明不要脸:“请冬,老子超爱你。”他一时得意忘形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姐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良——” “我姐怎么不善良了?” 警报拉响。 方路明立马纠正:“口误口误。” 商请冬没再说什么,方路明以为这事儿已经揭过去了,欢欢喜喜地跟着商请冬。 前面有敌人,商请冬让方路明躲远点。 方路明就躲在了一面墙后面,然后一个手榴扔过来。 “靠!” 方路明被炸死了,是商请冬扔的手榴。 “商请冬,你故意的?!” 商大医生的心理素质稳得一批:“失误。” 天使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是个姐控,控到不顾同窗情谊,控到不分是非黑白。 再说景见和杨清池那一小队。 毒圈过来了,景见找了辆车,开到杨清池那里。 “上车。” 杨清池的游戏人物一动不动。 景见催他:“杨清池。” 人物还是不动。 “断网了?” 估计是。 景见没管他,开车先走了。 等杨清池再回来,血条已经不剩多少了,他打了个药,找到一辆快散架的车。 景见看到他的图标动了:“你刚刚断网了?” “没有。”杨清池说,“柴秋回来了。” 柴秋,他后妈,他克星。 景见鄙视:“出息。” 杨清池是帝都杨家的独苗,商领领的表弟。 杨清池大一那年,柴秋初入帝都大学,以体育老师的身份。 大二上学期,杨清池爸过世,柴秋带着一纸结婚证凭空出现,分走了杨清池他爸一半的财产。 照理说,这两人本该水火不容,偏偏杨清池对柴秋一见钟情。 总之,关系挺复杂的,挺孽缘的,也挺禁忌的。 058:回帝都,事业搞起来 扮乖正文卷058:回帝都,事业搞起来凌晨五点的城市还很安静,初冬的太阳出来得晚,霓虹仍然亮着,往来车辆很少,路上有摊贩推着车,赶早出门去卖早点,路边有环卫工人在扫落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他腰挺不直,身形佝偻着。 星悦豪庭的小区门口栽种了不少绿植和花卉,连日降温,零星的几朵花瓣都蔫巴巴的,大叶黄杨做的绿篱有半人高,叶子上凝了霜,白里透着绿。 景召从小区出来,手里一把伞,身上背着相机。 扫街的老伯认得他,停下来打招呼:“早啊。” 他也停下:“早。” 老伯人很热情:“这么早就去工作啊?” “嗯。” 老伯笑笑,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慢走。 他点点头,前行了几步,脚又停下来,回头询问:“我可以给您拍一张照吗?” 老伯把扫帚放到一边,拉拉衣服,整理整理帽子:“这样可以吗?” “可以。” 景召举着相机,调好角度和曝光之后,按下快门。 画面定格,照片里的老伯站得端正,他露齿笑着,岁月的痕迹悉堆在眼角,两鬓已经斑白,眸光却依旧明亮有神。 景召把照片回放出来,走近些问:“要看看吗?” “要看要看。” 老伯眼神不太好,景召把相机举高一些,好让他看得清。 老一辈的人不怎么拍照,老伯觉着新奇,忍不住脱下手套,摸了摸相机上面的那些按键:“拍得真好。” “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号码?”景召解释,“因为我拍了您的正脸,若要发布出去,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老伯很乐意,想也没想:“我同意。” “涉及商用的话,还需要支付您费用。” 老伯十分诧异:“还有钱啊?” 景召颔首:“嗯。” “那你岂不是随便拍个人都得付钱?” 他耐心解释:“如果照片能辨识出某个特定人的肖像,” 这样说过于专业,老人家可能听不懂,他换个直白一点的说法:“如果照片里的人能被别人认出来是谁,那拍照的人就不能随便使用、公开、发布那张照片,需要先拿到授权。” “这么麻烦啊。” “是有点麻烦。” 所以景召很少拍人像,更少拍正脸。 老伯爽快地把号码报给了他。 他把号码记下来,道了谢,然后背着相机继续直行,手里的雨伞没有散开,伞布折叠得整整齐齐。 ***** 刚过八点,红柳巷里正是热闹时候,早出买菜的老太太在路边闲聊,穿着校服的学生穿梭人群,大爷坐在豆浆摊上,侃侃而谈,路过的上班族打电话抱怨昨夜又加了班,老街深巷里处处是人情和烟火。 小董刚到工作室,照相馆的牌子还没搬出去,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景召。 “景老师。”小董年纪不大,是摄影专业出身,毕业还没有满两年,“今天怎么这么早?” “去拍了一组照片。” 景召的鞋上沾了泥,还是湿的,门口有鞋柜,他把雨伞挂在了柜子上方,换上干净的鞋之后,才踩着地毯进来。 小董把写着“照相馆”三个字的牌子搬去了门口。 景召的工作室没做招牌,也没有店名,这一带的人都管他这叫红柳巷照相馆。 小董打开电脑,说工作的事:“昨天梵帝斯发了邀请函过来,想请你参加他们的冬季珠宝展。” “帮我推了。” 景召上了二楼。 小董知道他的习惯:冲印照片期间,谢绝访客。 景召的暗房在二楼,有两间,一间是彩色暗房,一间是传统的黑白暗房。他平时多用数码相机,也玩胶片机,尤其喜欢黑白胶片。 他拿了两台相机进了黑白暗房,随手关上门,打开暗房专用的红灯,最靠门的那面墙前摆放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各种冲洗照片用的药液和工具。 他先调了显影液,然后停影、定影、水洗。 整个过程缓慢又繁杂,在红色的灯下,凑近看,能看见相纸在显影盘里渐渐显现出图像,先是轮廓,然后是眉眼。 眉目传情、灵秀动人。 是女孩子的脸。 ***** 小董看了眼手表,景老师在暗房里待了快有两个小时了,他想着要不要泡杯咖啡送进去。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小董抬头:“你好。”他问来的人,“请问你是拍照还是?” 来的是位女士。 女士说:“我找景老师。” 景召大部分商业性的工作都在帝都完成,帝都另外有工作室,小董只在华城这边打打下手、看看店,其他的接触不多,进门的这位女士一身名牌,年纪在三十上下,脸上的妆化得很精致,看着不像普通人。 小董问:“你有预约吗?” 女士摇头,说没有。 小董又问:“请问你贵姓?” 女士说:“我姓乔。” 小董知道是谁了,这位乔女士登门之前发过邮件:“景老师还在忙,乔小姐如果不急的话——” 乔女士打断:“是急事。” 小董至今还没见过谁能打破景老师的原则和习惯。 小董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那也请稍等。” 就算是红星传媒的老板来了一样得等,而这位乔女士,是红星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乔爽。 小董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景召下楼了。 乔爽立马起身:“景老师。” 他去泡了杯咖啡:“找我有事?” 乔爽上前说:“是悦兮让我来的。” 乔爽是明悦兮的经纪人。 今日的太阳只照了半天,下午两点二十,陆女士在家庭群里艾特了景召。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你爸炖了一锅汤,晚上早点回来~】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是陆女士的新昵称,昨天刚改的。 最近,小区住户内卷的厉害,遛孙子开始鄙视遛猫遛狗的了。 景召:【我在帝都,不一定回得去】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有工作啊?】 景召:【嗯。】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忙吧】 景召关掉聊天窗口,下了车。 他的车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不是红柳巷,是帝都。 “景老师。”乔爽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悦兮已经在会所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跟她见一面?” 059:拍私房写真ing 扮乖正文卷059:拍私房写真ing“景老师。”乔爽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悦兮已经在会所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跟她见一面?” 景召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他先看了来电:“抱歉,我接个电话。” 乔爽暂时收起话题,在一旁等着。 景召接通了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他应了一个字:“嗯。” 那边又说了什么。 这次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拍吧。” 他眉头轻蹙,似乎有心事,应该跟拍照有关,乔爽也不好多问。 他问乔爽:“晚上的饭局几点开始?”他边挂电话。 乔爽说:“六点。” “我要晚一点到。” 最好不要太晚,但乔爽开不了那个口。景召有实力、有代表作,摄影类的大奖又拿了个遍,在时尚和影视领域都很有影响力。他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人,并非他耍大牌,而是他独来独往,不论是时尚圈、摄影圈,还是娱乐圈,能请得动他的人寥寥无几。 “那悦兮那边,”乔爽略作思考,斟酌着问,“你要不要先跟她见一面?” 他眼睫都没有抬起,心思似乎不在这,拒绝得很快:“没什么好见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还有事,你自便。” 说完之后,他直接上了车,往主干道的方向开走了。 助理贺江闻声出来,没看到景召的人,只看到了个车尾,车牌尾数1112。 那是景召的车。 贺江还在门口看到了乔爽,他进景召的工作室有好几年了,认得乔爽,因为景召只拍过明悦兮一个女艺人,照片的一些后期工作还是他经手的。 “是景老师回来了吗?” 乔爽说是。 贺江站在路边张望:“怎么就走了?” 景召走得急,乔爽哪里知道,也是猜测:“可能有急事。” 大概四点左右,陆女士给商领领发了微信。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领领,晚上过来喝汤】 商领领:【我不在华城,晚上可能回不去】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你在哪?】 商领领:【帝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怎么都去帝都了】 商领领:【还有谁来帝都了?】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召宝啊,他也在帝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说有工作】 商领领:【是猿粪呐】gif 陆女士回了一个从商领领那里保存来的表情包:【死鬼mua】gif 商领领:【比心】gif 大概过了两分钟。 陆女士又戳商领领:【领领,那个把鸭子按在水里的表情包发给我】 商领领:【送你去做绝味】gif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别说了,我爱你】gif 商领领放下手机。 周至过来,问化妆师小琴:“妆化好了吗?” 小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会眯成缝:“已经化好了。” 周至走到镜子跟前,端着下巴看镜子里的商领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底子很好。” 周至是个很帅气的女人,剃了最短的头,化着最美的妆,后颈纹了一朵妖艳的玫瑰,洒脱又爽朗。 从商领领进她的工作室到现在,周至没有提过景召一次,她和景召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商领领对不觊觎景召的女性都很友好:“谢谢。” 周至对商领领的印象,就一个字:乖。 原来景大摄影师好这口。 “妆ok了。”周至打了个响指,“小琴,你带商小姐去更衣间。” 小琴收拾了一下化妆箱,领着商领领出去。 商领领走出了门口,又停下来,她折回化妆间,不太好意思地问:“不拍全裸的可以吗?” 她一开始的本意不是真想拍私房写真,是想“色诱”景召。这是方狗头支的招,方狗头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扛不住美色攻略。 方狗头扯淡。 方狗头自己才是视觉动物。 “当然可以。”周至很专业,“不过道具和房间的风格已经定好了,你的妆容也定了,如果这些不改的话,建议不要穿太多,不然可能会不协调。” 商领领很适合暗黑纯欲风,周至看到她的第一眼,灵感就上头了。 商领领说:“好的。” 小琴领着商领领去更衣间了。 周至跟去更衣间看了几眼,然后上了二楼,进了器材室。 房间的门口放了一把黑色雨伞。 “她带了件衬衫,男士的。”周至来看热闹了,“不会是你的吧?” 那件衬衫看着不像新的,周至很熟悉那个牌子,衬衫的款式是七八年前的。 景召不作答,在研究放在架子上的一台相机。 一句也问不出来,周至觉得他这个人没劲透顶了:“至于吗?嘴这么严。”她实在是好奇,“给句实话,是不是女朋友?” 景召低着头,半点心事情绪都不曾表露出来:“不是。”他在给那台相机换镜头,“你这台相机不适合广角镜头。” 如果不是女朋友—— 周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单相思啊?” 景召抬头,那眼眸就像深秋夜里看不见底的深井,冰冰凉凉的,幽深神秘,你投任何东西进去都不会看到涟漪起伏。 “还不开始?” 嘴巴真紧。 周至收起好奇心,挑了部相机,出去开工。 她走到门口,回头问:“你不去看看?” 景召低下头,继续研究相机。 无趣!周至走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镜头和相机机身的卡口就是对不准,怎么都对不准。 景召放下了手里的相机,走出了器材室。 拍照的房间也在二楼,门关着,房间里不时有声音传出来。 将近一个半小时,商领领在里面拍,景召就在外面守着,不露面,也不离开。 走廊里的影子安静地待着,寸步未离。 商领领和周至是临时约的,临时到周至都来不及提前很多去通知景召。 景召接到周至电话的时候,是两点二十三分。 “拍私房照的那个女孩子联系我了,她来帝都买东西,我下午也刚好有时间,就约了四点到六点,不过她可能还会早到一点。” 景召回:“嗯。” 周至虽然跟他合作过,但搞不懂他,没人搞得懂他:“你嗯什么?给不给她拍?不给拍我就找理由推了。” 景召沉默了挺久:“拍吧。” 电话挂断之前,周至还听到了一句话,景召对别人说的:“晚上的饭局几点开始?” 四十七分钟后,景召出现在周至的工作室门口,当时商领领还没到。 060:景召护领领 扮乖正文卷060:景召护领领四十七分钟后,景召出现在周至的工作室门口,当时商领领还没到。 周至是真没想到他会赶过来:“你不是在华城吗?怎么这么快?” “刚好在这边。”景召进来,一句寒暄都没有,“她来了吗?” “还没有。” “在哪里拍?” 很明显,他冲着那小姑娘来的。周至又嗅到了,很不寻常的味道。 景召是什么人呐,预约排到了明年,多少一线女艺人想请他拍照,却连他的面都见不着,想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更是数不胜数,别说碰他的人了,你看他让谁碰过衣角?跟异性永远保持着伸手够不着的社交距离,说得好听叫自律,说得不好听叫“女人别碰我”。 摄影圈里关于景召的谈论很多,谈论最多的问题是:景老师都没有欲望吗?名利、钱财、女人,这些他好像都不感兴趣。 周至说:“在楼上四号摄影棚。” 让景老师感兴趣的人出现了。 他上楼,直接去了四号摄影棚。周至想拍复古暗黑风,拍摄用的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有蓝色丝绒的公主床、有中世纪风的沙发,地上有玻璃、有花瓣,橱窗里有弓箭,也有公主的皇冠。 景召一一看过去,另外还有补光灯、三脚架、反光板,甚至是墙壁上的灯光,他都仔仔细细地、一样一样地检查。 “你在干嘛?”周至都惊呆了,“不是怀疑我这儿有隐藏摄像头吧?” 景召在检查床幔:“随便看看。” 这叫随便看看? 就差掘地三尺了吧。 周至有点受伤:“我你都信不过?” “不是,摄影棚人来人往,谁都有可能进来。” 周至无话可说。 傻子都看得出来,景召有多保护来拍照的那个女孩,生怕她吃一点亏。她拍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景召就守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 收尾之后,商领领去了更衣间,周至回器材室。 景召也还在器材室。 “还没走呢?” 他问:“都结束了?” “嗯。” 他起身,去拿了雨伞,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周至看不懂了。 景召是她见过的、最克己复礼的人。 帝都已经入冬了,天黑得早,还没到六点,太阳就落了山,天际也变成了青灰色。 景召的车停得很远,要走一段路。人行横道的对面街上站了个人,个头很高,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是商领领的保镖,赵守月。 他看见了景召,景召也看见了他,两人眼神相接,短短几秒之后,又各自移开。 从周至的工作室开车去唐德会所,不堵车也要半个小时。 唐德会所是帝都陈家的产业,会所的八楼只接待贵宾,今天就来了一位贵宾——vindis帝国区总裁。 明悦兮十几分钟里看了好几次时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忐忑,她用桌布遮掩,拿着手机给经纪人发微信。 【怎么还没来?】 乔爽人就在外面,但不方便进来,回复:【景老师说会晚点到。】 已经六点半了,景召还没来。 “悦兮。” 她抬起头:“嗯。” 喊她的是她老板,红星传媒的吴庸,一个唯利是图的娱乐公司老总。 他给明悦兮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唐先生的杯子空了。” 唐先生五十出头,个子小,人微胖,衣冠楚楚,其貌不扬。 上周,唐先生在秀场见到了明悦兮,隔天他就找上了吴庸,吴庸想吃下vindis帝国区代言人这块肥肉,所以促成了今天的饭局。 明悦兮只是个二线艺人,又是网红出身,在圈子里并没有很多话语权。 她起身倒酒。 唐先生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大惊失色:“唐先生!”她手上用力,试图把手抽走。 唐先生握着不放:“晚上有空吧?”男人的指腹在女人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代言合同已经拟好了,要不要看看?”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明悦兮生了一副好样貌,用当下的流行语来形容叫猫系脸,笑的时候很甜,不笑又挺酷,公司给她安排了乖巧小太阳的人设。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奶白色的小香风外套搭配短裙,衬得她十分温顺可人。 她一点一点地把手抽出来,因为动作轻,她又笑得温软甜美,倒也不会闹得很难看:“唐先生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需要您亲自来谈。” 她这是婉拒的意思。 唐先生也不生气,喝掉杯子里的酒,目光看向吴庸。 怪他没把人调教好。 吴庸立刻起身赔礼:“不好意思唐先生,悦兮她很少出来应酬,不是很懂规矩。”他转头呵斥,“还不赶紧给唐先生敬酒赔礼。” 明悦兮迟疑不前。 吴庸正要发作,有人来敲门,是唐先生的秘书。 “唐总。”秘书进来说,“景老师在外面。” 圈内被称作景老师的,只有一个人。 明悦兮猛然回头。 唐先生也起身了,出了包房,在过道见到了景召:“景老师怎么过来了?” 景召在摄影领域的地位很高,时尚圈的人都不想得罪他。 他靠墙站着,手里拿着一把雨伞:“路过。” 唐先生哪里还有刚才甲方爸爸的气焰,态度很客气:“景老师要是不忙的话,进来喝一杯?” vindis想跟景召合作,唐先生约了几次,也没约到人。 “不喝了。”景召懒得周旋,直接开门见山,“你上个月发来我工作室的合同,还有效吧?” 是景召上个月就已经拒绝掉了的合同。 转机来得突然,唐先生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当然有效。” 景召说:“签好后我会寄给你。” “不用不用,明天我亲自去一趟您的工作室。” 他嗯了声,下巴抬了抬,指明悦兮:“那她的合同呢?” 061:景召自砍桃花 扮乖正文卷061:景召自砍桃花他嗯了声,下巴抬了抬,指明悦兮:“那她的合同呢?” 唐先生立马会意:“景老师放心,明天我会让我秘书把代言合同送过去。” 对唐先生来说,明悦兮不过就是个漂亮女人,不能碰她,也还有无数个可以替代她的漂亮女人,但景召不一样,摄影界没有第二个景老师。 景召的一个摄影合同换明悦兮的一个代言合同,这笔买卖,唐先生赚了。 “我还有事,”景召说,“失陪。” 唐先生客客气气地说了声慢走。 从头到尾,景召的视线都没有落在明悦兮身上。 她追上去。 “景召。” 景召回头,没说话,等她的下文。 她目光炙热:“谢谢。” “你不需要谢我,你只要记着,这是第二次。” 他遵守诺言,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明悦兮很会发挥自己的长处,用声音示弱,“明天你有空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想请你吃顿饭。”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没空。” 他转过头,走了。 明悦兮仍站在原地,看着慢慢走出视线的背影,眼里的贪念快要藏不住。 她是景召唯一拍过的女艺人,有人以为在景召那里她有所不同,一开始她自己也这样以为,然而并没有,景召看她的眼神跟看一块石头、一棵树并没有两样。 乔爽走过来:“什么第二次?” 明悦兮摇头:“没什么。” “你跟景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景召这是第二次帮明悦兮,第一次是三年前,他帮她拍了杂志封面。 不过他们也仅有这两次交集,通稿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有用,明悦兮到现在连景召的私人号码都没有。 明悦兮说:“他是我哥的朋友。” 乔爽没有再往下问,她知道明悦兮有一个哥哥,但人已经不在世了。 ***** 景召在八楼的电梯口碰到了老熟人。 “景召。” 是陈野渡,景召留学时的同学。 陈野渡是导演,景召跟他一起拍过一部精神病题材的纪录片。他是个“疯子”,在圈里没什么兄弟朋友,景召算一个。 电梯门开了,景召没有进去,随口问了句:“有应酬?” “不是,随便玩玩。” 陈野渡不爱收拾自己,穿得随随便便,理了个一般人都驾驭不住的短头发,就仗着一张脸好看,是女生喜欢的那种好看,精致的皮相里带着点儿痞气,有点不修边幅,颓丧颓丧的。 他厌世,极度厌世,正常的时候不多,除了拍戏的时候,不是一副恹恹欲睡、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子,就是一副易怒易躁、极度没有耐心的样子。 不过他今天挺正常的。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所吗?” 景召随便找了个理由:“有应酬。” “应酬结束了?” “嗯。” “跟我去喝一杯?路深也在。” 景召让他前面带路。 方路深留学的时候,跟他们两个也一个学校,景召和陈野渡学摄影,方路深一开始学的是临床医学,不过他在国外只待了半年,瞒着家里回了国,去读了警校。 包房里,不仅方路深在,方路深他弟——方路明也在。不仅方路明在,商领领她表弟——杨清池也在。 都是帝都权贵圈的人,私下会玩在一起也不奇怪,严格来说,景召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因为私奔被踢出族谱的陆女士是陆家的女儿,而陆家、杨家、商家、陈家、方家都在帝都上流圈的金字塔顶端。 陈野渡推门进去,介绍:“景召,我同学。” 方路明一口酒险些喷出来,除了七年前偶然撞见的那次,这是方路明第一次跟景召正式打照面。 他拿出他帝都第一拽爷的风范来,翘个二郎腿坐着,也不起身,拽拽地自报家门:“方路明。” 景召看了他一眼。 方路明受商领领影响太深,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 屋里还有一个,陈野渡介绍:“那个,杨清池。” 杨清池点了下头,自顾自地玩飞镖。 这屋里,杨清池是最小的一个,方路明还是挺“宠”着他的,看他精神不佳,特地过去安慰。 “怎么这么一蹶不振?柴秋又折磨你了?” 柴秋两个字不能提,一提杨清池就炸:“你给老子滚。” 方路明就不滚,还跟他咬耳朵:“我跟你说,那个景召,记住他的脸。” 有洁癖的杨清池嫌弃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一把推开方路明:“我记他干嘛?” 别怪哥们不提醒:“是个大佬,千万别招他。” 杨清池这个人,被他爷爷惯坏了,脾气大,张扬又娇纵,没几个人能治他。 商领领算一个。 当年住帝律公馆的小孩,没几个不怕商领领的。 但杨清池没见过景召,不知道景召跟商领领的关系,他耻笑方路明:“怂货。” 来呀,相互伤害。 方路明一刀捅过去:“有你怂?你敢跟柴秋表白吗?” 杨清池原地爆炸:“能不能别提她?!” 方路明贱兮兮的:“我就提。” 杨清池追着他踹。 景召、陈野渡、方路深在包房的另一头喝酒。 方路深戴着副银框眼镜,看着挺斯文败类,身上没点儿警察的气质。 他长了一张辨识度很高的脸,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西方血统,瞳孔偏棕色,眼窝深、鼻梁高、轮廓立体。 方路明经常抱怨老天不公,父母把好的基因全部都给了方路深一个人。 方路深问:“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很忙?” 景召说:“还行。” 陈野渡拿了根烟,递给景召。 他摇头,没接。 陈野渡点燃烟,靠躺在沙发上,人恹恹的,提不起劲:“我有部电影想拍,战争题材的,一起?” 陈野渡比景召要大四岁,他十八岁到二十二岁都在休学,因为抑郁症。 景召拒绝了他的邀约:“没空,下周出国,归期不定。” 他手指夹着烟,裸露的手腕上有几道很明显的伤疤:“又出国,拍照啊?” “嗯。” “非要出国?国内没得拍?” 景召笑了笑,喝着酒,没回答。 方路深注意到了他的手表:“你手表修好了?” 这手表景召留学的时候就戴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块。 他嗯了声,继续喝酒。 陈野渡想起来一件事:“明悦兮跟你什么关系?” 景召说:“没关系。” “前几天她来我这试戏,她经纪人提到了你。你要是跟她熟,我可以给她走个后门。” “不熟。” 那就没后门走,该怎么办怎么办。 062:真心话冒险游戏(一更) 扮乖正文卷062:真心话冒险游戏帝都的晚上很热闹,车水马龙,满街霓虹。月如钩,独上高楼。 京北门不是繁华带,沿街的店铺陆陆续续都已经打烊,有家照相馆还开着,门口亮着灯,暖黄色的光镀在牌匾上,照亮了上面的字——时间照相馆。 现在是帝都时间:七点五十八分。 商领领推开门,走进店里。 一位长者走过来:“你好。”他年纪看着不是很老,但头发灰白,或许是染的,“拍照还是?” 商领领说:“我来买相机镜头。” 陆女士说,景召的相机修好了,但是镜头修不好。 商领领打听过,这家照相馆的老板是摄影爱好者,他有很多很多的藏品,在帝都很有名。 她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把陆女士拍给她的镜头给老板看:“这个型号的有吗?” 老板是摄影师,这条街上的人都叫他老毕。 “有是有。”老毕说,“不过是非卖品。” 八点二十二分,唐德会所。 酒已经喝了几轮了,靶子都快被杨清池的飞镖扎透,方路明不逗他了,打算找点别的乐子。 他提议:“光喝酒好无聊,玩游戏来不来?” 没人说不来。 方路明立刻叫酒。上的都是啤酒,因为洋酒不好对瓶吹。 “规则很简单。”方路明有个人送外号,夜店小王子,“点数小的人就从身上取下来一样东西,给这间房的服务员当小费,另外再罚一瓶酒。给什么东西由赢的人指定,而且不能要回去,输光了就只能光着出去。” “不愿意给东西也行,输的人帮赢的人做一件事,不杀人放火,不违法乱纪。” 方路深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的傻弟弟:“玩这么大?” “当然,要玩就玩刺激的。”方路明开了一瓶酒,撂在桌上,放话,“玩不起可以不来。” 杨清池今晚被柴秋两个字刺激得有点躁:“怕你啊。” 另外三人都没作声。 游戏直接开始。 方路明先空一个酒瓶出来:“我开局。” 先转空瓶子,用瓶子的头尾决定出对赌双方。 第一局,方路明转到了他哥,然后两人摇骰子,规则简单粗暴。 方路明先开:“我十四点。”三个骰子十四点,他手气不错,“到你了。” 到方路深开骰盅了,他不急不躁,开了个七点出来。 方路明一看点数,笑得洋洋得意:“哥,对不住了,内裤脱了。” 方路深抱着手没动弹,挑了下眉:“我看你是想死。” 方路明打小就是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嗯,今天你弟我就死这。” 那好吧,让他死这。 方路深坐直来,开始玩真的:“内裤不行。” 就等这句了。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当哥哥的,还是要提醒一句:“你仔细考虑清楚,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留恋。” 还是有留恋的。 他们这群人里头,肠子最黑的就数方路深,小时候一帮孩子一起做坏事,方路深总是出谋划策的那个,可一旦败露,他也总是金蝉脱壳从不受罚的那个。 方路明决定留一线:“后天的相亲你替我去。” 这事儿总不难办吧。 方路深应下:“行。” 接着,由他来转酒瓶子,他用两根手指固定瓶颈,轻轻一拨。 瓶子转动了数圈之后,瓶口指向了方路明。 这一局,又是兄弟相杀。 方路深先开骰盅,十一点。 方路明六点。 所以说,出来混别太嘚瑟,都要还。 方路明秒怂:“哥,你可是我亲哥。” 063:最强助攻方路明(二更 扮乖正文卷063:最强助攻方路明(二更方路明秒怂:“哥,你可是我亲哥。” 方路深从桌上捡起酒起子,卡好瓶盖,单手开了瓶,呲的一声,啤酒洒出来。 打亲情牌没用。 “你不会也要内裤吧?”方路明爽快地掀起上衣,“我脱就是了。” “谁要你内裤了?”方路深摸出个打火机,搁桌上,“要你的头发。” 方路明表情裂开。 原本兴致缺缺的杨清池来兴致了:“头发也行?” “点数小的人从身上取下来一样东西,没说头发不可以,我又不是要他的胳膊。” 得,这是亲哥。 “头发是老子的命。”方路明是染发狂热爱好者,“不行。” 不意外,他方路明就是这样的人,内裤可以不要,头发绝对不能乱剃。 他又不是方路深,剃个光头也能去拍警队的宣传海报。 “那就出去大喊三声,方路明是傻逼。” 方路明不乐意,他要脸,拿出一脸的纯真无辜来:“哥,我是你弟。” “所以呢?” “傻逼的哥哥是什么?” 方路深不吃这套:“是个人。”他一脚踹过去,“麻利点,出去喊,声儿小了不算。” 方路明出去了。 杨清池也出去了,他出去干嘛? 当然是拍视频,发朋友圈了。 下一局,换了人开局,由杨清池来转瓶子,几圈之后,瓶口指向景召。 “我先开。” 杨清池先开骰盅,八点。 “到你了。” 景召从容得像个局外人,骰子摇得轻,不疾不徐。 他掀开骰盅:十二点。 杨清池输了。 方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景老师,来个狠的。” 最好是能让他也拍上视频的那种。 景召往杨清池身上扫了一眼:“手表吧。” 当小费的话,总得给样正经的东西,杨清池的手表挺贵的。 “这也太仁慈了。”方路明不爽,他就想玩大的。 杨清池抓了个枕头砸过去:“你以为都是你啊。” 他把手表摘下来,放进托盘里,然后开酒,整瓶喝掉。 下一局,景召开局,瓶子转到了陈野渡。 陈野渡十四点。 景召十点。 陈野渡看似很善良:“手表。” 当然不善良了。 景召那块手表是他的宝贝。 果然,景召拒绝:“不行。” 陈野渡换个坐姿,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我的那部电影可以等,你得帮我,必须拿奖。” 景召这个人,不轻易许诺:“帮你拍可以,拿奖不保证,别太信我。” 陈野渡跟他碰了个杯:“没事,我赌得起。” 景召嗯了声,算答应了。 下一局,陈野渡转酒瓶,转到了方路明。 方路明摇出了三个一,手气背到了家。 “脱吧,从里面开始。” 后面他们几个跟约好了似的,一件一件地扒方路明。半个小时过去,他身上就只剩了一条毯子。 最后一局,他要是再输,头发就保不住了。 他一点一点地开骰盅,趴桌子上,恨不得头钻进去看。 三个六。 “靠,老子也有今天。” 十八点。 方路明顿时神清气爽,下巴一抬:“开吧,景老师。” 这一局,他的对家是景召。 除非景召也开出十八点。 没有除非,景召手拿开,一个三两个四:十一点。 这是景召今晚第二次输:“要什么?” 一晚上,方路明就在等这一把。 他记得陈野渡要过景召的手表,这个游戏就是这么玩的,什么不给就要什么。 “要你的手表。” “手表不行。”景召只能退步,“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景召被陈野渡邀请来包房之前,见过明悦兮,方路明出去解手,正好看到了。 “最近有没有跟女孩子亲近过?” 景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有。” 方路明就想看看明悦兮有没有动他小祖宗的人:“给她打个电话,开免提。” 064:召宝的心动显露出来 扮乖正文卷064:召宝的心动显露出来方路明就想看看明悦兮有没有动他小祖宗的人:“给她打个电话,开免提。” 这局杨清池看不懂了:“方二,你是不是喝醉了?”这算什么大事件? 不,这算大事件。 陈野渡和方路深都很有兴趣。 方路明裹着条毯子,人也不冷了,头也不晕了,精神抖擞:“打吧。” 景召迟疑了。 “景老师,”方路明敲着酒瓶子催促,“愿赌服输啊。” 景召把面前酒杯里的酒喝掉,然后拿出了手机。他没有翻通讯录,直接按了一串数字。 电话只响了一声,通了。 景召按下免提。 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景召。” 景召说:“抱歉,我按错了。” 只说了一句,他挂断了,整个通话时长连五秒都没有。 杨清池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商领领离开帝都太久了,只有方路明听出来了,他当场震惊,裹身上的毯子都差点掉了。 方路深看陈野渡,陈野渡摇头,两人都很诧异,一同看向景召。 留学的时候,他们三个当中,景召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他脾气好、秉性佳,待人又绅士有礼,招女孩子喜欢很正常,这些女孩里头也不乏条件好的,但没有一个能跨过景召的社交距离,更别说亲近了。 刚刚电话里的那个,是有且仅有的例外。 方路深和陈野渡很默契地把目光移到了景召的手机上。 正好,铃声响了。应该是景召亲近过的那个女孩子回拨过来了。 景召起身:“你们继续,我出去抽根烟。” 他拿了手机出去了,烟和打火机没拿。 “有情况?”方路深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方向。 陈野渡嗯了声,赞同。 杨清池全程局外人,看不懂。 方路明裹紧毯子,一声不吭,深藏功与名,这一安静下来,酒的后劲儿跟着上来了。 景召去了楼梯间。 电话是商领领打来的:“景召。” “嗯。”他喝了酒,声音略带沙哑,慵懒很多,也温和很多。 “你给我存的什么名字呀?”商领领不认为是景召按错了,故意问,“怎么会按错?” 景召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 他说:“不小心按到的。” 不管。 反正就是他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她很开心,声音都飘飘的:“你还在帝都吗?” “嗯。” “我也还在帝都。”商领领问景召,“你今天会回华城吗?” 景召说:“会。” 商领领听出来了,今天晚上的景召有一点点奇怪,比平时好接近了很多。 “你喝酒了吗?” “嗯。” 他喝酒了,声音都柔软了。 “喝得多不多。” 他问什么答什么:“还好。” 那就对了。 景召喝了酒,会乖很多。 隔着手机,商领领看不到他的样子,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一定是亮晶晶的、水水润润的那种,就像装了酒进去,能让人醉在里面。 商领领觉得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我想跟你一起回去。”她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我一个人打车害怕,你喝酒了,我可以帮你开车。” 景召没有立马拒绝,也没有立马同意,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会很晚。”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今晚不知怎么了,有点不受控,大概是因为酒,大概是因为方路明的那个问题。他本来都快忘了,那天晚上那个偷偷亲人的小贼。 记忆在苏醒,他的理智在崩塌,所以他打了那个电话,明知道她那个“不熟的同学”还在场。 怎么收场? 好像收不了场了。 他走到台阶下面,停在一扇窗前面,让冷风吹在脸上:“别在外面逛,找个人多的地方等我。” 她欢欢喜喜地说:“好呀。” 这次景召先挂了电话。 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 是陈野渡跟出来了:“你不是很会玩骰子吗?”留学的时候,他看景召玩过,是一次偶然,在赌场。 景召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几乎可能控制点数,陈野渡曾经拿他开过玩笑,问他是不是混过赌场。但今天晚上景召摇了五次,输了两次,这不是他的水平。 景召说:“摇的时候没用技巧。” 陈野渡性格不好,没什么朋友,景召性格好,但喜欢独来独往,同样也没多少朋友,两人认识了七年,算得上是朋友,不过陈野渡不太搞得懂景召,景召不喜欢跟人分享心事,偏爱用镜头记录。 “手生了?” “不是。”景召说,“输得起。” 他的确很会摇骰子,但这里不是维加兰卡,赌的不是命,输得起。 “真有女人了?”陈野渡问认真的。 景召回答得也挺认真:“没有。” “电话里那个是?” “租客。” 陈野渡不太信,景召可不是那种会跟租客亲近的人,用方路深的话说,他是把衣服焊在了身上的人,清心寡欲到了极点,除了他主动,没有女人扒得下来。 所以,绝对不是普通的租客。 陈野渡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兴趣,对景召的租客倒很感兴趣:“什么样的?” 他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景召为女人发疯的样子,景召也应该是那种人,要么不爱,要么极致,隐忍,但疯狂。 景召似乎在思考,思考了挺久,客观地形容了一下他的租客:“很漂亮。” 是很肤浅平常的形容。 陈野渡多问了一句:“多漂亮?” 他这次没有思考:“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这次,是很致命的形容。 065:双标景老师,陈野渡的cp(一更) 扮乖正文卷065:双标景老师,陈野渡的cp景召和陈野渡出去之后,方家两兄弟又玩了几轮。方路明哪里玩得过他哥,被惨虐,他连输几把,不肯给头发,就只能喝酒,方路深还让他跳了一段辣眼睛的摆臀舞。 杨清池就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录视频,静静地发朋友圈。 还记得游戏开始之前,那两兄弟的对话吗? “我看你是想死。” “嗯,今天你弟我就死这。” 方路明做到了,喝死在这。 景召没有回来,陈野渡也先走了,杨清池一看时间,不早了。 “方二。” 方路明醉成了一滩泥,四脚朝天、不省人事。 “方二。” 根本叫不醒,杨清池踢他小腿:“方二!” 他突然坐起来,傻不愣登地呆了几秒,然后一把抱住杨清池:“好冷。” 毯子往下滑…… 杨清池没眼看,嫌弃得不行,毫不留情地推开,然后坐远一点。 “深哥,快把你弟带走。” 方路深瞥了一眼,装模作样地接了个电话。 “什么?有命案?” “我现在就回局里。” 杨清池:“……” 室外的温度很冷,今晚有风,路边的桂花树都被吹弯了腰,景召在门口等代驾,雨伞拿在手里。 有人叫他:“景召?” 他看过去。 是1503的租客,前阵子花洒坏了的那位,景召记得她姓邹,叫什么没印象了。 这么冷的天,邹欣的羽绒服里面穿着非常凸显身材的包臀裙。在这儿遇到景召,她惊喜万分。 “真的是你啊。” 景召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邹欣从对面走过来,景召站在会所门口正对的方向,她停在了他两步之内的距离里。 “我现在回华城,你呢,回去吗?” 景召往左边移了两步:“嗯。” 邹欣主动搭话:“我叫了车,要不要一起?” 景召婉拒:“我开车来的。” 邹欣搬来星悦豪庭的第二天,去陆女士那里借锤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景召。 他在阳台浇花,脚边窝着一只猫,那日天气好,阳光眷顾他,把他罩在了耀眼的金黄色里。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浇花。 花架上的花开了,兰花衬君子,却不及他半分颜色。 不只是皮相,景召身上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作为异性的她,一眼就丢了魂。她住进星悦豪庭这么久,与他碰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他虽次次都礼貌,但也次次都保持距离。 邹欣不甘心,还想再试试,想伸手够一够这朵长在高岭的花。 “那我能不能搭你的车回去?”邹欣解释,“经常听到女孩子打车遇害的新闻,我一个人有点怕。” 示弱如果用得好,会是女性很厉害的武器。 邹欣很擅长示弱。 这时,一辆白色的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来,车里的司机探出头:“0463?” 邹欣不想答应,希望司机能识趣一点,自己离开。 “你叫的车?”是景召问的。 邹欣只好点头:转头问司机师傅,“师傅,可以取消订单吗?” 司机师傅四十来岁,晚上出来跑两单,赚个外快:“可以,不过退不了全款。” 邹欣刚想说没关系。 “不方便。”景召回答的是她刚刚的问题,“我还要去接人。” 她被拒绝了。 景召那么绅士,她以为他会答应。 “介意拍照吗?”景召问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说:“不介意。” 景召用手机拍了张照,又拍了车牌,对1503的女租客说:“照片我发到租客群里了,上车后你可以再发一下实时定位。” 司机师傅有点口音:“放心啦,我不是坏人,我们平台很严格的。”司机师傅睁着一双吃瓜的眼,“你是她男朋友吧。” “不是。” 那是? 景召面不改色:“警察。” 司机师傅:“……” 最近的确出了不少女孩子晚上打车遇害的新闻。 司机师傅拿出最憨厚老实的表情:“警察同志,我发誓,我真不是坏人。”他都急出汗来了:“小姑娘,要不你取消订单吧?我全款退给你。” 打车不安全这个理由已经用不了。 邹欣不甘心地把放在景召身上的目光收回,上了车:“去华城,星悦豪庭。” 景召这个人,很绅士没错,但不怜香惜玉。他会在确保对方安全的情况下,最礼貌地、最干脆地、最不留余地地拒人千里。 七分钟后,代驾来了。 代驾是位男士:“是景先生吗?” “是。” 景召上车前看到陈野渡跟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他不八卦别人的事,坐到后座。 “去京北门。” 和陈野渡站在一块儿的女孩子是秦响。一男一女,夜深人静,却没有半点温情,氛围很不好。 从陈野渡看到她的那刻起,原本颓丧的眼神变得凌厉、变得咄咄逼人。 “胆子真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题外话------ 先传一章,吃完饭再来上传。宝贝们,要支持正版哦。 066:买他爱的镜头去求婚(二更) 扮乖正文卷066:买他爱的镜头去求婚“胆子真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穿着灰扑扑的棉袄,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久,脸被刮得通红,眼眶也通红。 “你过得好不好?” 一开口,她声音哽咽。 她怎么还敢问他过得好不好,他手上那么多疤:“也对,胆子不大怎么杀人。” 她还仰着头,任冷风拂过脸,吹乱头发,不论他如何冷嘲热讽,她都始终看着他。 她分明看着他,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别人。 “我听别人说枕头里放艾草和薄荷可以治头疼。”她走近一点,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地上。 陈野渡看了一眼,把袋子捡起来,扔出去。 “给我滚。”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秦响来给他送东西,上一次是檀香,她说是她去庙里求来的,能安神,能保人平安。 陈野渡有一身的毛病,头疼、厌食、睡不着觉,他是个疯子,有时想毁灭世界,有时想毁灭自己。 他这些毛病,一遇到秦响,全部都会加剧,所以他总是对她很凶、对她很坏,但她还是每次都来,带她认为最好的东西来看他。 袋子里的东西都滚了出来,除了枕头,还有一双她自己做的拖鞋、一个装了钱的白信封。 她把东西都捡起来,装回袋子里,重新放到地上。 “陈野渡,好好保重身体,然后长久长久地恨我。” 她说完了,转身离开,逆着灯光,形单影只。 白信封里装着厚厚一叠纸币,她穿着薄薄的旧棉袄,袖口已经洗得发白。 陈野渡握紧拳头,开始出汗。 司机到了。 “陈先生。” 他仿若未闻。 “陈先生。” 他站了很久,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袋子,扔进垃圾桶,然后上车。 司机把车调头,刚好遇到了红绿灯。 夜里行人很少,车却不少,秦响走在人行横道上,心神恍惚,像丢了魂。 绿灯换了红灯,她横穿马路。 陈野渡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下了车,朝她冲过去。 前方疾速行驶的私家车突然急刹车,停在了离秦响一米的地方。 车主开窗大骂:“神经病啊,没看到红灯。” 秦响抬头,被红灯映红了眼。 车主骂醒了她,也骂醒了陈野渡。她退到路边,他回到车里。 秦响十三岁来了陈家,作为养女。 陈野渡的父亲陈知礼是个慈善家,资助过很多孤儿,秦响是他带回家的第二个。 “野渡,这是秦响,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秦响从来不叫他哥哥,陈野渡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妹妹。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怯怯地、安静地。 “陈野渡,院子里的桂花可以摘吗?” “陈野渡,你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陈野渡,你喝不喝桂花茶。” “陈野渡,你喜欢甜的桂花茶还是咸的桂花茶?” “……” “陈野渡,我不喜欢你爸爸。” 后来,秦响杀了陈知礼。 九点五十六分,京北门。 时间照相馆门口的灯还亮着,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整条街就亮着那一盏灯。 景召让代驾在车上等着,他推门进去。 “老毕在吗?” 店里打瞌睡的小姑娘惊醒过来,高声冲楼上喊:“毕老师,景老师来了。” 店里有一面墙,墙上挂了很多老照片,有些已经泛黄。 老毕的时间照相馆里有一项终生福利,凡是他拍过的客人每年都可以免费来拍一张照片,但时间必须是同月同日。他有很多这样的老客人,墙上的照片里,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慢慢白了头、驼了背。 景召看了半天照片,老毕才磨磨蹭蹭下楼。 “你怎么有空过来?” 老毕以前教过摄影,景召不是他的学生,是老毕授业恩师的学生。严格算起来,景召算是老毕的师弟。 景召说:“来问你要件东西。” “就知道没好事。”老毕上年纪了,怕冷,把电烤炉开上,“要什么?” “4392的镜头。” “不巧了,刚卖掉。” “我记得是非卖品。” “是非卖品。”说来也挺好笑,老毕说,“来买相机镜头的是个小姑娘,挺诚心的,在我店里磨了一个多小时,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一口一个好伯伯,我实在没忍心。” 景召笑他:“你什么时候心这么软了?” 老毕这儿那么多藏品,来他这儿讨东西的摄影师不知道有多少,他这个人“抠”,也就景召能偶尔顺走个一两样。 “人姑娘说那个镜头是他男朋友最喜欢的,她打算买下来拿去求婚,我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对吧?只能忍痛割爱咯。” 这种话,也就能哄哄上了年纪的老毕。 外边风很大,刮着玻璃呼呼作响,是寒冬来了,这种天气最适合煮茶。 老毕去烧水,问景召:“喝不喝茶?” “不喝了。” 还有人在等他。 他起身:“我回去了。” 他从照相馆出来,脚步很慢,低着头在打商领领的电话。 她接得很快。 “你在哪?” 她那边有点吵:“在世纪广场。” 景召上车:“再等我半个小时。” ------题外话------ 既然上架了,营个业吧,求一求月票 067:小流氓调戏领领,景召发怒(三更) 扮乖正文卷067:小流氓调戏领领,景召发怒景召上车:“再等我半个小时。” “好。” 景召今晚话比平常多:“外面风大,别在外面等。” 商领领很乖:“好。” 景召挂了电话,跟前面的代驾司机说去世纪广场。从京北门到世纪广场不堵车的话,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所以他说:“司机先生,麻烦你开快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先生觉得司机先生这个称呼特别顺耳 半个小时到了。 商领领从商城出来,到广场上去等。 陆女士还没睡,发来微信。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领领,召宝接到你了没?】 商领领:【他还在路上】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小心】 商领领:【嗯嗯】gif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晚点回来也没关系,跟召宝说,让他开车慢点】 商领领:【召宝喝酒了,开不了车,我开车】 这句召宝,就叫得很顺其自然。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要开慢点】 商领领:【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晚上温度低,千万别感冒了,冷就去买件棉袄套在外面】 商领领:【好哒】gif 商领领:【巨乖】gif 商领领想再给陆女士发一个【高兴得头上开出一朵花】的表情包,翻了两页都没翻到,她低着头继续翻。 后面有人踉踉跄跄地撞过来,商领领下意识地护住装在相机包里的镜头,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摔,手机掉在地上,她左边肩膀撞到了路灯杆上。 “没长眼啊!” 是个喝红了脸的男人,男人还有个同伴,也醉醺醺的。 商领领先检查相机镜头,确认无恙之后,蹲下去捡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把表情包发完,然后收好手机,抬起头。 “说谁没长眼?” 寒风凛凛,像一把肃杀的刀,剜红了女孩弯弯的眼角,并不惹人怜,目光直逼,森森冷冷。 同伴哟了一声:“鸡哥,是个小辣椒。” 男人揉了一把眼睛,这下看清楚了,是个小美人。 “小辣椒,哥哥送你回家。” 他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走上前,伸出手,去勾小美人的肩膀。 这采花的手还没下去,手腕就被捏住了,触感冰冰凉凉的,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只听见骨头嘎吱一声。 “啊!” 男人顿时酒醒了一半,手臂整个麻掉:“痛痛痛痛!” 还没折断呢。 “说说,谁没长眼?” 男人咬着牙,不作声。 商领领用了巧力,逆着腕关节活动的方向,手指再收紧一分。 “啊啊啊啊……”男人认怂,“我!我没长眼!” 这就对嘛,非要她动粗。 她收手:“滚吧。” 她赶紧找湿巾,想擦手。 男人手一得空,一把拽住她的帽子。 她今天穿了米白色,很不耐脏的,就该扭断他的手,捏碎了他的骨头。可她刚抬起手,就在灯光的缝隙里看到了景召的车。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收回手,出没在角落的赵守月也退回了原地。 醉酒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拖拽着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垃圾桶上。 垃圾桶被撞倒,商领领往后栽,她用手护着镜头,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臭娘们。” 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腕:“怎么不犟嘴了?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 垃圾桶里有玻璃,商领领低头一看,果然,流血了。 男人踢开地上的垃圾,从里面捡起一根废弃的桌子腿,拿在手里,另一头杵着商领领的肩膀,眼神凶狠,语气轻佻:“说两句好听的,把哥哥哄高兴了就不弄哭你。” 男人的同伴在旁边起哄。 风还是刚才的风,眼睛也还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眼角依旧泛红,她稍微一皱眉,楚楚惹人怜。 “景召……” 男人回头,还没看清人,就被人砸了脑袋,用一把黑色的雨伞。 他身体晃了两下,血从脑门淌下来。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黑色雨伞的伞尖刺过来,就在他以为要被戳穿眼珠的时候,瞳孔里的影子陡然定住,尖锐的金属伞尖就停在眼球外,只留分毫距离。 再往前一分,这眼睛就得废了。 跟他们这种欺软怕硬的小流氓不一样,雨伞的主人动真格的,他有一双雄鹰一样的眼睛,里面藏着刀锋。 同伴撒腿就跑。 男人也想跑,可是双腿发软,一只脚刚挪出去,眼前晃过一个黑影,是雨伞。 第一下,腰,第二下,小腿。 男人膝盖先磕地,身子一软,趴下了,他后知后觉地惨叫,身体抱成一团,滚地哀嚎。 景召的那把伞依旧叠得整齐,伞骨半分未折。 他转回身去,蹲了下来,小心地把商领领扶起来。 “摔哪了?” 商领领伸出手,可怜巴巴的:“手。” 玻璃碎块不大,她掌心被割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 景召把伞扔在地上,拿出手帕,系在她手上。 “到旁边等着。” 他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然后捡起雨伞。 嗷嗷痛叫的男人突然安静,缩着身体往后挪:“我我我……我开玩笑的。” 景召说:“手伸出来。” 068:包扎伤口,温情时刻(四更) 扮乖正文卷068:包扎伤口,温情时刻景召说:“手伸出来。” 他脸上其实看不出喜怒,很冷静,可冷静得过分了,反而让人胆战心惊。 这天儿又冷,男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有寒气从他身体各处渗透进骨头里,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感和求生欲。 “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男人上下嘴皮哆嗦,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双让他心惊胆寒的眼睛已经移动了视线。 景召在看男人的手。 那一瞬间里男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试图爬起来,可后腰才刚挺直,就被雨伞的伞尖抵住了。 景召再重复一遍:“手伸出来。” 他没说一句狠话。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那伞骨有多硬,能打碎人的骨头,取人的性命,他整个后腰都动弹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伸出去。 “你要是、要是敢——” 男人话没说完,伞尖刺进了掌心。 “啊啊啊!” 很多人问过景召雨伞的问题,为什么总带着一把伞,不论晴天下雨。 因为伞里藏着他的刀,刀里有慈悲心肠,有金刚手段,能挡风遮雨,亦能扼人咽喉。 男人叫得惨烈,一直在挣扎,越挣扎,血流得越多。 “景召。” 商领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可以了。” 已经有路人看过来了。 景召回头看她,但也仅仅只是看她,仅仅只是听她说话,仅仅只是目光里收起了攻击性。 但他并没有收回手。 男人仍在惨叫。 商领领着急地东张西望:“景召!”她扯扯他的衣服,小声提醒,“不能打了,交警,有交警。” 大概在他们正前方三百米的距离,有一辆警车。 景召看了眼地上的流血量,差不多了,这才收手,取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出来,放在地上。 “医药费不够就来找我。”他留下地址和姓名,“绿瓦胡同一百零四号,景召。” 绿瓦胡同一百零四号是他在帝都的工作室地址。 男人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上。 景召接过商领领手里的相机包:“走吧。” 她看看警车,见车没有过来,这才放心地跟着景召离开。 景召的车停在对面路边。 商领领走在他后面,踩着他的影子过马路:“景召。” 他没答应。 她小步小步地靠近:“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他的雨伞上还有血。 “没有。” 商领领还是觉得他生气了,觉得很意外:“你竟然也会打架。” 他是那么讲道理的人,脾气也是顶顶的好,她以前对他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他发最大脾气的时候也就骂骂她,还不太会骂人。 “为什么不会?”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商领领,我并不好招惹。” 商领领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好像在说:商领领,你别来招我。 他到底在防什么? “你是在凶我吗?” 景召稍作沉默:“不是。” 商领领觉得他是。 过了马路,他说:“到车上等我。” 商领领没有去车上,就跟着他,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跟着他进了药店,跟着他回到车里。 他让代驾的司机先生先下去等一会儿。 司机先生很识趣,不多嘴,不乱看,下了车,特地走远一点。 两人坐在后座,景召从扶手箱里取出来一个塑料袋子,铺开垫在车座上。 “手伸过来。” 商领领把手伸过去。 他把系在她手上的帕子解下来,一只手隔着衣服握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拧开消毒水的盖子,有塑料袋垫着,他直接把消毒水倒进她掌心。 水流很小,一点一点地洗掉她掌心的血渍。 她盯着他的手看,那不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骨节长,掌心宽,不怎么白皙,指骨上有不明显的茧子,手背青筋明显,充满了力量感。 “头转过去别看。” 清理完了她的伤口,景召又把消毒水倒在自己手上。 她伤口上卡着一块很小的玻璃碎片,景召没有工具,只能用手。她这样看着,他下不去手。 “我小时候受过伤,不怕疼。”她还盯着看。 景召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把她的头转开:“别看了。” “哦。” 他抓着她的手,额头碎发盖下来,发梢的影子撩着睫毛轻轻地颤。他仔细将玻璃挑出来,低下头去,吹了吹。 商领领看不见,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像有什么轻轻软软的东西爬过。 “景召。” “嗯?” 她头转过来:“景召。” 景召抬头:“嗯。” 她喜欢他耐心地一句一句答应她,喜欢他看她的样子,她总觉得他眼睛深处藏着很柔软的东西。 “你很关心我对不对?” 所以才会生气,所以才会打人,所以处理伤口的时候看不得她的眼睛。 把玻璃挑出来了,扔进塑料袋里,用棉签蘸了药膏,又低下头去,“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章 069:小魔女的手在对美人作恶(五更) 扮乖正文卷069:小魔女的手在对美人作恶“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 所有旖旎顿时烟消云散。 他给她的手缠上绷带:“好了。”然后松手,不再碰到她。 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不想理他,并朝他扔了一个生气的眼神,眼神还是动图:【非常生气】gif 景召把沾了血的手帕装进了大衣的口袋里,用绷带擦了擦雨伞的伞尖,再丢进塑料袋里,把袋口仔细绑好,以免里面用过的消毒水漏出来。他推开门,下了车,把医用垃圾扔掉,对代驾的司机先生说:“可以出发了。” 司机先生上了车。 景召站在外面迟疑了几秒,绕过副驾驶,去了后座。 商领领往里面坐一点,但没有很多:“我可以开车呀,你怎么叫代驾了?” “不相信你的车技。” “……” 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又朝景召扔了一个生气的眼神。 车开动了,直接走主干道,上高速。 商领领那边的窗户开着,景召说:“把窗户关上。” 她不理人。 “商领领。” 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她搬来星悦豪庭这么久,三十六计都使上了,连商这个姓氏都没去掉,猴年马月才能跟着他姓景啊。 商领领越想越挫败。 “我在思考人生。”她在生气。 “把窗户关上。” 她认真地坚持了三秒:“……哦。” 窝在华城的这七年,果然养怂了她的骨,太不争气了,她恨自己。 她把头扭开,最后的倔强就是不看景召。偏偏车窗都要跟她作对,景召的脸倒映在了上面,只有半个轮廓。 他笑了。 他很少笑的。 他目光看着前面,所以看不到商领领滚滚发烫的眼睛,在盯着车窗上的他。想把他锁起来,天天笑给她看,只给她看。 又来了,这神经病一样的念头。 商领领给车窗开了一条缝,任一丝丝风钻进来,让她清醒清醒:“司机先生,开慢一点。” 司机先生已经开得很慢了。 景召问:“不舒服?” “不是,你妈妈说,让我们回去的时候车开慢点。” 他嗯了声,对司机先生说:“麻烦了。” 司机先生反正就是很爱听他说话,身心舒畅:“不麻烦。” 本来就不快的车开得更慢了。 车里太安静,商领领找了话题聊:“我今天去拍照了,周老师说我表现力很好,拍得很自然。”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在听。 “她说很好看,但如果是黑白色会更有感觉。” 景召擅长胶片摄影,他获奖的作品里大部分都是传统暗房里冲印出来的黑白照片。 言外之意就很明显。 商领领早就不打算藏她的司马昭之心了:“她还说你玩胶片相机是圈里玩得最好的。” 景召没有否认。 “景召。” 景召话不多,但商领领叫他的时候,他会应:“嗯。” “要是以后你欠了我人情,就帮我拍照吧。” 景召没有很快回答,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好。” 她又说:“风格我选。” “好。” “穿得少你也要拍。” 景召看了一眼主驾驶:“嗯。” 司机先生心无旁骛,眼观鼻鼻观心。 商领领讨足了便宜,笑得合不拢小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只是因为喝了酒吗? 要是他每天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那她肯定很快就能姓景了,或者给他灌酒,带他去领证,或者把他泡在装满红酒的浴缸里,做尽坏事…… 她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危险。 景召回她:“你今天话很多。” 她侧着坐,朝向他那一边:“因为我心情好呀。”想按着他撒欢。 啊,她是多好哄的小魔头啊!给一点点糖就能甜好久。 景召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前面的司机先生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正好瞄到后座的小姑娘投来的眼神。 怎么回事,他后颈一凉。 司机先生挺直腰杆,假装没有偷瞄,认真开车。 商领领在偷瞄,肆无忌惮地。 “商领领。” “在。” 景召都没有睁眼:“不要一直盯着我。” 商领领再坐过去一点点,衣服压着他的衣服,她不承认:“我没有。” 她巴巴地凑过去,像个变态一样,想闻一闻他的脖子。 景召睁开眼,跟她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摸摸鼻子,坐回去,把心里的怪兽关回笼子里,重新摆出老实本分的表情。 “还要很久才到,你睡会儿。” “哦。” 乖巧如她商仙女:“那我睡了。” 她闭上眼睛,去梦里闻他。 有所思,有所想,有所梦,她见到了少年,见到了院子里的胭脂花和向日葵,见到了爬了满墙的锦屏藤。 “景召哥哥。” 她坐在秋千上,脚尖踮着地,裙摆随着秋千晃动:“除了相机,你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少年仰着头,在拍太阳:“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还有他没说出口的月亮。 “这些都买不到啊。”她从秋千上下来,“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一个世界?” “你呢?”他转身,让她进了镜头,“除了红宝石,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她脱口而出:“你呀。” “除了我。” 她想了想:“那就没有了。”她伸手抱住他,仰着脸,笑得明艳,“喜欢你抱我、亲我、跟我睡觉算吗?” 少年没她那么直白露骨,目光不自然地移开:“不算。” “我觉得算。” 她踮起脚,去吻她的少年。 相机掉在了地上。 阳光里的少年乖乖地低着头,叫她领领,叫她不要乱动,叫她手要乖。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了。 以后的更新时间:早上八点半第一更,下午六点半第二更。 070:嘀,给召宝的聘礼已送到(一更) 扮乖正文卷070:嘀,给召宝的聘礼已送到阳光里的少年乖乖地低着头,叫她领领,叫她不要乱动,叫她手要乖。 “领领。” “商领领。” 商领领睁开眼,看到了景召:“你刚刚叫我了吗?” 她听见有人叫她,叫了两声,不知道是梦里,还是梦外,不知道哪一声是梦里,哪一声是梦外。 召说,“到了,车上冷,回去再睡。” 商领领整理好思绪,坐起来,看见身上盖着毯子:“我有没有说梦话?” “没有。” 景召先下了车。 商领领有点懊恼,她不应该真睡着,应该装睡,那样就可以顺其自然地靠着他。 她把毯子抚平,叠好,放到车座后面,然后整理整理头发和衣服,下车,去副驾驶拿相机包。 代驾先生已经走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商领领睡着得太早,不知道车开了多久。 她把相机包递给景召:“给。” 景召没有接。 她催他:“快接着呀。” 他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4392的镜头。 “在哪里买的?” “京北门的一家老照相馆。” 京北门只有一家照相馆,这个镜头是老毕的藏品。 景召看着她说:“这个镜头很难买。” 商领领说得轻巧简单:“店主人好,看我喜欢就卖给我了。”她把包包拉开,露出里面红宝石做的内扣,“而且我有钞能力。” 老毕说:“来买相机镜头的是个小姑娘,挺诚心的,在我店里磨了两个多小时,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一口一个好伯伯,我实在没忍心。” “人姑娘说那个镜头是他男朋友最喜欢的,她打算买下来拿去求婚,我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对吧?只能忍痛割爱咯。” 她啊,倒是会编,家里的家务不爱做,给人擦桌子扫地倒有耐心。 景召没有揭穿她:“多少钱?” 谈钱她就不高兴了:“不要钱,赔给你的。” 景召酒醒了,又不好说话了。 “镜头是我自己摔坏的,不用你赔。” 商领领态度十分坚决:“可你是因为要抱我啊,要赔。” 他很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扶你。” 商领领:“……” 好扫兴啊,这个人! 这时候,就应该给他一个表情包:【憋说话,吻我】 商领领一点儿都不想跟他讲道理了:“反正是因为我才摔坏的,我赔给你也是应该的,我买都买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扔了。” 她撇下他,去电梯口。 这么晚了,车库里没有其他人,四周太安静了,脚步声都很明显,景召没有跟过来。商领领先进电梯,分别按了十八和十九楼。她探着头往外看,一直按着开门键等景召,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来,她赌气地撒开了手。 就在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景召进来了。 “你怎么这么久?” “药忘了拿。”他把装着药的袋子给她,“一天两次,回去自己擦。” 商领领接过去,哦了声。 电梯门关上,开始匀速上升,商领领靠里站着,景召靠外。门上有倒影,一左一右、一高一矮。 商领领往前走了一步,跟景召并排着:“等以后你要给我拍照了,就用这个镜头。” 景召说:“这个镜头不适合拍人像。” “这样啊,那只能——” “可以调。” 他目光落在前面,不知道是在看电梯门,还是看门上的影子。 商领领笑了:“谢谢景老师。” 十八楼到了,指示灯在闪。 “等我欠了你人情再说。” “一定有机会的。” 电梯门开了,景召出去之前,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他下了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上升,几秒后,停在了十九楼。 商领领拎着药袋子,一蹦一跳地回家去。诶,景召好老干部,每次不是早点休息就是多穿衣服。 次日,是个大晴天。 再次日,还是个大晴天。上午,殡仪馆不忙,没有需要整容的特殊遗体送过来。 商领领给一位老太太化了妆,老太太享年九十二,算是喜丧。可能因为是喜丧,化妆的时候,外面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听说生前身体很硬朗,没病没痛,睡着去的。 因为走得突然,老太太的房产没来得及分配。 老二说:“三套房子,我们四个怎么分?” 老三说:“那简单,把房子卖了,折现不就行了。” 老大的媳妇说:“不能卖,我听说筒子楼明年会拆迁,这个时候哪能卖房。” “筒子楼那边是自建房,要是拆迁,能分到好几套商品房吧。”老太太就一个女儿,排行老四,“我要一套。” 老五是小儿子:“四姐,房子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 “你都嫁出去了。” 老四看上去也并不缺钱,手里挎的包并不便宜:“在法律上,我一样有继承权。” 其实老太太几个子女都混得都还行。 周姐说,老太太是卖包子的,有两家店,年轻时就守了寡,靠卖包子供五个孩子上了大学。 “你说这话,是想跟我们打官司吗?”老三这话一出来,气氛到了冰点。 “我只是在提议。” 老二媳妇插了一嘴:“拆不拆还不知道呢,估算拆也没那么快,彤彤明年就要上初中了,那套学区房我们先住。” 那套学区房是老太太最贵的房产。 老大媳妇第一个冲出来:“凭什么你们先住?”一旦住进去,怎么可能再搬出来。 “妈还在的时候就答应我了,说等彤彤上初中,就搬过去住。” 老大媳妇阴阳怪气:“我们怎么知道妈答应没答应,妈又没写遗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后面越吵越凶。 老太太有个小曾孙,五岁大,今天也来了,他在走廊里玩球,球滚远了。 小曾孙没有捡球,他去关门了,因为还不够高,踮着脚才够得着遗体整容间的门把,他把门关上:“你们吵架太大声了,奶奶会听到。” 大人们在争论,没有人听小孩说话。 殡仪馆的馆长是有神论者,商领领听他说过,说人去世后灵魂不会那么快走,会跟着遗体。 小孩的话老太太听到了吧。 “不要吵架,奶奶听到了会不高兴。” 嗯,听到了。 吵架的声音也听到了。 午饭在食堂吃,商领领和周姐还有云小云坐一桌。 饭吃到一半,肖敏和她的同伴来了食堂,路过左小云她们那一桌时,肖敏视线停留了片刻,然后加快脚步,坐到最后面去了。 左小云时刻关注着:“我怎么感觉肖敏怪怪的?” 周姐问:“怎么怪了?” “你看,她一直盯着领领,一副想要拼命又拼命忍着的样子。” 周姐往后面看了一眼:“人家可能只是便秘。” 左小云碗里的排骨突然就不香了:“周姐,吃饭呢!”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商领领不参与,听到有趣的也会跟着笑。 吃完饭后,商领领去放餐盘,最靠近餐盘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是火化间的秦师傅。 她手里拿着一张租房的宣传单,一边看上面的内容一边吃饭。 她打了很多白米饭,只有一个素菜。 商领领路过时,停下了脚步:“你要租房子吗?” 秦响抬起头:说,“我房东知道了我在火化间工作,让我今天搬出去。” 房东很过分,嫌她晦气,直接把她的东西扔在了楼梯间。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殡仪馆不是很远,房东太太人特别好,你要不要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空房?” 秦响点头。 商领领把陆女士的电话号码给她。 她说:“谢谢。” “不客气。” 乐于助人的商领领功成身退。 秦响叫住她:“商小姐。” 商领领停下,回头:“嗯。” 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软面包,递给商领领,脸上几颗小雀斑很生动:“这个很好吃,很甜。” 商领领接了,对她笑:“我喜欢甜的。” 小太阳的人设今天也立得稳稳的哦。 ------题外话------ 早呀~ 二更下午六点半哈 071:狗头助攻,领领知晓召宝心事(二更) 扮乖正文卷071:狗头助攻,领领知晓召宝心事午休的时候,商领领接到了狗头军师的电话。 “喂。” “天大的好消息,要不要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方路明说话都有点飘。 “不要兜圈子。” 方路明一秒老实:后开门见山,“我觉得景召对你有点意思。” 商领领怕吵了同事午休,出去接:“为什么这么觉得?” “昨天我在唐德碰到了你的景召哥哥,我看见他跟明悦兮站在一块儿。” 商领领脚步停下,刚好一具遗体从她身边推过。 “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好消息?” 突然有股阴气,蹿到了方路明后颈,他摸摸脖子,声音弱了几个度。 “你听我说完,这不是重点。”重点来了,“他跟明悦兮没说两句,就被陈野渡叫来包房了,我也在包房里,还有我哥跟你表弟,我们还一起玩了游戏。” “然后呢?” 重点的重点来了:“昨天晚上景召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然后他说按错了?” “嗯。” 见证狗头军师变身明灯的历史时刻到了! 方狗头……不,方明灯说:“我们当时在玩游戏,我摇骰子赢了景召,本来是想帮你探探风,看他最近跟明悦兮有没有什么交集,就让他给最近亲近过的女性打电话。”他比当事人还激动,“然后他打给你了!” 这波助攻秀不秀? 出息了有没有? 以后请叫他方明灯! 方明灯正兴奋着,电话那头冷不丁地扔过来一句:“现在是下午一点。” “啊?”突然扯什么时间? 小祖宗不满意:“你到现在才来跟我说。” 方路明冤枉啊:“我昨天喝多了,刚醒。” 他一觉醒过来,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还是会所的服务员看不过去,借了他一套工作服,衣服刚穿上,那帮不是人的狐朋狗友挨个戳他,帮他回忆昨晚。 都不知道他多惨,他哥不是人,自己溜了,杨清池也不是人,直接把他扔在了唐德,他们都不是人,发了很多朋友圈,他们的朋友也不是人,转发了朋友圈,他们朋友的朋友更不是人,都不认识,就在那哈哈哈。 今天全场的朋友圈都被方公子承包了。 方公子也要脸的好吧。 年度最佳竹马除了他还有谁。 算了,先吃小祖宗的瓜:“你们什么时候亲近过?不是才加上微信不久吗?你们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这样那样的事?” 商领领挂断了。 方路明:“……” 好吧,他一点都不重要,舍己为人的精神一点都不重要,没有爱情线的竹马一点都不重要。 商领领今天早退了,四点不到就回了星悦豪庭。 她直接去了1803,可是敲门没有人应,景召和景见都不在家。 她下楼,去了陆女士家,是景河东来开的门。 陆女士正在客厅拆快递:“领领,快进来。” 客厅有一堆快递,都是陆女士的,陆女士是购物狂魔,快递一周不拆,家里会变成菜鸟裹裹。 “陆姐,景召还没回来吗?” 陆女士拆了个包:“他又去帝都了,手头有一些工作要收尾。”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问起这个陆女士满面愁容,最新款的包包都不能让她快乐了:“回不回来他没说,只说周四要去一趟国外。” 商领领皱眉,也很愁:“他又要出国吗?” 又? “你怎么知道他经常出国?” 商领领反应很快:“摄影师都经常出国。” 她自然不能承认她像个变态一样偷偷窥视了七年。 “这次不知道又要待多久。”陆女士把剪刀放一边,不拆了,“我也不是反对他去外面,只是他每次都去很危险的国家。” 这些商领领也知道。 “老公,”陆女士把景河东支开,“你去厨房洗两盘水果过来。” “哦。” 景河东去厨房了。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一块坐下,想同她谈谈心。 “领领,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家召宝。”反正她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商领领嗯了声,红着脸,很羞涩,却也坦荡:“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特别希望你跟召宝能成。”陆女士说的都是心里话,“召宝这人其实心很软,就是太能藏事,对感情的事也不上心。我也不知道你跟他能不能成,要是没成,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了。” 商领领立刻摇头:“不会的,你不是你,景召是景召。” 陆女士思前想后,叹了声气:“有些事,我觉得你还是要知道一下。” 商领领认真地听着。 “我见过召宝受伤,还不止一次,他经常出国,经常去危险的地方拍照,经常受伤。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我也拦不住他。他拍的大部分照片都有教育和公益意义,我猜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信仰这种东西,要么没有,如果有,很难抛弃的。 陆女士是真的很喜欢商领领,越相处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想她受到伤害。 “领领,我之前不确定你对召宝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没告诉你这些,现在你知道了,要好好想想,想想召宝这样的人符不符合你对未来的期许和规划。谈恋爱可以什么都不管,但如果结婚,你就要考虑很多东西,比如安稳、陪伴,还有安全感。” 这些话对陆女士来说,其实很难说出口,因为她是最希望商领领跟景召有结果的人。 但同时,她也最希望那个结果是好结果,所以有些扫兴她也得说。 “女孩子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再喜欢也要深思熟虑。” ------题外话------ 错别字还没查,我吃完饭再来修哈 072:你是不是知道我偷亲过你(一更) 扮乖正文卷072:你是不是知道我偷亲过你“女孩子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再喜欢也要深思熟虑。” 没有人跟商领领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这样教过她。 母亲说,不要像你父亲。 父亲后来也说,不要像我。 可是她们都没有教她怎么才能不像,以至于到最后,她还是像了她的父亲。 她点头,答应:“我会深思熟虑。” 但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她没法告诉陆女士,她所有的深思熟虑,都在计谋着怎么偷到景召这颗红宝石。 没有人能教好她了,她在母亲的笼子外面长大,已经长成了恶龙。 “那就好。”该说的都说了,陆女士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陆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你跟我客气什么。” 景河东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第一时间发现:“老婆,你眼睛怎么红了?” 成年人只要不嚎啕大哭,永远可以找到一个借口。 “风吹的。” 但这种借口,只能骗骗本来就不在乎你是被风吹还是在逞能的那些人。 景河东知道了,他老婆偷偷抹了眼泪。他拿了手机,去洗手间,发了一堆微信。 景河东:【臭小子!】 景河东:【不孝子孙!】 景河东:【我的汤都喂了狗!】 景河东:【跟你的照片过一辈子吧!】 景河东:【你妈都被风吹了,你还往外跑!】 景河东:【没良心的兔崽子!】 景河东:【风怎么就不吹你?】 景召回了一个问号。 景河东:【发错了】 景河东:【今天风挺大的】 景召回话内容还没输入完,有电话打进来。 他把消息发送出去。 【这次不会在国外待很久,很快就】 只有半句话,剩下的没输入完,不过意思明了, 他先接电话:“喂。” “景召。” 商领领的声音听上去很没精打采。 “嗯。” “你今天晚上回华城吗?” 景召说:“不回。” 商领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腿,趴在自己膝盖上:“那你出国前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商领领抱紧自己,俨然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可怜:“你要去哪个国家?” “修彼德斯。” 商领领前阵子才刚送他一块修彼德斯的玉石。 “你去修彼德斯做什么?” “拍荷兰子。” 夜深人静,景召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商领领耳边。 他说:“修彼德斯有一座城市,专门种植荷兰子,它是一种新型致幻剂的原材料,这种致幻剂在国外的夜店卖得很贵,但种植荷兰子的那些人却很贫穷,我想去看看,看看他们为什么贫穷。” 因为恶魔不是他们,他们只是恶魔的奴隶。 奴隶是不会有人权的。 商领领是恳求的语气:“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她没有好奇心,对荷兰子不感兴趣,没有慈悲心,对奴隶也不感兴趣,她就是单纯想跟在景召左右。 陆女士说的她都深思熟虑过,她不会绊住景召的脚,他想要去哪里都行,他想拍什么都可以,她可以在镜头外,只要景召在视线里。 只要他在视线里,她可以打开她所有的笼子。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不可以。” 她不说话了。 景召等了很久,等不到她说话,应该是生他气了。 “还有没有其他——” 她抢了他的话:“你都要走了,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嗯,是生气了。 所以她要他说好听的,稍微哄一下。 景召沉默了半天,生硬、机械、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我们领领最漂亮。” 像被逼就范不得不念台词的机器人。 但商领领是真好哄。 她笑了:“一路顺风,景老师。” 景老师回:“谢谢。” 十一月二十一号,周四,帝都下了雪,从昨夜就开始下,纷纷飞飞,形似柳絮,到早上雪已经停了。整座城市银装素裹,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里有几枝冒头的绿色枝丫,漂亮又生机勃勃,还有惠民街仿古楼台上的黑瓦屋檐,挂了长长的冰晶,晶莹剔透的,往来的路人都忍不住抬头望一望。 天然去雕饰,一场冬雪,美如画。 白天没下雪,航班没有取消,助理贺江开车,送景召去机场。 贺江念叨一路了:“景老师,你就不能带我去一次吗?给你提提包也行。” 景召每次去国外拍摄都不带助理,总是他自己一个人。 “下次吧。” 上次也说下次,贺江根本不信。 因为下雪,路上有点堵车,四十分钟的路开了快一个小时,贺江把车停在路边,刚想下车去帮忙拿行李,景召已经先下去了。 他去后备箱把行李拿下来,嘱咐贺江:“我在国外不一定能通讯,工作室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了就去找陈野渡。” 贺江记下了,问:“那车用不用我找人帮你开回华城?” “不用,停在工作室就行。”他的行李很少,一个行李箱,一个摄影包,“你回去吧。” 贺江挥手作别:“景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景召进机场了,先去取了机票,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接了一通电话。 对方是男人,说外语:“到机场了吧?” 正是那位说搞不定要景召出马的男士。 “嗯,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你先在修彼德斯待三天,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景召往安检的方向走:“集团那边——” 他的话突然断了。 男人呼叫:“小九爷?” “小九爷?” 没人答应,男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喊了他上司的大名:“景召?!”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行李箱的滚轮突然停下,景召脚步定住:“你怎么在这?” 商领领站在等候区的椅子旁:“我在等你。” 她身上穿着长长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她平时爱美,这是她最保暖的衣服。 景召一贯冷静自持,眼底总是波澜不兴,像安静的深潭水,此刻终于起了微澜。 他声音压得很低。“什么时候来的?” 商领领走到他面前,老老实实地站着:“昨天晚上。” 陆女士说景召周四出国,她不知道具体是几点,就早早过来了。 “等到现在?” “嗯。” 昨天晚上下了雪,帝都很冷,路况不好的话,从华城到帝要好几个小时。 景召语气明显重了:“商领领。” 他应该是想训斥她,叫了她名字之后,又没了后文。 他眼里情绪太复杂,商领领只能确认一件事,他恼了。 商领领不怕他带着怒意的眼神,直直与他对视:“我有事情要问你。” “就不能等我回来再问?” “不能。” 景召把行李箱推到墙边,不挡路人:“你问。” 机场里吵吵嚷嚷的,旁边还有小孩在追赶嬉戏,商领领声音不大,景召却听得很清楚。 “你是不是知道我偷亲过你?”她眼神藏不住,开始明目张胆地露出心事。 这个问题景召预料到了,那天晚上她那个“不熟的同学”也在场。 他不该喝酒,不该放纵,他想了几天,要怎么收场,但没想出什么有用的。 认,“知道。”计划全打乱了。 商领领眼睛很亮很亮,迫不及待:“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 话没说完,她身后有位推着几个箱子的旅人,嬉闹的小孩撞到了推行李箱的小车,箱子一股脑滚下来。 景召迅速做出反应,伸手拉了商领领一把。 旅人连忙道歉。 景召松开手,问商领领:“撞没撞到你?” 她摇头。 他帮忙把箱子捡起来,这时,机场广播响了,说某班飞机快要起飞。 “等我回来再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商领领拉住他的袖子,舍不得他走:“不去拍荷兰子不行吗?” 景召摇头,把口袋的手套放进她口袋里:“我要过安检了。” 他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商领领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尖。 她的手很凉,景召的手是暖的。 “一路顺风,景老师。” ------题外话------ 早上好,你们那里下雪了吗? 073:她是景老师的家属(二更) 扮乖正文卷073:她是景老师的家属超过社交距离的肢体接触,在景召这里,算冒犯。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顾及他的社交距离,没有管冒犯不冒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商领领先松手。 过了挺久,她松手。 “我回去了。” “嗯。” 一个懂事的小太阳是不会拖人后腿的,所以商领领忍住了,没有回头。 景召还站在原地,手机响了很久他才接。 “刚刚电话怎么断了?” 他心不在焉,行李箱被人撞到好几次:“按错了。” 九点二十,飞往栝虢的飞机起飞。 没有从帝都直达修彼德斯的飞机,景召要去栝虢转机。 等看不到玻璃外面的飞机了,商领领才从机场大厅出来,表情恹恹,仿佛对全世界都丧失了兴趣。 她戴上景召的手套,左手摩挲右手,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游荡。 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旁边,一个脑袋从车窗钻出来。 “商小姐是吗?” 对方是男士,戴着口罩,商领领认不出来是谁:“你是?” 他摘下口罩:“我是景老师的助理。” 贺江。 商领领查过他。 她露出礼貌友好的笑容:“你好,助理老师。” 贺江还是第一次被人喊老师,身心都很愉悦:“我要帮景老师把车开回华城,你要不要坐景老师的车回去?” “好啊,谢谢。” 贺江说不客气。 商领领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副驾驶。搭别人的顺风车坐后座会不礼貌。 她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是景老师让你在这儿等我的吗?” 没有别的可能,她跟贺江又不认识。 “对,他让我顺道载你一程。” 商领领随口那么一问,像闲聊:“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贺江停顿了几秒:“我一个个问的。” 套话失败。 商领领端正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麻烦你了,助理老师。” 贺江看了一眼她的手套:“不麻烦不麻烦。” 十分钟前,景召给贺江打了电话,当时贺江正开车回工作室。 “景老师。” 景召说:“你帮我把车开回华城。” 不是说停在工作室吗? 贺江也没多问:“那我下午——” 景召很少会打断别人说话:“我一个租客,现在要回华城,你顺带载她一程。” 顺带吗?好像也不是那么顺带,这一来一回,半天就没了,景老师撂摊子去国外,贺江上午很忙啊。 “他人在哪?我去哪里载他?”贺江以为是男租客。 “她应该还在机场。” 贺江前面路口掉头,回机场:“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羽绒服,米白色毛衣和裙子。” 裙子? 贺江震惊:“女的?!” “嗯。” 贺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米六八高。”停顿了片刻,景召补充,“长得很漂亮。” 景召是个极其克己守礼的人,他从来不评价女性,这是贺江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形容一个异性,像天底下所有有情爱也有欲望的男人一样,没有免俗,用了漂亮这个词。 “不要跟她多说话,不要提我。” 景召挂断了电话。 贺江在冲击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自我反省,他错了,他一直以为景老师不是一般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他以为景老师的心上人是陈野渡老师,他错得离谱,他还偷偷给景老师和陈野渡老师当过“助攻”,比如那次,景老师感冒,他特地给陈野渡老师打了电话,还故意夸大了景老师的病情,当时陈野渡老师回了他一句“放心,死不了”,他居然还觉得那是另类的宠溺。 也不能全怪他,他家里有个喜欢纯爱文学的女朋友,经常给他洗脑,当他接受了纯爱设定之后,会觉得景老师和陈野渡老师相配也很正常,一个导演一个摄影师,身高相貌配一脸,景老师不在就找陈野渡老师,这不是糖是什么? 原来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所以回去的路上,贺江忍不住频频偷瞄副驾驶上的女孩子,想看看陈野渡老师输在了哪里。 “助理老师,前面堵得很厉害,车一时也动不了,我下去买点热饮,你想喝什么?” “咖啡吧。” 商领领不仅买了两个口味的咖啡,还给助理老师买了热腾腾的串串和烤肠。 助理老师得出了结论:陈野渡老师没人家温暖可爱。 他们下午一点多才到华城,商领领邀请助理老师贺江吃午饭,贺江拒绝了,不是客气,是在车上被温暖可爱的“景老师家属”投喂饱了。 戴着景老师的手套,景老师亲自嘱咐相送,景老师还夸漂亮,不是家属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晚上,方路明打电话过来。 “你家景召哥哥从了没?” 商领领心情明显不佳:“他出国了。” 不是吧,吓得连夜坐飞机跑了? 完蛋。 方路明赶紧甩锅:“这可怪不到我头上。” “你不觉得奇怪?” 方路明脑子转得慢:“什么?” “这几年,只要他在国外,我就查不到他任何消息。” 方路明不觉得奇怪:“查不到也正常,他们搞艺术的都这样,动不动就失联,而且你跟我手再长,要往国外伸也不容易。” 商领领思考着。 “方狗头。” 方路明:“……” 老子是没名字吗? 路明路明,道路光明! “帮我查一下,景召为什么要去帝都见明悦兮。” 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道路光明的方路明:“哦。” 商领领客气礼貌:“谢谢。” “别叫方狗头。” “好的,方先生。” “……” 还是叫狗头吧,至少不那么瘆得慌。 074:领领要搞明悦兮,景见cp(一更) 扮乖正文卷074:领领要搞明悦兮,景见cp方狗头说,明悦兮被一老总看上了,老总想潜她,是景召替她解了围。 十一点,商领领开了直播,整场下来,她都不在状态。奇怪的是,直播间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涨得有点离谱。 大概是某公司过来秀他们强大的数据团——水军。 果然,她一下播电话就打来了。 “喂。” “你好,商小姐,我是热丽传媒的内容总监。” 商领领情绪不佳,话都懒得多说,两个字打发:“不签。” “你是担心合约问题吗?我们公司和你们平台有过多次合作,合约这块你完全不用担心。” 热丽传媒最近遇到了瓶颈,歌手类的网红太容易被模仿,需要另辟蹊径。 ruby是全能型的声音主播,只要长得不是太差,化妆再加上滤镜,要捧红很容易。 内容总监拿出诚意来:“我们公司是诚心想跟你合作,声音类的主播目前只接洽了你一个,如果签约成功,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推广资源。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这内容总监有点东西,挺会谈判的。 “签了我之后呢?把我捧成网红?” “商小姐你的声音条件这么好,也可以考虑配音和拟音,最近就有一档配音综艺就很火,其实也有很多网络艺人转型成功的例子,你知道明悦兮吗?她正式出道前,就是我们公司签的歌手。” 这样啊。 商领领有了兴致:“什么时候签约?” “商小姐你方便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 雪下了两天,周六上午太阳出来了。景召不在,星悦豪庭好像都冷清了很多。 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还冷,景倩倩是一只又怕冷又懒惰的猫,趴在自个儿窝里,动都不动一下,太阳把它晒惬意了,它也顶多就是摇摇尾巴。 天不是很冷嘛,它妈妈陆女士给它穿上了花袄子,头上还绑了朵毛线编的大红花,它不喜欢,一直拿爪子扒拉。 陆女士刚刚下楼了,把商领领留在了1703,她一个人无聊,在跟猫说话。 “景倩倩。” 景倩倩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搭理。 “你想不想你哥哥?” 景倩倩高贵优雅地喵了声。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呀?” 景倩倩继续高贵优雅。 “为什么不接电话呢?”商领领拿出手机,是今天第n次看微信,“也不看微信。” 她心情低落,把惬意的景倩倩从猫窝里拖出来:“你平时那么黏他,他走了你不想他吗?” 懒惰如景倩倩,拖哪趴哪。 商领领一下变脸,超级凶:“你不准黏他。” “喵。” “叫我嫂嫂。” “喵。” 一人一猫正聊着,楼底下有人大声喊陆女士,问她打牌不。 陆女士说没空。 商领领走到阳台边上,往下看,看到陆女士领着一个人,是秦响,她来看房了。 秦响看中了二楼,因为二楼太阳照不到,房价最便宜。 陆女士带她在二楼逛了一圈:“还有其他问题吗?” 秦响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那棉大衣门卫老钟也有一件,不过秦响这件应该是洗过很多次,皱巴巴的,有点褪色,看着也不保暖。 她问陆女士:“我可以找室友合租吗?”她想找个室友分摊房租。 陆女士很好说话:“当然可以,室友的房租你直接收就行了,不用再经过我。” 星悦豪庭离殡仪馆不算远,小区环境也好,如果找到了室友,二楼的房租价格不会超过秦响的预算,思前想后,就只剩一个问题。 “您知道我在殡仪馆工作吗?” 这姑娘看着朴实,陆女士对她很有好感:“知道,你是领领的同事嘛。” 秦响的上一位房东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后来知道了就把她赶出去了,连另外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宽限,所以这次秦响不打算再隐瞒。 “我跟商小姐有点不一样。”秦响说,“我在火化间工作。” 火化师是比遗体整容师还要让人忌讳的职业。 陆女士还当是什么事呢。 “没什么不一样,不偷摸拐骗,哪一行工作不是工作。”陆女士就嘱咐一句,“不过我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其他人。” 秦响重重地点头:“我能今天下午签约吗?” 上一任房东已经把她赶出来了,她现在住在小旅馆。 “什么时候签都行。”陆女士听商领领说了秦响的情况,很体谅她,“你要是没地方住,也可以先住进来,过后再签约。” 秦响拿陆女士当贵人,看她的眼神很感激:“我下午搬进来。” “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搬?” “东西不多,我一个搬得完。”秦响觉得陆女士人太好了,太深明大义了,“谢谢。” “不用客气。” 房子最终敲定了,秦响租中户,202房,陆女士带着她最后再看一遍,要确认热水、煤气、灯泡这些都没问题。 商领领抱着猫下来了。 “秦师傅。” “商小姐。” “有看中的吗?” 秦响点头。 商领领握着景倩倩的小爪子,对秦响招招手:“那以后我们就是租友了。” “嗯。” 秦响好像笑了,嘴角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下午秦响就搬进了星悦豪庭,商领领去她家,帮忙整理了东西。 ***** 傍晚,杨清池和景见一起从健身房出来,游荡在帝都的街头。 明天是周日。 杨清池问景见:“明天干嘛?” 景见头上戴着根紫色的运动发带,已经被汗打湿了,手里还拎着带面包:“在家睡觉。” 杨清池可没景见那么糙,他娇气讲究,已经在健身房旁边的星级酒店洗过澡了,搭了一身运动风,刚出完汗,整个人懒洋洋的,手揣着兜,脚步慢慢悠悠。 两人一左一右,并排走着。 杨清池是浓颜系,标准的建模脸,景见淡颜,雏男初恋脸。 路过的年轻女孩们频频看他们。 杨清池邀景见:“明天下午,打球来不来?” “不来。”景见掏出手机,点开游戏app,“你车在不在学校?” “不在,在家。” “借我两天,我开去华城。” 杨清池问:“你的车呢?” “被我妈扣下了。” 景见拿到驾照后,陆女士给他买了辆十来万的代步车,上周景见不小心闯了红灯,陆女士就把他车钥匙收走了。 杨清池说:“选修课后,你上我家拿车。” “选修课我不上。” 逃课对景见来说,是常事。 天已经慢慢黑了,两人抄小路,走桥下。 景见发现又出新皮肤了:“老杨,送我个皮肤。” “自己抽。” “我哥出国了,没人接济,我穷。” 景见应景地啃了一片面包,看着桥下盖着报纸睡觉的流浪汉,他竟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他把手里的面包留给了一个看上去最瘦弱的流浪汉。 那个看上去最瘦弱的流浪汉还在睡觉,旁边还放着一个麻袋。这时,又来了一个很强壮的流浪汉。 强壮的流浪汉走过去,把面包捡起来据为己有,并用脚踢他:“喂。” “喂!” 瘦弱的流浪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从报纸里露出一只眼睛:“嗯?” “这是我的地方。” “哦。” 瘦弱的流浪汉爬起来,他戴着口罩和一个很大的渔夫帽,就露出一双眼睛,身上穿了一身黑,衣服并不破旧,就是鞋子有点脏。他捡起报纸,用胳膊夹着,然后蹲下,扛起麻袋。 那麻袋装得下冬天的被子,流浪汉用一根绳子系住了袋口,里面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塞了不少东西,瘦弱的流浪汉扛着袋子却一点也不吃力。 江边的风吹过来,掀掉了流浪汉的渔夫帽,结果,长发散下来,是个女孩子。 她重新把帽子戴上,一路扛着麻袋,找了一家门前最冷清的夜宵摊,左看右看了很久,缩着脑袋过去。 “要一个煎饼果子。” 她声音小小的,糯糯的,怯怯的。 摊主的喇叭还在放“卖煎饼果子咯”。 摊主舀了一勺面糊摊开:“要加什么东西?” 女孩子一手扶着麻袋,一手捂着口罩,小声重复:“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已经摊鸡蛋了:“里面加什么?” “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崩溃,“里脊肉要吗?” 女孩子想了想,点头:“要。” “火腿要不要?” 她又点头:“要。” 脆饼和鸡蛋本来就是标配,老板给她加上里脊肉和火腿,又问:“肥肠要不要?” 女孩摇头:“不要。”她说,“还有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 因为太奇葩,老板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女孩十分怪异,一直捂着脸,还东张西望。 老板打量完解释:“里脊肉肥肠这些不是单卖,就是加在煎饼果子里的。” 这姑娘估计是第一次吃煎饼果子。 老板撒上葱花,把饼卷起来,装袋子里给她:“喏,煎饼果子。” 她接过去:“哦。” 老板说:“十一块。” 她解开麻袋上的绳子,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币, 老板不经意瞄了一眼,然后呆住了。 麻袋里全是钱…… 075:初恋变后妈,相爱又相杀(二更) 扮乖正文卷075:初恋变后妈,相爱又相杀麻袋里全是钱…… 老板愣愣地接了递过来的那一张。 女孩说:“不用找了。” 她拎着煎饼果子,扛起麻袋就跑。 老板震惊加倍!! 这力气,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萝莉。 老板再仔细瞅瞅女孩给的那张纸币,竟还是崭新的。老板平时最喜欢看警匪片了,脑子里已经有了二十集的剧情,于是他拿起手机,拨了三个数字。 “喂,110吗?” 当地警局的同志说:是的。 老板在线举报:“刚刚有个人扛着一麻袋钱来买煎饼果子,看上去十分可疑。”感觉像抢银行的。 警察同志问多大的麻袋。 老板估摸着:“估计能装一床十斤的被子。”那得多少钱啊。 警察同志问对方的外貌特征。 “大概一米六出头,是个女孩子,我没看清楚脸,她一直用手捂着,鬼鬼祟祟的。”还有点傻乎乎。 警察同志又问店址。 “建设路,步行街。”老板探头观察了一番,实时汇报,“歹徒已经往江边的方向跑了。” “歹徒”边跑边回头,扛着麻袋还如此麻利,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了—— 人家不是歹徒,人家只是个社恐,有点钱的社恐。 再说说逃课的景见。 他跟杨清池一道去了杨家,杨家本家的别墅在帝律公馆,帝律公馆是帝都上流圈的聚集地,景见的外公家也在帝律,但自从老爷子去了之后,他就没再去过陆家。 杨家人口不多,别墅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生活气息。车库很大,里面停了好几辆车,大部分都是杨清池的。杨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老爷子惯他惯得厉害,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小少爷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爱情是他的第一个坎。 景见没事就喜欢调侃他两句:“你后妈不在?” 杨清池走出去也是被人称一声小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作为杨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必修课。 当必修课遇到了体育老师出身的柴秋—— 杨清池一秒变脸:“提她干嘛?” 他嗓音高了几个度,恨不得拿着喇叭昭告全天下他跟柴秋没有半毛钱关系,偏偏呢,小青年第一次动情,生涩又鲁莽,表情也不会藏,就很虚张声势。 随便逗一逗,就露馅了。 景见抬头,往门口看,叫了声:“柴老师。” 杨清池立马回头。 门口鬼影都没一个。 看吧,一逗就露馅。 杨清池气急败坏:“车不借了,滚!” 景见不滚,挑车去了,挑着挑着,又往门口看:“柴老师。” 还来? 杨清池才不上当,一副天王老子的口气:“我怕她不成?喊她没用。” 景见抬抬下巴,指门口的方向:“柴老师。” 杨清池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要砸人了:“景见,你够了。” “晚上没课?” 是柴秋的声音。 杨清池手里的车钥匙掉地上了。 景见抱着手,看戏。 杨清池好半天才转过身去,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景见:“……” 这孩子,活该当人儿子。 ------题外话------ 紧赶慢赶,赶出来了瘦瘦的一章 076:是一见钟情啊(一更) 扮乖正文卷076:是一见钟情啊遇到柴秋之前,杨清池有理想型,他喜欢皮肤白的,眼睛要是双眼皮,最好年纪小他多一点,长头发,性格要软。 大一那年,工商管理专业中途换了体育老师,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位女老师,叫柴秋。 柴秋比杨清池大七岁,皮肤偏黑,单眼皮,头发从来没留长过耳朵,性格要强,篮球排球羽毛球,没有她不擅长的。她跑步最厉害,刷新了学校的记录,领奖的时候她亲吻奖牌,比全场的男生都英气。 杨清池第一次遇到柴秋是在球场,一颗不长眼的篮球朝他的脸飞过来,柴秋伸手接了一下,球掉地上,她运球,一个三分,投进了框。 全场的男生都在欢呼,只有杨清池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 他对一个跟他理想型完全相反的异性一见钟情了。 上天可怜他茶饭不思了半个月,然后就把柴秋送到他体育课上来了。 但上天是个滚蛋,让柴秋这样进了他杨家的门。 柴秋是个很合格的继母,从来不干涉杨清池。 “玩得开心。” 她出去了,不打扰继子跟他的同学。 等人走远了,杨清池踹了一脚轮胎,烦躁得不行。 景见被他蠢到了:“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他死鸭子嘴硬:“谁追她了。” 景见懒得管他:“你就嘴硬吧,哪天多了个后爸可别后悔。” 他一脚把地上的车钥匙踢过去:“拿了车赶紧滚!” 杨家的别墅一共四楼,老爷子住一楼,柴秋住二楼,杨清池住四楼。 二楼有间书房,是柴秋在家办公的地方。她今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秘书也过来了。 “董事长和张董已经私下见过面了,张董现在不接我的电话,应该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柴秋接手了杨氏的半壁江山之后,跟老爷子分庭抗礼,各位股东纷纷开始站队。 “你帮我约了一下徐董。” 秘书叫郑听采,三十二岁,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不过他的商业手段并不斯文,他在维加兰卡的商业街很出名。 “周日你有没有私人行程?” 柴秋说:“没有。” “约周日怎么样?” “可以。”柴秋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项目报告你邮件发我就行。” “那明天见。” 郑听采从书房出来,下了楼。 杨清池像个大爷一样翘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来我家倒是来得挺勤。” 郑听采是只笑面虎:“小孩,大人的事情少管。” 杨清池自从迷上柴秋,就受不了别人说他年纪小。 这个姓郑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跟柴秋说话的口吻哪里像个秘书。 杨清池还看见过他给柴秋夹菜,就很不要脸,他这个当儿子的都没夹过,轮得到他一个秘书? 杨清池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俯视他:“不小了,明年就能拿证。” 郑听采但笑不语,走了。 杨清池冷哼了声,一转头,看见柴秋下来了。他转身去倒水喝,全程无视柴秋,等水喝完,他立马上楼。 台阶走到了一半,他停下来,没忍住,回了头:“你就不能换个秘书?” 柴秋就事论事:“郑秘书业务能力很强。” “他人品不行。” 柴秋疑惑地看他。 杨清池最爱她这双眼睛,总是带着气场逼人的锐气,坚毅飒爽,像战场上的女将军。 他转开目光,不跟她对视,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冷话:“总之你别忘了,你是杨太太。” 说完他跑上楼。 柴秋走到别墅外面,接了一通电话。 “小九爷。” 天气连着晴了几天。 周日,商领领去了帝都,热丽传媒的办公室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三、十四层。 一进去就能看见走廊上贴的照片,好几个都是最近大热的网红。 商领领走到前台:“你好。” 前台女士回:“你好。” “我找许总监。” 前台女士问:“你有预约吗?” “有,我姓商。” “请稍等一下。” 前台女士拨了个电话,和那边对接了一下。 几分钟后,一位脖子上挂着员工牌的女士从电梯出来,先问了一下前台,然后走到商领领面前:“商小姐你好,徐总监在开会,我先带你去她的办公室。” “好。” 许总监的办公室在楼上。 女士刚出电梯门,手机就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可能是不方便让别人听到的电话,女士暂时扔下商领领,去楼梯间接了。 商领领等在原地。 忽然,她听见了摔杯子的声音。 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里面有人在争吵,是一男一女,争吵的内容听不清楚。 “明悦兮,老子太给你脸了是吧?” 这一句,男人是吼出来的,商领领听见了,不由自主地走近些。 ------题外话------ 早呀~ 077:宽衣解带被撞了正着(二更) 扮乖正文卷077:宽衣解带被撞了正着这一句,男人是吼出来的,商领领听见了,不由自主地走近些。 门突然推开,商领领脚步停下,视线和明悦兮撞了个正着。 商领领第一次听见明悦兮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景召当时刚在国外拿了大奖,回国后拍的第一位艺人是明悦兮——一个当时深陷丑闻而被全网抵制的十八线女星。她因此水高船涨,摇身一变,变成了时尚女王。 当商领领拿到明悦兮的资料之后,才想起来她以前见过她,在七年前。 七年前商领领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魔头,她像个变态一样尾随着景召,看见他进了一栋楼。 过了很久他才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景召。” 他回头。 女孩安慰他:“我父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那是二十一岁的明悦兮。 她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站在路灯下面,眼神温柔包容,暖得像小太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偷听?” 这会儿不是小太阳,是大太阳,炙热得烫人。 商领领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但对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路过。” 明悦兮半信半疑,用眼神打量着。 给商领领带路的那位女士终于接完电话了:“商小姐。”她从楼梯口那边小跑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只等了一小会儿。” 女士这才注意到明悦兮,对她点了点头,领着商领领走了。 乔爽这时赶来。 明悦兮脸色很不好看,顾及还在外面,忍着没发作:“我不是让你在门口守着吗?” “下面不让停车,我去挪车了。” “那个人,”明悦兮指着商领领的后背,压低了声音说,“查查是谁。” “怎么了?” “她可能听到了我跟梁建斌的谈话,不知道有没有录音。” 梁建斌是明悦兮的前老板,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手里攥着她以前那点事,几次三番地要挟她,这次又让她带新人。 热丽传媒旗下签的都是网红,在明悦兮眼里,那些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大概等了一刻钟,许总监才开完会。 商领领只提了一个签约条件,不露脸。 许总监游说了很久无果,最后回复说还要再请示他们梁总,如果没问题会亲自带着合约再去华城。 从热丽传媒出来,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商领领的车停在了对面商场的负一楼。 她上车后,给方路明打了一通电话。 “你人在哪?” “在外面浪。” “把地址发给我。” “你要过来?” “嗯。” 别啊祖宗,他不想跟她玩。 商领领的车已经开出了停车场:“发过来了吗?” 方路明磨磨蹭蹭:“已经在发了。” 商领领十分好说话:“我不过去也可以,你来找我。” 这颗毒青梅啊。 “那还是你来找我吧。” 方路明把地址和房间号发过去了。 这ktv桌球是玩不成了,方路明吆喝众人:“都散了散了,今天就到这儿。” 包房里一屋子人,都是方路明的狐朋狗友,大部分是二世祖,平时没事儿就聚众玩乐。 “方二爷,这才几点啊,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方路明开嘴炮:“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小爷我忙着呢。” “忙什么?卫生纸啊?” 方路明一脚踹过去:“滚!” 狐朋狗友们也都给他面子,嘴上欠了两句,都乖乖走了,并带上了门,房间号是835。 865在走廊的尽头。 唐德会所是帝都消费最贵的娱乐场所,八楼只接待贵宾,有各种风格的包房。 865房间的门没有关严实。 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士坐着,女士站着。 房间里还在放歌,mv里的主角正是站着的这位女士。 女士名叫楚卉,是歌手出身的演员。她拘谨地站着,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好看。 “对不起岑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一时糊涂。” 她是岑爷带过来的女伴,声音谈到一半,岑爷让所有人出去,单单留下了她。 岑爷问,酒里放了什么? 放了她以为能让她一朝飞上枝头的东西。 “喜欢我?”岑爷晃着那杯加了东西的酒,“喜欢我什么?” 酒里有倒影,那是一张侵略性强到让你会忽视他五官的脸。 是传闻中,吸血鬼的长相。 喜欢他什么?他那么一个恶名远扬的人。楚卉根本说不出话。 “喜欢我能捧红你?”他说话的语调总是很慢,像狩猎者吃掉猎物之前的逗弄,“还是喜欢我能踩死你?” 楚卉腿发软,低着头不敢直视恶魔的眼睛:“岑爷,岑爷,我错了,求你网开一面。” “哦。” 他恍然大悟一般,放下酒杯,看她的眼:“喜欢我能捧红你啊。” 楚卉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错了,大错特错,不该动贪念,不该坏了这个男人的规矩。 “来之前经纪人没教你?”他低着头,转着尾指上的戒指。 那颗戒指上有四颗小小的蓝宝石。 楚卉听说过他的传闻,他身边女伴没断过,但总带着尾戒。 他有规矩,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 楚卉来之前,经纪人嘱咐了她几次。但女人嘛,尤其是有姿色的女人,很容易产生错觉,觉得自己不一样,觉得自己能变成别人的不一样。 她怯怯回话:“教、教了。” 那就是明知故犯。 岑爷把那杯酒倒在她的高跟鞋上:“你可以走了。” 这不是放过的意思,是辩解的时间就到这了。 楚卉脸都白了,弯下膝盖跪了下来,低胸的裙子因为姿势不当,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张明艳漂亮的小脸哭花了:“岑爷,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无动于衷。 “我可以伺候好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她已经没有理智了,开始解衣服。 门这时被推开。 岑爷抬头。 商领领愣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抬头看门牌:“这里不是818吗?” ------题外话------ 我岑爷终于上线了!错别字还没改,我先去吃饭哈 078:领领要搞事业了,景召归期将近(一更) 扮乖正文卷078:领领要搞事业了,景召归期将近商领领愣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抬头看门牌:“这里不是865吗?” “是。” 是里面的男士回答的。 女士还跪在地上,衣衫不整。 商领领没找错地方,方路明给她发的房间号就是865。 眼下看来,是方路明那个狗头办的好事。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地方。”商领领道完歉,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她给方路明打电话。 “你房间号多少?” “835啊。” 方路明小时候就很蠢,帝律第一蠢,商领领以为他长大了会好点儿,然而根本没有。 “你给我发了865。” 方路明跑去看聊天记录,还真发错了:“可能手滑了。” 商领领挂了电话,去找835。 865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诡异,气氛越来越紧绷。 楚卉的肩带还挂在胳膊上,却没了往下脱的心思,她能感觉到岑爷这会儿是真动怒了。 他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戒指:“你刚刚犯了一个大错。” 一句话,让楚卉如坠冰窟。 岑爷单名一个肆字,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背景。 当岑肆两个字闻名帝都的时候,他已经吞下了影视领域的半壁江山,前后只用了五年的时间,过程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残暴不仁,不择手段。 被他整得宣告破产的企业家没有两只手,也有一只手,司法人员三天两头请他去喝茶,但也仅仅只是“请”他喝了一杯茶。 有传闻说,他是法学系出身,玩法律没谁比得过他。 商领领到835的时候,方路明正放着歌、喝着小酒,自娱自乐很是惬意。 “你去865了?” “嗯。” 太吵了,商领领把歌关了。 方路明很自觉,给她倒上她喜欢的酒:“没碰见熟人吧?” “没有。” 商领领见过岑肆和楚卉,在热搜新闻上。她这几年都窝在华城,没跟岑肆打过照面,听倒是听过不少。方路明就跟她提过,他说岑肆是帝都商圈里一匹杀人不眨眼的黑马。 “你怎么来帝都了?”景召又不在。 商领领说:“来谈合约。” “什么合约?” “有家公司找我做网红。” “不是吧?”哪家公司这么倒霉? 商领领有一点点贪杯,一杯酒已经见了底:“热丽传媒。” 方路明觉得有点耳熟。 “明悦兮的老东家。” 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明悦兮出道之前就是网红。 “你想干嘛?” “不干嘛。”镭射灯的光被她装进眼睛里,亮晶晶的,漂亮得不像话,“玩玩而已。” 三年前,记者拍到明悦兮被梁建斌的老婆扇巴掌,虽然明悦兮第一时间就辟了谣,声称是因为合同纠纷闹了不愉快,但没有用,她成了黑料艺人,被全网抵制。 本来商领领还不确定,但刚刚在热丽传媒,明悦兮露出了尾巴。 商领领也没想干嘛,就是希望明悦兮以后能识趣一点,不要去景召面前蹦跶。 这不过分吧,那些毁人设的手段她可一个也没用。 哎,又是被仙女人设束缚的一天。 “帮我个忙。” 方路明感觉没好事:“什么?” “收购热丽传媒。” 这还叫玩玩而已? 热丽传媒几年前就上市了,不是萝卜青菜,想买就能买。 “我没钱。”这是真的。 方路明已经连着投资失败了好几次,家里给的创业基金早花完了,他的事业要再没起色,就只能回家继承老祖宗留下来的亿万家产了。 “我出钱,你就占个名头。” “赚了归谁?” “都归你。” 方路明跟商领领碰了一下杯:“成交。” 说得好像他能赚到似的。 商领领随口问了句:“你的共享卫生纸事业进展得怎么样?” 不顺利,快要倒闭了。 这里必须提一下,他的共享卫生纸不是二次使用卫生纸,是扫码使用,扫一截就出来一截,比买一包纸巾不知道要便宜多少。 这点子很棒啊,为什么会失败? 方路明不理解,想来想去,他觉得是共享充电宝的锅,共享充电宝的取用点大部分是一些小商店,那些小商店里基本都卖卫生纸,搞得他的共享卫生纸都没市场了。 方路明睁眼说瞎话:“顺利,当然顺利了,上市指日可待。” 商领领放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立马放下酒杯,点开微信。 有一条未读。 这这条未读的上面,都是她发给景召的消息 商领领:【你下飞机了吗?】 商领领:【陆女士很担心你,到了的话,报个平安】 商领领:【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商领领:【吃得习不习惯?】 商领领:【已经开始拍摄了吗?】 商领领:【修彼德斯日夜温差很大,你要注意身体】 商领领:【景召】 商领领:【要是你看了手机,回复我一下】 景召回复:【安全到了】 商领领立刻打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接通了。 “景召。” 景召应她:“嗯。” 079:宠召宝的一天(二更) 扮乖正文卷079:宠召宝的一天景召应她:“嗯。” 商领领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失神。 景召等了好一会儿:“怎么不说话?” 方路明不动声色地往商领领那边挪,悄悄探头,把耳朵贴过去。 商领领抬头。 方路明装模作样伸出手,从商领领那边拿了一颗开心果,接着挪回去,端正坐好,表情老实。 商领领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去,离方狗头远一点。 她捂着听筒,小声地说:“问题太多了,不知道问哪一个。” 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住在哪里,吃不吃得惯,为什么关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景召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只能问一个。” 商领领没有花时间去纠结,问得很快:“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变故的话,下周末。” 商领领聚在眉间的那朵乌云散了,原本因为想念而低落的坏情绪全部变成了归期已定的欢喜雀跃。 “拍摄顺利吗?” 他说了只能问一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顺利。” 商领领把只能问一个问题扔到脑后去了:“你手机为什么一直不开机啊?” “这边通讯不便利。” 直觉告诉商领领没那么简单:“没受伤吧?” “没有。” 景召那边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催他。 “我要挂电话了。” 商领领说好,嘱咐他:“注意安全。” “嗯。” 他先挂断了。 商领领看着通话界面,有些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忘了告诉景召,景倩倩很想哥哥。 方路明问上一句:“景召要回来了?” 商领领抬起头,笑得明朗:“对呀。” 草。 他居然被小魔头甜到了一下。 因为心情好,商领领多喝了点儿,她开不了车,方路明把方家司机喊来,送商领领回了华城。 周一,天晴。 商领领请了整个整容组的同事吃了下午茶。 周二,天晴。 商领领帮门卫老钟扫了雪,帮园林师老刘剪了花、浇了水。 周三,天阴了。 商领领给八栋所有的小孩儿都送了变色恐龙小玩具。 周四,下了小雪。 商领领给八栋的女租客都买了口红,除了1503的邹欣租客。 周五,太阳出来。 商领领帮景河东送了一个小时外卖,得了一个新外号,章鱼美丸子。 星悦豪庭没有一个人不夸商领领,她温柔善良,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连隔壁栋的狗都喜欢她,隔壁栋老王的孙子认生,除了奶奶谁都不让抱,但小团子愿意让商领领抱。 隔壁的隔壁栋的李老太跑来问陆常安女士,想打听商领领有没有对象,说自己有两个孙子两个外孙,都有照片,可以随便挑。 陆女士说:“来迟了,我家定下了。” 李老太不服气:“定了哪个儿子?” “当然是我家大宝。” 二宝只知道打游戏,他不配。 周六又降了温,早上下了一会儿小雪,商领领为了漂亮,穿上了只好看但不御寒的裙子,还化了美美的妆。 景召快要回来了。 景河东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陆女士给景倩倩换上了新到的“护士装”,搞得楼上租客家的公猫窜上窜下不消停,阳台的山茶花也开了。陆女士闲来无事,还给窗户贴了网购的贴纸,家里的气氛好得跟过年似的,但有一个人,全程在打游戏。 陆女士看着就很上火。 “景见。” 景见没抬头,就嗯了声。 陆女士正在给景倩倩织毛衣,她顺手捡起景倩倩的玩具,扔过去:“你能不能让手机歇会儿?!” 身穿护士装、头戴护士帽的景倩倩过去把玩具叼过来,放到陆女士手边。 行吧。 景见让手机歇了会儿,用电脑看了场球赛,球赛结束,他又拿起了手机。 陆女士简直想把他嫁出去,留着太碍眼了。 碍眼的景见没有半点眼力见,坐到陆女士身边,举着手机给她。 “你觉得这套衣服好看吗?” 陆女士有收集癖和购物癖,景见觉得陆女士应该懂他喜欢买游戏皮肤的心情。 陆女士不懂:“没钱。” 景见:“……” 说得好像他没看见过家里的房产证似的。 陆女士把毛线和针放一边,要好好教育教育某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物价飞涨,咱们家那点房租哪里够一家人的开销。”陆女士灵魂拷问,“你知道倩倩的猫粮多少钱一袋吗?” 景见不知道,他记得陆女士上周买了块表,镶钻石的。 “最近你爸的摊子生意也不行了,都没几个人来买丸子,再这么下去,我美甲都做不起了。” 昨天晚上陆女士跟牌友打电话,问牌友要不要盘个美甲店开开。 景见当时就在旁边。 “我昨天打牌还输了,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陆女士打牌纯属娱乐,输赢不超过一千块。 你见过包租婆哭穷吗? 景见见过。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在内卷,包租婆的竞争压力也很大的,咱们小区后面,又在开发,比咱们楼栋离学校更近,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房租收了。” 那个开发景见也知道,开发了几年也没开发起来。 景见不想说话。 陆女士妙语连珠,喋喋不休:“我好久都没买新包包了,我喜欢的牌子出了好多新货,别人都背最新款,我天天那两个换来换去。” 从厨房出来的景河东只听到了这句,立马把围裙解下来:“老婆,我这就去给你买。” 陆女士给他一个眼神:“不用了。” 景河东坚持:“不行,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都说了不用了。” “要买,必须买。” 他拿车钥匙,现在就去买。 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陆女士都编不下去了:“早就买了。” 景河东“……” 景见:“……” 这戏还得再圆回来,陆女士继续演:“买包了,没钱了,揭不开锅了。” 景见听不下去了:“爸,车钥匙给我。” “你干嘛去?” 景见最近染了个头,是让陆女士想揪掉他头发的银灰:“都揭不开锅了,我不得出去赚钱?” 景河东从一堆车钥匙里挑出一把:“哦,那你去吧。” 景见带着车钥匙出门了。 景河东看看窗外的天气,今天零下好几度。 “老婆,咱们是不是太克扣老二了。” 陆女士不觉得:“哪里克扣了,我上周给他买了三双鞋。”陆女士自有她的教育理念,“他花钱没个节制,一有钱就充游戏,充一个还不够,搞一堆小号,而且他还经常给游戏主播打赏,榜单大哥就是他,一看就是没搬过砖,一点都不知道社会的险恶。” 好吧,陆女士自己也没搬过砖。 “再说了,男孩子就是要穷养,要让他自食其力,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我见过太多养废了的二世祖,都是家里太惯了。”陆女士举例说明,“开医院的那个方家,他家老二你知道吧,搞什么共享事业,都赔了多少钱了,方太太愁得直掉头发,大儿子当了警察不肯接管医院,这二儿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败家呢。” 景河东听完连连点头:“老婆你说得对。” 陆女士继续给景倩倩织毛衣:“对了,召宝的车修好了没?”前阵子不是被刮了嘛,返厂去修了。 景河东说:“早修好了。” 陆女士寻思着:“他那辆车开了也有段时间了,要不再给召宝买辆新的?” 光靠那点房租当然不够家里的开销,陆女士懂点投资,手底下有点店面。 这景见就不知道了,他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景河东:“可以。” 穷养? 召宝不行,召宝得富养。养儿子嘛,要因材施教。 ------题外话------ *** 景见:是时候验个dna了 080:捡了个老婆回家(一更) 扮乖正文卷080:捡了个老婆回家召宝不行,召宝得富养。养儿子嘛,要因材施教。 且先说说被穷养的景见,零下好几度,为了买个游戏皮肤,他满大街跑滴滴。 今天的第十三单客人尾号7493,我们就亲切地称呼她为7493女士吧。 定位的上车地点在温华路,景见先给客人打电话,确认最终上车地点,客人说在咖啡店门口。 景见把车开到温华路的咖啡店门口,打开车窗,问门口唯一站着的女士:“7493?” 7493女士吓了一跳。 这个司机师傅有点帅,7493女士连车牌都没核对,就上了车。 景见先确认行程:“去招商银行?” 7493女士有点害羞:“招商银行前面的红原半岛。” 景见重新输入地址,开始计费。 坐在后面的7493女士频频看向主驾驶,春心疯狂地荡,她忍不住给闺蜜发消息:【叫滴滴叫到了辆豪车】 车的座位上有logo,7493女士上车就注意到了。 闺蜜:【那你当心了,可能司机师傅另有所图】 7493女士:【司机师傅是一个小哥哥,超级帅!男团门面级别!】 闺蜜:【别怂,就是上】 刚刚是谁说人家另有所图来着? 7493女士:【开得起豪车,为什么要出来跑滴滴?】 这要是普通人,那就是居心不良,但如果是个帅哥—— 闺蜜:【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从咖啡店到红原半岛只有38公里距离,没多久就到了。 7493女士在车里付完钱再下车。 “谢谢。” 景见顶着一头银灰的羊毛渣男卷:“麻烦给个好评。” “……” 小哥哥业务好熟练。 年轻的7493女士:“好的。” 她当场给了好评:“可以加个微信吗?” 滴滴师傅当场拒绝:“抱歉。” 太穷,不谈妹子。 景见关上车窗,把车开走了。 7493女士:“……” 好评能删吗? 空车开了五分钟,景见放在扶手箱里的另外一个手机响了,是景河东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回去。” 快到晚饭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景见接了个顺风单,客人也去星悦豪庭,尾号0513。 他到了客人定位的地方,但没看到人,就打了电话过去:“你好,我已经到京广城了。” 客人是个女孩子,说话声音特别小:“你是?” “滴滴师傅。” 女孩问好:“你好。” “你到京广城了吗?” “到了。” 景见把车停在路边,头探出车窗外,四处看,正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我没看到你,请问你在哪个门?” 女孩的反应有点慢:“有很多门吗?” 这估计是个不熟路的外地人。 景见挺耐心的:“你附近有什么建筑物?” 女孩应该是在找建筑物,好半晌才说:“有惠丰大厦。” 在三号侧门。 景见把车开过去,可能因为快到饭点,路边没什么行人,三号侧门外面只站着一个人,景见远远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团黑。 车开近了。 景见打开车窗:“0513?” 0513看过来。 景见没看到脸,0513戴了口罩,头上的护耳棉帽很大,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了眼睛露在外面,她穿着一件长度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手里拉着一个标签都没剪的超大行李箱,脚边还放着一个土色麻袋。 0513也在看景见,眼神直愣愣的,眼皮睁得很大,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 景见从主驾驶上下来,下去帮她拿行李,行李箱还好,麻袋很重。 后备箱门关好了,0513还在发呆。 景见提醒:“可以上车了。” 她回过神来,从背在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摸瞎着进车。 景见:“……” 天都快黑了,戴什么墨镜? 景见往后看了一眼,0513丝毫没有摘墨镜的打算,景见不多管闲事。 “星悦豪庭?” 0513:“嗯。” 墨镜后面的眼睛明目张胆地偷瞄主驾驶,从上车偷瞄到抵达目的地。 “到了。”景见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 0513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盲人摸瞎似的,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一张一百的:“谢谢。” 景见没带零钱。 “可以微信支付。” 五官全部被挡住的0513:“啊?怎么支付?” “你回到叫车的页面。” 0513低头的时候墨镜掉下来,露出惊讶无措的一双眼:“我第一次用,不知道怎么回去。” 手机上的app是今天才装的,打车步骤也是今天才查的。 景见:“……” 他就不该接这一单:“你看着,我帮你点。” 0513撑了撑鼻梁上的墨镜:“哦。” 景见一步一步帮她弄,弄到最后面,结果她没绑定银行卡。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没绑卡,付不了钱。” 0513扶着一直往下掉的棉帽:怯怯地问:“付现金不可以吗?” “我没钱找。” 0513攥着一张红色的纸币,小手畏畏缩缩,往前伸:“不用找。” “算了。” 景见没收钱,下车帮她拿行李。 她也跟着下车,蹲在后备箱的旁边,单手把景见拿下来的麻袋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把揉成了团的纸币扔在地上。 她拉着箱子就跑,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路线歪歪扭扭。 真是个怪人。 景见把钱捡起来,塞口袋里,接着把车开去了车库,他直接从负一楼车库搭电梯上楼,电梯升到一楼时,门开了。 0513扛着麻袋愣在门口,又像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圆圆的。 景见问:“不进来吗?” 她掏出墨镜,重新戴上,走进电梯,缩到最右后方的角落。 景见:“……” 0513按了二楼,墨镜后面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 景见回头,她就立马扭开头。 “我没跟着你。”景见说,“我住这。” 0513不说话,继续瞄他。 电梯到了二楼,门缓缓打开。。 景见问:“需不需要帮忙?”毕竟收了人家一百块。 “不需要。” 0513一手拉箱子,一手扛麻袋,飞快地出了电梯。 景见就不是很懂,女孩子难道都这么奇奇怪怪? 0513去了二楼中户,敲门。 秦响过来开门。 0513把墨镜摘了,但口罩和帽子没摘:“你好。” 秦响看了看她的帽子,和app上的头像是一样的:“你是一个神秘的女子?” 0513在找房app上注册了一个号,名字叫:一个神秘的女子。 她点头:“我叫钟云端。” 秦响请她进了屋。 秦响租的是二楼,阳台正对街道,钟云端在找房app上问过秦响,可不可以在阳台拉广告横幅,秦响去问了房东太太,房东太太说可以。 钟云端是整理师,算是自由职业,她不想出门贴小广告,更不想上门发名片,有阳台的二楼就刚刚好,她可以拉横幅。 周日早上,商领领跑步时看见了二楼拉的横幅——云端整理。 上午听陆女士说,二楼来的新租客感觉怪怪的。 商领领问陆女士哪里奇怪。 陆女士说,都看不到她的脸。 中午,秦响请商领领来家里吃火锅,为了感谢她帮忙介绍房子。秦响也叫了她的新室友,但新室友没有出房门,说自己吃外卖。 商领领觉得陆女士的感觉很对,新租客是有点怪怪的,貌似很不合群。 一顿饭之后,秦响和商领领关系亲近了很多,不喊商小姐秦师傅了,相互喊名字。 下午,商领领给景倩倩扎了辫子,辫子的形状是一颗心,景倩倩一下就扒拉乱了。 商领领的好心情维持到了晚饭后,因为景召还没有回来。 ------题外话------ ***** 景见:女孩子都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吗? 顾小花:不,我们是可爱的生物。 081:景召受伤,领领彻夜照看(二更) 扮乖正文卷081:景召受伤,领领彻夜照看商领领的好心情维持到了晚饭后,因为景召还没有回来。 他给陆女士报了平安。 【飞机晚点】 【一切安好,勿念】 “帝都下了雪,估计要等到明天。”陆女士对商领领说,“你回去洗漱洗漱,早点休息。” 景倩倩被商领领抱在怀里,猫粮吃撑了,耷拉着眼皮恹恹欲睡。 商领领把景倩倩放进猫窝,跟陆女士说:“你也早点休息。” 互道了晚安后,商领领回到十九楼,她躺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就那样放空着,躺了有半个多小时,才爬起来洗漱。 外面风很大,她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很久,点开手机一看,已经过了零点。 她下床,套了件开衫,拿上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楼上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在叫,她想学诗里凭栏望月,抬着头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 她把烟抽得狠,熟练地吐着一个个烟圈。 第二根快抽完的时候,她听见了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像是什么撞到了门。 不是景见,景见吃完晚饭就回学校了。 商领领把烟头扔进了盆栽里,简单漱了一下口,拿了钥匙出门。 她跑着去了十八楼,因为有脚步声,1803门前的声控灯亮了。 她看见了景召,他坐在地上,靠着门,了无生气。 “景召。” 他眼睛闭着,被叫也没有反应。 商领领不敢随便碰他,蹲下去,凑近了喊他:“景召” 她闻到了消毒水和药的味道,还有血腥气。她想叫救护车,手一直抖,手机都拿不稳,三个数字却被她按得磕磕绊绊。 她不停地叫他。 他终于睁开眼了,呼吸很轻很轻,声音低得在空旷的楼道里没有半点回声。 他喊了一声商领领。 “不用去医院。” 他是个打碎了牙都会连牙带血咽下去的性子,他骨头那么硬,不是撑到了极限,不会倒下。 “不可以,要去。”商领领拿稳手机,把按错的数字删掉,重新按。 她袖子被景召扯住了。 “不去医院。”他额头都是汗,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很苍白,“你不是学过医吗?” 商领领跟他说过,她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 “可我不是医生。”她连叫个救护车都会手抖,怎么能帮他处理。 景召说得轻巧,明明自己都有气无力:“没关系,治不死我。” 还有心思开玩笑,商领领眼睛都急红了,但到底还是听了他的,没叫救护车。 他扶着门,想站起来,可腹部使不上力,也顾不得男女有没有别,朝商领领伸了手。 “扶我一下。” 商领领调整好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走近一些,握住景召的手,蹲下一点,用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让他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再慢慢起来。 景召用钥匙开了门。 房间太远了,商领领扶着他躺到了沙发上。他手很凉,身上却很烫,她蹲下,去掀他的衣服。 景召不让,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不用看,给我喂点退烧药就行。” 他这是外伤引起的发烧。 商领领已经看到衣服下摆上的血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不松手。 商领领很少这样板着脸:“你再不松手,我去叫陆女士了。” 要是让陆女士知道了,又要抹眼泪了。 他松开手,由着商领领掀开了衣服。他的伤在腹部,已经处理过了,但伤口有点裂开,纱布已经被血渗湿了。 “我去拿医药箱。” 商领领忍住一肚子的话,给他盖上毛毯,起身就出去了。 等她拿了药箱下来,景召躺那已经没有动静了,两鬓和脖子上都是汗。 “景召。” “景召。” 商领领蹲下,推了推他。 他睁开眼,应了声:“嗯。” 商领领坐到地毯上,打开药箱,伸出两根手指,在景召眼前晃:“这是几?” 他没答。 她又把自己的脸凑近:“我是谁?” 他没有力气:“商领领。” 还有意识,没烧傻。 商领领虽然没有当医生,但毕竟是临床医学出身,有家里放医药箱的习惯。 没有医用手套,她先给自己的手消毒:“用过抗生素了吗?” “嗯。” 她擦掉手上的消毒水,搓了搓掌心,等手暖和了,帮景召把纱布取下来:“你烧了多久?” “挺久的。” 她低着头,很专注,但因为着急,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你是不要命了吗?” 他一只手压着掀上去的衣摆,枕着另一只手:“要啊。” 沙发有点小,躺不下他,他应该是真没力气了,很配合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商领领把带血纱布用袋子装着,扔进垃圾桶,所幸血没有再流。她用镊子夹着棉签,先处理伤口周边的残血,然后重新消炎。 他腹部还有一个伤疤,大概手指那么长,胸腔附近也有,被衣服遮住了一半。 商领领把目光重新放到他的伤口上,是刀伤,两指长,缝了很多针。 她要推翻她之前的打算,等以后她和景召在一起,她要想尽办法绊住他的脚,不让他出去,不让受伤。 她用棉签蘸上药:“景召,你把头转过去,别看。” 她心智没那么强大,她会手抖。 景召配合地闭上眼,看不见她的动作,触觉好像更敏锐。 她又换了棉球,比棉签要软一些,上药的动作很慢,很疼,但景召的注意力却不在痛觉上。 有温热液体滴到了皮肤上,他知道,商领领哭了。 “怎么受伤的?”她鼻子被堵着,说话腔调闷闷的。 景召没睁开眼:“在荷兰子的加工厂被人发现了,那里不让拍照。” 商领领没有再问,放下棉球和镊子,剪了一段医用纱布,覆在他伤口上,用胶带粘好。 他左腰内侧有一个纹身,半个巴掌大,纹的是一个被铁链锁着的笼子,这个图案还是她亲手画的,是她给他打的烙印。 她把他的衣服放下来,拉了拉毯子,盖到他脖子的位置。 她起身去倒水,兑温了之后放在桌子上,把退烧药倒在瓶盖里。 “张嘴。” 景召睁开眼,见她眼睛通红。 “把退烧药吃了。” 他接过药和水,混着喝下去:“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商领领坐在地毯上,收拾好医药箱之后,往前挪了挪,手肘趴到沙发上:“是我留在这儿,还是让你妈过来?你选一个。” 景召放下杯子,不说话了。 商领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很烫手:“如果两个小时内还没退烧,我就叫救护车。” ------题外话------ 对不起,我迟到了。 082:翌日清晨,约会申请(一更) 扮乖正文卷082:翌日清晨,约会申请商领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很烫手:“如果两个小时内还没退烧,我就叫救护车。” 她的手很凉,改用掌心,贴着景召的额头,反复地确认。 景召把她的手拿开:“你上去穿件厚衣服再下来。” “那我出去了你不准锁门。” 他答应:“嗯。” 商领领起身,很不放心似的,回了好几次头。 她怕门被风吹上,还特地把手机壳剥下来,卡在门口。 她很快地跑上楼,又很快地跑下来,身上加了一件厚厚长长的羽绒服,还抱着一床粉粉嫩嫩的被子。 景召已经睡了,他一路舟车劳顿,还发着烧,睡得很沉。 商领领轻手轻脚地走到景召的卧室门前,想帮他拿一床被子,但门被锁上了。她把自己那床粉嫩的被子给他盖了,然后去阳台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沙发旁。 小凳子还是有点高,她趴在他身边时必须要弯着腰。 她带了电子体温计过来,每隔十分钟就给他量一下。开始半个小时,温度都没降下来,她去接了盆冷水,给他物理降温。 不知道是药起作用了,还是物理降温起作用了,后面温度开始慢慢降下来。之后,她改二十分钟量一次,温度恢复正常后,没有再上升去。 商领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景召的声音。 那是凌晨五点,景召在阳台接电话。 “刚刚打你电话不接,你没事吧?”对方说外语。 “没事。” “刚处理完伤口就急着回去,怎么不养两天再动身?” 景召说:“机票退不了。” 这个理由真是…… 逗傻子呢。 “帕琪。” 电话那头的人叫帕琪。 帕琪只有左手,几岁的时候触电,右手被截了肢,但具体是几岁帕琪自己也不记得,只隐约记得他是被抛弃的。 维加兰卡的一对老夫妇收养了他,他会说帝国的语言,但他从来不说。 “在呢,小九爷。” 景召看着客厅里,缩在被子里的女孩:“你后悔过吗,走上这条路?” 帕琪毫不犹豫:“没有,从来没有。” 帕琪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商领领醒来的时候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她自己带过来的那床被子,因为还穿着羽绒服,给热到了,脸颊很红。 她坐起来,把被子踢到沙发的一边。 “景召。” 景倩倩在阳台喵呜。 商领领没有在客厅看到景召,她探头看向阳台:“景召。” “嗯。” 景召从房间出来,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晚上的,已经换过了。 商领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了沙发。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没穿鞋子,跑到房门口,踮着脚,用手背去碰景召的额头。 她才刚刚碰到,景召拎起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拿开:“没发烧。” 她摸到了,是没发烧。她观察景召的脸,血色恢复了,已经看不出病容。 他的恢复能力,很惊人。 “你刚刚在睡觉吗?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景召把卧室的门关上:“在处理照片。” 商领领已经把羽绒服脱了,开衫里面穿的是睡衣,是她最喜欢粉色:“你怎么就工作了?伤都没好。”当自己是铁打吗? “已经没事了。” 从刚才说,他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一直在看商领领的头顶上方。 商领领回头看,后面也没东西:“你在看什么呀?” “你的头发。” 商领领头顶竖起了一绺,很像长草颜团子的草。 她转头,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刚睡醒的样子,没洗漱,没化妆,没梳头,一点也没有仙女端庄优雅的样子。 她赶紧用手掌去压头顶的呆毛,压下去了几次,但每次一松手,头发又竖起来。 她手不拿开了,就那样压着:“我先上去了。” 她只拿了衣服,被子没管。 景召站在门边,神色从容地看她手忙脚乱:“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陆女士。” 商领领回头,压着头发的那只手没有动,脸刚好卡在自己的胳膊里,毛茸茸的碎发钻了出来:“有什么好处吗?” 她眼睛亮亮的,像在谋划什么。 “你要什么好处?” 她笑了,像得了逞的小狐狸:“我们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吧。” 景召沉默了一阵:“嗯。” ***** 商领领今天上班迟到了,因为去给景召买了药。她刚到办公室,包都没有放下,拿着手机在给景召发消息。 商领领:【我给你买了药,放在了钟伯那里】 商领领:【我的体温计在你家,你隔一段时间可以量一次】 商领领:【伤口不可以碰水】 商领领:【吃饭要吃清淡一点】 商领领:【不能干重活】 商领领:【换药的话不要自己换,要去医院】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几下,景召没有管,在掰桔子。 桌子上已经放了很多桔子,都掰成了一瓣一瓣。最后一瓣被他放下的时候,陆女士刚好推门进来。 陆女士只听到了一点点内容:“什么可以。” 他刚刚说了可以。 景召拿了手机起身:“没什么。” 他出去了。 陆女士吃了两瓣桔子,把猫拎过来:“景倩倩,你哥哥剥这么多桔子干嘛?” 景倩倩:“喵呜。” ------题外话------ **** 早呀 083:疯狂动心,召宝听话小日常(二更) 扮乖正文卷083:疯狂动心,召宝听话小日常景倩倩:“喵呜。” 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 哥哥说的。 “喵呜。”可以。 “喵呜。”不可以。 景倩倩在桔子皮里打滚,对人间花花世界不屑一顾的它,终于找到了巨大的乐趣,疯狂打滚,疯狂撒谎。 景召下了楼,去了门卫室。 “钟伯。” 老钟正追剧呢:“是景召啊,拿快递吗?” 老钟平时会帮住户们收收快递,小小的门卫室亭里堆了很多快递。 景召没进去,站在窗口外面:“十九楼的租客让我过来拿东西。” 老钟打开抽屉,拿了个袋子出来:“什么十九楼的租客,人家没名字啊?” 电视剧里女主黑化回归。 老钟很激动:“人家叫钮钴禄商领领。” 景召:“……” 他失笑,双手接过药袋子,道了声谢谢。 刚才他剥了九个桔子,最后一个桔子告诉他,他是区区凡人,可以放纵一次。 他拿出手机,要回复十九楼钮钴禄商领领刚刚发的数条消息,不过不知道回什么,他不擅长聊天,他自认是一个无趣至极的人。 他回:【已阅】 这是他平时回邮件用得最多的两个字。 商领领:【……】 商领领:【我是在跟老板汇报吗?】 商领领:【仙女生气】gif 商领领:【你就不可以发个表情?】 景召的微信没几个好友,除了活跃的陆女士,经常给他发消息的也只有商领领。 景召:【已阅【鲜花】】 商领领:【……】 好老土哦。 怎么会有这么老土的摄影师? 商领领打开她的表情包图库,找了几个常用的,挨个给景老土发过去。 【好呀】gif 【哦】gif 【o了个k】gif 【比心】gif 【送你一朵小fa】gif 【爱心发射】gif 【你单身是因为表情包太少】gif 表情包发完。 商领领:【刚刚那条你撤回,重新发】 然后她看到“已阅【鲜花】”被撤回了。 景召:【哦】gif 商领领回:【就很奈斯】gif 景召有一种很直男古板的听话,商领领太吃这一套了,开心地转转椅。 周姐从办公室外面进来:“有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她巨开心,两眼亮晶晶,像有星星冒出来:“周姐,我中了大奖。” “什么大奖?” 她用手比了一个巨大的形状:“一颗红宝石。” “真的假的?” “真的!” 景召是超级耀眼的红宝石。 傍晚时分,落日将下,景河东还没有收摊,说还有单子没送完,景召去后街帮忙。 卖红薯的阿婆也还没有回家。 景召走了过去。 阿婆虽然眼神不好,但总是很快认出他:“是你啊。” 景召颔首:“我来买红薯。” 阿婆把袋子拿开,箩筐里是空的:“今天没有了,刚刚来了个俊俏的小姑娘,一个人全买走了。” 阿婆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小姑娘说,她家里人爱吃。” “那我明天再来。” 阿婆说好,在收垫在地上的报纸,她腿脚不好,移动得十分缓慢。 景召蹲下去帮忙。 傍晚的风有点大,华城的冬天很冷,阿婆捂着嘴咳嗽,好一阵都停不下来,她喉咙里有痰,呼吸时会齁齁地响。 景召把剩余的报纸都捡起来,折好了递给她:“天冷了,您多注意身体。” 阿婆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跟景召道谢,脸上的皮肤被风吹久了,有开裂的纹路,她是个很爱笑的老人:“人老了,天一冷就免不了小病小痛。” 阿婆有个老姐妹,去年冬天走的,就摔了一跤,躺下后就再没起来。人上了年纪,最难挨过的就是冬天。 阿婆收完摊子,摆摆手,挑着箩筐回家去。 景召去街对面,景河东那里。 阿婆腿脚不便利,好一会儿才走了一小段路,她想起什么,回头叫:“景师傅。” 景召之前告诉过阿婆他姓景。 别人都叫他景老师,头一回有人叫他景师傅。可能在阿婆老家拍照的人就是被称作师傅的,跟开车的人一样,跟木匠铁匠一样。 他折返回去。 阿婆问:“你店里最近忙不忙?” “不忙。” “那我明天去你店里拍照吧。” 上次说好的,要去他店里拍照。阿婆想赶在她的最后一个冬天之前,把遗照拍了。 “您还记得地址吗?” 阿婆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给忘了。” 阿婆快八十岁了,不记事。 这是景召第三次告诉她,他放缓语速:“在沙塘北,红柳巷。” 阿婆跟着重复了一遍,记得很认真。 景召还是管路过的学生借了纸和笔,写下地址后给了阿婆。 景河东在对面看着,想到了故人,突然有点老泪纵横。伤感了一会儿,他看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把做好的章鱼丸子打包装盒,争取早点回家给老婆做饭。 外卖最后是景河东自己送的。 陆女士说召宝有点感冒,不能吹风。 陆女士是商领领告诉她的,商领领说召宝回来的路上生病了,不能干重活,要吃清淡的。 商领领是听景召的,不能说他受伤的事。 景召回来时,发现桌上有红薯,很大一袋。 “哪来的红薯?” 陆女士最近迷上了给景倩倩织各种毛衣,织得没日没夜、日以继夜:“领领送来的。” 景召看着桌上红薯,若有所思。 陆女士特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吃嘛。” 景召是随便说的,因为经常买红薯。 陆女士也是聊天时随口聊到的。 卖红薯的阿婆说:“小姑娘说,她家里人爱吃。” 084:云疆之旅,重大转折 扮乖正文卷084:云疆之旅,重大转折晚上,商领领把最近上映的电影发给景召,问他想看哪个。 景召:【随你】 商领领:【你喜欢什么题材?】 景召:【战争】 当她没问。 商领领:【我们看《红山恋》吧】 景召:【嗯】 商领领思来想去,买了两张明天晚上九点二十的票,这样可以一起吃了饭再去电影院。 翌日是阴天,气温很低,没有起风。夜里的露水因为低温结了冰,给小区外面的芭蕉叶盖了薄薄一层冰衣,霜也凝成了霜花,盛开在家家户户的玻璃上。 上午景召听去给阿婆拍了照,下午,陆女士使唤他去给商领领送汤。 景召看了看时间:“这个点?” 商领领都快下班了。 陆女士自然有她的道理:“不是快下班了嘛,她正好可以跟她的同事一起喝,喝完你再接她回来,时间刚刚好。” 景召在考虑合不合适。 陆女士为了三世同堂,开始暴风氏洗脑:“同事之间的关系多重要,上次你开那个老年款的车害领领被人非议的事还记得吧,遇到这种事,要是身边没个支持信任自己的同事,那该有多悲惨难过。”陆女士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你以为人的信任是天生就有的吗?是要经营的,偶尔一起喝个汤,你来我往个几次,人际关系就能打稳了。” 如果景召不去,陆女士能从下午念叨到晚上。 “汤呢?” 陆女士在心里默念噢耶:“我去盛~” 她哼着歌去了厨房,拿了个最大的保温壶,装上景河东一大早就开始炖的牛骨汤,再打包一点景河东烤的曲奇饼干,还有景河东做的猪肉脯。 完美! 她把吃的喝的一起交到景召手里,笑眯眯地嘱咐:“记得开那辆新车。”召宝往那一站,看哪个还敢多造谣。 景召拿了车钥匙,刚出门,手机响了。 ***** 防腐区、冷冻区、整容区是殡仪馆最容易滋生细菌的区域,每天都要用紫外线消毒,这三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也是最早下班的。 临下班之际,周姐去清洁室找商领领。 “领领,外面有人找你。” 商领领洗干净手,把手套摘了,从守灵厅的大厅穿过去,走到外面过道。 是陆女士来了。 商领领跑过去:“陆姐,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汤。”陆女士提了一个很大的、很漂亮的竹编篮子,“我带了很多,你待会儿工作完跟同事一起喝。” 商领领把篮子接过去:“谢谢陆姐。” “领领。”陆女士欲言又止。 “嗯?” 陆女士知道商领领跟景召约了看电影:“召宝他去云疆了。” 云疆是帝国最南边的边境。 商领领很努力地控制情绪,但眼底的失落还是很明显:“什么时候?” “就刚刚。”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陆女士摇头。 她不忍心告诉商领领,这些都是景召的日常,除了留学那几年,景召都是这么过来的,经常外出,经常联系不到,经常天南地北地跑。 他属于天空,属于自由,属于艺术,不属于任何人。 商领领把电影票取消了。 周姐问谁送来的牛骨汤,商领领在发呆,没有回答,直到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来。 是景召打来的。 商领领去外面接:“景召。” “嗯。” 商领领本来很生景召的气,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上一秒还在大脑里叫嚣的那些疯狂念头都安静老实了。 “你在哪?” 景召说:“机场。” “是出什么急事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云疆旅游局请我过去给他们拍一个宣传片。” 华城的旅游宣传片也是景召拍的,这个商领领知道。 “危险吗?”商领领不知道拍这种旅游宣传片用不用上山下水、用不用攀岩登高。 “不危险。” “那就好。”她嘱咐,“你伤还没好,别忘了按时吃药。” “嗯。” 守灵厅外面的不锈钢护栏已经修好了,商领领记得她在这儿割到过手。 左小云说,是一个“艳鬼”提了建议,她还送了“艳鬼”一盒创口贴。 那盒创口贴现在就在商领领家里。 景召是个太好的人,是天上星,是她要摘星星,所以她允许星星烫她的手。 “对不起,我食言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小魔女早学了乖,第一课学的就是耐心,“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一周。” 慢的话要多久,商领领没有问,景召就这样去了云疆。 商领领没想过会在遗体修复室的外面见到景召,在他离开华城的第四天。 那天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商领领照常上班下班,照常扮演人见人爱的小太阳。 晚上十点零八分,商领领接到了左馆长的电话。 “不好意思领领,这么晚了还打搅你。” 商领领原本准备直播的,她把刚打开的电脑又关掉:“没关系,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如果不是有难题,左馆长不会半夜找她。 “云疆旅游团那边有个游客出了点意外,摔下了山崖,遗体毁坏很严重。那个游客是外籍人员,是位很有名的记者,旅游局那边担心处理不好会引发外交问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我借遗体整容师,我推荐了你跟老裴。” 半年前,商领领跟老裴一起修复了一具严重烧毁的遗体,往生者是保安凶杀案的受害人,因为案子的关注度很高,华兴殡仪馆的遗体修复技术也因此出了名。 馆长在电话里解释:“遗体运过来不方便,所以得让你跟老裴跑一趟云疆,老裴那边没问题,你这边呢?” 商领领说没问题:“机票都准备好了吗?” “这些都不用担心,旅游局那边会解决交通问题。” 商领领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那我现在直接去机场吗?” “你收拾收拾东西,我让老裴开车去接你。” 商领领只拿了证件和几件衣服:“我的工具还在殡仪馆。” 每个遗体整容师都有自己的一套修复技术和手法,用的工具也会不一样。 “老裴已经拿了。” 左馆长知道商领领不会拒绝,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只要人过去就行。 ****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九分,云疆殡仪馆。 旅游局那边派过来的负责人是老邱,他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越等越心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那团团转。 “整容师来了吗?” 老邱都问了好几遍了。 周馆长说:“还没有。” 老邱在外面的空地上走来走去,频频往殡仪馆大门口的方向看。 所幸现在不是夏天,夏天的话,遗体腐坏很快,更加等不了。 周馆长有经验,稍微淡定一点:“放心吧,已经先做了防腐处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老邱还带了个人,小张。 小张在前面喊:“来了来了,车来了。” 一辆面包车开进了云疆殡仪馆,直接走接尸通道,停在了停尸房外面。 老邱和周馆长赶紧上前。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厚棉裤的男人,五十岁上下,头发有点少,似乎很怕冷,穿得太多,下车的动作不怎么利索。 这是老裴。 接着车上下来一个小姑娘,穿着工装裤,裤脚塞进了短靴里,黑色毛衣的外面穿的是杏色的羽绒服,头发全部盘起来,利索又简单。 这位遗体整容师太过年轻了,老邱忍不住在心里怀疑。 他打量了好几眼,问:“是商师傅和裴师傅吗?” 小姑娘点头。 老裴说:“我是裴建业,这是我的同事商领领。” 左馆长在电话里几次夸赞了这两位,尤其是这位商师傅,说是临床医学出身的高材生。 老邱上前跟两位握手:“麻烦二位了。” 商领领从车上把她的工具箱拿下来,很大的一个箱子:“往生者在哪?” 周馆长说:“在解冻房,我带你们过去。” 085:他是我男朋友(一更) 扮乖正文卷085:他是我男朋友周馆长说:“在解冻房,我带你们过去。” 解冻房外面有人守着,要刷卡进去。周馆长亲自进去,把遗体推出来,送往遗体整容室。 除了商领领和老裴,另外还有三位遗体整容师,都是云疆殡仪馆的老师傅。 裹尸袋拉开,商领领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猜测,遗体毁坏的原因应该不是高空坠落,高空坠落不会造成这样的毁坏程度和骨骼切口,很大可能是毁尸,或者恶意报复。 老裴也看出来了,但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情,一个外籍人员,还是记者,在帝国的领土上遭遇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不管罪魁祸首是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国际问题。 老裴对商领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开始修复之前,周馆长进来说了一句话:“往生者有点特殊,他只有左手。” 往生者的照片也给到了几位遗体整容师,要尽可能地还原。五个专业的整容师,还有两个助手,一共花了五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云疆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老裴有腰间盘突出,因为站得太久了,出来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 周馆长也一晚上没合眼,等在门口:“辛苦两位师傅了。” 商领领最后一个出来,她摘掉口罩,动一动脖子,刚一转头,目光骤然定住。 “景召?” 她怀疑是幻觉。 旁边三号整容室里也有逝者在做遗体整容,外面的椅子上坐了家属。 椅子的最右边单独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身上穿着很轻薄的登山服,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把黑色的伞。 那人抬头。 不是幻觉,真的是景召。 他也一样诧异,看了商领领很久,才确认他们是真的遇到了,在帝国最美的城市,云疆。 商领领身上还穿着遗体修复专用的防护服,景召猜得到她为什么会在这。 他起身,问她:“结束了吗?” 他声音已经哑了,商领领闻到了烟草味,他抽了烟。 她点头:“嗯,结束了。” “里面那位是我认识的人,我能不能进去看他一眼?” 商领领试图从景召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没有,他很镇定,除了有些伤感之外,神色毫无破绽。 商领领回头,请示周馆长。 周馆长摇头,旅游局下了指令,遗体不能随便让人看,甚至连监控都全部关掉了。 商领领也不知道景召和这位逝者有怎样的交情,但景召想看,她就一定会帮他。 她上前,讨一个人情:“周馆长,他是我男朋友,看在我辛苦了五个小时的份上,拜托您了。” 这辛苦了五个小时的面子,周馆长不能不卖。 “好吧,要尽快出来。” 商领领很感激:“谢谢。”她很自然地牵起景召的手,带他走到整容室的门口,然后给他了一个新的口罩,“要快一点出来。” “嗯。” 他戴上口罩,进去了。 商领领很担心,在门口等着,她刚刚牵了景召的手,很冰很冰。 遗体放在整容室的最里面,用帘子隔开了。 景召没有掀开帘子,站在帘子外面,他只问了一句话,他以前问过的话:“你后悔过吗,走上这条路?” 没有人回答。 不会再有人回答。 商领领还在外面等,旅游局的小张过来:“商师傅,宾馆已经订好了,您什么时候过去?我让旅游车送你。” 商领领礼貌地拒绝:“不麻烦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小张说行,报了酒店和房间。 老裴看门口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没忍住问:“里面那位真是你男朋友?” 商领领摇头,其他的没多说。 老裴也累得要死,就没多打探:“那我先去宾馆了。” 老裴刚走,景召出来了,然后立马有人过来,把尸体推走。 景召什么也没提,摘了口罩,问商领领:“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商领领依旧看不透他的情绪,就感觉他好像突然有点丧。 “旅游局已经安排了。” 他去拿伞:“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商领领说了酒店的名字:“你呢,你住哪?” “也在那个酒店。” 同一个旅游局,同一个酒店,商领领觉得这都是缘分。 “那正好。”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嗯。” 景召去外面等。 商领领换好衣服后,去找了周馆长。 “周馆长。” 周馆长在办公室吃早饭:“还没回酒店啊。” 商领领是有事要拜托他:“我男朋友见过遗体的事,还请您帮忙保密一下。” 那位外籍记者是不是死于意外,尚且说不准,商领领不能让景召卷进来。 “放心吧,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可能也得下岗。” 这样啊。 那商领领就放心了,她再次道谢,然后去找景召。 景召已经叫了车,在整容厅外面等她。 086:景召喝醉,任领领摆弄(二更 扮乖正文卷086:景召喝醉,任领领摆弄(二更景召已经叫了车,在整容厅外面等她。 车没有开进殡仪馆,停在了大门外的马路对面,步行过去要十来分钟。 云疆是旅游城市,天要比华城的蓝,远处的山峰高耸入云,有瀑布飞流而下。 人行道上没什么路人,商领领走在里侧:“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召脚踩绿荫:“七点多。” 商领领小心观察他的神色,试探着问:“你和那位记者很熟吗?” “合作过两次,他写文章,我摄影。” 其他的景召没有多说。 他是来给旅游局拍宣传片的,会知道那位记者身亡的消息也很正常。 商领领没有追根究底地问,她看得出来,景召的情绪在谷底。 “你今天还要去拍宣传片吗?” 他回答简短:“嗯。”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已经在等了,景召打开车门,退让到旁边,让商领领先上去。 他上车之后,先报了地址。 “领领。” 除了七年前,这是景召第一次不带姓氏地喊商领领的名字。 她太错愕,有点懵:“啊?” 刚刚那句像是他无意识喊出来的,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伞放在脚边:“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他似乎很累,说话声没什么力气。 商领领小声地应:“哦。” 要是平时,她肯定要揪着问东问西,但今天的景召看上去很脆弱,弄得她做什么不忍心。 景召的睡相很好,一动不动,睡得很安静,商领领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所以她像个傻子一样,隔一会儿就凑近去听他的呼吸,偶尔还看看他的手表。 这个手表景召七年前就戴着了,她以前问过他,是不是谁送的,他说不是,是自己找人做的。她总觉得手表里面藏了景召的不对人说的心事。 入住的宾馆离殡仪馆很远,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宾馆之后,商领领没有叫景召,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司机先生等得有点着急:“小姐,你们——” 商领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但还是吵醒了景召,他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坐直身体,盖在腿上的衣服掉下去,是商领领的羽绒服。 景召捡起来,给商领领:“穿上。” 她乖乖穿上,把拉链拉到最上面。 “你昨天熬夜了,先回去睡一觉,我还得回旅游局。” 她应:“哦。” 她自己下了车,她以为景召会直接让司机师傅载他去旅游局,但她听见他说:“司机先生,麻烦你等一下。” 景召下了车,问商领领:“住几楼?” “二十七楼。” 他走在前面:“走吧。” 商领领跟上。 他送她到了房间门口,等她开了门:“商领领。” “嗯?” “对不起。” 他留下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之后就走了。 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她推了周馆长的饭局,在宾馆等景召,老裴说明天回华城,旅游局会安排航班,问她回不回,她说不回。 她不知道景召忙不忙,没有给他打电话,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酒店。 景召说会很晚。 将近晚上十二点,有人来敲商领领房间的门,她开门前先问是谁。 “是我。” 是景召。 商领领立刻开门:“你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嗯。”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商领领嗅了嗅:“你喝酒了?” 酒味很重,应该是白酒。 他回:“嗯。” 果然喝酒了,问什么都回答得很快。 他喝酒也不上脸,就是眼神会稍微迷离一些,耳朵有点红,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如果你不跟他说话的话。 “喝了多少?” “不记得。”他脚步也不晃,补充回答,“很多。” “跟谁喝的?” “旅游局的人。” 他应该是醉了,所以眼睛一定盯着商领领的脸,有一点乖,甚至有一点呆。 商领领问他:“你房间号多少?” 他说:“忘了。” “钥匙呢?” 他想了想,从外套的口袋里翻出钥匙,给商领领。 钥匙上面有房间号,在15楼。 商领领进屋拿外套,景召就站门口,也不走,但也不跟着进去。 她穿好衣服,取下自己房间的钥匙,关上门。 “你能走直线吗?” 景召说:“能。” “走给我看看。” 他转个身,走了几步。线不直,是弯的。他就走了几步,然后不走,回头看商领领,似乎在等她的指令。 商领领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走不了直线,所以我得拉着你。” “嗯。” 完全喝醉状态下的景召,不会拒绝商领领的任何行为。 商领领七年前就干过这事儿,把人弄醉,然后带他做坏事。 商领领带着他去坐电梯,中途有人上来,他把商领领拉到左边一点,离陌生人远一些。 下了电梯后,商领领看他脚步越来越慢:“你是不是困了?” “嗯。” 她想套话:“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记得你的房间号。” 087:他的乖只对商领领(一更) 扮乖正文卷087:他的乖只对商领领“我记得你的房间号。” 不记得自己的,倒是记得她的。 商领领忍不住笑,心里的糖罐子打翻了,甜滋滋的。 还没到房间,景召脚步停下。 “伞。” 他手突然收紧,正往前走的商领领被拽了一下,也停下来:“伞?” 他说:“伞没拿。” 都醉了还惦记着雨伞。 “你放哪儿了?” 这个他没忘记:“放在了你房间门口的地毯下面。” 商领领:“……” 她还真没注意,两人又回去拿伞。 一路上景召越走越困,被商领领拉着,走得歪歪扭扭。 景召住在15232。 商领领用景召的房卡开了门,他进屋后,松开手,留下商领领,自己进浴室洗漱。 他只刷了个牙,出来,把外套脱掉,然后躺到沙发上,姿势平平整整。 酒品真好。 不像某个狗头,多喝了几杯帝都都是他的,皇帝登基都没他蹦跶得热闹, 忽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商领领很警惕:“哪位?” 门外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应该是去核对房间号了,过了会儿才开口:“请问这是景老师的房间吗?” 商领领只打开了一条门缝:“你找他有急事吗?你是?” 对方是位男士:“我是旅游局的小王,景老师刚刚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也没让我们送,局长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 小王从门缝里打量商领领。 商领领把门都打开,但她站在门口,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他已经休息了。” 小王对商领领的第一印象就一个词——漂亮。 “那我就不打扰了。” 小王心想,原来景老师有女朋友啊。 今天下午开方案会议,上面的整改通知临时下来,宣传片的原定方案都要重新改,原本三个小时的会议开了六个多小时。 结束后,局长请客,去醉仙楼吃饭,景召是局长的贵宾,平时像这种饭局景召都不参加,但今天他去了,不止去了,还喝了很多酒,都不用人劝酒,自顾自地喝着。 两瓶白的很快就空了。 景召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放下酒杯:“你们慢用,我先回去了。” 他打完招呼,拉了椅子就走。 众人都看向他。 要不是景老师没走直线,还真看不出来他喝多了。 局长叫住他:“等等景老师。” 景召停下脚,回头。 局长说:“小宋没喝酒,你坐她的车吧,刚好也顺路。” 小宋是位女同志,单身未婚,旅游局一枝花。 “不用。”景召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很正常,只有比平时湿润的眼睛略带了几分酒意,他拒绝了局长的提议,“我自己打车。” 他拿了伞,先走了。 局长也看不出来他这是醉到了什么程度,给小宋使了个眼色。 小宋立马追出去。 “景老师。” “景老师。” 小宋对景老师有那么点意思,这很正常,景老师条件那么好,没有才奇怪。 “景老师。” 景召回头。 小宋红着脸上前:“我送您吧。” 景召说:“走开。” 这句戒备心极强、攻击性也极强的“走开”让出来解手的小王听到了。小王当时很纳闷,景老师平时待人很礼貌的,怎么喝了酒就这么不近人情,而且小宋长得其实挺好的。 小王现在明白了,景老师不近女色,是因为金屋里藏了娇。 小王离开后,商领领关好门,走到沙发旁,小声地叫了句:“景召。” 像条件反射一样,他睁开眼睛:“嗯。” 088:召宝邀领领看电影(二更) 扮乖正文卷088:召宝邀领领看电影像条件反射一样,他睁开眼睛:“嗯。” 好乖啊。 平时太冷静自持的人,偶尔乖上一次,会很要命。 商领领一颗小心脏软得稀巴烂:“去床上睡。” 他呆呆地反应了几秒,从沙发上坐起来,自己走去床上,掀开被子,睡在靠左边的位置。 商领领去浴室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他应该是真困了,任由她摆弄,全程都没有睁开眼。 他就不怕她做点什么吗?对她这么不设防,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她趴在他枕边:“景召。” 他闭着眼,没有醒来,只是潜意识还在:“嗯……” 声音低沉、性感。 也不是什么好听肉麻的情话,就一个字。 但景召只用这一个字,就能让商领领大脑里管理感情的那一块区域瘫痪掉。 他是个感情很内敛的人,越是如此,这些不经意的细节越让人心痒,商领领很想对他犯罪,但是不行,他喝醉了不会失忆。 她忍住跃跃欲试的坏念头,爬上床,撑着身体俯身,克制地只亲吻了景召的额头。 “晚安。” 我的红宝石先生。 ***** 云疆地处高海拔地区,白昼比一般的城市要长,是最接近太阳的城市之一。 太阳早早就出来了,天气很好,房间里的空调还开着,窗户没关严实,风把窗帘吹开,让日头进来。 商领领醒来时,金色的阳光已经铺到了脚边,给酒店雪白的被子染上了颜色。 冬日、暖阳、软软的被子、枕头下蹭来蹭去的发梢,都在一个空间里,像一幅让人心情愉悦的画卷。 商领领伸了个懒腰,手从暖乎乎的杯子里钻出来,摸到手机。 已经快九点了。 她给景召打电话,很快就通了。 “你醒了吗?”她自己刚醒,声音懒懒的,有点奶。 景召说:“我在外面。” 她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么早?” “嗯。” “你昨天怎么喝那么多酒?是他们灌你酒了吗?”她知道景召不贪杯,警惕心也强,很少放任自己喝醉。 “没有,自己喝的。” 不是别人灌的,那商领领知道了,他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 他和那位已逝的记者交情应该不浅。 “商领领。” “嗯?” 商领领走到窗前,推开窗,二十七楼的视角很辽阔,能看见云疆的蓝天白云、云疆的青山绿海,还有电线杆上一双自由惬意的候鸟。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 然后传来景召清越沉稳的声音:“晚上去不去看电影?” 外面是冬天的云疆,还没到景色最美的春天,商领领的世界已经春暖花开。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听出来景召语气里的冷淡。 “好呀。” “六点,我去酒店接你。” 她笑得比太阳都灿烂:“嗯!” 商领领这次到云疆是来工作的,只带了便利的衣服,没有带好看的衣服,她收拾收拾出门,去买裙子。 下午,五点半没到,她就出来等了。 景召早到了二十分钟,开了旅游局的车过来,商领领坐进副驾驶,整理整理裙摆。 云疆没有华城那么冷,她裙子里面穿着跟肤色相近的打底,很薄的一层。 景召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 景召带她去了一家做私房菜的老店,他们去得早,店里人不多,坐了几桌。 店里的装修很复古,灯光调得很暗,桌柜都是原木打的,正对店门的那面墙上挂着店家家里的照片,旁边放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有唱片机,还有一排看上去就年岁不轻的老唱片。 商领领坐下之后,四处看了看:“这家店好像开了很久。” “二十八年。” “你怎么知道?” 景召把菜单给她:“我以前来过。” 她又把菜单推回给他:“我没来过,你点。” 商领领的好心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不像景召,情绪都藏在眼里,始终克制、冷静、不喜不怒。 他点好菜,唤来了服务生,把单子给他。 菜品都只需要打钩,服务生在单子下面看到一句备注,字体漂亮而有风骨。 不要放辣。 商领领不喜欢吃辣,她吃辣会出汗。 上菜的速度很快。 景召先舀了两碗汤:“回华城的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商领领问他,“你哪天回去?” “还不确定。”他把汤给她,“别等我。” 他用了“别”这个字眼,语气一点也不好说话。 商领领本来想等的:“哦。” 然后他们各自吃各自的饭,景召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商领领搅着碗里的汤,看了他好几次,眼珠子转动,心里在打算着。 “景召。” “嗯。”景召抬头看她。 她咳了咳嗓子:“我被鱼刺卡到了。” 089:商领领告白,景召答复(一更) 扮乖正文卷089:商领领告白,景召答复她预感到了,景召应该知道她要戳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从一开始她就不只是单纯地想看电影,上次在机场只说了一半的话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她是要借着看电影问他一个答复。 她有点不安,想试一试他。 “我被鱼刺卡到了。” 景召放下筷子,语速要比刚才快:“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 他皱了眉,在想景见被鱼刺卡到的时候,陆女士是怎么处理的。 “你喝汤试试,大口一点。” 商领领就喝了一大口汤。 “下去了吗?” “没有。” 景召把排骨下面垫的生菜夹到她碗里:“吞快一点试试。” “哦。” 她照做,目光一直牢牢地盯着景召。 他是有点着急的:“下去了吗?” 商领领摇头。 他把服务员叫来:“麻烦给我一小碟醋。”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醋。 景召先倒好一杯温水,然后把醋碟子推给商领领。 她只抿了一口:“太酸了。” 是真酸。 她不爱吃醋。 “你再多喝一点。” 商领领就喝了一大口,刚吞下去,景召问她:“好了吗?” “没有。” 他起身:“去医院吧。” 商领领拉住他,皱着的眉头松开,她笑了:“我逗你的。” 他脸上终于有了很明显的喜怒:“商领领。” 他很少这样疾言厉色。 “生气了?”商领领立马举手投降,“对不起,我错了。” 她觉得狗头说的有道理,景召应该是有点喜欢她的。不过今天好像不是要答复的好时机,景召的情绪不太对,她猜想是那位已逝的朋友影响到了他。 她决定随机应变。 “你要是还生气,”她把手伸过去,“喏。” 景召看她的手。 她眼里像盛了云疆的湖水,波光潋滟:“给你揍啊。” 又不能真揍。 景召越来越拿她没办法,干脆低头,不看她:“吃饭就不要说话了。” 她放乖巧:“哦。” 然后她就真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吃饭。 电影七点四十开场。 电影票是景召买的,他没有买商领领想看的《红山恋》,买了《长湘湖》。 一场《长湘湖》看下来差不多要三个小时,是最近上映的电影里时常最长的。 商领领抱着一桶超级大的爆米花,找到位置坐下:“为什么选这个?” 景召说:“没看过。” “哦。” 也好,商领领心想,可以在“黑灯瞎火”里待久一点。 电影快开场了,商领领四下看看:“人好少啊,有包场的感觉。” 看得出来,《长湘湖》的票房不怎么样。 电影开始了,一开场就是枪战,商领领想好好看电影的,但看不进去,电影远比不上景召对她有诱惑力。 不过景召看得很认真。 她假装也很认真,电影放到一半,她的可乐喝完了。 她头往右边歪:“景召。” 景召坐在她右手边:“嗯。” “这个人为什么要帮那个大哥?” 她没看懂,刚刚看景召去了。 景召把放在右边、他没动过的那杯可乐换到座位左边的扶手上,是下意识的动作,做完他自己怔了一下。 耳边女孩子嗯了一声,是疑问的语调。 他回答:“他是间谍。” “哦。” 商领领继续看电影。 前面一对小情侣在接吻,男的手不老实,钻进了女的衣服里。 商领领伸长了脖子。 “商领领。” 她眼神困惑,假装没偷看:“嗯?” 景召说:“看电影。” “哦。” 三个小时下来,景召连坐姿都没怎么换,他戴着眼镜,黑色的镜片挡住了眼睛,商领领到后面已经不确定他是看得太出神了还是睡着了。 十点半,电影结束了,片尾曲跟着出来,影厅里的灯光也都亮了,观影的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景召却坐着没动。 片尾的字幕放完了,慢慢地,人都走光了。 景召把眼镜摘下来,一双瞳孔黑得像没有晕染开的浓墨。 “商领领。” 他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 商领领转头:“嗯。” 她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上次在机场没说完的话,今天说吧。” 上次在机场商领领问景召,是不是知道她偷亲过他。 景召认了。 还有一句,商领领想问很久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 “知道。” “你的答案呢?” 景召转过头来,毫无波澜地看着她:“抱歉,我没有跟你交往的打算。” 他一句话,把商领领的幻想打碎了。 她刚刚才试过的,她不相信景召的话:“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看电影?为什么要管我有没有被鱼刺卡到?为什么喝醉了要来找我?” 090:领领景召的开始:强取豪夺(二更) 扮乖正文卷090:领领景召的开始:强取豪夺“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看电影?为什么要管我有没有被鱼刺卡到?为什么喝醉了要来找我?” 景召稍作沉默后,轻描淡写地说:“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商领领定定地看着他:“借口。” 他没有接话。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开始变得凌厉,不像平时那么温顺:“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景召要是敢说有。 商领领就敢整死那个女人。 “没有。” 他起身,后背挺直,一副铮铮硬骨,笔直又无情:“我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会跟任何人交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才是景召。 谦谦君子,狠起来都谁都狠。 商领领松开一直攥着的手,那头被她困了七年、蛰伏在乖巧皮囊之下的怪兽开始挣扎。 “你转过去,我不想看到你。” 景召真的转过身去,背对她。 商领领把眼泪逼回去,红着一双眼,很倔强:“浪不浪费时间,得我说了算。” 她转身先走了。 不是喜欢乖巧的小太阳吗?她都乖了七年,为什么还是不行? 或许,她就不应该太乖。 电影的最后,主角沉睡在了长湘湖底下,后来湖水干了,留一抔黄土、一副白骨。 “先生。” 清扫的阿姨见散场的影厅里还坐着个人,过去提醒:“先生。” 那位先生还坐着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雕像。 “电影已经结束了。” 先生起身,说了声抱歉,然后离开。 他坐过的那个位子下面,有小小的一滩血。 是伤口裂开了。 景召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裂开的,不怎么疼。 他的伞呢? 他不记得了,不记得是在哪个时间点落在了哪个地方,是和她吃饭的时候?是路上去给她买烤红薯的时候?还是在电影院大厅里买爆米花的时候? 十一点左右,旅游局的小张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景老师。” 景老师应该是在外面,风很大的地方,手机听筒里有风呼啸的声音。 “能否请你帮个忙?” 半小时后,小张赶去酒店,刚好碰到退房出来的商领领,就“顺带”送她去了机场。 晚上没有飞华城的飞机,但有飞帝都的飞机。 半夜三更,方路明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凌晨一点才睡的,被吵醒后暴躁得想揍人。 他也没看来电,嚎了声:“让不让人睡啊?” “过来接我。” 方路明中学时期看过一部动漫,他当时很迷里面的一个女性角色,那个角色很符合他对未来伴侣的幻想,体贴温柔、宜室宜家、还会撒娇,而且身材超级火辣。 动漫的最后,那个角色把她的哥哥煮成了一锅汤…… 这是方路明中学时期除商领领之外最大的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商领领的声音很像那个角色,很甜的那一挂,还有点萝莉音,但一个猝不及防,就能让你毛骨悚然。 方路明彻底清醒了,看了下时间:“祖宗诶,现在是凌晨三点。” 商领领无视他的抱怨:“我在帝昌机场。” “等着。”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 方路明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凌晨三点的机场很安静,往来的路人不多,大门外面停着一辆拉客的出租车,车灯亮着。 有旅客从机场大厅出来,是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姑娘。 出租车司机立马把头探出窗外。 “小姐,打车吗?” 对方没有搭理,站在路边。 司机下车去,见她一小姑娘,就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上车吧,我给你算便宜点。” 他动手,去拉人家姑娘,人没碰到,但拽到了她背在肩上的旅行包。 “小姐——” 拉链被拽开了,卷着的布袋子从背包里滚出来,布袋子的底端有一截金属露出来,像针,却又比针粗。 司机错愕地盯着看,。 小姑娘终于开口了:“好奇?” 声音甜甜的,在空旷的夜里格外动听。 她转过头来,司机看清了她的脸,他没文化,只想到了一个可以用来形容漂亮的修饰词——天使面孔。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一开口,风似乎也跟着叫嚣:“这是缝尸体用的。” “!” 缝……尸体? 司机拔腿就跑,车都没要。 刚好目睹了这一幕的方路明也想跑,但他不敢,他磨磨蹭蹭地下车。 “商领领。” 商领领把缝尸体用的针装回包里。 方路明蹑手蹑脚地上前,停在离商领领还有一米远的地方,伸长了手臂过去:“包给我,我帮你放到后备箱。” 他忍不住脑补商领领用针缝他的样子…… 商领领把包取下来,扔给他,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捏着包带,丢进后备箱。 他上车,商领领坐在了后面。 “你这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云疆。” 他把车调头:“你去云疆干嘛?” “修补遗体。” “……” 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地说这么吓人的话。 方路明看见性感辣妹都没现在心跳得快:“去哪?” 商领领把车窗全部打开:“找个能让我发火的地方。” 方路明很了解商领领,这是她情绪快要爆发前的征兆。 “哦。” 方路明立马安静得像尸体。 “我今天跟景召告白了。” 方路明一点也不想知道。 商领领熟门熟路地从座椅后面摸到烟和打火机,是方路明的,男士香烟。 她咬着烟,按了两下,打火机没点着,她连按第三下的耐心都没有,把香烟捏碎:“他拒绝了我。” 方路明强颜欢笑:“呵,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你不是说,”商领领抬起眼皮,看前面,“只要我投其所好,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这是方路明教的。 商领领身体往前,一只手搭在了方路明的椅子后背:“可现在人跑了。” 方路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没了:“那也不能怪我啊。” 他又不是自愿当的军师。 再说了,他的计策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景召。 “景召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听话。”商领领低着头,在玩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某一下里,突然点着了,蓝色的火光猝不及防地映进了她眼里,“我就该把他关起来。” 小魔女若是不扮乖,那就要作恶了。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方路明会拉了拉她:“别乱来,你还要走七年前的老路吗?” 商领领和景召的开始并不美好,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强取豪夺。 091:回忆杀之魔女对少年犯了罪(一更) 扮乖正文卷091:回忆杀之魔女对少年犯了罪商领领和景召的开始并不美好,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强取豪夺。 那是她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她在乡间的田野里遇到了修路灯的少年。 少年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披了一身月色,比她最喜欢的红宝石还要耀眼漂亮。 贪念就在那一瞬间滋生出来了。 她走到路灯下,抬起头:“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十九岁的景召已经长成了翩翩君子的模样,像戏文里打马御街前的儿郎,鲜衣怒马,热烈张扬。 “前面路口左转,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左转。” 她仰着头,眸光清澈,像误入人间的麋鹿:“这儿的路我不熟,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颔首,从梯子上面下来,把修路灯的工具包放到地上,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旺财老实地跟在后面,像个护卫军。 地上一双人影,一左一右,少年的后背傲然笔直,少女的影子亭亭玉立。 “小哥哥,这是你的狗吗?” 旺财哼哧着。 景召说:“不是。” “你是侯枣庄的人吗?” “不是。” 那就是景家村了,这附近只有这两个村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只有这个问题景召没有回答。 侯枣庄不远,他们穿过了几片油菜花田就到了。 景召停下来:“前面就是侯枣庄。” 商领领已经看到村子里:“谢谢你帮我领路。”她把脚踝上的脚链取下来,放在掌心递给他,“这是谢礼。” 他没有接。 她便把红宝石放在了侯枣庄村前的石碑上:“小哥哥,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她留下红宝石,走进了村子。 少年和黑狗仍在原地。 那条红宝石的脚链里,有一个微型的定位器。 商领领只用了三天时间,知道了所有关于景召的信息。 他是景家村里一位孤寡老人从远方亲戚那里过继来的孙子,在华城艺术学院念书,学的是摄影。 那时候的商领领还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也没有人教她,在她的世界里,喜欢就要得到。 要怎么得到,同样没有人教她。 她喜欢看动物世界,最喜欢里面的狮子,狮子是短跑高手,缺乏长途追击的耐力。狮子喜欢采用伏击战术,利用一切屏障来隐藏自己,一旦目标贴近,立即迅速发起攻击。 她打算先了解“猎物”的习性,于是就日日跟着景召。 他奶奶身体不好,有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 他邻居家养了一条大黑狗,叫旺财,旺财每回见到他就爱摇尾巴。 他不仅会修路灯,还会修水管,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 他不住学校,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单间。 他课很少,经常出去摄影,去的最多的是山里。 他那一届的摄影专业有十八个女生,其中八个跟他说过话,一个在他打球的时候送过水。 他体育很好,尤其是游泳和篮球。 他周六要去乐器店兼职,他学了很多乐器,架子鼓打得最好。 他很受欢迎,总有女生跑来搭讪他,他不会不理人家,会很礼貌地拒绝。 他不是很爱笑,但笑的时候很好看。 他喜欢蓝色,喜欢夜晚的天空,喜欢雨天,喜欢日出。 他总戴着一块旧手表。 …… 那天,商领领像往常一样尾随着景召,他像往常一样跟同学去打球。 她隐匿在暗处,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偷他喝过的那瓶水。于是,她偷偷进了男生的更衣室,找到他的水,藏进袖子里。 突然有人回来,她躲进柜子里。连老天都在助纣为虐,更衣室里断电了。 景召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商领领之前花了点钱,弄到了他出租房的钥匙,她闻过他的沐浴露,所以记得他的味道。 他打给柜子。 她像打猎的狮子那样,猛扑上去,和他一同倒在了身后的垫子上。 他刚伸手,想推开,却碰到女孩子胸前。 他猛地缩回手:“谁?” 商领领学过散打,有技巧地用腿夹住他,把他按在下面。 “嘘。” 十九岁的男孩子满身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四下漆黑,商领领凑到他耳边,像个女罪犯那样,凶狠地威胁:“不许说话。” 原本挣扎的少年突然不动了,身体还僵硬着。 商领领整个坐在他身上。 她要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只是借着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他的喉结。 她就一口咬上去了,像森林里最强悍的狮子。 那个时候,她真觉得她是狮子,是后来方路明说她像变态。 这是继跟踪之后,她对景召犯的第二宗罪——非礼。 092:小魔女偷香窃玉,初吻(二更) 扮乖正文卷092:小魔女偷香窃玉,初吻这是继跟踪之后,她对景召犯的第二宗罪——非礼。 咬到后她就跑了,没给猎物反击的机会。 第三宗罪——偷窃。 商领领偷偷拿了景召好多东西,他的草稿纸、他的矿泉水瓶、他的发带、他擦汗用的卫生纸,还有他的旧卫衣。 这些东西最后都藏进了她别墅的柜子里,她会拿出来看,她会生出莫名的满足。 就像方路明说的,她变态又疯狂,是为害人间的小魔头。 她最觊觎的是景召的相机,但她从来不去碰他的相机,因为只买一个相机镜头景召都要兼职两个月。 第四宗罪——“抢劫”。 景召常常会去喂养流浪的小动物,那些小动物里有一只特别特别黏他的狸花猫,一看到他,它就会过去亲近。 “喵。” 狸花猫很喜欢他,蜷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衣服。它甚至会露出肚皮,是全然信任和依赖的表现。 “喵。” 景召蹲下去,用一张干净的纸垫着,倒了些猫粮在上面。 他摸摸猫咪的头,语气很温柔:“吃吧。” 狸花猫先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埋头去吃猫粮。 商领领的车停在一棵参天大树的后面,茂密的枝丫挡了车里的大半光景。 等景召走了,她从车上下来,戴着口罩和巨大的遮阳帽,偷偷摸摸地靠近狸花猫。 她捡起一根树枝。 “起开。”她用树枝把猫咪推了老远,然后迅速把猫粮捡起来。 狸花猫朝她张牙舞爪,她拂了拂沾到了树叶的裙摆,眼神人畏猫怕。 她当然不是想吃,就是不愿意让猫吃。你见过哪只狮子愿意让别的动物觊觎自己的猎物吗? 狮子有领地意识,她也有。 她把猫粮带上了车,观察观察,又嗅了嗅,没忍住好奇,尝了一块。 好腥…… 她吐掉。 第五宗罪——恐吓。 景召班上有个叫何莹莹的,很讨人厌,她偷偷往景召的专业书里夹了情书,被假装是旁听生的商领领看到了。 于是她在何莹莹的椅子下面放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放着何莹莹的照片,还有一包刀片,照片上用鸡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以及一句话:离景召远一点。 做完这一切,商领领躲在最后一排,看何莹莹拆包裹时的表情。 小姑娘吓白了脸。 商领领满意地勾了勾唇:区区一只草食动物,也敢跟狮子争。 这事儿她后来跟方路明说过。 方路明背地里跟商请冬说她中二,商请冬转头就告诉了她。 中二他个狗头!她才不是闹着玩的,何莹莹要是再敢塞情书,就不是送刀片这么简单了。 何莹莹抱着包裹惊慌失色地出去了。 “同学。” “同学。” 假装旁听生的商领领被旁边的男同学搭讪了:“你是哪个专业的?” 男同学是学渣,总坐后面,看到过商领领好几次,每次都踩点进来,坐在有窗帘遮掩的最后一排。 商领领戴着口罩回头看。 她认得这个男生,昨天在球场上,他运球的时候撞到了景召。 “白痴。” 男同学:“……” 景召进教室了,商领领出去了。 第六宗罪——光天化日,偷香窃玉。 景召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弄堂,弄堂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春天的午后风吹鸟鸣,催人昏睡,景召的房东在树下放了一把摇椅,他躺在摇椅上看树缝后的蓝天,绿荫摇曳,把斑驳落在他脸上。 不知何时,他闭上了眼。 商领领藏在十米外的梧桐树后,她看着看着,一时受了蛊惑,捡起一块石头,往前走了几棵树的距离,然后把石头扔出去,石头砸在摇椅旁边的地面上,发生响声。 景召没有醒。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悄然俯身,吻少年的唇。 那是商家小魔女——狮子小姐的初吻。 第七宗罪——没有慈悲心。 那是商领领唯一一宗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犯了错的罪。 那天,景召外出拍照,她跟丢了他,在一条通往小镇的公路上。那一带已经出了华城地界,依山傍水,是个偏僻的地方。 她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下车去找,小镇很大,她找不到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回到停车的地方,刚要上车,听见远处有脚步追逐的声音。 她回头张望,然后坐进车里,戴上帽子。 路边只有这一辆车,景召跑过来,敲了车窗:“可不可以让我们上车?” 他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手臂的衣服被刮破了,上面有血迹。 后面有一群人在追他。 商领领先爬到主驾驶,戴好帽子之后,点头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他抱着小孩上去:“谢谢。” 司机开动了车。 商领领把口罩再往上拉了拉,没有回头,没有开口。 她在猜想那个小孩是谁,景召为什么会被人追。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我叫铁柱。” 景召又问他:“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怯地缩着:“王天明。” “先生。”景召问司机,“能否送我们到最近的警局?” 司机用眼神请示商领领,她点头。 “谢谢。”这一句,景召是对商领领说的。 商领领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脸,因为刚刚奔跑过,他额头出了汗,瞳孔格外的清亮。 商领领怕暴露,从头到尾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下车的时候景召又说了一次:“谢谢。” 他除了那块手表,身上最值钱是他的相机,他把相机留在了车座上。 “这是车费。” 他抱着小孩走进了警局。 商领领坐回后面,拾起他留下的相机,镜头已经摔坏了,但机身是完好的。 她知道景召很喜欢相机,就像她很喜欢红宝石一样,她不会轻易送出她的红宝石,可景召为了一个小孩摔碎了镜头,送出了最珍爱的相机。 过后商领领知道了,那个小孩是个被拐卖的小孩。可是,和景召有什么关系呢? 哦,他正义善良。 不像她,得到了她觊觎已久的相机的同时,她埋怨那个小孩了,要不是他,景召不会被人追赶,不会手臂受伤,不会失去心爱的相机。 那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和景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善良温暖,她寡情冷漠。她什么也没有做,但她似乎犯了罪。 因为恶是原罪。 她最大的罪,是即便知道如此,还是贪图跟她全然不是一类人的景召。 地狱的恶徒妄想人间的天使,这就是罪。 093:看光光咯(一更) 商领领一开始的计划是充分了解之后再下手,因为一个人,她改变了计划。 那一天,她照常像影子一样偷偷跟着景召,她看见他进了一栋楼。 过了很久他才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景召。” 女孩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站在路灯下:“我父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景召拿出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给她。 躲在暗处的商领领眼神开始变化,像平静的海面突遇暴风,波澜翻涌。 景召经常被人搭讪,光是被商领领看见的就数不过来,但这个女孩子是唯一一个让景召留下了号码的人。 这个穿得像一株向日葵的女孩对景召是不一样的存在。这个认知让商领领危机感暴增,她等不了了。 ***** 四月,满城芳菲,是华城一年当中气候最舒适的季节。景家村坐落在华城的河源镇,全村只有几十来户人家,四面环山,交通不便。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天气闷热,池塘里的鱼都纷纷冒了头。许多小孩儿围在池塘边,看大人们捕鱼。 草鱼最多了,个头也大。 景召帮忙收了渔网,洗了把手回家去。 “景召。” 村里的齐三婶追上去叫住他。 “景召。”齐三婶拎了一袋子鱼,“你把这几条鱼带回去,我已经让你叔都宰好了,鱼头可以炖汤喝,鱼肉吃不完的就让你奶拿去晒干。” 他接过鱼,应了声好。 他家在村尾,是一层楼的小平房,院子很大,井屋和灶房单独建在了院子里。 隔壁是村长家,是两层楼的平房。 “汪!” “汪汪!” 人还在老远,旺财就开始撒欢似的叫唤。 村长老婆在院子里摘菜,对正在咬笔头的小儿子说:“你景召哥哥回来了,不懂的赶紧去问。” 村长家的小儿子叫小鹏,上小学二年级。 他抱起作业本,飞奔出去:“景召哥哥!” 旺财也飞奔出去:“汪!” 景召拎着一袋子鱼,雨衣挂在手臂上:“又有题不会?” 小鹏是个可爱的小胖子:“嗯!” 旺财被村长喂得头圆臀肥:“汪!” 景召刚刚捕了鱼,身上还有一身泥,怕脏了小朋友的作业本,他退后了几步:“我先去洗个手。” 他进了院子,放下手上的东西后,径直走向井屋。井屋的门关着,他握住门把,轻轻一拧,门开了。 他推开门,猝不及防地,浑身光裸的少女与缭绕的水雾一起映入了眼帘。 他先是一愣,然后猛地转身,把门重重关上。 下过雨的空气很潮湿,带着夏日将至的燥热,井屋门前,有少年呆呆立着。 “景召哥哥,”小鹏在催,“你手洗好了没?” 景召一动不动,片刻之后,身后传来女孩子软糯悦耳的声音。 “景召哥哥?” 商领领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哪个召啊?” 小鹏说:“召唤的召。” 旺财:“汪!” 半个小时前下了一场雷阵雨,没带伞的小姑娘淋成了落汤鸡,缩在院子外面的屋檐下躲雨。 好心的洪奶奶就把落汤鸡领进了家门。 商领领就是这只落汤鸡,她觉得她或许更像黄鼠狼。 洪奶奶这时从厨房出来,见景召回来:“小召,井屋的门坏了,你等会儿修一下。” ------题外话------ *** 早呀 094:看了就要负责(二更) 扮乖正文卷094:看了就要负责洪奶奶这时从厨房出来,见景召回来:“小召,井屋的门坏了,你等会儿修一下。” 他慢了半拍才应道:“嗯。” 商领领身上穿着洪奶奶的针织开衫和碎花裤,砖红色搭配藏青的碎花,脚下趿着大红色的橡胶拖鞋,照理说应该村里村气,但十八岁的小姑娘正是豆蔻年华,出落得大方秀美,老年款也教她穿出了一股生机活泼。 她自己的衣服都湿了,洪奶奶说这天燥热,晾上一会儿就能干。 商领领哪里洗过衣服,随便过了过水,晾在了院子里的绳索上。 院子里有一张用石头砌的桌子,小鹏撅着屁股趴在上面,景召在教他写作业。 旺财趴在石桌旁边,偶尔冲商领领吠上一句,洪奶奶跺一跺脚,它就又老实了。 “小商。” 小商拘谨地坐在晒着衣服的绳索旁边:“嗯。” 洪奶奶边摘着黄豆芽:“你说你家在哪来着?” 洪奶奶也快七十了,记忆力不大好,因为生着病,瘦骨嶙峋。 老人家耳背,商领领大声地回话:“在帝都。” “那很远啊,你是来走亲戚的吗?” 她说不是:“我听朋友说,这里的景色的好,过来画画。” 她的工具都装在一个包里,放在了井屋旁边的屋檐下。她学过画画,学过两年。 洪奶奶是个心善的老人家,笑起来慈眉善目:“那跟我家小召差不多,他也经常出去拍照。” 商领领偷偷看过去,景召正在教小朋友算数,他似乎有些走神,小朋友问了他两次是不是等于十一。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白天都快过去了,太阳居然还赶着尾巴钻出了云层,倔强地洒下了几缕橘红色的霞光。 晚霞下面,晒在绳索上、少女的裙摆轻轻摇晃。 商领领挪了椅子过去,帮着洪奶奶摘黄豆芽。 “你也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高三。” “那不是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洪奶奶没读过多少书,但村里出过几个大学生,知道六月份要高考。 村头景老三家的女儿也是今年高考,一家子都跟着紧张,天天好吃好喝地补,生怕孩子营养跟不上。 商领领回老人家的话:“我不用高考,已经保送了。” 她跟商请冬都保送了帝都大学,方路明的妈妈正在到处捐楼。 洪奶奶尤其喜欢学习好的小孩,看商领领的眼神越发的慈爱。 “小鹏啊,赶紧好好学习,以后跟姐姐一样保送。” 小鹏答应奶奶:“啊……哦。” “这道算错了。”景召不适合当老师,一点也不严厉,“四乘五怎么是二十一?” 小鹏睁着小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景召:“二十二吗?” “……” 洪奶奶心想,保送还是算了。 太阳就趁着雨后出来了一小会儿,又慢慢落下了,天色将暗,洪奶奶问小姑娘怎么回去,她说家里的司机会来接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司机来得慢,心善的洪奶奶留了小姑娘吃晚饭,晚饭有豆腐鱼汤,还有红烧鱼块。 饭桌上都是洪奶奶和商领领在说话,说的都是家常,问她家里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她耐心地一一作答。 景召从头到尾没有和她讲过一句话,也没有眼神交流。 他的餐桌礼仪很好,商领领觉得他可能上过礼仪课。他不是洪奶奶的亲孙子,一年前来的景家村,洪奶奶对外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具体是谁家洪奶奶不说,商领领也没有查到。 饭后景召去洗碗。 司机终于到了,把车停在了院子外面,还带来了补品和水果篮过来。 商领领把谢礼送给了洪奶奶,然后去院子里收衣服。 井屋外面接了水管,洗衣服和洗碗都在那边,院子里拉了根线,按了一个瓦数不高的灯泡,光线很暗,少年与少女的轮廓似隐似现。 她走到他身边:“你还记得我吗?” “嗯。”他低着头在洗碗,“侯枣庄。” 昏昏夜色里,少女没有公主裙,没有红宝石,穿着不合身的碎花裤子,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半分黯然失色,如果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最合适应该是蓝色妖姬,傲然、张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正式地介绍自己:“我叫商领领。” 他回:“景召。” “你都看到了吧?” 放了洗洁精的碗握不住,从景召手里滑了出去,咕咚一声掉进水里。 洗洁精的泡泡溅到了他袖子上,晶莹剔透的。 商领领伸出手,点了点。 嘣。 泡泡破了。 少女笑了笑:“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095:以身相许,邀请(一更) 扮乖正文卷095:以身相许,邀请少女笑了笑:“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门不是她弄坏的。 看吧,老天都觉得景召应该是她的。 他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关了水:“怎么负责?” 她眼神纯真又无害:“以身相许之类的。” 景召皱了皱眉头:“你满十八岁了吗?” 她不说。 “没满?” 她心想,那又怎么样。 十九岁的少年很刚正,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他那样正经:“好好学习。” 商领领被逗笑了:“我已经保送了。” 然后他说:“学无止境。” “……” 总之,就是不肯以身相许。 景召洗完碗就回了房间,商领领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来。 司机把车调了头。 商领领说:“回帝都。” 乡间的小路很窄,车开得很慢,路也不好,车身摇摇晃晃。 商领领趴在车窗上,枕着手臂看外面的路灯,从景家村开始数起,第八个路灯是景召上次修过的那一个。 商领领觉得那个路灯最亮了。 开过了那段坑坑洼洼的路之后,车开始加速。忽然,有狗吠声。 “汪!” 这个叫声很像那只又肥又凶的大黑狗,商领领寻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见了旺财,还有旺财最喜欢的那个少年。 她立马说:“停车。” 司机停了车。 她跑下车,脚下还穿着洪奶奶的橡胶拖鞋,踩过地上的水洼时,泥水溅到了裙子上。 旺财看见她跑,叫唤得更凶了。 她跑到景召面前:“你出来追我,是改变主意了吗?” 司机也把车倒了回去,还打了车灯,给路面铺上“银毯”。 景召把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手指上缠了一条链子。 “这个还你。” 是商领领上次送给他当谢礼的红宝石脚链。 “我已经送给你了。”她不接。 景召把脚链放在车盖上:“这是女孩子戴的,我用不着。” 路灯和车灯在他们站着的那块地方交汇,两束光撞在一起,最后都落到他们身上,天色夜色正好,远处梨花盛开。 商领领学着小鹏,喊他:“景召哥哥。” 少年的眼波微微荡动,像细风轻轻拂过了湖面,转瞬之间又重归平静。 “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少女的眼里满怀期待,“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他回答:“我们不是很熟。” 哦,这样啊。 那多见几次就熟了。 周一下午,景召有两节大课。 他刚坐下,一支粉色的笔头搁到了他肩上,并轻轻敲了敲。 “景召哥哥。” 他回头。 商领领坐在他后面,单手支着下巴,一双凤眼正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她穿着湖蓝色的丝绒连衣裙,漂亮又惹眼,因为这声景召哥哥,周边很多目光都望了过去,尤其是女生。 景召不住校,平时又总是独来独往,也就和几个经常一起打球的同学走得稍微近一些。他从不参加班集体活动,也没有社交娱乐,但这不妨碍他在女生群体里受欢迎。 新生班会那天,景召上台,只说了一句自我介绍的话,从此之后,景召两个字就成了31届摄影一班女寝卧谈的最高频词汇。明追暗恋他的女生两只手数不过来,但没有一个跨得过景召的社交距离。 所以这一声景召哥哥,瞬间就抓住了四面八方的耳朵。 景召问那小姑娘:“你不上学?” 小姑娘手捧着下巴:“我已经保送了呀。” 她旁边空的位子有人坐下了。 对方认出了她:“旁听生?” 是上回被商领领骂白痴的那个男同学。 “你认错人了。” 男同学很肯定:“就是你啊,旁听生。” 商领领当然不会承认了,她面不改色:“我是高中生。” 高中生? 男同学心想可能认错了,他朝景召挤眉弄眼:“你妹妹?” 景召说:“不是。” 那估计是情妹妹,男同学给景召扔了个“别解释我懂”的眼神。 景召没搭理他。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 商领领掩着嘴做小喇叭状:“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相机。”她往前凑,到他耳边循循善诱,“你到我家玩的话,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景召翻开书:“我要上课了。” 商领领:“哦。” 不上钩呢。 商领领不上课,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周五,她又去了景召学校。她总找得到他,他刚上完课,她就出现了。 学校的樱花都开了,粉白色,一簇一簇的,少女穿梭在树影里。 “景召哥哥。”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了,“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题外话------ **** 早~ 096:小魔女的捕猎时刻(二更) 扮乖正文卷096:小魔女的捕猎时刻“景召哥哥。”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了,“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她故意往左边靠近一些,裙子碰到了身边男孩子的手。 他立马把手拿开,蜷了蜷手指,往旁边走,离她远一点。 好不经逗呀。 商领领笑得开心:“我家有很多大师的摄影作品,你喜欢的话,都可以送给你。”她又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黑森林里的小魔女又来哄骗王子吃毒苹果了。 他和上次一样,拒绝了:“我要外出拍照。” 商领领见过他拍照,见过他拍山、拍水、拍路过的旅人,他拿相机的时候,眼神不一样,不止温柔,还热烈。 她很嫉妒那些山、嫉妒那些水、嫉妒那些人,甚至嫉妒总被他抱在手里的相机。 她想把他藏起来。 “去很远的地方吗?” 华城四月春浓,樱花开得烂漫,在路边排了两排,风一吹,飘落一场粉白色的花瓣雨,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走在树下,脚步轻快,像一只活泼扑棱的蝴蝶。 少年走在她前面:“也不是很远。” “你考驾照了吗?”她还没考,因为还没到十八岁。 “嗯。” “那我的车送给你。”她说得轻巧,好像被送去的只是个小物件,不值得深思熟虑。 景召脚步停下来,春日和樱花都落在他身上,金色的阳光、粉色的花,十九岁时候的他有着少年人的肆意张扬,也有着成年人的成熟端方,像四月的太阳,再烈也不会灼人。 “你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车送人吗?” 商领领撇撇嘴,对他的用词不满意:“不随随便便啊,我是送给你。”童话里的小魔女又拿着毒苹果出来了,“我家里有很多,等你去我家了,随便你挑,都可以送给你。” 她最不缺的是钱能买到的一切。 景召蹙眉:“无功不受禄。” 唉,还是不上钩。 商领领心想,他怎么这么正直呀,他要是稍微贪图一点点她的财色就好了。 又一个周六,景召去乐器店里兼职。 商领领推开门,突然出现:“景召哥哥。” 她真的很爱裙子,最爱那种华丽又昂贵的裙子。 她有很多的红宝石,她的发卡、首饰、戴的手表、穿的鞋子,还有背的包包上总能看到镶嵌着红宝石,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乐器店的老板是个人精,打量完小姑娘,转头问景召:“女朋友啊?”漂亮又有钱,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景召否认:“不是。” 老板觉得就算不是,那也快了,他就是个俗人,觉得没有男人能抵得住漂亮小富婆的诱惑。 景召在调吉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商领领时不时地出现,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商领领在店里随意逛了逛,摸摸吉他,碰碰钢琴,然后走到景召身边:“景召哥哥,我买乐器的话,你会有提成吗?” 景召还没回答,老板先回答了:“有的有的。” 商领领随便抬手指了一片:“那这些我全都买了。”仿佛在说,这些白菜我全都要了。 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出来破财啊,老板在心里数钱都快把自己数晕了。 景召放下吉他,拉着商领领的袖子,把她带出去。 到了店外,他表情严肃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很理所当然:“帮你赚钱啊。” “我不需要。” 她撇撇嘴:“那不帮你赚钱,我买来自己玩。”她会一点乐器,但没天赋,都不精通。 十九岁的男孩子,板着脸的模样很正经老成:“买你喜欢的就行,不用都买。” 他啰嗦的样子很像方路明的奶奶,方路明的奶奶也是这样,不让方路明乱买东西,买了就要碎碎念地训人。 商领领不明白,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花?留着带进棺材吗? 她以后的棺材里,只装红宝石和景召。 算了,她还没得到他,暂时要听话点。 “那我买架子鼓。” 商领领见过景召打架子鼓,那时她尾随他,店里搞活动那次,老板不厚道,让他在门口打,吸引来了一大票年轻的女孩子。 商领领觉得所有乐器里架子鼓最适合景召,那种重金属的碰撞,自由又热血、充满了力量感。 景召说服完她,又回到店里,做自己的事情。 她跟着进去,眼波流转,又有了主意:“你可以帮我送货吗?我搬不动。” 这样他就会去她家了。 景召说:“老板会安排。” 付完帐,老板说明天安排送货,肥羊没宰到,老板心情不佳,明里暗里地给店里的兼职生翻白眼:哼,还不是女朋友呢,就帮着省钱了。 当天,商领领没有回帝都,住在了华城的新房子里。 次日一大早她就起来挑裙子,最后选了黑色,还是黑色最衬她,黑色罪衬红宝石的明艳浓烈,她哪也没去,在家里等呀等呀,等来了一个陌生人。 来送架子鼓的不是景召,她收了货后,用刀子把架子鼓的鼓皮划破了。 她去店里,老板不在,只有景召在看店。 这次她没叫他景召哥哥,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为什么不是你上门送货?” 他正在组装一个新的架子鼓,很专心致志,都没有抬头看她:“我只在店里兼职,不负责送货。” 他握着鼓槌,敲了敲吊镲,在试音。 商领领盯着他的手,她不手控,但特别迷他的手,他的手就该是这样,不需要精细好看,但要宽厚修长,适合拿鼓槌,适合拿刀枪,适合捧着她的脸,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弄坏了家里那个架子鼓,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以前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景召哥哥。” 她喊哥哥时,景召一次也没答应过,但会抬起头看她,耐心礼貌地等她说话。 她问他:“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熟了?” 第一次她请他去她家的时候,他拒绝的理由是他们还不熟。 但现在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景召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商领领蹲下来,靠近他:“你什么时候去我家?” 最近她总挂在嘴上,总问他要不要去她家,说她在华城买了新房子,说她家里有很多相机、很多车、很多摄影作品。 少年的目光总是干净又明亮,问她:“为什么要去你家?” 商领领被问住了。 没有为什么呀。 她喜欢红宝石,她就要把红宝石带回家。现在她喜欢景召,不应该带他回家吗?就像父亲那样,把最喜欢的人藏在家里。 但景召要她给理由。 她就想了想,想了很久:“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玩。” 她不喜欢住在商家,商家很多佣人都很怕她,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也不喜欢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只能跟自己说话,她想跟景召住,想跟他玩,想跟他说话,想跟他一起看动物世界。 可是他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玩。” 他又拒绝了她,已经好多次了。 她很不开心,眼神变得凌厉,像动物世界里的狮子,是捕猎时才有的眼神:“你不喜欢我?”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看人。 商领领起身,把压皱了的裙子抚平:“我知道了。” 她走了。 之后有近半个月她都没有出现在景召面前。 这天,华城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春雨,黄昏将至,乌云笼罩,整座城市都被潮湿的水汽笼罩,乌压压的,天与地都变得模糊不清。 景召回了出租屋,一打开门,发现里面的灯亮着。 他没打伞,衣服已经淋湿了,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地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双靴子,靴子的拉链上坠了红宝石。 出租屋很小,玄关进去是浴室,再往里就是卧室,都是相连的。 景召没有脱鞋,往里面走。 电视机开着,在放动物世界,里面的狮群在奔跑,在追赶一头黑斑羚。 商领领坐在他的床上:“景召哥哥,你喜欢狮子吗?” 097:回忆之景召投降,领领得手(一更) 商领领坐在他的床上:“景召哥哥,你喜欢狮子吗?”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因为淋了雨,眼睛潮湿:“你怎么进来的?” 商领领没穿鞋子,坐在床上,晃着两条腿,黑色的裙摆铺在白色床单上,颜色的对比极致又分明。裙摆很大,一层盖一层,蕾丝上面用了红色的绣线,展开来像一朵艳丽的黑玫瑰。 “我跟房东太太说我想买下这里,价格随便她开。” 她付了点定金,房东太太欢欢喜喜就把钥匙给了她。 景召皱了皱眉,他平时待人有礼,鲜少会这样冷言冷语:“我会尽快搬出去。” 商领领好似没有听到,自顾自地问:“景召哥哥,你知道商华国际吗?” “知道。”少年笔直站着,一身硬骨,“然后呢?” 她看着电视里捕食的狮子:“你搬去哪里都没用。” 钱是个好东西,能让磨推鬼。 “所以,”她轻轻柔柔地问他,“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 她也不想这么过分,可是她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好好听。她还能怎么办呢?红宝石只用钱就能买到,她以为景召也一样。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她,走上前,俯身拿起放在她手边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若我不要呢?” “那我可能会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 手机铃声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景召没有立马接。 商领领催他:“你接啊。” 景召接了电话,是教授打来的,说申请的交流名额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审核。 沙丽皇家艺术学院这次摄影交流会的赞助商是商华国际。在私营教育这块领域里,商华国际是垄断式的存在。 “商领领,”他也年少,很少这样郑重其事、这样深沉严厉,他说,“不可以这样。” 像个长辈,在教做错事的小孩,说不可以这个,不可以那个。 景召是第一个,对商领领说不可以的人。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走下床,踩在地毯上:“等你成了我男朋友再来管我。” 她把出租房的钥匙留下:“我只等你一周。” 景召知道她华城房子的地址,买架子鼓的时候她写给他了。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很玄乎。 就在商领领去景召出租房的第三天,景召接到了村长夫人的电话。 “景召,你赶紧回来,你奶奶病倒了。” 洪奶奶有尿毒症,这几年一直在做血液透析,但效果越来越不乐观。 景召请了假回华城,洪奶奶还在重症病房,医生说肾功能衰竭严重,最好尽快做肾移植。 肾源是最大的问题。 手机铃声响了,景召走到病房外面去接。 “喂。” 电话那边是男人的声音:“查到了。” 景召靠墙站着,灯从左边打过来,轮廓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面上,是很年轻的一张侧脸。他低着头,睫毛安静地垂着,敛了一身少年气后,显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和冷静。 他问:“谁?” 对方说:“杨康年。” 电梯门这时开了。 景召抬头,看见了身穿长裙的少女。 “景召哥哥。” 他挂掉电话。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需要帮助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与恶魔交易是要用东西来献祭的。 景召说:“要。” 就这样,小魔女把少年抓回了家。 少年问小魔女:“有期限吗?” 她说:“没有。” 时间回到当下。 身为知道这段孽缘的全过程的军师,方路明觉得要拉一拉曾经“失足”的少女,免得她重蹈覆辙。 “别乱来,你还要走七年前的老路吗?” 商领领在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了自己一件成年礼——一个金笼子。 因为景召说话不算数。 他们分明约好了的,没有期限。 “方路明。” 她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人,方路明有点怵:“干嘛?” 小魔女看来是真被打击狠了,说了她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她用了“也”。 确实很多人不喜欢商领领,至少方路明那个圈子里的人提到商领领几乎没用过好词。 她语气低落得方路明听了都揪心。 方路明摸着良心说:“还行吧。”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商领领除了坏了点儿,其他的也还行,虽然有点病娇,但有些方面又出奇得单纯,而且她还“救”过他。 方路明高中那几年很混球,为了压隔壁二中的校霸一头,他泡了校霸的女朋友,其实他就是玩玩,小手都没牵,结果校霸带了二十多个人来堵他。 那个时候,大家都爱染头,红橙黄绿青蓝紫,校霸二十多个小弟能凑齐彩虹的颜色。 方路明也一样,走在潮流的最前面。年少轻狂谁怕谁,他顶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敢比天狂:“太不要脸,有种单挑!” 校霸没种,伙同小弟:“给我往死里打!” 我草。 方路明一甩能盖住眼睛的长刘海,打算恶战一场。突然,路口有人吹口哨。 一众中二的非主流少年回头。 路口站着个女孩子,扎着丸子头,裙摆刚刚过小腿,她背着双肩包,双肩包上挂了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小狐狸公仔。 女孩乖巧又无害地看着聚众的少年们:“你们在玩什么呀?” 是十七岁的商领领。 校霸撸起袖子,露出狂拽酷炫的花臂:“少管闲事,闪一边儿去。” 巷子里的路不好,地上很多坑坑洼洼,女孩子生怕脏了鞋,提着裙摆小心避过泥坑。 她走到少年们面前:“不是闲事,他,”她指方路明,“是我孙子。” ------题外话------ **** 杨康年是个伏笔,有个印象就行 098:领领的商业王国,陆女士的背景(二更) 她走到少年们面前:“不是闲事,他,”她指方路明,“是我孙子。” 方路明:“……” 校霸看商领领就一小姑娘,没当回事,冲着小弟们一声吆喝:“还愣着干嘛?打他!” 一位黄毛小弟当即就抡起拳头,扑上去。 方路明身为一方校霸,哪能怂,瞪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预想的拳头没有落到脸上,就见黄毛小弟猛地抱住手,嗷嗷惨叫,然后一颗石头滚落到了地上。 是商领领扔的,石头正中黄毛小弟的拳头。 校霸当场骂了一句粗,带着一众小弟转而去围攻商领领。方路明用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着要不要报个警,结果看见商领领捡起根棍子,第一下就爆了校霸的头。 方路明:“……” 还是别报警了。 真的不夸张,商领领就用了几分钟,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了。 方路明心想,回头他一定要告诉他的狐朋狗友们,真的不是他怂,他怕商领领是有理由的。 “商领领,你太厉害了!”方路明顶着一头洗剪吹跑到少女面前,是崇拜死了的眼神,“你教练是哪个?电话号码给我。” 等他学成之后,双拳能敌四手,称霸帝都不是梦。 商领领扔掉棍子,用手帕擦了擦手:“你学不会。” “为什么?” “你蠢。” 年级倒数的方路明:“……” 他跟一众狐朋狗友一起做过测iq的题,虽说的确分数不高,但听说那些题不准啊。 他不服。 “你帮我就帮我,干嘛骂我。”他不满意地小声嘟囔,“谁是你孙子了。” 商领领记性好,小时候过家家的事也记得,不像方路明这个小蠢货。 不过小蠢货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记吃不记打,小魔女小时候“欺负”他的那些事儿他印象模糊了,但十七岁的少女为了他大打出手的样子,他一直记着。他也就商领领这一个小青梅,打心里还是偏袒她的,狐朋狗友背后骂她他管不了,当他面不能骂。 然后狐朋狗友都说他怂,说他是孙子,孙子就孙子吧,他亲爷爷都没说什么,别人没资格。 **** 方路明带商领领去了枫山别墅。 “现在太晚了,能让你发火的地方都没有营业,你先睡一觉,明天你再发火。” 方路明说完就溜了。 次日上午,他带商领领去了一家射击俱乐部,老远就听见有人作威作福。 “我听说这里是会员制,杂七杂八的人进不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目光不屑,打量着另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在这?” 作威作福的这人还是个公众人物,名叫季寥寥,是最近选秀出道的女团成员。 此处也不是一般的俱乐部,能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季寥寥敢在这里作威作福自然不是仗着她在娱乐圈那点不够用的名声,而是她背后的陆家。 陆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不姓陆,姓季,是季寥寥的亲哥哥。 被她刁难的也不是普通人,是商家的大小姐,商宝蓝。 商宝蓝的样貌像极了她母亲何婉林,妩媚动人,就是性子不像,她总是唯唯诺诺的,说话也不敢看人眼睛。 “我、我也是会员。” “还真当自己是商家大小姐啊。”季寥寥嘲讽她,“忘了你当年那寒碜样了?” 季寥寥不待见商宝蓝是有理由的。 商宝蓝十五岁那年才来帝都,当时陆家在给季寥寥过生日,商宝蓝被商家的司机领到了季家门口,司机进去请商老爷子,商宝蓝一个人在外面等,季寥寥一眼就瞧见了她,与来参加生日宴的名门闺秀不同,商宝蓝穿着一身旧校服,又土又寒碜,季寥寥嫌她碍眼,过去驱赶,不料商宝蓝因为路上晕车,吐了她一身,让她在生日宴上出了个大丑。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商宝蓝很怕季寥寥似的,不敢跟她对视,躲开目光时看见了不远处商领领。 “领领?” 她几年没见商领领,面露惊喜,跑过去:“真的是你啊,领领。” 商领领没理她,朝季寥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方路明:“她是谁?” “不认得她了?”方路明说,“季寥寥啊。” 商领领还真没认出来。 季寥寥出道没多久,而且她这张脸…… 商领领问:“你整容了?” “……” 季寥寥瞬间被噎死。 除了眼睛,季寥寥全部整过,但整得很自然,不浓不淡,不艳不俗,虽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也小家碧玉、可爱有余。 她出道没多久,还是新人,网上关于她整容的话题很多,但她对外声称自己只做过鼻子。 商领领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她一心情不好,脾气就不好。 “她不是商家的大小姐,你呢,你是陆家的大小姐吗?”她不咸不淡地戳人痛处,“那你怎么姓季?” 季寥寥在陆家的身份很尴尬。 陆家老爷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陆常悠,次女陆常安,陆常安跟保镖景河东私奔了,陆常悠嫁给了北漂的民谣歌手季修。当年陆常悠被人绑架,音信全无了几年,季修跟外面的女人生了一双龙凤胎。季修去世后没多久,陆常悠回到了陆家,怎么回的外人也不知道,那对龙凤胎留在了陆家,由陆常悠养大,女孩就是季寥寥。 季寥寥在陆家其实很受宠,但出身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碍于陆家的地位,平时也不会有人拿这事来给她添堵,也就商领领,几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戳人痛处。 季寥寥气得面红耳赤的:“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什么事,就是看见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有点不爽,这里不是会员制吗?”商领领把话还给你,“你怎么在这?” 她不喜欢季寥寥,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见不得两个姓季的霸占着陆家。 要论起继承权,景召和景见都他们姓季的有资格。 季寥寥气急败坏地喊:“商领领!” 一直不吭声的商宝蓝壮着胆回了句嘴:“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季寥寥气笑了:“搁我这儿演姐妹情深呢。” 商领领懒得跟她扯,越过她进了更衣室。 商宝蓝立马跟上去。 “领领。” 她像只花蝴蝶似的,绕着商领领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领领换上俱乐部的防护服。 商宝蓝在旁边叽叽喳喳:“这次回来了还走吗?爷爷和请冬都很想你,要是他们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商领领戴上射击用的护目镜,换好了鞋出去:“别跟着我。” “哦。”商宝蓝失落地站在原地。 走到门口,商领领回头:“不要跟人说见过我。” 商宝蓝捣蒜似的点头。 方路明已经换好衣服了,在射击场等商领领。 商领领直接装弹,提了一嘴:“她还是老样子。” 她指商宝蓝。 除了胆小怯懦这个谁都看得出来的性格特点之外,方路明并不了解商宝蓝:“你要是不想把商华国际拱手让人,还是防着她点,我看你爷爷就挺想扶她上位的。” 商家现在是三分天下,股份主要集中在三个人手里,老爷子商裕德、商领领,还有一个是商宝蓝的母亲何婉林。 商淮序意外逝世之后,老爷子商裕德对外公布,说商宝蓝是商淮序婚前生的女儿,本来也是要分一分遗产的,但商淮序在生前就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由女儿商领领继承,而且在她未成年之前,股份会交由专门的机构代管。 遗嘱公布了之后,商裕德就将自己名下的股份转让了一部分给何婉林,作为商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 外人都看得出来,商裕德不待见商领领这个正儿八经的孙女,反而更器重性格不怎么上得了大场面的商宝蓝,商请冬更不用说了,商裕德根本没将他当作过商家人,也不给他一分一厘。 ------题外话------ ***** 对不起迟到了。 家族关系捋一下 商家:商领领,商宝蓝,商请冬 陆家:季姓龙凤胎,景召景见 杨家:杨清池 陈家:陈野渡 方家:方路明,方路深 099:岑爷与领领,明悦兮找虐(一更) 枪声停了。 方路明看了眼商领领的胸环靶,命中率不高,那说明她心烦意乱。 “怎么不打了?” 商领领把护目镜摘掉:“没意思。” 她扔下枪,从射击场出来。俱乐部是露天的,占地很大,黑色靴子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往前是猎场,用铁网隔开了,有个人在铁网旁边抽烟,就站在禁烟的标识图片下面。 商领领突然烟瘾犯了,路过时问了句:“能借根烟吗?” 是岑肆。 她见过一次。 岑肆也穿着俱乐部的防护服,防弹衣一样的款式,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他看了她几秒,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谢谢。” 商领领接过烟,点了一根,又把打火机和烟盒还给他。 然后两人各站一边,各抽各的,全程没有交流。 岑肆的烟有点呛喉,商领领抽不惯,还剩了一半,她把烟摁灭,用卫生纸包着带走了。 岑肆仍然站在铁网旁,在商领领走后才抬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拿出打火机,摸了摸上面的滚轮,尾戒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秘书过来:“岑爷。”犹豫了一番,秘书说,“楚卉想见您一面。” 岑肆抬了下眼皮。 秘书立马低头:“对不起岑爷,是我多言了。” 犯了大错的人,岑肆从不给第二次机会。 回枫山别墅的路上,商领领接了个本地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喂。” “商小姐,我是许总监。” 商领领都快忘了,热丽传媒和明悦兮。 她心情不佳,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有事吗?” 许总监说:“你上次提的签约条件,我们梁总同意了,你不想露面可以不露面。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公司的前艺人明悦兮小姐看过你的直播视频,她很喜欢你的配音和拟音,如果你成功签约我们热丽传媒,明小姐会把你推荐给导演,只要试音没问题,合作的几率很大。” 这倒有点意外,商领领问:“明悦兮推荐的?” “是的,明小姐很看好你。” 有时候你不找人麻烦,麻烦还会找上门。 明悦兮也是有本事,总是在商领领快要忘记她存在的时候,出来蹦跶一下。 商领领在景召那里积的火气在射击场里发不出来,她觉得得换种方式了。 “什么时候签约?” 许总监说:“明天可以吗?明小姐也想正式跟你见个面。” 商领领欣然同意:“可以啊。” 次日,帝都冰天雪地。 许总监定十一点半的包房,商领领早五分钟到了餐厅。 许总监在餐厅外面等她。 “商小姐。” 商领领走过去:“还是叫我ruby吧。” 毕竟商领领这个名字,在帝都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许总监点头,嫣然一笑:“梁总和明小姐都到了,我带你过去。” 商领领点头,跟着许总监进了一间包房。 里面坐了三个人,梁建斌、明悦兮,还有明悦兮的经纪人,乔爽。 许总监把商领领带进去,向里面的各位介绍:“这是ruby。” 商领领问候:“梁总好,明小姐好。” 梁建斌看见她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心想:这样的容貌只当个网红就有点可惜了。 “别站着,快坐下。” 梁建斌一边让人别拘束,一边吩咐服务生上菜,态度热情友好,俨然一副平易近人好老板的姿态。 他亲自给商领领把酒倒上:“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露面啊?” 商领领坐在明悦兮和梁建斌的中间,适度地表现出拘谨,适度地表现出怯懦。 “我是做asmr直播的,也没有其他什么才艺,没有露面的必要。” 梁建斌四十多岁,保养得还不错,一张脸“无功无过”,比较普通大众:“怎么没有必要,ruby你要有自信,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才艺,只要你愿意,不做asmr公司也能捧红你,你就直播的时候随便聊聊天,我们找公会帮你运营一下,多给点推荐和曝光,要火很容易。” 梁健斌早期是做app开发的,后来短视频火起来,他带着团队脱离了老东家,自己开始做短视频和自媒体,到后来成立热丽传媒,签约主播、孵化网红。 网络信息和自媒体这一块的水很深,梁建斌早就混成了人精,画饼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商领领只是笑了笑,不接话。 明悦兮这时开了口:“我看过你的拟音和配音,挺专业的,你是学这个的?” 明悦兮今天穿了套小香风的裙子,配饰搭的都是暖色系,耳环是一对明黄色的太阳花。 这副打扮很适合她,不管是她的脸,还是她对外的形象。 商领领回答:“不是,只是兴趣。” “你是兼职还是全职?” “兼职。” 不像那天在热丽传媒,今天的明悦兮友好又温顺,说话时带着甜甜软软的笑:“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遗体整容师。” ------题外话------ **** 还有一更,补今天早上的 100:领领进娱乐圈,离婚风波(二更) “遗体整容师。” 明悦兮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梁建斌那边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这不就有素材了,遗体整容师这个职业很特殊,随便炒炒就能火,当初悦兮也是这样。” 提到明悦兮的成名史,她脸色明显不好看。 她算是梁建斌一手捧红的,一开始只是热丽传媒签约的网红歌手,跟富二代炒过绯闻,网络上小有名气,但真正让她进入娱乐圈的契机是她为父捐肝的事情,梁建斌抓住孝心这个话题,帮她炒作,加上包装营销,给她赚了一波路人缘,然后顺其自然地进了演艺圈,从网剧开始演起。 明星产业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机会抓得好,运营再跟上,一张照片、一个视频、一首歌也可以捧红一个人。 明悦兮并不想谈自己的成名史,把话题重新带回商领领身上:“你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走上了直播的路啊?” “因为你啊。” 明悦兮愣住。 商领领握着酒杯,但没有喝:“明小姐,我们见过的,在龙泉花园的电梯里,你还给我签过名。” 明悦兮有点印象了。 商领领笑得有点羞涩:“我是你的粉丝。” 黑粉也是粉,不是吗? 七年前,景召留了号码给明悦兮。 三年前,景召又给她拍了一组照片。 景召都不记得过去了,但还是会为明悦兮破例。 商领领想过把明悦兮踩进泥里,又怕她会借此去景召那里卖惨求援。她忍了很久,最后窝囊地把自己变成了第二个明悦兮,学她直播,学她做小太阳。 但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不是吗? 梁建斌眼睛就没从商领领的脸上挪开过:“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再待下去,商领领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梁建斌那张脸摁进汤里。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她出去了。 房间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明悦兮收起脸上无害单纯的笑:“怎么样?还满意吧?” 岂止满意,梁建斌心痒得不行:“我看她挺机灵的,恐怕不会听话。” “你不是最会管教不听话的吗?”明悦兮冷声提醒,“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等你得手了,就要把视频还给我。” 明悦兮不确定上次在热丽传媒和梁建斌的谈话有没有被外面偷听的商领领录音,乔爽就出了这个主意,干脆主动出击,把商领领送到梁建斌手里,既能堵住商领领的嘴,还能跟梁建斌交易,一石二鸟。 商领领签约的当天,回了华城,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快傍晚六点。 一楼大厅里,一对母女在等电梯,年轻的那个是女儿,商领领见过,在八栋开住户会议的时候,陆女士管她叫曲女士。 曲女士的母亲手里拎着一只用绳子捆好的鸡:“这土鸡是我上你二姨家抓来的,你晚上炖了,给他们父子俩补补。” 电梯下来得有点慢,指示灯每一楼都会亮,应该是清洁阿姨在收楼道的垃圾。 “妈。”曲女士欲言又止很久,鼓足了勇气说,“我想离婚。” 母亲脸色立马就变了,嗓门高亢:“你说什么?” 曲女士声音更小了:“我想离婚。” 母亲骂道:“你脑子被门挤了?!” 曲女士低着头,两只手攥着衣服:“我跟陈伟涛过不下去。” “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母亲是很传统的女人,出自农村,离婚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是痴人说梦,是羞耻和荒唐。 “你离婚了康康怎么办?他爸爸肯定不会把抚养权给你,你就忍心把他留给后妈?就算抚养权给你了,你养得活他?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现在的工作多难找,你只是中专毕业,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全职太太,哪个公司会要你?” 母亲有一万个不能离婚的理由。 “离婚后你怎么办?跟谁过?你弟的房子就那么大,哪有地方给你,我们也丢不起那个人。” 曲女士本来就不多的底气被母亲打击得所剩无几,咬着牙,仅剩一股倔强:“我不管,先离婚再说。” “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婚?小陈是公务员,家里比咱们家不知道好了多少,你能嫁给他都算咱们家高攀了,结婚后也没让你出去工作,好吃好喝地养着你,现在孩子也养大了,新房子也快装修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要是离婚了,上哪去找小陈这样条件的,离过婚的女人都只有被挑的份。” 母亲的话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是很多现实的写照。 曲女士摸了摸衣服下自己的胳膊:“陈伟涛人有问题。” 母亲厉声追问:“他有什么问题?” 曲女士支支吾吾了半天:“总之我们性格不合。” 母亲无法理解:“你现在跟我说性格不合,当初谈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商领领已经走近,轻声咳了一下。 母女两个都闭了嘴,然后一起进了电梯。 ------题外话------ **** 召宝回来倒计时~ 101:惩治家暴男,微博大事件(一更 扮乖正文卷101:惩治家暴男,微博大事件(一更商领领回到家,躺到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精神放空。 微信提示音响了,她点开,是方路明发来了消息。她给方路明备注的昵称是方狗头。 方狗头:【看微博】 商领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荷兰子 热搜第二:独臂记者,帕琪 热搜第三:景召 作为某种致幻剂主要原材料的荷兰子被曝光了,而曝光的记者身亡了。评论区里都在阴谋论,但关于帕琪的死因网上却没有半点风声。 这应该是外交部交涉后的结果,不公布帕琪的死因和最后身亡的地点。 原来他叫帕琪。 很多官媒都转发了他生前最后一篇关于荷兰子的新闻报道,报道里的照片标明了出处——帝国摄影师,景召。 商领领点开景召的那条热搜,评论都在提醒他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操控,热搜被撤得很快,商领领刷完评论出来,热搜的位置已经往下降了好几个。 刷完微博,商领领坐着发呆。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这回是陆女士发来的消息。陆女士又改了昵称:快把景见娶走 快把景见娶走:【领领,你回来了吗?】 商领领:【嗯,回来了】 快把景见娶走:【吃饭了没?我让你景叔留了饭,你要是饿了就下来吃】 商领领:【已经吃过了】 快把景见娶走:【那你好好休息】 商领领:【嗯】 这个时候,陆女士还没看到微博。 她正在家里愁眉苦脸:“召宝和领领好像吵架了?” 景河东表示不懂。 陆女士的直觉一向很准:“领领都不发表情包了。” ***** “咣。” 是门口传来的声音。 商领领起身去开门,是个小朋友,正撅着屁股在找东西。 “小朋友,”商领领蹲下,戳了戳小朋友的帽子,“找什么呢?” 是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脸上不知道在哪里沾到了灰,脏兮兮的:“我的球滚到这里来了。” “我帮你。”商领领把灭火器搬起来。 一颗绿色的小弹力球滚了出来。 小朋友捡起球:“找到了!” 商领领以前看过一个拍摄狮子的纪录片,里面有一只狮子,叫molly,它是商领领最喜欢的一只狮子。 molly的战斗力很强,有一次狩猎,它捕到了一只成年黑斑羚和一只幼崽黑斑羚。molly把成年黑斑羚吃了,咬了幼崽一口,然后让它跑了。 商领领喜欢一切可爱生物的小幼崽。 她问小幼崽:“你住哪一楼啊?” “三十三楼。” “你一个人爬了这么多楼?” 小朋友点头。 商领领伸出手:“我送你回去吧。” 小朋友抓住她的手,礼貌又乖巧:“谢谢姐姐。” 商领领带他去坐了电梯,听陆女士说三十一、三十二楼都没有住人,三十三楼只住了一户人家。 电梯上了三十三楼,门打开,商领领牵着小朋友下了电梯。一楼三户,只有一户的门口外面放了东西。 商领领准备按门铃,小朋友拉了拉她的手。 “妈妈说要在外面等,不可以进去。” 小孩的话刚说完,屋里面传来了哭声,还有男人谩骂的声音。 “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还跟我离婚?” 怪不得单独住在三十三楼。 商领领立马捂住小孩的耳朵。 “你个贱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 “你快说,是谁?!” 女人哭着说没有。 男人才不管有没有:“不说我就打死你!” “不守妇道的贱人!”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你居然还想着离婚?” 女人一直哭,但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压抑着,捂着嘴呜咽。 为什么不哭出来?为什么不叫出来? 因为孩子在外面,不能让他听到。 “姐姐……” 小孩要哭了。 商领领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抬起手,要按门铃,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被烟灰缸砸破了头的曲女士撞进了商领领的视线里,满脸都是血。她的丈夫陈伟涛紧跟在她后面,手里高高举着一把椅子,打人打红了眼,手都收不回来。 商领领只有两只手,所以她一只手拉了曲女士一把,一只手捂住了康康的眼睛。 椅子砸在了她的左手上,然后撞到玄关柜,咣的一声响。 这下陈伟涛也愣住了。 商领领握了握手指,使不上力,她转头看着曲女士,只说了两个字:“报警。” 曲女士摇头。 康康掰开了商领领的手,露出眼睛来,红红的,叫了一声:“妈妈。” 曲女士一瞬间崩溃,抱住康康,拿出手机报了警。 “你谁啊?”陈伟涛还穿着上班时候的西装,戴着眼镜,人模人样,“关你什么事?” 商领领挡住康康的视线,一脚把陈伟涛踹进了浴室。他摔了个四脚朝天,正要爬起来,后背被人踩住。 商领领活动活动左手,火辣辣的,可能伤到了骨头,她把左手背到身后,蹲下:“记住,你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取下花洒,龙头拧到热水,对着陈伟涛的头浇下去,四五十度的水,不至于烧伤,但烫人。 “啊啊啊啊啊啊——” 102:领领住院,景召守着(二更) 夜深人静,十八楼的声控灯突然亮了。 “小九爷。” 景召走在楼道里,手机在通电中,屏幕亮着,光把他的脸照得苍白。 “查到了吗?谁干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不是修彼德斯那边的人,是维加兰卡。” 景召猜中了,荷兰子事件替凶手背了锅,帕琪并不是因为那篇报道而丧命。 咔哒一声,景召开了门。 屋里亮着灯。 “回来了。” 是陆女士,她坐在沙发上,景河东站在她旁边,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景召把伞挂在门后,换了鞋进去:“爸,妈。” “你还记得你有爸妈呀?” 陆女士看到微博上的新闻了,她偷偷抹过泪,眼眶通红:“你上次出国,是不是就是去拍荷兰子了?” 景召点头。 “你就不能……” 就不能只当个平凡普通的摄影师? 陆女士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起身:“领领受伤了,我跟你爸现在要去医院,你爱去不去。” 她掀翻抱枕,气冲冲地冲出门去,啪地甩上门。 景河东寸步不离地跟着老婆。 “老婆,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陆女士回头,瞪1803的门:“就不该‘捡’他回来,弄得我天天担惊受怕。” 陆女士也就说说,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捡”。 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在车祸现场。 手术后他短暂失明,只听得见声音,第一个跟他说话的是陆女士。 “景召。” 陆女士知道景召的名字,因为认出了他食指内侧的伤疤。她见过景召,在他小的时候。 “景召。” 景召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您是谁?” 术后他很快恢复了视力,但什么都记不起来。 可能老天也帮陆女士,刚好景河东也姓景,景召就顺其自然地做了景家人。 去医院的路上,陆女士愁眉不展。 “你说召宝是不是因为这次照片的事才跟领领闹别扭?” 景河东开车:“我不知道。” “召宝也是,什么都不跟咱们说。” 景河东顺嘴安慰:“可能有什么隐情和苦衷吧。” 敏锐如陆女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景河东立马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女士怀疑地看着他。 景河东正襟危坐:“我开车呢,别跟我说话。” 陆女士这才作罢,景河东暗暗松了一口气。 商领领左手伤到了骨头,但不严重,轻微骨裂,医生建议打石膏。不过因为不紧急,做了应急处理后,急诊说等明天骨科的科室医生来了再帮她上石膏。 商领领就没有回去,办了住院,她不想兴师动众,没有通知商进财和苏兰兰,陆女士也是因为出动了警察才知道了三十三楼的事。 商领领问陆女士:“曲女士那边怎么样了?” “她父母陪她验伤去了,她老公现在人在警局。” 后面就看曲女士自己的意愿了,诉讼离婚的话,拿到抚养权的几率很大。 现在很晚了。 商领领说:“我没什么事,你们也回去吧。” 陆女士不放心:“你手不方便,我留下来照看你。” “不用照看,只是轻伤。”商领领动了动左手,“你看,我的手能动。” 陆女士连忙制止:“诶诶诶,别乱动。” 商领领乖乖躺好:“真的没事,你们回去吧。” 陆女士心疼小姑娘懂事,又想到景召,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好吧,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商领领挥挥手,让他们开车小心。 陆女士走到门口,纠结了一番,又回头:“领领。” “嗯。” “召宝回来了。” 她低声应了一句:“哦。” 瞧瞧这黯然伤神的样子……陆女士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因为陆女士临走前的话,商领领有点失眠,躺了很久才睡下。 她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背影,半梦半醒地喊了一句:“景召……” 她恍恍惚惚的,以为是梦里,若没有人答应,她不会醒来。 有人答应了她:“嗯。” 这是景召的条件反射,超出了他理智能管控的范围。 然后商领领醒了。 她揉揉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景召。” “嗯。” 他不该答应的。 商领领说:“你过来。” 他走过去。 他不该再靠近。 她红了眼,很委屈:“你还来干什么?” 他不该来。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他应该点头,但是没有,他就那样木讷地站在她床前。 她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像一只没人要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 她是商家的小魔女,虽然不受人喜欢,但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商家唯一嫡出的公主,她锦衣玉食地活了二十多年,只在感情里吃过苦头。 “我手很疼,你今天不要跟我唱反调了好不好?” 景召安静地站在原地:“嗯。” 商领领没有逼问他帕琪的事。 她突然有点懂他了。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景召说:“熬夜了。” 他穿戴整齐,可不知道为什么,商领领竟会觉得他很狼狈、很落魄、很孤独,像她看过的纪录片里那头单独行走在荆棘里的孤狼。 分明被拒绝的是她,她看到他为什么会觉得心疼呢? 她坐起来,伸手去碰他的脸,他没有躲。 景召有一万个不该待在这儿的理由,可是…… 商领领叫他了。 “景召。” “嗯。” 她叫他了,他要答应。 “我睡着之后你再走好不好?” 景召从来不走回头路,除了在商领领这。 “好。” ------题外话------ **** 这种只要你叫,就有人应的感觉……又甜又心疼 103:景召护妻,渣渣被虐(一更) 陈伟涛家里有点小钱,父母都是公务员,两年前买了新房子,不过因为工作调动,暂时租住在星悦豪庭。 他被拘留了五天就放出来了,他家里帮他请了位很出名的离婚律师,想争取抚养权。 傍晚,他打车到星悦豪庭,刚下车,一个黑影朝他扑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住了头发。 是他的丈母娘,魏氏。 魏氏揪住他两把头发,边用力扯,边破口大骂:“陈伟涛你个畜生!” “没种的东西!” 在陈伟涛的印象里,丈母娘是个无知、粗鲁的乡下女人,平时对他总是带着几分巴结和谄媚。 陈伟涛头皮都要被她扯下来了,连忙喊了两句:“妈、妈……” 魏氏死死拽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是要拼命的架势:“谁是你妈?” “你妈死了!你这个有妈生没妈教的狗东西,赚了两个臭钱了不起是吧,打女人的孬种。” 魏氏腾出一只手,用指甲去掐、去抠,她不要脸面,她就是要撒泼,就是要讨债。 “杂碎!” “贱种!” “**烂掉的傻逼玩意!” “呸!” 魏氏骂完,朝陈伟涛脸上狠狠吐了一口。 陈伟涛抹了一把口水,彻底被惹毛了,张嘴就来脏话:“我草***!” 他按住自己的头皮:“死老太婆,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魏氏死活不撒手,拿头去撞他:“你还敢打我不成?” 陈伟涛还真敢,一脚踹过去。 魏氏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嗷嗷大哭:“打我女儿还不够,现在连我这个丈母娘都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伟涛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上去又踹了一脚:“闭嘴,你个臭老娘们儿!” 魏氏抱着肚子大喊大叫。 陈伟涛还不解气,又抬脚,突然有人说话。 “可以了。” 陈伟涛收住脚,猛地回头。 两个脑袋从绿篱后面伸出来,一个是拿着手机的陆女士,另一个是等待老婆指令的景河东。 陆女士掸掉肩膀上的叶子:“愣着干嘛,揍死他!” 景河东得令,立马冲上去,一只手把陈伟涛拎了起来,摁在路灯杆上,用膝盖猛顶他肚子。 景河东可是专业保镖出身,身形如熊。 陈伟涛被顶得直翻白眼,快要升天。 陆女士把手机收起来,去扶魏氏:“没事吧?” 魏氏爬起来,捡了块砖头,对准陈伟涛的脑门拍下去:“狗畜生!” 景河东:“……” 陆女士:“……” 陈伟涛被当头一下砸得头晕目眩,他抱住头,身体滚了两圈,横躺在路上。 “呕——” 他一口酸水吐出来,还夹杂着血沫星子,他用手擦了一把:“你们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你尽管去告。” 陆女士不慌不忙地点开刚才拍的视频,拉到家暴女婿暴打丈母娘的那一段。 “我草***。” “死老太婆,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你还敢打我不成?” “打我女儿还不够,现在连我这个丈母娘都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闭嘴,你个臭老娘们儿!” 陈伟涛瞬间面如猪肝。 这主意是陆女士出的,如今是网络时代,舆论是一把好刀。 “你敢告我们就敢把这个发到网上,让你的亲朋好友、同事上司都看看你的嘴脸。” 陈伟涛伸手去抢。 景河东一脚把他踩回去,用熊一样的身躯碾压他:“老实点。” 陆女士把视频关了:“听说你爸快升官了。” 陈伟涛一家子都是公务员。 “你们想干嘛?” 陆女士看魏氏。 魏氏说:“抚养权、房子,还有所有的存款,都归我女儿,你以后不准出现在康康面前。” 这是要陈伟涛净身出户。 “想都别想!” 陆女士晃晃手机:“那我发了?” 这视频一发出去,陈伟涛全家都得下岗。 “等等……等等!”他咬牙,两只瞳孔在冒火,“我同意。” 陆女士把提前准备好的协议拿出来。 陈伟涛字一签完,魏氏立马抢过去。 “快把视频删了。” 陆女士才不好糊弄:“等房子过完户就删。” 陈伟涛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跑进小区。 “没事吧?”魏氏刚刚被踹得不轻,陆女士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魏氏摇头,把协议又看了一遍,她识字不多,看得很吃力,确认完之后,她给女儿打电话。 她语气不好,很冲:“这几天你就住你姨家,别去见陈伟涛。” 电话那头,曲女士嗯了声。 “房子我给你要到了,我跟你爸丢不起人,你弟那也住不下,以后你带着康康自己住。” 曲女士在那边哭。 魏女士红着眼骂她:“就知道哭,你哑巴了是吧,不会说话?” 曲女士还是哭。 “被打了也不知道吭声……” 魏氏挂了电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魏氏是个传统的乡下女人,没多少见识,没多少知识,她爱面子,也重男轻女,她不懂什么解放什么独立,她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嫌弃女儿没用不争气,她喜欢女婿家里有钱家世好。 她就是贪图富贵的俗人。 但她也是个母亲。 电梯停在了三十三楼,陈伟涛趔趔趄趄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哒、哒、哒、哒…… 走廊里传来声音,像金属撞击地面。 陈伟涛抬眼看过去,没看到人,但地上有个影子,在走廊尽头。 “谁在那?” 声音停止了,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从墙的另一边朝外移动。 陈伟涛借着光看过去。 是房东太太的大儿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杵在地上,拖动着往前走:“你知道你那天伤的人是谁吗?” 陈伟涛哪里知道,他今天才刚放出来。 景召五官立体,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深邃,他走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他说:“她是我最珍贵的租客。” ------题外话------ **** 人都是复杂的,当妈的,心狠也心狠,但心疼也心疼。 104:商小公主的排面,陈野渡再遇秦响(二更 陈伟涛第二天上午就搬走了,听说他走的时候手上打了石膏。 下午魏氏来给陆女士送了一筐土鸡蛋,另外还有一箱纯牛奶。 景召不在家,他这几天都早出晚归,那天在医院见过之后商领领就没有再碰见过他。 阳历十二月十七号,是阴历十一月十二,那天下午景见请了假回家。他进门,手机拿出来还没到五分钟。 “见宝,你帮我跑一趟。”陆女士把蛋糕店的发票单子塞给他,“你开车去,路上小心点,别弄花了。” 景见拿了车钥匙,出门跑腿。 电梯下楼的时候,在二楼停了一次,进来个人,景见在看手机,没有抬头,黑影从他的视线余光里飘过去。 他在抽皮肤,还看了战绩,电梯里信号不太行,网卡着半天不动,他突然感觉怪怪的,像后脑勺被人盯住了。 他回头。 后面的人正踮着脚、伸着脖子、墨镜架在鼻梁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被撞了个正着。 她立马把墨镜扶上去,脖子缩回去,脚后跟贴地往后挪,目视前方,假装没有偷看。 景见认得她,上次打他车的那个怪人。她跟上次一样,裹着蚕蛹一样的长羽绒服,毛线帽遮住了耳朵,口罩墨镜全部戴着。 电梯到一楼了,景见先下去。 后下去的钟云端捂着口罩绕过景见,一溜烟地从他旁边跑过去,她的目的地是门卫室。 从景见的视角来看就很搞笑,黑乎乎的一只“蚕蛹”抓着自己领子,边跑边东张西望,全程畏畏缩缩。 搁这儿演007呢。 007进了门卫室,好像浑身不自在似的,脚下小碎步左右挪动着:“拿快递。” 老钟知道这姑娘,搬进来有段时间了,每天会下来拿外卖,但老钟到现在都没瞧见过小姑娘的脸。 老钟瞅瞅,呵,又戴着墨镜呢。 “叫什么名字啊?”难不成是个名人? 小姑娘超级小声地说:“一个神秘的女子。” 老钟:“……” 刚好路过的景见:“……” 是挺神秘的。 景见把卫衣的帽子戴上,遮住半边脸,挑了下眉,乐了。 **** “喵。” 景倩倩在阳台晒太阳,摊着肥嘟嘟的肚子,惬意地摇着尾巴。 景倩倩的妈妈陆女士今天给景倩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非常吉祥喜庆。 陆女士正在给商领领打电话。 “领领。” “嗯?” “在上班啊。” “嗯。” 陆女士问:“忙不忙啊?” “不忙。” “那个,”陆女士斟酌斟酌,“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商领领似乎在考虑,过了很久才回答:“不去了路姐,馆里晚上有聚餐。” 陆女士眉毛耷拉下来:“哦,那你跟同事好好玩。” **** 商领领单位上今天的确有聚餐。 整个殡仪馆有一百多个工作人员,聚餐要分批,这次是整容组、守灵厅、火化间一起,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 左小云在好客来酒楼订了一个大包厢,一行人六点不到就到了酒楼。 一个同事说:“我们好久没聚餐了。” 另一个同事说:“上次聚餐还是馆里搞消防演习那次。” 大家都挺高兴的。 左小云走去前台:“你好,我们已经订了位子。” 前台小姐问:“网上订的吗?” “对。” “把订单编号给我看一下。” 左小云在包里掏手机,一不小心把工作证带了出来,上面写着华兴殡仪馆。左小云捡得很快,但前台小姐还是看到了,脸色变了变。 左小云把工作证收好,出示手机里的订单号。 前台小姐看完之后说:“请稍等一下,我去确认一下包间。” 大家就在大堂里等着。 十多分钟才有人过来,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服务员叫他郑经理。 郑经理上前,先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的订单系统出了点问题,你们订的包间上午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就很离谱。 左小云问:“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包厢?” 郑经理说:“抱歉,已经没有大包厢了。” 傻子都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拒客,火化间的张师傅脾气爆,一嗓子出来:“那你什么意思?要把我们轰出去?” 郑经理摆着一张笑脸打太极:“是我们员工失误了,作为补偿,我们会给一些优惠券。” 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个迷信鬼,酒楼大门口还贴了符。 左小云气不过,拿出架势瞪人:“谁稀罕你们的优惠券了。”再来这家店她就是狗! 张师傅个子高,往前面那么一站:“有种往我们身上撒盐巴啊。”气死人了真是! 路过的客人都在看热闹,郑经理的脸色很不好看。 “算了算了。”左馆长不想大家扫兴,“这儿不怎么样,我们换个地方吧。” 左小云气哼哼地踹了踹酒店门口那盆常青树盆栽。 整容组最内敛的小李走到收银台,摸了摸上面放的招财猫,淡定地说了一句:“我今天摸过四具遗体。” 走在最后面的秦响也摸一摸大门,她今天火化了五位往生者。 郑经理脸都绿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一行人出了酒楼,站在路边商量去哪。 商领领走到一边,给方路明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个吃饭的地方,人比较多,地方要大。” 方路明的狐朋狗友遍地都是,吃喝玩乐他最在行,不到三分钟,商领领就收到了他发过来的地址和房间号。 她跟左馆长说:“馆长,我们去松若轩吧。” 松若轩在华城很有名。 左小云听说过:“那里的位子很难定的。” “我有个朋友跟那边的老板很熟。” 左小云看她爸,一副超级想去的表情。 那就奢侈一回吧,左馆长手一挥:“走吧。” 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大家闹闹哄哄上了车,十分兴奋。 松若轩在市区最贵的地段,三层楼的独栋,装修是复古风,以红、金两色为主,大气高雅。 商领领走到前台:“您好。” 前台的小姐姐穿着旗袍,说话轻声细语:“您好。” “这是我订的房间。” 前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请您稍等一下。” 然后有人领他们去大厅等,还上了两壶龙井。 这个待客态度,跟好客来一个天一个地,没法比,所以人家能做大做强也是有道理的。 三分钟后,穿着中山装的老板亲自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力,直接就走到了商领领面前。 “是商小姐吗?” 商领领站起来:“我是。” “这边请。” 老板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带到了五楼。 松若轩的位子难定,五楼更是一位难求。 左小云在心里哇了一声,凑到商领领耳边:“领领,你朋友的面子好大。” 商领领只是笑了笑。 方路明干别的不行,交朋友天下第一,方路深就吐槽过他,说他就算以后就算做不成生意,靠狐朋狗友接济也饿不死。 说到方路深…… 他从包房出来,见陈野渡一个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神不守舍的样子。 他过去,用手撞了撞:“看什么呢?” 陈野渡收回目光:“没什么。” 方路深往大堂的方向看了看,倒确实看见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那个是商领领吧?” 方路深跟商领领没交情,但都是一个圈子的,在一些场合碰见过,而且他经常听家里的傻弟弟念叨,对商领领印象很深。 不过商领领已经好几年没露过面了。 陈野渡回包房:“没看清。” 他刚刚看的是秦响。 他问方路深:“景召什么时候过来?” 方路深难得穿了一身黑西装,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他要先和家里人吃饭,没那么快。” ------题外话------ 农历1112啥日子,记起来了吧 105:走不了,要背,醉酒亲昵(一更) 九点十分,202房的租客打电话过来。陆女士问她,是不是房间里有什么坏了。 秦响说不是:“可以给我景召的号码吗?” 这是看上召宝了? 陆女士心想:这可不成,领领和202的小秦租客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要是喜欢上同一个男人那多尴尬,保不准还要姐妹反目大打出手。 绝对不能让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 “额……这个……”也不能拒绝得太直接,陆女士想了一番委婉的措辞,“恐怕不太方便,虽然我是他妈,但我这个儿子比较有自己的主意,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也不好擅自把他的号码给出去。” 秦响那边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是不是你遇到什么麻烦了?”陆女士脑瓜子一转,“要不我把我家老二的号码给你?” 要是小秦看上景见,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响果断拒绝了:“不用了。” 陆女士又心想:莫不是已经对召宝情根深种了? 不行。 她得把孽缘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假装随口一提:“我家老大刚刚出门了,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这么晚了还出去。” 秦响立马问:“是领领吗?” 陆女士震惊! “你也知道他们的事?” 秦响说:“领领喝多了,坐在酒楼的门口不肯走,说要找景召。”所以她才来找陆女士要号码。 原来不是小秦看上了景召,这样陆女士就放心了:“在哪个酒楼?” “在松若轩。” 陆女士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四个大字——酒后乱性。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你先照看一下领领,我这就给景召打电话。” “好。” 陆女士挂断后立马打给景召。 景召接得很快。 “召宝啊。” 他应了声。 陆女士先问问情况:“你要去见朋友对吧?” “嗯。” “到地方了吗?” 景召说:“还没有,在路上。” 今天也是为了三世同堂努力助攻的陆女士:“你能不能晚点再去见朋友?” “有什么事吗?” “领领单位上聚餐,喝多了点儿,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呢。” 陆女士故意不提秦响。 果然,景召问:“她在哪?” “松若轩。”地址一报完,陆女士就说,“那你开车小心。” 她立马给挂断了。 景召的车已经开上了高架桥,离松若轩很近。 理智命他再挣扎一下,但手上已经按了电话了。 他打给了方路深。 方路深是被陈野渡叫来的,陈野渡这几天在华城筹备新电影。 景召说:“我不去了,别等我。” 方路明问了句:“怎么了?” 车下了高架,一路畅通。 景召给的理由是:“堵车。” “又不赶时间,慢慢来呗。” “不去了。” “真不来?”方路深故意语气遗憾,“今天你可是寿星公。” “改天再约。” 景召先挂断了。 怎么回事啊?方路深觉得不太寻常,他这还是头一回被景召放鸽子,景召这个人,重诺守礼,时间观念强得很,照理说不会随便爽约。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之前。 松若轩的老板送了两瓶好酒,商领领低估了酒的度数,多喝了几杯,然后就不对劲了。她低着头,眼皮打架。 散席后,秦响说:“我跟领领住一个小区,我带她回去吧。” 左小云最近跟秦响亲近了不少,但秦响不爱说话,左小云对她的了解还是很少。 “你们住一个小区啊?” “嗯。” 左小云好羡慕。 周姐说:“那你跟领领一起,到家了在群里发个消息。” “好。” 秦响把外套穿上,走到商领领的座位旁边:“领领,我们回去吧。” 商领领甩了甩头,勉强撑开眼睛:“哦。” 她自己把衣服穿好,围巾戴上,背上包,跟着秦响出去了。 一楼有台阶,秦响怕她摔倒,扶着她。 商领领酒品挺好,不吵不闹。 刚出松若轩的大门,商领领就停了下来,歪着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秦响:“你是谁啊?” “我是秦响。” 她哦了声,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坐到店门外的台阶上,抱着包包趴在膝盖上:“我不跟你走,我要在这里等景召。” 秦响不知道怎么办了,一筹莫展地在商领领旁边站着。 有路过的异性朝他们吹口哨。 秦响立马严阵以待地挡在商领领面前,摆出一张俗称“棺材脸”的冷脸,试图威慑不怀好意的人。 身后,商领领在拉她的袖子。 “你能帮我把景召找过来吗?”她眼睛亮亮的,像初生的小动物,那样无害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软。 秦响就是个面上很冷、但心很软的人:“我帮你找,那你别坐在地上好不好?” 商领领笑着答应:“好。” 秦响不敢把商领领一个人留在原地,只好大声唤来松若轩的服务生,管她要了一把椅子,然后叫商领领坐在椅子上等。 在商领领期盼的目光下,秦响拨通了陆女士的电话。 景召来得很快,他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秦响刚叫了声“景先生”,商领领就已经从椅子上跳下去了,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猛地撞进景召怀里。 “景召哥哥。” 景召本能地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秦响远远看着,觉得二人很登对,就说:“那我先走了。”当电灯泡不太好。 景召说:“一起吧,我开车来了。” 怀里的小姑娘不安分,动来动去,即便这样,景召还是谨守礼节,没有碰到她的腰,而是扶着她的手臂。 “不了。”秦响不想打搅他们,无事生事,“我还有事。” 秦响把棉大衣的帽子戴上,往公交站的方向走了。 商领领身上穿着牛角大衣,扣子没扣。 景召腾出一只手,小心地避开她里面的毛衣,帮她把一整排扣子都扣上。 她站不稳,晃晃悠悠。 “你喝了多少酒?” 她脸很红:“不多。” 她酒量很一般,但有点贪杯,最近心事多,酒就更容易醉人。 路上有行人路过,景召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在不过分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把商领领圈在他双手能护到的地方。 “能走吗?” 商领领用力摇头:“不能。” 景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说不在一起的是他,现在想也不想就蹲下的也是他。 反反复复、出尔反尔,根本不像他。 他蹲在了商领领脚边:“上来。” 商领领趴到他背上。 他用手臂的力量托着她,双手握着,是很规矩的动作。 商领领就不规矩了,抱着景召的脖子,脸贴着他蹭,闷闷地控诉:“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在忙电影。” 陈野渡的电影要开拍了,景召上次在唐德玩游戏时答应了要帮他拍。 商领领抱紧一些:“景召,我好困。” 景召背着她,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风有些刺骨,他声音很轻:“睡吧。” “不睡。”商领领努力撑开眼皮,“醒了你就走了。” 上次在医院就是,她一醒来,他就不见了。 “景召。” “嗯。” 她犯困,眼皮一闭一合的,半睡半醒:“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她不等景召回答,自己说自己的,“陆女士都跟我说了,你总去拍很危险的照片,总受伤。” 她用手指碰了碰景召被风吹红了耳朵,是微微发烫的:“你是不是怕我守寡啊?” 路灯变绿了。 景召看了看前后两边的车辆,然后过马路,他没怎么说话,耳边都是风声跟小姑娘醉醺醺的话。 “你说没有成家的打算,那我们可以不结婚啊,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结婚,以后生了小孩花点钱一样可以上户口,捐个楼一样可以上帝律的公立幼儿园。” 天上一轮月亮不圆,地上的影子很长,背上的姑娘有说不完的话。 景召很安静地在听。 “方路明从小到大都是捐楼上学的,不捐楼老师都很嫌弃他。” “以后咱们小孩也捐楼吧。” 她哼哼了两声,风把她的头发吹进了景召衣领里,弄得人很痒。 “你就不能跟我在一起吗?你乖乖听话的话,我也会乖乖听话,那我就不用跟以前一样了。” 景召喝多了会很乖。 商领领喝多会很啰嗦。 “景召。” 景召答应:“嗯。” 她困得要命,问他:“你喜欢狮子吗?” “……嗯。” 她开始念了,动物世界里狮子的旁白:“在福坦福斯这片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草原上,狮群们割据一方,雄狮们守护着来之不易的领地,molly和其他母狮因此能在相对的安宁中养育儿女……” ------题外话------ **** 动物世界的旁白来源《动物世界》,有一点点改动 106:景召的“奸情”被发现(二更) 景召开了车门,把商领领放下。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我不要坐,我还要背。” 景召握住她打着石膏的那只手,不让乱动:“我要开车。” 她喝了酒,反应慢了很多拍,睁着眼呆了很久才松手:“哦。” 景召帮她系好安全带,隔着衣服抓住她的左手,放到她前面:“手不要乱动。” 袖子里面,她手上的石膏还没拆。 “嗯嗯。” 景召去主驾驶。 她继续念动物世界的旁边,声音很小:“molly一边照看着一岁大的幼崽,一边抓紧时间偷闲一下。大多数夜晚她要与姐妹们外出捕猎,为整个族群觅食,而头领maude则负责保卫领土,为幼崽们的成长提供平安的环境。” 景召听着她碎碎念。 她到底看了多少遍动物世界,台词记得这么清楚。 他刚把车钥匙插上,车外面有人叫他。 “景召。” 你说巧不巧,陈野渡的车就停在旁边,方路深也在车上。 景召没有开车窗,侧着头看左边:“你们回去?” 方路深故意一副很幽怨的口吻,实则在调侃人:“不回去干嘛?你又不跟我们约。” 他往景召车上看,景召的副驾驶上坐了个姑娘,歪着头,看不到脸,脑袋一摇一晃(因为犯困)。 此时的商领领,已经念到了狮群的外来危机,但车窗紧闭着,外面的人听不到她梦呓似的声音。 “谁啊?” 景召回答略敷衍:“租客。” 方路深就喜欢看景召的热闹,手肘架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往外瞧:“上次唐德打电话的那个?”他特别补充,“最近亲近过的那个?” 景召就没见过方路深这么欠揍的警察,戴个眼镜,装他妈斯文。 他懒得搭理,看了商领领一眼,见她还在跟瞌睡虫抵抗,念旁白的声音越来越弱。 陈野渡是个厌世的性子,平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今儿个也来掺上一脚。 “不是堵车吗?”陈导丧丧地看着人,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表情,“你打飞滴过来的?” 堵车这个梗,以后就是景召的黑点。 谁让他平时自律得跟个神仙儿似的,没有半点可以让人拿来打趣玩笑的东西。 “调侃够了?”景召用眼神警示两位好友,“差不多就行了。” 他开车走了。 方路深把车窗关上:“瞧见没,恼羞成怒了。” 瞧见了,陈野渡也第一次见。 方路深平时真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景召的八卦他好奇得很:“你看到那姑娘的脸了吗?” 陈野渡:“没有,后脑勺挺像景召钱包里的那个。” 他们三个是留学时认识的,七年来,景召身边从未出现过异性,方路深兴致来了偶尔还会聊聊女孩子,陈野渡也有个一提就会情绪暴躁的小冤家,但景召的世界里就没有异性这种生物,他拒绝了所有的暧昧与示好。 那个明悦兮就算了,景召对她没什么兴趣。 就在前几天,陈野渡偶然看到过,景召的钱包夹层里有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的背影。 陈野渡当时问他:“心上人?” 他把照片抢回去,放回钱包里,没有狡辩,但也没有承认。 陈野渡挺了解景召的,他是个很恋旧的人,干不出三心二意的事,认准了就不会变,所以估计是同一个人。 “我手机忘拿了。”方路深说,“你等我几分钟。” 方路深下了车,回松若轩拿手机。 陈野渡在车里等,百无聊赖的时候点了根烟,但还是提不起劲儿,没抽两口,就那么夹着,风吹着,烟燃得很快,他在白茫茫的烟雾里不经意看到了一个身影,形单影只,孤零零坐在公交站旁的座位上。 又是她,又是那件灰扑扑的棉衣。 烟头在他走神的时候掉到了地上,他不自觉地开动了车,速度很慢,但离站牌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手机铃声响了,他才回过神来,停了车。 方路深电话里问他:“你人呢?” 他随便胡扯:“买咖啡。” “然后呢?”把他扔下? “堵车了。” 又他妈堵车? ok,方路深懂了:“滚吧。”他办完案大老远从帝都过来就是个错误。 陈野渡挂掉了电话,视线始终定格在一处,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目光渐渐变得情深温柔了。 秦响有感应似的,突然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她站起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周自横。” 陈野渡的目光骤然变了,阴阴冷冷的:“你叫我什么?” 不是周自横。 周自横就算是凶她,眼神也是温柔的。 她改了口,呢喃声消散在风里:“陈野渡……” 陈野渡下了车,走到她面前,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你刚刚叫我周自横。” 又是周自横。 她把刀捅进他父亲心脏之后,跑出来,满手是血地抱住他,他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但他记得她哭着喊他自横。 “自横。” “自横,你快走!” 陈野渡讨厌她叫别人的名字,她都杀了他的父亲,怎么还能玩弄他,她没有资格。 他拽住她的手,很用力:“周自横是谁?” 秦响仰着头,目光半点也不躲:“你听错了。” 陈野渡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经常出现幻觉,他的幻听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秦响的声音。 他松手,将她推远:“你不是要补偿我吗?从下周起,周末到我家来。” “去你家做什么?” “你以为呢?”他总是冷着一双眼,言语上对她冷嘲热讽,“洗衣做饭,给我干活。” 他态度很不好。 当然不好,他们之间可是隔着一条人命。 秦响好像很开心,目光炯炯有神:“好。” 陈野渡上车,撇下她就走了。 ------题外话------ **** 秦响这条线,放心,不狗血……想剧透,但我要忍住 107:酒后乱那啥啥啥(一更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 副驾驶上的商领领还在碎碎念,脑袋像啄米的小鸡,抬起来、点下去、抬起来、点下去…… 景召转头看了几次:“困?” “困。” “困了就睡。”景召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一些。 “不睡。”商领领眼睛里已经困出生理泪水了,“狮子的世界总潜伏着危机——来自同类的危机,在外面的灌木丛中,两头流浪狮子正伺机夺取领地,并占有狮群……” 渐渐地,她合上眼,安静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景召开了将近五十分钟,到星悦豪庭时已经是深夜。 景召把车倒进停车位,车熄火后商领领还在睡。 “商领领。” 她没有醒。 景召在车里待了一刻钟左右,就安静地坐着,偶尔看她。 快十一点了,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又喊了她一声。 “商领领。” 她睡得沉。 景召只好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将她抱下了车。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很老实。 她那点重量,对景召来说丝毫不费力,到了电梯门口,他单脚弯曲,给了她一个支撑力后,腾出手去按电梯。 她哼哼了声:“景召……” “嗯。” 她没有醒。 到了她家门口,景召把她放下地,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石膏,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 “领领。” 景召说:“把钥匙给我。” 商领领唔了声,脸往他怀里钻。 景召没办法,道了声:“冒犯了。” 他扶住她的肩,让她面向自己,身体完全靠在他身上,他才得以腾出手,先找了她的包,里面没有钥匙。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伸进了她口袋里,摸到了一串钥匙。 她的钥匙扣是一只戴着黑色皇冠的狮子,狮子上串了红宝石与亚克力做的相机。 景召用钥匙开了门,打横抱起她,进了屋,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拿来一个抱枕,垫在她打了石膏的手下面。 桌上放着一个礼盒,很大。 景召刚刚进门的时候,看见玄关柜上放着相机的原厂包装盒,礼盒里装的应该就是相机。 景召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去拿右边沙发上的毯子。 商领领睁开眼,拉住他的手。 景召没动,还半弯着腰:“醒了?” 商领领躺在沙发里,伸出两只手,绕到他脖子后面,双手轻轻环住,将他往下拉了拉,动作像做过千万遍,熟练又自然。 “景召。” 她眼里的醉意未醒,处在迷糊状态。 景召答应:“嗯。” 她记着,一整天都记着,她说:“生日快乐。” 景召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声谢谢。 她像在梦里,很依赖地抱着他:“你有没有生日愿望?” 魔女是有魔法的:“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实现。” 景召有一个愿望。 他俯身,让自己的影子盖住了她…… 十一点二十八,陆女士给景召打了一通电话,但没有人接。 “见宝。” 叫见宝就没好事,景见不想答应。 陆女士声音高了八度:“景见!” 景见:“叫我干嘛?” 陆女士提来两大袋子小蛋糕,放到他面前:“一到十五楼,每家送一个,就说是你哥的生日。” 十六到三十楼,景河东去送。 有件事情景见一直想不明白,陆女士为什么选了1112这个日子当景召的生日?他也不能问,在这个家,景召的身世是一级机密。 七年前陆女士是这么糊弄他的:“咱们家以前穷,你哥寄养在了别人家,不用怀疑,他就是你亲哥。” 景见当然不信,他当时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 蛋糕从高楼往下送,半个多小时总算送到了二楼,袋子里的蛋糕也只剩了几个。 景见出了电梯,按下202的门铃。 屋里的人小声问:“谁呀?” 景见自报家门:“房东儿子。” 女孩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等一下。” 景见等了一分多钟,才有人来开门,还没全开,锁是开了,但门上还挂着链条,一张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是那个神秘的女子。 她又戴着口罩,不过墨镜没戴,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洗得发亮的黑葡萄。 她从门缝里看人:“有什么事吗?” 景见说:“今天我哥生日,来送蛋糕。” 钟云端思考了一下,打开门。 她没穿那件像蚕蛹的黑羽绒服,穿着一身海绵宝宝的珊瑚绒睡衣,还戴着一顶毛线帽,看上去的毛茸茸的、软乎乎的。 景见把蛋糕给她,两个。 她两只手去接:“谢谢。” “不客气。” 景召拎着袋子走了。 钟云端悄咪咪地伸出脑袋,扒着门,往外偷看。等看不到人了,她关上门,回房间,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注册游戏账号。 用户名…… 她想了想,输入:一个神秘的女子。 108:醉后清晨,领领搞事业(二更 第二天一早,陆常安女士陪景河东买菜回来,在小区碰到了王秀荷和张月初。 三位女士边走边聊,从昨天麻将场上那把牌聊到了曲女士和陈伟涛,接着又聊到了当今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 加上背景墙景河东,四人一起在等电梯。。 话题又从女性的社会地位转移到了今上早上吃什么。 王秀荷和陆女士拎着同样logo的包装袋。 “我也买了这家的油条。” 陆女士问:“他家煎饺你吃过没?” “没呢。”王秀荷说,“今天第一次光顾。” “你下次可以试试,煎饺相当奈斯。” 王秀荷女士成功被种草。 电梯来了。 张月初先进去,话题又换了:“昨晚的蛋糕很好吃,哪里买的?” 陆常安女士分享了店名。 张月女女士成功被种草。 电梯门正要合上,有人过来,陆女士连忙按了开门键。 是二楼拉横幅打广告的那个租客。 陆女士热情的招招手:“进来啊。” 租客女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惊恐地看着电梯里面,用她唯一露在外面的五官——眼睛,表示她的抗拒。 “不了。” 人太多了,还是走楼梯吧。 社恐人士钟云端捂着脸,调头就跑了。 陆女士很不理解。 王秀荷女士和张月初女士也很不理解。 王秀荷问陆女士:“你见过她的脸吗?” 陆女士说:“没有。” 张月初说:“我也没有。” 这姑娘搬来也有一段时间,居然没人见过她的脸。 就很神秘。 ok,她成功地引起了八栋八卦中心人员的注意。 张月初合理推测:“不会是犯罪分子吧?全网缉拿那种,所以才不敢露脸?” 王秀荷啃着油条:“听声音年纪不大啊。” 陆女士推断:“也可能是谍战人员。” 景河东觉得有可能,那姑娘脚步灵活轻便,像练过的。 ***** 因为没有定闹钟,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九点半,醒来时她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上次留在景召家里的那床被子。 桌上有一杯水。 她拿起来,水是温的,她喝了半杯,放下被子,捡起地毯上的包包,找到手机,打给了殡仪馆的周姐。 “周姐。” 周姐听她声音还是哑的:“刚醒?” “嗯。”她跟周姐请假,“我上午来不及上班,下午再过去。” “今天不忙,下午不来也没事。你昨天喝不了不少,给自己弄点热汤,醒醒酒会舒服一点。” “好。” 周姐还有工作,挂了电话。 商领领把手机放下,钻进被子里,嗅了嗅,有男士香水的味道,是很好闻的冷调。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在沙发上打滚,太阳从阳台照过来,把半个客厅刷成了金色。 被子被她弄得皱巴巴的,她爬起来,去洗漱,然后换了身衣服,拿了礼盒去景召家。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不知道景召有没有出门,正要按门铃,门开了。 景召站在门口,应该是刚洗漱不久,头发还没有干。 商领领抱着盒子:“你要出门吗?” 他背着相机包,手里还拿了雨伞。 “嗯,有拍摄工作。” 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明朗了,又好像还隔着一层朦胧。 商领领把手里的盒子给景召:“生日礼物。” 他接了,还道了谢。 他平时也很绅士礼貌,但今天的礼貌有点不自然,就很奇怪,好像突然主动权回到了商领领这边。 她问:“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 “谢谢。” 景召依旧保持着礼貌:“不客气。” 商领领往前走了一步,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平时克制得要命的人,这次倒没有后退,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了些。 商领领笑了笑:“我昨晚上喝多了,有没有冒犯到你?” 他回答:“没有。” 毛衣下,喉结滚动。 商领领只记得她睡着之前的事情,之后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内容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那你忙吧。”她转身回家。 景召叫住她:“商领领。” 她回头:“嗯?” 他语气莫名地有点严厉:“以后在外面少喝点酒。” “你管我呀?”商领领已经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不着。” 景召:“……” 商领领在等,景召也知道她在等,等他先投降,等他亲手把自己的墙推掉,放她这头狮子进驻领地。 下午,商领领没有去上班,她接到了一个邀请。 “悦兮晚上有杀青宴,我也会去。”梁建斌说,“你一道过来吧,正好见见导演,把配音的事敲定下来。” 商领领顺水推舟:“好啊。” 那就看看谁玩得过谁。 她两点出门,在小区里遇到了陆女士。 陆女士问她:“领领,上哪去啊?” “去帝都。” “是不是那个配音的事有下文了?”这个事商领领跟陆女士说起过。 “对,公司让我去见导演。” 陆女士嘱咐她:“那你千万要留个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嗯,我知道。” 商领领开了自己的车去帝都。 明悦兮那个剧组的庆功宴在酒吧里办,商领领五点多到那里,敲了敲门。 乔爽来开的门,里面一屋子人,都是影视圈里的,台前幕后的都有,好几个商领领在电视里看到过。 “ruby,”梁建斌叫她,“你快过来。” 商领领走过去。 梁建斌给旁边的人介绍她:“姜导,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ruby。” 109:鸿门宴,谁整谁 梁建斌向旁边的人介绍她:“姜导,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ruby。” 商领领微微点头:“姜导好。” 姜导大名姜成,商领领刷到过他的新闻,他的影视作品大部分是正剧,口碑和收视都还不错,至于他的为人,网上有传言,说他很严苛。 “梁总发过来的那个配音,是你配的?” 商领领说是。 “你声音条件不错。” 样貌也不错,长得有灵气,可塑性强。 以上评价没有恶意,纯粹是因为作为导演,姜成有选角职业病。 “里面拟音的部分也是你自己录的?” 没等商领领开口,梁建斌代她回答:“都是ruby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她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直播,也算半个内行。” 姜成平时不怎么喜欢用网络红人,今天破个例:“这周抽个空,来录音棚试个音。” “还不谢谢姜导。”梁建斌顺势抬起手,往商领领的肩膀上搭。 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谢谢姜导。” 姜导没再分神,继续和剧组的男主角讨论补拍的事。 这时,有人过来给梁建斌敬酒。 梁建斌与那人寒暄了几句,转头对商领领说:“我先去应酬,待会儿我们再谈谈你后面的发展跟定位。” 真是根老油条。 若今天来这儿的不是她商领领,八成要被这个禽兽套牢。 商领领嘴上应承:“好。” 老油条走了,商领领嫌吵,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待着。剧组订的这个包房很大,占地有半层楼,里面装修得像个小型酒吧,另外还隔出了几个隔间,设有棋牌室、台球、桌游、剧本杀等等。 这地方商领领以前来过,隐私性很强,很多公众人物会来这里聚会。 眼下,这一屋子人应酬的应酬,娱乐的娱乐,没有人去注意角落里的动静,除了商领领。 是个小助理在挨训。 “对不起关姐。” 女艺人把耳环扔到小助理身上:“你是眼睛瞎还是没脑子?拿赞助之前不会先了解一下?” 小助理一个劲地道歉。 上一秒刚扔了耳环的女艺人下一秒又命令:“捡起来。” 灯光不够亮,小助理趴到地上找了半天,才找到耳环。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女艺人的侧脸,她脸很小,轮廓圆润。 “把东西还给赞助商,怎么解释不用我教你吧?” 小助理连忙摇头。 女艺人这时转过头来,目光刚好和商领领对上,两人都没收回视线。 女艺人甚至还跟商领领聊上了:“你签了热丽传媒?” 商领领点头。 “你那个老板,”女艺人说,“不是个好东西。” 商领领不置可否。 明悦兮往这边过来了,女艺人就起身走了。 明悦兮在商领领旁边坐下:“还适应吗,这种场合?” 包房里很热,商领领的羽绒外套放在了一边,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毛衣,搭了条铅笔裤,都是紧身款,身材的曲线被勾勒出来,稍微偏瘦,但窈窕有致。她脖子上戴了一条银色的毛衣链,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刚好衬黑色,明暗有别。 她坐姿随意,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脚下的短靴将将碰到对面的椅子:“还好。” 明悦兮端着一副前辈的姿态:“适应就好,以后等你真正进了这个圈子,这样的社交场合会有很多。”她又聊到,“我听许总监说,你不住帝都。” 商领领也不怕她知道:“我家在华城。” “你打车过来的还是?” 商领领看了眼她的耳环:“开车来的。” 怪不得女艺人发火,原来是撞款了。 像在闲聊,明悦兮又问:“你一个人?” “嗯。” 明悦兮今晚拿的剧本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过来人:“那你回去可要小心一点,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要多留神。” 巧了。 商领领今晚的剧本是天真无邪、十分好骗的职场新人:“明小姐你也一样,要多留神。” 明悦兮笑而不语。 乔爽在叫她,她起身:“我还有应酬,先失陪了。” 回什么好呢? 商领领回:“再见。” 哎,罪过。 遗体整容师不能跟人说再见的。 明悦兮前脚刚走,刚刚教训小助理的那位女艺人后脚过来了。 “那个明悦兮也不是个好东西。”女艺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语气有点娇纵狂妄,“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商领领回道:“谢谢提醒。” 她准备走,又回头问:“你认识我吧?” 她长着一张很适合演高中生的脸。 商领领点头:“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关山山,明悦兮的死对头。 姜导这次的电视剧里,明悦兮演女二,关山山是女主,定妆照一出来,女二力压女主的通稿就满天飞。 也不光是这次电视剧,她们二人很早就不和,关山山出道早,明悦兮刚进圈的时候碰瓷过她,两人是同类别的长相,戏路高度重叠,总被放在一起对比,相互抢资源是常有的事。 110:景召要来接她了,开心!(二更) 明悦兮给制片人敬完酒后,跟乔爽进了棋牌室。 乔爽关上门:“那个ruby怎么还跟关山山聊上了?” 明悦兮没心思管这些,问乔爽:“你那边打点得怎么样了?” 乔爽比了个ok的手势。 明悦兮说:“把小晴叫过来。” 小晴是明悦兮的助理。 快九点了,是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帝都有个景点,叫红玲塔,红玲塔修建于战乱时期,来红玲塔参观的游客或许都听导游说过这样一句话——如若兵临城下,则红玲塔亮。 陈野渡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到的通行证,竟带着拍摄组上了红玲塔。 远远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塔顶,颜色层次分明,最上面是白色的月光,往下是红色的塔,再往下是参天大树上、压在枝头的皑皑白雪。 塔与月光之间,站着景召,他低着头,正在给相机换镜头。 陈野渡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过去问:“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景召平时的拍摄效率很高,但今天除外。 他不说,陈野渡就大胆地猜:“女人问题?” 镜头拧到一半,停住了,景召沉默了挺久,应了声:“嗯。”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景召居然会因为女人困扰,陈野渡还以为他已经看破了红尘,要做一辈子和尚呢。 要不是红玲塔上禁烟,陈野渡定是要点上一根烟的:“说说。” 景召平日里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往外说,只有今天反常。 他把还没换完镜头的相机干脆扔到一边:“我一开始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个陈野渡知道:“然后呢?” 他又沉默,在想措辞。 等了半天,陈野渡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冒犯了她。” 语气有点懊恼。 但也不像后悔。 冒犯?陈野渡不是什么君子,想事情的尺度大:“你们睡了?” 景召语塞了几秒:“……没有。” 他也就说了两句,好在陈野渡够了解他,听得明白他在困扰什么。 作为旁观者,陈野渡的看法是:“断得干净就断干净,断不干净就别纠结。” 景召没接话,看着远处的霓虹。 陈野渡拿起旁边的相机,换了个镜头,对准景召的脸:“是昨晚你车上的那个?” 景召不回答。 镜头下,他的微表情在变。 和尚动情的模样可不多见,陈野渡按下快门,拍了几张:“能让你破了戒的人,”他重点拍景召那双特别上镜的眼睛,“心上人啊。” 目光比月色温柔。 他说:“月亮很美。” “说男欢女爱呢,扯什么月亮。” 扫兴。 陈野渡放下相机,换了个话题:“我最近听到了点闲言碎语。”他问景召,“梁建斌你认识吗?” 景召说:“不认识。” “他是明悦兮的前老板,听说是个禽兽。” 陈野渡和景召都算圈里的人,什么货色都见过,禽兽这个词他们一般用来形容那一类该送去化学阉割的人。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在听,也表示他兴趣不大。 陈野渡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看不懂:“前不久你不是刚帮过她吗?” 景召没有细说,简明扼要地表明了态度:“只是受人之托。” 陈野渡懂了。 就是说,梁建斌和明悦兮那档子事景召不管。 陆女士这个时候发微信过来。 【召宝,你在忙吗?】 景召回复:【已经忙完了】 陆女士微信上问他:【你不是认识很多娱乐圈的人吗?帮我打听打听,热丽传媒这个公司靠不靠谱】 景召平时很少关注这些,他问陈野渡:“有没有听过热丽传媒?” 陈野渡说:“梁建斌的公司啊,就是刚刚跟你说的那个禽兽。” 景召回陆女士:【不靠谱】 接着陆女士的电话打过来。 “你在不在帝都?” “我在帝都。” 陆女士语气很着急:“那你快去找找领领,她被那个不靠谱的公司骗了。” 陈野渡发现景召的脸色变了,他没听到通话的内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诧异,居然能在景召的脸上看到慌张这样情绪。 景召相机没拿:“我先走了。” 陈野渡说:“还有几个空镜没有拍完。” 人已经走了,脚步很匆忙。 陈野渡再度拿起相机,给景召拍了一张背影照。 景老师慌了呢。 酒吧的名字叫52年岁,一共三楼。 楼梯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商小姐。” 是明悦兮的助理,小晴。 商领领站在台阶上,地上是她的影子,长长细细的:“她们有让你做什么吗?” 小晴把药瓶拿出来:“乔爽给我的。” 商领领觉得自己已经够不善良了,但有人比她还要不善良。什么小太阳啊,也是个假的。 “小晴。” 小晴战战兢兢地答应。 商领领轻声问她:“你觉得明悦兮跟梁建斌登对吗?” 小晴是个聪明又识时务的女孩子,在她收了商领领的支票之后,她就开始揣度尊贵的金主大人想要什么。 小晴回答:“登对。” “我也觉得他们很登对。”既然如此,商领领问,“那就让他们旧情复燃怎么样?” 小晴能说什么,小晴只会点头。 楼梯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还有回声,竟有些渗人。 商领领却很开心,眉目弯弯的。 她立马接了电话,高兴地喊:“景召。” 景召问她:“你在哪?” 总不能说在害人吧。 她就说:“我在外面玩儿。” “把定位发给我,然后待在人多的地方等我。” 然后小晴就看见尊贵的、腹黑的、算计人不眨眼的、让人胆战心惊的金主大人笑得像朵太阳花。 “你要来接我吗?” 景召嗯了声,嘱咐她:“不要吃任何人给你的东西,饮料也不要喝。” 他要来接她了,明悦兮也在。 正好。 这是商领领这一个月来最高兴的时候了:“好,那你快点来接我。” 111:众目睽睽下景召的偏爱,(一更 商领领是哼着歌回来的,一进门,梁建斌那根老油条朝她招手。 “ruby,过来坐。” 商领领挑了个单人的座位坐下。 梁建斌右边的位置空着,明悦兮坐在他左边,他不满意商领领坐得远,但也没说什么。 “姜导刚刚夸你了,配音的事估计十拿九稳。” 商领领回:“哦。” 她没兴趣了,景召都要来接她,她对什么都没兴趣了。 梁建斌还吧啦吧啦:“姜导还问我有没有让你出道的打算,看来是很满意你。” 商领领没有灵魂地、敷衍地回:“哦。” 她脑子只有一句话,在循环:景召要来接她了,景召要来接她了,景召要来接她了…… “你的外在条件不错,这次先跟姜导好好合作配音,把人脉关系打好,等你后面想明白了,愿意露面了,再让姜导给你安排个什么角色之类的,先试试水。” 商领领:“哦。” 梁建斌对她也是下了足的功夫,糖衣炮弹一个接一个:“ruby你相信我,你只要稍微包装一下,一定能火。” 商领领:“哦。” 她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怎么了?”梁建斌刻意压低声音,散发他以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哪里不舒服?” 适时地给予认可,适度地给点资源,再嘘寒问暖、送点礼物。 这都是梁建斌惯用的伎俩,而且事实也证明那些想成名、想要荣华富贵的小女生就吃这一套。 当然了,他哪里知道眼前这小女生是大魔女扮的。 “没怎么。” 商领领懒得应付,频频看向门口,心想景召怎么还不来,她好焦急。 明悦兮这时回头给了个眼神。 乔爽就拿了三杯酒过来,一杯放到商领领面前,一杯给了梁建斌,一杯给了明悦兮。 乔爽提议:“碰个杯吧,提前给ruby庆祝一下。” 明悦兮附和:“好啊。” 她和梁建斌都拿起了酒杯,然后一齐看向商领领。 商领领就顺势端起杯子,碰了一下,等明悦兮和梁建斌先喝了,她才抿上一口。 包房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姜成最先注意到进来的人:“景老师。” 姜成和景召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交情,所以十分诧异景召会出现在他剧组的杀青宴上。 “您怎么过来了?” 即便是已经成名的姜成导演,对景召也是客气有礼,尊称一声您。 包房里安静下来,在场的艺人们纷纷都喊景老师。 明悦兮站了起来,就她不同,她直呼景召的名字:“景召。” 她满脸兴奋,甚至挺直后背,得意起来,以为景召是为了她而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这样以为。 景召给明悦兮拍过照片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景召是因为明悦兮才出现在这里。 梁建斌想攀关系,于是上前问:“你是来找悦兮的吧?” 景召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到了商领领面前,把她还拿在手里的酒杯接过去。 他语气严厉:“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吗?” 虽是训斥人的一句话,却也显得关系亲近。 商领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喝了一口。” 景召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垫在掌心,然后将手伸到商领领面前:“吐掉。” 他怕酒里不干净。 商领领已经吞了,但还是非常乖地把下巴挨到纸的边缘,象征性地噗了一下。 当然,什么也没吐出来。 景召把纸扔进垃圾桶,转而看向梁建斌,目光宛如冬夜里的寒星:“梁总是吗?” “我是我是。”梁建斌态度恭敬,左手压着西装,躬身低头,伸出了右手,“景老师你好。” 景召没同他握手,只说了句:“人我先带走了。”他拿起商领领的包和衣服,对她说:“走吧。” “嗯!” 商领领开开心心地跟着景召出去了。 明悦兮也追了出去。 “景召。” 景召脚步停了一下。 商领领眉头立马皱起来,不高兴地说:“不要理她。” “嗯。” 景召帮她把衣服披上,然后带她进了电梯。 她故意站在了景召前面,冲着电梯外面的明悦兮做了个鬼脸。 电梯门慢慢合上。 明悦兮面如土色地站在走廊,刚刚景召进来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 包房里,大家都在议论。 剧组的女三号问:“刚刚被景老师带走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女四号说:“好像是个网红。” 女三号是第一次见景召,激动的心还没平复:“景老师亲自来接她,关系肯定不一般。” “你也太能脑补了,没准只是朋友呢。” “不可能,朋友的话不会帮她拿包和衣服。”女三号是景召的粉丝,“景老师可不是那种轻浮躁动的男人,他跟自己的模特都会保持距离,不会对不心仪的异性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 景召是很多女艺人心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嘛,就该高高挂在天上,谁也得不到才好。 女四号说:“景老师那么高的地位,眼光没那么低吧。” 女三号无语到翻白眼:“人家很漂亮的好吧。” “再漂亮也只是个网红。” “网红怎么了?明悦兮之前还是网红呢,现在不也比你红。” 女四号被怼得不吭声了。 提到明悦兮,有人发出疑问:“景老师不是跟明悦兮闹绯闻吗?” 明悦兮刚好进来,议论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女艺人里,也就关山山敢开口,她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和景老师关系好的通稿以后就别买了,我都替你丢人。” 112:醉酒那晚的冒犯,景召破戒(二更) 这个时候,女艺人里,也就关山山敢开口,她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和景老师关系好的通稿以后就别买了,我都替你丢人。” 关山山的声音不小,在场很多人都听见了,一时间众多目光都聚焦在了明悦兮身上,她们冷眼旁观、鄙夷嘲讽,眼神里有无数的刀子,一刀一刀都在剜明悦兮的脸面和自尊心。 她张了张嘴,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手紧紧地攥着,额头出汗,身体开始发热,整个人如坐针毡。她环视四周,没看到乔爽,于是拿起包,准备走人。 梁建斌的秘书在门口拦下了她:“明小姐,梁总找你。” 明悦兮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只是觉得口渴:“他人呢?” “在楼下包间。” 明悦兮就随着秘书一道下了楼。 景召的车停在了酒店外面,是之前被商领领刮坏的那辆,不过已经修好了。 他给商领领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去后,走到主驾驶那边。 他上车,问商领领:“有没有哪里不适?” “没有。” 商领领没有一点不适,相反,兴奋上了头,她都想爬到月亮上去跳舞。 她的饮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另外两杯,不过她不打算告诉景召她和明悦兮之间的“恩怨”,毕竟善良的仙女是不会跟人结怨的。 景召没有立刻发动车:“谁让你去酒吧的?” “梁建斌。” 他眉头蹙了蹙:“你怎么跟他扯上了关系?” “为了……” 不能说搞事情。 商领领说:“搞事业啊。”她笑盈盈的,可可爱爱,一点小坏蛋的样子都没有,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我是网红呀,你不知道吧,我可是有副业的小富婆。” 景召也没问她是什么网红,语气跟方才在包间一样,很严厉:“不是让你别喝饮料吗?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还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你是在教训我吗?” 车外面有人在按喇叭,示意不要占着车位。 景召系上安全带,把车开出来,看着前面的路,解释说:“不是教训。” 那就是担心咯。 商领领故意问:“那你在干嘛?”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在教你。” 娱乐圈的水深,他怕商领领吃亏,所以话说得有点重。 商领领今晚拿的是恋爱剧本,才不管逻辑道理:“谁要你教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哼,就不会说句好听的。 她假装生气:“停车,我要下车。” 景召一边拐弯看路,一边抽空看她:“商领领——” 商领领把后脑勺甩给他:“你干脆叫我商女士好了!” 去掉姓这么难吗? 结果景召真喊她:“商女士。” 商女士:“……” 商女士好气啊。 商女士血压都要上来了。 景召说:“把安全带系上。” 车开得很慢很慢。 商领领拽着安全带,但没有扣上,赌气似的说:“我要下车。” 景召靠边停了车,转过头,看着商领领,一双桃花眼生得漂亮,眼尾微翘,认真看着谁时,像含了脉脉温情。 “是我语气不好,不要生气了。”他语气软下来,“嗯?” 尾音轻轻的,往上提着。 就一个字,商领领被他哄得晕头转向。 景召肯定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副克制冷静的性子偶尔苏起来,有多要命。 商领领本来就没真生气,这下更乖了,坐得也老实,手好好放着,眉目温顺:“我下车是要去洗手间。” 景召看看车窗外,前面不远就有个商场, “把安全带系上。” 商领领系好安全带。 景召把车开到前面调头,停在了商场旁边。商领领下了车,他拿上伞,也下了车。 他送她到了商场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哦。” 商领领进了商场。 景召拿着雨伞等在外面,身边的路人来来往往,远处有五颜六色的霓虹,他偶尔回头,望向商场里面,地上的影子笔直又安静。 有小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差点磕到门上,景召伸手扶了一把,小孩的父亲道了声谢。 “景召。” 景召回头,看见商领领出来了,却皱着一张脸。 “怎么了?” 她脸有点红,表情窘窘的,像一朵羞答答的玫瑰:“没找到卫生间。” 她方向感不好,不问路是想要景召带她去。 商场一楼消防栓的旁边有平面图,一楼没有公共卫生间,景召带商领领去了负一楼。 卫生间在最里面。 商领领进去之前,对景召说:“你不要先走,在这里等我。” 他站到墙边:“嗯。” ***** 在商领领洗手的时候,卫生间里进来了两个女孩子,她们在镜子前面补妆。 短头发的那个说:“门口那个帅哥好绝啊,还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艺人?” 景召很少露面,所以走在街上也很少会被人认出来。 长头发的女孩接了腔:“肯定有女朋友了。” “那不一定。” “女厕所门口的男人,十个有九个是在等女朋友的。” 短发女孩整理整理头发,镜子里的妆容精致漂亮:“不是还有一个等妹妹的吗?” 商领领关掉水龙头:“你们在说我男朋友吗?”她看着镜子里两个女孩惊慌的样子,笑了笑,“拿伞的那个。” 两个女孩整个尴尬住。 “不好意思啊。” 短发女孩洗完手,拉着同伴赶紧撤了。 哎,又是想把景召藏起来的一天。商领领叹完气,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水。 脖子痒痒的,是一缕头发钻进了衣领下面。 她扔掉纸巾,把领子往下拉了拉,抽出那缕头发,发梢垂落下去,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 在锁骨上面一点,有个红痕。 商领领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不是她在做梦。 脑子里开始自动拼凑,开着暖气的客厅、茶几上的礼盒、散乱的毛绒毯子,还有抱着景召的她。 “你有没有生日愿望?” 她眼里湿润,像有一汪清泉,清楚地映出了景召的模样:“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实现。” 景召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俯身,让自己的影子盖住了她。 “商领领。” 她醉醺醺地答应:“嗯。” 景召任她搂着脖子,弯着腰半跪在地毯上,她眼里他自己的影子近在咫尺。 隔得太近,呼吸缠绕。 他说:“我不想要相机。” “那你想要什么。”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开始就是疯狂又直进的掠夺,他甚至没有耐心安抚她,甚至咬疼了她。 商领领是狮子,但他不是黑斑羚,他是能克狮子的猛兽。 一个吻,又欲又暴烈。 她喃了一句疼,但景召没有停,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举到了头顶。 “景召……” 他嗯了声。 商领领推了推他:“热。” 他解下她的围巾,听她在耳边轻轻地喘。 他拍了拍她的背,等她适应。他轻轻啄吻她嘴角,声音沙哑:“对不起,领领。” 他明知道她的意识已经迷糊了。 他将她抱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她酒没醒,晕晕乎乎地趴在他肩上,任由他拉开衣领,吻她的脖子。 如果不是陆女士那通电话,景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 “领领。” “领领。” 他不厌其烦地叫着她的名字,怀里的她已经睡着了,他轻吻她的手,结束了这次荒唐又放肆的冒犯。 陈野渡总说他无欲无求,不,他对商领领有欲。 ***** 商领领把衣领整理好,从洗手间出来。 景召还站在刚刚她进去时他站着的地方,他在拒绝一个女孩子的搭讪。 “不好意思了,我手机没有电了。”他没有给人难堪,说得礼貌委婉。 女孩悻悻离去。 景召抬头,看到商领领,她站在门口不动,他走过去:“怎么了?” 商领领红着脸,稍稍仰头,看景召漂亮的眼睛:“你怎么走到哪里都遍地开桃花啊?” 113:景召承认喜欢领领,结婚收场(一更 商领领红着脸,稍稍仰头,看景召漂亮的眼睛:“你怎么走到哪里都遍地开桃花啊?” 他笑了,嘴角有浅浅上扬的弧度。 商领领双手比做叶子,端着下巴,脸笑得像花朵:“最漂亮的是不是我这朵?” 景召点头:“嗯。” 他拍过全球最美面孔,拍过各个国家的美人,拍过遍野桃花,拍过冬雪春雨,拍过山川河流,拍过星辰大海。 但他还是觉得商领领最漂亮。 “走吧。” 商领领拉住他袖子:“伞给我,我帮你拿。” 他说:“不用。” 商领领表情很认真,语气里带着几分乖巧的讨好:“给我,我要拿。” 景召的伞从来不让他人碰,陈野渡不可以,景见也不可以,甚至陆女士和景河东也不可以。 但他把伞给了商领领,没有经过思考。 商领领得了伞,开心地抱着,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地跟着景召出了商场。 景召走在商领领右边,与她保持着伸手能碰得到的距离。 他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但商领领没有上去,抱着伞站着不动。 “怎么不上车?” 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着光,像只小狐狸,聪明又狡猾的样子:“我帮你拿伞了。” 景召不知道她在耍什么小心思:“所以呢?” 所以呀。 她笑得明媚开心:“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就欠了我人情?” 景召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吗?”不记得也没关系,商领领会帮他记得,“如果欠了我人情,就要帮我拍照。” 怪不得她要拿伞。 她把伞递给景召,脖子上的毛衣项链露出来,是只长了恶魔触角的小狮子:“景召,我要你还人情。” 景召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要让他欠人情很难。 当初约定的时候,景召甚至还想过,他得遇到什么样的大劫难,商领领才可能抓得到机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就用一把伞,这么轻而易举地来讨人情。 其实她如果用云疆殡仪馆那次的事来要人情,他不会拒绝,但她偏偏就只拿一把伞,这么理直气壮地要他低头。 “商领领,”他说,“你这是耍赖。” 商领领站在他面前,气势可足了:“对,我就是耍赖。” 这是景召给她的底气。 她问:“那你还不还人情?” 那算哪门子的人情。 景召接了伞,霓虹的彩色影子在他眼里绚烂:“嗯,还。” 他认输了。 商领领已经可以确定了,这次她真的摘到了星星,星星没有烫她的手。 星星还偷偷吻过她的手。 回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景召送商领领到了家门,然后说了他的口头禅:“早点睡。” “你也早点睡。” 分开不到一刻钟,商领领就给景召打了电话。她躺在卧室的床上,景召在十八栋的阳台。 “景召。” 景召总是低声应她:“嗯。” 她语气轻快,毫不吝啬地表露她的好心情:“我们什么时候拍照啊?” 景召说:“随你。” 他声音压低时候有点苏,很性感。 商领领忍不住在脑子里开火箭,以后在床上的话,她一定要让他说很多羞耻肉麻的话。 打住。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上,自己趴着,脚竖起来,脚丫子晃啊晃,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这周末可以吗?” 景召今天好说话得不得了,什么都依她:“可以。” 商领领一时高兴,忘了要装矜持,兴奋地、迫不及待地问:“穿什么都可以吗?” “嗯。” 她捂着脸,笑得很坏:“不穿呢?” 景召沉默了几秒钟:“也可以。” 啊啊啊啊啊! 商领领在床上疯狂打滚,如果她和景倩倩一样有尾巴,那她一定要把尾巴摇到十八楼去,然后缠住哥哥的腰,给他看她最妖娆的样子。 都谈到大尺度的照片了,景召还是一贯的冷静,一副老干部的口吻:“早点睡。” 看吧,他的口头禅。 商领领今日吃了好多糖,可以很乖:“好的。”她声音发甜,“晚安。” 她先挂了电话。 景见一把游戏结束,出来喝水,看见阳台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见景召还在阳台,南边的阳台四面没有玻璃,是半露天的,风大得很,景召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室外已经到零下了。 景见捧着保温杯过去:“你不冷吗?” 他说:“不冷。” 花架上一种蓝色的小花开了,花瓣有四瓣,颜色从边缘到花蕊逐渐加深,挺好看的,没有香味,景见不知道那是什么花,都是陆女士张罗的。 家里种点草养点花也好,景召是个没什么生活气的人,不弄点凡间的东西,景见都要以为他成仙儿了。 景见看他抬头,也跟着抬头:“看什么呢?” 景召说:“月亮。” 又是月亮。 自从十九楼搬来之后,景召不仅烟抽得勤了,月亮也看得勤了。前阵子景见总见他抽烟,尤其是商领领刚搬来不久的那一阵,这阵子倒没怎么见到。 景见也探头看了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有时圆有时缺,他没觉得有看头:“这么喜欢月亮?” 景召微微仰着头,侧脸轮廓像大师笔下的画,是一笔勾勒出来的流畅和精致,他说:“月亮很美。” 这是景见第二次从景召嘴里听到这句话,上一次是在医院,他问景召喜不喜欢商领领,景召回答月亮很美。 景见突然就想明白了。 “哥。” “嗯。” 他懂了,懂景召那句“月亮很美”背后深藏的意思了:“月亮是商领领对吧?” 景召曾经和帕琪一起去过苏尔曼的柏穹沙漠。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沙漠的夜空,比城市的浩瀚广阔,星星很亮,月亮也很美。 旁边的篝火亮着。 帕琪嘴里叼着沙漠的原住民白天送的那张大饼,很干,很难啃:“我阿妈说,我应该娶个老婆,给自己留个后。” 帕琪说的维加兰卡的家长话。 景召在火堆的对面,安静地听他说。 “有什么好留的,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我得罪过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仇家,说不准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砍死了。” 景召捡起棍子,拨了拨了火堆,噼啪一声,火星子炸开。 是啊,说不准哪天他就被人砍死了。 帕琪嚼着饼,问他:“小九爷,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他点头:“嗯。” 帕琪从来没听他说过男女的事,觉得稀奇,也很好奇:“那她在哪啊?” 景召看着木堆中的火光,眉眼很温柔,语气轻轻的,随风飘到了远处:“在帝国。” 帕琪用一只手去拧开水壶,豪爽地灌了两口:“是什么样的姑娘?” 景召躺下,看沙漠里的夜色,看高高在上的月亮。 “不能说啊?”帕琪理解,毕竟小九爷的身份特殊,“忍不住的时候,你可以用代称。” 景召伸手,去摘月:“月亮很美。” 帕琪立马懂了,小九爷心仪的姑娘是帝国的月亮。 此时此刻,景见也终于懂了。 “月亮是商领领对吧?” 景召笑了笑:“嗯。” 他通讯录里给商领领存的名字就是月亮,是七月十五的月亮,鬼节的月亮。 “你喜欢她对吧?”景见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景召转过头来,没有躲避景见探究欲爆棚的视线:“嗯,我喜欢她。”这次,他直白地承认了,“很喜欢。” 要从景召嘴里听到这种类似认命的话,难如登天。 他是多克制的人,他有信仰,有必须要做且还没有做完的事,要他甘愿跳进风月红尘里,难如登天。 商领领做到了。 景见今晚真被震惊到了:“哥你不是不婚吗?” “对啊。”景召摸了摸手腕的旧手表,还有食指内侧的那个伤疤,“所以不结婚收不了场了。” 景见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哥栽狠了。 ------题外话------ ***** 恨不得把衣服焊在身上的召宝欲起来也是真欲,苏起来也是真苏。今天也是被召宝鲨疯的一天。 114:甜甜的氛围感,要拍照咯(二更 完了,他哥栽狠了。 说实话,景见有点担心,越克制的人疯狂起来可能越狠。 “你进去。”景召说,“我再待会儿。” 景见把保温杯留下,自个儿进屋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景召拨了一通电话。 是女人的声音:“小九爷。” 景召说:“帮我收购一家公司。” “哪家公司?” “热丽传媒。” 商领领洗漱完已经十二点半了,她还不想睡,就去开了直播。 外接镜头被遮住了,直播的屏幕上放了一张红宝石的图片,今天她手都没有露。 她把设备调整好:“晚上好。” 一大波弹幕飘出来。 【ruby!!!】 【来了~】 【给老婆排面】 【深夜打卡】 【新粉报道】 【终于蹲到你了,还好没放弃】 【沙发】 【……】 都这个点了,人居然还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热丽传媒给她请了水军,或者是热丽传媒上传的短视频起了作用,总之她的粉丝涨了不少。 梁建斌钓起鱼来,倒是很舍得用鱼饵。 一条弹幕问:【今天有流程吗?】 商领领靠近麦,低声说话:“没有流程。” 她拿出来一瓶可乐。 【要做可乐专场吗?】 【ruby之前的深海和雨声我听了八百遍了,求新素材!!】 【ruby什么时候做采耳专场】 【我在*音上刷到ruby的配音了,简直一绝】 【好多博主把ruby的配音做成了bgm,ruby你要进驻*音了吗?】 【最近总刷到ruby的视频和看点推送,ruby你签公司了吗?】 【十二点还开播,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这个一定是老粉。 商领领直播时间不固定,心情很好的时候,不管多晚、不管有没有人,她也会开播。 她回答:“嗯,是有好事。”声音里有很明显的愉悦成分,“那个很难追的小哥哥,就要追到了。” 【啊啊啊啊啊】 【是不是上次画的那个小哥哥?】 【跪求过程!!】 【可乐瞬间不香了,ruby,说出你的故事!】 商领领握着可乐瓶,靠近双耳麦,轻轻地摇动,气泡撞击的声音被放大。 【这个声音好像头皮在放电】 【我头皮发麻了】 【失眠患者有被治愈到】 瓶盖一开,嘣的一声,气泡炸开,从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到若隐若现、渐渐消弭。 商领领缓慢地把可乐倒进特殊材质和形状的纸杯中,水声流动的同时,伴随气泡升起、破开。然后用搅拌棍轻轻搅动,形成漩涡后,用风去吹,再配上雷雨的后期。 【好像海龙卷!】 【还真是,海龙卷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又是我最爱的拟音】 【玩还是我ruby会玩啊!】 商领领用的设备是国外进口的,最适合做asmr,收音效果立竿见影。深夜的助眠白噪音很容易刺激颅内高潮,听觉区域作出反应的同时,其他不反应区域就会被抑制,从而迅速引发睡意。 这一段眠音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弹幕比刚才少了不少。 她问:“困了吗?” 【困了!】 【ruby的asmr五分钟就能哄睡】 【你该睡觉了】 又是这位ruby9876的网友,商领领觉得这个网友估计是个老头子。 “最后给你们念一段我很喜欢的小说。” 她靠近电容麦,轻缓的声音像靠在你耳边耳语。 “你看这个夜雾,我们怎么形容它呢?” “妖妖,你看那水银灯的灯光像什么?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那么我们在人行道上走呢?这昏黄的路灯呢?”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短短几句,念出了诗意,是小说里陈辉和妖妖的爱情。 “晚安。” 商领领刚下直播,电话就震动了。 她看了眼来电,开心地接了:“景召。” “还不睡?” 商领领往卧室走:“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那边安静了几秒。 景召回答:“你家灯亮着。” 可是她拉了窗帘啊。 “去睡觉。”是老父亲的口吻,还有点严厉。 商领领扮演乖巧的女儿:“好的,老父亲。” 景召:“……” “晚安。” 景召回了一句晚安,等商领领挂电话。 商领领刚挂电话,又有来电。 是明悦兮的助理小晴打来的:“商小姐。” 商领领笑吟吟地问:“战况激烈吗?” 她的语气,就好像街上发生了爆炸性的大新闻,她作为群众,钻进人群,问旁边的群众战况如何,纯真无辜得就仿佛她只是个吃瓜的,不是幕后大boss。 作为知道内情的小晴挺怵这位金主大人的,回话:“……嗯。” 金主大人的声音甜甜的:“账号发过来,给你发奖金。” “谢谢商小姐。” “不用客气呀。” 金主大人的语气助词总是可可爱爱的。 小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她像仙女一样,可却是个魔头,好像亦正亦邪、时好时坏。 这两天景召不在华城,商领领问他在哪。 景召:【我要在帝都待几天】 景召:【有工作】 乖巧如商领领:【好】gif 景召:【帮陈野渡拍点东西】 商领领:【嗯呐】gif 周四晚上,陆女士叫商领领过去吃晚饭,一进门,她看到了景召,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商领领走过去。 他抬起头,看着她,几秒后又低下头。 商领领在旁边坐下,伸着脑袋去看平板,平板上的照片是红玲塔,她不是很懂摄影,只知道照片很美。 景召拍风光在摄影圈是出了名的。 “你不是在帝都工作吗?” 他说:“回来拿点东西。” 屋里开了暖气,他的大衣放在旁边,白衬衫和黑色的薄款针织叠穿,针织的衣领刚刚遮住喉结,衬衫扣子松开两颗,袖子卷着,手臂上的肌肉和骨骼线条分明。 他是摄影师,很会穿衣服。 他低着头,商领领能看到他后颈露出来的皮肤。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也不近,但商领领觉得好躁动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热。 “景召。” 景召抬头:“嗯?” “你渴不渴?”商领领舔了舔唇。啊,她脑子又想开火箭。 景召放下平板,去给她倒水。 厨房的门口有一个脑袋钻出来。 景召看过去。 陆女士立马站直,动动脖子,动动胳膊:“我做伸展运动呢。”她双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你们继续。” 景召兑了杯温水,放在商领领前面的茶几上,然后拿起平板,坐回原地。 陆女士继续扒门口,恨不得钻出去偷看。 景河东围着围裙在炒菜:“老婆,你干嘛呢?” 陆女士扒着门:“磕cp呀。”她好嗨,“小年轻谈恋爱就是甜。” 这该死的氛围感。 景河东不甘示弱:“我们当初谈恋爱也甜啊。” 陆女士横了他一眼:“甜什么甜,牵了我的就跑了,然后直接消失了三天,你都忘了?” 景河东:“……” 他不是怂,他是羞涩。 景召吃完晚饭要回帝都,商领领去送他。到了楼下,他脚步就停下了,意思是不用再送。 “周六我助理要去帝都,你坐他的车去。” 周六他要给商领领拍照。 “好。”外面很冷,商领领穿着厚厚的羊羔绒外套,毛线帽子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很漆黑明亮,“几点呀?” “你睡醒后就过去。” “嗯。” 外面夜深,一楼亮着灯,景召站在明与暗交界的地方,眼里的夜色很浓。冬夜是冷的,那种孤寂的冷,但只要有万家灯火,稍微照进去一点,就会温柔美好得不可思议。 就像景召。 “知道地址吗?” “知道,沙塘北,红柳巷。” 他嗯了声:“我走了。” 他走进夜色里,出了小区,门口就有一根路灯,身后的影子变短,又变长。 商领领在后面叫他:“景召。” 景召回头,站在远处的灯下,久久地看着她。 商领领知道,他撒了谎,他说回来拿东西,但手里却只有一把雨伞。 ------题外话------ ***** asmr比较小众吧,有的人可能get不到,我自己是有感觉的,听了一会儿就想睡,尤其是深夜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我睡眠不足) 领领念的那段话摘至王小波的《绿毛水怪》,很喜欢这种氛围感,淡淡的甜。 115:召宝宠妻行为,私房照拍(一更) 周五上午,小董接到景召的电话。 “明天你来一趟帝都。” “要我带什么过去吗?”小董以为是公事,要带相机或者设备之类的。 景召说:“带个人。” 小董困惑:“带谁啊?” “你在工作室等,她明天上午会过去。” 景召也没说具体几点,小董说好的好的。 “直接送她来周至的工作室。” 小董又说好的好的。 关于景老师的私生活,小董知之甚少,乃至于小董觉得景老师就是个没有私生活的摄影机器,所以让他带个人他也没多想。 同样是周五上午,周至也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说实话吧,周至跟景召关系没那么近,顶多纯粹的商业关系,景召这人不太跟女人做朋友。 “稀奇啊,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景召直接说目的:“明天工作室借我用一下。” “干嘛借我的?” 景召自己有两个工作室。 他说:“我这边没有合适的布景。” “你要拍什么照片?” “人像。” 景召很少拍人像。 周至也没听说景召又要跟哪个艺人合作啊,她很好奇:“什么风格?” 如果是一般常见的风格,景召那边不应该没有合适的布景。 他没有说,只问:“借不借?” “借啊。” 周至闻到了瓜的味道。 周五下午,商领领请了全组同事喝下午茶,她在洗手间里洗手都哼着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我超开心! 周姐问她:“有什么好事吗?看你心情很好。” 镜子里的小姑娘笑靥如花:“今天周五啊。” “然后呢?” 她超级兴奋:“明天周六呀。” 周姐忍俊不禁:“不上班这么高兴?” 才不是因为不上班。 商领领挤了一小坨洗手液,欢快地搓呀搓:“我又中奖了,是一颗比上次还要大的红宝石,明天我就要去帝都领奖了。” 上次她心情好的时候,也说是中了红宝石的大奖。 红宝石已经在抽奖界这么普及了吗? 周姐猜想小姑娘是在打哑谜,调侃说:“你这奖是国家发的吗?上哪能领,我也想领。” 她飞快地摇头:“没有了,都被我领走了。” 周姐要被她可爱死了,已经开放三胎了,周姐心想要不要再要个闺女。 算了,万一又生了个儿子,那真是造孽。 周六的天气很好,无风无云,冬日的日头像母亲的手,暖得温柔。 小董刚把照相馆的牌子搬出去,就有人进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彬彬有礼:“你好。” “你好。”小董问,“拍照还是?” 正是来搭顺风车的商领领:“景召让我过来的。” 她称呼景老师为景召,如果是模特的话,这称呼可不简单。 小董客客气气的:“哦,是您啊。” “我姓商,叫我小商就可以了。” 不敢不敢,保不准就是未来老板娘。 不怪小董多想,实在是景老师太洁身自好,平时不和异性往来,现在出现个年纪合适、样貌登对、且得了景老师特别关照的女孩,小董就很难不多想。 莫不是老铁树开花了? “商小姐,要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回封邮件。” “好的。” 小董给商领领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去回邮件,他还抽空发了个微信给帝都的贺江。 小董:【贺江!】 贺江:【?】 小董:【景老师让我帮他带个人去帝都】 小董:【是女孩子】 贺江:【姓商对吧?】 小董:【你怎么知道?】 贺江:【我也载过她】 上次贺江送景老师去机场,景老师让他送人姑娘回华城,景老师形容人家姑娘漂亮,连穿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还嘱咐他不准多说话。 小董:【是不是准老板娘?】 贺江:【稳了!】 ***** 现在是帝都时间:上午十点整。 景召在周至的摄影棚里,正在接电话,是陈野渡打过来的。 “有个镜头要你帮我看一下。” 景召说:“今天没有空。” “你回华城了?” “没有。” 陈野渡问:“好剧盛典请你了吗?” “请了。” “颁奖嘉宾?” “嗯。” 陈野渡同样也是颁奖嘉宾:“晚上见。” 电话挂断,景召继续布景。 周至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布景不是景召平时的风格,很女性化,而且张扬大胆。 整个布景主打深蓝色调,整面墙都是造景,墙上爬满了藤蔓,还破了一个大窟窿,地上有废弃的砖头,有一把老旧的秋千,秋千旁边放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洋娃娃。 有一处藤蔓被扯断,露出灰白色的墙,墙上绘了一副简笔画,是女孩的背影。 地上全是蓝色妖姬。 这个布景有很强烈破碎感,还有孤寂感。 如果周至没猜错的话:“模特是女孩子?” 景召嗯了声,在用砂纸打磨画的线条轮廓,他也不让助理帮忙,自己亲力亲为。 贺江在外面敲门:“景老师,小董他们到了。” 然后周至见到了景召这次的模特。周至一点都不惊讶,她上次就看出苗头来了。 周至挥手打招呼:“商小姐,又见面了。” 商领领回了一句:“周老师好。”然后目光就找景召去了。 景召打磨完最后一笔,让整幅画有了破旧感。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墨,问贺江:“化妆师到了吗?” “到了。” 商领领乖乖站在景召身边,好奇地四处看,这是她第一次在摄影棚里看景召工作,她不懂布景,只是一想到这是景召的作品就兴奋得不行。 景召刚刚画了画,衣服上沾了油彩,黑色毛衣的袖子挽着,有半片蓝色妖姬落进了袖子的褶皱里,他也没注意,那任那抹蓝藏在了衣服里。 “你先去化妆。”他对商领领说。 “嗯。” 商领领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贺江出了摄影棚。 布景还差最后一个道具:锁链。铁链从墙的里面延伸出来,另一头锁在了秋千上。 周至抱着手看景召:“景老师,给句实话呗。” 言外之意:什么关系啊? 景召专心致志地继续手上的事,头也没抬:“就是你想的那样。” 噢,劲爆啊! 作为求瓜得瓜的回报,周至决定留下来亲自给景召打(看)下(热)手(闹)。 商领领化了全妆,由女化妆师领着带回了摄影棚,她里面穿着系带款的睡裙,睡裙外面还套了羽绒服。 景召选了两台相机,一台是商领领送的胶片机,还有一台数码相机。 周至毛遂自荐:“我给你打光?” 景召说:“麻烦回避一下。” 周至:“……” 助理、化妆师都出去了,周至最后一个,也出去。 景召锁上了门。 摄影棚里,只剩了他和商领领。布景外面有两张椅子,一张椅子上放了毯子,商领领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 景召把相机放下了,走到她面前。 “紧张吗?” 她手指攥着衣服,点了点头:“紧张。” 十八岁那年更过火的她都玩过,她以为她不会紧张,可事实上,她都快不能呼吸了,整个人都在发热。 景召蹲下,把她脚上那根和今天布景不相符的脚链取下来:“商领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眼里有最漂亮的影子、最温柔的光:“我会把你拍得很美,相信我。” 他的话像有魔力,商领领渐渐平静下来:“嗯。” 景召起身,去关掉摄影棚里的照明灯,打开摄影专用的补光灯,是淡淡的蓝色调。 他拿起商领领送他的那台相机:“领领,站到花瓣的中间。” 商领领从椅子上起来,站到蓝色妖姬的花堆里。 景召在布景外面。 “衣服可以脱了。” ------题外话------ ***** 早呀~ 116:景老师的七情六欲(二更) 景召在布景外面。 “衣服可以脱了。” 商领领脱了羽绒服,然后去扯睡裙的带子,只是手不太听使唤,扯了两下,系的结反而更紧了。 景召看出了她紧张,走上前按住她的手:“害怕的话,我们就这样拍。” 她摇了摇头。 不是害怕,是紧张,或许还有兴奋。 她喜欢刺激,喜欢和景召一起做疯狂的事,她想要把最年轻、最美丽的自己留在他的相机里。 她目光炙热:“景召。” “嗯。” “我是不是你最美的模特?” 她的景召哥哥是摄影师,所以她特别想做他的模特,拍只有她能拍的照片。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是。” 商领领扯掉腰间的带子,衣服滑落肩头,掉在地上。 一抹雪白色就这样映进了景召眼里,他拿着相机的手微微收紧。 他目光依旧平静,却又好像不那么平静,像藏在喧嚣海平面底下沉寂的海底深处。 商领领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她大胆地伸手,去摸景召滚动的喉结。 他用最快的反应速度握住了她的手,问她:“喜欢红色还是黑色?” 商领领回答:“红色。” 景召松手,去拿来一张很大的红色头纱,从她头上盖下来,将她完全笼在里面。 同一个画面里有红色头纱和蓝色妖姬,张扬的红、妖娆的蓝,两种颜色相撞,对比极致,冲撞出一股张力十足的诱惑。 景召很会运用颜色,他在他的领域里,无人可及。 他拿起相机,迅速捕捉镜头,商领领的表现能力很强,就是心思老是打岔。 景召提醒她:“不要看我,看镜头。” “哦。” 一开始商领领脑子里全是黄色和粉色泡泡,但景召太专业了,慢慢地,她被带进了他的工作状态里。 认真工作的景召很迷人,他什么蛊惑人的事都不用做,只需要拿着相机,只需要专心致志地调光圈、调快门、调感光。 拍完一组后。 景召让她将红纱拿掉,从地上拾了一瓣蓝色妖姬,走到她面前,把花递到她嘴边。 她张开嘴,咬住了花。 景召说:“背对我。” 她转过身去,露出完美的后腰腰线,微微颔首,修长的颈线连接着蝴蝶骨。 二十五岁的她,在最美的年纪里。 景召拍了几张。 “领领。” “嗯。” “回头看我。” 她回头。 他按下快门,镜头里,满地的蓝色妖姬都失色了。 景召没有说谎,她是他最美的模特。 整个拍摄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极其快速又高效。除了镜头里,景召始终都只看商领领的眼睛,教她姿势、帮她摆放道具时,他都不曾碰到她一分一毫,保持着风度和他身为专业摄影师的职业素养。 如果商领领问他,为什么不看她。 如果他诚实的话,那答案是:为了能拍完。 他也不是神,他有七情六欲。 他捡起衣服,披到商领领身上:“好了,拍完了。” 商领领赤着脚踩在蓝色妖姬的花瓣上,小腿绷得紧紧的:“景召,地上好冰哦。” 屋里开了暖气,但地面和花瓣都是凉的。 “先把衣服穿好。” “哦。” 景召去把鞋拿过来,放在她脚边,拉来椅子让她坐下穿鞋,他把羽绒服和毯子也都给她。 “我让化妆师进来。” 商领领立马抓住他的手:“你呢?还进来吗?” 景召说:“我在楼下等你。” 她还抓着他不放手,很依赖他。 “不用怕,这里我都检查过,很安全。” 不是怕,她是不舍得,松开手:“嗯。” 景召带着相机出去了,把门带上,对外面的化妆师说:“麻烦你了。” 化妆师是个女孩子,再迟钝也看出来里面的姑娘对景老师有多重要了。 “景老师客气了。” 化妆师一个人进去了。 其实化妆师本来有点生气的,景老师太谨慎多疑,在“模特”来之前,不仅检查了摄影棚,还检查了所有工作人员。 但化妆师现在能理解了,如果是她的男友,也能这样对她,她可以下辈子吃素。 周至也不去工作,就在楼梯口等着,景召一出来,她立马上下打量他。 看着是挺正常的。 没看到景老师狼狈的样子,周至有点失望啊:“定力不错嘛。” 不愧是人间贵公子景召。 人间贵公子这个绰号是摄影圈的人私下给景召取的,说实话,他们圈子里玩得挺乱的,但景召是个例外,别说跟女模特女明星们玩了,他拍都不怎么拍她们。 哦,对了,男模特男明星他也不玩,之前有人邀请他去gay酒吧,然后被他拉黑了。 景召脸上镇定从容:“今天的事谢谢,租用费用我会让助理结给你。” 无趣。 周至觉得他无趣透了。 景召下楼,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水浇在了脸上。 周至眼力不行,他定力没有那么好。 他整理好,出去。 小董看他拿着两台相机,体贴地过去帮忙:“景老师,我帮你拿吧。” “不用。” 景召没有让任何人碰他的相机。 几分钟后,商领领穿戴好,下了楼。 “景召。” 景召把相机给她拿着:“在这等我半个小时。” 她乖乖抱着相机:“还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把布景拆了。” “我帮你呀。” 景召想了想,又带她上了楼。 小董和贺江不识趣,跟了上去:“景老师,我们帮你吧。”总不能让老板自己干活。 “不用。” 景召又把门关上了。 小董和贺江:“……”防贼呢。 门后,商领领抿着嘴笑:“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不是紧张,是谨慎。 景召想再检查一遍,确认摄影棚里没有任何隐藏摄影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他已经检查不下三遍了。 全部收尾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题外话------ **** 如果小仙女拍这类照片,一定要谨慎谨慎谨慎哦!还有,不是谁都是召宝,不要太相信别人。召宝例外,他不会让领领受到任何伤害,下一章也会解释,召宝拍的照片用了一些技巧,没让领领完全暴露在镜头里(召宝很保护领领的) 117:景老师官宣,不是单身(一更) 全部收尾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景召带商领领去吃午饭。 车上,他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我都可以。” 景召带她去了西餐厅,她把菜单推给他,让他点。 “景召。” 景召在看菜单,听见她叫他,嗯了声,抬起头。 “刚刚拍的照片,你是故意选那些角度吗?还有用头纱,用花瓣。” “嗯。” 刚刚在摄影棚商领领全裸出镜了,但景召并没有放开了拍。 她问:“为什么呀?” 景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头问身后的服务员:“你好,可以先上酒吗?” 服务员说可以。 景召报了酒名,等到服务员离开了,他才回答商领领刚刚的问题。 “以防万一。” 他在商领领适合的风格里,选了较为保守的拍摄角度。 他谨慎的程度令让商领领都有些吃惊:“你防什么啊?你又会让照片泄露出去。” 她完完全全信任景召,觉得拍更露骨一点都没有关系,反正也只有他能看到。 但景召总是那么理智:“会不会是一回事,防不防是另一回事。” 好吧,以后床上再给他看。 商领领不纠结了。 景召点完了菜,把菜单给她:“有没有要加的?” 商领领看了一眼,摇头。 不用加了。或许是因为她经常去陆女士那儿吃饭,景召很清楚她的喜好,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商领领酒量浅,景召给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洋酒。 她尝了口,是甜的:“你下午有工作吗?回不回华城。” “我下午要去陈野渡的剧组,晚上还有个颁奖,要晚一点回华城。” “那我要自己回去吗?”商领领一脸不想自己回去的表情。 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景召怎么会不懂:“你可以去外面逛逛,或者去我工作室。” 商领领开心了,明知故问:“等你一起回去吗?” “嗯。” 服务员把牛排和菌菇汤端上来,商领领先喝汤。 景召拿起刀叉,把牛排切成小块小块的,他低着头,切得很认真:“等我颁奖回来,我们谈谈。” 商领领大概能猜到他要谈什么,只是他这个口吻,很老干部。 “你这样说,好像老板约谈。” 景召把切好的牛排给她,然后就没有说话。 他这个人,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 吃完饭,景召送商领领去了他帝都的工作室,绿瓦胡同104号,和华城的照相馆不一样,这边的装修更加商业风。 他把上午用的相机锁进了器材室的柜子里,然后下了楼。 商领领跟在他身边。 他交代了贺江和小董两件工作,同商领领说:“无聊的话,可以让贺江带你出去玩。” “好。” “我走了。” 景召拿了雨伞出门,商领领跟着他去了门口,巴巴地目送他。 景召回了一次头,脚步变慢了。 他曾经以为,不会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 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了。 等看不到车影了,商领领才回屋。为了区别开小董,她不叫贺江助理老师了,改叫他贺江老师。 “贺江老师,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贺江对她很热情友好,“我带你参观参观。” “谢谢。” 工作室总共四楼,一楼有办公室、暗房、冲印间,二楼三楼是摄影棚,外面走廊挂了很多照片,四楼是器材和道具室,还有一个休息间。贺江说,景老师有时忙晚了也会在这边的休息间过夜。 器材室进不去,需要景召的指纹。 商领领对什么都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又问贺江:“暗房可以进去看看吗?”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景老师从来不让人进他的暗房。 但贺江觉得商领领极有可能是未来老板娘,所以大着胆子做了一回主:“我去拿钥匙。” “谢谢。” 商领领觉得贺江老师人好好,改天送他女朋友红宝石。 贺江去拿了钥匙过来,他自己没进去,开了门让商领领进去了。 景召的暗房很大,分彩色和黑白,商领领进了黑白暗房,房间的架子上放着各种药液,正前方有两台放大机,还有一个很长的工作桌面,桌面上有各种量杯和显影盘。 左边拉了几根绳子,绳子上晒了很多照片。 商领领上前,一张一张看过去,有风景,有人像,有普通人,也有名人。 暗房里面还有扇门,是指纹锁,她进不去。 她没在暗房里待很久,出来后用手机点了一堆好吃的,要请贺江和小董吃。 贺江和小董不是很忙,在冲印数码相机的照片。商领领在一旁看,微喷机工作着,印刷时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等照片的时候,贺江跟商领领聊上了。 “商小姐。” “叫我小商就可以了。” 不敢,未来老板娘呢。 贺江换了个称呼:“小商小姐。”他问小商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整容师。” 小董接腔:“整容医生?” “不是,是遗体整容师。” 贺江和小董震惊。 “遗体整容师平常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啊?”贺江跟好奇。 小董也很好奇,抬着头在听。 商领领爱笑,脾气好好的样子:“主要是给逝者化妆、入殓,还有修复遗体,有时候也要做一些防腐工作。” 妈耶。 贺江和小董都竖起了大拇指。 小董最好奇的,还是老板的私生活:“你跟景老师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商领领有问有答,把小仙女的人设立得稳稳的:“今年的十月份。” “在哪儿认识的?” “殡仪馆。” 小董佩服,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牛。能不牛吗?三个月不到,就把不近女色的景老师搞到了手。 外卖到了,是商领领点的下午茶,有小董老师爱喝焦糖玛奇朵,有贺江老师爱喝的红茶拿铁。 两位助理老师对准老板娘都打出了满分的高分,心想有女主人的工作室就是好,还有下午茶喝。 外面阳光明媚,多好的日子啊,如果商领领没刷到明悦兮那条热搜的话。 热搜名:#明悦兮景召# 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唐德会所,偷拍的人选了个好角度,景召和明悦兮都是侧脸进了镜头。 方路明之前帮商领领查过,景召上次去唐德会所是帮明悦兮解围,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被拍到的。 贺江也刷到了微博,赶紧安慰说:“小商小姐,你别误会,景老师跟明小姐没什么的,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 喜欢捕风捉影的还有网友。 【啊啊啊啊啊,景老师和我们兮姐同框了】 【这两人没点关系谁信啊】 【景老师和明悦兮配一脸】 【坐等官宣】 【楼上水军,多少钱一条?有钱一起赚啊】 【又来了,这个女人又带着水军来蹭热度了】 【不就是瞧准了我们景老师不关注这些吗?】 【景老师,求你了,上个微博吧,这里有个女人买热搜捆绑你】 【我们兮姐需要蹭热度?】 【明悦兮滚,景老师是我们陈导的】 【陈导演,有人抢你男人】 上面这两个网友,是景召和陈野渡的cp粉。 景召和陈野渡几年前合作过电影,两人同框其实不多,但架不住网友会嗑。 你想想,一对同窗,身高都一八六,一个导演,一个摄影师,都单身,还出双入对过,最主要的是两张脸绝配,当初一起上台拿奖的时候,一个穿一身黑西装,一个穿一身蓝西装,往那一站……简直不要太好嗑。 沉井cp永不沉井! 【都是景老师的女粉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兮姐也没巴着你们景老师,是你们景老师破例给我们兮姐拍照的】 【八百年前那点事能不能别拿出来说了,拍一次照片炫耀三年,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真是服了】 【……】 贺江瞅着准老板娘脸色不太对啊:“小商小姐,要不你给景老师打个电话?” 小董帮腔:“景老师平时不关注这些八卦的。” 商领领对两位助理老师嫣然一笑,说不用。 给景老师打什么电话,又不是景老师买热搜,她给小晴打电话。 她走到外面。 小晴很快接了电话:“商小姐。”金主大人的来电让她心惊胆战。 金主大人声音依旧很甜:“把那天晚上的视频给梁建斌的太太发一份。” “好的。” 贺江在屋里喊:“小商小姐,颁奖晚会的直播要开始了。” 颁奖没那么快开始,各位艺人刚刚开始进场,红毯盛况开始了。 晚会的地址在帝都的红方会展中心,前面的艺人在红毯上凹造型,景召和陈野渡在车里等。 陈野渡的助理也在车上,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犹犹豫豫地问:“陈老师,你和景老师一起入场吗?” 陈野渡眯着眼,没精神:“嗯。” “那粉丝又要乱想了。” “乱想什么?” 助理看了看同样在闭目养神的景老师:“想你们两的奸情啊。” 景召和陈野渡分别睁开眼,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合上了,对于这种荒唐的事,两人兴致都不大。 红毯上凹造型的女艺人终于进去了。 景召和陈野渡一前一后下的车,都是一身黑西装,外貌出色的两个人没花心思在造型上,却一出场就惹得现场的女记者纷纷往前攒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位媒体人大喊:“陈老师,景老师,看这里。” 两人看过去,一个无精打采,一个漫不经心。 相机疯狂咔嚓,沉井cp有素材了。 红毯上还有主持人,穿着一身红裙,过来采访,主持人挺会玩:“陈老师,景老师,你们能各自用一个词评价一下对方吗?” 闪光灯太多,景召不太喜欢,侧着脸往旁边避了避,回答不是很走心:“没什么好评价的。” 陈野渡附和:“我也没有。” 现场来了一些艺人的粉丝,她们嗷嗷嗷嗷,直呼嗑到了嗑到了。成熟的cp粉就是要学会自己找糖吃。 红毯另一头又有保姆车开过来,开门打开,米白色的高跟鞋踩下来。 主持人真是个会来事儿的:“景老师,悦兮过来了,你们要不要合个影?” 红毯上的明悦兮穿着一身大裙摆的礼服,是雪纺的布料,裙子上全是粉色的小花,整体造型很仙。 她听见主持人的话了,脚下走快了一些,却听见景召说:“我们不熟。” 提出合影的主持人都愣了。 陈野渡歪了下头,在景召耳边说:“走呗。” 两人进场了。 歪头杀,啊啊啊啊! 沉井cp又嗑到了。 主办方估计知道景召和陈野渡是同窗,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在第三排的中间,是不低调也不高调的位置。 颁奖没那么快开始,陈野渡刷了会儿手机。 景召在看邮件。 陈野渡用手肘碰了碰他胳膊:“你上一下微博。” 景召抬头,看陈野渡。 “你上热搜了,跟明悦兮。” 他这才登上他几百年没登过的微博。 七点零三分,景召发了一条微博。 景召v:不要传谣,我不是单身 ------题外话------ **** 领领:你不是单身? 景召:等我晚上回去就不是了。 118:召宝脱单,普天同庆(二更) 景召v:不要传谣,我不是单身 七点零五分,贺江刷到了这条微博,工作撂一边,跑去楼上休息间报喜。 “小商小姐,景老师发微博了。” 小商小姐已经看到了,小商小姐的大号几年前就关注了景召老师。 不过景召老师的微博不活跃,从不发私生活,偶尔会发照片。 小商小姐的大号微博名:景召哥哥的小狮子 景召头一回发自己的私生活,粉丝和路人网友留言都异常踊跃。 【啊啊啊啊啊,我景老师来辟谣了】 【请看截图,谢谢】 是刚刚直播的画面截图 景召那张扛镜头扛得要命的浓颜系俊脸正看着镜头:我们不熟。 【太解气了,我看某人以后还怎么买通稿蹭热度】 【明某某,请问你脸疼不?@明悦兮v】 【可喜可贺啊,景老师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微博号了】 【景老师,敢不敢晒你对象的照片?】 【无语,跟我们兮姐暧昧完了就官宣,真没风度】 这条下面,全是骂声。 点赞最高:【暧昧你**!】 点赞第二高:【十八线小明星被景老师救活了,不知道感恩,还天天蹭,蹭不到了居然回踩,恶心得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哇,快去看,明悦兮家开始压热搜了】 【我赌五毛,景老师的对象这会儿就坐在他身旁】 景召哥哥的小狮子回复了这条:【他对象在他工作室哦】 【景老师官宣了,我失恋了,忍痛祝福】 【……】 景召不是艺人,他官宣不会有太多负面声音。 商领领刷完微博太开心了,开心得洪荒之力都要爆发了,她从四楼跑到一楼,又从一楼跑到四楼,浑身的兴奋劲儿就是用不完。 她又跑去一楼,管两位助理老师要了名片,然后上网,下单。 “贺江老师,小董老师,我给你们买了礼物,邮寄地址填了这里和红柳巷,到时候记得查收哦。” 贺江老师:“啊?” 小董老师:“你买了什么?” 商领领开心得仿佛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就是个小礼物。” ——两块大热款的奢侈手表。 两位助理老师在准老板娘的气氛带动下,竟有了一种过年般的心情,甚至想放挂鞭炮。 商领领又跑回四楼的休息间,在景召的床上打了一会儿的滚,爬起来给方路明打电话。 “方路明。” 方路明在外面跟狐朋狗友玩:“干嘛?” “你的共享卫生纸缺投资吗?” 小魔女好像心情不错。 “缺啊。” “账号发来,给你打钱。” 方路明受宠若惊:“你怎么了?” 商领领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快去看景召的微博。”嘻嘻,“记得转发评论哦。” 方路明:“……” 商领领挂掉电话,又给周姐打。 “周姐。” 隔着手机,周姐都能听出她的心花怒放:“怎么了?”这么开心。 她巨开心,抱着枕头蹭:“我领到奖了!” “恭喜啊。” 商领领的喜怒一直很简单,生气就想整人撒气做坏事,高兴了就恨不得全世界都跟着她开心。 这一点,她也像父亲,父亲也是这样,生气了会把母亲弄哭,高兴了就带着母亲去看最美的风景,把全世界的奇珍异宝都买来。 “我给你买了个包,记得收货哦。” 周姐失笑:“你给买包干嘛?” “提前给你买生日礼物呀。” 周姐的生日还有十一个月。 ***** 晚上七点十九分,远在华城的陆女士刷到了微博。 陆女士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 景河东急急忙忙从厨房跑过来:“怎么了老婆?” “召宝官宣了!” 接着,陆女士把景召那条微博发到八栋的租客群、八栋的女租客友爱群、星悦豪庭牌友群、华城美甲群。 快把景见娶走:【记得帮我评论转发哦】 花开富贵王女士:【对象是谁啊?】 往事随风张月初:【是十九楼的小姑娘吧】 快把景见娶走:【不然还能是谁】 水晶女孩:【恭喜啊】 寂寞在想谁:【恭喜恭喜】 【……】 陆女士在八栋的群里疯狂发红包,并改了微信名:三世同堂指日可待! 然后她去刷微博,边刷边姨母笑,当然,也有一些让她这个老母亲很头痛的声音。 比如—— 【陈导,快出来认领官宣@陈野渡v】 【我不管,这就是沉井cp的糖,沉井cp是真的,有图有真相!】 是刚刚直播的画面截图。 陈野渡靠近景召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一同进场。 【我来还原一下事情的真相:主持人搞事情,让明某和景老师合影,陈老师生气,景老师辟谣】 陆女士针对这一乱嗑现象,耐心地逐一回复。 景倩倩的妈妈:【我有一个朋友认识景老师,景老师私下人超级好,三观取向都很正常,和陈导只是合作关系,平时来往不多,而且我的朋友亲眼见过景老师的女朋友,是个可可爱爱的小仙女啦,又懂礼貌又善良,人也很漂亮,比明某某漂亮一百倍。大家不要乱猜啦,我朋友还说景老师的女朋友住在景老师楼上,两个人很甜很恩爱哦】 我朋友是我自己系列,谢谢。 “老公,”陆女士问景河东,“咱们要不要给召宝买个热搜?” 完全不用。 景召的微博粉丝不多,到话题度并不低,他辟谣的那条微博被网友刷上了热搜榜前五。 颁奖晚会八点准时开始,现在帝都时间七点四十二分。 晚会在会展中心的一楼,二楼是给艺人们准备的休息室和化妆间。 走廊里各家艺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只见一人走过来,众人自动退让开。 宝石娱乐,岑肆。 一个圈里是鬼见鬼愁的存在。 “岑爷。” 秘书邵峰把平板递给了岑肆。 他看过内容之后,脚步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一间休息室的门口。 那间休息室里动静很大,是女艺人发火掀了桌子,瓶瓶罐罐砸了一地,一个美妆蛋滚了出来,不巧,滚到了岑肆的鞋尖处。 门半敞着,里面的助理看见人,连忙出来道歉。 岑肆站在原地,没有动,掀了掀眼皮:“捡起来。” 助理正要蹲下—— “叫她过来捡。” 她,指明悦兮。 助理正是小晴,一脸为难敲了敲门:“兮姐。” 明悦兮这才看见门口的人,和经纪人一起出来了。 她自然认得这位鬼见鬼愁的大魔头。 即便上一秒她还在发火,这一秒也得乖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岑爷。” 娱乐圈的人为什么怕岑肆,不是说他权势有多大,毕竟帝都脚下权势大的人多的是,岑肆之所以被冠上大魔头的名号,是因为他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一个喜欢玩阴的、玩手段的人,最好别惹。 他生了一张很俊朗的脸,但鲜少有人敢与他对视,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影视剧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平板了给了秘书,岑肆就淡淡看瞧着眼前的女人,气场浑然天成:“捡起来。” 明悦兮愣住。 乔爽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 今天就算是明悦兮的老板吴庸站在这儿,也是不敢吭声的。 明悦兮忍下屈辱,含胸蹲下,把美妆蛋捡了起来。 她刚要起身—— “把鞋擦干净。” 岑肆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是真真正正坏透了的人。 明悦兮攥着拳头的手在发抖,蹲在那里迟迟不动。 乔爽上前为她周旋:“不好意思岑爷,悦兮不懂事,我帮您擦干净。” 他转着手上尾戒,低着头,不知道是看戒指还是看人:“不懂事,就要教她懂事。”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景召和岑肆是两个极端,一个至白,一个纯黑。 119:召宝的西装杀,表白局开始(一更 他转着手上尾戒,低着头,不知道是看戒指还是看人:“不懂事,就要教她懂事。” 乔爽是老牌的经纪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岑肆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在他的规矩里,不分男女。 乔爽往后退了,不再作声。 明悦兮是聪明人,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该咬牙,什么时候该低头。 她蹲下,用手去擦男人的皮鞋,把姿态放到最低。 “对不起岑爷。” 很多艺人都在看,但没有人出声,混娱乐圈的没人不知道岑肆的恶名,他是一个心狠手辣却又本事通天的商人。 “可以了。” 明悦兮起身让开, 岑肆没有正眼看她,踩着那颗从她手里掉出来的美妆蛋,径直离开。 秘书邵峰跟在他身后,他隐隐能猜到老板发火的原因。 走廊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吵闹,或是忙碌自己的事情,或是议论明悦兮的事情。 左边第一间休息室是贵宾间,好剧盛典最大的赞助商是梵帝斯珠宝,这间休息室的主人正是陆家人,不过他们不姓陆,姓季。 季寥寥是女团新人,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当然是因为她是资源咖,她的人设就是富家小千金,所以从来不吝啬向公众展示她的家世背景。 “哥,你能不能找个机会把我介绍给岑肆?” 岑肆刚刚教训明悦兮的那一幕,季寥寥也看到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岑肆,第一次是在成团出道的庆功宴上,岑肆作为老板出席了仅仅三分钟,就是那三分钟,让季寥寥魂牵梦萦。她喜欢有挑战的男人,岑肆是其中的顶尖。 她的双生哥哥,季攀夕,是陆家这一代的掌权人。 季攀夕的样貌肖似生父,其貌不扬,只有眼睛遗传了他的生母,是一双过分精致的瑞凤眼。 他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看上去斯文有礼:“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 季寥寥虽然不姓陆,但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骄傲得很:“我可是你妹妹。” 现在陆家都是季攀夕做主。 季攀夕从椅子上起身:“你只管记住我的话,不要去招惹他。” 她哼哼了声:“知道啦。” 兄妹两个一同入场,主办方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位置,第一排中间靠左。 路过第三排时,季攀夕的目光看过去,稍作停留后,又收回了目光。 陈野渡是导演,眼尖:“你跟季攀夕来往过?” 季攀夕刚刚那一眼看的是景召。 景召今晚注意力不怎么集中,心不在焉:“没有。” “他看你的眼神,”陈野渡断定,“有点儿东西。” 陈家做酒店,陆家做珠宝,两家井水不犯河水,陈野渡和季攀夕没怎么打过交道,可能磁场不合,虽然在一个圈子,但不往来,倒是听家里姑姑提起过,陆家这位外姓掌权人是块做生意的料。 景召随口提了句:“我家陆女士是陆家的女儿。” 陈野渡稍微坐直了几分:“被陆老爷子踢出族谱的那个?” “嗯。” 这就难怪了。 听说陆家姐妹不合,十几年不联系。 陈野渡知道景召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就是没想到他是陆家的:“以前没听你提过。” “没什么好提的。” “景见是你弟?”早几年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陈野渡倒是见过来陆家探亲的景见。 “嗯。” 陈野渡觉得这两兄弟太低调了,不像陆家本家那对龙凤胎。 颁奖晚会快开始了,嘉宾和媒体人陆陆续续进场,空着的位子慢慢都坐满了。 冤家路窄,明悦兮和关山山的座位挨在了一起,不巧的是,她们还提名了同一个奖项。 明悦兮刚拂裙坐下,关山山就扭头来了一句:“你挺坚强啊。” 关山山刚刚听小姐妹说了美妆蛋的事。 “我要是你,这会儿肯定躲在厕所里哭。” 明悦兮忍着没作声。 镜头在呢。 关山山笑盈盈地凑过去,跟一对好姐妹似的,凑到明悦兮耳边问:“脸疼不?” “关山山,”明悦兮压着声音,咬牙警告,“你够了!” 镜头移走了。 关山山吐舌:“略略略!” 颁奖嘉宾都坐在了一排,景召的左边是陈野渡,右边的人姗姗来迟,是岑肆。 景召和岑肆没有交情,一左一右各自坐着,两人毫无交流。 晚会还没开始,景召避着摄影头接了一通电话。 “小九爷。” 电话那边是女人:“除了我们,另外还有两家公司想收购热丽传媒。” 景召往后坐,踢了踢陈野渡的鞋。 陈野渡懒洋洋地挺直了腰,往前坐,给他挡住了镜头。 景召继续接电话:“哪两家?” “路明投资。”还有另外一家,“宝石娱乐。” 景召转头。 几乎同时,岑肆也转头。 目光对上,电光火石间,暗流涌动。 岑肆先开了口:“景老师,”他的眼窝相较一般人要深,眼里的神色难辨,“幸会。” 景召点了点头,然后移开视线:“正途不行,就换个方法。” 电话那头的人懂了。 帝都时间八点整,晚会开始。摇臂摄像机移动到第三排,然后在中间停顿。 景召、岑肆、陈野渡三人同时入镜。 就是这一个镜头,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话题热度力压视帝视后人选。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盛世组合!】 【三秒,我人没了】 【这三个帅哥是谁啊?艺人吗?三分钟,我要他们的所有资料!】 有人回复【不是艺人,是颁奖嘉宾】 【从右到左依次是宝石娱乐岑肆、摄影师景召、导演陈野渡,不谢!】 【这个颜值,可以组团出道了】 【怀里的男朋友突然就不香了】 【他爱他,他爱他,相爱又相杀,同人小说——安排!】 【抱走景老师!】 【抱走岑总!】 【抱走陈导!】 【楼上的姐妹们,醒醒!】 【……】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开车到绿瓦胡同要半个小时。 工作室的外面有车灯打过来,商领领立马推门跑了出去。 车还没停下,她大声喊:“景召!” 是景召的车。 他下了车,走到路灯昏黄的光线里,黑色大衣里面穿着笔挺的西装,地上的影子端正又修长。 翩翩公子,携月色走来。 “景召!” 商领领冲到路对面去,跑太快,没刹住脚,莽莽撞撞朝景召撞过去。 他伸手,扶了一下,等她站稳后收回手:“一个人在这等?” 商领领戴着羽绒服的帽子,白色的毛领很厚实,像景倩倩的毛,雪白松软,把她的脸围成巴掌大的一圈,显得五官更加秀气小巧了。 她点头,答话:“嗯,我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就让助理老师先回去了。” “外面冷,进屋说。” “好。” 商领领跟着景召进了屋,外面有风,他把大门关上了。 屋里依旧很冷。 “你怎么不开暖气?” 商领领鼻头冻红了:“不知道哪里坏了,自己停掉了。” 帝都正值严冬,夜间温度在零下。 一楼大厅的装修很空荡,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用金属工艺做了工作室的logo:jz。墙下面放了张t型的桌子,贺江有时会坐在那里接待客人,顶上装的都是吊灯,高度参差不齐。左右两面墙上挂着几副大小不一的照片,还有几副竖着放在地上,照片的色彩偏明亮,和灰白色的地砖形成对照。 左边放了一张小桌子,还有两张形状像猫窝一样的沙发,坐上去软软的。 摄影师的审美真的绝,工作室装得很像美术馆。 景召把大衣脱下来,递给了商领领:“在这坐会儿,我去泡茶。” 她接过衣服。 景召说:“穿上。” 她沉迷景召的西装杀,反应有点慢:“哦。” 景召去茶水间泡茶。 商领领坐不住,披着衣服跟去了茶水间,茶水间很像个酒吧,有吧台。 商领领坐在高脚凳上,一双眼睛就没从景召身上挪开过:“景召,你穿西装好好看。” 景召不常穿正装。 他背对着她,在洗茶具:“喜欢?” 商领领用力点头:“嗯!”超级喜欢!超级欲! 后面景召没接话。 他把洗好的茶具简单沥干,然后往紫砂茶壶中加了一勺茶叶,第一壶,先醒茶。 茶泡好之后,倒入公道杯,再斟出两小杯。 商领领第一次见景召穿着西装正经泡茶的模样,迷人得要命。 ------题外话------ **** 西装杀,啊啊啊~ 120:商领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二更) 商领领第一次见景召穿着西装正经泡茶的模样,迷人得要命。 想扒掉他的西装……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好,表情老实。 景召把茶端给她。 茶杯应该上好的材料烧制而成,杯子温而不烫,商领领用两只手端着,淑女地抿了一小口,细细品了品。 “这是什么茶呀?” 景召说:“西柚桂花。” 西柚和桂花组合在一起,酸酸的,咸咸的,是很奇特的味道。 但商领领现在想做的不是品茶。 她看着景召,眼睛宛若星辰,闪着光,迫不及待:“你不是有话说吗?怎么不说话?” 景召依旧不紧不慢,往紫砂壶里添水:“你先把茶喝完。” 商领领一口就干了:“喝完了。” 他们之间隔着吧台,景召站在她对面。 “还冷呀?” 热茶进了胃里,整个人慢慢暖和起来,商领领手上还有茶的余温:“不冷。” 她心想,她内心可火热火热了。 景召又倒了一杯,让她握着暖手。夜晚安静,空荡的房子里声音落到地上,会砸出温柔的回响。 “我得罪过很多人,有很多的仇家,也许哪天也会像云疆的那个记者那样,死在异国他乡的某个地方。” 这是景召的开场白,很悲观。 他的规划里,本来就不该有一段感情,走在钢丝上的人不能拉住别人。 他清楚地知道,他在豪赌。他也挣扎过,无数次。 “这是我之前拒绝你的理由。” 这些商领领都知道:“那现在呢?” “你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我冒犯过你。”景召手里握着茶杯,“得要负责。” 杯壁的边缘有茶水轻微荡动的涟漪,那些涟漪出卖了他,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从容。 反倒是商领领,她比较游刃有余:“只是因为这个才想和我在一起吗?” 景召摇头,轻轻放下了那杯茶,茶水平静了,他眼波却动荡了。 “是我后悔了,我跟你断不干净。” 陈野渡说,断不干净就不要纠结。 可是怎么断? 听见她受伤,等他理智回笼,他人就已经在病房了。 害怕她在外面喝酒,怕她吃亏,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神经和理智稍微一放松,他会想吻她,想冒犯她。 她只用一把伞,可以要他任何承诺。 他高估了自己,他并没有那么强的定力。他不是个反反复复的人,他以为他可以割舍得一干二净,可事实上呢,只要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马不停蹄。 她离开云疆的那个晚上,他去过殡仪馆,他想再问问帕琪:你后不后悔? 他还问自己,后不后悔? 他不知道,没有想出答案,当时脑子里都是商领领,都电影院里红着眼睛转身的商领领。 越挣扎,他就越明白一件事情,他喜欢帝国的月亮,远比自己想的要多。 所以,他投降。 “我想做的事不会停下来,我依旧会经常出国,或许也会经常受伤,我的命给不了你,但我可以向你承诺,可以用我的信仰起誓,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在我生命结束之前,都会爱护你、尊重你。” 字字都掷地有声。 他郑重其事地问:“商领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商领领杯中的茶洒了,因为手把杯子握得太紧。 不是紧张。 就像狮子扑食前的那一个瞬间,血液在沸腾,全身的细胞都会兴奋叫嚣。 景召把她攥在手里的杯子接过去,放到一边,然后抽了几张纸,擦她手上的茶水。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要慎重考虑。”他把纸扔进垃圾桶,抬起眼眸看她,温润的桃花眼里有徐徐清辉,波光粼粼,“考虑久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会等。” 商领领不需要考虑,她只要确认一件事。 “景召,你喜欢我吗?” 景召没有迟疑:“嗯。” 她手肘压在吧台上,身体不自觉地往景召那边靠,她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呀?” 景召站着,她看他时要仰起头。 于是他弯下腰来:“比你知道的要早。” 商领领伸出一根手指,摸他领带上的领带夹,从刚刚开始就想摸了:“你再问一遍刚刚的问题。” 景召俯身与她平视,不阻止她的任何动作:“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商领领握住他两只手,捂过茶杯的手很暖,她笑得灿烂:“愿意呀,我等你开口等了好久了。” 景召低下头,慎重又克制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窗外面的树看见了吗?风听见了吗?那是goldenworld的小九爷,他向月亮低了头。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吻手背,表示屈服和忠诚,比吻唇还要让商领领心动。 “没关系。”她趴到吧台上,笑靥如花地问她刚得手的男朋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她故意这么问。 景召顺着她说:“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商领领可开心可开心了,没有尾巴的她,轻轻摇着尾椎骨,地上她的影子跟着晃来晃去:“那你要记住咯。” “嗯。” ------题外话------ **** 召哥哥终于投降了 121: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更) “那你要记住咯。” “嗯。” 商领领趴在吧台上,继续摇她欢快的尾椎骨。 “台面上太凉,你坐好。” “哦。” 商领领乖乖坐好。 真好呀,有男朋友管。 景召还有话说,又斟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让她暖手。 他拉开椅子,坐下:“领领。” “嗯。” 她喜欢景召这样喊她。 她很庆幸自己的名字是叠字,景召声线偏低,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不用刻意,也有三分缱绻。 “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要和我沟通,不要胡思乱想。” 十八岁的商领领不用沟通这种低效率的方式,她用笼子。 景召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那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好好教我。”她也打个预防针,“不可以分手。” 景召说好。 拿到了“免死金牌”,商领领心里的小人开始跳舞:“约定好了,不可以变了。” “嗯。” 这么好的氛围,商领领觉得可以接个吻。 景召却没有谈风花雪月,他谈生死,那样郑重认真:“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 商领领捂住他的嘴,不满地哼哼:“你干嘛呀,交往第一天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要说的。 他要替她做最坏的打算,要给她预留后路。 他把她的手拿开:“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要好好活着。”他态度强硬,甚至有点固执,“答应我。” 她会去陪他。 她撒谎:“知道了。”她不想谈这个,佯装生气,抱怨说,“你好扫兴啊,景老师。” 这七年里发生过什么?她总觉得景召藏了很多事,她甚至怀疑他经常受伤并不是因为那些别人不敢拍的照片。 她心想,以后一定要让他更加爱她、离不开她,然后绊住他的脚,让他不能再远行。 正事说完了,景召神情放松下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回华城吗?” “太晚了,开车会不安全,明天再回。” 景召都依她:“我的住所在这附近,你去我那边睡一晚。”工作室没有暖气,住不得人。 “你呢?” 商领领想要一起睡。 景召说:“我去酒店。” 怪不得贺江说他是和尚,这么守男女礼节。 “不要。”商领领不乐意,“哪有交往第一天就让女朋友独守空闺的。” 语气别提多幽怨了。 景召解释:“我那里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睡沙发。” 景召怎么可能让她睡沙发。 他妥协,带她回了桐湘湾的住所,从绿瓦胡同开车过去只要十分钟。 一百三十平的房子有三间房,一间做主卧,一间用来办公,还有一间被景召改成了简易的暗房。他是摄影师,艺术感强,公寓里的装修是他自己弄的,是商领领从没来见过的风格,每一处好像都很随意,但又舒适自由。 景召热了一杯牛奶给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换床单。” 意思是她睡床。 商领领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不用换。” “那也要给你拿衣服。” 她松手:“哦。” 景召去了卧室,商领领跟着他一起。她没来过他这边,眼睛四处看,卧室里整洁,窗帘是米白色,和地毯一样的颜色,床、床头柜、衣柜都是原木色,除了一个落地台灯和一幅颜色鲜艳的摄影作品之外,没有其他摆设,最大的装修亮点是墙,不是平面的,有凹凸的纹路,像一幅画,但她看不懂构图的寓意。 这边景召不常住,衣柜里的衣物不多。 “没有新睡衣,”他问商领领,“你穿我的?” 商领领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嗯!” 景召把干净的睡衣给她,然后去浴室。 商领领也跟着去浴室。 他给她拿了新牙刷和新毛巾:“牙膏没有新的,你用我的。” “好。” 小姑娘的眼波流转,眼里头像装了两艘小船,给点风浪就荡得欢快。 景召眼底就风平浪静的,他把浴室的暖灯打开、水龙头的水温调好:“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新的漱口杯出来。 他这一系列周到的服务,让商领领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就很……很不激情四射。 商领领:“哦。” 景召出去了。 商领领叹气,哎,他怎么都不冒犯她一下啊。 商领领迅速地洗漱完,穿着景召的睡衣出去:“我洗好了。” 因为没有卸妆膏,她洗了好几遍脸,脸搓得红彤彤的,额头的头发弄湿了,身上的男士睡衣不合身,更衬得她娇小可人,衣领遮不住锁骨,洗过澡的皮肤透出红粉。 景召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 商领领:“……” 继宾至如归之后,她又感受到了“父爱如山”。 “嘣。” 这是她脑子里的黄色泡泡爆掉的声音。 她像一条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往卧室走。 景召起身,去浴室。 已经进到卧室的商领领手扒着门,脑袋又钻了出来:“景召。” “嗯。” 景召改变路线,走到她门口:“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们都交往了,你怎么还和之前一样啊。”她挠他家的门,“我是客人吗?对我这么客气。” 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被陆女士逼着减肥只给吃半碗猫粮的景倩倩,没得到满足,炸毛又幽怨。 每当这个时候,景倩倩会到景召面去前打滚,把没吃饱的肚皮露给他看。 景召要么会再喂它一点,要么会摸摸它的肚子,让它气消。 她也跟景倩倩一样,有小性子。 景召失笑:“客人是不能在我这里过夜的,客人也不能睡我的床、穿我的衣服。” 他用手撑着墙,稍稍俯身,在商领领唇角很轻地吻了一下:“更不能用我的牙膏。” 蜻蜓点水,细致温柔。 “好了,去睡觉。” 他好会哄。 商领领哦了一声,呆呆愣愣地回了卧室。 门是景召帮她关上的。 她躺到景召的床上,身体呈大字,那个吻的后劲慢慢上来,血气一点一点上涌,脸开始发烫。 啊! 她要死了! 要被男朋友苏死了! ------题外话------ **** 我好吃这种禁欲绅士的点到为止。 122:爹系男友,生猛女友(二更) 夜深,人静,水流声有些杂乱。 “咔哒。” 浴室的门被推开。 正在花洒下面冲澡的少年怔愣住,然后回头,看见女孩站在门口。 十九岁的景召后背还没有那么宽厚,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腰,腹肌和人鱼线刚刚好,不夸张,有少年人的稚嫩单薄,也有成年人的性感有力。 他立刻转身,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出去。” 语气好凶啊。 十八岁的商领领是个坏事做尽的坏小孩儿,不会听话的,小魔女的秉性彻底显露出来,她堂而皇之地走进去,理直气壮地说:“在河源镇你也看我了。” 张开的水流像一把伞,不疾不徐地洒下一片透明的帘子,浴室里雨水朦胧,水下没穿衣服的少年难得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商领领——” 坏女孩是不听话的:“你要还我一次。” 她走过去,关掉花洒,黑色的裙摆湿了一角,眼睛被水雾晕染得湿漉漉:“热吗,景召哥哥?” 已经快要入夏了。 别墅外面的锦屏藤上栖了蝉,躁乱地叫,像少年此刻的心事,安静不了,乱得一塌糊涂。 “你脸好红啊。” 她伸手,去碰他的脸。 他反应很快,抓住了她的手,额头的水滴滚下来,顺着脸颊,淌过喉结,流到胸口,最后没入人鱼线。 她很大胆,目光发烫,就那样明目张胆地看。 他被惹恼:“商领领!”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女孩的眼单纯懵懂,好像毫无杂念,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那以后在床上要怎么办?” 她露出了非常苦恼的表情。 满面通红的少年拽着她的手,将她丢出了浴室。 啪! 门被用力摔上了。 少女在门后笑得花枝乱颤:“景召哥哥,我都看到了哦。” 浴室里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为了哪样在发怒,踢翻了垃圾桶。 少女在唱童谣《十只兔子》。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她唱着唱着,开始念《动物世界》。 “在福坦福斯这片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草原上,狮群们割据一方,雄狮们守护着来之不易的领地……”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起有过很燥热的夏天。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是一条垃圾短信,唱十只兔子的小狮子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迷迷瞪瞪地喊了句:“景召哥哥。” 没人答应她。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对面的墙发了一会儿的呆。 哦,是男朋友家啊。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还没到,她起床,趿着不合脚的拖鞋,去把卧室的窗帘拉开。景召的房子在高层,视野开阔,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到她身上。 她伸手挡了挡眼,伸了个懒腰,又扒拉扒拉头发,穿着睡衣出去了。 客厅里没人。 她喊:“景召。” 早上刚起,气泡音听上去很乖、很奶,叫人的时候像在撒娇。 “景召。” “景召。” 浴室和厨房里都没有人,景召不在家。 桌上的花瓶里有新鲜的蓝色妖姬,不多,十几朵,花瓣上还有欲滴的水珠。花瓶下面压着一张纸,是红线白底的信纸。 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信纸了,商领领扶着花瓶,小心地把信纸取出来。 信上有她熟悉的字体。 “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早饭在锅里温着。 ——景召” 景召写的一手好字,字迹遒劲,有风骨。 商领领放下信纸,去了厨房。电饭煲正插着电,里面温着粥和鸡蛋,还有一碟饺子。垃圾桶里扔了装饺子的纸盒,那家店商领领也知道,离桐湘湾很远。 她把插头拔掉,去房间拿手机,给景召打电话。 景召接得很快:“刚醒?” “嗯。”声音还糯糯的,她问,“你在哪?” “在陈野渡的工作室,帮他剪片子。” 商领领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还很早啊。” “今天能收尾的话,我回了华城就不用赶回来。” 这是景召临时做的决定,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去敲过商领领的门,她睡得沉,没有醒。 “那会很赶吗?” “有一点。” 陈野渡想赶在新政策出来之前,把片子拿去送审,景召先前答应过他会帮忙,陈野渡就没有节制地使唤他,现在剪片都要他去。 景召的专业是摄影,不过他手里有很多证书,没事考着玩的。 “那你别送我回去了。”商领领舍不得累着他,“我自己回去。” “我不放心。” 她笑:“不放心什么呀?” 景召没说,问她:“午饭可以自己吃吗?” “可以。” 她又不是小孩子。 景召不是个喜欢说甜言蜜语的人,性子又沉稳老成,感情里他会比较占主导:“你先自己玩,不要跑远了,我弄完了去接你。” “好。” 商领领喜欢这个相处模式,他会惯着她,但也会管着她。 “早饭吃了吗?” “还没。” “去吃饭。” “嗯。” “挂了。” 她特别乖:“好。” 景召等了一会儿,她也没挂断。 “我去工作了。” “嗯。” 景召先挂断了,一转头,见陈野渡靠在剪辑室的门边,正饶有兴趣地审视着他。 “女朋友?” 不是都官宣了吗,陈野渡也猜到景召有情况了。 景召不否认:“嗯。” 昨晚熬了夜,陈野渡胡子没刮,仗着一副好样貌,随便穿了个棉大衣,又颓又丧:“我还以为是你女儿。” “……” 景召懒得搭理。 两人一同进了剪辑室。 陈野渡坐下:“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 景召继续手头上没做完的事,看着电脑:“看她的意思。” “是不是你钱包里的那个?” “嗯。” 陈野渡坐在转椅上,没起身,移动到桌子那边,他拉开抽屉,拿出来一袋子药:“你还挺闷骚。” 他拧开一个瓶子,倒了几颗药,扔进嘴里,就着水吞下去。 是治抑郁的。 身边很多人都当他是不正常的病人,景召不会,该骂就骂,该说就说。 “吃药都堵不住你的嘴,再废话你就自己剪。” 那可不行。 景召全能,而且好用。 陈野渡没再“嘲笑”他。 ------题外话------ **** 猛还是十八岁的领领猛。 123:领领配音,请冬身世 关山山和明悦兮一同参演的那部电视剧叫《东渠侯》,听名字就知道是大男主历史剧,女一和女二的戏份都不是很多,但制作班底强,观众的期待值也高。 关山山在里面饰演北平王的千金,是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公主,她的声音很贴角色,所以导演决定用她的原音。 关山山到底不是专业的配音演员,效率太低,半天过去了,一集都没配完。 中途休息,助理给她泡了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吐掉,转头训斥助理:“你放那么多糖,是要胖死我?” 助理叫邹静,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她运气不好,公司那么多艺人,她被派了脾气最娇纵、最难伺候的关山山。 “对不起关姐,我再去泡一杯。” 邹静转身就翻了白眼,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关山山在打电话,语气跟刚刚一比,像是两个人。 “请冬。” 不止声音轻柔甜腻,口吻甚至还有点唯唯诺诺。 电话那边是商请冬,邹静知道他,他是关山山明恋了很多年的人。 “有事吗?” 关山山这个人吧,是真的挺泼辣不讲理的,还有明星架子,唯独在商请冬这里,没有一点脾气。 经纪人曾经劝过关山山,让她收起心思,说她演技不够,算半个爱豆,暂时不能谈恋爱。 关山山直接放话,她要能跟商请冬谈上恋爱,直接退圈都无所谓。 经纪人在写给老板的艺人评估表里,给关山山打了个标签——恋爱脑。 “东门路新开了一家餐厅,听说味道很好,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商请冬拒绝:“抱歉,我很忙。” “晚上也有手术吗?” 商请冬对她不冷也不热,接她电话纯粹是出于礼貌:“要看文献。” 他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关山山很多次邀约。 邹静出去之后,门没有关,外面走廊里说话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关山山耳朵里。 “商小姐,这边请。” 关山山抬头,看见了刚好路过的人。 “请冬,你来接我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不了,我还有事。” 她的后半句是:“关于你姐的。” 商领领过来试音。 姜成导演给了她一场戏,让她现场给角色配音。难度其实有点大,因为没有给她故事背景,她要自己根据场景去理解角色当时的心理和情绪。 那场戏有十三分钟,姜成故意的,挑了台词很多的一场。 商领领分了三次配完。 “效率还行。” 姜成挺满意她的:“你要配的那个角色,戏份只有二十集,专业的配音演员两到三天就能配完,我最多给你五天。听说你还有本职工作,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时间不是主要问题, 主要问题是商领领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想进这个圈子。 “我要考虑一下,明后天答复你可以吗?” 姜成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商领领从配音室出来,给景召打了个电话。 景召问她:“吃午饭了吗?” “还没。” “在家?” 她边往电梯口走:“在外面。” “在哪?” “在姜成导演的工作室里配音。”商领领猜想景召可能已经从陆女士那里知道她的副业了。 她签公司的事,景召没有细问过,更没有反对过。 “你想做这一行?” 她说实话:“不知道。” 一开始是因为明悦兮,她才被推荐来配音的,今天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配音的时候觉得有趣吗?” “有趣。” 景召说:“那可以试试。” 商领领考虑了一下:“我要回去问问馆长,看能不能请到假。” 景召嗯了声,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电梯门开了,商领领正要进去,听见有人喊:“姐。” 是她熟悉的声音,她回头,身后有两个人,关山山和商请冬。 商请冬走过来:“姐。” 狐狸眼、琉璃目,方路明总说商请冬不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种凌虐美。 精致、脆弱,形容他的脸最合适不过。 商领领和景召说她要去吃午饭,把电话挂了,然后望向商请冬:“好久不见,请冬。” 七岁那年,被她关在花房里的小哥哥跑掉了,小哥哥不跟她玩,她不开心了很久。 父亲问:我们领领怎么了? 她难过地说:没有人和我玩。 父亲说会有的。隔天,父亲去孤儿院带回来了七个小男孩,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孩子。父亲让她挑,说要送给她当玩伴。 她随手指了一个。 父亲夸她会挑,说她挑的那个生得最端正漂亮。父亲给那个最端正漂亮的小孩取名为请冬,因为他来商家那天是冬至。 ------题外话------ **** 今天没有二更哈,我还卡着,没捋顺 124:姐弟关系(一更) 父亲给那个最端正漂亮的小孩取名为请冬,因为他来商家那天是冬至。 “好久不见,请冬。” 他们有七年没见过。 商请冬盯着她,把她看得仔细:“你是回来了吗?”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还会走吗?” 商领领说:“我路过。” 是还要走的意思。 “你住哪里?在哪个城市?” “很远。” 她回答敷衍,并不想多说,对他的态度比七年前还要疏远冷淡。 商请冬眼神很受伤:“现在要回去了吗?” 商领领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能不能给我留个号码?” 商领领当初离开帝都的时候换了号码。 “没有必要。”她重新按了电梯,“我走了。” 他叫住她:“姐。” 商领领只比他大两个月。 他眼睛比一般人的要亮,像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皮肤偏白,长相又乖,方路明最喜欢调侃他,说他只要稍微皱个眉,就能要星星要月亮。 他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 他问商领领:“你以后都不回商家吗?” “以后会回。” 商领领按了楼层,电梯门关上了。 商请冬站在原地,抬头看电梯上面滚动的升降箭头。 关山山叫了他一声,他没应。 箭头在一楼停下了。 商请冬收回目光,转头问关山山:“她为什么来这儿?” “她是明悦兮推荐的配音演员,今天过来试音。” 关山山上次在杀青宴上就认出了商领领,她在商请冬的办公桌上看到过商领领高中时期的照片。 商请冬看着她问:“今天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她?” “前几天见过。” “为什么没告诉我?” 商请冬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很少说话这样大声。 原来他也会责备人。 关山山心里很不舒服,但因为是商请冬,她忍着所有坏脾气:“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 她知道的远不止这么多,她第一次见商请冬是在十二岁,在一个下大雨的夜里。 高中,商请冬去了帝都一中,她去了旁边的职高。 十八岁,商请冬考进了帝都大学,她复读一年,考了帝都大学旁边的艺术学院。 大二那年,她出道了,小有名气之后,她去找商请冬。 商请冬忘了她是谁。 她告诉他:我们是初中校友。 ***** 景召工作结束后,去桐湘湾接商领领,到那的时候将近两点。 商领领盖着毯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午睡。 景召走过去,蹲下叫她:“领领。” “嗯……” 她翻了个身,醒过来,揉一揉眼睛,睡眼惺忪,有点迷糊。 “现在回去,还是再睡会儿?” “现在回去。”她爬起来,“你的睡衣用不用带回去?我穿过了,还没洗。” 景召说:“随你。” 她去房间拿睡衣。 景召把被她踢到地毯上的毯子捡起来,叠好放沙发上。 回去的路上,商领领在车上喝了饮料。 “景召,快到服务站了吗?”她端正坐着,腿并拢。 景召看了眼导航:“还有九公里,想上厕所?” “嗯。” 他开快了一些。 ------题外话------ **** 早呀 125:这脏脏的、火辣辣的恋爱(二更) 最近的服务站离望龙雪山很近,有很多游客在那里歇脚,雪山就在不远处,抬头能望到一片洁净的白。 景召把车停在了人少的地方,商领领先下了车,她方向感太差,不会找路,景召带她到了洗手间外面。 “有没有想吃的?” “我要一根玉米。” 景召嘱咐:“我去买,你出来后在这里等我。” “好。” 因为临近景区,这个服务站很大,洗手间离超市和快餐食堂都有一段距离。 等景召的时候,商领领被搭讪了。 搭讪她的男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像学生,他先问商领领可不可以借手机。 “抱歉,不方便。” 男孩没有死心:“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扫一下共享充电宝,钱我开机后转你。” 男孩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三个同伴。 总不会三个同伴手机都没电吧,商领领又不傻:“我手机也没电了。” 她手机就在她手里,屏幕还亮着。 男孩和他的同伴们悻悻离开了。 景召走了过来。 商领领刚刚就看到他了:“你有没有看到?” 他拎着个袋子,里面除了玉米,还有糖炒栗子和当地人卖的酸奶。 “什么?” “刚刚那个人。” 他把玉米拿出来,给商领领:“看到了。” 商领领伸手去接玉米。 他把袋子拎高:“烫。” “哦。”商领领用袖子包住手,接过了玉米,“那你怎么不冲过来制止?” 在她的视角里,景召就很不紧不慢。 这边的煮玉米,皮不会全部剥落,会留两三片包裹着,她用牙齿去咬玉米皮。 “给我。”景召又把玉米拿了回去,剥掉皮,“制止什么?” “有人搭讪你女朋友啊,你不捍卫一下主权吗?” 景召想象了一下“冲过去”的那个场景。 他把剥好的水果皮包住玉米的一头,再用袋子缠着,觉得不烫手了,才给商领领。 “一定要冲过去,走过去不行?” 商领领:“……” 上车后,商领领默默地啃玉米,水果玉米很甜。 景召见她不说话,问:“生气了?” “没有。” 她就是有点郁闷,景召太沉稳理智了,一点都不疯狂,那还怎么谈脏脏的恋爱? (此处的脏,是十九禁的意思) 景召没接话,在开车。 商领领觉得他在想事情,她抱着玉米,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啃,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玉米啃到了第二排,她问:“你在想什么?” 景召看着路:“在想怎么哄你。” 呀,他开窍了! 商领领万分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想到了吗?” “没有。”他转了下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看路,“你要不要教教?我学东西很快。” 他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的人,他问得认真,也记得认真。 本来就没生气的商领领这下直接心花怒放了:“我很好哄的,你亲我一下就可以了。” 小仙女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就是想要亲亲而已,她特地还坐过了一点点,脑子里自动生成了景召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抱她的场景,她想到了国外的一部电影,叫《****》,就很火辣辣,就很脏兮兮。 (此处的脏,参考上面) 哎呀,她今天没穿裙子。 景召听完她说的了,然后…… 没有然后。 商领领一颗一颗掐着玉米揪下来:“景召。” “嗯。” “你不哄我了吗?”怎么还不来亲啊? 景召说:“开车呢。” 商领领:“……” 不仅开车,还是高速公路呢。 高速公路怎么了?商领领敢在高速公路上跟男朋友开火箭信不信? 哼! 她不理他了,她决定,回去就把《****》发给景召! 下了高速,陆女士打电话过来。 “领领,你们快到了吗?” 商领领在吃酸奶:“快到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陆女士语气欢快得像过年:“开慢点,不着急。” 景召已经开得很慢了,他开车一向都慢,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到星悦豪庭。 他把车开到了负一楼,商领领手上都是吃的,他先解自己的安全带,再解她的。 下了车,他去按电梯,把商领领送到了电梯门口:“我还要去趟红柳巷,不上去了。” “那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不一定。”景召看了眼指示灯上的楼层,电梯快下来了,“帮我跟陆女士说一声,不用等我。” “哦。” 商领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景召在一块,但她不想表现得太缠人,她现在是成熟懂事的女朋友。 电梯门开了,她恋恋不舍地迈开脚:“那我走了。” 景召拉住她。 她立马回头:“嗯?” 他一只脚跟着进了电梯,这时却刚好有人过来。 “景召啊。” 是二十三楼的陈伯。 景召又把脚收回来:“陈伯。” 陈伯提着瓶酱油,刚从超市回来:“我家热水器坏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帮我看看。” 作为房东的儿子,景召肩负了八栋一半的维修工作。 “晚点我过去。” 陈伯不是华城人,说话有点他老家的口音:“好的呀。”陈伯绿豆似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女朋友啊?” 景召大方地点了头:“嗯,女朋友。” 陈伯:“嘿嘿。” 这黏黏糊糊的气氛哟。 陈伯也年轻过,懂的懂的,他进了电梯,自动背过身去,演技为零地惊呼一声:“呀,我看不见!”他伸手,摸了一把空气,“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景召:“……” 托了陆女士的福,整个八栋都知道景召跟十九楼的小姑娘在谈恋爱。 ------题外话------ **** 今天也是想把景召焊在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的一天。 126:深夜独处,当年真相(一更) 托了陆女士的福,整个八栋都知道景召跟十九楼的小姑娘在谈恋爱。 “我走了。” 商领领嗯嗯点头。 景召回了车上,电梯门也合上了。 演戏装瞎的陈伯转过头来:“小商啊。” 小商答应。 “好好谈,景召这人是个靠谱的。”景召在星悦豪庭的名声很好,是一众中老年住户心中女婿、孙女婿、外孙女婿、侄女婿、堂女婿……的第一人选。 小商乖巧点头,并且仙女微笑。 说起景召,陈伯赞不绝口:“样貌不用说,人品也好,又会修热水器又会修空调。”陈伯有点遗憾呐,他还有个未婚的外甥女呢。 小商与有荣焉,超级骄傲:“他还会修路灯!” 陈伯感慨:现在这样的五好青年不多了,当代都是些恶臭青年。 商领领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把从帝都带回来的、景召的睡衣放下,然后才去十七楼陆女士那里。 陆女士开门后没看见景召:“怎么就你一个人,召宝呢?” “召宝去照相馆了,说不用等他吃晚饭。” 陆女士生气:“就他忙,一天到晚不着家!” 以前见不到人,现在谈了女朋友还见不到人。 “喵。” 景倩倩又穿新裙子了,是洛丽塔呢,它甩了商领领一个屁股蛋,走着悠闲慵懒的猫步回了猫窝。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坐下:“领领啊。” “嗯。” 陆女士要好奇死了,巨想知道三世同堂的进度条走到了哪里,但做婆婆的要正经。 于是她正经地问:“昨晚帝都热不热?” 商领领没有多想,乖巧回答:“不热啊。” 零下呢。 做婆婆的有点失望啊,居然不热。 帝都今晚也不热,不仅不热,还天寒地冻。 陈野渡推开门,屋里面亮着灯,他走进去,环顾了一圈,客厅没人。 餐桌上有一桌菜,都用盘子盖着,走近后他才看见厨房的冰箱旁边坐着个人,埋着头,在睡觉。 陈野渡走过去,踢了踢椅子腿。 打盹的秦响醒了过来,她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立马站起来:“你回来了。” 陈野渡的语气是一贯的不好:“你怎么在这?” 客厅里也没开暖气,秦响身上穿着很旧的棉袄,耳朵和鼻子都被冻红了:“你不是让我周末来干活吗?” “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门口碰到了凌姨,她给了我钥匙。” 她在陈家生活过,陈家的阿姨和司机都认得她。 她昨天上午九点就过来了,陈野渡很久之前就拉黑了她的号码,她找不到人,在别墅区的外面等了十个多小时。 昨天晚上她在网吧里凑合了一夜,今天早上又过来了,待到了现在。 “你吃饭了吗?” 陈野渡没说话。 他吃过了。 “我帮你热一下。” 秦响做了很多菜,一样一样地重新加热。 陈野渡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凌姨平时过来只做饭和打扫,不会整理。 往日乱糟糟的屋子今日变得干净整洁了,连抱枕上的褶皱都被抚平了,陌生得让陈野渡不适应,他把沙发上的抱枕踢到地上。 想抽烟。 “可以吃饭了。” 陈野渡一言不发地坐到餐桌上,心安理得地让秦响伺候。她去盛饭、拿筷子、盛汤,在他的视线里忙前忙后。 桌上的菜都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口味,他始终没有动筷子。 “不合口味吗?” 他打算把盘子全掀了,让她重做,却发现他用来养鱼的阳台上晾了一堆衣服。 他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些都是你洗的?” 秦响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餐桌旁边:“嗯。” 他发火:“谁让你洗衣服了?” 是他说的啊,洗衣做饭,干活抵债,秦响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陈野渡把筷子摔到她脚边,怒红了眼,也红了脸:“滚出去。” 阳台上,晒了男士内裤。 秦响去拿包,是个背带处缝缝补补了好几次的双肩包:“我下周末再过来。” 她把棉袄的帽子戴上,转身出去,消瘦的后背总是挺得笔直。 十八岁的陈野渡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像早晨初升的朝阳,炙热却不烫人,就是有点少爷脾气,毕竟含着金汤匙出生。 他从学校回来,篮球和帽子都扔在卧室的地毯上,凌姨正在打扫卫生,他推开浴室的门:“我那双球鞋——” 浴室里有个人,抱着一堆衣服,是他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养女。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当时的秦响还不满十四岁,但已经有了少女的轮廓和曲线,说话总是细声细气:“我在干活。” “谁让你干活了?” 没有谁。 是秦响不想白吃白住。十三四岁是不适合领养的年纪,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被带到这个家里,在这座奢华的别墅里,她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如果能做点事情,她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她是来“工作”的。 少年的陈野渡心思没那么细,自然不会知道女孩的心事,他粗鲁地把衣服抢了过去,包括他的内裤。 秦响被拽得趔趄了一下。 他把衣服往盥洗台下面的柜子里一塞:“出去,以后不准来我房间。” 她低着头出去了,像一只瘦弱的小鸡崽。 陈野渡还记得她总是吃得很少,总是到处找活干,总是把自己缩成不显眼的一团,可他却总是能注意到她,她衣服很少,不像来当养女的,更像来当佣人的,她不爱说话,老低着个头,她很喜欢看书,什么书都不挑,她很会泡茶,还会做茶叶。 一开始她只是总出现在他视线里,后来还胆大包天地进到他梦里。 后来陈家发生命案,她是凶手。 当年在法庭上,她亲口认了罪,陈述了整个杀人过程,具体到匕首捅到了哪里,流了多少血。 他当时疯了一般地拽住她的领口:“你发誓,你刚刚说的没有一句谎话。” 她面向法庭上的国徽和天平,面无表情地说:“我发誓。” 三个字,击碎了陈野渡对她所有的幻想,还有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他突然感到胸闷、恶心,他喘不过气来,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从鬓角滴下来。 从十八岁到三十岁,秦响折磨了他整整十二年,她坐了牢,他又何尝不是。 他拿起手机,把黑名单里的号码拉出来:“在别墅外面等着。” 司机的车半个小时后开到了别墅。 室外很冷,秦响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冻得打哆嗦,看见车灯后,她站了起来。 司机打开车窗:“秦小姐。” 司机姓云,在陈家工作了很多年。 秦响认得他:“云叔。” “这么晚了没车,我送你回华城。” 秦响不想麻烦别人:“不要紧,我明天坐最早的车回去。” “上来吧,别耽误时间了,我也好早去早回。” 秦响这才不再推辞,上了车。 ***** 晚饭在楼下吃的,商领领要洗碗,陆女士不让,说在他们景家,女孩子的手不能沾洗洁精。 最后景河东洗了碗。 商领领陪陆女士追了一期综艺,景召还是没回来,快十点了,她才上楼去。 刚回到家,方路明的电话打过来。 “恭喜啊。”方路明昨天就已经看到了微博,但昨天不确定景召官宣的是谁、官宣的是真是假。 今天下午商领领晒了一张一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的照片,方路明这才确定,商领领是真把景召搞到了手。 “谢谢。” 这句道谢,商领领十分诚心。 方路明突然自信心爆棚,觉得商领领能摘到高岭之花他这个军师功不可没。 二爷就很稳。 “下一步知道怎么行动吧?”不知道二爷教你。 商领领立马问:“怎么行动?” “咳咳!”装模作样地咳完,方路明语气像个小流氓,“懂吧?” 商领领可是看过狮子交配的女人:“懂。” 孺子可教。 重要的正事说完了,再说不太重要的正事。 “热丽传媒收购得怎么样了?” 方路明说:“不太顺利。” ------题外话------ **** 糖与刀一起发~ 127:她要哄,亲亲就好(二更 方路明说:“不太顺利。” 商领领把鞋脱了,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问题出在哪?” “有两家公司也看上热丽传媒了,梁建斌那个贪得无厌的,开始坐地起价。” “哪两家?”商领领问。 方路明说:“宝石娱乐,另外还有杨氏集团。” 梁建斌还是太天真,也不查查对方的来头,就敢在太岁头上开挖土机。 这两家,都不是普通人能惹的,杨氏是几百年的富贵世家,宝石娱乐的岑肆搞死了多少中小企业。 商领领有点诧异:“杨家?” 岑肆会收购热丽传媒还勉强说的过去,毕竟宝石娱乐也造星。但杨家最主要的业务是红酒,没有娱乐圈和自媒体相关的产业,收购热丽传媒就有点不太寻常。 方路明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投资失败了这么多次,商业嗅觉多少锻炼出来了一点。 “我私下问过清池,不是你外公的意思,应该是清池他后妈。”方路明看人还是挺准的,“我总觉得柴秋不简单,你看清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也服了杨清池了,玩得真大,后妈文学都敢碰,而且看那个架势,杨清池似乎还没打算偷着来,没成也就算了,要是真成了,以后他杨清池的名字就够帝都那群二世祖笑上几年。 商领领这边门铃响了,她穿上鞋,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眼里的欢喜通通跑出来:“景召。” 是景召来了。 他应该连自己家都还没有回,手里还拿着相机包。 “你吃过晚饭了吗?” 商领领的声音甜得人耳根发软,方路明竖起了耳朵,隔着手机想听墙角。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景召回:“已经吃过了。”他在看商领领家的门,“以后给人开门之前,先把门栓上的反锁扣扣上,看清楚是谁之后再打开。” 八栋的门都装了链条式的反锁扣,陆女士经常在群里提醒独居女性,不要随便开门。商领领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安全意识,她乖乖点头,说知道了。 她把门全部打开,让开路。 景召仍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啊?” 走廊的声控灯暗了,窗外漏进来的月色显得更加明显,都落在了景召身上:“太晚了,不进去了。” 他一向守男女礼节。 商领领不向不管男女礼节:“那你来干嘛?” “白天有件事没做完。” 她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景召看着她,月色在目光里温柔。 “哄你。” 分明是花言巧语的话,却教他说得正经八百。 商领领还在错愕当中,景召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到了门外,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是她说的,哄她只要亲亲她。 景召没停留很久,浅尝辄止地吻完之后,问怀里有点情迷意乱的小姑娘。 “好了吗?” 他是问哄好了吗。 商领领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春天的雨滋润过,眼角晕开俏生生的红:“我没生气。” 景召拍过春景,拍过初春枝头的第一枝花。 就像商领领这样美。 他嗯了声:“我知道。” 知道她没生气,也不用哄,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可以给。 他搂着她的腰,又低头:“还要哄吗?” 她仰着头,眼里有灼灼的光,像妖精的眼:“要。” 景召回:“嗯。” 他压低身体,把高度拉平,影子咫尺间吞没了唇上的光,他一下一下地,在她唇上啄吻,细致又耐心。 不同于醉酒那个晚上的狂风骤雨,现在的他连力度都克制得很好。 一下一下地,像羽毛略过心口。 商领领主动伸了手,勾住了景召的脖子,踮起脚,微微松开了唇。 他含住她樱红的下唇,轻轻地、似有若无地吮了一下。 没有太放肆,他只是试探了一下。 商领领往后仰了仰。 景召离开她的唇,到她耳边,喉咙有些发紧,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商领领声音闷闷的,小口喘着气:“没站稳。” 事实是她腿软了。 她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性感到这种地步,完全没有一点色气的吻,也能让人彻底迷乱。 她脑子里又生出了变态可怕的念头,景召的唇只能吻她,如果有第二个人,她恐怕会撕了那个人,她忍不住想,明悦兮有没有碰过他,明悦兮怎么配? 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力道。 景召拥着她,手绕到她背后,把她围在怀里,轻轻拍着。 他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轻而易举地安抚了商领领心里的野兽,她坏心又起,手不安分地往下移,掀开他毛衣的衣摆,冰凉的手指钻进去。 “领领。” 商领领继续作乱:“嗯。” 他抓住她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握着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她的指尖:“好了,你得睡觉了。” 商领领一点也不困:“还很早。” 景召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就好像刚刚动情的不是他。 “晚睡不好,不能养成习惯。” 商领领声音娇娇地哼哼:“你是养了个女儿吗?” 景召笑了下,眼里有轻轻浅浅的波澜,他纠正:“养了个女朋友。” 她抠着他外套上的扣子,又哼了哼。 相机包不知道何时被放在了地上。 景召站直,看她的眼睛,语气比方才认真:“不喜欢我管太多?” 商领领摇头:“没有,喜欢的。” 陈野渡也说他是养了个女儿,景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不洒脱,事事都弄得琐碎。 不知不觉他已经进到了她的家门里,玄关的灯是暖橘色,柜子上放着商领领没有吃完的零食,她的鞋子脱在了地毯上,歪歪扭扭地躺着。 她的屋子里有烟火气,染在了景召身上,他没有光环,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一样会喜怒忧愁,一样会患得患失。 “领领。” “嗯。” 他还握着商领领的手,力度忽而变轻,忽而变重,他在找一个平衡点:“我没有经验,分寸可能把握不好,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商领领的眼睛里住了星星:“没有不舒服,超级喜欢。” 虽然想要景召疯狂一些,但也爱他的理智慎重,她能感觉得到,他在尊重、珍惜她。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他捡起相机:“我下楼了,晚安。” “晚安。” ------题外话------ **** 顾景召小老婆美花:【啊啊啊啊啊啊】gif 128:神秘大佬,你掉马甲了(一更 景召开门进屋,景见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没个坐相,双腿搭在茶几上,桔子皮扔得到处都是,他听见声音抬了下头。 “恭喜啊。”和尚还俗了。 景召:“嗯。” 接着,景见收到了微信红包,景召发的。 “脱单红包?” 景召去冰箱拿了瓶水,一只手拧开,喝了两口:“慰问单身狗。” 景见:“……” 不就是谈了个恋爱,怎么人都变狗了? 景见往嘴里扔了瓣桔子:“我以后怎么称呼十九楼那位?” “叫名字就行。” “哦。” 叫嫂子确实肉麻。 景召边往卧室走:“语气要尊敬一点。” 景见:“……” 行吧,长嫂如母。 景见继续玩他的手机,游戏里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他点开,申请来自【一个神秘的女子】。 哪个神秘的女子? “007”? 出于好奇,景见点了通过,没多久,对方给他送了套装过来。 景见的游戏名:【景看看】 景看看:【?】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带我上分吗?】 衣服都送了,能不带吗? 对方用女号,景见拉了她组队,是个穿着最新款军需套装的青铜号,头像是一片黑。 景见问:“打四人的还是两人的?” 对方没反应,还在那发表情。 景见发消息:【听不到我说话?】 一个神秘的女子:【听不到啊】 景见:【麦开了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什么麦?】 景见:【右下角,那个喇叭符号,点开】 一个神秘的女子:【有两个喇叭】 景见:【点队伍】 景见有点后悔通过了好友申请。 “现在听得到吧?” 对方:“嗯,听得到。” 是女孩子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景见认出声音来了,可不就是那个“007”。 “打两人的还是四人的。” 神秘的女子说:“两人的。” 景见又问:“去哪个地图?” “都可以。” 景见随便选了一个。 在等待游戏开始的准备界面里,她的角色人物趴在地上。 “他们为什么打我?” 景见回了房间,戴上耳机:“不为什么。” “不会掉血吗?” 这姑娘不是第一次玩吧? 景见突然不太想带:“不会,游戏还没开始。” “哦。” 人数满了,游戏开始。 景见问:“跳哪里?” “啊?”不懂诶。 “跟着我跳。” “哦。” 景召跳了g城。 他都落地了,那个神秘的女子还在飞机上:“你怎么不跳?” “啊?” 就很懵的样子。 景见耐心告急:“你没点跟随?” “什么是跟随?” 景见不想说话了。 神秘的女子终于跳伞了,跳在了监狱附近,一落地她就趴下。 “你在哪啊?” 景见在收集物资:“地图会打开吧?” “会。” “地图上有图标,你来找我。” 景见继续玩自己的。 然后,半天她的图标也没动,而且离毒圈很近。 景见找了辆车:“你在那等着。” 神秘的女子:“哦。” 景见离她的位置很远,路上他下车打了两个人,耽误了点时间。 神秘的女子很焦急:“你来了吗?”特别焦急,“你在哪啊?” “景看看。” “景看看。” 景看看:“……” 景见名字是随便乱取的,她这么一叫,他觉得蠢毙了。 “景看看,你在哪?” 景见下车:“在你后面。” 然后他就看见游戏里穿着最新款套装的角色在左右转圈圈。 景见无法理解这种迷惑行为:“你在干嘛?” 神秘的女子说:“我在转弯。”刚转一百八十度好难,老是转过头。 景见:“……” 可能对方也知道他很无语,底气弱弱地解释:“我是新手,还不太会操作。” 这不叫不太会,这叫完全不会。 “你先自己练练走位吧。” 景看看走了。 神秘的女子失落落:“哦。” 然后没到两分钟,她就被打死了,她也不知道有种操作叫观战,按部就班地返回了大厅。 这局游戏,钟云端存活时间为六分钟,比上次久了。 她从卧室出来,在客厅徘徊了好半晌,然后走到了室友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秦响。” 她跟说悄悄话似的,很小声:“秦响。” 秦响从浴室出来。 钟云端终于不戴口罩了,她五官小巧,脸上有两个梨涡,一双眼睛灵气逼人:“你可以再给我发点红包吗?我给你现金。” 她微信没有绑卡,她银行卡还没有弄好,只能用现金。 秦响说:“可以。” 等钟云端充值好,去送套装的时候,发现对方头像已经暗了。下次不知道他还带不带她,上次在电梯里,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偷看到他的游戏名字。 “哎!” 游戏里射击好难,她叹气,还是真枪容易。 翌日,周一,是黑色上班日,不过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万里无云,初升的太阳给小区里面的大叶黄杨镀了一层金灿灿的黄,生机勃勃,甚是好看。 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园林师在浇水,门卫老钟用手机听相声。两位相声演员一逗一捧,逗得里面的观众哈哈大笑,老钟把声音开得很大,小区里热热闹闹。 有人进了门卫室。 老钟把相声的声音调小:“早啊。” 是二楼总带墨镜的那个住户。 这大早上的她也戴着个墨镜,手里拎着早餐的袋子,压着帽子东张西望,像一只狐獴:“我来拿快递。” “一个神秘的女子是吧。” 不是,她改名了:“钟神秘。” 老钟:“……” 钟神秘自己找到了快递,抱着跑出了门卫室。 老钟乐得不行,相声也说到了高潮。 钟云端很快速地跑进了八栋,跑到了电梯口,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三个人。 “早啊。” 是房东太太,还有房东太太的大儿子,另外一位钟云端见过,她来找过秦响。 “早。”钟云端问候完,迅速跑去了楼梯。 陆女士现在已经习惯了这姑娘神出鬼没,她猜测:“这姑娘难不成有社交恐惧症?” 商领领说:“有可能。” “领领,你看到过她的脸吗?” “没有。” 不过商领领知道她叫钟云端,是秦响告诉她的,她上次去二楼,和钟云端短暂地打了个照面,当时钟云端戴着口罩,没有露脸。 电梯下到了负一楼。 景召突然问了句:“她住几楼?” 陆女士说:“二楼,跟秦师傅合租。” 商领领看向景召。 他神色如常:“随便问问。”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姑娘应该是从维加兰卡来的。 ------题外话------ **** 顾一个神秘的总裁美花:早啊,总裁的娇妻们。 129:召宝送领领上班,男友辟谣(二更)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姑娘应该是从维加兰卡来的。景召没见过真人,但在golden world的资料库里见过照片。 陆女士把二楼的租客暂时抛到脑后,兴奋地出了电梯,走到一辆新车面前:“召宝,快看看,喜欢不?” 陆女士又给景召买了新车。 这次不是陆女士偏爱的红色,是黑色,车的款式偏商业风。陆女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殡仪馆是个有哭声的地方,不适合红色这样喜庆的颜色,所以陆女士买了黑色。 陆女士是个方方面面都很细腻的人,人的悲喜很难相通,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冲撞。 “手续都给你办好了,可以直接开上路。” 于是,景召开着陆女士买的新车,载商领领去了殡仪馆。 陆女士对上次商领领被人造谣的事耿耿于怀,她跟景召提过,让他去殡仪馆辟个谣。 景召并不是温吞磨蹭的性子,但他开车总是很慢。 外面的天气很好,街上车水马龙,路边树影摇晃,赶着上班的白领步子很匆忙,卖早点的小贩走街串巷地跑,送孙儿上学的老人步履有些蹒跚。 冬日暖阳,岁月刚好,大家各有各的忙碌。 商领领在喝陆女士给她热过的牛奶,酸酸甜甜的:“景召。” “嗯。” 她心血来潮,问了句:“除了我和你家里人,还有谁坐过你的副驾驶?” 前面红绿灯,景召减了减速:“很多。” 商领领追着问:“有年轻的异性吗?” 他没有犹豫迟疑:“有。” 红灯了,车停下来。 商领领咬了咬牛奶的吸管,半开玩笑地说:“电影里,男主角的副驾驶只让女主角一个人坐。” 不止电影里,小说里更多,可能编剧和作者觉得这种桥段很罗曼蒂克。 景召转头,看商领领:“那种不切实际的电影要少看一些。” 商领领:“……” 好吧,她本来就是说着玩的。 景召的手并没有离开方向盘,他看了一眼红灯,还有十五秒。 他解释:“我经常到处拍照,有时候条件不允许,很多工作人员都可能要挤在同一辆车里。” 商领领在他工作室见过他拍的照片,沙滩、戈壁、草原、深山他都去过,他不止拍美丽的风光,也拍落后的贫瘠。 商领领问他:“那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我见过很多真正辛苦的人。” 绿灯已经亮了,旁边的车陆陆续续地往前开,人行道上有位驼了背的老人还在慢吞吞地走,有人打喇叭,不耐烦。 景召的车在原地,他告诉身边的女孩:“领领,我们很幸运,生活在没有温饱烦恼、没有战乱危险的国家里,不用担心飞来横祸,也不用担心子弹穿过。” 他是见过人间疾苦的人。 他是会怜悯人间疾苦的人。 商领领和他是不一样的人,可是这一刻,她好像能与他共情了。 老人已经过完了马路,车缓缓开动。 商领领开了车窗,脸上接了一大片暖阳:“景召,你是人间天使吗?” 他笑:“不是,我是普通人。” “你是我男朋友。” 这个他承认:“嗯。” 路上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景召把车停在了殡仪馆员工专用的车位上。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那我上班去了。” “嗯。” 商领领下车。 景召也下了车,她看向他,嗯了声,是疑问的语调。 陆女士说的,要给她辟个谣。景召走过去,牵了她的手。 “我送你到办公室。” 果然,路上就有人问:“领领,这是?” 问的人是商领领办公室的女同事。 商领领适当地害羞一下:“我男朋友。” 谁啊,摘下了殡仪馆的馆花? 女同事一看,被惊艳住了,愣了愣后,才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领领同一个组的同事。” 景召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不远处的食堂里,正在发生一起小小的动乱。 “快来看!” 整容组的小陈最先发现的,像发现了新大陆:“领领身边有个青年才俊!”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左小云也探头去看青年才俊,一看吓一跳:“我草!” 是那个“艳鬼”! “我认得他!”这是守灵厅的小张。 左小云看向小张,心想:莫非小张也跟“艳鬼”偶遇过? 小张没有。 小张很激动:“他是那个很火的摄影师。”小张把前几天上过热搜的那条微博找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小张还搜出了几张景召流传在外的、为数不多的照片。 左小云凑过去:“我草!” 这生图,领领牛批! ------题外话------ **** 我以前也写过只让女主坐副驾驶的桥段哈哈哈哈哈哈 130:景召怼情敌(一更 “两人牵着手呢,应该是男朋友。” 小张这话刚说完,后边有人接了腔,阴阳怪气的。 “摄影师的圈子乱得很,没准人家只是玩玩。” 是馆里的关系户赵荣舟。 他不是追过商领领嘛,没追到,就酸人家呗。 左小云也是关系户,谁怕谁,回头就给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能进那个圈子似的。” 赵荣舟被怼得面红耳赤。 再说商领领那边,她和景召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 “这里就是办公室。” 商领领刚一出声,里面十几双眼睛同时往外瞄。整容组里女同事多,都爱瞧热闹,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 景召没有回避,站在门口,低着头,稍稍靠近商领领耳边一些,说话声只有她听得到。 “我空手来的,就不进去了。” 商领领点头,嗯了声。 墙遮了景召一半的轮廓,办公室里的同事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身高和气质都摆在那里,和商领领站一块儿十分相配。 景召说:“下午要是你早下班了,找个咖啡馆等我,我工作结束了过来接你。” 商领领应:“好。” 他没有当众亲她,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又松开:“走了。” 他转过头去,朝办公室里的诸位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众人也终于看到脸了,别的不评价,就评价脸——配得起华兴殡仪馆的馆花。 “领领,”办公室里最年长的郭姐帮大家问了,“男朋友啊?” 商领领笑得羞涩:“嗯。” 郭姐挤挤眉毛:“眼光不错。” “谢谢。” 周姐进来了,把保温杯放下。她刚刚在茶水间装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你中的大奖?”周姐是过来人,哪里会看不懂商领领的小女儿心思,“红宝石?” 商领领支着下巴,用那种很崇拜的眼神看周姐:“周姐你好聪明啊。” 好心情会被传染,周姐也不禁眉开眼笑:“那是。” 这时,外面有人喊:“领领领领!” 是守灵厅的小张,跑了进来,激动得像只扑棱蛾子:“领领,能让景老师给我闺蜜签个名吗?她是摄影迷,很喜欢景老师的作品。” 消息传得好快啊。 商领领很开心:“我微信问他一下。” 她微信问景召,可不可以给人签名。 景召回复得很快。 商领领看完消息跟小张说:“景老师说好。” 小张边给闺蜜打电话:“替我闺蜜谢谢了。” 商领领说不客气。 景召已经走到员工停车场了。 后面有人喊了声:“喂。” 语气不是很友好。 景召回了头。 赵荣舟甩了甩他的心形刘海,手揣着兜:“你跟商领领在交往?” 景召没有回他。 他抬着下巴,端着一脸轻蔑的神色,冷嘲热讽:“那你知道之前有个老头送她来上班的事吗?” 景召站在车旁边,地上的影子修长挺拔,语气淡淡的,目光深邃:“你看见了?” 赵荣舟没看见,但他听肖敏说过。 他怎么着也是个官二代,商领领居然还跟他拿乔,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那肯定就是对方的问题,所以他认定是商领领爱慕虚荣、贪得无厌,不答应他就是想攀更高的枝。 他口气笃定:“很多人看见了,她从一辆老年款的豪车上下来。”肯定是被老头—— “那是我的车。” 赵荣舟愣住。 但他那么自信,他怎么可能会否认自己呢,只有把对方贬进泥里,才能稍微安慰他因为无法得偿所愿而大大受挫的自尊心。 “你女朋友之前还跟我暧昧来着。” 景召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有名字和职位。 “赵先生,你的自我定位好像不太准,我女朋友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没有针锋相对,景召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平,四两拨千斤。 赵荣舟脸都绿了。 这种人,景召都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上车,调转了方向,一踩油门,车擦过对方的裤腿开了出去。 景召很少这样开车。 赵荣舟绿的脸这下白了。 左小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她拖着慢悠悠的步子从赵荣舟旁边过,并送给他两个字:“傻逼。” 傻逼受了很大的冲击,还怔在原地。 托了人间大喇叭左小云的福,不到半天,殡仪馆的员工就都知道商领领不是单身了,并且还知道了上次送她来上班的也是这位摄影师男朋友。 连清洁工都知道了,包括赵守月。 下午,殡仪馆送来了一具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逝者的左臂严重损坏,家属希望能尽量修复到原样。 逝者二十八岁,在去拍婚纱照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修复遗体的过程中,逝者的家属几次哭晕过去。 “洛洛。” 这是逝者的母亲,才五十出头,几天生出了大把大把的白发。 她很憔悴,手拉着年轻的女孩,叫她洛洛,哭着央求她:“阿姨求你了,给我们家小磊留个后,小磊是因为你才——” 话被人打断了:“怎么能这么说话,洛洛当时也在车上,这是意外。” 洛洛是逝者的未婚妻,出事那天也在车上,打断话的是洛洛的母亲。 洛洛怀孕已经有九周了,婚礼原本就定在下个月。 “对不起,是阿姨口不择言。”母亲失了儿子,像没了主心骨,天塌下来了一般,“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可是小磊已经没了,要是这个孩子再留不住……我跟你叔也没法活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洛洛终于吱声了,她说:“对不起,阿姨。” “你说什么?” 她头上的绷带还没拆,脸上毫无血色,哭哑了的声音干巴巴的:“对不起。” 她的一句道歉,让原本要成为一家人的人突然变成了仇人。 于是,逝者的母亲把所有丧子的痛都发泄到了她身上:“你还是人吗?要不是因为要给你拍婚纱照,小磊怎么会出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洛洛不吭声。 洛洛的母亲心疼女儿,挡到前面:“我女儿没良心,那你就有良心了?她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是要让她守活寡,还是要让她带着孩子再嫁?” 两位母亲吵得很凶,哭得也很凶。 商领领从遗体整容室出来,洛洛走上前,问她:“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商领领点头。 洛洛一个人进去了。她的未婚夫齐磊睡在了推尸床上,已经脱了相,很陌生。 她走过去,已经哭不出来了:“我都说了不用拍婚纱照,你非不听。” 是齐磊说要赶在孩子显怀之前把婚纱照拍了。 “齐磊,我以后再也穿不了婚纱了。” 她会一辈子记得有个人带她去拍婚纱照,那个人没有回来,她会记一辈子。 “对不起……” 但她不会留下孩子。 ------题外话------ ***** 人间百态,各有各的苦。 131:她有个教她变乖的男朋友(二更 有一种民间说法,说下午阴气重,逝者会不愿意离开,因此不适合火化。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齐磊的母亲信,在殡仪馆设了守灵厅,等到明天再火化。 洛洛也在。 守灵厅的走廊里哭声就没停过,齐磊的母亲已经声嘶力竭。 “洛洛,阿姨求你了,阿姨跪下来求你了,把孩子生下来,不用你养,我来养。” 洛洛是单亲家庭。 洛洛只有母亲,知道单亲的孩子在长大的路上要跌跌撞撞。 洛洛不松口,齐磊的母亲越来越崩溃,那些埋在心里的怨恨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开始凶猛地往外宣泄。 “小磊活着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你就真狠得下心?” “你的心是肉做的吗?怎么偏偏你活了下来,我可怜的小磊,还不如……” “还不如你跟着小磊一起去……” “王兰!”洛洛的母亲冲出来,一把推搡过去,“你说的是什么禽兽话,洛洛她做错什么了?” 齐磊的母亲坐在地上哭,哭着骂洛洛心狠,骂老天不公,凭什么夺走她儿子的命。 “洛洛,跟妈妈回去,咱们别留在这里了。” 洛洛就坐在守灵厅的走廊里,呆呆地坐着,始终没有离开,也始终没有松口。 整容组的办公室里有人说,洛洛挺心狠的,还是不够爱他的未婚夫。 当时没有人接话。 过了很久,平时最寡言的那个同事却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留下孩子。” 爱情固然重要,但爱自己也很重要。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坚守爱情,或者选择妥协生活,但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应该被指责。 太阳五点多就开始落山,黄昏的红柳巷最为热闹。 有人推开照相馆的门,那人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脚下沾了很多泥,他看了看门口地毯,没有踩上去。 “这里是红柳巷照相馆吗?” “是。”小董起身去接待客人,“进来吧,没事儿,地毯就是让人踩的。” 是一位中年男人,高高的个子,很瘦,皮肤黑黑的,他小心地踩过地毯,走进照相馆里。 “你是来拍照还是?” 男人说:“我来拿照片。” 景召刚好从暗房出来。 小董把记录客片的文件拿过来,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客人,于是问:“是帮你家里人拿吗?” “是,帮我母亲拿。” “名字是?” 男人突然哽咽了:“我母亲叫何桂芳。” ***** 商领领接完景召的电话后,到咖啡厅外面等他。 很快,车来了。 她站在路边招手:“景召!” 景召的车停下,她坐进副驾驶,把安全带系上。她刚刚喝了咖啡,身上还有淡淡的咖啡香。 天色有点暗,室外很冷,街上路灯都还没开,但路上有些店家的门牌已经亮灯了。 “等很久了吗?” “没有。” 景召看着路,车开得很慢:“今天忙不忙?” “有一点忙。”商领领倒是第一次跟景召说起工作,“下午送来了一位要做遗体修复的逝者。”她平时下班早,今天例外,稍微晚了一些。 景召没有再说话,一路上都很安静。 商领领看了他很久:“景召,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他摇了摇头。 商领领还是觉得他好像不开心。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街边的路灯陆陆续续都亮了,黄昏走得很快,夜幕来得着急。 路过小区后街的时候,商领领探头去看窗外。 景召问:“在看什么?” 她趴在车窗上,看路边的摊贩,外面热热闹闹的:“卖红薯的阿婆今天没有来。” 阿婆摆摊的那个位置被人占了,好像在卖什么吃的,排队的人很多。 景召往那边看了一眼:“她以后不会来了。” “啊?”商领领把视线收了回来,望向景召,“为什么?” 外面很喧嚣,车窗上倒映出轮廓模糊的侧脸,窗外吹进来冬日寂寥的风,景召的声音低低的。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老家吗?” 景召说:“不是。” 商领领突然明白了。 阿婆是河县人,她叫何桂芳,有三个儿子,今天去给她拿照片的是她的小儿子。 她没过完今年的冬天。 她这辈子只去过一次照相馆,拍了她的遗照。 “领领。”车停好了,景召没有急着下去,“我们交往那天,我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景召总有办法,让商领领那颗不怎么善良、不怎么懂得怜悯的心脏变得柔软。 她说:“记得。” “嗯,我们回家吧。” 交往那天,景召说,如果他出了意外,他希望商领领很好地继续生活。 晚饭后,陆女士听商领领说了今天殡仪馆里发生的故事。 陆女士说,洛洛没有做错。 ------题外话------ **** 这章和上一章本来想一起发,手速不允许。 这两章的主题是死亡 132:男朋友,我想亲你(一更) 元旦那天,明悦兮上了热搜,她在美容院被梁建斌的妻子泼了鸡血。 前排是明悦兮的粉丝,在疯狂控评。 【梁建斌仗着兮姐前老板这层关系,让兮姐帮他奶网红带新人,没谈妥就乱咬人】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这对夫妻太让人窒息了】 接着,是公关水军。 【我们兮姐真倒霉,拉出来给红树林事件压热搜】 【大家关注一下西南红树林吧】 下面才是网友和路人的真实反应。 【鸿运当头,新年新气象】 【蒸煮都不敢吭声,粉丝还在无脑洗】 【还记得三年前明悦兮被梁建斌老婆扇巴掌的事吧,你品,你细品】 【原配大战小三?】 【明悦兮现在的咖位应该看不上梁建斌吧,图他不洗澡?图他年纪大?】 【好败好感,她一天到晚不是黑料就是炒作】 【不站队,等反转】 【……】 留言里,有这么一条。 【普天同庆,来我主页,下午六点准时发红包】 这位微博用户显然是明悦兮的黑粉,id名:明某某丑照戳我主页。 这是商领领的黑粉小号,主页发了巨多明悦兮本人恨不得毁尸灭迹的丑照。 傍晚六点,商领领准时发了红包,不过来领的人好少,可能大家觉得她是个奇奇怪怪的骗子。 刷完热搜,商领领登了自己另一个号:景召哥哥的小狮子。 景召哥哥的小狮子:【今天也是想舔景召哥哥的一天~】 发完微博,她去景召的超话里打卡。 最后,她切自己的官方营业号,这个号是她跟热丽传媒签约后公司给她弄的,目的很明确——吸粉,她统共也没登过几次。 ruby:如下↓ 下面附了一个asmr的视频,就五分钟长,是新录的。 这个号是新号,还没多少粉丝。 【我大ruby终于开微博了!】 【弱弱地问一句:能催更吗?】 【这是真要当网红的节奏?】 【楼上,咱们ruby本来就是网红哈哈哈】 【ruby,粉丝快五万了,有没有福利啊?】 【什么时候做采耳专场?】 【……】 “领领,”陆女士在客厅喊她,“吃饭了。” 章鱼美丸子已经成功打入了章鱼家族。 商领领把趴在她拖鞋上犯困打盹的景倩倩踢开:“来了。” 商领领去帮忙拿碗和摆筷子。 陆女士给景见发了条语音:“景见,叫你哥下来。” 景见在十八楼。 他收到消息后,去敲了景召的门:“哥,陆女士喊你吃饭。” 景召还在屋里:“不用等我,我过会儿再下去。” 他一下午都没怎么出来。 陆女士又发消息催了。 景见再敲了敲门:“你在忙什么?还要多久?” 景召没回他。 景见拧了拧把手,发现门锁着。 这人干嘛呢?景见没管他,自己先下去了。 景召在修照片,商领领上次拍的那些,不过他效率太低,一个下午都没弄完。 商领领侧躺在蓝色妖姬的花堆里,这张照片铺了一整个电脑屏幕,补光灯下,她皮肤很白,白得能晃人眼。 景召靠着椅子往后躺,仰起头,用手盖住了眼睛:景召啊景召,职业素养都喂了狗了。 他大概迟了十来分钟,才下楼。 陆女士逮着他问:“你干嘛呢?叫你也不下来。” “没干嘛。” 陆女士去厨房盛汤。 景召在洗手。 商领领跑到浴室门口:“景召,你下午在干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找你?” 水有点凉,景召也没换热水:“在工作。” 商领领好嫉妒工作这个小妖精,工作这个小妖精总是霸占景召:“我又不会影响你。” 会的。 她在,他的效率肯定会更低。 晚饭后,景河东把熬了一下午的甜汤端出来,先给老婆舀一碗,然后给未来大儿媳妇舀一碗,两个儿子自己有手,要喝自己舀。 景见打游戏,不喝。 景召在阳台打电话。 “你帮我安排一下。” 电话那边是小董,小董说好的。 商领领端着甜汤过去,踮着脚把自己的汤匙喂到景召嘴边:“尝尝。” 景召低头尝了一口。 她笑盈盈地问:“甜不甜?” 景召的嗅觉丧失了九成,也不怎么尝得出来味道,他回:“嗯。” 商领领去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景召身边,跟他喝一碗甜汤。 景召很忙,一直在打电话,他几次摆手,意思是不喝了,但商领领把汤匙喂过去,他还是会张嘴。 “喵。” 人类啊。 景倩倩不屑一顾。 甜汤喝完,景召的电话也打完了:“领领,我们下去走走。” “好啊!”她噔噔噔地跑去换鞋。 景召去给她拿外套。 室外很冷,不过楼下散步的人已经很多,今晚的月亮是小小的一瓣月牙,弯弯的、尖尖的,不是很亮。 后街有个广场,广场上有人跳舞,音乐声很大。附近大学的学生晚上会出来,街上有不少摊贩。 十三栋的老方在遛他的那条边牧,边牧名叫将军,将军高大凶猛,吓哭过小区很多小孩。 景召把商领领拉到人行道的里侧,离边牧远一点:“冷不冷?” “不冷。”商领领羽绒服的拉链都拉到了领口,“你总问我冷不冷,我现在都穿很多了。” 她现在也不怎么穿裙子了,陆女士前几天还提醒她天冷要穿秋裤。 “配音的事你回复姜成了吗?” “回复了。”商领领说,“配音挺有意思的,我想试试。” 其实也没那么想试试,只是她现在学乖了,想试着培养一些正常的兴趣爱好,省得脑子有自己的想法,一天到晚净想着“笼子文学”和“囚禁文学”。 景召尊重她的决定:“你想试试的话就去试试,遇到什么问题要跟我说。” 商领领不看路,看景召:“你也懂配音吗?” “不懂,你看路。” “哦。” 景召说:“我指的问题是,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可以报男朋友的名字。” 他说得很一本正经,语气里没有多少风花雪月的成分,他单纯只是觉得“男朋友是景召”这个事实能让商领领在影视配音圈走得顺利一些。 但商领领被他哄到了,街边庆祝元旦的火树银花都没她眼里的流光溢彩好看。 “男朋友,你能低个头不?我想亲你。” ------题外话------ ***** 早呀,景召小老婆们~ 133:景召的美人计哟(二更 “男朋友,你能低个头不?我想亲你。” 因为今天是元旦,街上格外热闹,挂了小串灯的树下人来人往。 景召左右看了看,人太多了:“在外面要注意影响。” 商领领:“……” 亲吻不行,不过可以牵手。 景召牵住商领领的手,那样握着放进自己口袋里,脚步比平时自己一个人走路时要慢上很多。 “我下周要出远门。” 商领领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抓着他的袖子:“又要出国吗?” 他真的好忙啊。 “不出国,要去河县。” 河县是临省的一个小县城,在深山里,地理位置很偏僻。 “你去那里拍照吗?” 景召嗯了声:“要去给那里的老人们拍照。” 卖红薯的阿婆说过,他们那里很多老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拍几次照片,一些老人的遗照都是从身份证上抠出来的。 “要很久吗?” 商领领舍不得跟景召分开,他们交往还没多久,但她也知道不能拦他,也拦不住他。 她的景召不是一个眼里只看得到情爱的人。 “一周左右。” 还好,不会太久。 商领领心里打算了一番:“那我先去搞配音事业,搞完了再去找你。” 景召说:“不用去找我。” 她有点小脾气了:“你怎么这样啊。” 景召脚步停下来,站在街边一棵挂了银白色小串灯的夹竹桃旁边,一缕一缕的光披在他黑色的大衣上。 他耐心地跟身边的姑娘解释:“河县在山里,那边冰天雪地的,交通不好,生活条件也不好,你去了我不放心。” 他不想商领领跟着他去山里吃苦受罪。 “可是我想去。” 商领领有点拗,总之就是不想跟景召分开太久。 他也没再说什么,调个头,走了一小段路,拉着商领领从侧门进了星悦豪庭的地下车库里。 车库里的灯不是很亮。 商领领瞧了瞧四周,再看景召:“来车库干嘛?” 这里没有人。 景召带着商领领走到左边的一面墙跟前,那里是视角盲区,他松开握着的手,搂住商领领的腰,把她抱到面前,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听我一次,别跟着去了。” “哦。” 美人计啊,商领领最喜欢了。 她手钻到景召的腰两侧,搂紧,抬起脸,凑过去:“还要。” 景召又亲了一下。 交往已经有一周了,他们亲吻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而且景召次次都点到为止。 商领领心想:可能景召喜欢纯纯的恋爱。 可是,她喜欢脏脏的恋爱。 她玩着他大衣的扣子,带着预谋,问他:“我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冒犯’我的?” 景召不回答。 商领领戳他腰上的肌肉:“怎么不说话?” 他按住腰上乱动的手:“都想起来了?” “嗯。” 商领领仰着头,视线逆着光,就那样看着景召,目光直白又大胆,眼尾像带着钩子。 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会用眼神开车了。 景召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她偏要。 她拿开景召的手,踮起脚,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亲着,没什么章法,有时候重,有时候轻。 景召倒是没动,但也没低头配合。 在这种事上,他一向有些古板,君子得过分。比如,他和异性的社交距离保持得很远,除了商领领,他从来没有冒犯过任何异性,他不会当众亲热,牵手是对外的最大尺度(当然,这个尺度能保持多久还要看商领领)。 他提醒:“还在外面呢。”意思是,不可以太过火。 “嗯。” 商领领继续,拽着景召的衣服,偏要他低头,去吻他睫毛下的阴影。 景召那样僵着不动,过了几秒:“领领。” “嗯。” 他勾住她的腰,拉开距离,被她吻过的睫毛不太安静。 他破例:“去车里。” 看吧,他的尺度被商领领成功修改了。 她得逞了,笑得开心:“你带车钥匙了吗?” “在口袋。” 景召看了看门口。 没人。 商领领手伸进去,在他外套的右边口袋里摸到了钥匙。 他们陆续上了车。 景召关上车门,把坐在副驾驶的商领领抱到腿上,帮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茸茸的毛领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他不是个喜欢在外面放肆胡乱的人。 他抓着她帽子的边缘,稍微仰起头,封住她的唇。 开始是很轻的吮吻,只在她唇上逗留,等到她适应,他才用舌尖去碰她。 本来想轻点、慢点,到后面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搂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咬吻她的力道也越来越放肆。 这个吻,很久。 商领领觉得唇上烫烫的,有点麻,呼吸乱七八糟,可能因为缺氧,让人有眩晕感。 景召放过她,退后一点,让她喘气。 “还要不要?” 他舔了下唇,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那双动了情的桃花眼多了两分迷离,没有往日那么清明。商领领很不正经地想到了一个词:男色。 景召从来不利用他的外貌,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真的生了一双能要人命的眼睛,那种用君子外衣严严包裹下的欲、拼命克制却又拼命叛乱的欲,有多迷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颤:“要。” 景召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题外话------ **** 【啊啊啊啊】gif 134:景召养女儿行为,景见没老婆系列(一更 攻势比刚刚还要直接。 她含糊不清地唔了声。 景召这才结束。 商领领睁开眼,看见他目光克制又滚烫,看见他眼角不明显却的确存在的红。 “景召。” 景召拍着她后背:“嗯。” 她张着嘴,小口地喘着气:“你好会呀。” 她原本抱在景召腰上的手,开始不乖,轻轻地挠,像景倩倩幼时的猫爪子,挠人只痒不疼。 景召刚刚陷进去得狠,现在抽离得也快,眸光已经恢复清明,只剩呼吸还有点乱。 他按住商领领不安生的手:“别乱动。” 商领领放老实了:“我不可以碰吗?” 车外面有人路过。 景召扶着商领领的脑袋,把她的脸往怀里藏,声音也压低,在她耳边,只有她能听到:“现在不可以。” 哦,以后可以。 商领领埋头闷声地笑。 晚上九点左右,陈野渡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你有没有姜成的号码?” “姜导?” “嗯。” “有。”陈野渡问,“干嘛?” 景召没有明说:“有点事,你把他的号码给我。” 过了一会儿。 陈野渡说:“微信发你了。” “谢谢。” 景召断了电话,去复制陈野渡发过来的号码,然后打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哪位?” 姜成和景召没有私交,自然也不认得他的号码。 “您好,我是景召。” 景召在摄影摄像领域的地位很高,这声“您”姜成担得有点虚。 “景老师。”接到景召的电话,姜成显然很意外,“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景召没有拐弯抹角:“有件私事要麻烦您。” 一口一个您,态度彬彬有礼。 传闻都说景老师是这个浮躁年代里难得一见的、有绅士贵族气的正人君子。 传闻的不假。 姜成不清楚他的来意,仔细地应对:“您请说。” “您的剧组里有位配音演员,叫ruby。” “ruby啊。” 那个网络红人。 对了,还有个前缀,在杀青宴上被景老师亲自接走的网络红人。 姜成对她印象很深:“我知道她,她怎么了?” “她是我女朋友。” 景召很直接地表明了他是以什么身份打的这通电话。 姜成有点猜测,但不确定:“您是想?” “她是新人,可能有不懂的地方,麻烦您帮忙多照顾一点。” 原来是来给女朋友开后门的。 不是说景老师跟阵风似的,谁也拴不住吗?他居然也会做这样的事。姜成觉得摄影摄像圈把他传得太神了,他不是神,神的眼里众生都一样,景老师的眼里女朋友跟众生不一样。 姜成爽快地应下了:“那是当然,小事小事。” 景召从来不白要别人的人情:“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姜导您合作。” 这句话,对姜成来说,好比馅饼砸中了头,他兴奋了:“肯定有机会。” 景老师多难请啊,想跟他合作的人能从帝都东门排到西门,姜成就这么得了一张空白支票,算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景召刚挂断电话。 景见从沙发后面冒出来:“ruby是商领领?” 不然呢? 景召接话,他就一个女朋友,还能是谁。 景见是不懂女人不懂爱的直男:“哥,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吗?” 景召不认同,但还是问了句:“哪里夸张?” “别人养女儿都没你操的心多。” 景见没谈过恋爱,不懂男欢女爱那档子事,他就觉得他哥这种行为跟那些送闺女上幼儿园都要送礼的老父亲没什么区别。 景召起身去卧室:“闭上你的嘴。” 行吧。 景见躺沙发上,玩他的游戏,好友那里有未读消息,他点开。 一个神秘的女子:【在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可以带我玩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已经会转弯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景见没回,他不喜欢和妹子一起玩游戏,尤其是新手妹子。他自己单排了一把,返回后发现那个神秘的女子又送他衣服了。 他点开好友。 景看看:【不用给我送衣服】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和我组队吗?】 景看看:【我要下游戏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哦】 一个神秘的女子:【那下次一起玩】 钟云端决定先自己练,她穿上最喜欢的衣服、换上最喜欢的枪支皮肤进入游戏。她随便跳了个地方,降落伞也不知道怎么落的,离房子好远,她不熟练地跑了好久才进到房子里。 房子外面有声音,她在二楼,窗户很多,她立马趴下,等没声音了,她才起来继续捡东西。好多子弹,有什么区别吗?捡哪个呀? 不管了,她全部捡,油也捡,平底锅也捡,只要是东西就捡。 外面又有枪声。 枪一响她就慌,赶紧蹲下,等没声音了,才走到窗户那里,然后站起来,准备看看外面—— “砰!” 她被打死了,界面上有一句话,【景看看使用ump45淘汰了你】 钟云端陷入了深思。 深思了很久,她去发消息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一个神秘的女子:【刚刚是你打死了我吗?】 景看看:【你看错了】 钟云端陷入了迷茫。 迷茫了很久。 一个神秘的女子:【哦】 他说了下游戏的,结果在游戏里把她打死了。 有点悲伤。 ------题外话------ ****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可以菜,但一定要穿得美。 135:景召有了软肋,钟云端的秘密(二更 景见刚刚退出游戏,陆女士打电话过来。 “见宝,你下来一趟。” 叫见宝了,准没好事。 景见不乐意,磨磨蹭蹭:“干嘛?” 老佛爷发话:“让你下来就下来。” 景见不情不愿地下了楼。 陆女士塞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使唤他跑腿:“把这个给202的钟神秘女士送过去。” 钟神秘是八栋的住户给钟云端取的外号,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真名。 钟神秘女士是一个神秘到所有人都知道她很神秘的奇女子。 “什么东西?”信封没有封口,景见打开看了眼。 里面全是钱,厚厚一沓,张张都是崭新的。 陆女士解释来龙去脉:“你哥在十八楼捡到了,我去看了监控,这钱就是钟女士掉的。” 这年头,身上带这么多现金的人不多。 陆女士嘱咐景见:“你给她送过去,记得提醒她一下,让她以后保管好财务。” 景见把信封揣外套口袋里,慢慢悠悠地下楼了。 他按了202的门铃。 里面的人没立刻开门:“哪位?” 景见说:“房东二儿子。” 秦响兼职洗盘子去了,就钟云端在家。过了会儿,钟云端戴着口罩来开门,没戴墨镜。她瞳孔的颜色很黑,天生就有戴了美瞳的效果,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看着景见。 景见把信封拿出来:“你钱掉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否认:“不是我掉的。” 真是怪了,掉了钱的人一副不想要的样子。 景见说:“监控拍到了,是你掉的。” 呀,居然还有监控。 失策了。 钟云端只好接过信封:“谢谢。” “你不数数?” 她就假装数数。 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景见提醒:“房东太太让我转告你,要保管好财务。” “哦。” 房东二儿子走了。 他的粉色卫衣真好看,如果能拍照就好了,那就可以上网去搜,钟云端跑了一会儿神,关上门,看着一信封的钱,就很头疼。 这钱是她故意掉的。 今天下午,她去拿外卖,在一楼大厅碰到了房东二儿子,房东二儿子走在前面,在打电话。 “去哪?” 应该是他的朋友在邀他去玩。 他说:“不去。” 理由是:“没钱,你不知道我穷啊。” 原来他很穷。 鬼鬼祟祟、走路不出声的钟云端默默地记住了这条信息。 下午,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揣着一信封钱,坐电梯去了十八楼,假装路过、假装不经意、假装不下心,把装钱的信封掉在了十八楼靠近1803的走廊上。 她觉得不能一次掉太多,一点一点地掉比较合适,结果……房东太太一家真的太正直了,居然把钱送回来。 钟云端很惆怅,叹气:“哎!” 钱也不要,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报上恩啊。 景召周一上午十点的火车票,去临省的河县。他昨天就来了帝都,交接了一些工作,今天上午直接从工作室出发。 这次贺江也去。 景召刚下车,就听见了商领领的声音。 “景召!” 她在取票口那里,看见他后,挤着人群跑过来。检票口和取票口都在外面,人来人往、人潮拥挤。 景召过去她那边:“不是让你别来送吗?” 这两天天气暖了些,商领领穿了裙子,街上有些店面里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有拆,颜色与她身上的衣服很相配,红色的裙子,白色的毛衣,料子松松软软,图案可可爱爱。她头发扎起来了,耳环是一对小狮子。 “我反正要过来配音,就早起了一点点。”商领领怕赶不及,就直接来火车站了。 景召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 “等会儿在附近吃了再回去。” “好。” 景召本来就是踩着点过来的,他看了看时间:“我得上火车了。” “一路平安。”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抓着他的衣服,很舍不得。 景召嘱咐:“有事打我电话。” 她说好,凑近些,悄声说:“不亲一下吗?” 人太多了。 景召抱了她,没有立刻松手,唇在她发梢亲了亲:“在家里要乖,如果遇到了麻烦事,你就去找陆女士,她路子多,能护着你。” 商领领自己路子也多,她哦了声,乖乖听着。 “领领。” “嗯。” 景召又什么都没说,抱了她一会儿,松开手:“我走了。” “要想我。” 景召嗯了声。 他以前以为他不是那种会把太多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的人,他真的高估自己了。 他叫了贺江一声,两人往检票口那边走。 商领领还站在入口外面,在挥手。 景召回头,脚步停了很久。 “景老师,”贺江提醒,“检票了。” 以前景老师一个人的时候,天南地北,去追风、追天空、追山川河流和自由信仰。 现在景老师有牵绊了,有了牵绊,很难远行。 ------题外话------ **** 回头看,我之前写过的时瑾、戎黎、江织、宋辞……都是爱情至上,景召不是。 他浓淡相宜,在他能给的范围里,给商领领最深的感情。 136: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商领领开车去了配音的工作室,车刚停到车位上,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你怎么带她进来了?” 是关山山的声音。 “不然她在外面闹。”这是关山山的经纪人,陶蓉。 除了两人之外,保姆车旁边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关山山戴着口罩,冷眼看向那位女士:“又要钱?” 女士手里拎着昂贵的包包,保养得挺好:“你嫂子快生了,家里房子太小,有了小孩不够住,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你当我是提款机吗?” 女士言语间很不满:“不就是个房子嘛,你们当明星的,随便拍个戏都不止那个钱。” 关山山脾气不怎么好,说话扎人,像只刺猬:“我拍戏赚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生的,拿钱赡养我是天经地义。” 关山山被她说笑了:“张女士,我现在姓关。” 女士姓张,是关山山的生母。 张女士嗓门很大,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不管你姓什么我都是你妈。”她把提着的包往手臂上一挽,“账号还是之前那个,尽快给我打钱,不然我就把你成名后跟父母断绝往来的丑事曝光给记者。” 张女士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要钱,威胁完就走,流程很熟练。 关山山远远看着张女士的一身名牌,骂了句:“嘴脸真难看。” 陶蓉提醒她:“忍忍吧,她要是真去记者那里乱说,对你影响很不好。” 手机响了。 陶蓉看了眼来电:“我先回公司,你配音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 陶蓉开着保姆车走了。 商领领随后从车上下来,大大方方的,没有要躲的意思。 关山山也没有把柄被抓包的慌张:“你都听到了?” “你和那位太太在说话,我也不好直接下车,不过你放心,我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关山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聊了一嘴:“她是我妈,亲的。” 商领领对别人的事兴趣不大,没有接话。 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不过在我十二岁那年,她就把我卖了。” 商领领觉得关山山挺奇怪的:“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她们又不熟。 关山山揣着兜,往电梯里走:“无聊咯。” 十二岁那边,张女士把她卖到了陈家,她从穷人家的女儿摇身一变,变成了慈善家陈知礼的义女。 后来她跑掉了,陈知礼就又收了一个养女。后来,那个养女把陈知礼杀了。 杀了陈知礼的那个女孩叫秦响。 ***** 商领领要在帝都待好几天,景召给了她钥匙,她不住酒店。住景召在桐湘湾的房子。 她六点就收工了,六点半左右到家。景召算好了时间似的,她刚坐下,他的电话打过来。 商领领边脱外套:“你下火车了吗?” “下了,现在在客运车上。”景召那边很吵,“晚饭吃了吗?” 商领领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没有,冰箱里有菜,我等会儿自己做饭吃。” “别开火了。” “为什么?” 景召说:“不放心。” 商领领关上冰箱了门,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抱枕:“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做饭我见过。” 景召见过商领领做红烧肉,很不安全。 “我现在厨艺长进了。”她跟景河东学了几天,觉得差不多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 “嗯,那等我回去你再开火,我看看你厨艺长进了多少。” 商领领:“……” “领领。” 她不答应。 景召在客运车上,四周都是人,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餐桌上的本子看见了吗?” 餐桌上还有花,跟上次一样,是蓝色妖姬。 商领领走过去,把本子拿起来:“看见了。” “里面有订餐电话。” 她翻开本子。 里面还有景召手写的店名。 “这家店我知道,他们不做外卖。”她以前去过,店里的老板就是厨师,做的一手好菜,每天只接二十位客人,也没有菜单。 “是认识的人。”景召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想吃什么跟那边的厨师说。” 刚交往那几天,商领领总是不停地猜疑,景召真的喜欢她吗?有多喜欢她?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甚至不会表现出来。 但他会在临行前,为她打点好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 “我的车能开进来,是不是也是你去打过招呼了?” “嗯。” 商领领心一下子软了。 他在电话里嘱咐:“你一个人在家,不要轻易给人开门。” 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原来他这么啰嗦。 “领领。” 他没听到回应,语速放快了些:“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吗?” “景召。”商领领声音闷闷的,“我想你了。” 客运车上有小孩在哭。 景召开了窗,风在吹,过了很久,风把他的声音从河县的三千米高山吹到了华灯初上的帝都,吹到商领领的耳朵里。 “这边下雪了。”他问她,“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题外话------ **** 对不起,卡太久了。前面改了个bug,关山山是陈知礼带回家的第二个,但她不是孤儿。 临行前,景召:不要来找我,河县太受罪。 刚走一天,景召:你想来看雪吗? 呵,帝都最不缺的就是大雪。 137:帝都豪门商领领,马甲要掉?(一更) “这边下雪了。”他问她,“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商领领眼眸很亮、滚烫,像流星雨掉在了眼里,然后看到了她的心愿。 “想。” 帝都最不缺的就是雪。 景召不爱说情话,“你想来看雪吗”在他那里等同于“我想你”。 *** 商领领没有请到假,姜成说电视剧明年春天开播,留给后期的时间不多。 商领领问景召怎么办。 景召说:“河县的雪会下很久。” 等同于:“我等你。” *** 次日,帝都也下雪了,漫天飞舞,是小雪。 陆女士和景河东来帝都了,中午和商领领一起吃的饭。陆女士说,她过来给一个好友过生日。商领领说,过两天她要去河县了,陆女士跟她一样高兴。 吃完午饭,商领领就回去配音了。她想早点去河县,晚上八点才收工,开车回桐湘湾的路上,方路明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商领领看完后,拨了电话过去。 “谁戴的?” 三个字,杀气腾腾的。 小魔女发怒了。 方路明说话声儿都小了:“何婉林。” 何婉林是商宝蓝的母亲,帝都的贵太太们都称呼她为商太太,虽然没名没分,但商老爷子让她住进了商家,算是给了她半个“儿媳妇”的头衔。 “她人在哪?” 方路明说:“在唐明酒店,我家乔女士开生日派对,何婉林带了商宝蓝过来。” 商领领踩了油门,车开到路口,左转弯,拐到中兴路。 唐明酒店是陈家的产业,是帝都消费最贵的酒店,酒店的楼顶是这座城市夜景最美的地方。方太太跟酒店的这任管理人陈知惠有交情,今晚酒店的楼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方太太的客人。 何婉林一身深紫色礼服,盛装出席,她身边的商宝蓝穿得要素净些。母女两个站在一起像一对姐妹花,一朵是霸王花,一朵是小白花。 “妈,你怎么戴这条项链了?” 何婉林脖子上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红色衬得她贵气高傲,她摸了摸项链:“这条项链怎么了?” 商宝蓝小声嘀咕:“这是领领妈妈的项链。” 这条项链是商家的传家宝,只传给商家的女主人。当年商淮序娶杨姝的时候,这条项链是聘礼之一。 但杨姝都死了十一年了,何婉林有恃无恐:“现在商太太是我。” 商宝蓝低着头,很怯懦胆小的样子:“领领知道会不高兴的。” 何婉林顿时拉下脸:“有她什么事,她都离开商家七年了。”没准死在外头了。 商宝蓝长得很像何婉林,皮相艳,天生的媚骨,就是一双眉总耷拉着,显得苦情好欺负。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领领妈妈——” “你给我住嘴!”何婉林最见不得她这副软弱无用的样子,“领领领领,就知道领领,你还真当她是你妹妹!” 商宝蓝把头低下,不再说话了。 “方家两个儿子今天都在,你好好把握,如果能跟方家联姻,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何婉林从侍应那里拿了一杯酒,撇下商宝蓝去应酬了。 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公子哥,带了几个女网红进来,方家的小儿子正在给她们表演魔术呢。 他用打火机点燃卫生纸,然后往下一甩,火光灭掉的同时,他手里多了一支玫瑰花。 网红们很捧场,纷纷鼓掌,并献上崇拜的目光。 “哇哦!” “小二爷太厉害了。” 都想钓小二爷呢。 小二爷帅气地把花掉了个头,插在西装口袋里,然后拿出一包卫生纸,每个网红发一张。 卫生纸上有压印出来的凹凸字样。 “云充共享,回头记得给我多宣传宣传。” 网红们:“……” 这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该干的事儿吗?继承亿万家产不香吗? 一个下巴超尖的网红就问小二爷了:“云充共享是共享什么?充电宝吗?” “卫生纸。” 网红们:“……” 好无语,她们做网红的,打广告都是要收费的好吧。 之后,方路明给网红们深入介绍他的事业——云充共享卫生纸。 另一头,陈野渡倚着楼顶的护栏,嘴毒地评价了一句:“你弟好蠢。” 方路深穿了身白西装,眼镜是金框的:“蠢点也好,没有烦恼。” 陈野渡拿着酒杯,晃悠着,杯中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楼下坠落。 “你烦什么?” “烦案子呗。”方路深朝左边抬了抬下巴,“宝石娱乐岑肆,知道他吧?” 娱乐圈没人不知道他。 “听过。” “广招银行的黄行长,十月份肇事逃逸,证据都齐了,就等着法院判刑,岑肆把人给弄出来了。” 陈野渡隔着七八米,在看岑肆:“怎么弄的?” “保外就医。”方路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是岑肆搞的鬼,“黄行长一出去,就给宝石娱乐批了六个亿。” 宝石娱乐岑肆,一个学法律却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男人。 “他们好像在说你。” 岑肆没兴趣。 女伴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在看何婉林,眼里压着阴沉沉的墨色:“你知道那条项链叫什么吗?” 女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沙漠之星。” 那条红宝石叫沙漠之星,听说是无价之宝。 岑肆的手随意地搁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目光落在手指的尾戒上:“那你知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女伴也不是寻常人,是音乐世家苏家的长孙女,苏江情。 她是钢琴演奏家。 她回答岑肆:“不是那位商太太吗?” “她可配不起。” ------题外话------ *** 早呀 138:各位大佬齐聚一堂(二更 “她可配不起。” 他话里有话。 苏江情正琢磨着,有佳人款款走来。 “岑爷。” 岑肆抬起眼:“陆家的?” 是季寥寥。 室外零下,她身穿旗袍,搭配了手套和披肩,身形婀娜。 “你还记得我啊。” 季寥寥在成团的庆功宴上给岑肆敬过酒,不过不是单独,她那个团里一共九个女孩。 她以为自己被记住了,眼里满是雀跃。 岑肆却说:“不记得,认得你哥。” 季寥寥刚刚是跟她哥哥季攀夕一起入场的,她短暂地失落了一下,然后坐下来,保持名媛贵女的端庄仪态,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季寥寥。” 他目光扫过去,像鹰的眼睛,极其锐利。 危险,但迷人。 季寥寥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义。 “岑爷,”她拿起杯子,“我敬你。” “开车来的,不喝酒。” 岑肆甚至目光都没落在对方身上,旁边的杯子里只有半杯酒,他已经喝了半杯。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和事上面浪费半点精力。 季寥寥自己找了个台阶:“那你随意。”她把酒喝了,转头和苏江情闲聊:“苏小姐,宴会很无聊吧?” 苏江情笑:“不无聊啊。” 季寥寥就算再不识趣,也看得出来苏江情并不想跟她聊,连续碰了两个软钉子,季寥寥面子挂不住,起身:“我先失陪了。” 苏江情朝她点了点头。 季寥寥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头后就变了脸。 等人走了,苏江情说了句:“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岑肆兴致缺缺:“胆子挺大的。” 苏江情也觉得,小姑娘还是太嫩,太明目张胆,也不去打听打听之前那些试图征服岑爷的女孩子们最后都得了什么下场。 季寥寥回了陆常悠那边。 陆常悠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和嫁入商家的杨姝齐名,两人并称为帝都二美,一个是高傲的雪山梅,一个是柔美的白芙蕖。 白芙蕖被商家的魔头摘了去,雪山梅偏爱风流的民谣才子。 “你怎么跟岑肆坐在一起?” 季寥寥找了个理由:“他是我公司老板,我去打了个招呼。” 陆常悠端坐着,姿态优雅:“别跟他走得太近。” 季寥寥挽着她撒娇:“他怎么了嘛?” “他不是你能左右的人。” 季攀夕也跟季寥寥说过这类似的话,不过她没放在心上。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左右的人,她才不稀罕,她可是陆家的大小姐。 她是私生女又怎么样,陆常悠没有自己的孩子,待她和哥哥视如己出。帝都有很多传言,说陆常悠被绑架失踪的那几年里做了对不起亡夫的事情,所以才会待他们兄妹好。 她不管这些,她的哥哥已经掌管了陆家,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大小姐,即便她姓季。 “你哥呢?” “林浓不舒服,我哥带她去休息了。” 林浓是季攀夕的妻子,季寥寥很不喜欢她,私下都是直呼其名,很少叫嫂子。 陆常悠同样不喜欢林浓。 “你哥什么都好,就是没娶得好。” 季攀夕娶了个家世普通的姑娘,普通到对他的事业没有半点帮助。 **** “方路明。” 是杨家的杨小爷来了。 方路明撇下网红们:“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聚会吗?” 杨清池还是学生,倒是很少穿得这么正式。 “来玩,不行吗?” 骗鬼呢。 方路明鬼精鬼精的:“让我看看。” 果然,柴秋也在。 “有个一级机密,”方路明故作神秘,“要不要听?” 杨清池目光四处转,假装不是在看柴秋:“要说就说。” “谢家的老四知道吧?” “谢老爷子的那个私生子?” “就是他。”方路明狐朋狗友多,帝都的八卦就没他不知道的,“我听说他最近在追柴秋。” 谢四这人名声不好,私生活乱,野心又大,谢老爷子病危,人还在喘气,四个儿子就开始争得头破血流,谢四这时候跑来追柴秋,能安什么好心。 杨清池哼了哼,傲娇得要死:“柴秋有什么好追的,一个寡妇。” 就嘴硬吧。 杨清池从小顺风顺水,要星星不给月亮,杨老爷子又是给他修游乐园又是修游泳池,给他宠坏了,以至于他娇气又骄傲,死活不肯承认他单方面地栽在一个大他七岁、结过婚、守了寡的女人身上。 “柴秋从你爸那里分了一半的财产,跟她结婚有什么不好,谢四要是能得手,不仅谢家,搞不好他还能去你杨家插一脚。”方路明言尽于此,“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我祖宗来了没。” ------题外话------ **** 陆女士全名陆常安,陆常悠是她亲姐(前面都写了,别忘了哈) 139:正牌商大小姐驾到(一更) “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我祖宗来了没。” 方路明接祖宗去了。 杨清池瞎逛了两圈,虽然是瞎逛,但视角的方向很单一,就看着一处。 谢四来了。 杨清池拿了杯酒,直线走过去,找了个很刁钻的角度,撞了上去。 红酒刚刚好泼在了谢四的领口。 “抱歉,”杨清池一点都不像抱歉的样子,“天冷手抖。” 红酒将白衬衫弄得一片狼藉,谢四正要发作,抬头一看,火气生生刹住了车:“是清池啊。” 杨清池觉得这人脸真大,又不熟,喊什么清池。 他手上也沾到了红酒,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抽纸盒,柴秋先了一步,抽了几张,递给了谢四。 “没事没事。”谢四接过纸,擦了两下,“我去换件衣服。” 谢四一走。 柴秋质问杨清池:“你在干嘛?” 她看得出来,他故意拿酒泼人。 “我还没问你呢,”杨清池把他的不满全堆在了脸上,“你在干嘛?” “我在应酬。” 跟谁应酬不好,非得跟谢四? 应酬需要帮人家递纸? “那个谢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名声很烂。”杨清池没好气地提醒,“总之你别太天真。” 柴秋提也没提谢四,短发别在耳后,英气干练:“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去。” 她说完,撇下杨清池,转身转得利索。 “柴秋。” 杨清池以前喊她老师,后来就直呼其名了。 柴秋回头。 “下雪了。” 杨清池走过去,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之后扭头就走了。 小雪又开始下了,因为实在太冷,宾客们移步到了六十三楼的大堂。 寿星公方太太今晚就没闲下来过。 方太太闺名乔文瑾,是一名产科医生,她有个外号,叫乔贵妇。 又有客人进来了。 乔文瑾不顾她的贵妇形象,提着裙子跑过去迎接。 “常安。” 没错,就是陆常安女士。 陆女士跟景河东私奔去华城之前,和乔文瑾是小姐妹。 室内暖气开得足,陆女士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侍应生:“你不是说只请了几个认识的人吗?” 陆女士环顾了一圈,恐怕帝都的贵妇们都来了,怪不得让她穿得隆重点。 “不这样说你哪会来。”乔文瑾暼了眼跟在陆女士身后的景河东。 多年不见,还是一头熊。 “这么多人,”陆女士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有点夸张啊乔贵妇女士。” 乔文瑾才五十二岁,请这么多人,有种做大寿的感觉。 乔文瑾失笑:“还不是因为我家那两个臭小子,好说歹说都不肯去相亲,这不,我把漂亮姑娘都请来了。”她朝左上的方向仰了仰下巴,“喏,陆常悠也来了。” 陆常悠看过来了,跟陆女士目光撞个正着。 乔文瑾问陆女士:“不打个招呼?” “多年没联系了,打什么招呼。” 陆女士晚饭没吃,径直走向旁边的餐桌。 景河东上前一步,先去给老婆拿盘子。 乔文瑾挽着陆女士,说体己话:“不是我说你,你就真不争一争?” “争什么?” “梵帝斯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么大个家业,你就甘心让两个外人独吞了?” 两个外人指的是季攀夕兄妹。 乔文瑾倒是很佩服陆常悠,丈夫的私生子也能视如己出,这肚量,都能撑船了。 “怎么争?当年我家老爷子把我踢出族谱的时候,可是登了报的,还放言梵帝斯的一个子儿都不给我。”陆女士是真没那个兴趣去争,“你就别操心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用太大富大贵,不缺钱花就行了,陆常安女士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那头,陆常悠没过来,倒是季攀夕兄妹两过来了。 季攀夕会做人,礼貌地喊陆女士:“小姨。” 季寥寥跟着兄长叫人。 陆女士在老爷子的葬礼上见过这对兄妹,当时景召在国外,陆女士带了景见去了葬礼。 “都不熟,”陆女士摆摆手,意思是哪凉快哪待着,“还是不要乱认亲戚。” 季攀夕也不自讨没趣,对景河东点了点头,自行离开。 乔文瑾作为局外人,挺替陆女士可惜的。 陆老爷子生前很疼二女儿,之所以宁愿断绝关系都不准她嫁给保镖,是因为有大女儿这个前车之鉴。老爷子很不喜欢季修,觉得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对了,提一下,景河东一开始是陆常悠的保镖,因为陆常悠被绑架过,老爷子特地给两个女儿雇了保镖,结果陆常安看上了景河东。 红娘陆老爷子不止一次悔青肠子。 **** 商领领被拦在了一楼的电梯口。 保安问她:“小姐,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没有。” “抱歉,六十三层和楼顶今日不对外开放。”保安很谨慎,看对方气质不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您是?” 不像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各个盛装,商领领穿得很日常。 她说:“商家的。” 保安仔细打量后,不失礼貌地继续询问:“商太太和商小姐已经上去了,您是商家哪位?” 商领领离开帝都太久,保安不认得她也正常。 她给方路明打了个电话。 “下来接我。” 方路明一刻钟之前就出来接人了,半道上被狐朋狗友缠住了,他赶紧打发狐朋狗友。 “来了来了。” 不到五分钟,方路明到了一楼。 保安喊他:“二爷。” 方路明先训斥保安:“怎么这么没眼力,她你也敢拦。”然后他转头,给商领领赔了个傻兮兮的笑:“祖宗走,我带你上去。” 商领领进了电梯,门合上之前,她一只脚踩在电梯门上,门又重新打开。 “保安先生。” 保安先生一个机灵。 她一点都不凶,声音也很甜:“商家只有一位商太太,葬在天方陵园,商家也只有一位大小姐,叫商领领,下次可不要认错了。” 保安先生连连抹汗:“对不起商小姐。” “没关系。” 商领领收回脚,电梯门合上。 何婉林母女来商家的那天,商领领问过父亲,问他那是不是他的风流债。 父亲说不是。 父亲说:“爸爸只有我们领领一位掌上明珠。” ------题外话------ *** 人物关系都不是第一次写,前面都写过,忘了的重新捋哈 140:小魔女来炸场子了(二更) 电梯里。 商领领绷着一张漂亮的脸。 方路明悄悄看她脸色:“生气了?” 要是早几年,商领领若是生气了,必定有人要倒霉。 但现在,她会忍耐了。 方路明最近是越来越不怕商领领了,感觉景召把她带得越来越像正常人。 “谁让你这些年窝在华城不回来,”方路明现在都敢当面吐槽了,“你的威名现在都——” 商领领抬了下眼皮。 方路明立马打住,对着嘴拉了个拉链:“我闭嘴。” 电梯到了六十三楼,从电梯口到大堂还连接着一条走廊,很长的一条走廊。 走廊的最尽头是一扇镀漆的钢门,方路明上前,帮商领领开门,屋内满堂宾客在推杯换盏。 名媛贵妇们都穿着盛装,穿羽绒服的商领领一进去,就引起注目。她没急着走到人群,站在门口附近,用视线搜寻。 最开始只是她附近的几位贵太太小声议论她,然后那几位贵太太附近的贵太太也寻着视线看过去,就这样,人传人似的,一双眼睛寻着一双眼睛,视线最后统一地落到了商领领身上。 除了她的穿着,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脸,她周身的气场,还有她在众目注视下,丝毫不慌乱、不错愕的神色。 原本坐着的岑肆忽然站起来了。 苏江情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周围有人问:“那是谁啊。” 有人不认得商领领,也有人认得。 有人小声回答:“商家的小魔女。” 商家的小魔女到了。 你可能没见过她,但一定听过她,富人聚集的帝律公馆里,没人不知道商家有个小孙女,那个古古怪怪、不讨人喜欢、招人害怕的商家小魔女。 关于她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她是在笼子里长大的,会咬人;有人说她七岁就会用笼子关人;还有人说她有暴力倾向,是个反社会,打人杀人什么都敢做。 何婉林手里的酒洒了。 “领领。” 这一声是商宝蓝喊的,她看到商领领后惊愕不已。 何婉林也惊愕不已:“你怎么来了?” 商领领的长相与七年前变化不是很大,漂亮得过分,像童话故事里,披着公主外衣的女巫。 找着人了。 商领领径直走过去,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边人的听到:“我要再不来,大家真当我商家没人了。” 她随手拉了把椅子,拖行的时候摩擦地面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到离何婉林两三米的地方,她放下椅子,坐下,没穿公主裙,没戴皇冠,但她往那里一坐,就是能吸引所有的注目,即便她仰着头看人,那也是最尊贵的商家公主。 帝律公馆没人不知道,商淮序有一颗掌上明珠,她要什么,商淮序就给什么。 她商领领是商淮序捧在手里养大的小公主,就算商淮序不在人世了,她依旧是商家唯一嫡出的公主。 她声音甜甜的,命令:“自己摘下来。” 何婉林把酒杯放下,手心出了汗:“这是你爷爷给我的。” 杨姝去世之后,商老爷子收回了项链,何婉林这是拿老爷子来压商领领的锐气。 商领领手搭在椅背上,羽绒服没拉,里面穿了粉色的毛衣,毛衣上有一只憨厚可爱的熊,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有攻击性。 可是她一开口—— “就是老爷子本人来了,这项链你今天也得摘。” 那个语调,那种运筹帷幄的懒散劲儿,还有那种仿佛带着病娇感的甜美。 二十年前,有部电影很红,主角是一个喜欢洋娃娃的少女,少女很爱笑,杀过很多人。 某些时候的商领领很像那个少女。 何婉林脸上不露怯:“你还想动手不成?” 商领领笑笑:“动手怎么了?动手还要挑日子吗?”她起身,走近两步,“是你自己摘,还是?” 何婉林很怕商领领。 商淮序和杨姝相继离世的那一年,商领领才十四岁。 老爷子对外声称宝蓝也是商家的孙女,要把商淮序的遗产一分为二,当时商领领用一根绳子把何婉林吊在了井里,足足吊了一整天,何婉林被捞起来的时候,半条命都去了。 商领领这小魔女的称号可不是叫着玩的。 何婉林咬着牙,抬手把项链解下来,忍着屈辱递给商领领。 商领领接过项链,放进了口袋里:“以后在外边别说自己是商太太。” 杨姝生前被人称作商太太。 商领领再往前走了一步,穿着平底鞋跟穿高跟鞋的何婉林差不多高。 商领领俯身靠近,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何婉林耳边说:“不过,你可以说自己是商老太太。” 何婉林那张保养得当的脸顿时花容失色。 现在还不是回帝都的时机,项链拿到手了,商领领不留恋,转了身。 几乎同时,去洗手间的陆女士刚好推门进来,跟景河东一起。 商领领反应极快,立马背身转过去。 路女士错过一出好戏了,见很多人都看向一处,觉得奇怪:“都在看什么呢?” 乔文瑾拉她过去,小声说:“商家那个小孙女记得吧?她来了。” 陆女士探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个背影,有点眼熟。 隔着十来米,商领领背对陆女士,叫了声:“方路明。” 方路明那个不靠谱的被网红团团围住了,没听到小祖宗叫他。 商领领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岑肆。 他走近:“要不要我帮你?” 商领领知道他,方路明这么形容他:一个从里黑到外、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 ------题外话------ **** 我先吃饭,错别字还没查哈 141:陆女士质疑领领身份,岑爷的心事(一更) “有没有条件?”商领领不欠人情,也不吃白吃的午餐。 岑肆说:“有。” 有条件就好,有条件就叫交易。 商领领不喜欢不清不楚,她喜欢明码标价:“说说。” 很多双眼睛都在看岑肆,他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帝都,大家都在猜测这是一出什么戏。 岑肆在看商领领:“退出热丽传媒的收购。” 这他都知道,消息真灵通。 商领领只考虑了几秒钟:“成交。” 岑肆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头上,他走到她身侧,用身高给她挡住来自左边的视线,她立马会意,与他保持同步,绕过聚集的人群,从右边的侧门离开。 人一走,大堂里恢复了热闹。 陆女士没看着商家小孙女的正脸,问乔文瑾:“那男的是谁?” “宝石娱乐的岑肆。” 陆女士这些年很少回帝都,不认得岑肆。 “商家那个小孙女不是失踪了吗?”陆女士虽然人在华城,但关于商家小孙女的传闻她听到过不少。 乔文瑾是贵太太圈的百事通:“是失踪了,可这不一回来就把何婉林治得服服帖帖的嘛,你看何婉林的脸色,现在都没缓过来,肯定是以前在商领领那里吃了苦头,留下阴影了。” 突然提“商领领”这个名字,陆女士一时不太适应,心生感慨:“都叫商领领,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还有谁叫商领领?” “我家召宝的女朋友。” 乔文瑾知道陆女士半路多出个儿子,但具体怎么多出来的,一向嘴巴不把门的陆女士却守口如瓶。 “都叫商领领?年纪呢?也一样大吗?”乔文瑾合理猜测,“不会同一个人吧?” 同一个人? 陆女士被这个假设吓了一跳,立马摇头:“不可能,我们领领是可乖巧温柔了,是个妥妥的小仙女,而且我还见过她爸妈,她们一家都是华城人。”为了以防万一,“你有帝都商领领的照片吗?” 暂时就用帝都商领领和华城商领领来区分吧。 乔文瑾说:“没有,商家那个小魔女以前还在商家的时候就不怎么跟人往来,后来直接人间蒸发了七年。” “别小魔女小魔女的叫人家,人家又不是没名字。”陆女士也不知道自己较什么真,可能有代入感了,听着生气,“人家叫帝都商领领。” 乔文瑾:“……”以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商家小魔女。 旁边几个富家千金也在谈论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帝都商领领。 这是王千金:“何婉林怎么那么怕商领领?” 这是萧千金:“怕不是正常的吗?我也怕她。当年帝律公馆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那帮人没有不怕她。” 萧千金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也住在帝律公馆。 这是周千金:“怕她什么?难不成她真会咬你们?” 萧千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商领领了:“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感觉。”萧千金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你们想象一下,别墅门口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子,眼神阴森森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也不说话,搁你你不怕啊?” 再加上商领领父亲的那些传闻,当年帝律公馆的家长们至少有九成都嘱咐过自家孩子离商领领远一点。 “还有件真事,是哪一年我忘了,反正是很多年前。”萧千金说,“当时商领领还没多大,她把家里一个保姆关进了酒窖里,不知道关了多久,放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折磨疯了。” 王千金觉得说得也太玄乎了:“真的假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保姆出来的时候都失禁了。” 很多人只看到了商家的小魔女折磨保姆。 她说保姆偷了东西。 但没有人信。 “我还听说,她十八岁的时候养了个男孩子。”萧千金把声音压低,“跟她爸一样,把人锁在了笼子里。” 周千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怪不得老话总说龙生龙凤生凤。” 王千金听得起劲:“那后来她为什么失踪了?” 萧千金说:“不知道,可能是被打压的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商老爷子很不喜欢她。” “刚刚跟她一块出去的是宝石娱乐的岑爷吧。”这是刘千金。 岑爷是帝都商圈的新贵。 他恶名昭彰,但女孩子嘛,很容易被坏男人吸走注意力。 “两人关系看着不一般。” “商领领像在躲着谁。” “她还需要躲着谁吗?” “这俩凑一块,王炸啊。” “……” 被谈论的两位当事人正在六十三层西边的的电梯口。 商领领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岑肆:“我会遵守承诺,不会再跟你竞争热丽传媒。” 岑肆接过衣服,沉默了很久,问了句:“抽烟吗?” 商领领上次跟他借过烟。 “不抽。” 商领领说了声请便,然后进了电梯。 门慢慢合上,岑肆目光仍然没动,光滑的电梯门上有影子,是穿着黑色衬衫的他,他眼睫终于动了,垂下去,看手里的西装外套。 苏江情过来了:“岑爷。” 岑肆人没有动。 苏江情又喊了他一声。 他转个了身,靠着墙,摸出打火机,第一下火没点着。 路过的侍应生停下来提醒:“先生,这里不可以抽烟。” 打火机的滚轮滑动,噌,火点起来了。 岑肆咬着烟,凑近火光,吸了一口:“我已经抽了,要拿我怎么办?” 侍应生顿时后背发凉。 “您、您请便。” ***** 商领领刚到一楼,方路明打电话过来。 “那个,”他声音弱弱的,气势很虚,“在哪呢?” 商领领言简意赅:“下来。” 仿佛说:滚!下!来! “马上。” 三十秒不到,方路明出了电梯。 他先发问,掌握主动权:“刚刚怎么回事啊?” 还好意思问。 “景召的妈妈也在。” “啊?” 关于陆女士,商领领没跟方路明多说。 “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呀?” 呀。 多甜多可爱的语气助词。 在眼里没有笑意时的商领领嘴里过了一遍,那就不止甜和可爱那个味儿了。 “你叫了我吗?”方路明是真没听见,“我本来在看你收拾人的,旁边两个网红妹妹把我给的共享卫生纸弄湿了,我——” 话被接过去了。 “网红妹妹?” ------题外话------ **** 顾博爱:岑爷我也可啊。 142:小别胜新婚(二更) “网红妹妹?” 这是一种二世祖圈的哥哥妹妹文化啦。 方路明当然不是要宣扬这种文化,更不是见色忘友,他解释:“我不是想让她们给我打广告嘛。” 他赶紧转移话题:“岑肆是怎么回事?你跟他什么时候混熟了?” “不熟。” “那他干嘛要帮你?” 商领领直接说结果:“热丽传媒的收购先暂停。” “不是在说岑肆吗?怎么突然扯到——”方路明反应过来了,“奸商!” 居然用这种手段“逼迫”竞争者退出。 方路明鄙视他。 商领领倒无所谓:“我也没亏,就算不退出,你也赢不了。” 方路明觉得商领领在骂他。 这他不能忍:“你别侮辱我的商业头脑。” “你别侮辱商业头脑。” 在脑子里琢磨了三遍才明白意思的方路明:“……” 商领领变了。 商领领都会用言语侮辱人了。 商领领以前都是直接动手的。 叮。 电梯门开了,商宝蓝提着裙子追出来。 “领领。” 刚刚在六十三楼,商领领只想着拿回项链,没怎么注意商宝蓝。 她穿着高定礼服,脖子上戴的项链价值不菲,和初来帝都那年穿着旧校服、又黑又瘦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过性子倒是没怎么变,脸上是半永久式的哭哭啼啼和楚楚可怜。 “你下来干嘛?给你妈抱不平?” 她摇头,一楼大堂很冷,她鼻子被冻红了,一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她是来代何婉林道歉的。 “真觉得对不起?” 她含泪点头。 “那你记住了,”商领领语速缓慢地、一字一句地提醒她,“以后一笔一笔还回来。” 商领领说完走了。 至于她话里的意思,留给商宝蓝自己领悟。 “方路明,”商宝蓝问方路明,“你知道领领住哪吗?” 方路明跟她不熟:“不知道。” 他防着她呢。 商宝蓝这个人,让人看不明白,虽然她挺安分守己的,但谁让她是何婉林的女儿呢。 商领领的车停得很远,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她脚步停下来。 “出来一下。” 她说完,过了会儿,后面有脚步声。 是老爷子给她雇的保镖先生,赵守月。 “今天的事,你要去跟老爷子汇报吧?” 赵守月点头。 “帮我带句话。”商领领拿出项链,搁在手里把玩,“沙漠之星我先拿回去,等他哪天添了商老太太,我亲自送去给他贺喜。” 既然是传给商家女主人的东西,那自然得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赵守月把原话带给了商裕德。 七十六岁的商裕德有戴礼帽、拿手杖的好习惯,外人都道老爷子是老贵族,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寒门出身,商华国际以前叫钟华国际,钟是商裕德妻子钟氏的钟。 何婉林被叫到了书房。 礼帽放在了桌子上,商裕德一头白发,端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双手放在手杖上面:“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去招惹她。” 杨姝离世后,商裕德把沙漠之星给了何婉林,另外还转给了她一部分商华国际的股份,当时的对外说辞是作为商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 何婉林身上穿着红色的系带睡衣,因为保养得好,跟商裕德看着像隔了几代人,她坐下后,翘着腿,脚上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我哪有去招惹她,分明是她来找我麻烦。” “你要是还想待在商家,”商裕德警告她,“就像个死人一样安分点。” 何婉林哼了声:“你也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事都抖出来。” **** 商领领加了两天的班,一共用了四天半,配了二十集电视剧。姜成很满意,商领领作为新人,这样的效率已经出乎意料了。 她买了周五早上的火车票。 周四晚上,景召给她打电话。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景召说:“这边很冷,你要多带点厚衣服。” 商领领把一整袋吃的放进已经快满的行李箱里,盖子合不上,她用力压了压:“都带好了。” “河县很多山路,雪很厚,鞋子要带防水的。” 这个商领领没想到:“好,我待会儿出去买。” “不要拖到太晚,你明天很早的火车,要早一点睡。” “嗯。” “晚上要记得把手机的电充满。” “嗯。” 景召另外又嘱咐了一些。 商领领都好好记下了,也不嫌他啰嗦,只是笑他:“你当我小孩呀,放心了,你女朋友丢不了。” 他嗯了声:“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五点,商领领就起床了。上火车之前,景召电话里跟她说,在车上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下午三点不到,火车到了终点。去河县所在的麒麟市另外还要坐客运车,客运站和火车站不在一处,商领领要先打车去客运站。 火车站的门口有很多拉生意的面包车司机,商领领一出来,就有好几个人围住她。 “小姐,去哪?” “机场去不去?” 商领领摇头,又来一个问她去不去客运站。 景召昨天说了,让她坐出租,不要坐火车站外面的面包车。她往前走,没有理会那些追上来的司机们。 “蓝城客运站。”又来一位,“小姐,蓝城客运站走不走?马上就发车,三十块一个。” 司机不等她拒绝,就去提她的箱子。 “领领。” 商领领回头。 本该在河县等她的景召却站在了火车站的出口,刚刚下了雪,他肩上还有雪花,手里拿着雨伞,绕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他接过她的箱子,对拉客的司机师傅说:“我们不去客运站。” ------题外话------ **** 顾某:想亲亲。 审核:不,你不想。 143:甜甜的小日常(一更 他接过她的箱子,对拉客的司机师傅说:“我们不去客运站。” 司机师傅这才悻悻离开。 商领领踮着脚把景召肩上的雪掸掉:“你怎么来了?” 景召说:“来接你。” 她很欢喜,笑着,眼角弯弯的:“还有很远啊。” 还得转好几趟车,他这接人未免接得太远了,一个来回大半天就没了。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路上还有很远,商领领不想耽误时间,四处看了看:“那里有卖烤红薯的,买一点就可以了。” 景召去买了烤红薯和热饮,问她还要不要别的,她说不要了。他牵着她到路边,放下箱子,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看见有行李,准备下车。 景召说:“不用下来了。” 他让商领领先上车,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之后,他才坐进去。 司机师傅问去哪。 “去蓝城客运站。” 司机师傅开到前面调头。 “领领,袋子给我。” 商领领把装红薯的袋子给了景召,他拿出来一个,用纸包着下面,在剥皮。 “景召。” 他抬头:“嗯?” 商领领迅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景召看了一眼主驾驶。 司机师傅在专心开车。 景召把没剥完的红薯放到一边,低头靠过去,吻在商领领唇上,停留了几秒才退后。 她把暖手的饮料放在腿上,手伸进他衣服里,拽住他的毛衣,又把他拉回去。 “景召,不要这种。”她凑到他耳边说,“要弄出声音的那种。”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什么都敢说。 景召按住她的手,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主驾驶,压着声音:“商领领。”他提醒,“在外面呢。” 他不经逗,耳朵红了。 商领领咬着饮料的吸管,笑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能因为周末,客运站很多人,售票处排了很长的队。 景召牵着商领领一直没松手,等排到了他们,他把箱子放下:“领领,身份证给我。” 商领领坐到行李箱上,从包里找出身份证,给了景召。 景召用一只脚抵在行李箱的滚轮上,防止箱子滚远,他俯身,说了声你好,把身份证和现金放到窗口下面:“两张到河县的。” 女售票员动作很快,几十秒就出了票:“三点二十分发车,十六号检票口检票。” 女售票员抬眼看景召时,视线停留了几秒。 “谢谢。” 景召把零钱和车票收起来,身份证还给商领领。 商领领从行李箱上跳下来,笑眯眯地问:“你女朋友证件照好不好看?” “嗯。” 景召拉着箱子和女朋友,往入口去。 商领领把手抽出来,伸手讨要:“你的给我看看。” 景召把自己的身份证给她。 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是1112,陆女士之前跟她说过,说是农历1112。 有件事商领领一直没搞清楚,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而且景召不记得以前,那陆女士是怎么知道景召真正生日的?只是凑巧? 商领领收回思绪收,把两张身份证对齐放到一起:“景召你看,我们好配啊。” 景召看了看,然后把自己那张收起来:“收好了,别掉了。” “哦。”商领领把她的身份证放回包里,“那你说,我们配不配?” 景召嗯了声,把行李箱放到传送带上过安检。 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候车室很多人都在等车,吵哄哄的。他们走到十六号检票口附近时,刚好有人起身,第一排的座位空出来。 商领领坐下:“路上要多久?” 景召说:“快的话,两个半小时。” 商领领把包背上:“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刚走,贺江打电话过来。 “景老师,你接到商小姐了吗?” 景召看着洗手间的方向:“嗯。” 贺江电话里问:“晚上赶得回来吃饭吗?”景老师今天很早就出了门。 “应该会很晚。” 前面一对夫妇走过来,女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小孩,手上还有行李,男人端着两碗泡面,在找座位。 景召挂了电话,起身空出位子,拉着行李箱,到洗手间那边等。 商领领一出来就看见了景召。 “开始检票了吗?” 景召看了下手表,是他一直戴的那块旧表:“还有三分钟。” 商领领看到他们刚刚坐的位置上有人坐了:“我们去检票口等吧。” “嗯。” 那边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检票上车后,三点一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发车。 景召放好行李,让商领领坐在里侧,他坐在外面,过道有人进进出出。 “要不要睡会儿?” 商领领早上起得很早,她点头,有一点困。 景召坐低一点,让她靠着。 因为天气太冷,路面容易结冰,车开得很慢。三十四坐的车都坐满了,车上有点吵,商领领睡得不安稳,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下了高速后,车走走停停,有旅客陆续下车。 终点站是河县的汽车站。 “领领。” 商领领很快睁开眼:“到了吗?” 景召肩膀有点麻,坐着没动:“到河县了,去镇里还要再转一次车。” 她睡得有点迷糊,景召带着她下了车,又换了一辆更小的客运。 县城管那种车叫班车,只能坐十几个人。马路年久失修,路面凹凸不平,颠簸得很厉害。 商领领靠在景召身上,精神恹恹的。 景召用手碰了碰她额头,不发烧:“晕车吗?” 商领领没坐过这种客运。 “有一点。” 她半眯着眼,很晕乎,胃里有点泛酸。她干脆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不过也睡不着。 突然,她睁开眼:“你在干嘛?” 景召握着她的手,在给她按虎口的位置:“网上说这样治晕车。” 网上不靠谱,她还是晕。 景召有点后悔了,让她过来受罪。 “景召。” “嗯。” 原本歪着头无精打采的小姑娘忽然坐直身体,用袖子把车窗上的水汽擦掉,模糊的窗外风景瞬间清晰了。车窗外,鹅毛大雪在飞舞,远处有穿了银装的山,近处有结着冰的湖。 “你快看,下大雪了!” 她笑了。 ------题外话------ ***** 我之前在外面工作,回家就是这样,坐火车——转车——转车——转车。我不缺这样一条路线,就是缺个召宝。 144:景老师很会啊(二更) “你快看,下大雪了!” 她笑了。 前面座位上,一位妇人抱着小孩,小孩趴在椅背上,也不认生,冲着商领领咿咿呀呀,嘴角流着口水,也在笑。 景召问商领领:“喜欢这里的雪?” 商领领点头:“喜欢!” 小孩挥着手:“呀呀!” 商领领从包里拿出来一块没拆包装的巧克力,给了小孩。妇人教小孩说了句什么,用的是家乡话,好像是道谢之类的。 小孩还不会说话,咿呀了两声。 商领领暂时忘了晕车,看看雪,逗逗小孩,景召给贺江打了一通电话。 “你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贺江问:“你们坐上来桥糖镇的车了吗?” “坐上了。” 时间踩得刚刚好,景召和商领领坐的是今天下乡的最后一班车。 贺江说:“那我现在出发。” 班车开了半个时候左右,到了桥塘镇,桥塘镇有条街,附近的村民都会来那条街上买日用品,车开到借口,车上有人让师傅停一下车。 景召也在这里下。 “领领,我们下车了。” 商领领跟着站了起来:“到了?” “嗯。” 商领领先下去,景召提着行李箱后下来。 大雪还在下,一下车,寒风扑面而来,这街口也就几个店铺,一眼望过去全是白雪覆盖的山峦。 “景老师。” 远处有辆灰色的皮卡开过来,雪太大了,商领领看不清开车的人。 “是贺江老师吗?” “嗯。” 贺江开着皮卡来接他们了,皮卡车很旧,是五座的,车在几米外停下,溅起了一大片雪水。 景召把雨伞给商领领:“你先上车,我把行李箱放到后面去。” 这辆皮卡的车门很高。 商领领不太淑女地爬上去,坐到后面:“贺江老师,辛苦你来接我们了。” 贺江完美融入了农村,戴了顶四五十年代最流行棉帽,他摆摆手,手套是同款:“不辛苦。” 景老师才辛苦呢,为了借这辆皮卡,景老师昨天晚上走了几里夜路。 景召放好行李,上了车。 “出发喽!”贺江莫名地很兴奋,有老板娘在,氛围就是不一样,感觉像出来旅游。 景召在后面嘱咐:“雪太大了,开慢点。” 贺江端正表情:“好的,景老师。” 路很窄,仅两辆车的宽度,贺江开得巨慢。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雪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车灯照到的地方能隐约看见山的轮廓。 室外已经到了零下,车开了很久,商领领开始不晕,后面坐久了又有点晕了。 车熄火,停下了。 商领领看车窗外面,有几处零星的灯火:“到了吗?” “到了。” 景召先下了车。 商领领推开另一边车门,皮卡很高,她正要往下跳,景召张开手,把她抱了下来。 “这个村子叫桃林魏。”景召说。 他把伞撑开,给了商领领,然后去后面把行李拿下来。箱子是防水的,上面落了厚厚一层雪。 商领领四处看看,房子都建得很分散,基本都是一层的砖房,但有很大的院子。村子里没有路灯,灯光东边一处、西边一处,有高有低,山就在旁边,被雪盖着。 皮卡停在了石头铺的路旁边,贺江从车上下来,手里拿这个手电筒。 “景老师,我先回根叔家了,你们收拾好就过来吃饭。” “好。” 贺江打着灯,拐进了一条岔路。 商领领问景召:“贺江老师跟我们不住一起吗?” 景召指了一处给她看:“最左边的那个房子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跟贺江住那里。” 商领领举着伞,手背被冻红了:“那我呢?” 景召把伞接过去:“你住村长家里。” 河县位于南北交界,冬天湿冷,山多水也多,交通不便利,很多村落都分布在山里,经济很落后,村长家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唯一一户有空调的人家。 景召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让商领领拿着照明,他拎着箱子,撑着伞,带着她往前面的高处走。地上是石头铺的台阶,被踩过的雪结成了冰。 景召走得很慢:“脚下滑,你仔细看路,别踩空了。” “哦。” 商领领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很小心。 大雪还在下,银装越裹越厚,村长家的房子在最上面,要有很长一段台阶。 “景召,”路上,商领领问,“我不能跟你住一起吗?” “没有那么多房间。” “那让贺江睡村长家。” 景召摇头:“这边暖和一些。” 她不要暖和啊,冷才好,冷可以抱一起,名正言顺地做相互“取暖”的事情。 村长家到了,外面用篱笆围了院子,远门门口挂了两个手工做的灯笼。 景召敲了门,穿着花袄子的村长夫人来开门,体型微胖,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她先看了看商领领,笑了笑,让开路:“快进来,外边很冷吧?” 商领领跟着景召,一起进了屋。 景召跟她说:“叫二婶。” 她甜甜地叫人:“二婶。” 小姑娘长得真俊俏。 村长夫人塞给她一个热水袋,让她抱着暖手,然后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也不算是二楼,是小阁楼,有点矮。 “床已经铺好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村长夫人说话有地方口音,但不难懂。 房间不大,里面摆设不多,一个实木柜子、一台崭新的空调、一张床,门边有一把很矮的小凳子,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床上铺着印了大朵红色牡丹的床单,墙壁上糊了用过的年历硬纸。 景召把箱子放在墙边:“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楼下小孩在哭。 村长夫人说:“小孩又闹了,我下去看看。” 她下楼去了。 房间里有扇窗,在床头,没有安窗帘,能看到院子里种的菜。 “村长家还有别人在吗?” 景召说:“只有二婶和她的两个孙子。” 没有成年男性在家,商领领住起来会方便一些。 景召去把门关上。 商领领把刚刚用来照明的手机放进他口袋里:“不去吃饭吗?” “再等会儿。” 景召把门边的矮凳踢过来,一只手抱起商领领,把她放在凳子上。高度刚刚好,他稍微低头就能吻到她。 不是车上那种蜻蜓点水。 是弄出声音的那种。 ------题外话------ **** 对不起呀,我迟到了 145:领领吃醋,景老师自砍桃花(一更) 从村长家到根叔家走路要十多分钟,雪很厚,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景召撑着伞,商领领挽着他,地上的雪里有两排脚印。夜里天寒地冻,商领领脸颊红红的,唇也红红的。 “景召。” “嗯?” 她指着远处,眼睛亮亮的,像用水洗过的玉:“你看那棵树,还有对灯笼。”她问景召,“树好看还是灯笼好看?” 树上积了雪,风吹簌簌地响,灯笼照着枝丫,树影在晃。 “一定要选一样?” “对。” 景召说:“灯笼好看。” 商领领就又问了:“那是灯笼好看,还是山好看?” “山。” 她把手伸到伞外面,接了几片雪:“山好看,还是雪好看?” “雪。” 景召刚选完,商领领一下蹦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倒着走:“雪好看,还是商领领好看?” 前面都是铺垫,这句才是重点。 景召把伞举高一些,往她那边倾斜:“看路,商领领。” “嘻嘻。” 她开心得像只兔子,一路蹦蹦跳跳。 谁说她是小魔女,她不是,她是小可爱,景召亲一亲、夸一夸就会变成大可爱。 “到了。” 景召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外面。院子的门口挂了一对红色油纸糊的灯笼,这种手工灯笼村长家也有。 商领领问景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点灯笼吗?” “不是,客人来了才会点,这是他们的风俗。”景召没有急着敲门,“领领,我教你两句手语。” 他比划得很慢。 “这个是谢谢的意思。” 然后是第二个手势。 “这个是味道很好的意思。” 商领领跟着做了一遍:“为什么教手语啊?” 景召说:“根叔的妻子不会说话,也听不到。” 根叔的妻子是聋哑人,不是天生的,幼时生了病,没钱治,高烧之后就听不到、说不了了。 景召敲了敲院门。 “景老师来了!”是贺江。 根叔是村里的木匠,手很巧,用木头做了风车,送给了商领领。 根叔家有两个小孩,都是男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商领领送了他们巧克力。 根婶做的一手好菜,村里办红白喜事都会请她去掌厨。商领领用手势说味道很好的时候,根婶很高兴,然后不停地给她夹菜。 吃完饭后,景召把商领领送回了村长家。太晚了,他没有进屋,只送到了院子里,走之前嘱咐她,睡觉要锁门。 他刚出院门,商领领又追出来。 “你明天要拍照吗?” 景召站在灯笼下面:“嗯。” “在哪里拍?” “在根叔家。” 村长的小孙子在哭闹,村长夫人正在哄他,院子里能听得到小孩的哭声,外面还有别人家的狗在叫。 不像大都市,乡间的夜晚太宁静,藏不住任何声音。 雪已经不下了,雪白的地上有影子。 景召说:“这两天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 “我不用陪,你去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大概还有两三天就能拍完,等结束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商领领很容易满足,开心地答应:“好。” “我回去了,早点睡。” “嗯。” 景召带上门,走出了灯笼的光里。 商领领把门锁上后,跑上了阁楼。 景召还没有走多远,又听见商领领在后面喊:“景召!” 他回头,看见她开了阁楼的窗,头钻了出来,伸长着脖子在往外看。 “风大,把头放进去,窗户关上。” 商领领:“……” 她把头放进去,心里骂景召是大直男。 景召回了根叔家,贺江还没睡,一边泡脚,一边用笔记本整理照片。 根叔给了他一个泡脚的方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景召敲门后进去:“贺江,车钥匙给我。” 皮卡是借来的,要还。 贺江怎么好意思让老板亲自去,就是泡在桶里的脚没舍得拿出来:“我去还吧。” “不用了。”景召说,“你打电话确认一下明天的摄影流程。” 贺江麻利地把车钥匙扔过去:“好的。” 景召去还车了,开车去、走路回,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商领领在根叔家吃了红薯粥,小菜是根婶自己腌的酸辣萝卜。商领领很喜欢,根婶用手语说等她回去给她装两罐。 景召的临时影棚搭在了根叔家的杂物房里,布置得很简单,灯光、蓝布、一把实木的椅子。 这一带有十几个村子,是村委会牵头去通知的,连着一周陆陆续续有老人过来拍照。山里交通不方便,村委会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村干部和一辆车,接送那些老人。 早饭过后,村长夫人带着商领领在村里四处逛逛,商领领把带来的零食送给了各家的小孩。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临时影棚多了个人,是个女孩子,年纪看着不大。 女孩姓王,就叫她小王吧。 小王就是村委会派过来帮忙接送老人的村干部,是这边十里八村都不多见的女大学生。 “景老师,等你拍完老人家的照片,能不能给我也拍一组?” 提一下,小王单身。 贺江带老人去换衣服了,老人穿的衣服不太适合,贺江这边有备用的衣服。 景召在调灯光:“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小王不放弃:“那简单拍个一两张,在外面拍就可以。” 小王是真的想拍照吗? 应该不是。 她过于热切直白的眼神出卖了她,她对景召有其他的意思。 “好啊,两张是吗?” 声音在后面,小王回头。 商领领走进来:“我们景老师一张照片是这个价。”她用手比了个数字,“两张的话,给你八折怎么样?” 她可没报虚假,景召是时尚圈里最贵的摄影师,虽然他给老人们拍照不收钱。 小王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转头问景召:“景老师,这是你的助理吗?” “我女朋友。” 小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商领领就很开心:“照片还拍吗?” “景老师没有时间,那就算了。”小王无视商领领,跟景召对话,“景老师,晚上村委会有聚餐,您去不去,去的话我开车过来接你。” 景召说:“不去。” 小王似乎还有话说,刚开口说了个“村”字,外面有人喊王欣欣。 小王大名:王欣欣。 小王就先出去了。 人一走,商领领皱着脸说:“我不喜欢这个小王。” 景召对着她吃醋的脸拍了一张,然后放下了相机。 小王不足够成为话题。 景召还有其他的事:“领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商领领都不问是什么:“可以。” 他要星星月亮她都给他摘。 “等会儿会有个奶奶过来拍照,她生病了,气色不好,你可以稍微给她化点妆吗?” “化妆的工具有吗?” “有。” 贺江不仅会摄影,也会化妆,这次没带化妆师,这部分工作本来是由贺江负责,不过他答应了村支书,等会儿要去帮忙拍宣传照。 商领领有点顾虑:“我平时都是给往生者化妆,那个奶奶会不会介意?” 景召说:“我问问她。” “好。” 那位奶奶姓桂,她说不介意,她用当地话说:“给谁化不是化,我都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桂奶奶上半年查出了肠癌,已经做了手术,但离走的日子不远了。 桂奶奶说,她从来没有化过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化妆。 化完后,桂奶奶看着镜子里恢复气色的自己,红着眼说了句:“真好看。”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得到赞美,来自她自己。 商领领站在门口,看景召给桂奶奶拍照。 桂奶奶问景召,这张照片以后要出现在她的葬礼上,能不能拍好看点的。 景召说可以,拍了很多张之后,让她自己选了一张最满意的。 ------题外话------ ***** 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想到了我奶奶,她也从来没有化过妆,没有人夸过她好看。 146:脏脏的恋爱,脏脏的露营(二更) 等桂奶奶离开,商领领冲过去抱住景召。 他手里还拿着相机,怕磕到她,手绕放到她后面,举高一些:“怎么了?” “我觉得你好伟大。” 商领领仰着头,看着景召,目光明亮而滚烫。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景召了,他有她没有的东西,良善、正直、对这个世界赤诚又热烈。 景召放下相机:“有什么好伟大的。” 外面又下雪了。 他腾出手,抱抱她:“对不起啊,接你来看雪,又不陪你去看雪。” “我看你就够了。” 次日,小王没有来,换成了小李,小李是位很腼腆的男士,不爱说话,爱脸红。 商领领趁景召调相机曝光的时候,凑过去摸一摸相机,明知故问:“小王今天怎么没来啊?” “你不是不喜欢吗?” 所以景召换了个人。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伯。老伯问景召,可不可以去他家,他的父亲病重在床,不能出门,来不了。 老伯开了拖拉机过来,他的村子很远,坐拖拉机要坐两个多小时。 景召让贺江去收拾摄影用的东西。 “领领,我要出去一趟。” 商领领知道他要去干嘛:“能带我去吗?” 景召摇头,坐拖拉机太冷了。 “好吧,我下午跟根婶去刨甘蔗吃,你早去早回。” 景召带贺江去了,坐的老伯的拖拉机。 根叔家种了半亩地的甘蔗,甘蔗熟了之后,选块合适的地埋起来,可以保存很久,要吃的时候就去土里刨。商领领刨了一大捆甘蔗,但没吃多少就起了个泡。 天黑了景召还没回来。 根叔家的田园犬听见外面有声音,就会叫唤两句,商领领听见狗叫就会跑出去看。 快八点的时候,外面有拖拉机的声音,是景召跟贺江回来了。 商领领跑出去,“景召!” 景召下车,给了她一袋东西。 白色塑料袋装的,里面另外用袋子套了好几层,商领领拎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呀?” “花生糖。” 商领领解开袋子,尝了一块,甜甜的,还有芝麻香:“买的吗?” “别人送的。” 商领领知道了。 景召这次拍照是不收费的,今天白天就有好几位老人送了东西过来,有花生年糕,也有腊肉腊鱼。 村里人淳朴,还有拎了一只鸡过来的。 次日,天终于放晴。 午饭过后,商领领跟着村长夫人去地里拔萝卜,她没有拨过萝卜,觉得新鲜好玩,把浅色的外套脱下来,换上了村长夫人给她的花袄子。 村长夫人说萝卜要拔个头大的。 商领领左挑右选,拔下来一颗,拍掉土,抱着萝卜给村长夫人看:“二婶,这个大不大?” 村长夫人说很大。 村长夫人还带了刀,将商领领拨的那颗萝卜切开,从中间剜一块给她。 “可以生吃吗?” “可以,你尝尝。” 商领领咬了一口,脆脆的。 “有甜味不?” “嗯。” 有微微的甜味。 村长夫人说:“打了霜的萝卜会甜。” 商领领觉得很神奇,顿时干劲十足,在萝卜地里窜来窜去,四处找个头大的萝卜。 戴着手套不好拔,她脱掉手套,也不怕叶子的雪冰人。 拔下来后,她又兴奋地抱着萝卜去问村长夫人:“这个大不大?” 跟个小孩似的。 “商领领。” 商领领下意识回头:“嗯?” 景召站在远处的田埂上,按下快门。 穿着花袄子的商领领,捧着一颗萝卜,定格在了相机里。 商领领立马把萝卜丢下,镶了红宝石的靴子放在了一旁,她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雨鞋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你不用拍照吗?” “已经拍完了。”景召把她手上的土掸掉,“晚上要不要去露营?” 露营啊。 啊,她又想到了脏脏的事情。 “好呀。” 露营需要的东西,下午有人开车送过来了。 根叔家两个儿子围着车,踮脚看车上的东西。 商领领跟那两个小朋友一样,绕着车打转,高兴得像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邀你来看雪的那天。” 贺江走到景老师面前:“景老师,那我?” “拍摄已经结束,你先回帝都吧。” 贺江:“……”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以为露营有他的份。 贺江进屋,收拾器材和行李,突然好想家里的女朋友。 女朋友在干什么呢? 他给女朋友发了个视频,女朋友直接挂了,说在要追耽美剧,没空。 贺江:“……” 电话响了。 贺江还以为是女朋友来哄她了,一看号码,不是。 他接了:“喂。” “是我,乔爽。” 明悦兮的经纪人,贺江知道她:“有事吗?” 乔爽没有景召的号码:“我找景老师。” 景老师是你家的?你说找就找?贺江有点无语:“景老师很忙。” “我有急事找景老师,只要两分钟就好。” 贺江也不好自作主张,出去转达了一下:“景老师,有电话找你。” 景召过去,接了电话。 “你好,我是景召。” ------题外话------ **** 放心,脏脏的露营跑不了~ 147:睡一个帐篷,偷香窃玉时 明悦兮遇到麻烦了。 梁建斌的妻子先前不是给明悦兮泼了鸡血嘛,但冲突的具体缘由两方都没有表态,明悦兮的团队用“奶新人没谈妥”、“为红树林事件压热搜”等说辞来引导舆论风向。 网友当然也有不信的,毕竟明悦兮和前老板梁建斌的丑闻传了几年,于是,有网友去梁建斌的妻子那里求实锤。 就在昨天,梁建斌的妻子何田发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没到十秒钟就又删掉了,这张照片把明悦兮送上了热搜,尽管照片里的女人连脸都没有露,背对着镜头在整理衣服。 【梁夫人挺刚啊,求锤得锤】 【不是,脸都不敢放出来,怎么就求锤得锤了?】 【又来,这对夫妻有完没完,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隔三差五就来蹭一回】 【居然还有粉丝洗】 【这背影是挺像明悦兮的】 【就是明悦兮,衣服是细节,看图说话】 照片里女人穿的那件衣服,不巧,明悦兮前阵子就穿过,有照片为证,连发型都是一样的。 【兮姐是挡了谁的路吗?接二连三地黑她】 【这要是假的,明悦兮那边早出来辟谣了,到现在都不发声,很明显是心虚】 【我兮姐忙着呢,没时间搭理小人,期待《女法医》和《一品正妃》】 【……】 景召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景召。” “景老师,我是乔爽。” “什么事?” 他语气冷淡,强势,跟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乔爽斟酌着开口:“悦兮的事,您那边方不方便出面?” 她默认景召知道是什么事。 景召很快给了答复,口吻公式化,很果决:“不方便。” 他说完,先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本来明悦兮想自己打,但临时怯场了,她不敢面对景召,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她自己的黑历史。 “他怎么说?” “景老师说不方便。”乔爽也是猜测,“估计跟他前阵子官宣有关,他现在不是单身,想划清界限也很正常。” 明悦兮这下真慌了:“现在怎么办?” 何田手里有完整的视频,她也不知道何田从哪里得来的视频,但只要曝光,她就彻底完了。 她不敢辟谣,也不敢轻举妄动,何田拿视频威胁她,逼她隐退。 “你先联系梁建斌,不要惹怒他,最好让他去封何田的口,毕竟事情曝光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 露营的地点选在了山顶,东西已经让人搬上去了。 商领领路上边走边玩,景召给她拍了很多照片。 山路不算难走,政府想发展河县的旅游业,这片山在规划中,用碎石子铺了路。 “景召,我要站那块石头上拍。” 景召说可以,让商领领扶稳旁边的树,不要摔了。 她抱着树,比了个耶。 石头上拍完,她又要去小溪边拍,雪都化了,小溪的水很清澈,底下的石头在夕阳下面会闪出光来。 景召怕她摔水里,过去扶她:“好了,不要跑来跑去,省点力气。” 商领领捂嘴,做出不可思议又十分期待的表情:“晚上会很累吗?” 景召一只手拿相机,只能用一只手抱她,直接把她抱到了平地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还有很多路要走,让你省点力气。” “哦。” 好失望。 商领领的体力算好的,走了有四分之三,夕阳正在往下落。 她脸上像染了云霞的颜色,小口喘着气:“景召,我走不动了。” “帮我拿着相机。” 商领领帮他抱着。 他蹲下来:“上来。” 商领领趴到他背上,看着小溪里的一双影子笑得开心。她好喜欢景召哦,她跟景召天下第一配! 她笑眯眯地去亲景召的耳朵。 “商领领,”景召耳朵红得很快,“你老实一点。” “哦。” 记住了,敏感点哦。 后面都是景召背着商领领走。 “你都不喘诶,体力真好。” 商领领脏脏的脑袋在想脏脏的事情:以后有福咯。 她一路上都很快乐的,直到到了目的地。 ——因为有两个帐篷。 也不只有帐篷,还有炊具、有烤火的轮炉子、有看电影的幕布。 景召有时候很直男,但有时候又很浪漫,他会准备两个帐篷,他会在夕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亲亲她的脸,问她怕不怕黑。 炉子点上火,落地的露营灯亮着,根婶给他们准备了汤,她和景召坐在一个帐篷里,云层遮住了星星,灯光只能照到近处,旁边的山峦上有没有融化完的雪,青白两种颜色交错着。 露营和商领领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会谈情说爱,但没有,景召和她说了很多地方,说冈顿的母亲河是蓝色的;嫩巴的国花可以吃;阿浦尼亚的维塞山脉上生长着一种叫风莲的植物;拉尔速群岛有很漂亮的鱼和其他海洋生物;爱沙瓦多亚的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那里离星空很近;赫盛罗摩科有个部落,叫布果,布果出生的女孩子在三周岁的时候,都要在额头刻上家族的图腾,除了丈夫谁也不能摘掉她们遮住图腾的帽子,那个部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存在殉葬法的国家。 商领领腿上盖着毯子,靠在景召肩上:“什么是殉葬法?” 云层很厚,星星不出来,星星在景召的眼里躲着。 “男方如果先去世,可以强制要求女方为丈夫殉葬。” 商领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如果可以自主选择就好了。” 她还挺喜欢殉葬法的。 她的恋爱观很偏执,觉得爱情高于生命。 毯子下面,景召握着她的手,说话的声音轻而深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美的东西,不止山川、河流,还有沙漠里的月亮、深海的鱼、小孩的脸。” 他说:“领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只看着一个方向。” 他希望她活得自由,希望她不受任何牵绊,希望她健康长寿,不要认同殉葬法,哪怕是自主选择。 她不说话。 她在心里偷偷地想,景召如果先走,她一定要跟着去。 景召亲了亲她有些凉的手,没有再说殉葬法。 她以为他们会看一场爱情电影,但没有,景召放了一部狮子的纪录片。 “为什么看这个?” “你家里有很多狮子的碟片,你有狮子的项链、狮子的耳环,还有狮子的毛衣。” 除了红宝石,她还喜欢狮子。 景召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狮子?” 因为商领领觉得她也是狮子,喜欢狩猎,是危险的攻击性人格,也因为狮子是她的朋友,陪伴了她整个童年,除了方路明,只有动物世界的狮子陪着她。 她没有说实话:“没有为什么呀,就是喜欢。” 纪录片还在放着,声音开得很小,狮子守着自己的领地,趴在丛林里打盹。 景召在她耳边许诺:“以后我会陪你看。” 他好像懂了,懂她的孤独。 “呀!” “下雪了。” 雪下得好突然。 天公作美,要补偿他们一场雪景,冬夜深林,雪下很得安静。 景召用毯子裹住商领领:“终于可以陪你看雪了。” 商领领缩进他怀里,把自己埋进他衣服里,她再也不羡慕有很多伙伴的狮子了,她以后也是“群居”,她有景召了。 纪录片有三个小时长,雪没有下那么久,商领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景召抱她进帐篷的时候,她才醒过来,呆呆地睁着眼,惺忪迟钝。 景召帮她把睡袋裹严实,再盖上毯子:“睡吧。” 商领领撅着嘴,要晚安吻。 他俯身吻她:“晚安。” 帐篷外很安静,露营灯亮着,碳火烧得很旺,偶尔会有火星子爆开,噼啪噼啪地响。 景召闭着眼,没有睡,因为他户外,商领领在身边,他不会放任自己深睡过去。 半夜,旁边的帐篷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景召坐起来。 “景召。” 是商领领从自己的帐篷跑出来了。 景召拉开拉链:“怎么了?” 她裹着绿色的睡袋,蹲着在他帐篷口,像一只蜷缩的毛毛虫:“我睡不暖,好冷。” 景召哪能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进来吧。” 商领领低头偷笑。 噢,偷香窃玉时。 ------题外话------ *** 今天不二更哈,下午因为私事耽误了几个小时,二更来不及了。 景召的爱,热烈、深沉,而且成熟。 148:脏脏文学,温柔的景老师(一更) 景召提前说好:“不可以闹,只能睡觉。” “嗯!” 然后商领领抱着她的毯子和枕头进了景召的帐篷。 进去后,她巴巴地看着他,眼神纯真又直白,像极了饿着肚子等着投喂的奶狼崽子。 景召把自己的睡袋往左边拉,腾出位置。 “躺下。” 商领领:“哦。” 绿色的睡袋一截一截的,睡了人后,鼓鼓的,真的像一条毛毛虫。 “绿色的毛毛虫”躺下了,躺的笔直笔直的,身体不动,就眼睛流转得飞快。 景召把两床毯子都盖在她身上。 “那你呢?” 他在旁边躺下:“我不冷。” 商领领翻身侧躺:“我们可以一起盖啊。” 她把身体团起来,拱呀拱,拱到景召身边,把毯子分他一半。 景召把她伸出来的手放回睡袋里面:“我关灯了。” “好。” 景召把小台灯关了。 冬天夜里很安静,没有虫鸣鸟叫,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那条“绿色的毛毛虫”只安静了几分钟。 “景召。” 景召没睡:“嗯?” “我还是冷。”商领领往他那边再挪了点儿,“我们把睡袋拼一起好不好?” 景召没作声,过了几秒,伸手去开了灯,把两个单人睡袋用拉链拼成了双人睡袋。 商领领终于如愿,抱到了景召。 “好暖和。” 景召压了压毯子的边角,不让风漏进去:“睡吧。” 又安静了几分钟。 “领领。” “嗯。” 景召的呼吸比刚刚乱了一些:“你乖一点。” 商领领抬头:“我很乖呀。”她脸上是超级乖的表情。 手在睡袋里面作乱。 景召没有制止,她就更加大胆,整个人钻了进去,掀起他的衣服。 她吻到了,他腰侧的纹身。 “领领。” “嗯?” 商领领有点晕,觉得是缺氧了。 景召把她捞起来,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和额头:“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商领领用手对着脸扇了两下:“我热呀。”做坏事当然热了。 景召扶着她躺好,他起身去拿药箱。 商领领发烧了,三十八度,她的“脏脏文学”泡汤了。 景召上山之前备了常用药,里面就有退烧药,白色的药丸,很大一颗。 他兑了杯温水,用毯子裹紧商领领,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把药吃了。” 商领领不是很会吞药丸,一杯水全喝了才把药丸咽下去。 景召又让她躺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有点晕,但她觉得是刚刚偷香窃玉没缓过来。 她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召把外套穿上,坐在她旁边:“你先睡会儿,如果烧退不下来,我们就下山。” “嗯。” 商领领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没有睡意,借着微弱的台灯光线看景召。 她在景召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还有歉疚。 “对不起领领。” “什么?” 景召很轻地拍拍她的头,不会哄人,动作有点笨拙:“不该带你来这么冷的地方。”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狮子小姐很珍贵,不应该吃苦。 “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我喜欢你带我来露营。”商领领仰了仰头,用脸去碰景召的手,是很依恋的动作,“这是我第一次出来露营,第一次在室外看电影,第一次有人陪我看狮子。” 景召摸摸她的脸,还是很烫:“不可以撒谎,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 刚刚吃药的时候,药丸吞不下,在喉咙里辗转了几次,商领领最不喜欢退烧药,因为很苦。 她皱着秀气的眉:“嘴里苦算吗?” “算。” 景召从包里翻出来之前那位老伯送的花生糖,咬碎了后去吻商领领。 耐心,绵长,比任何一次都温柔。 商领领很快退了烧,不过景召一夜没合眼。 因为商领领风寒,虽然已经没事了,但景召不放心,退了第二天的火车票,推迟了一天回去。走的时候,根婶给商领领装了很多小菜,村长夫人送了她一大包家里炒的南瓜子。 景召买了贴在耳后的晕车药,商领领没有再晕车。火车晚点了,晚上八点才到华城站,景见开车去接的他们。 门刚开,陆女士立马兴奋地跑去玄关:“总算到了。”她扭头喊,“老公,快把菜热一下。” “喵。” 一向高贵、不与人类为伍的景倩倩也难得挪动贵体,从猫窝里出来,懒懒地摇着尾巴,走到了景召身边。 屋里开了暖气,景召把外套脱下,放在了沙发上。 “领领,把药给我。” 商领领的感冒药有一种要饭前吃,是冲剂。她把药袋子给了景召,他拿去冲泡。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坐下,把她左看右看,一脸心疼:“瞧瞧,这小脸瘦的。” 商领领掐了掐自己的腰:“没瘦,我在河县吃得可好了。” 陆女士还是觉得瘦了,冲厨房喊:“老公,汤热了没。” 景河东在厨房忙活:“一直用火温着呢。” 陆女士起身,去厨房给商领领盛汤。 突然有手机振动,不是商领领的手机,是景召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来电的号码商领领认得,她以前查过明悦兮的资料,记得她的号码。 ------题外话------ **** 早呀~ 149:领领出手,明悦兮作死(二更) 来电的号码商领领认得,她以前查过明悦兮的资料,记得她的号码。 景召端着杯子过来:“把药喝了。” 商领领把放在手机上的目光收回来,接过杯子:“你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 商领领很随意地问了句:“谁呀?” “不认识的号码。”景召没有接,“发什么呆,快把药喝了。” “哦。” 商领领低着头,安静地喝药,长长密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波澜。 陆女士在厨房喊:“菜热好了,过来吃饭。”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景召把商领领送到了十九楼。 他没有进去,在门口:“你感冒还没好全,今晚不要熬夜,早一点睡。” 她感冒没好全,说话还有鼻音:“好。” “我回去了。” 景召转身下楼。 “景召。” 听见商领领叫他,他又回来:“嗯。” “你会一直喜欢我,对吗?” 因为生病,她鼻子不通气,鼻头红红的,眼神有些不安,比平时看上去要脆弱无害很多。 走廊的窗户开着,有风。 景召拉着商领领,往玄关里走了几步,避开夜里穿堂而过的风。 他耐心一向好,她感觉不安,他会安抚她:“我们确定关系那天,我说过的话忘了吗?” “一个字都没忘。” “那你重复一遍。” 商领领借着光看他,一字一句念得乖巧又郑重:“我可以向你承诺,可以用我的信仰起誓,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在我生命结束之前,都会爱护你、尊重你。” 这是景召的回答。 他拍拍她的头:“不要胡思乱想。” 她点头。 脑子却继续胡思乱想。 景召走了,门关上了。 商领领拨了明悦兮助理小晴的电话:“把视频发给王卓。” 何田胆子不够,就会小打小闹,商领领不满意她这把刀。 她没法乖,狮子的领土不容侵犯。 次日,明悦兮又上了热搜,因为自杀。 经纪公司在第一时间出来发布声明,声称明悦兮女士因为长期以来遭遇网络暴力、被冠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因而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于昨晚在家中自杀,所幸被经纪人发现,得到了及时救治,现已脱离危险。声明的最后还安抚粉丝,让她们不用担心,并呼吁网络文明,让粉丝不要在网上发表过激言论。 【键盘侠们,求你们了,闭上嘴,积点德】 【兮姐早点康复,你还有我们】 【何田,做个人吧】 【怪不得觉得兮姐最近状态不对,原来是生病了,@乔爽v照顾好兮姐】 【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我们一直都在@明悦兮v】 风向几乎一边倒,也有少部分质疑的声音,都被明悦兮的粉丝喷了。另外还有极少部分人继续去何田那里求锤,不过何田这次没有任何动静。 何田到底还是顾及丈夫梁建斌的事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鱼死网破。 不过,娱乐圈第一狗仔出来发声了。 王卓v:中午十二点,准时放料。 【前排占座】 【谁啊谁啊】 【四字女星吧,之前不是说拍到了四字女星的出轨瓜嘛】 【四字女星不是已经花钱公关了吗】 【提前给点预告呗】 【我猜是明某某的打脸瓜】 【……】 因为周末,商领领在家里休息,吃早饭的时候没看见景召。 陆女士说:“召宝去帝都了。” 商领领端着牛奶下了餐桌,微信上问景召:【你在哪?】 景召回:【在深明医院】 医院…… 商领领垂着眼,若有所思,侧脸的轮廓紧紧绷着,周身都像笼了阴云。 陆女士叫她:“领领。” “啊?” 这时景倩倩蹿上桌子,刚好撞到商领领的手,手机掉进了杯子里,咕咚一声,牛奶溅了出来。 景倩倩丝毫没有闯了祸的自觉,还气定神闲地站在桌上。 商领领目光看过去。 景倩倩突然感知到了危险:“喵!” 它拔腿就跑了。 陆女士把杯子里的手机捞出来,但已经黑屏了,她拿起拖鞋:“景倩倩,你给我过来!” 景倩倩纵身一跃,跳到了空调上面:啧,人类,有点可怕,她们能用眼神杀猫。 商领领没有看到景召后面的一条微信:【我一个导演朋友住院了】 出了车祸的那个不是别人,是陈野渡。 陈野渡的手刚做完手术,看到景召,说实话,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快。 景召打量他的伤势:“你助理说你进了手术室,其他的没说清楚。” 陈野渡出了个小车祸,除了左手,另外还有脑震荡。助理估计慌了神,电话里没说清楚,把景召叫了过来。 陈野渡的姑姑陈知惠和方路深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陈野渡本来气质就颓,头上缠了圈白色绷带,看上去就像没有求生欲的样子:“以为我自杀啊?” 景召确实这样以为,因为陈野渡有过好几次自杀自残的行为。 有人真的抑郁,有人却把抑郁当脱罪的借口。娱乐圈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题外话------ **** 景倩倩:我就是个工具猫,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150:明悦兮被虐成渣渣(一更) 娱乐圈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景召没待很久,从陈野渡的病房出来。 有人叫他:“景召。” 正是“自杀住院”的明悦兮,她戏演了全套,手腕上确实受了伤,也已经包扎了。 经纪人乔爽是老油条,当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深知这个圈子的规则,也懂得控制舆论风向,一手公关做得漂亮,短短一天,全网黑就变成了全网同情。 明悦兮脸色不太好,一副病态,楚楚可怜:“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 号码是她从姜成那里要来的,她是《东渠侯》的女二,《东渠侯》定档在即,姜成跟她是利益共同体,最不希望她出幺蛾子,否则电视剧就跟着完了。 此处是深明医院的贵宾住院楼栋,四周也没有人,隐私性好。景召不想吵了陈野渡养伤,走远一点,停在了楼梯口。 “你想说什么?” 明悦兮红着眼,一身白色的病号服,惹人怜爱:“你承诺过我,会帮我三次。” 景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帮你?” 她沉默着,犹豫不决,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她,在对她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她放任了自己的野心和贪心,壮着胆子问景召:“你能不能官宣我当你的女朋友?” 景召略抬了抬眼皮。 她立马解释:“不是真的女朋友,就假装一下,等事情平息,我再发分手声明,不用很久,如果你的女朋友介意,我可以亲自去跟她解释。” 她想要景召这块金字招牌,只要他站出来,即便只是有前女友的头衔,梁建斌和何田,甚至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要是能弄假成真…… 她内心深处,确实存有奢望。 “明小姐。” 景召这样称呼她。 他一直都这样称呼她,界线划得干干净净。 “有件事我以为你懂,但目前看来你并不懂。我欠你哥哥一条命,不是欠你,我承诺你三件事,不代表你可以没有底线,我信守承诺的前提是你要懂得分寸。” 但事实是—— “你太不懂分寸了。” 他语气冷漠,显然动了怒。 明悦兮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无话可说,景召肯定知道她的那些过往。她整个人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不管她做任何举动,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好自为之。” 说完后,景召转身离开。 明悦兮还站在原地,双手攥着衣服,面如死灰。 忽然,景召脚步停下来。她目光骤亮,以为是他改变主意了。 他回头,目光淡薄又平静:“以后在外面不要提我的名字。” 明悦兮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绅士重诺的人,怎么突然这么不留情面。 ***** 景召回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发现商领领的手机打不通,他打给了陆女士。 “领领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陆女士说:“她手机坏掉了。” “把电话给她接。” 语气里有催促的成分。 陆女士很欣慰,她家召宝终于栽了爱情的跟头了,高兴地说:“领领刚出门,说要去修手机。” 景召说:“等她回来了,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陆女士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 就是联系不到人,景召心里不踏实,可能就像陈野渡和景见说的,养了个闺女似的,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他就很难放得下心。 挂了陆女士的电话之后,景召又拨了个号码。 “收购的事,尽量快一点。” 电话那头的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说:“有笔账要算。” 上午十点十三分,乔爽从公司赶来深明医院。 她进门,倒了杯水给自己:“梁建斌最近在谈热丽传媒的收购,他比你还怕负面新闻,何田那边他已经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的,乔爽知道一点,何田是小三上位,跟梁建斌有三个孩子,而且何田并不想离婚,一栋别墅就能轻易打发她。 总之,这件事暂时压下来了,就是梁建斌手里有明悦兮以前的那些料,这仍然是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爆了。 “我之前跟提议的,”乔爽问明悦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和景召假意交往就是乔爽提议的,正好景召前阵子官宣了不是单身,但没有公布女友的身份,乔爽觉得这是个机会。 “景召已经拒绝了。” 明悦兮诧异:“你见过他了?” 明悦兮神情呆滞地坐在病床上,魂不守舍。 助理小晴在一旁,只听,不说话,心理素质强得一批,口袋的录音笔始终保持开着的状态。 “你不是说他欠了你们家一条命吗?”这件事乔爽也是前不久才得知,“怎么这点忙都不帮?” 明悦兮沉默思考了很久:“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我想知道景召的女朋友是谁。” 她总觉得,景召会这么不留情面还有其他原因。 小晴的手机突然响了。 乔爽看了她一眼。 她立马把铃声按掉,然后出去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像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喂。” 对方说:“是我。” 哦,是金主大人。 十一点零七分,一个微博大v放了一个瓜出来。 娱乐圈知心大姐:【请听录音】 录音内容是乔爽和明悦兮的对话,如下: “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要真割?”这是明悦兮的声音。 接着是乔爽的声音:“不真割医院那边不好打点,记者和网友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尖,不弄真点,万一出了纰漏会更麻烦。” 很明显,她们在说“割腕自杀”的事。 明悦兮:“心理医生那边呢?” 乔爽:“放心吧,我找的是熟人。” 录音很短,就到这里,但瞬间就引爆了话题。 【读书不多,此时此刻,就想到了两个字:我草】 【录音里,除了明悦兮,另一个是她经纪人,乔爽】 【乔爽真恶心】 【这公关手段,把人都整无语了,亏我还反省自己之前骂了她】 【录音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先不站队】 【声音像的人多得是,我相信兮姐!】 【都实锤了,粉丝还洗?】 【这种录音都曝光出来了,明悦兮八成是被自己人出卖了】 【就是因为有明悦兮这种害群之马,那些真正坦言自己生病的人才会被人质疑】 【……】 还没完。 中午十二点整,娱乐圈第一狗仔王卓准时爆料。 王卓:【如图】 一张长截图,这次直接给了梁建斌和明悦兮脸部特写镜头,光线很暗,两人在床上。 一波接一波,连续两个大锤,把明悦兮锤得彻彻底底,网友瓜吃得应接不暇。 【我以为房子已经塌得不能再塌了,事实证明,还能塌,塌成渣,塌成灰,塌成屎!】 【当初能出道就是梁这个金主捧的吧】 【果然都是人设,什么小太阳,毒太阳吧】 【娱乐圈该整治整治了,这种劣迹艺人,早点封杀吧】 【所以,我景老师为什么要给她拍照?】 【别cue景老师,景老师早说了:不熟】 【我家山山演的《东渠侯》啊,摊上这么个女二,估计播出无望了】 【……】 王卓爆料不到半小时,跟明悦兮有过合作的多个品牌方都陆续发了声明。 迪丽菲v:【声明:迪丽菲决定即日起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美派v:【声明:美派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zeri:【声明:zeri品牌与明悦兮女士的广告合作协议已于**年1月3号到期,后续不再合作,感谢对zeri品牌的关注】 真福珠宝v:【声明:真福珠宝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乔布朗汽车v:【声明:乔布朗汽车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题外话------ **** 早呀~ 151:狗咬狗,彻底让明悦兮玩完(二更) 咣! 平板被砸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明悦兮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还不发声明?” 乔爽刚挂了一个广告商的电话,也是焦头烂额:“现在不管我们发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我们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什么证据,说多了不一定有好处。” 明悦兮急得坐不住:“那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乔爽想了想:“道歉吧。” 明悦兮今天本来有活动,临时被暂停,身上还穿着礼服,现下精致的妆容已经盖不住她脸上的焦躁狼狈。 她想也不想,否定了乔爽的建议:“我不道歉,道歉了不就等于承认了。” 还拎不清呢。 乔爽也来气:“现在不是你肯不肯承认的问题,是已经东窗事发了。” 明悦兮冷笑,把火气撒在乔爽身上:“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现在都赖我了是吧?”乔爽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当了多年的经纪人,气场不止强明悦兮一星半点,光用眼神就能射穿她,“明悦兮,你搞搞清楚,没人逼你爬上梁建斌的床,你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作为经纪人,我对你仁至义尽,要不是我帮你运作,就凭你一个一身黑料的网红,也能走到今天?” 明悦兮刚刚也是气急了,一时嘴快,当下她哪能得罪乔爽,立马道歉:“对不起乔姐,是我失言了。”她现在只能仰仗乔爽,“你再帮帮我,我可以先暂停一切活动,只要还有复出的机会就行。” 乔爽暂时压下火气:“现在只能道歉,写诚恳一点,态度好一点,梁建斌那人名声不好,我们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去发声,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明悦兮还想走小太阳的人设,把名声看得很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乔爽摇头。 明悦兮不说话了,心火越烧越旺。 “你准备一下手写信,写完给我过目,合约那边我再去交涉一下。”乔爽交代完,离开了工作室。 明悦兮拿出纸笔,半天却写不下一个字,她就没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梁建斌、是何田、是乔爽、是曝光的人、是网上那些恶言相向的人。 助理小晴推门进来了。 “兮姐。”小晴小心翼翼地问,“乔姐呢?” “她出去了。” 小晴手里拿着一个包:“乔姐的包落在洗手间了。” 明悦兮一直阴着脸:“放那吧。” 小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包放桌子上,表情战战兢兢,手上一个不小心,包没放好,掉到了地上,一支录音笔滚了出来。 明悦兮也看见了录音笔,先小晴一步把录音笔捡起来,按了上面的播放键。 “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要真割?” “不真割医院那边不好打点,记者和网友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尖,不弄真点,万一出了纰漏会更麻烦。” “心理医生那边呢?” “放心吧,我找的是熟人。” 录音听完,明悦兮猛地站起来,眼里怒火中烧:“好你个乔爽。” 小晴默默地退了出去,关上门时,听见明悦兮在打电话。 “吴总,能不能抽十分钟给我?” 吴总,吴庸,是明悦兮现在的老板。 下午两点十分,明悦兮所在经纪公司红星传媒发了官方声明,称乔爽作为经纪人,没有起到正确的引导作用,已被辞退。 紧接着,明悦兮把手写的道歉信放到了网上,通篇总结下来,有三点内容。 一,当初年纪小、资历浅,前老板梁建斌对她威逼利诱。 二,装病公关是乔爽的主意。 三,占用公共资源她很抱歉,但她也是受害者,她无辜,也无处申冤。 这封信,大部分人不买单。 【所以,乔爽这是被推出来挡刀了?】 【狗咬狗吧,都不是好东西】 【兮姐也是遇人不淑,以后改正吧】 【我们兮姐也是受害人】 【乔爽搞这些骚操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洗衣机都没你会洗】 【……】 道歉信发出来没多久,明悦兮就接到了乔爽的电话。 “明悦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时候,窝里反,乔爽怀疑她被人下了降头。 明悦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录音都是你放出去的,你不想让我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反正她浑身是脏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乔爽气得在电话那边骂粗:“谁跟你说录音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说那些话的时候,除了我就只有你在场。” “你是智障吗?随便放个录音笔就能做到的事,这都想不通?!”乔爽都懒得跟她这种蠢货多说,“你简直蠢得像猪。” 乔爽挂了电话,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她一身脏,以后估计也做不成经纪人,没什么顾及的,直接开撕。 乔爽v:【我这边帮你买水军做公关,你那边直接砍我一刀,你不做人,那就别怪我狗了。先放一点,只是冰山一角】 乔爽直接放出了和明悦兮的聊天记录,内容涉及整容、炒作、买通稿、给对家泼脏水、捆绑男演员等等。 【哇,年度大戏啊,精彩精彩】 【继续啊,让爆料再猛烈一些吧】 【被明悦兮蠢到了,自己锤自己可还行】 【虽然乔爽不是好鸟,但是她好刚】 【……】 就这样,狗咬狗彻底拉开了序幕。 正当大家以为会有一场大戏的时候,官媒出来了,接着,明悦兮和乔爽的微博被封了,再接着,明悦兮出演的电视剧全部被下架了。 既然出手了,那就直接永除后患,这才是商领领。 景召正准备回华城的时候,商领领给他打电话了。 “景召。” 景召人在车上:“手机修好了?” “嗯。” 她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劲,不像平常那样活泼轻快。 “你在哪里?” 她说:“我在桐湘湾。” 景召没有问她为了什么来了帝都,只说:“在那里等我。” 路上车开得很快,只花了二十来分钟。 景召推开门的时候,商领领坐在餐桌上,在修剪蓝色妖姬的叶子。 “领领,”他走过去,稍微弯下腰,“你怎么了?”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哈,谢谢经常给我捉虫的小娇妻们 152:送礼,亲嘴,上宾馆(一更) “领领,”他走过去,稍微弯下腰,“怎么了?” 商领领放下剪刀,抬眼,目光如刀刃:“你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小狮子还没有完全被驯化,还有利齿尖牙,有难驯的脾性和凶猛的攻击性,生气了第一反应不是和解,是咬人,那是她因为生长环境而留在骨子里的习性。 十八岁的她,是她“爪子”最利的时候,她带少年回别墅的那天,天气很好。 “这是你的房间,你以后就住这里。” “不能回学校住?”景召当时念大一,一直都是住校。 商领领想了想,用温温软软的声音对他提出要求:“一周最少要有五天睡在这里。” 她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小魔女啊。 景召站在那间房的门口,没有进去:“我们是什么关系?金主和情人?” “你想什么呢?我们当然是男女朋友了。”虽然她用了强迫的手段。 “洪奶奶呢?” “肾源已经解决了,下周就可以做手术。” 景召问她:“怎么解决的?” 手段当然不会光彩。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商领领不想谈这个,她还有最要紧的事,“先不说这些,景召哥哥,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商领领很兴致勃勃:“你谈过恋爱吗?” 十九岁的男孩子,没谈过恋爱,说起这个会不自在:“没有。” 商领领也没有谈过。 她跃跃欲试地问景召:“那你会谈吗?” 少年他不说话。 商领领也不会,于是她给方路明打电话。 为什么是方路明? 因为方路明十六岁的时候偷他哥的摩托车带妹子去兜风,摔断了腿,据说那是第六个被他带去兜风的女孩子。 电话通了,她自报家门:“我是商领领。” “知道。”方路明有她号码,但私下并不常联系,突然被找,方路明还有点心惊胆战,“你干嘛给我打电话?” “有件事情要问你。” 准不是好事。方路明不情不愿:“什么事?” “恋爱要怎么谈?” 谁这么倒霉,要跟商领领谈恋爱? 方路明还挺好奇的:“我哪知道啊。”他玩倒是没少玩,但谈没正经谈过。 “等会儿,我给你问问。”方路明打给了帝律公馆的周小时,大家都是发小。 周小时最近在谈恋爱,周小时两个月换一个,虽然换得勤,但不劈腿,也算谈得正经。 周小时说:“送礼,亲嘴,上宾馆。” 有钱公子哥都这么谈,反正最后都会谈到床上。 方路明原封不动地教商领领:“送礼,亲嘴,上宾馆。” 商领领觉得不够具体。 “他什么时候谈恋爱?” 方路明:“啊?” “周小时什么时候跟他女朋友谈恋爱?” 方路明又去问问。 周小时说,明天周末,要跟女朋友约会。 商领领说:“带上我。” 方路明觉得她变态。 但方路明不敢骂:“那多不好意思。” “我跟在后面,不打扰他们。” 方路明干脆拉了个群,周小时支支吾吾,心里不乐意。 商领领发了条语音:“带不带?” 周小时说:“……带。” 虽然商领领没打过周小时,但周小时比方路明还怕商领领,听说商领领杀过狗,谁说的不知道,反正听说了。 周小时的女朋友是个很会撒娇的女孩子,她会甜甜地喊周小时宝宝。 周小时的女朋友买冰激凌只买一个,跟周小时你一口我一口。 周小时的女朋友跟周小时去坐了摩天轮,等摩天轮到最高的时候,周小时的女朋友亲了周小时,说那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周小时给女朋友送了项链。 周小时包下了整个餐厅,庆祝交往一个月。 周小时带女朋友去打了桌球,周小时女朋友不会,周小时亲自教她,过程中有多次黏黏糊糊的接触。 最后,周小时带女朋友去了宾馆。 周小时身后有两只尾巴,一路尾随。 “不能再跟着了,他们上宾馆了。”十八岁的方路名审美扭曲,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不仅穿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染花花绿绿的头。 商领领站在宾馆门口,伸着脖子往里面瞧:“他们上宾馆做什么?” 方路明当然懂,但他不好意思说:“还能做什么。” 商领领表情懵懂。 方路明摸摸后脑勺:“探索身体呗。”跟商领领说这个,奇怪得要死,他不说了,“你自己回去查。” 商领领真回去查了,知道了怎么探索身体,她很好学,还看了小电影。 景召白天要上课、拍照,只有晚上过来,商领领给他准备了一间卧室,一间衣帽间,还一间放相机和摄影作品的房间,保姆只过来打扫卫生和做饭,不在别墅住,晚上只有商领领和景召在,颇有金屋藏娇的架势。 她去敲景召的房门,虽然她有钥匙。 “你在做什么呀?” 景召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回电脑:“做课题。” 她拉着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手肘支着桌子,撑着下巴,歪头看他:“宝宝。”她叫得比周小时女朋友还甜腻。 景召敲键盘的手指骤然顿住。 ------题外话------ **** 前文回忆部分写到了十八岁的领领利用洪奶奶病重,让十九岁的景召妥协,跟她在一起。此处的回忆就是衔接那后面的剧情哈。 二更九点左右 153:宝宝,我们出去谈恋爱吧(二更 景召敲键盘的手指骤然顿住,他扭头看她,一双桃花眼比平时睁得要大一些。 商领领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生动的表情,觉得有趣,又凑过去叫他:“宝宝。” 离得太近,景召都能闻到女孩子身上的沐浴露香,他迅速别开脸。 刚刚入夏,晚上燥热燥热的。 “商领领,换一个。”他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箭头没有动过。 商领领看他时目光总是直白又炙热:“为什么呀?” 太肉麻。 景召没说出口。 “好吧,”她很宠男朋友,换了一个,“宝贝。” “……” 十九岁的景召挺容易脸红的。 商领领趴他桌子上,水润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明天没有课对吧?” “嗯。” 她兴冲冲地说:“明天我们出去谈恋爱吧。” 景召一直看电脑,过了会儿,点了头。 次日,是周日。 商领领穿上最喜欢的裙子,带上记事本,和景召出去谈恋爱了。 记事本上罗列一条条怎么谈恋爱的具体做法,是商领领昨天观摩周小时谈恋爱时做的笔记。 商领领先带景召去了奢侈品店。 店员一看商领领的穿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招待很热情。 商领领拉着景召,去了陈列着各种手表的专柜:“宝贝,你喜欢哪个?随便挑。” 店员捂着嘴在笑。 景召把商领领拉到旁边,语气正经严肃:“在外面不要这么叫。” 好吧,他脸皮薄。 商领领改口叫了声景召哥哥,回头对店员说:“把最贵的都拿出来。” 店员拿了十几款手表出来。 景召摇头。 “不喜欢啊?”商领领说,“那换别的。” 周小时的女朋友就喜欢周小时送的项链,商领领不懂怎么谈恋爱,只能依样画葫芦。她会对景召很好,只要他不忤逆她,不离开她,她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我用不着。” 商领领还是想给他买:“你手表都戴旧了。” 景召有一块总戴着的手表,他好像很宝贝那块手表,很少会取下来。 “走吧。” 商领领乖乖走了,因为景召拉她手了,她心情大好。 手表没送成,记事本里下面一条是吃冰激凌,笔记后面划了重点,只能买一个。 “景召哥哥,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附近商城有那种抱在手里的冰激凌,很大一桶,商领领只要了一桶,老板看他们两个人,就给了两个勺子。 “呀,咬断了。” 商领领一口咬掉了一个勺子。 景召的注意力不在冰激凌上,周末路上人太多,他拉着商领领的袖子,走到人少的那一侧。 商领领用她吃过的那个勺子,舀了一勺冰激凌,喂到景召嘴边。 他看着她,嘴没动。 商领领啊了一声:“张嘴呀。”周小时女朋友就是这么喂的。 “快点呀,手酸了。” 少女的眼睛明艳动人,即便是有小情绪,也生动灵气。 景召低下头,吃了她喂过来的冰激凌,然后不自然地别开头。 他虽然被动,但很配合,一桶冰激凌就那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商领领悄悄拿出记事本,划掉了吃冰激凌那一条。 下一条—— “景召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对,她包下了整个餐厅,像周小时那样。 她是保送了帝都大学的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区区一个谈恋爱,不在话下。 景召进门就看出来了:“你包餐厅干嘛?” 三层楼的西餐厅,就他们两个人吃饭,旁边还有人谈钢琴。 商领领说:“庆祝我们交往第三天。” 景召拒绝了服务生倒过来的酒:“下次别这样了。” “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吗?” 周小时的女朋友就很喜欢啊,眼睛都笑没了。 景召说:“浪费。” 商领领在包餐厅这条后面打了个叉。 吃完午饭,商领领提议去打桌球,景召都随她,他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愿意的情绪,只是不适应,话很少。 到了店里,商领领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她还点了酒,景召让店员换成了饮料。 商领领先拿起球杆,秀了一下技巧,一杆进洞:“我超级会的,要不要我教你?” 那样就可以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了,就像周小时和他女朋友那样。 景召摇头。 他拿巧粉擦了擦杆头,弯下腰,手撑在桌面上,姿势标准,从容淡定地把剩下的球全部撞进了洞里。 商领领:“……” 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泡汤了。 方路明是狗头,周小时是狗头,周小时的女朋友也是狗头! “你怎么这么会?” “以前玩过。”他把球摆好。 他低头时,商领领刚好能看见他卫衣下面的锁骨,皮肤不是很白皙,骨相流畅好看。她想起了昨天看的小电影,突然很想扯下他的衣服,看看里面的光景。 她走过去:“那你教我。” 景召反问一句:“你不是说超级会吗?” “……” 方路明是狗头,周小时是狗头,周小时的女朋友也是狗头! 没有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商领领对桌球的兴趣直接减少了一大半,她不想玩了,说要去坐摩天轮。 游乐园很多人,光排队就排了一个多小时,等坐上摩天轮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 摩天轮缓缓转动,吊厢也跟着轻微的晃,商领领坐一边,景召坐一边。 “景召哥哥,你以前和别的女孩子坐过吗?” 他看着外面:“没有。” “那你听过摩天轮的传说吗?” 他转头看她:“没听过。” 商领领听过,就在昨天,从周小时的女朋友那里听到的。当时周小时有点崩溃,因为商领领让他开着免提“谈恋爱”。 商领领起身,走到景召那边:“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的地方接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景召总是那么正经,总是那么不懂情趣:“骗小孩的。” 商领领:“……” 她有小脾气了:“你不准动,也不准说话了。” 不是谈恋爱了,是命令。他们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她是狮子,而景召是猎物。 景召没再动了,也不说话,那样坐在摩天轮的吊厢里,像一副定格的画。 商领领噘着嘴,亲了上去。 ------题外话------ **** 晚上好呀 154:向景召进攻的小魔女(一更) 唇压着唇,就那样停留了几秒。 是笨拙、莽撞,又青涩的吻。 商领领退后,然后看景召,他也在看她,两双漂亮的眼睛那样对视着,呼吸交缠凌乱,瞳孔里的影子近在咫尺。 她站着,脸颊被夕阳刷红了,问景召:“有没有别人亲过你?” 景召坐着,要仰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 商领领点破:“篮球场的更衣室。” 篮球场的更衣室里,她趁着停电咬过他,他没看到“凶手”,那么认真算起来,对他来说就是“别人”。 他说:“是你。” 商领领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当时四下漆黑,他不可能看得清。 “我没有遇到过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 这样大胆,像野蛮生长的小兽,上来就扑食。 商领领觉得被夸奖了,很开心:“景召哥哥,我们再亲一次。” 她就是这样,想要什么,就明目张胆地要。 景召看了看外面的摩天轮:“已经过了最高点。” 她不是要在最高点接吻吗。 “不管。” 不,她只是想接吻。 她两只手搂住景召脖子,闭着眼睛吻住他的唇。 她说:“张嘴。” 他睫毛合上,开始回应,下意识地。 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夕阳终于落下去了。 晚饭在一家私房菜馆吃的,这次商领领没有包下整个馆子。吃完饭后,司机被商领领打发走了,景召开车。 商领领坐进车里,问景召:“你喜欢宾馆,还是喜欢家里?” 景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宾馆,只说:“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他这样回答,商领领默认他喜欢家里。 他们回了西郊的别墅。 晚上,景召洗澡的时候,商领领闯了进去,他脸皮薄,将她赶出了浴室,她在外面唱《十只兔子》、念《动物世界》,心情好得要飞上月亮了。 (这一段前面领领做梦的时候写过,不重复) 等到外面安静了景召才出去,商领领坐在他卧室的床上,还没走。 她目光可露骨了,上上下下地看他:“洗好了。” 他只拿了裤子进浴室,身上水都没擦干,因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皮肤有点发红。 上衣放在了床上,被女孩的裙子压着。 景召伸手想去拽,可刚俯身,商领领把眼睛睁更大了,他烫了手似的,把手猛地收回去,整个人迅速往后退。 “你坐我衣服上了。”这句话带着几分恼意。 商领领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把衣服抽出来,递给他:“给。” 景召接过衣服,翻了个面。 商领领脖子往前伸了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她的眼睛像一只手,会扒衣服。 景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让他没辙,他转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额头上也不知道是没擦干的水,还是逼出来的汗,头发湿得滴水。 他背着身,掀起衣服擦了一把,又把衣服放下来,转头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商领领举着手里的一串钥匙:“我有钥匙啊。” 她坐在床上,拖鞋踢得老远,晃着两条细细长长、白得发光的腿。 都是十几岁,荷尔蒙旺盛的年纪。 景召把视线移开,不看商领领。 她身上的睡裙很短,白色的,布料丝丝滑滑。 景召看着地毯,露出一侧的脖颈线,流畅又紧绷:“有事明天再说,已经很晚了。” 她眼眸明亮清澈,像深山里涉世未深的麋鹿,莽撞又单纯,还很无辜:“我没事要说啊。” “那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来谈恋爱呀。” 景召抬起眼,看她。 她笑得纯真:“你不是不喜欢宾馆吗,那我们在家里。” 十九岁的男孩子,该懂的都懂了,哪会听不出来她的意图。他回避她的视线:“回去睡觉。”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 商领领手臂上都起了小鸡皮疙瘩:“我要在这里睡。” 他突然板着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们是情侣,我在做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送礼、亲嘴、上宾馆,恋爱不是这样谈的吗? 不过商领领也不喜欢宾馆,觉得没家里干净。 景召不跟她多说,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盖到她腿上,压着裙摆,把她抱了起来。 她立马配合地搂住他脖子。 结果令她很失望,景召不是把她抱上床,而是把她抱出去了。 她脚落地,很不满:“你干嘛呀?” 景召进屋,去拿了一个白色的记事本出来,正是商领领做笔记的那个本子。 她踮着脚去抢。 景召把手举高,绷着脸,不像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老成又严肃:“谁教你的?” “怎么在你这?” 是景召在车上捡到的。 他又问了一遍:“谁教的?” “我自学的。” 笔记本上还有那些小电影的片名,名字太露骨,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片子。上面有些用笔划掉了,有些还没划掉。 景召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商领领去抓他的手:“喂喂喂!干嘛呢干嘛呢!” 她不喜欢不听话的,不喜欢忤逆她的。 她会惩罚人的! 景召单手把她拉开一些,避开她胡乱挥动的手,把那张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你年纪还小,不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的好像他年纪很大似的。 商领领头一扭:“哼。” 等着吧,她生气了。 景召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到她身上:“领领,我们顺其自然吧,嗯?” 他之前总是叫她商领领,是第一次这样叫她,叫她领领。 她被蛊惑了,不仅不生气,还乖乖交出了掌控权和主动权。 “好。” ------题外话------ **** 天冷了,最近在调码字生物钟,二更,预计十点左右。 155:领领父亲死因,召宝的背景(二更) 之后是景召掌控节奏。 和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他们也谈过简单平常的恋爱。 商领领闲来无事会陪景召去上课。有一次,她中途进教室,偷偷摸摸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老教授眼睛尖,看到她来迟了,特地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那个老教授很好说话,人也幽默。 商领领大大方方地承认:“这道题我不会,我是来蹭我男朋友课的。” 老教授笑得很和蔼:“男朋友是哪个?赶紧起来帮女朋友回答。” 教室里的一众同学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坐在第二排的景召站起来了,流畅、准确回答了老教授的问题。 下了课,一起打球的一个哥们儿跑来问景召:“真是你女朋友?” “嗯。” 景召转头,对后面商领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一起打球的这个哥们儿认得商领领,商领领之前不是经常来旁听嘛。 “那什么,”哥们儿小声问,“她不是高中生吗?” “保送了。”景召音量不大不小,没有刻意避着谁,“帝都大学,医学系。” 景召一直很低调,和班级的同学私下不怎么来往。他这么低调,但交了个保送女朋友的事让整个专业都知道了。 商领领已经办好了保送的所有手续,不需要再去学校,她偶尔会回帝都,但大部分时间待在华城,景召从来不过问她的家庭和背景。 周五那天,她说要回帝都几天。 周六,景召在地铁上接了她打来的电话。 “你到哪了?” 她刚刚微信上问了景召在哪,景召说在地铁上。 “快到站了。” “我在站口等你。” 马上到站,景召挂了电话。 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子,女孩频繁地看向门口,坐姿很拘谨,腿稍稍挨着椅子,没有坐实。 地铁到站,慢慢停下,景召起身下车,外套留在了位子上。 女孩张了张嘴,又把话吞回去了。 车厢外面,穿着宝蓝色长裙的商领领跑着扑进了景召怀里。 她开心地喊:“景召哥哥!” 车门这时候关上了。 车里的女孩把外套捡起来,围在腰上,遮住裙子上的经血。 她站起来,看着车厢外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但没人听到。 地铁已经开走了,现在是上下班的高峰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商领领挽着景召的手,一起往出口那边走。 “不是说要在帝都待几天吗?” “帝都没意思,就又回来了。” 出了地铁口,还要坐公交,站牌附近很多人在等车,已经夏天了,人一多就会很热,商领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开我送你的车?” 她的车都价值不菲。 景召说:“不适合。” 车来了。 车上人不多,景召和商领领坐在了最后一排,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是热的。 “我明天想去一趟医院。” 商领领拿出来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四处看了看,没地方扔垃圾。 她说:“你想去就去啊,不用特地跟我说。” “给我。” “哦。” 她把垃圾给景召。 景召把垃圾装进了相机包最外面的隔层里。 洪奶奶在帝都的深明医院,上周做了换肾手术,因为年纪大,恢复得并不是很好。 洪奶奶似乎知道了什么,趁商领领出去了,单独问景召:“你和小商……” 洪奶奶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景召只说:“我和她在交往。” 洪奶奶叹气:“是我拖累了你。” 他摇头:“您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洪奶奶还是叹气。 景召接了个电话,去了洗手间。 电话那边的人问他:“您见到杨康年了吗?” “没有。” “威尔也去了帝国,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您回维加兰卡吧。” 景召沉默了很久,说了句:“我有数。” 门上倒映出一张很年轻的脸,轮廓深邃流畅,睫毛很长,眉间有少年气,还有一股坚毅沉着的劲儿。 回去是商领领的司机开车。 景召和商领领坐在后面。 “你怎么了?” 景召抬头:“嗯?” “从医院出来,你就一直不说话。”商领领生了一张很无害的脸,但只要稍微压一压眉眼,骨子里那股攻击性就出来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利用洪奶奶逼迫你?” 交往后,她是第一次说起这个问题。 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因为景召很配合,她都快忘了他们开始于一场交易。 “没有。” 他是个年少老成的,心思一点都不好猜,除了亲热的时候会露出来几分不熟练的青涩窘迫,其他很多时候商领领都看不懂他。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 商领领想读懂他,想更了解他:“不能告诉我吗?” 景召摇头。 商领领有秘密,他也有。 六月二十号,商领领回了帝都,下午景召接到她的电话。 她从来没有那么低落过,甚至有点无助,她问他:“你可不可以来帝都接我?” 景召下午还有课。 “好,你把地址给我。” 商领领给了帝律公馆的地址,帝律公馆是帝都最贵的地方,里面住的都是帝都最顶级的世家和豪门。 景召进不去,在外面等。 有两个女孩路过,穿着打扮都很不普通。 “刚刚我路过商家,听见里面摔摔打打,八成又是商领领那个小魔女在发疯。” 这是长头发的那个。 另一个短头发:“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啊?” “估计是,我听我妈说,商领领他爸就有病,不然也不会把他老婆关在笼子里。” 长头发的女孩挽着短头发的女孩,她们年纪都不大,撑着一把遮阳伞。 “我还听说商领领他爸是因为商领领才没命的。” 短头发的问:“不是说自杀吗?” 长头发的说:“不是自杀,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商领领失踪过一段时间。” 短头发的点头,说记得。 “她被绑架了,她爸去赎人,被绑匪烧死了。” “活该,两个神经病。” 短头发女孩刚说完,一块转头砸过去,就砸她脚边。 紧接着,传来一句骂人的话。 “妈的,说谁呢?” 骂人的是方家的小儿子。 听说以前和商领领走得很近。 方家的小儿子名声不好,是帝律公馆最让人头疼的二世祖,短头发女孩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方路明,你有病是吧!” 方路明穿着个花短裤,脚下趿着一双人字拖,卷了一头羊毛小卷,插兜走路像个小流氓。 “天天说这个有病那个有病,我看你才有病,我家开医院的,给你打个折,改天来看看。”方路明的嘴就怵过商领领,“长得倒人模人样的,一张嘴比狗还能吠。” 女孩子气得面红耳赤:“方路明!” 方路明伸出手,勾了勾食指:“来啊,来咬你爷爷!” 方路明讨厌商领领吗?也是讨厌的。骂她吗?也骂。 但他听不得别人骂。 短发女孩子被怼得直跳脚,追着方路明打。 长发女孩突然喊:“菲菲!” 是商领领出来了。 帝律公馆说她坏话的一箩筐,但从来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叫菲菲的短发女孩不再打闹,拉着长头发的同伴赶紧走了。 商领领从公馆出来,径直走向景召:“等很久了吗?” 他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没等很久。” 方路明一只脚在公馆里,一只脚已经迈出来了,正探头往商领领和景召那个方向看。 商领领突然回头,声音发甜,眼神很冷:“不要去我爷爷那里乱说话。” 方路明哼了声,一甩他的小卷毛:“我跟你又不熟。” 他一副大爷的姿态,往公馆里面走了,不过中途回了几次头,把景召上上下下偷瞄了个遍。 他心里腹诽:啧,才多大啊,就会在外边养男孩子了。 景召是开车来的,上次他说车不适合,商领领就买了一辆很平价的代步车。 她喜欢穿裙子,最喜欢红色和宝蓝色的裙子。 她今天穿着黑色裙子,最爱的红宝石也没有戴,整个人阴阴郁郁的。 “今天是我爸爸的祭日。”她突然开口。 景召把车停下来。 车在桥上,桥下面是江水,有风,水波在翻滚。 她看着外面,像在自言自语:“再过几天,是我妈妈的祭日。” 她的母亲只比她的父亲多活了七天。 “景召哥哥,”她转过头来看景召,眼睛是红的,“今天我很难过,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哄哄我。” 她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再会“咬人”,再怎么魔女,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她也会哭的。 “你想听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很难过很难过:“你就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低下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这是我爸爸最喜欢说的话。”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说“我们领领”。 景召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他为她擦掉眼泪:“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抓住他的手,握紧,把她自己的下巴放在上面,是完完全全依赖的姿态。 “景召哥哥,你还记得你在维加兰卡救过一个女孩子吗?” “记得。” 她说:“就是我啊。” “嗯,我知道。” 景召见过十四岁的商领领,在维加兰卡,她还送了他一颗红宝石。 在河源镇,修路灯的时候,他们都一眼认出了彼此。 ***** (有人问,19岁的景召一开始拒绝,后面怎么又很宠领领,我目前只能说,故事没写完,景召的视角、背景都还没出来。领领十四岁的事后面会写,二十五岁的景召失忆与否,后面也会写。) ------题外话------ ***** 这章肥不肥? 明天还是下午六点半更第一更哈。 156:小魔女开始黑化,笼子文学(一更) 商领领喜欢送景召礼物,别墅里有一个房间,里面都是她送的镜头和相机。 她问景召还喜欢什么,他说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她就找了个做玉雕的师傅,想把一整个世界的风光都刻下来,送给景召。 景召会带她出去玩,会在夕阳里给她拍照,会夸她漂亮,会在她生病不肯吃药的时候,哄她说我们领领要听话。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那么好,直到洪奶奶去世。 洪奶奶年纪大了,没扛过器官移植后的排斥反应,她最不放心景召,弥留之际时抓着他的手,嘱咐他要好好活着,不要走他父亲走过的路。 商领领从来没听景召说起过他的父亲。 葬礼在河源镇办的,洪奶奶没有其他亲属,来吊唁的宾客都是景家村的人。 因为洪奶奶的离世,商领领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她没有可以胁迫景召的筹码了,她担心他会逃走,她在心里做了各种危险又变态设想。 七月,暑假开始了。 景召有一段时间经常早出晚归。 商领领在他卧室等到了深夜,他回来了。 她问:“你去哪了?” “去拍照了。” 景召手里拿着相机。 商领领的心里一头怪兽,怪兽最喜欢猜忌,怪兽总是蠢蠢欲动,想要冲出来,想要对他闯点祸。 “为什么不带我去?” 景召只说:“不方便。” 他去洗漱的时候,商领领偷偷看了他的相机,里面并没有新拍的照片。 月中,商领领的外公过寿。 前一天晚上,她问景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景召摇头,拒绝了:“都不认识,我去不合适。” 灯光里少女的眼睛流光溢彩,像煜煜生辉的宝石,看不出生气的情绪:“你是我男朋友,哪里不合适了?” “以后吧,以后再去。” 帝律公馆已经有很多传言,说她不归家是因为在外面养了男孩子。 她不喜欢养这个字眼,她想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让所有都看看她珍藏的“红宝石”。 “景召哥哥,”她走近,双手环住景召的脖子,踮起脚,“你喜欢我吗?” 她眼里有直进又凶猛的攻击性,像动物世界里捕猎的狮子。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她没等景召回答,凑过去去吻他。 贴着唇,她开始咬他:“景召哥哥,不要离开我。” 不要逃。 不然,她会想折断他的腿。 寿宴设在了杨家的别墅里,外公说,她很快就成年了,很快就可以接手父亲的家业,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外公并不知道她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她很晚才回来。 景召在别墅的院子里等她,看见她从车里下来,很严厉地问:“你怎么自己开车回来了?” “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你没驾照,怎么能开车。” 怎么不能。 商领领想要做什么,从来都不会理会规则。 她挽住景召的手,利用漂亮无害的脸蒙混过关:“好了,别念我了,我下次不会了。” 他们站在院子里的秋千旁,疯长的锦屏藤爬满了整个别墅的墙壁,下面的栅栏里,开着五颜六色的太阳花。 “领领。” “嗯。” 景召突然问:“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商领领的家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想多了解你一点。” 商领领想了下,回答:“是个虚伪的人。” 景召问为什么这样说。 “人人都说我爸爸是个神经病,只有我外公,到处说他女儿嫁得好。” 当然嫁得“好”了,父亲给了几十亿的聘礼,还有源源不断客源。 “后来我妈妈去世了,他又跑来跟我说,都是商家的错,都是我爸爸的错。” 外公说,不能让商宝蓝那个外人抢他宝贝外孙女的东西。 宝贝外孙女?商领领当时都听笑了。 对了,她的外公叫杨康年。 “景召哥哥,”她突然酒瘾犯了,“我们喝点酒吧。” 景召摇头,不像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眉眼虽还有少年气,但少了些朝气,老成持重得像个长辈:“你还没成年。” 他只有谈恋爱的时候,纯得像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其余时候,总是把商领领还没成年挂在嘴边,不让她开车,不让她喝酒,不让她看成年人看的小电影,不让她接吻的时候伸手作乱。 他是不是忘了,她当初怎么把他弄到手的? “就喝一点点。”她随便寻了个借口,“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圆,我出生那天,月亮也很圆。” 今晚是农历十六,满月的日子。 景召抬头看月亮:“只能喝一点点。” 商领领只喝了一点点,但景召喝了很多。 她发现了一件事,喝了酒的景召会很听话。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左右。 157:灌他酒,让他听话(二更) 她发现了一件事,喝了酒的景召会很听话。 他坐得很直,不让人看出来他的异常,空酒瓶子躺在地上,他们都坐在地毯上。 商领领双手撑着地,身体往前撅着,用半跪的姿势凑过去,去看景召被雾气模糊了眼睛。 “景召哥哥,”她往前爬的样子像一只猫,“你喝醉了吗?” 景召点头:“喝醉了。” 她明眸善睐,那样跪趴着,如果是妖,那也是初入世时最纯真的妖:“那你还认得我吗?” 景召又点头:“你是商领领。” 夜里,少女的声音空灵,像响在耳边蛊惑。 “商领领是谁啊?” 景召眉眼很安静,端端正正坐着,问什么就答什么:“我女朋友。” 她亲他,他就会乖乖张嘴。 她去扯他的衣服,他也会弯下腰配合。 乖得要命。 她把他脖子也弄红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他锁骨的皮肤:“景召哥哥。” 他身体偶尔晃晃:“嗯。” “你哄哄我。” 他想了几秒:“我们领领最漂亮。” 喝了酒的他只有眼睛迷糊,表情还是严肃认真的,像话本里的少年书生,又正经又纯。 商领领把他卫衣的领口往旁边拉,偏要他衣衫不整。 “景召哥哥,”她像骗糖吃的小孩,“你叫一句宝贝听听。” 若是景召清醒,绝对说不出半句肉麻的话。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小古董开窍。 他靠近商领领耳边,似乎不能让别人听到,小声地、悄悄地叫她:“宝贝。” 商领领心想,景召如果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 卧室的门没有关,景召醒来,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谁告诉你的地址?” 是商领领在发问。 门口站着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穿着纯白色卫衣,轮廓像刚长开,精致里还带着几分稚气。 是商请冬。 他也不回话,就站在门口的太阳光里,没有风捣乱,地上的影子显得异常乖巧。 商领领不耐烦:“问你话呢。” “王叔说的。”商请冬稍稍低头,是认错的姿态,“你别怪他,是我逼迫他说的。” 他天生就生了一副脆弱感很强的皮囊,不说话时,更是漂亮可怜,用方路明的话说:那是一张能让人同时生出保护欲和凌虐欲的脸。 商领领冷着眼看他:“你回去吧。” 他站着不动,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姐:“等开学了,你会回公馆住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 商请冬把头垂得更低了。 商领领这时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原本阴沉沉的眼立马放晴了。 “景召哥哥。” 这声哥哥喊得又乖又甜,语气里全是欢喜。 商请冬立刻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景召。 漂亮分很多种,有淡而秀美的,有浓烈明艳的,景召属于后者,就像商领领最喜欢的红宝石,耀眼得一秒就能抓住别人的眼球。 景召下了楼。 商领领看向商请冬:“你还不走?” 她并不打算介绍两人认识。 商请冬把放在景召身上的视线收回去:“我走了。” 他边走边回头,就十几米距离,他回头看了很多次。 啪。 商领领直接把门关上。 “他是谁?”景召昨晚喝了酒,声音有点沙哑。 商领领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给景召:“他是我爸爸的养子。” 景召没有多问。 商领领主动说:“我不喜欢他。” 景召没问为什么:“嗯,那就不和他玩。” 八月初景召要去沙丽皇家艺术学院参加摄影交流会,申请是他四月份就提交了的。沙丽皇家艺术学院在宾莱,从帝都飞过去要八个小时。 现在还是七月底,但机票已经订了。 商领领和景召在一起之前,她截过一次申请名单,为了“威胁”景召对她妥协,后来在一起了就收了手,现在她又后悔了。 “要去多久?” “一周。” 太久了,商领领现在只要一会儿看不到景召就会很不安。 “我也去。” 景召不赞同,说:“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学校的教授,行程很赶,你去了我顾不上你。” “哦。” 她会去的,她会偷偷跟着去。 已经八月了,暑假过去了一半,华城越来越热,夜里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屋外,漫天都是星星。 啪嗒,是开锁的声音,门轻轻被推开了。 “景召哥哥。” 是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 她踩着松软的地毯,悄悄进来:“景召哥哥。” 景召被一双手缠住了。 他以为那是梦里,直到那双凉凉的手钻进了衣服里。 他突然睁开眼,瞬间红了脸:“领领!” 屋里没开灯。 女孩在做坏事。 景召想推开她,却碰到了薄薄裙子下面的身体,又猛地收回了手。 她像一条扭动的鱼,钻进他怀里:“你不要动。” 景召浑身僵住了,因为她的手。 “我要试试。” 就是那天,手替商领领尝了鲜。之后,她越来越胡来,她甚至提出,不想上学,想和景召生一个小孩。 景召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想把你变成我的。” 景召摸摸他的头,宠溺却不纵容她:“现在不可以,等你再长大一点,等我们再长大一点。” 为什么突然这样?因为她改变主意了,她不去宾莱了,她也不会让景召去宾莱。 她听到了,那天傍晚景召在别墅外面打电话。 “我会先到宾莱,你那边帮我安排一下转维加兰卡的飞机。” 没有人教过商领领怎么留住一个人,她也不会谈恋爱,不知道沟通,不知道坦诚,她只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知道她需要一个笼子。 她曾经问过父亲,母亲哭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关着她。 父亲说,因为留不住。 商领领在别墅里弄了一个酒窖,杨家就是做红酒的,酒窖里装满了各种酒。 景召出发去宾莱的前一天。 商领领抱着一瓶酒去他房间:“景召哥哥,我们喝点酒吧。” 景召在收拾行李:“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给你送行啊。” 景召停下手上的事,去拿杯子。 十九岁的他酒量并不好,商领领一杯一杯地喂他,把他弄醉了,带到了床上。 不像清醒时的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他喝多了会听话地把手举到头顶,任由商领领胡作非为。 除了最后一步,她什么都做了。 景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刺眼,他伸手去挡眼睛,发现手腕上锁着一条铁链。 ------题外话------ *** 领领的行为不对,勿学,景召会慢慢教好她 158:领领极端行为,景召的深爱(一更 景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光刺眼,他伸手去挡眼睛,发现手腕上锁着一条铁链。 “景召哥哥,”商领领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你醒了。” 他坐起来,先看了看手腕上的铁链,然后问:“几点了?” 他出奇得冷静。 “十二点了。” 十二点了,飞宾莱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他的手机不在身边,不知道学校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抬头,看着商领领,那么沉着:“你不想我去宾莱,可以和我说。” 商领领摇头,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床上:“不止宾莱,我现在哪里都不想你去,万一你走了不回来……” 她不允许有这种可能。 她语气软软的,想利用他的同情心,央求他:“你就待在家里,好不好?” “帮我解开。”景召说。 “现在还不行。” 现在她还没有信心留住他。 她想,她或许应该生一个孩子。 “商领领,”景召叫了她的全名,他很少这样,脸色这么冷峻,“不可以这样,这样做不对。” 父亲在世的时候,很宠商领领,从来不会说她做得不对,后来父亲不在了,更没有人会去管她的处事和为人。 所以那时候,她不听别人教,她也不理会对错。 她握住景召被锁着的那只手,低头轻轻吹了吹:“是不是弄疼你了?”她亲一亲他的手指,目光温柔,“对不起啊,你再忍一忍。” 景召的手指上有一个伤疤,是他小时候留下的。 他试图跟她沟通:“领领——” 商领领不想听:“不要试图说服我,我不会心软的。”她伸手,摸他脖子上昨夜被她咬出来的痕迹,用哄着他的语气说,“你只要听话,我喜欢你听话。” 农历七月半那天,商领领送了自己一件生日礼物——一个金色的笼子。 货车司机送错了地点,把笼子运去了帝律公馆,有不少人看见了。那些人当着她的面不敢说什么,他们只会在背后说。他们说,果然啊,龙生龙凤生凤,商家的大魔头生了个小魔女。他们还说,她一定有病,她一定有暴力倾向。 有病就有病吧,商领领不在乎。 她解开铁链的一端,牵在手里,带景召去隔壁她的卧室,卧室里放着她的生日礼物。 “景召哥哥,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金色的笼子上镶了她最爱的红宝石,还有粉钻,如果他不喜欢,她可以再订做别的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天没见太阳,景召的脸很白:“你打算一直这么锁着我?” 商领领摇头:“我也会带你出去玩的。” 只要是她在家的时候,她都不会限制景召在别墅里走动,前提条件是他不出大门。 第二天,她带景召去了纹身店。 店里的纹身师打量完两位,问他们:“是男士还是女士纹?” 商领领说:“我们一起,纹情侣的。”她把画好的图案给纹身师,“纹这个图。” 图案是她自己画的。 景召也看到了图,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他一路上没说话,开口时,声音有点干:“我一个人纹。”他对纹身师说。 商领领不同意:“景召哥哥——” 他看着她,重复:“我一个人纹。”语气很坚持。 “好。”商领领妥协了。 纹身师说图的细节还要再处理,让他们明天再来。 纹的时候,纹身师问景召需不需要麻药。 “不用。” 景召眉头都没皱一下,更别说发出一点声音。 纹身师见多了纹身时哇哇大叫的,倒是没怎么见过他这样一点表情都没有的。 图案纹在了左边腰侧。 结束后,纹身师说了句:“你挺能忍的。” 景召没说什么。 倒是小姑娘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景召哥哥,疼不疼啊?” 她也舍不得,但她太想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她的印记,她太急于证明他是她的。 景召把手覆在了刚刚纹身的地方,皮肤还在发烫,他说:“不疼的。” 他本来就话不多,现在变得更沉默了,人也瘦了,伶伶一身硬骨,从来不讨饶,就这么随她折磨。 回到家里,商领领要出一趟门,所以要把景召放进笼子里。 他皱眉。 “景召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里面?” “嗯,不喜欢。” 但他从来没有嘴上苛责过她,甚至都没有反抗。 之后有一周,商领领都没有用到笼子,不过她也不让景召出门,她订做很多不同的笼子,她每时每刻都跟着景召,睡觉的时候,她会和他一起睡在笼子里,她太怕他会偷偷溜走。 所幸还在暑假,他们都不用去学校。 商领领想过以后的,她想休学,她想生下景召的孩子,但景召好像不愿意,只让她吻他,不纵容她任何超过界线的行为。 一天中午,景召在卧室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商领领陪他在笼子里午休,她说:“隔壁在施工。” 商领领把隔壁他的房间改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牢笼,他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牢笼里什么都有,除了自由。 他们如果一起吃饭,就会在餐桌上。 景召面前的牛排没有动:“领领,我们需要谈一谈。” 商领领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谈什么?” “我必须出一趟国。” 商领领根本听不进去。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让景召出过门。 八月底的一天,景召要去帝都签一份股份协议,临走前她去房间看景召。 “景召哥哥,我要去一趟帝都,下午就回来。” 景召背对着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低低地嗯了声。 她把铁门锁上。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景召叫住她:“领领。” “嗯。” 景召起身,走到那扇铁门前面,看着她,目光那样真诚炙热:“不要听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不是什么小魔女。” 她只是没人教,只是不懂怎么去深爱。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吻在她手背上:“你只是商领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红了。 那天商领领从帝都回来,景召就不见了,他逃走了,她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 ------题外话------ *** 虽然说了很多遍,还是要重申一下,领领因为原生家庭的问题,心理是不健康的,需要被治愈,大家要有正确的恋爱观哈。二更十点左右。 159:景召哄领领,郑重表白(二更) 那天商领领从帝都回来,景召就不见了,他逃走了,她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 再见到他,是在医院,在他手术后。他坐在病床上,面向窗户,人瘦了很多,地上的影子形单影只。 他也才十九岁,眉眼间已经没有了年少的朝气。 商领领在门口站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景召哥哥。” 景召转头,手术后他短暂失明,眼睛上缠着绷带,他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他不记得她了。 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伤到了神经,眼睛也许会恢复,但嗅觉不会再恢复了。 这都要拜她所赐。 商领领慌张地跑出去,掉落了脚踝上的红宝石脚链,她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话。 父亲曾说:我们领领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像爸爸。 一周后,商领领再去医院,景召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被他当时的“父亲”景河东送出了国,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信。 商领领没有去帝都大学,一个人留在了华城,她换了联系方式,也换了住址,甚至换了性格。 回忆就到这里。 商领领放下剪刀,问景召:“你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小狮子还没有完全被驯化,还有利齿尖牙,有难驯的脾性和凶猛的攻击性,生气了第一反应不是和解,是咬人,那是她因为生长环境而留在骨子里的习性。 她握紧手,很努力地控制情绪,她不想再做十八岁的商领领,所以她试着沟通。 她换了稍微柔和的语气,重新问了一遍:“你早上那么早出门,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她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自杀是吧?祝成功! 景召还弯着腰,看了她很久,似乎在读她眼里的情绪:“手机修好了吗?” 商领领的手机放在了桌上,她不说话。 修手机的时候,店员重新安装了手机软件,里面的聊天记录已经没有了。 景召猜到了,她应该是没有看到他发的消息。 “早上出门太早,就没有吵你。”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放到她手里,“我去医院是去看朋友,你知道陈野渡吗?他是我的同学。” 他轻声解释,耐心很好。 商领领垂下眼皮,看到了他手机里那条她没看到的信息:“你不是去看明悦兮吗?” 她看上去还是很不安,还有点焦躁。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我和她并不熟。” 她一下子忘了控制,露出了因为太生气而恶狠狠的表情:“你给她拍过照。” 还帮过她。 甚至,他十九岁的时候,去过明悦兮家里。 商领领一度以为,明悦兮是景召的初恋,是他即便失忆了也依旧还在意的人。 不过景召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明悦兮。 他语气郑重了些:“我会帮她,是因为欠了人情,仅此而已。” 商领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景召其实不清楚她是怎么产生的错觉,但一定是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领领,我不是一个会讲甜言蜜语的人,有些话我以为不说你也会懂。”他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多说给你听。” 他是个喜欢做多过于喜欢说的人。 他应该再表现得明白一点。 “领领,”他是第一次这样直白,“我很爱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商领领睫毛颤了颤,眼泪掉出来,砸在了景召的手背上。 “景召哥哥……” 这一句既委屈,又难过,还有得偿所愿时,心尖震颤带来的窒息感。 景召蹲下,仰起头亲吻她的眼睛:“不要哭了,我们领领笑的时候最漂亮。” 商领领喜欢他说“我们领领”,喜欢他说她漂亮。 他吻掉她的眼泪,又去吻她的唇,一下一下地,温柔耐心。 她开始闭着眼,很乖,后面就不满足了:“要用力一点。” 景召失笑:“好。” 然后他吻得很重,因为蹲着,高度恰好,他甚至撩起了她的衣服,把唇压在了她腰上。 结束是因为她肚子响了。 她红了脸,一向脸皮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吸吸鼻子:“我饿了。”她可怜兮兮地说,“我中午没吃饭。” “冰箱里有牛排,等我几分钟。”景召把她衣服整理好,起身去煎牛排。 商领领也跟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动起来不方便,也不敢开火,怕烫到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餐桌上有牛奶,你先去喝一点,垫垫胃。” 商领领抱着不撒手:“你可不可以叫我宝贝?” 他都说爱她了。 她觉得她可以稍微得寸进尺一点点。 “景召,你叫我宝贝好不好?” 景召拆牛排包装袋的动作停下来。 他叫不出口的。 他这个人,他自己都嫌自己无趣。 商领领哼哼唧唧地撒娇:“你刚刚还说以后会多说甜言蜜语给我听。” 景召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并不是在搪塞:“嗯,我以后会多努努力。” 商领领去咬他的脖子。 “别咬。”他耳根有点发烫,“待会儿还要出去。” 商领领不听。 景召只好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意思是咬衣服能遮住的地方。 商领领开心了,抱着他笑个不停。 商领领吃牛排喜欢七分熟,景召煎得刚刚好,切好了端给她,然后又去厨房热牛奶。 商领领太饿了,没法吃得斯文:“已经快天黑了,你还要出门吗?” “嗯,和人约了晚上八点。” “谁呀?” 景召说:“一位导演。” 他没说是哪位导演。 ------题外话------ *** 目前写的回忆都是领领的视角,后面会有一些召宝视角的。召宝真的很爱领领啊。 160:景召护短,小九爷是何人(一更) 商领领吃完牛排,景召才出门,她跟着去了玄关。 “我说不准几点回来,晚上不要等我,早一点睡。” “嗯。” 景召拿了伞:“家里有你的衣服吗?没有就去衣柜里找我的穿。” “有的,我上次留了衣服在这里。” 他走到了电梯口,商领领还站在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 “进去吧,外面有风。” “好。” 等商领领关上门,景召才进电梯。他是去见姜成,约在了一家茶楼。 晚上有点堵车,姜成八点后才到。 “抱歉景老师,我来晚了。” 景召已经点好茶了,斟了一杯递过去:“我也刚到。” 姜成把外套脱了放一边:“您找我是为了电视剧的事吧?” 姜成是聪明人。 景召点头,推过去一张名片:“我听说您在找新的投资方。” 《东渠侯》被电视台拒之门外了,不仅如此,网播都播不成,因为有明悦兮这个劣迹艺人。 目前唯一的补救方法是换人补拍,但《东渠侯》是大制作,筹备了几年,重新制作、排期的损失很大,姜成那边的资金已经出了问题,如果缺口补不上,电视剧会夭折,姜成也会背上巨额债务。 姜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因为商小姐吧?” 明悦兮来姜成这里要过号码,他又知道景召和商领领的关系,要猜出中间的来龙去脉也不难。 景召不置可否:“很抱歉给剧组带来了损失,资金缺口我会补上,补拍期间有什么困难,若用的上我,您知会一声就行。” 先礼,后兵。 “不过会造成损失不单单是因为我女朋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您用人不当。”景召语气依旧温和,虽不咄咄逼人,可护短的态度却显而易见,“经济损失我会弥补,但我女朋友那边,我希望您不要和她提太多,补拍后的配音工作如果她依旧有兴趣,我不希望换人。” 这件事,商领领其实做的不太厚道,她私仇是报了,但整个剧组、所有参演演员也都被殃及了,姜成确实心里有火气和怨气。 景召此番举动,是要姜成一声不吭地把火气、怨气都咽下去,而且还提都不能提。姜成有些意外,景召这样清风霁月的人,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不顾原则。 终究是君子进了红尘,给美人折了腰。 姜成思忖一番,爽快地收下了名片,资金已经解决了,景召还许了他一个大人情,这被敬酒再不吃,估计就要吃罚酒了。 姜成端起茶壶,给对面的人添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景老师,女朋友可别太惯了。” 他同样是开玩笑的语气:“这才到哪,怎么就惯了?” 姜成哑口无言。 八九点有一波晚高峰,景召去了躺医院,之后才回桐湘湾,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商领领今天听话,早早睡了,客厅里亮着灯,卧室的门没有锁上。 景召等身上的寒气散尽了才推门进去,小姑娘拱成一团,埋在被子里睡觉。 她睡觉喜欢把脸全部盖上,景召走过去,脚步很轻,没有发出声音。他坐下,把被子掀开一点,让她露出脸。 她蜷着睡觉,因为脸上有痒意,翻了个身,喃了句:“景召哥哥……” 景召轻声答应:“嗯。” 她蹭了蹭枕头,闭着眼睛,并没有醒,会叫他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说她有衣服在这,但身上穿的是景召的睡衣。 景召坐在床边,借着床头那盏并不明亮的灯看了她很久,呼吸被他压得很轻,胸腔里那颗心脏不安分,跳得乱,滚烫滚烫的。 良久。 他俯身,把吻落在她额头上,怕惊了她,吻和声音都很轻:“晚安。” 他起身出去,带上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他走去阳台接。 “小九爷,已经办妥了。” “嗯。”景召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 他还道了谢。 柴秋刚挂断电话,身后砸过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小九爷是谁?” 是带着怒气的质问。 柴秋不悦,皱起了眉:“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杨清池是个少爷脾气,语气冲得很:“谁偷听了?这儿是我家,我站哪都光明正大。” 再说了,谁他妈是君子。 他一副不饶人的样子,一张脸是着实生得出色,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是标准的建模脸:“你别转移话题,小九爷是谁?” 帝都能称得上爷的,他基本都认识,可没听过什么小九爷,大九爷也没有。 柴秋这人,说不上脾气好不好,就是平时不太爱跟人多说话,可眼下,她英气的眉眼染上了薄怒:“这是我的私事。” 她这个态度,那个小九爷定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人。这个认知让杨清池哪哪都不舒坦,心头被堵了一股火,嘴上逞强:“我爸才没了多久,你这么快就——” “杨清池!” 这是柴秋头一回对他发火,她眉毛比普通女孩子要黑,稍稍压一压,气场就出来了。 “你到底要干嘛?如果是不服我拿了你爸一半的财产,你就自己凭本事来抢。” 谁要财产啊。 杨清池粗声粗气地说:“我想干嘛你看不出来?” ------题外话------ *** 抱歉迟到了,二更预计十点半。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161:景召领领强强出手(二更) 杨清池粗声粗气地说:“我想干嘛你看不出来?” 柴秋不接话。 他突然朝她走过去,眼神热得烫人,见她后退他也不停下,绷着一张俊脸把她逼到了墙角。 她应该是真生气了,脸上的表情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生动。 他挣扎纠结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认命:“柴秋,你想不想得到我爸另一半的财产?” 柴秋抬着眼皮看他。 他是第一次动心,纯粹,但莽撞:“你可以到我这里来拿。” 隔得很近,柴秋闻到了酒味。 当体育老师之前,柴秋还做过运动员,她力气大,抬手就把人推开了:“去醒醒酒,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过。” 她撂下人走了。 杨清池待在原地,有点失魂落魄。他想起了在球场上初见柴秋的场景、想起了她亲吻奖杯的样子,比起商场,球场要更适合她。 他坐到旁边的木椅子上,伸着腿,耷拉着头,随便风怎么吹,一副自暴自弃的姿态。 他拨了给电话,给景见。 “我跟柴秋表白了。” 景见看在兄弟的份上随便听听:“她怎么说?” “让我去醒醒酒。”平时要风得风的小少爷很丧,“我只喝了一杯。” 真惨。 景见想嘲笑他,厚道地忍住了:“你怎么表白的?” “我说可以把我的财产给她。” 好蠢。 景见对他有点无语:“这算表白?你确定这不是钱色交易的潜台词?” 杨清池懊恼不已:“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见也没谈过恋爱,当不了情感导师,他不给任何建议,他只想看兄弟“笑话”。 “是谁说如果他喜欢柴秋他就是狗来着?” 杨清池:“……” 景见:“你真狗。” 杨清池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狼狗:“我刚刚逗你的,我只是想跟她钱色交易。” 景见:“呵呵。” 杨清池挂断了。 翌日,有三则新闻, 其一,热丽传媒被杨氏集团收购;其二,梁建斌被内部举报,涉嫌**、性贿赂、漏税等多项罪名,现已被拘捕,其三,何田再爆料,实锤明悦兮与多位圈内已婚男士有不当关系,其中就包括她自己的丈夫梁建斌。 接着,各大官媒下场。 【贵圈真乱】 【这实锤太实了,截图高清得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明某某可以载入娱乐圈史册了】 【杨氏不是做红酒的吗?收购热丽传媒干嘛?卖红酒?】 【明悦兮的超话赶紧封了吧,居然还有人给她洗】 【……】 然后明悦兮的超话被封了。 红星传媒发了声明,已与明悦兮解除经纪合约。卷铺盖走人的除了明悦兮,另外还有乔爽。 乔爽抱着装私人物品的箱子,去了明悦兮的休息室,她也在收拾东西。 “怎么,来看我笑话?” 确实是个笑话。 乔爽站门口,没进去:“你还觉得是我爆的料?” 明悦兮用看仇人的眼神看乔爽:“不是你还能是谁?” 连姜成这个局外人都猜出始末了,当事人居然还没摸到头脑。 蠢得像猪。 作为前经纪人,乔爽大方地提点提点这头蠢猪:“杀青宴上,本来应该去陪梁建斌的人是谁,你忘了?” 明悦兮呆愣住。 “景召亲自把她带走,也忘了?” 她喃了句:“不可能……” 她不相信一个网红能有那么大能耐。 乔爽点到为止,最后奉劝她:“好自为之。”她转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录音是小晴给你的吧?” 明悦兮怔怔地点头。 乔爽全明白了,不过她不会去“寻仇”,她有自知之明。 下午,明悦兮被关山山的粉丝砸了臭鸡蛋,赴约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那群媒体人只顾着拍她满头的蛋液,对她的“道歉”漠不关心。 傍晚,她回到别墅。别墅已经被法院拍卖了,她下周必须搬出去,走近后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她迟疑着进去。 “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挥手,腕上戴着一条镶了红色宝石的手链。 明悦兮看看门锁,都是完好的:“你怎么进来的?” 小晴带她进来的咯。 商领领笑着问:“最近过得还好吗?”像老熟人的口气。 明悦兮最近官司缠身,光是代言合约的赔偿款就够她喝一壶。她名声臭了,像过街老鼠。 她把手伸到后面,打开手机:“都是你做的吧?给我下药,收买我身边的人,拍视频曝光我。” 商领领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都是我做的。” “因为景召?因为他给我拍过照,你嫉妒我?” “也可以这么算。”商领领起身,脾气不要太好,“还有要我‘招供’的吗?” 她往前走。 明悦兮往后退:“你还想干嘛?我已经被你害的这么惨了。” 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商领领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握住明悦兮的肩膀。 “你——” 手上用了巧力,轻轻一捏。 明悦兮肩膀一麻,叫出声的同时,藏在身后的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上显示正在录音。 明悦兮立刻去捡手机,头发被人拽住,声音从后面传来,让她头皮发麻。 “我说你呀,”女孩子嗓音甜,无辜似的,在抱怨,“怎么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题外话------ ***** 宝贝们,晚安 162:领领作恶,景召毁尸灭迹 “我说你呀,”女孩子嗓音甜,无辜似的,在抱怨,“怎么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明悦兮用手按住头皮,猛然回头:“你要干什——” 话没让她说完。 商领领摁住她的头,往墙上一撞,力道拿捏得刚好。 明悦兮瞬间两眼发黑,四肢都软了,也没有力气挣扎,任由商领领拽着她的衣服,把她拖进浴室。 她手脚乱挥,大喊救命。 咣—— 爽肤水的瓶子被商领领砸碎,她手上用劲,把人推进了浴缸:“别喊了。” 明悦兮本能地闭上了嘴。 商领领打开花洒,给浴缸放水,然后蹲下来,不紧不慢地在那堆碎片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块看着锋利点的。 明悦兮不停地往浴缸后面缩,神色惶恐:“别、别过来!” 她头晕目眩,腿也发软,挣扎了两次却爬不起来,厚厚的外套已经被冰冷的水浸湿,衣服吸了水很重,拽着她往下滑。 水溅出来,弄到了鞋上,商领领皱了皱眉,后退了点,她声音轻轻柔柔的,问道:“怕我吗?” 明悦兮在发抖,又怕、又冷,她根本不敢看商领领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又极其危险的眼睛。 “怕的话以后就放聪明一点,不要再到景召面前蹦跶,要夹着尾巴过日子,明白了吗?” 明悦兮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玻璃碎片划过浴缸,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商领领再问一遍:“明白了吗?” 她眼里闪着的光像暴风雨前荒郊野岭的月,四处是孤坟,没有百鬼,也足够让人胆寒。 明悦兮拼命点头。 她以为商领领会放过她,商领领却抓住了她的手。 “你——” 后面只剩下尖叫。 天色已经不早了,本来就不烈的太阳被云层遮了去,这几日寒流北下,室外气温很低。 屋里开足了暖气。 贺江穿着毛衣忙前忙后,办公的桌子上全是照片,一张张都是老人家。 有的在笑,有的深沉。 景召下楼来了,贺江说:“景老师,照片都裱好了。” 景召走过去,一一查看:“你找人把照片送去河县,路上当心一些,不要磕碎了。” 这些照片就是在河县给老人们拍的遗照,已经洗出来裱好了。贺江回了个ok的手势,转头去联系派送的人员。 景召接了陈野渡一通电话,之后去了医院。 陈野渡今天出院。 病房里没别人,景召问:“你助理呢?” “出差了。” “你使唤我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 陈野渡抬了抬自个儿的手:“我手开不了车。” 他倒想使唤方路深,但人民警察太忙了。 景召去办出院手续,刚走到vip楼栋的电梯口,后面有人喊他。 “景召。” 景召知道是谁,没理会,按了楼层,在等电梯。 是明悦兮,她又住院了,又出了新闻,说她又自杀了。 这次可能真伤得狠了,脸白得跟纸似的:“你不肯帮我不是因为我不懂分寸,是因为商ruby,对吧?” 景召抬头看指示灯,电梯还不下来,他等得有点烦躁。 明悦兮推着输液架走过去:“就因为你给我拍过照?” 景召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很少被人惹怒,他握紧雨伞柄,在地上杵了两下,发出了声音。 他回头:“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眼眸漆黑,若望进去,仿佛置身深不见底的断崖。 “你和梁建斌在杀青宴上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我觉得我会不知道?” 商领领去杀青宴的第二天,景召就让人摸清了梁建斌的底。 “梁建斌最少要判十五年。”这是景召雇的律师说的。 至于明悦兮,景召没有再添一把火,就是他最大的宽容,也算对天上那位有个交代。 “女朋友?”明悦兮笑了,讥讽,“那你知道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把袖子拉上去,露出手腕上的绷带,上面还有殷红的血迹:“这是她割的。” 她的手缝了十三针,是被人用爽肤水的碎玻璃割破的,医生说再往下一厘米,就算华佗复生她也得去地下报道。 她咬了咬牙:“她就是个疯子。” 电梯到了。 景召暼了一眼明悦兮的手,声音很冷:“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 七点多,景召还没回来,商领领自己叫了外卖吃,刚准备收拾桌子上的饭盒,听见了开门声。 “景召!” 她跑去玄关,景召在挂伞。 她冲过去,抱住他,笑眯眯地仰起头:“你回来了。” “吃饭了吗?” “吃了。” 她搂着景召的脖子,没注意到卫衣的袖子上沾有血迹。 景召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握住那一处袖子,拉着她往屋里面走。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他问得随意。 “下午去了热丽传媒,公司换了新老板,我又重新签了一份合约。” 商领领没喝完的水放在餐桌上。 景召松开手,把外套脱了,就着她的杯子喝了半杯水,然后把衣袖卷起来,收拾桌子上的饭盒。 他问商领领:“想做艺人吗?” “不想,不过配音和拟音很有意思。”商领领去拿厨房的垃圾桶过来,“热丽传媒的运营总监说,可以让我上一个配音节目。” “嗯,然后呢?” “我拒绝了,我不想露面,网红只是副业,我更喜欢当遗体整容师。” 景召把收好的饭盒扔进垃圾桶里。 商领领像个尾巴一样,黏在他后面:“你怎么从来不问我的副业啊?你知道我是什么网红吗?” 景召颔首:“陆女士跟我说过。” 商领领签公司的时候,告诉过陆女士当网红的事,不过没说直播间的马甲号,主要是因为她之前直播的时候讲过一些很阴暗的童话故事,她不想影响自己的仙女形象。 她从后面抱着景召的腰,贴着他一起去厨房:“你知道我的直播间吗?” 景召打开水龙头,洗手:“知道,搜得到。” 商领领在asmr圈挺有名的,搜ruby就搜得出来。 她歪着头看他:“那你看过我的视频吗?” “看过。” 她赶紧解释:“那些故事都是我瞎讲的。” 景召关了水,抽了张纸擦完手,才牵着商领领出去:“你在直播间画过一幅画,是我吗?”他没提那些童话故事。 商领领点头:“嗯。” 她还在直播间说过他难追…… 景召夸了句:“画得很好。” 商领领原本心虚乱飘的眼睛亮了亮:“你会做那样的事吗?在直播间给女朋友砸火箭,一掷千金!” “不会。” 她从后面跑到前面,抱着景召的腰:“为什么?你女朋友不可爱吗?为什么不给她买火箭?” 景召挺认真的口吻:“平台会抽成,花这个钱不如捐了。” 商领领:“……” 商领领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景召接了通电话,电话的内容商领领没听到。 是贺江打来的:“景老师,青尚杂志那边的尾款已经打过来了。” 笔记本电脑开着,景召的目光没落在屏幕上,落在了浴室门口:“捐了吧。” “啊?” “把钱捐了。”他突然想多积点德。 “好的,景老师。” 商领领在浴室洗完了贴身衣服才出来,她端着粉色的小盆站到景召面前,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扣子三颗没扣,脸被热水蒸得粉粉嫩嫩。 “景召,今晚我们怎么睡?” 景召看着电脑屏幕:“你睡卧室。” “你呢?” 他站起来,应该是想帮她晾衣服,看了一眼盆里的衣服,愣了愣,又坐回去了:“我睡客厅。” “……” 商领领好失望。 半夜。 商领领起来喝水,看见客厅没人,浴室的门没锁,她推开门。 “景召。” 洗手盆的水龙头开着。 景召看见她,稍微怔愣了一下:“怎么起来了?” 她进去,还有点睡醒后的迷糊:“你在干嘛?” 洗手盆里装满了水,泡着她今天穿的那件卫衣,袖子那块的泡沫还没冲掉。 景召神色不太自然,别开脸:“洗衣服。” 商领领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这是我的衣服啊。” 景召在给她洗衣服呀。 她要骄傲上天了。 景召没多说什么,冲掉泡沫,把水拧干:“去睡吧,我去晾衣服。” 他刚转身,一只小手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景召。” 景召嗯了声,回头。 她眼里像开了桃花,还是雨后沾了水汽的那种,潋滟一汪春色。 “景召。” 声音娇娇的,小姑娘钻进他怀里,抬着头目光热热地看着他。 “去睡觉。”已经很晚了。 她摇头,手不老实。 景召按住她的手,声音沙沙的,很低:“领领,别闹。” 她踮脚亲他的喉结:“你是景下惠吗?” “我不是。” 卫衣扔在了地上,景召关上门,拿了浴巾垫在洗手池的台子上,一只手关灯,一只手抱起商领领,让她坐在了浴巾上面。 商领领晃晃腿,刚好轻轻踢到景召的眼腹:“干嘛关灯啊?” 他捉住她的腿,放到自己身上:“抱住我,领领。” 她听话地抱住他。 没有光线,她看不到,听觉很敏锐。 声音来自景召的手。 ------题外话------ ***** 对不起,迟到了。 圣诞节快乐! 163:景召跌下神坛,岑爷领领过往(一更) 声音来自景召的手。 浅薄的月色混着城市的霓虹,稍微漏进来了一些,昏昏暗暗里,商领领睁大了眼睛。 景召忽然叫她:“领领。” “嗯。” “说说话。” 商领领趴在他肩上,稍微转过头去,唇擦过他耳朵:“说什么?” 景召身体僵了一下,短暂沉默之后:“都可以。” 然后,女孩子开始念了,声音发甜:“一年过去了,molly变成了一只健壮的母狮,体重达到了两百公斤,它终于进入性·成熟阶段。” 是《动物世界》里关于狮子molly的介绍旁白。 她故意挑了这一段。 景召不似平日那么镇定从容,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用力得有些失控:“换别的。” “不要。” 小姑娘不听话。 她偏要继续念:“它已经三岁了,正值繁育期,一只雄狮在追求它,被它的气味迷住了。” “领领。” 景召压着声音叫她,有几分投降的意味。 商领领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要叫宝贝哦。” 没听到她想听的情话,她继续她的《动物世界》。 “雄狮嗅着气味,朝molly靠近,molly挑逗它,想唤起它的慾望——” 后面的话都被吻堵住了。 ***** 叩、叩、叩。 邵峰敲了三下门:“岑爷。” 里面没有动静。 邵峰等了十来秒之后,推门进去。此处是宝石娱乐的顶楼,也是他的老板岑爷的住处,除了玻璃隔开的浴室之外,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 岑爷喜欢红色,他的屋子里最多的便是红色,其次是黑色。 邵峰走上前:“岑爷,有点眉目了。” 岑肆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在抽烟,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红酒、一只高脚酒杯、一个烟灰缸,地上铺着张扬艳丽的红色地毯。他嗯了声,没开口,等着下文。 邵峰继续说:“杨氏的柴秋和goldenworld的王匪应该有私交,梁建斌的那些罪证是王匪提供的。” 就是因为这些罪证,梁建斌向柴秋投了诚。柴秋没花一分钱收购了热丽传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梁建斌送进牢房。 这收购手段很不光彩,不过岑肆自己也不是光彩的人,这次是他棋差了一招。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继续往下查。” 邵峰顾虑重重:“goldenworld那边恐怕——”不好查。 岑肆抬起眼皮。 邵峰立马俯首:“是,岑爷。” goldenworld的总部在维加兰卡,帝国设有分部,是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主营安全系统和技术,也包括活动会展安全方案、现金管理、物业管理、贵重物品押运、军械器材管理等业务,据说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藏业务。 另外还有一块业务:国内外政要人士、军要人士、商贾、名人的保安、保镖中,有近三成隶属goldenworld。 王匪是goldenworld在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 岑肆身上穿着黑色睡衣,更衬得他一双眼深邃难辨,唇上沾了红酒,微微殷红色:“出去吧。” “您早点休息。” 邵峰出去后,转身关门时,从门缝里看到一丝光景。 岑肆正在看着墙壁上的画,是很大的一幅油画,占了半个墙面,画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她被蒙着眼睛、捆着手,坐在角落里。 旁边蹲着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少年,少年瘦得厉害,皮肤黝黑,他伸着手,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女孩奢华昂贵的红色裙摆。 女孩的脚踝上有条宝石脚链,上面串着两颗红色宝石,还有一颗蓝色宝石。 手就要碰到了,她的裙摆。 女孩突然醒过来,借着光,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她用力扯走裙子:“滚开!” 女孩这会儿没被封上嘴,但声音早就喊哑了。 少年僵硬地收回手,拆开一袋面包,喂过去,凶狠地说:“吃饭。” 她别开脸。 少年五官生得好,只是瘦得脱了相,他警告她:“你还想活着回去就好好吃饭。” 从没吃过苦的女孩骄傲又固执,恶狠狠地骂他:“绑架犯!” “我不是。” “你是!” 少年趁她张嘴,把面包塞进了她嘴里,她迅速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脑子里的记忆却丝毫没有模糊。 岑肆转了转尾戒,蓝宝石的戒指下面有个伤疤,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油画前,伸手去碰画中女孩的裙摆。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长成了娇俏的姑娘。 ***** 商领领悄然抬手,啪嗒一声,开了灯。她脚丫在晃,脚踝上戴了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串着三颗红宝石,宝石被灯光映得煜煜生辉。 她目光刚要往下,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 是景召的手,掌心很烫。 她稍微仰头,亲到了景召的手指,然后抱住他的胳膊,把遮在眼睛上的手拉开来。 镜子里照出一双人,她笑得娇俏,他轮廓紧绷,汗珠从下颚线滑下。 “景老师,”她在笑,“你跌下神坛了。” 景召觉得不对。 他不是神,他是被情爱迷了双眼的俗人。 他应她:“嗯,你拉的。” 他整理好衣服,洗干净手后,用浴巾裹住她,把她抱回卧室,塞进被子里。“好好睡觉。” 他又回了浴室。 ------题外话------ **** 要命,两个都想要 164:受伤照顾,当年动心时(二更) 陈野渡推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坐在餐厅的秦响站了起来:“回来了。” 这种被人等的感觉很奇怪。 陈野渡常年都是一张无精打采且厌烦全世界的冷脸:“今天不是周末。” 屋里没开暖气,秦响的脚已经冻麻了:“云叔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照看你。” 陈野渡把暖气开了,衣服脱了扔在沙发上。 “你吃饭了吗?”秦响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胆怯又卑微。 “没有。” 她去厨房煮面。 她的手机开着,在放一首歌。陈野渡知道那首歌,听说是写给抑郁症患者的。 厨房是开放式的,陈野渡在客厅里能看到秦响来来回回地忙活,灶台上水在翻滚,原本冰冷的屋子突然有了烟火气。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久的棉袄,头发没有烫染过,不像她这个人又韧又硬,她的头发很软。 面煮好了,上面放了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她把面端到桌上,她站到旁边去。 陈野渡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秦响问他:“不合胃口吗?” 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然后拿出一张卡,黑色的,放在桌子上,语气硬得像命令:“密码是我的生日。” 秦响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从来不化妆,脸上几颗不太明显的雀斑让她看上去更加沧桑,才二十几岁,一点活力都没有。 “给我的吗?” 陈野渡没说话。 她摇头,消瘦的后背挺得笔直,身上总是有一股韧劲儿:“我不需要。” 陈野渡把卡扔到地上:“别给我装。” 他早几年吃了太多药,已经弄坏了他的胃,胃里有灼烧感,隐隐作痛。 黑色的卡滚到了秦响脚边,她把卡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她不需要钱,甚至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存款拿来给了陈野渡,尽管他不要。 陈野渡看着她,眼神冷漠得骇人:“是你说的,你杀人的目的是因为钱,现在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当年在法庭上,秦响自述了罪名,说是因为钱才杀了人。 她低下头,手放在两侧,拘谨又无措:“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听腻了。”陈野渡起身,路过秦响时,脚步稍作停留,“我不需要照看,你走吧。” 她没有立刻离开,先去收了碗筷,然后把放在包里带过来的苹果洗了放到餐桌上:“我明天再来。” 陈野渡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手指把掌心掐破,呼吸不畅,脖子上的青筋鼓动,胸闷发汗,这是犯病的征兆,不光抑郁症,他还有很多心理毛病,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秦响背上她那个很大的帆布包,脚步很轻地离开,刚打开门,又被陈野渡拽回去,按在了门上。 她穿得不厚,后背撞得生疼,皱了皱眉:“怎么了?” 陈野渡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褪下了一层颓丧,滚烫滚烫的,他眼角微微泛红,呼吸也不平稳:“你想补偿我?” 秦响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他看着她的唇,上面还有她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他一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秦响愣了一下,直到脖子被咬痛了,才回过神,焦急地喊他:“陈野渡。” 他力道放轻,不知道该算咬,还是算吻。 秦响后背抵着门,逃脱不掉,就伸手去推,一碰到他受伤的左手,她又立马缩了回去,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陈野渡。” “陈野渡。” 一句重话她都不会说,就只会自己急红眼。 陈野渡抬起头,手依旧紧紧按着她肩膀:“是你说的,要弥补我。” 她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陈野渡不等她说任何话,拽住她的手,把把拉到房间里,摔上门后,抱起她,扔到了床上。 她刚要起来,他俯身压住她。 “不要这样。”她慌了,拼命摇头,只是手始终没有用力推他。 他的左手刚做完手术不久。 他右手摁住她,用牙齿去扯她的衣服。 她拿脚踢他,红着眼喊:“陈野渡。” “陈野渡。” 他抬起头,眼神矛盾得很,阴冷,又滚烫:“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突然不动了,怔怔地看着他,失神地呢喃了一句:“自横……” 又是周自横。 陈野渡顿时头痛欲裂,像有什么在撞击他的脑子、撕开他的身体,他呼吸不过来,额头的汗滚下来,浑身都在发抖。 “周自横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在哪?” 他情绪失控,眼底像薄冰裂开,各种情绪惊涛骇浪一般地涌出来,直至淹没他眼底她的倒影。 “你现在在我床上,他呢!他在哪?” 秦响却不吭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看不懂她,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惹怒他,让他心悸,让他犯病,让他想生、想死。 手术的刀口裂开,左手已经没有知觉,他抬起右手,放在她脖子上,想掐死这个他恨死了的女人,可手指几次碰到她的脖子,却终究没用力。 他翻身坐起来,背过身去,吼了句:“给我滚!” 身后窸窸窣窣地响。 秦响穿好衣服,一声不吭地往外走,总是挺得笔直的后背弯下去了。 她甚至还带上了门。 陈野渡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到烟和打火机,他坐到地上,点燃烟,一根一根地抽,抽得太狠了,也不知道是肺疼,还是胃疼,又好像哪里都疼。 房间里没开窗,没多久就烟雾缭绕。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殷红的绷带,没管,继续抽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耳边的幻听慢慢消停,外面很安静,他起身,从房间出来。 客厅灯亮着,玄关的门口蹲了个人,垂着头抱着自己。 他愣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脚踢她:“不是让你滚吗,蹲在这里干嘛?” 她倏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我不敢走,”她哭了,“我怕走了你会做傻事……” 陈野渡上一次做傻事是一年前,失血过多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脑子里全是她,十四岁的她、十八岁的她、二十五岁的她。 那一年,桂花的花期好像比往年短,树上只有叶子,不见一片花朵,树下蹲了个人。 十八岁的少年手里转着篮球,走过去,吆喝了声:“喂。” 树下的人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 篮球从他手上掉到了地上。 “你哭了?” 她不说话。 他有点急,语气不是很好:“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她站起来,抓住他的衣服:“陈野渡,我想回我原来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 他看了她很久,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反而去拉她的手:“那个……别回去行不行?” 他当时想得很简单,要是她回去了,他就见不到她了。 如果知道后面的结局是这样,他一定送她走,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他一定不对一个叫秦响的姑娘动心。 陈野渡蹲下:“别哭了。” 他说:“我不会做傻事。” 秦响抱住膝盖,突然大哭。 他蹲下,没抱她,没给她拍背,所以不算哄她:“别哭了,别哭了……” ------题外话------ **** 我喜欢这一对,就是有点点……虐。 165:领领吃醋景召哄(一更) 翌日,乌云吞了日头,阴天。 秦响跟着陈野渡进了组。 剧组的副导见突然多了个姑娘,就问了句:“这是?” 陈野渡说:“助理。” 是真助理,要干活的那种,大到陈野渡的工作安排,小到吃饭吃药,都是“助理”在忙前忙后。 秦响就这样暂时留在了帝都,商领领和景召当天上午回了华城。 景召开车太慢,特别催眠,她在车上睡着了。 “领领。” 她迷迷糊糊睁眼:“嗯……” “下车了。” “哦。” 商领领脸上被压出了一个印子。 等电梯的时候,商领领噘着嘴要去亲景召。 后面有脚步声。 景召摇了摇头,把她的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唇和半张脸:“先回家。” 要景召说句肉麻话好难,要景召在外面亲亲抱抱好难,要看景召衣衫不整、被欲迷了眼的样子也好难。 不过最后一个商领领昨晚看到了,她没碰到景召,他自己碰的自己,分明已经忍到了极致,却还克制着,很禁、很欲、很能勾引人犯罪。 所以商领领昨晚睡得不怎么好,她在梦里犯了一晚上的罪。 扯远了。 走在他们后面的人在接电话:“我已经到家了,等会儿再给你电话。” 是十五楼的住户,邹欣。 邹欣走近后听见景召身边的小姑娘声音娇娇地在抱怨:“老古董。” 景召拉着她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邹欣有点失神。 “你不上来吗?” 小姑娘声音甜,很爱笑。 邹欣进了电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因为陆女士的“高调”,八栋的住户都知道景召交了个女友,是十九楼的姑娘,叫商领领。 电梯不算大,邹欣站在左前方,景召和商领领在后面,靠右边一点,电梯的厢壁上倒映出一双紧靠着的影子,一个娇小,一个高大。 “景召。” “嗯。” 邹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阳台的衣服我忘记收了。” 景召说:“明后天我应该会回帝都,我帮你收。” 邹欣听出了两个信息,他们可能同居了,另外,景召和女友说话时,会下意识转头,声音比平时要低很多。 到了十五楼,邹欣下了电梯,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电梯里面,景召稍微弯着腰,在给女友整理被围巾压住的发梢。 邹欣第一次见景召是在陆女士家里,他当时在浇花,看见她后,只是礼貌地点了头。 之后在小区遇到过几次,都没有说上话,邹欣第一次和景召说上话说她脚伤了那次。 八栋大厅到小区外面有几步台阶,景召当时就走在她旁边,因为她伤不便,他脚步也放得很慢。 下台阶之前,她忍不住回了头:“你好。” 景召回:“你好。” 她对景召是一见钟情,这样优秀的男人,她很难不动心思,尽管知道他很难接近。 “我的脚下不了台阶,”她出门有化妆的习惯,自觉相貌不差,“可以扶我一把吗?” 景召站在一米外:“不好意思,我手上拿了东西。” 他手上拿一个手机、一把伞。 要腾出手很容易。 但他说:“你稍等一下。” 他绕过走欣,先一步出去,去把门卫老钟叫来了,最后是老钟搀着邹欣下了台阶。 那个时候邹欣就知道,景召是个连衣角都不会轻易让异性碰到的人,极度的克己复礼、自律自持。 他会帮很多住户修东西,但她家里水管、花洒“坏”了,他都没去修。 他从不去独居女性家里修东西,而会让维修工去。 他绅士、礼貌,脾气好,有时候看着很随性,有时候也挺冷漠。 更不用说他那张脸,皮相骨相绝佳,是画都画不出来的俊逸精致,像天上星,能勾起女孩所有的浪漫幻想,但伸手却摘不到。 就是这样的他,有女友了,会牵女友的手,会为她整理衣服,会低下眉眼,温柔地和她说话,还会做什么呢?邹欣有点想象不出来。 电梯门彻底合上了。 商领领的小脾气也出来了:“哼。” 景召把她扭到另一边的脸转过来:“怎么了?” 她语气酸溜溜的,眼里也泡了醋:“刚刚那个黑丝袜,就是上次让你去修花洒的那个。” 景召没怎么注意刚刚那位女士的穿着,反应了几秒才把“黑丝袜”和人对上号。 “人家不叫黑丝袜。” 商领领气鼓鼓的:“我管她叫什么。”大冷天的,穿什么黑丝。 十七楼到了。 景召牵着商领领出了电梯:“你生她的气做什么,也不熟。” 商领领哼哼唧唧,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跟生气的景倩倩一模一样,别扭又傲娇:“人家觊觎你哦。” 景召牵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摩挲,跟逗猫一样。 “我没给她修。” 哼。 商领领绕到前面,手钻进景召大衣里,把他抱住。 “她好看吗?” 景召停下来,四周没人,他任由她抱着:“谁?” “黑丝袜。” 黑丝袜姓邹,住十五楼,景召有点印象,但没有太深的印象,至于好不好看,景召说:“没认真看过。” 而且他也没办法评价女性的长相,他在这一块没什么评鉴能力,他选模特更注重的气质,如果非要评价五官,他只能对标商领领。 商领领仰着头,眼睛会说情话:“我好看吗?” “嗯。” 景召知道商领领最好看。 若拿她对标的话,那邹女士大抵是不好看的。 不过,“攻击”女性的外貌太不礼貌,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商领领:“你下午去上班吗?” “去呀。”她已经请了很久的假了。 “我送你去。” 刚刚吃的那一坛醋已经消化完了,商领领笑:“好~” 都不用怎么哄,她就好了。 啊,她是好懂事的女朋友呢。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左右哈。 166:脏脏文学续集(二更) 下午商领领去殡仪馆了,景召去了一趟工作室,回来比较早,帮景河东送了几单外卖。 景河东微信又响了,是熟客来点外卖。 【两份章鱼丸子】 景河东回复:【要收摊了,今天不送外卖了,明天吧】 熟客是因为听闺蜜书今天章鱼大丸子送外卖才来点单的,明天就不一定还是章鱼大丸子来送。 不过如果是章鱼二丸子也可以。 也有可能是丸子夫人。 拒绝完客人,景河东给景召打了通电话:“召宝,我收工了,你送完手头上的单就直接回来。” “嗯。” 景河东挂了电话,骑着他的三轮小电动回小区,快到小区门口时,看见路边停了辆黑色吉普,主驾驶上的人太眼熟。 景河东把三轮小电动停在一边,走过去,一瞅,好像真是熟人。 “张佳?” 对方也大吃一惊:“景河东?” 张佳和景河东二十多年前是同事。 景河东和陆常安私奔之前,是一名保镖,不是普通的保镖,是golden world的甲级保镖,属于最好价格的,这一类级别的保镖通常都只受雇于世家权贵和政要人士。 张佳也是一名甲级保镖,不过这几年已经转幕后了。 景河东有二十几年没见过张佳:“你怎么会来华城?”景河东不是很聪明的脑子转了转,“不是来找我的吧?我已经退出了golden world。” 张佳摆手:“我们只是路过。” 鬼信你们只是路过。 景河东视线移到后座,后座坐了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你是?” 男人五官硬朗,眼角有道疤,给他更添了几分骇人的气场。 他道,很言简意赅:“golden world,王匪。” 景河东听过这个名字,他是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 景河东隐退太久,golden world的元老倒是认识不少,后起之秀就不怎么认得了。 这时,手机震动。 张佳接通后,喂了一声,听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后面的人:“匪爷。” 王匪对景河东点了点头,接过电话。 那边说了半分钟左右。 王匪吩咐:“等我回去再说。” 他挂了电话,接着闻到一股味。 是景河东递过来一盒章鱼小丸子:“刚刚出锅的,尝尝。” 一道视线落在了塑料盒上,停留几秒后,往上扫。 光着这一个眼神,景河东就可以断定,帝国分部这个总负责人绝对是血雨腥风里爬出来的。 张佳转头接了盒子:“老景,你现在?” 景河东憨笑:“卖章鱼丸子混日子呢。”他摆摆手,“我走了,回家做饭。” 然后景河东骑着三轮小电动走了。 张佳看着前同事熊一样的后背,心里很不能理解,景河东如果不隐退,在golden world至少是个爷,现在卖章鱼丸子算个什么事儿。 **** 晚饭后,景河东切了一盘水果,陆女士和商领领边看综艺边吃水果,偶尔聊上几句。 商领领放下叉子,摸了摸饱饱的肚子。 景召过来问:“吃好了吗?” “嗯。” 他站在沙发后面,弯着腰,说话声音只有商领领听得到:“要不要上楼?有东西要给你。” 商领领放下抱枕,把压在裙子上睡觉的景倩倩拎到一边:“陆姐,我先上去了。” 陆女士笑眯眯:“去吧去吧。”去为三世同堂添砖添瓦吧。 商领领跟着景召上楼。 景倩倩趴到陆女士怀里,吃饱了只想睡觉。 景见也要上楼。 陆女士叫住他:“见宝。”这没眼力的,上去不是妨碍三世同堂的进度嘛。 景见回头,用眼神问:干嘛? 桌子上放着一袋糖炒栗子,陆女士摸摸她闪亮亮的美甲:“这栗子真不好剥,剥得我手疼。” 在玩单机小游戏的景河东放下手机:“老婆,我给你剥。” 陆女士推开挡住电视的景河东,挥金如土的样子像个地主:“五十块一颗,剥不剥?” 景见默默地坐回去。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他的卧室,她一进门,最小看见整排整排的书,都是和摄影相关的外文书,她看得懂字面意思,看不懂专业意思。 飘窗上有台望远镜。 她走过去,摸了摸望远镜的长筒:“景召,你喜欢天文吗?” 景召在开电脑:“还行。” “这望远镜是你用来看星星的吗?” 他回头看,商领领正在研究那台望远镜。 他说:“是看月亮的。” “哦。” 商领领眯着一只眼睛去看。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角。 “领领,”景召叫她,“过来。” 她跑过去。 景召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站在椅子后面,把电脑拉近了些。 “手机给我。” 商领领把手机给他。 他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和电脑,把桌面的文件传送过去。 文件夹的名字:sll。 商领领问:“这是什么文件呀?” “在周至那里给你拍的照片。” 哦,私房照啊。 商领领把脑袋搁在景召撑着桌面的那只手臂上:“打开给我看看。” 景召点开文件夹,打开了第一张照片。 最先入目的是照片里她完全裸露的后背,肩上落了花瓣,她在看镜头。 景召真的很会拍。 落在头顶的呼吸有些乱,商领领回头:“景召。” 他嗯了声。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碰到他的耳朵,他明显地缩了一下,她笑:“你耳朵好烫啊。” 景召抓住她的手,拿开一些。 他一个人看这些照片,和跟她一起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拍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也有的,忍耐度不同而已。 他解释,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不一样。” 商领领故意逗他:“什么不一样?” “拍的时候是摄影师。” “现在呢?” 景召不说,压低肩膀,亲了一下商领领的眼睛,好让她闭上眼。 他有点怕她这么看他,会让他有很强烈的失控感。 他把她的脸转回电脑那边,扒了数据线,取下手机,抓过她的手,指纹解锁,然后安装程序。 商领领凑近去看:“这是什么软件?” “我平时用来存储照片的。” 安装好后,他创建了新账号,然后把手机给商领领:“输一下密码。” 商领领照做。 景召把那些照片存进去,然后把手机里的删掉。 “为什么要存这里面?” 景召说:“这个软件的安全系数高。” 他很谨慎,比商领领还要谨慎。 “景召。” “嗯。” 商领领凑到景召耳边,悄悄问他,看这些照片会不会有反应。 她一向胆子大,什么荤话都敢说,甚至,昨天晚上她还问他,要不要dirty talk。 “商领领,”景召无奈,没用力地拍了下她的头,“你正经些。” 她才不。 饱暖思**,她起身,推着景召坐到椅子上,她跨坐在他身上,从眼睛开始吻起。 邹欣是局外人,看不到全部的景召。 他不仅会牵女友的手,会为她整理衣服,会低下眉眼,温柔地和她说话,还会一动不动地让她亲吻,让她碰腰上的纹身,让她数衣服里腹肌,会红着一双桃花眼在失控的边缘说:“领领,别玩我了。” 商领领摘到了景召这颗天上星。 ------题外话------ *** 我觉得二更你们可以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看。 167:哄她就要吻她(一更) 商领领摘到了景召这颗天上星,亲亲闹闹后,点到为止,她抱着她的星星笑得像只偷肉吃的小狐狸。 景召把衣摆整理好,抱起商领领,放她到床上,他伸手把椅子拉过来,自己坐在椅子上。 他有话说。 “领领。”他耳朵上还有刚刚亲吻时没有褪去的红。 “嗯。”商领领的拖鞋已经掉了,脚下是一双粉色的、毛茸茸的袜子。 景召又沉默了。 商领领晃着腿,碰碰他的裤脚:“怎么了?” 屋里没有开暖气,晚上气温低。 景召起身,把叠好的被子扯散,拉过来盖住商领领的脚,他看着她:“我要出一趟远门。” 她因为刚刚“偷香窃玉”而发烫的脸像被泼了凉水,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南苏,后天。” 南苏和帝国隔了一个海洋,很远。 “要去多久?” 景召说:“一到两周。” “你是去拍照吗?” 他点头。 商领领不信,因为他总受伤:“你是去做很危险的事对不对?而且不能告诉我。” 她不知道这七年景召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维加兰卡。 他身上有很多谜。 她查不到,他也不说, “对不起领领。”他只会道歉。 她不说话了,手揪着被子。 景召把椅子拉近,握起她手,吻她的手背。 他只能这样表忠诚,这样告诉她,他会永远爱护她、忠于她。 毕竟是热恋期,哪个女孩子都不会愿意分离,商领领也难过生气的,但她不会绊住景召,至少现在不会。 她想,她应该尽快计划结婚和生子的事。 她踢掉被子,又坐到景召身上去,抬头亲亲他皱着的眉头:“那你答应我,不要受伤了。” 景召点头:“好。” 机票是后天晚上,景召下午六点从华城出发去帝昌机场,来接他的是一位的年轻男士。 商领领送景召出了小区。 “就送到这里,晚上太冷了,不要去机场。” 商领领垂着头,闷声应了句:“嗯。” 景召把行李和相机放到了车上,再折回路边,和商领领道别:“我不一定经常开机,但隔几天会给你报一次平安,不用太担心我。” “嗯。” “我走了。” 商领领不抬头:“嗯。” 景召拉过她的手,握了握:“领领,我要走了,你看看我。” 商领领这才抬头,眼眶隐隐发红。 四周有不少住户在散步,路上车来车往,霓虹灯下很热闹,环卫工人认得景召,和他打了招呼,问他去哪。 景召没有回答,顾不上别人,他把礼教抛开,不管四周的人群,低下头去吻商领领。 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做派保守的人,在他的原则里,任何有关男欢女爱的情事,最好都在隐私性高的地方进行。 但他想哄哄商领领,她说过,哄她只要亲她。 他在她唇上停留了很久,才别开脸,拥抱她:“我会想你。” 商领领嗯了声,把手放进他口袋:“送给你的。” 景召上车之后才拿出商领领放进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块玉石,雕刻了南苏的玉石。 之前商领领还送过他玉做的莫黎和修彼德斯,大概有一天,他会集齐她送的一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一周发生了挺多事情。 明悦兮重操旧业,开始做直播,不过她这次学乖了,也不卖惨,就直播唱歌,直播间人还挺多的,但大多是去凑热闹和看笑话的。 小晴离开了红星传媒,做了关山山的助理,关山山因此还赚了一波路人缘。 商领领被热丽传媒力捧,接了几次拟音工作,火了几条配音、眠音视频,看她直播asmr的人越来越多,微博粉丝几天之内破了百万,也许是树大招风,评论区有一些不太好听的留言,说她是网红界的资源咖,不是因为“亲爹”就是因为“干爹”。 商领领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忙,工作日去殡仪馆,休息日就去搞副业,周姐说的,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周姐骗她,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快,一周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周三上午,商领领刚给一位往生者化完妆,听见遗体化妆间的走廊里有人在争吵。 周姐也在。 商领领摘掉口罩,问周姐:“他们在吵什么?” 是往生者的父母和她的丈夫在争吵。 周姐说:“往生者的父母要做遗体化妆,但往生者的丈夫不肯。” “为什么不肯?” “说不想妻子的遗体被陌生人触碰。” 往生者还不到三十岁,结婚五年,没有孩子。 商领领问了一嘴:“往生者怎么去世的?” “自杀,在浴缸里。”周姐说,“因为流产,患上了抑郁症,没想开。” 最终的结果是不做遗体化妆,也不办追悼会,直接火化。往生者被推去火化间的路上,碰到了从火化间出来的商领领。 她看见裹尸袋上有血。 “等等。” 推车的是火化间的同事,他停下来,用眼神询问商领领。 商领领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拉开尸袋的拉链,血是从往生者的耳朵里流出来的。 她正要细看往生者的口鼻,有人跑过来,将她一把推开。 是往生者的丈夫,叫李波,听周姐说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 他情绪很激动,冲商领领大吼:“你干什么!” 商领领被推得退了好几步,心里烦躁,皱着眉问:“你的妻子生前有没有受过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分明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李波一口否认:“没有。”他转头催促火化间的工作人员,“到时间了,快推进去。” 推尸车刚动,一只带着橡胶白手套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推车。商领领走过去,把裹尸袋的拉链往下拉了一点。 李波顿时气急败坏:“你要对我妻子做什么?快拿开你的脏手!” 商领领抓住李波挥过来的手,往后一推。 李波脚下趔趄,嘴里喊着要去投诉。 商领领没理会,把往生者系在身前的袖子解开,掀开衣服。果然,腹部有伤。 “你干什么!”李波急眼了,用手肘大力地去撞商领领。 商领领稍稍偏了个角度,顺着对方的力道自己撞向墙面,然后滑倒。 不远处的周姐看到了:“领领!” 商领领想了几秒,“痛苦”地抱住肚子:“周姐,我受伤了,请帮我报警。” 李波听到报警,脸色立马就变了,推着推尸车就往火化间跑。 火化间的师傅都愣了。 周姐看出问题了:“怎么了?” 商领领起来:“往生者应该不是自杀。” 周姐知道商领领是医学生出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报了警,另外给馆长打了电话。 ------题外话------ **** 殡仪馆人间百态之披着人皮的鬼,二更大概十点到十点半间 168:商进财被打,领领发飙护短(二更) 警察来得很快。 尸检中心就在殡仪馆的旁边,但李波不同意尸检。不过不同意没用,不仅没用,他作为第一嫌疑人,警方当场就拘捕了他。 尸检结果没那么快出来,有经验的老法医说,死因应该是内脏大出血。 警方还去调查了李波妻子流产的医疗档案,发现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流产,而且每次都伴有外伤。警方怀疑,李波的妻子是被家暴致死。 李波被拘捕后,他的父母在殡仪馆里闹,说是殡仪馆的人陷害他们儿子,吵着要曝光殡仪馆的“恶行”,馆长直接让保安把人“请”了出去。 左小云看着闹闹哄哄的外面,不由得感慨:“再也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了。” 左小云是开玩笑的,但周姐语气挺认真:“对男人有防备心可以,但也别一杆子打死,还是有好男人的。” 说着,周姐看向商领领。 商领领接话接得很快:“比如我男朋友。” 好吧,左小云又相信爱情了,她见过景老师给商领领系鞋带,身为文艺女青年,当天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天上的星星坠落进了女孩的怀里。 快下班的时候,有一位老太太找来办公室,老太太年纪很大,拄着拐杖,佝偻着腰。 “请问哪一位是商领领小姐?” 商领领起身:“我是。” 老太太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了一声:“谢谢。” 老太太是李波的岳母,她只有一个女儿,是老来女。 这件事上了热搜,商领领也出现在了热搜新闻里,不过没有曝光真名,新闻里写的是华兴殡仪馆商某。 陆女士知道后,热泪盈眶地夸商某了不起。 这一周,商领领还做了一件事,她录了一个视频,里面收集了各种冬天的声音,有下雨的声音、刮风的声音、脚踩雪地的声音、冰子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冬夜里煮一壶茶的声音、厨房锅里骨头汤翻滚的声音,还有晒太阳晒惬意了的景倩倩的声音,视频是上周日发出来的。 这个视频大火了一把,网友称之为治愈眠音,甚至有个慢综艺联系商领领,能不能授权,想截取里面几个片段。 商领领拒绝了。 【ruby出品,必是精品】 【天,好治愈啊!】 【这个视频太适合冬天了】 【ruby是我见过的最会玩声音的主播,没有之一】 【晚上戴耳机听,真的很好睡】 【好想看看ruby长什么样】 在一致的好评里,也有几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听说这是个资源咖网红】 【好好做你的asmr呗,抢什么资源】 商领领也是过后才知道,她“抢”了什么资源。 热丽传媒换了老板之后,给商领领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叫胡美静。周三晚上,胡美静给商领领打电话,说公司接洽了一个影视剧的主题曲,想让商领领来演唱。商领领做声音相关内容,但自己唱歌并不多,不是唱不好,是兴趣不大。 想到“抢”资源的事,商领领问胡美静:“原本是谁来唱?” 胡美静说,原本就还没定谁来唱。 商领领顺着恶评往上翻,发现那几个留言的人都关注了同一个人,热丽传媒的一姐,兔子芊,是一个唱歌、换装、拍小视频的千万级网红。 商领领回复胡美静:“让别人唱吧。”她有一个小建议,“我觉得兔子芊不合适。” 胡美静说她去跟老板说。 热丽传媒现在的老板叫听裴东海,三十多岁,接手热丽传媒之前是一位媒体人。 商领领觉得奇怪,她的资源的确好得有点过分,心想莫不是杨氏认出了她的马甲?据她所知,收购热丽传媒不是她外公的意思,是柴秋的主张,但商领领并不认识柴秋。 周四下午两点左右,华城开始下雪,景召的电话打进来。 “领领。” 商领领去办公室外面接:“你怎么还没睡?” 南苏和帝国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景召那边已经是后半夜。 景召在电话里说:“我看天气预报说,华城今天下午两点有雪。” 商领领走到外面,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雪花:“已经下了。” “想回去看雪。” 商领领听懂了:“景老师,你是不是在说想我啊?” 声音从遥远的南苏传来,音色里混着浅浅的笑意:“嗯。” “我也想你,超级超级想你。” ***** 周四晚上,商进财的水果店里接到了一笔订单,是他的老友老钱给他牵的线,说是富贵人家搞游轮聚会,要送二十几箱水果上船,对方出价很高。 商进财第二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了,穿好衣服,对苏兰兰说:“兰兰,我去送货了。” 苏兰兰半睡半醒,嗯了声。 九点过一刻,商进财开车到了海边,老友老钱领着他把水果搬上去,船上一个姓庞的经理收的货,并让他们把水果搬到厨房旁边的房间里,另外嘱咐他们不要在船上乱走动。 下完货,商进财尿急:“老钱,我去上个洗手间。” 老钱让商进财快点,说在码头等他,结果商进财很久都没有下船。 快到十一点,商进财被送去了帝都的医院。 商领领下午一点接到了苏兰兰的电话。 “领领。” 有点奇怪,苏兰兰平时都叫商老板,而且,苏兰兰说话明显带了哭腔。 商领领问:“怎么了?” “医生说老商伤得太重了,要切掉一半的肝脏。”说到后面,苏兰兰已经哭得说不清话了。 “你们人在哪?” “在深明医院。” 商领领请了假,开车去了帝都,她到的时候商进财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但人还没醒。 苏兰兰一见到商领领就开始落泪:“领领……” 苏兰兰很怕商领领,但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把商领领当成了依靠,在她心里,商领领虽然是变态一般的存在,到也是很强大的存在。 商领领走进去:“怎么回事?” 商进财的呼吸机还没撤,头上手上都是绷带,伤势看上去很重。 苏兰兰哭哭啼啼讲不清楚,老钱说:“老商去游轮上送水果,和船上的人起了争执,然后就打起来了。” “你亲眼看到的?” 老钱摇头:“我只看到老商被他们抬出来。” “他们是谁?”商领领不笑的时候,气场很强。 老钱不知道商领领是谁,但莫名地很怵,他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地说了:“都是些有钱公子哥,跟老商打起来的那个姓陈,我听见别人叫他陈少,他也受了伤,也在医院。” 陈少。 这类叫法一般用来称呼帝都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姓陈的那就只有一家。 商领领正思考着。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姐。” 商领领回头,看见了商请冬。 商请冬是深明医院肝胆外科的医生,也是商进财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 他看见商领领很诧异。 苏兰兰在,说话不方便,商领领先出去,对商请冬说:“出来说。” 商请冬跟着出去了。 没走远,就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商领领想抽烟,因为烦躁。 “人怎么伤的?” “外伤致肝脏严重受损。”商请冬说,“应该是用脚踢的,另外身上有两处骨折、头骨也有轻微破裂。” “人要不要紧?” “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不轻,要养几个月。” 商领领低着头,盯着走廊座椅的椅子脚,眼里阴沉沉的,翻滚着波澜。 商进财虽然是她聘来的,但担了她一声“爸”,被人打成这样她很不爽,不爽到想打回去。 商请冬察觉她的情绪波动,小心地问:“姐,他们是谁?” “我在外面认的爸妈。” 商请冬还想问。 商领领表情不悦:“其他的不要问。” “哦。”商请冬闭上嘴。 ------题外话------ *** 召宝不在,领领要放飞自我 169:领姐教你做人 商进财傍晚才撤掉呼吸机,人还很虚弱,不过意识已经清醒了。苏兰兰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苏兰兰又急又气:“那个陈少为什么打你?” “你别问了。” 他闭上眼,不想说。 苏兰兰了解他,他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平时甚至有点胆小,做不出跟人打架斗殴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商进财呼吸很吃力,脑袋上缠着绷带,进气少、出气多:“没有的事,就是有点小摩擦,嘴上拌了几句,一时冲动才动了手。” 苏兰兰半句都不信,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这哪是一时冲动,你半个肝都被切掉了,人家是要打死你,你还说是小摩擦。” 商进财把头往一边转,像是没力气多说:“别说了,我头痛,要休息了。” 苏兰兰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商进财住的是vip病房,病房里有沙发,商领领就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接腔。 外面天开始黑。 商领领起身。 “领领。”苏兰兰叫完又不好意思,改了口,“商老板,今天麻烦你了。”她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劳烦了这尊大佛。 商领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麻烦。” “那你现在回去?” 她说:“去买饭。” 苏兰兰非常诧异,商老板赶来医院的那个瞬间,苏兰兰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商老板真是她闺女,就好像商老板其实挺在乎老商那半块肝的。 但之前可不是这样。 几年前不是有个网红拿捐肝救父的事把自己炒火了吗,叫明什么来着。 后来商老板也玩直播,几度问过老商:“想不想捐个肝,价钱好说。” 难道商老板突然这么在乎老商的肝,是还想效仿捐肝炒作?不能够啊,商老板已经把景召搞到手了,直播也红红火火的。 苏兰兰想不明白了。 商领领从病房出来,给方路明拨了通电话:“帮我查个病人。” 比起商请冬,她更乐意找方路明。 “谁啊?我家医院的?” “嗯,听说叫陈少。” 这位陈少是陈家的小少爷,叫陈孝贤,今年刚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在帝都的公子哥里也算有名气的,因为他这人玩得狠、玩得浑。 陈孝贤也受伤了,据说是右脚骨折。 他是撑着拐杖来商进财病房的,当时商领领买饭去了,不在病房。 商进财一看到人,结巴了:“你、你来干什么?”他眼里有很明显的恐惧。 陈孝贤左脚打了石膏,脸上也有几道伤口,但不深:“来谈赔偿。” 这下苏兰兰知道他是谁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到病床前面:“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会报警,你把我家老商打成这样,赔多少钱都不行,想要和解门都没有!” 陈孝贤脸上表情不急不躁,病号服的外面套着一件昂贵的大衣,不是道歉的姿态,是施舍和不屑。 他说:“我叫陈孝贤。”他坐到沙发上,拐杖放一边,“报警之前,先去查查这个名字。” 苏兰兰想冲上去,商进财在后面拉住了她。 很明显,陈孝贤是来“封口”的。 “本来就是双方的过失,私下调解还能拿到钱,要是闹到警局,说不准可是要坐牢的。” 这位陈少,姿态高高在上。 苏兰兰甩开商进财的手,咽不下这口气:“休想恐吓我,我告诉你,我们才不会怕你,要坐牢也是你坐牢。” 陈孝贤似乎笃定了他们不敢:“那你们就去试试。”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拄着拐杖起身:“想好了数字自己填。” 这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 他似乎很懂怎么玩,从头到尾游刃有余,走之前还特地提点两句:“人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等级就有规则,规则是由上面的人来制定,至于下面的人嘛,”他嗤笑,“卑贱一点也没什么,不过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病房里,苏兰兰吵着要报警,商进财托着一身伤去拉她,苏兰兰哭哭骂骂,商进财说算了算了。 病房外,陈孝贤勾唇笑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无权无势的卑贱贫民,能有什么翻腾的能耐。 “喂。” 陈孝贤回头。 病房门口的墙边站着个人,女孩子,漂漂亮亮的。 她说:“谈谈?” 陈孝贤喜欢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兴致勃勃:“你谁啊?” “商进财的家属。” 是家属没错,商领领毕竟叫商进财一声爸。 她放下外面买来的饭,笑得甜又软:“我爸妈不懂三六九等的规则,跟我谈谈吧,谈谈规则和赔偿。” 太漂亮的一张脸,陈孝贤有点心猿意马:“好啊,怎么谈?” “这事太多人知道不好,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谈。” “行啊。” 商领领走在前面,陈孝贤拄着拐杖跟上去。 方家的医院她很熟,她直接把人领到了这一栋的顶楼,捡了根废弃的木棍,把锁砸了。 陈孝贤在旁边愣了一下。 是个小辣椒啊。 商·小辣椒·领领一脚踹开了门,先出去,走到楼顶的中央,外面有风,她就站在风里,眉眼灵动,漂亮又迷人。 “我们先谈三六九等的规则吧。” 陈孝贤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时被勾了眼,走了过去。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晚霞,小小的一簇,红得像火。 漂亮的女孩笑着问:“你叫陈孝贤?” 他点了点头,饶有兴趣。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商领领。” “名字不错。”陈孝贤觉得有点耳熟,不过名字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眼前人的起了兴趣,想玩玩。 也不怪这位小少爷不认识人,商领领去华城的时候,他毛都还没长齐。 商领领很理解,小少爷嘛,要多教教。 “你不是说人分三六九等吗,你觉得你们陈家人是几等?” 陈孝贤自小呼风唤雨、锦衣玉食:“当然是最高等。” 商领领露出困惑又求知的目光:“那你觉得帝都商家是几等?” 陈孝贤得意忘形的嘴脸僵住了:“你是商家什么人?” 如果商圈也分为三六九等,那帝都商家——商华国际,肯定在塔顶。 陈孝贤再纨绔也不可能没听过商家。 就是这几年,商领领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人忘记了。 “没听过我啊?”不要紧,商领领耐心超好,“你可以去问问你哥,他应该认得我。” 陈孝贤眼皮跳了一下,有不祥的预感。 原本笑得温软的小姑娘突然不笑了,她在绑头发,皮筋是粉色的,上面还有两个毛茸茸的小球。 “你不是说规则是上面的人制定的吗?”风太大,她她眯了眯眼,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那今天我教教你什么是规则。” 她突然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陈孝贤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双脚同时着了地,手上的拐杖掉了。 骨折个屁,装的。 商领领捡起拐杖,扫了一眼陈孝贤打着石膏的左脚:“规则就是欠债还钱,欠打还打。” ------题外话------ ****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一更哈。 170:领姐虐渣,飒到飞起 商领领捡起拐杖,扫了一眼陈孝贤打着石膏的左脚:“规则就是欠债还钱,欠打还打。” 她抡起拐杖,用力砸下去。 “啊啊啊啊——” 陈孝贤抱着脚仰头大叫,拐杖忽然杵到他嘴边。 “嘘。”女孩子头发扎得松,一小绺头发被风撩到了眼皮上,她吹了下,“小声点。” 陈孝贤本能地闭上了嘴。 商领领扬起手,又是一下。陈孝贤失声惨叫,蜷缩在地上,几乎要痛晕过去。 她扔掉拐杖,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孝贤的脚:很好,断了。 “这下病例就不用作假了。” 陈孝贤疼得满头大汗,仰着脸怒瞪商领领:“你等着,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好,我等着。” 商领领看了看四周,没见到有监控,倒省了事。她起身,拿出纸巾擦手,用脚踢了踢陈孝贤那块已经被打到移了位的骨头。 他叫唤得好凶。 她心情舒坦了:“商进财身上有两处严重的骨折,还切了半块肝,今天先还一点,剩下的你好好等着。” “你——” 陈孝贤刚开口,商领领踩着他的患肢过去。 然后就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嚎吧,以前商领领在楼顶打方路明的时候,他嚎破了嗓子下面也没人听得见。 商领领心情愉快地下了楼。 陈孝贤痛晕过去之前打了痛电话:“哥,商领领是谁?” 他哥说:“商裕德的孙女、杨康年的外孙女,你不知道?” 当年商家和杨家算是强强联合,陈孝贤耳闻过,商家那个小魔女,听说鬼见鬼愁。 商领领回到病房,苏兰兰正在抹眼泪,骂商进财窝囊。 商领领把买来的饭放在桌子上,拉了把椅子到病床上,她坐下:“说吧,怎么回事?” 商进财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什么事。” 苏兰兰在一旁干着急:“你还不说?”她抹了一天的眼泪,两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你要急死我啊!” 商进财转开头,还是不说。 “是不是陈孝贤在船上威胁你了?”商领领猜猜,“他说了什么?不放过你全家?还是找人偷偷弄死你?” 原本闭眼逃避的睁开眼,转过头来,一时嘴快:“你怎么知——”说到一半,又刹住了车。 怎么知道? 有些有钱的混账们经常这么干。 “不用怕他,”商领领说,“我比他有钱。” 这句话,她是用很平常的口吻说出来的,就好像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商进财和苏兰兰表情都呆滞了一下,尤其是商进财,感觉突然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没那么窒息了。 商进财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松了口:“我本来是去找卫生间,不小心进错了地方,看到那个陈少和他的朋友们,”商进财看看门口,小声说,“在吸‘面粉’。” 怪不得又是打人又是封口。 说到这里,虚弱的商进财老泪流了两行:“我说了我不会报警,但他们不信,好几个人一起打我。”想想那个场面,惨得商进财心痛,“那个陈少还说,要是我敢把事情捅出去,就找人把我老婆孩子做掉。” 他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敢跟有钱公子哥斗,怕遭更大的殃,所以才一直不吭声。 苏兰兰抽纸来擤鼻涕,跟着一起哭。 商领领问:“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商进财抽抽噎噎地回答:“船上的庞经理也看到了。” 商领领当天就报了警,不过警方来晚了,陈孝贤已经出院了,说是去度假村养伤。 当然不是真养伤去了,尿检只能检测最近两三天有没有吸毒,毛发可以检测到最近三个月,估计过个两三天,陈孝贤就该去染发脱毛了。 警方给那位庞经理做了笔录,庞经理矢口否认,称是商进财撒了谎。 商进财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我挨打的时候,当时房间里有人在拍视频。” 下午,商领领去见了庞经理,用一张支票换了一份登船名单。 vip楼栋的走廊里,商请冬正在等人。 电梯门打开,下来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孩子,一见人,眼睛就弯起来了:“请冬!” 是关山山。 商请冬对她有点冷淡:“你怎么在这?”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 关山山特别喜欢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好看到她腿软。 “来看病啊。”她按了按太阳穴,“最近总是头疼。” 商请冬没接话,走到商进财病房前,看了看里面,商领领不在,他也没有,继续在走廊等。 关山山跟在他后面,商请冬不接话,她就自己说自己的:“给我看诊的医生和你是同期,他知道我跟你认识,特地给我开了绿色通道。”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 商请冬拒绝:“我没时间,下午一点有手术。” 平时娇纵任性的关山山在商请冬这里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用出医院,我们可以在食堂吃。” 商请冬口吻严肃:“你是公众人物,会被拍到。” 她戴着口罩,看不见嘴角,但眼睛透露了她在笑:“拍到就拍到,拍到了我就官宣我单恋你。” “关山山——” 电梯门突然开了。 商请冬看见电梯里的人后,话还没说完就把关山山晾在了一边。 “姐。” 商领领从电梯里出来。 商请冬走过去说:“陈孝贤的堂哥下周二半婚礼,那天他应该会出现。” 他知道商领领在找陈孝贤。 她嗯了声,看了眼关山山。 关山山很乖巧地站在商请冬左后方,是小媳妇的姿态。 “你们在谈恋爱?” 商请冬立马否认:“没有。” 关山山失落了几秒,转头就对商领领笑:“姐,请冬可难追了。” 商请冬:“……” 他真想把关山山的嘴巴缝起来。 陈孝枫的婚礼在帝都展览中心举办,当天,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场了,方家也受邀出席。 乔文瑾正和贵太太们闲聊。 王太太说:“前阵子还听周太太说,想撮合她家二姑娘跟你家路深,怎么样?成没成?” 说起这个乔文瑾就头疼:“别提了,我家那臭小子放了人家姑娘的鸽子。” 旁边的朴太太接话:“又放鸽子了?” 上次左家的大姑娘也被乔家的老大放了鸽子。 乔家老大从小到大一个姑娘都不谈,在一群换姑娘跟换衣服一样勤的富家子弟里的确是个少见的存在,私下都有人猜乔家老大是不是不喜欢姑娘家,喜欢爷们儿家。 就是因为这样,乔文瑾才频频给老大张罗相亲。 乔文瑾心烦呐:“这都好几回了,鸽王的名声都被他打响了,搞得我都没脸出来见人。” 同桌的几位太太都被逗笑了。 乔文瑾的妯娌也在这桌,她安慰弟妹:“路明是警察,工作忙也正常,他年纪又不大,你急什么。” 乔文瑾自个儿也打趣:“急着抱孙子啊。” 王太太开玩笑:“你家老二身边的姑娘不是没重过样嘛,还不如催他。” 方路明跟他哥相反,幼儿园开始泡妞,十几岁带姑娘兜风,女伴一周不重样,但一个都不带回家。 乔文瑾更头疼了:“打住打住,他就算了,就没见他认真过,一天天的瞎玩。”一个都让她省心啊。 说曹操曹操到。 “方太太,那不是你家老二吗?”罗太太指了指门口,“他身边的女孩是谁啊?” 乔文瑾看过去。 王太太狐疑不决,瞧了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像是……商家那个?” 乔文瑾的眼皮开始跳了。 婚礼一共摆了四十八桌,陈孝枫的曾祖父和陈野渡的曾祖父是堂兄,后来分家了,两家分得的产业不同,走动跟着也慢慢少了,而且当年分家产分得不和平,所以没什么血缘感情可言,过了几代之后,就变成了两个家族。 陈野渡今天也出席了,方路深跟他坐同一桌,两人中间隔了个位子。 “你被调去缉毒队了?” 陈野渡昨天给方路深打电话,他说人在缉毒队。 “没有。”方路深说,“手头上有个案子,和缉毒队那边挂上了钩,最近两边跑。” 方路明过来了。 他见中间只空了一个位子,拍了一下他哥的肩:“坐过去个位子。” 他带了个人过来。 方路深回头,看见人,有点意外:“商领领?” 陈野渡也抬头看过去。 商领领跟着方路明落了座:“商领领是谁啊?”她今天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坐下后,整理整理裙摆,“好多人说我像她。” 方路明配合她的演出:“这是我朋友,sunnybaby。” sunnybaby笑了笑,说两位哥哥好。 呵。 当两位哥哥瞎呢。 方路深和陈野渡以前都见过商领领,毕竟一个圈子的,还能认不出来?不过无所谓,也不怎么熟。 “喏,”方路明指了下,“陈孝贤。” 陈孝贤来婚礼现场了,和他的狐朋狗友坐一桌,一桌八个人,五个染了头发的。 估计,那五个都脱了毛。 商领领不急,先吃点东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吉时到了,新娘新郎入场。 商领领随口说了句:“新娘挺漂亮的。” 方路明现在不怕她了,凑到她耳边:“你不认得她了?蒋甜甜啊,以前跟咱们一个班的。”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五年级的时候,蒋甜甜为了不跟商领领同桌,往她桌洞里放死老鼠。蒋甜甜还和小姐妹们说,商家那个怪咖有病,身上有臭老鼠味,她又和老师说,商家那个怪咖是神经病,会杀小老鼠。 来之前商领领就知道今天的新娘是谁,同学一场,商领领当然要送她一份新婚礼物。 乐队奏起了结婚进行曲,新娘新郎相互致辞、回忆过往、稀里哗啦感天动地,主婚人示意乐队换一首音乐,侍应生开始播放新娘和新郎的照片视频。 商领领默数:三,二,一。 dj舞曲突然响起。 众人寻声看过去,巨大的电子屏上不见新娘新郎的身影,只见一群精神亢奋的男男女女在狂欢,他们扭动腰肢、他们喝酒、尖叫、接吻、分食毒品,他们对一个人拳打脚踢,弄出一地的血。 陈孝贤猛地单脚站起来:“快关掉!” 视频还在放。 那群人玩疯了、嗑嗨了,开始脱衣服,抱在一起,乱滚乱扯。 商领领放下酒杯,看向左边的方路深:“方sir,不抓吗?” 大家说巧不巧,警察就在现场。 方路深把领带扯下来,没办法,他没戴手铐,他边往陈孝贤那一桌走,边给局里打电话。 “派点人过来。” 别人可能不敢抓陈家的小少爷,但方路深敢。 ------题外话------ **** 不好意思迟到了,不过写够了两章的内容。 171:领领掉马甲,陆女士知晓她身份(一更) 除了陈孝贤,还有几个公子哥被警方一并带走了,视频也被带走了。 如果今天方路深不在,也许那些公子哥的家族会动歪心思捞人,但今天抓人的是方路深,那只能认栽,方家是开医院的,开罪谁也不能开罪医疗领域的领头羊。 商领领本想深藏功与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是有人在后面叫她。 “领领。” 是商宝蓝。 商领领只好停下脚,让方路明先走,她回头,叫人:“爷爷,外公。” 何婉林和商宝蓝一左一右,站在商裕德的旁边。 杨康年身后也跟着一位年轻女士,商领领没见过,猜想应该就是柴秋。 商裕德和几年前变化不大,头发更白了一些,戴着礼帽、拄着手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脸上永远不苟言笑。 他语气不冷不热,态度不亲不疏:“这几年怎么样?” 商领领回答敷衍:“挺好的。” 就像例行公事,他道:“不忙的话,偶尔来商家坐坐。” 来商家,不是来家里。 来坐坐,不是来住住。 商裕德不喜欢商领领,从她出生起就不喜欢,他也不装,把不喜欢都摆在明面上。 商领领回:“暂时很忙。” 商裕德没说别的,拄着手杖走了,何婉林倒是回头看了好几眼,旁边的商宝蓝欲言又止。 “领领。”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要应付。 商领领笑盈盈地抬头:“外公。” 杨康年笑得满脸褶子,慈祥又喜庆:“你爷爷就那样,总是一张棺材脸,咱们别理他。” 不像商裕德,永远端着“老贵族”的架子,杨康年是个矮矮的老胖子,对谁都笑嘻嘻,对商领领更是“宠溺有加”。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在外面玩疯了,电话也不给外公打一个。” 商领领笑着应:“这不是忙嘛。” “你就糊弄吧。”杨康年眉头一皱,心痛不已,“外公知道你还怨外公,所以这些年外公也不敢找你。” 这话好耳熟了。 对了,他跟母亲杨姝也这么说过:“爸知道你还怨爸,所以这些年爸也不敢接你回杨家。” 商领领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杨康年又问:“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我就过来见见老朋友,还要回去工作。”现在还不是她回来的好时候。 杨康年一听,愁眉不展:“还要走?那你把电话号码给外公,别让外公找不着你。” 商领领表情乖巧:“回头我把号码给清池。” 说到杨清池,他今天没来参加婚礼。 “你和清池也很久没见吧。”杨康年一副阖家欢乐的表情,“要不今晚跟外公回去,我们一家人聚聚。” 假笑得脸疼,商领领笑不出来:“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跟你吃顿饭真是比登天还难,算了算了。”杨康年叹叹气,拉着外孙女说体己话,“领领啊,等你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回来吧,再怎么着你也商家的孙女,商华国际也不能完全让外人来打理,早晚还是要你来接管。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外公说,外公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他商家人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杨家。” 商领领点头:“嗯,知道了。”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柴秋。 柴秋从头到尾没说话,眉眼微垂,神色不明。 “那我先回去了,号码别忘了给。”杨康年拍拍外孙女的手,不舍地离开。 商领领拿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疼的人,会疼外孙女吗? 不过杨康年和商裕德不同,杨康年最会装。 深明医院。 陆女士和景河东来探病了。 商领领不在,苏兰兰也不敢说太多,只说是因为口舌之争才打了起来。 陆女士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商进财的病情,她很愤慨:“这下手也太狠了,报警了没?” 苏兰兰说:“已经报警了。” 商进财刀口疼,白着脸没力气说话。 景河东问他喝不喝汤,他摆手,结果扯到伤口,疼得想哭,忍着。 “对方是什么人?好不好处理?” 苏兰兰支支吾吾,也不敢跟陆女士说实情:“领领去处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是有问题,跟我说一声,我在帝都认识不少人,也许能帮得上忙。”陆女士还是坐不住,“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领领。” 陆女士立马拿出手机,看到微信有未读,是乔文瑾发了消息过来。 乔贵妇:【常安,大事不好了】 乔贵妇:【我家老二要完犊子了】 乔贵妇:【欲哭无泪】gif 陆女士先回乔文瑾。 丸子家族首脑:【你家老二出什么事了?】 乔贵妇:【他跟帝都商领领搞到一起去了】 上次乔文瑾称呼商家那个为小魔女不是被陆女士说了吗,就改成了帝都商领领,也为了跟华城商领领区分开。 丸子家族首脑:【你亲眼瞧见了?】 乔贵妇:【今天小陈家办婚礼,我家老二把帝都商领领带来了,两个人举止很亲密】 帝都有两个陈家,陈野渡家是大陈家,另外一个就是小陈家。 丸子家族首脑:【怎么亲密了?】 乔文瑾发了张照片过去,是她在婚礼上偷拍的。 乔贵妇:【他们咬耳朵了】 乔贵妇:【我家老二以前很怕帝都商领领的】 乔贵妇:【你看看他们现在,说话凑那么近,肯定有猫腻】 乔贵妇:【我家老二哪是正经谈恋爱的料,这以后要是掰了,那还得了,说不定要被整】 乔贵妇:【要是没掰,那更不得了,万一被帝都商领领用笼子关起来……】 乔文瑾女士都要哭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一句还没来得及发给陆女士,陆女士就发消息来了。 丸子家族首脑:【这照片里是帝都商领领?】 乔贵妇:【?】 乔贵妇:【是啊】 乔贵妇:【你不是见过她吗?】 陆女士是见过帝都商领领,但那会儿人小姑娘还没长大。 丸子家族首脑:【你确定这是帝都商领领?】 乔贵妇:【确定啊】 陆女士眼皮狂跳,她立马给乔文瑾发了两张华城商领领的照片。 乔贵妇:【你怎么有帝都商领领的照片?】 陆女士:“?!”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对,是塌房的感觉。 ------题外话------ **** 月底了,月票别放过期了哈,二更十点左右 172:领领打人被准婆婆撞见(二更 对,是塌房的感觉。 陆女士从病房出来,一个电话打到乔文瑾那里。 乔文瑾以为好友是来安慰自己的,焦心地跟好友诉苦:“常安,我家老二怎么办啊?” 陆女士没心情关心她家老二:“你确定那是帝都商领领?” “确定啊,她样貌没怎么变,就是比十八岁的时候还要漂亮。”乔文瑾一想到自家傻儿子和商家那姑娘咬耳朵的场景就忧心,“肯定是因为长得漂亮,我家老二才鬼迷了心窍,跟她——” 陆女士严词打断:“不可能!” 乔文瑾很懵:“啊?” “如果那是帝都商领领,你家老二跟她就不可能。” 乔文瑾不理解:“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召宝的女朋友! 陆女士随便诌了个理由:“因为你家老二丑。” 乔文瑾:“……” 乔文瑾好气啊,要不是闺蜜,她就摔电话了:“有个词叫丑帅你知道吧?我家老二只是帅得不明显,虽然我也不太满意帝都商领领,但我家老二配她是够的。” 陆女士还不确定帝都商领领是不是华城商领领,但万一是呢? 所以不能输。 她声音比乔文瑾更大:“别想,不配。” “……”乔文瑾觉得她今天太奇怪了,“常安,你怎么了?” 陆女士很矛盾,一边不希望帝都商领领就是华城商领领,一边又忍不住将把她们两个画等号。 这等号一画上,她就听不得有人说商领领不好。 “人家帝都商领领怎么了?你不就听了点她的传闻吗?你亲眼见了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先不说她跟你家老二可不可能,就算……”陆女士停顿了一下,“就算下辈子有可能,那也是你家老二赚了,人姑娘多漂亮。” 乔文瑾:“……” 她越听越懵:“常安——” 那边:“嘟嘟嘟嘟嘟……” 乔文瑾:“……” 陆女士挂完电话,在心里自己说服自己:帝都商领领肯定不是华城商领领,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会不会是商家生了双胞胎?其中一个流落在外? 不排除这种可能。 陆女士回答病房,前思后想了好一阵,没忍住:“苏女士。”她有点欲言又止。 苏兰兰扭头:“怎么了陆女士?” “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啊?” 陆女士看看苏兰兰,又看看商进财,直接问不太好,于是她旁敲侧击:“领领她是像外公外婆那边的人?还是像爷爷奶奶那边的人?” 苏兰兰警钟敲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假冒商老板父母的事,可不能让景家人知道。 陆女士表情自然:“我看领领跟你们夫妻两个长得也不太像,就想着是不是像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陆女士自圆其说,“我这不是好奇嘛,要是领领像外婆那边的人,说不准以后的小孩也像外婆那边。” 商进财埋头喝汤,眼珠子乱转。 苏兰兰就淡定很多,扯谎也不眨眼:“哦,领领像他外公。” 陆女士若有所思。 景河东忍不住去看商进财卤蛋一样光滑的光头,在心里祈祷:未来孙子孙女千万千万不要像外公。 陆女士随便找了个理由,跟景河东出去了,她想去找点关系查查。 心里揣着事,陆女士走在前面,走得很快。 景河东跟在后面:“老婆。” “老婆。” 陆女士没答应,想事想得出神。 景河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陆女士心想: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应该只是长得像。 “老——” 陆女士突然停下脚:“嘘!” 景河东立马闭上嘴,被陆女士拉着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这条路是去住院部的必经之路,因为天气好,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病人和家属。 商领的前面站了个人,男孩子,年纪不大,他提着一篮水果,面色惊慌、手脚局促。 商领领问:“来医院干什么?” 他很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来探望病人。” 他姓蓝。 就称呼他为蓝少爷吧,他是陈孝贤的狐朋狗友之一,商进财遭罪那天他也在船上,不过他没吸,他是去玩sex派对的,玩的时候还喜欢拍视频。 商领领扫了眼他手里的水果篮,里面有个信封:“给商进财的?” “这是我给的赔偿。”他低头,怕得不行,“我我我只踢了他一脚。”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晚上,他被商领领绑在巨型的转盘上,玩人体飞镖…… 他没抗住,交出了视频。 商领领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把陆离光怪的斑驳照进她眼里。 女孩子的声音清清甜甜:“知道陈孝贤的脚是谁打断的吗?” 蓝少爷呼吸一滞。 “欠什么还什么,欠一脚当然是还一脚了。” 蓝少爷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双脚忍不住往后退:“我视频都给了,商姐,你就饶我一次吧。” “站好。” 瞬间,他脚跟灌了铅似的。 商领领发誓,她没打算真踢,要真踢也不会在这,她就是想吓吓他,让他长个教训。 她走上前—— 后面有人喊:“领领。” 商领领回头,稍微怔了一下:“陆姐。” 陆女士从树后面出来:“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跟我聊聊?” 商领领双手垂放身侧,秒乖:“有时间的。” 蓝少爷趁着这空档,拔腿跑了。 陆女士夫妻和商领领去了对面的咖啡店,点了三杯咖啡。 景河东还没搞清状况,坐在老婆身边,当个背景板。 商领领搅着咖啡。 陆女士先开口:“我跟深明医院的方太太是朋友。” 搅动咖啡的汤匙咕咚一下,掉了。 商领领抬起头。 陆女士神情复杂:“方太太说,今天在陈家的婚礼上看到了你。” 173:领领坦白,陆女士的态度(一更) 陆女士神情复杂:“方太太说,今天在陈家的婚礼上看到了你。” 这句话刚说完,陆女士头一回在商领领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表情。 陆女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她认错了人,还是?” 不承认的话,要编一个很多个谎去圆。 商领领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张,低声、以认错的姿态承认:“没认错。” “那你是?” 她说:“我是帝律公馆的商领领。” 多年前,陆女士带景见去帝律公馆探亲时,见过年幼的商领领。 “对不起陆姐,我骗了你。”商领领开始在心里预设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 陆女士不是个强势的人,不会咄咄逼人,她很冷静理智:“你隐瞒身份的理由方不方便告诉我?” 商领领眼神真诚:“我想要重新开始。” 这话不假。 只是商领领没有说透,也不提景召。 “召宝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 陆女士问:“那你打不打算告诉他?” 商领领没有犹豫:“我想等以后再告诉他。” 陆女士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商领领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对自己最有利。 “我以前的名声不好听,有一些很不好的传闻,我不确定景召会不会介意。” 话里一半真一半假。 商领领不敢全部坦白,也不敢完全撒谎。 “您相信我吗?”她目光无比的真诚,和刚刚那个要踹人的她截然不同,就像猛兽收起了利爪,露出乖顺的一面,“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景召的事情,您相信我嘛?” “相信。” 这一点陆女士没怀疑过。 “那您会告诉景召吗?” 商领领开始称呼陆女士为“您”,语气很小心翼翼。 她在恳求,也在示弱。 她还没有把握,她想等景召更爱她的时候,等他们分不开的时候,再揭开丑陋。 陆女士看懂了她的迫切,也认真思考了:“我告诉召宝的话,会有两个可能的结果。他不介意,那我就是枉做小人,他介意——” 陆女士停顿几秒:“以我对召宝的了解,这种可能不太可能,退一步讲,就算他有点介怀,也绝不可能到分手的程度。” 虽然没有做很多年的母子,但陆女士很了解景召,他这个人,要么不碰人姑娘,要碰了,就断没有中途撒手的可能。 陆女士喝了口咖啡,已经过了震惊那个劲儿,神情很平静:“我不瞎,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召宝,你的身份、你那些传闻我作为长辈可以接受,所以不会因此去棒打鸳鸯。至于召宝的态度,我刚刚说了,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在一起、随便分手的人,说到底这是你们两个当事人的事情,我不好过多插手。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召宝是很聪明的人,这些事瞒不了很久,要怎么坦白,你得早做打算。” 这个结果,商领领猜到了,陆女士是商领领见过最明事理的人,她心思活络剔透,做事又磊落,断不会做那根棒打鸳鸯的棒子。 商领领用力点头:“我知道的,谢谢陆姐。” “别急着谢我,我是召宝的家长,要是你们俩有个什么,我很难不偏袒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些不好听的话我今天也要先说明白。”陆女士语气郑重,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领领,我相信你是一回事,但我不可能当这个事情没发生过,我不会用耳朵去了解你的那些传闻,我会用自己的判断力去了解。” 商领领乖顺地点头。 那么,她绝不能让陆女士知道她曾用笼子囚禁过景召。 ------题外话------ **** 重要通知,看扣阅、潇湘、红袖置顶评论 174:陆女士护短,景召归期(二更) 那么,她绝不能让陆女士知道她曾用笼子囚禁过景召。 不能太不乖。 她解释:“我刚刚不是真的要打人,是吓唬他的。” “真打人也没什么,谁还没个脾气。”陆女士看出了她的担心,“领领,你不用怕我误会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她是什么样的人? 商领领越来越不清楚了,她坏了很多年,也乖了很多年,可以很坏,也可以很乖。 她只是听着,没有接话。 陆女士说:“我很早就搬去了华城,所以对你以前的事情了解的不多。” 但陆女士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商领领不被很多人欢迎。 “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现在是召宝的女朋友,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你遇到什么讨厌的人、委屈的事,都可以来跟我说。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梵帝斯你知道吧?” “知道。” 商领领很早就知道陆女士的身份,她都查过,也知道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 陆女士说:“我就是被梵帝斯踢出来的那个陆老二,虽然已经被踢出来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多少管点用。” 商领领泪花闪闪:“才不是烂船,是巨轮!” 陆女士噗嗤一声笑了。 商领领也跟着笑。 严肃的谈完了,相处模式又回到了之前。 陆女士没有问太多商领领隐瞒身份的细节,反而问了很多商进财的事情,得知是商领领把陈孝贤送进监狱之后,陆女士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不相信商领领是传闻中那种那种人。 回华城的路上,陆女士沉默寡言。 景河东慢悠悠地开着车:“老婆。” “嗯。” “你在想什么?” 陆女士在想陈孝贤被踢断的腿。 “你是不是觉得领领跟咱们之前认为得不太一样。” “不是,我是担心陈家人会来报复。” “应该不会。”景河东琢磨了一下,“领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是以前那个乖乖的样子。 陆女士倒不介意这个:“厉害点也好,你是不知道帝都那群人怎么说她,从她一丁点大就开始各种编排她,不厉害点还不得被欺负死。先不管领领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小孩子是无辜的啊,领领一生下来,很多人就给她取外号,什么小魔女、怪胎、神经病、反社会,从小被这么对待,能不扭曲就不错了。” 陆女士想起来了她还在帝律公馆的时候,那会儿商领领才几岁大,每天一个人坐在自己家门口,孤零零的,路过的人总是说三道四…… 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陆女士给乔文瑾打了个电话。 乔文瑾兴冲冲地先开了口:“常安,太好了,刚刚我家老二跟我说了,商领领只是他一个不熟的同学。” 陆女士忍住说出真相的冲动:“你干嘛这么高兴?帝都商领领哪里不好了?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钱有势。” 好想让乔贵妇女士醒醒! 帝都商领领和华城商领领都是她家召宝的! 不知内情的乔文瑾还在那边为儿子抱不平:“你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小时候被她打得多惨。” “那是你家老二皮。” “而且我听说——” 陆女士打断了乔文瑾的话:“听说的事就不要说了,三人成虎,传闻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其实那些传闻陆女士也听过,确实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再说了,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家老二看人的眼光?商领领那么打他,他还跟人家玩,这不就说明商领领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乔文瑾想了想:“也对,虽然我家老二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做人不蠢。” 乔文瑾还蛮欣慰的,他家老二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才几岁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主见,不管别人怎么说商领领,他都雷打不动地跑去商家跟商领领玩,如果不是被打得太多了,没准长大后能传一段佳话。 陆女士还有件正事要问:“之前你跟我说商领领学她爸用笼子养情人的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公馆里的太太们说的。” “有人看见了?” 乔文瑾说:“那倒没有,就有人看见了笼子。” 陆女士心里有数了。 “以后你要是再听见别人说她,你多帮她说说话。” 乔文瑾觉得陆女士很奇怪:“为什么?” 陆女士瞎扯淡:“因为她是你家老二一个不熟的同学。” “……” 可能因为这次的事,苏兰兰对商领领殷勤了很多,吃饭的时候,居然还给她挑了鱼刺。 商领领吃着鱼,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苏兰兰都敢把筷子伸她碗里来,方路明也敢挂她电话了。 不好,不好。 苏兰兰夹了块排骨,放商领领碗里:“吃这块排骨,这块肉多。” 商领领抬头,本打算发发脾气,树树小魔女的威风,却对上苏兰兰一张太阳花一样的笑脸。 商领领默默地低头,吃排骨。 算了,下次再树威风吧。 商进财没有那么快出院,商领领回华城之前去见了商请冬。 他刚从手术室出来,身上还穿着蓝色的手术衣,和家属说完病人的情况后,快步走向商领领。 “姐。” 他看见商领领心情很好,笑起来眉目清朗:“你来找我吗?” 商领领来封口。 “七年前,你在华城别墅里看到的人,还记不记得?” 商请冬七年前见过景召。 “记得。” 商领领懒得拐弯抹角:“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摄影师景召。” “他是我男朋友。” 商请冬猜到了,景召微博官宣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如果别人问起来,什么也不要说。”商领领是警告的语气。 商请冬怏怏地回答:“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商领领说完就走。 “姐。”商请冬叫住她,“你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 她说:“找清池要。” 过后商请冬找了杨清池,杨清池说他根本没有商领领现在的号码。 当年,商领领回了华城。 晚上,景召打电话来,说他周末回国。 ------题外话------ **** 元旦快乐! 175:小别胜新婚呐(一更) 晚上,景召打电话来,说他周末回国。 商领领很开心,所以开了直播,做了一场泡沫专场的眠音。今天用到的素材很多,有红酒、可乐、洗洁精、沐浴露,每一种泡沫都有自己的声音。 嘣。 泡沫破裂时的声音经由双耳麦收音、放大,单一又干净的白噪音冲击着人的头皮和神经,激发睡意。 但今天的弹幕很惹人烦。 【就这?】 【什么鬼?】 【欣赏不来】 【不仅不想睡,反而很烦躁】 【这都能火?】 【有人捧呗】 【怎么回事?!直播间怎么混进来这么多不干净的东西】 【ruby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尬黑的请出去!】 【ruby的声音视频火了,估计是挡了谁的路】 商领领关掉弹幕,用可乐气泡音收了尾,她没心情和黑子们计较,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景召快要回来了,她有将近两周没有见到他。 周五晚上,胡美静问商领领明天晚上的公司年会去不去,说她还拿了个奖。 景召是周日早上的航班,商领领想去接机,周六开车去了帝都,去年会只是顺带。 热丽传媒旗下的网络艺人都来了,有不少常在各大短视频平台出现的熟悉面孔。商领领位子安排在了老总裴东海的后面,不高调但也不简单的位置。 裴东海三十来岁,应该是经常健身,一身西装穿得很挺拔,样貌偏斯文,戴副眼镜。他落座之后,回了头,问商领领:“你是ruby吧?” 商领领没有露脸,戴着口罩,不像其他人穿得明艳夺目,她穿了条款式很简单的黑裙子,羽绒服盖在了腿上,身上唯一的亮色是红色宝石的耳坠。 “裴总认得我?” 裴东海说:“经常听美静夸你。” 商领领正好有个事要问,场子里很吵,她稍微往前坐一点,昏暗的灯下一双眸子很明亮:“裴总,可有受什么人之托?” “何以见得?” 商领领是玩笑的口气:“我的资源未免太好了点。” 裴东海见她坦率,就也不兜圈子了:“我和景老师有过几面之缘。” 其他的没多说,但算是侧面回答了。 商领领很满意这个答案。 舞台正对着的第一排座位上,坐的都是热丽传媒热度最高的网络艺人。今年坐在c位的是兔子芊,她早期是游戏主播,后来转成了歌舞类主播,短视频兴起后,她的换装视频和自制短剧都很火。 兔子芊大名魏汝芊,上过节目,也没有见光死,是不多见的、脸能抗住镜头的网红。 坐她左边的是一位名气很大的游戏女主播,辛九离。 魏汝芊拉了下辛九离的袖子:“看那边。” “什么?” “商ruby和裴总。” 辛九离顺着看过去,视线停留了几秒,又收回来:“主题曲的事答复你了吗?” 魏汝芊撇撇嘴,还在看老总坐的那个方向:“我私下问了赵姐,没戏。” “你都没戏,那谁来唱?” 魏汝芊下巴一抬:“十有八九是商ruby,她最近资源飞起。” 辛九离并不喜欢非议别人,很客观地说了句:“公司只有她配了单独的经纪人,裴总估计很器重她。”她看过商ruby的视频,平心而论,质量很高。 魏汝芊语气酸溜溜的:“裴总被哄高兴了呗,男人不都那样。”她嗤了声,很不屑,“走了梁建斌和明悦兮,又来一对。” 辛九离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没有接话。 那边,商领领已经离席了,因为景召打了电话来,号码的归属地是帝都。 她走到外面去接。 “领领,你出来一下。” 景召应该是在外面,手机听筒里有风声。 商领领边往出口走,脚步轻快,声音更轻快,口罩遮不住满脸雀跃,眼睛里都是笑:“你在哪里啊?” “酒店外面。” 商领领穿上外套,往外跑。 胡美静姗姗来迟,在电梯口碰到了商领领,问了句:“你去哪啊?” 商领领进了电梯,摁着楼层1的按钮,连续按了几下:“帮我打声招呼,我要先回去了。” “不上台领奖了?” 领奖有什么好重要的。 商领领笑弯了眉眼,灯光落进眼里,亮得澄澈:“我男朋友来了。” 电梯停在了一楼。 商领领跑到门口,外面风很大,她顾不上冷,借着酒店走廊的灯,目光绕了一圈,然后定住。 “景召!” 景召等在一棵树下,正在回消息,行李箱和雨伞放在一旁,听见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 她也不管路上的车,飞奔过来。 “景召!” 景召张开手,接住了撞进怀里的商领领,他被她撞得后退了一小步,脚跟碰到箱子,伞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管雨伞,扶稳她。 她站好,手不撒开,紧紧抱住他的腰,脸上戴着口罩,踮起脚亲昵地蹭他的下巴:“你不是说明天的航班吗?” “想早一点回来,临时改了航班。” 改航班的时候是深夜,景召一整夜没合眼,路上倒了几趟飞机,下了飞机看天色太晚,就没给她打电话。他听陆女士说,她去参加年会了,他转了几个号码才打听到地址,拖着箱子就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怎么穿这么少?” 商领领鼻头被冻红了,眼睛也被风吹得湿漉漉的:“我参加年会啊。” 景召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人告诉我的。”外面太冷了,景召又给她戴好帽子,“你可以早退吗?” “可以。” “和我一起回去?” “嗯。” 他们回了桐湘湾。 景召关上门,把伞扔在地上,双手托着商领领的腰,把她抱到玄关柜上。 她笑盈盈把手挂到他脖子上:“想我吗?” 景召没有回答,单手搂过她的腰,拉到怀里,仰头吻住她的唇。 他一句情话都不言,所有的思念只在耳鬓厮磨里。 素月银辉,在窗台,洒了满满一花架。 景召有点失控,吻疼了她。她出了声,他停下来。 “疼?” “嗯。” 景召亲亲她潮红的眼尾,细细安抚着。 灯光明媚,映进了情人的眸里。 ------题外话------ **** 二更估计会比较晚,有点卡文。 176:正经的景老师还是从了(二更) 灯光明媚,映进了情人的眸里。 商领领被景召抱到了沙发上,她软了身体,很乖巧地躺着,双手环在景召脖子上,他单脚跪在沙发的一侧,拉下了她羽绒服的拉链,吻她锁骨的皮肤、吻她红色的耳坠。 黑色的裙摆铺在白色沙发上。 景召压低身体,单手绕过她的后腰,把她捞进了怀里:“领领。” 她眼里有早春的桃花,娇艳欲滴:“嗯。” “裙子很美。” 她笑:“我不美吗?” 景召不回答,又去吻她,很急切,忘了要温柔。 裙摆被弄乱了。 商领领听着景召的呼吸,开始很乱,然后慢慢平静。 “景召。” 景召抱着她,脸靠在她肩上,轻声地应:“嗯。” 她想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她自己动手,去碰景召的腰,手刚钻进他衣服里,被他按住了。 “领领,让我睡会儿。” 他翻了个身,躺在她身边,合上了眼睛。 之后,没了动静。 “很累吗?” “嗯。” 景召说话声音太轻,倦意很浓。 商领领换了个姿势,手撑在沙发上,那样趴着,借一抹灯光,看景召的脸。 他的睡相很好,端正地躺着,不打呼不磨牙,也不会乱动。杏黄色的光安静地落在他脸上,描摹他的五官,漂亮精致得不像话,像睡在橱窗里的美人。 商领领悄声抬起手,用指腹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皮:“你在国外都不睡觉吗?” 景召没有应。 她又碰碰他的睫毛,长长的,像把小刷子:“客厅很冷,你去床上睡。” 他呼吸平稳,依旧没有应。 商领领凑过去,亲他一下:“睡着了吗?” 他已经睡着了。 “景召。” “嗯……” 应她一句只是本能,景召并没有醒。 他是真的累了,不知道在国外做了什么。 商领领爬起来,去房间里拿被子,给景召盖好,然后自己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回沙发,钻进景召怀里。 “晚安。” 窗外一弯银月,像美人指甲上的月牙。 早上醒来,商领领人在床上,摸摸枕边,是凉的。 哎,景老师又睡了沙发。 商领领趿着拖鞋,出了卧室,客厅不见人,厨房里有声音。她跑去厨房,扒拉扒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景召,你什么时候抱我去房间的?” 景召在煎鸡蛋:“凌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挪开,“去把衣服穿好。” 商领领没有穿内衣睡觉的习惯。 她回房间,换好衣服,去浴室洗漱,脸洗到一半,她又跑出来:“景召。” “嗯?” 景召看向她。 她上前,脸上的水没擦,还湿漉漉的,她把衣领拉下来,锁骨露出来:“喏,你看。” 上面有痕迹。 她笑得特别坏,像做坏事得逞了的模样。 景召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脸上,到底没她脸皮厚,耳朵发烫:“脸洗完了?” “没有。” 他把她衣服拉好,遮严实:“去洗脸。” 商领领哼着歌回了浴室。 早饭景召自己做的,煎了鸡蛋和火腿,还煮了红薯粥。 商领领不喜欢吃鸡蛋黄,剔出来放到盘子的边上:“你跟裴东海熟不熟?” “还行,说得上话。” “他给了我很多资源,是你拜托的吗?” “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景召把鸡蛋黄夹到自己碗里,“他给的那些资源你要是不想要,直接和他说。” “嗯。” 他把另外几个煎鸡蛋的蛋黄和蛋白都分离开,问商领领:“我是不是插手太多了?” “没有啊,”商领领喝了一口甜甜的红薯粥,“我喜欢你管着我。” 管多点好,商领领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景召管着,她容易无法无天。 “今天有没有安排?” “没有。” 景召说:“我待会儿要去一趟陈野渡的剧组。”他稍作停顿后,抬头,“一起吗?” 那马甲就掉了。 “我不去了。”商领领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外面很冷。” “那你在家里等我,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好。” 他们刚吃完早饭,贺江打了电话过来,景召在接电话。 商领领把桌子上碗筷收了,刚打开水龙头。 景召过来,又关上水龙头:“放着,我来洗。” 他电话还没挂断,那边贺江说了什么,他嗯了声。 商领领不想给贺江听到,很小声地说:“饭你做,碗也你洗,景老师,那我以后要是越来越好吃懒做怎么办?” 景召挺认真地想了想,不介意的语气:“那你就好吃懒做吧。” 电话那边的贺江:“……”他也想好吃懒做呢。 景召挂了电话,把袖子卷起来,开了水龙头。 商领领在客厅玩了会儿,又跑来厨房。 “景召。” 景召转过头来:“嗯。” 她又去扯自己的衣领,想一出是一出:“我也要给你弄一个。” 景召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不要妨碍我洗碗,去客厅待着。” “……” 好不解风情。 商领领去客厅生闷气了。 景召洗完碗,用热水温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小姑娘头都不抬一下。 “领领。” 她胡乱地戳手机:“干嘛?” 景召说:“我要出门了。” 她就不抬头:“哦。” 然后,她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居然就这么走了……她一脚踹了沙发上的抱枕,正要再踩两脚,目光里多出一双拖鞋来。 是景召又折回来了。 她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去把窗帘拉上。 “你干嘛拉窗帘?” “对面有人在晒被子。” 窗帘拉上了,屋里暗下来,景召走到商领领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放到衬衫的扣子处:“你自己解。” ------题外话------ **** 景老师:躺平,已放弃抵抗。 (求个月票吧) 177:被景老师的恩爱秀一脸(一更) 北浦影视城建了一条古街,还原了上个世纪的帝国风情。 陈野渡的剧组就在此处取景拍摄,他有个镜头拿不准,请了景召过来。 景召不仅会玩摄影,摄像也是一绝。 “先切空镜,再群像。” 景召用摄像机试拍了一段,给到陈野渡,问他:“如何?” 陈野渡看完:“可以,拉远景效果应该会更好。” 正事说完了。 陈野渡坐回导演专用的那把躺椅上,休息时间,他翘着二郎腿,身上裹着一件棉大衣,神色懒懒倦倦,就那么颓着。他胡子没刮,头发推得很短,常年失眠导致眼皮下有一层灰青,血气不足的脸色很白,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那个最俊的疯子。 他语气平平,说话没什么劲儿,问景召:“宾莱有蚊子?” 景召在调摄像参数,心不在焉地回:“没有。” “那你脖子上是什么?” 景召低着头,露出了后颈。 陈野渡视力不错,看到了那块红红的印记。 景召拉了拉衣领,看着挺淡定,就是装淡定的样子不够自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 太阳正好,把景召那块印记和耳朵都照得更红了。 陈野渡当然知道,想调侃某人而已,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 “你女朋友弄的?” 景召倒大方:“不然呢?” 不然呢? 除了商领领谁能在他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陈野渡用无精打采的一张脸,表达他有兴趣:“我对你女朋友挺好奇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将气节和礼教刻进骨子里的景召变成这副模样。 “别对她好奇。”景召调完了曝光度,回过头,“我没有那么大方。” 陈野渡不介意他的小气:“我对你更好奇。” “好奇什么?” 陈野渡说话一向荤素不忌:“你sex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景召:“……” 景召在摆弄摄像仪器,没再搭理陈野渡,灯光师在一旁认真地记笔记。 剧组的女主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景老师。” 女主演叫章晓白,科班出身的电影咖,模样在演艺圈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很有自己的味道和辨识度,扛得住镜头,适合大荧幕。 她递给景召一杯咖啡。 景召没有接:“有事吗?” 她把咖啡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态度礼貌谦逊:“我经纪人之前联系过您工作室的贺江老师,想问问您三月份有没有档期,如果时间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帮我拍一组封面?” 景召很少拍女艺人,固定合作的女模特也不多,圈里都知道他不怎么常接商业性质的摄影工作,拍山拍水拍素人都比拍艺人多。 这些章晓白都知道,但还是想试试。 景召拒绝了:“不太方便。” 章晓白站在后面,只能看见他脊骨笔直的后背、宽厚挺拔的肩、还有那双调试机器时游刃有余的手。 指节修长,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是一双很有力量、让人充满安全感的手。 章晓白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 景召回头,漂亮的桃花眼清冷疏离:“抱歉,不方便。” 章晓白不好再开口了。 景召的手机响了,他转过身去接电话。 “喂。” 一个字,让陈野渡抬起眼皮。 景召这语气,和刚才不大一样。 是商领领打来的:“景召,家里有铲子吗?” “要铲子干嘛?” 她说:“我在种盆栽。” 冬天的太阳不怎么烈,很温柔,照在人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滤镜里的景召像一幅画,每一笔,精雕细琢。 “有塑料的,在阳台的柜子里。” 那边传来商领领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 “怎么了?” “摔碎了一个花盆。” “别弄了,等我回去再弄。”景召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周边几个人能听到。 商领领说中午想在家里吃火锅。 “好。” 商领领应该是说了什么景召不方便在外面回答的问题,他说了声失陪,起身走开了。 听不到对话内容,章晓白看见了景召眼底的笑意,淡淡的,有着不加掩饰的宠溺。 她不是第一次见景召,之前在一些场合打过几次照面,她眼里的景召是比较随性的人,洒脱又神秘,待人接物周到礼貌,绅士却并不好接近。 和刚刚打电话的他很不同。 章晓白怅然若失:“景老师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吧?” 陈野渡晒着太阳,脸上是丧丧的表情:“不然呢?” 现在的景召,只用听他说话的语气,陈野渡就能分辨那头是甲乙丙丁还是景召女友。 嗯,有点好奇。 景召sex的样子。 陈野渡手头压了个剧本,一直没拍是因为没碰到有感觉的男演员,当初拿到剧本,他脑子里浮现的男主第一人选是景召。 是个谍战的片子,男主是个精神清教徒,忍辱负重、极度克制,后期被拉下圣坛,有三场大尺度的戏份。 陈野渡没什么特殊癖好,就是觉得景召适合那个角色,穿衣服的时候神圣不可侵犯,脱了衣服照样能拍最欲的床戏。 他当时跟景召提过,问他有没有兴趣出个裸镜,景召骂他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嘛。 陈野渡起身,去吃药。 ------题外话------ **** 抱歉,迟到了。二更在十点半左右 178:当众护短,心疼受伤(二更) 陈野渡起身,去吃药。 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有吵闹声,陈野渡懒得管,有女演员的地方就有战争,他见怪不怪。 他那辆宽敞的保姆车就停在旁边,他拉开车门上去。 助理孔晟在车上,只有孔晟在。 “人呢?” 孔晟懵了一下:“谁?” 椅子的靠背调得很低,陈野渡半躺着,眼皮悠悠地抬起。他眼里总是压着阴阴沉沉的一层墨色,脸上病气重,戾气也重,他很颓,但不是那种无害性质的颓,是那种同归于尽的颓。 孔晟有时候很怕陈野渡,觉得他很像他看过的重口动漫里的变态病娇。 孔晟脑子迅速反应:“秦响?” 陈野渡不说话,孔晟懂了,解释:“她带来的汤冷了,去加热了。” 等了十来分钟,人还没来。 孔晟说,她的汤洒了,洒到了季寥寥的裙子上,季寥寥正在休息室里发公主脾气。 季寥寥坐在椅子上,她的助理正蹲在地上给她擦裙摆。 她身上裹着条昂贵的披风,眼妆化得很精致,睫毛上抬着,姿态高傲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秦响。 “这条裙子是品牌方赞助的,现在脏成这样我怎么穿?” 秦响手里还端着汤,已经洒了一半,她一双手被烫得通红,低着头说:“我会赔您钱。” 季寥寥不耐烦地扯了扯裙摆,正抓着裙子的助理趔趄了一下,膝盖跪到了地上。 季寥寥冷眼看过去。 助理立马起身,站到一旁。 “你赔得起?”季寥寥站起来,走到秦响面前,“别跟我说什么分期,这也不是赔钱就能了的事情,我等会儿还要出席活动,没时间重新做造型。” 秦响张了张嘴,到底忍住了,没有为自己辩解。 “现在,”季大小姐趾高气扬,“你要么去品牌方那里给我借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过来,要么就给我滚出剧组。” 季寥寥是第二次见秦响,上一次也是在周末。 秦响只有周末会过来,她说她是来兼职的,但有人看到过她包里的袖章,那是殡仪馆的袖章,她是殡葬行业的人。 季寥寥看她不爽。 在场的也都知道,季大小姐是在借题发挥,但碍于她的身份,没人敢作声。 哦,除了一个人。 “陈导。”是场务开的口。 季寥寥和秦响同时回了头。 陈野渡没进来,就站门口,身体斜倚着门,薄唇轻启,幽幽地扔过去两个字:“过来。” 大家都不知道陈野渡在叫谁。 季寥寥拂了拂裙子,走上前:“陈导。” 季寥寥进组没多久,她是关系户,梵帝斯塞进来的,因为没占很重要的角色,陈野渡就没过问,交给了副导安排。 “没叫你。”陈野渡看着秦响,“你过来。” 秦响还端着那碗洒了一半的汤,走过去。 陈野渡扫了一眼她的手:“你撞她了?” 她摇头,抬起脸:“她撞我的。” 季寥寥立马厉声辩驳:“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 有没有看到无所谓,没有人会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兼职助理”说话,更不会为了她去得罪梵帝斯的大小姐。 “衣服是哪个品牌赞助的?”陈野渡问的。 季寥寥其实根本不在乎一件裙子,在乎的是面子,她说了品牌的名字。 陈野渡给认识的人打了个电话。 “裙子帮你借到了,你可以走了。”他挂掉电话,“后面不用过来了。 季寥寥愣住了,难以置信。 “陈导,”是副导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陈野渡,“她是季总的妹妹。” 陈野渡自然知道,又不是没见过。 “所以呢?” 副导支支吾吾:“季总是投资人之一。” 梵帝斯财大气粗,季攀夕又很宠季寥寥这个胞妹。 副导一心想着电影,一时给忘了,陈野渡不仅是导演,也是帝都大陈家的少爷,是圈子里脾气最臭的那个。 他眼皮一掀,冷了脸:“那你就去问问季攀夕,看他要不要撤资。” 副导顿时汗涔涔。 动怒的陈导简直是枪口,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副导恨不得像拉拉链一样把自个儿的嘴巴拉起来。 陈野渡把秦响带回了保姆车上,也不叫带,他在气冲冲地在前面走,秦响一声不吭地在后面跟。 孔晟还在车里。 陈野渡进去后:“下去。” 孔晟偷偷看了一眼秦响:“哦。” 陈导这是要发大脾气啊。 孔晟麻溜地下了车,刚要关上车门,啪的一声巨响,陈野渡把门摔上了。 孔晟摸摸鼻子,差点撞到。 车门关上,陈野渡往座位上一躺,抬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就那样凉凉地看着秦响。 她还端着汤,塑料碗装着的:“我已经热过了,你吃完了药再喝。” 陈野渡不接,幽幽地看她的手,眼里压着一股火。 秦响以为他是嫌脏,抽了纸,把塑料汤碗的盖子擦干净:“没有弄脏,汤是干净的。” 陈野渡接过碗,直接从车窗扔出去,沉着一张颓丧的俊脸,说话的语气又凶又狠。 “你是不是蠢,别人骂你,你就傻站着让她骂?” 她总是那样,总是坚韧,总是委曲求全,打碎了牙也会吞下去,一副什么都能忍受的样子:“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陈野渡眼神烫人,恨不得盯穿她。 她去扶手箱里拿药:“你这个药要午饭前一个小时吃,你先吃——” 陈野渡没听完:“滚出去。” 她背对着他,身体轻微颤了一下,手上动作继续,她把药片倒进盖子里,兑好了一杯温水,然后开门,下车。 砰! 车门又被陈野渡摔上了。 孔晟被巨响吓了一跳,看到秦响下了车,颇为同情:“又被赶出来了?” 秦响点头,笑得苦涩:“我先回华城了,麻烦你多照顾他一点。” “放心吧。”毕竟拿了工资的。 秦响走了。 孔晟这才上车。 陈祖宗斜倚在座位上,看着扶手箱上面的药罐子,没抬眼:“她走了?” 孔晟嗯嗯两声:“走了。” 孔晟觉得秦响挺可怜的,每周都要被陈野渡这个祖宗折磨。 “你下去。” 孔晟:“啊?” 陈野渡翻了个身,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你带她去医院” 秦响的手被烫伤了。 孔晟:“哦。” 陈祖宗真的很奇怪,自己折磨人姑娘,但不让别人折磨。 ------题外话------ **** 晚安,明天见 179:领领哄景老师,岑爷的秘密(一更) 影视城出口处,停了一辆昂贵但低调的白色私家车,旁边还有一辆保姆车。 季寥寥从保姆车上下来,上了那辆私家车,之后的十分钟里,她只做了一件事——诉苦,说那个助理怎么怎么不懂规矩,说陈野渡怎么怎么不给面子,说自己怎么怎么冤枉、怎么怎么委屈。 陆常悠微微蹙了眉:“好了。” 季寥寥这才闭上嘴。 关于她被赶出剧组的事,陆常悠没主动过问,只嘱咐说:“这件事就到这儿,快年底了,公司很多事,你哥那边很忙,你少去烦他。” 季寥寥瘪瘪嘴,很不甘心:“那我的角色怎么办?” “你才刚出道,急什么?” 听得出来陆常悠语气不悦。 平时陆常悠待季寥寥也算宠爱有加,但不会过度纵容,她永远得体、大方、进退有度,就像古代高门大户的嫡夫人,对丈夫的庶子庶女也能视如己出,但多少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疏离在里面。 “不是着急。”季寥寥去挽她的手,试图撒个娇,“陈野渡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他拍的电影都很有名,别的导演差了点意思。” “那能怪谁,你自己没好好把握。” 季寥寥十分气愤地为自己辩解:“都怪那个助理!” 陆常悠抬眼看她,目光略带了责备,不认同她这般小家子气。 季寥寥见好就收,闭上嘴,不再抱怨了。 陆常悠对司机说:“走吧。” 车慢慢开动,陆常悠想关上车窗,转头时,视线与窗外的一双眼睛对上了。 “妈。” 季寥寥想跟陆常悠分享经纪人发过来的新裙子,却发现她正看着外面,在走神。 季寥寥跟着去看外面:“妈,你在看什么?” 陆常悠回过神:“没什么。” 她关上了车窗。 那是一双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睛。 “景召!” 商领领正站在影视城对面的马路上,朝景召挥手。 景召收回落在白色私家车上的视线,走过去,看她的脸已被风吹红,也不知道在路边等了多久。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 景召电话里说,大概再过四十分钟就回去。 商领领挂了电话坐不住,就过来接他了,她没敢进影视城,怕碰到熟人,干脆在马路上傻等。 毛线帽子快要挡住眼睫毛,商领领把帽子往上拽了拽,笑盈盈地说:“反正我也很闲啊。” 快年关了,帝都很冷,商领领穿得超级暖和,米白色的羽绒外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耳罩她全部戴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景召念了一个冬天要多穿点,现在商领领适应了把自己裹成一只臃肿的企鹅,已经不能想象以前寒冬腊月穿露腰装的场景了。 果然,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超难啊。 没有雨雪,但风很大,景召撑开伞,用来挡风,拉着商领领走到人少的人行道上。 “开车来了吗?” “没有。”商领领说,“我坐车来的。” 景召的车停得比较远,要走上一段路。 路上他很沉默。 他有情绪的时候,不爱皱眉,不爱把情绪表露在脸上,但他有个小习惯,他装着心事的时候目光会直直地看着一处,眼下他看的是正前方的银杏树。 “景召。” “嗯。” 商领领把手套拿下来,去勾他的小手指:“你怎么了?”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从容镇定:“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他踩在树叶上,脚步比刚刚轻,“天有点冷。” 满地落叶。 银杏树被冬天摧残得很惨。 商领领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踮着脚戴到景召脖子上。 “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她抱着景召的手臂,前后轻晃,撒起娇来又乖又软,“景召,我想吃烤红薯了。” 如果景召性子能够再外放一点,他一定会告诉商领领,他非常非常喜欢她撒娇,喜欢到脑子里会有她被他欺负时娇软求饶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有时候会有一些很叛乱变态的想法。 或许,谁的心里都会住着一头野兽。 景召把围巾重新戴回商领领脖子上,牵着她去买烤红薯。 卖烤红薯的是位两鬓已经白了的老伯,他有点驼背,瘦瘦的身体裹在了厚重的棉衣里,戴着老式的贝雷帽,帽子的边缘已经脱线了。 商领领甜甜地问:“老伯,烤红薯怎么卖?” 老伯搓了搓生了冻疮的手:“六块钱一个。” “要三个刚出炉的。” 商领领还要了一大杯热的红糖雪梨水。红糖雪梨水是老伯自家熬的,看上去很浓稠,应该是熬了很久,颜色并不清透。 景召扫码付了钱。 商领领拿了一个红薯在手里吃,剩下的装在油纸袋里,连同那杯滚烫的红糖雪梨水,都让景召抱着。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眼睛像六月的大太阳,那样炙热明亮:“还冷吗?” 景召笑了笑,摇头。 锡纸包裹着的红薯热腾腾的,商领领剥掉皮,吃了一口,然后喂到景召嘴边。 “你尝尝,很甜的。” 他咬了一口,失灵了多年的嗅觉似乎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是很甜。 像这种当街你一口我一口共享食物和唾液的行为,景召以为他做不出来,但没有,他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商领领递过来的吸管、喂过来的每一口食物,甚至低下头来,让她闹着亲脸。 这太不像他了,放松惬意到他都没有注意到有辆车从十分钟之前就跟在他和商领领的后面。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景召接了电话,电话里人说了什么,他嗯了声,挂断电话。 “领领,我们走快一点,不然超市可能没菜了。” “哦。” 他们快步上了车,是景召不常开的那辆宾利。 等宾利开走之后—— “停车。” 邵峰停了车,是黑色的卡宴。 岑肆从车上下来,走到卖烤红薯的小摊前。 老伯问他:“要买红薯吗?” 他站了会儿,朝远处的宾利看了几次,他说:“要跟刚刚那个女孩一样的。” 他穿着正装,抱着三个红薯、一杯红糖雪梨水,很格格不入。 他上了车。 邵峰坐在主驾驶上,不敢回头乱看:“岑爷。” “回公司。” 邵峰重新发动车,他从后视镜看到,岑爷剥开了红薯上面的锡纸,然后就那样一直看着。 过了很久,岑爷咬了一口,笑了。 笑过之后,是浓浓的、久久的落寞。 邵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岑爷,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想到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很俗套的话—— 他是个黑透了的人,只在心里留了一点点白,放了一个女孩子在里面,但谁都不知道。 ------题外话------ *** 糟糕,我又对岑爷动心了。 二更十点半左右 180:领领出名,景召打人进局子(二更) 下午,景召送商领领回华城。 翌日是周一,商领领要去殡仪馆上班,景召又回了帝都,年底将至,工作室有些工作要收尾。 陆女士问景召要在帝都待几天,他说小年前会回去。商领领上了四天班,从二十七号开始放年假。 城市里年味不足,除了满街的红灯笼之外,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忙忙碌碌。 七楼的靳女士会做家乡的小吃,把麦芽糖熬得浓稠,凝薄薄的糖饼,再在黑芝麻里滚一圈,做成香香脆脆的芝麻甜饼。 五楼的萧女士腌了很多腊肉腊鱼,送给了关系好的住户,陆女士还在她那里学会了做红酒香肠,只是肠衣里塞得太多了,不够好看,味道是很好的。 隔壁七栋的有位会剪纸的老太太,在楼下摆起了摊,五块钱一个花样图案,很便宜,算是只收了红纸钱。陆女士跟着学了半天,只会剪缺腿的猪宝宝。 商领领网购了毛线,给景召织围巾之余,还给景倩倩织了一条红裙子,针脚不怎么整齐,但很喜庆。 织好后,她给景召发了视频通话:“景召你看,我给景倩倩织的裙子。” 半半个镜头里都是景倩倩那条毛线裙子。 看着似乎有点小。 景召在工作室的摄影棚里,后面有补光灯,光线将他脸上的皮肤照得很白,灯后的背景是一片黑色。 黑白相衬,被衬得最好看的是黑白两色里的人。 景召回头说了一声稍等,然后问商领领:“它穿得下吗?” “穿不下就让它减肥。”小姑娘在那边抱怨,表情很生动,“它太胖了,我抱它一会儿手都会酸。” 这会儿商领领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景倩倩趴在她脚边打盹,偶尔舔一舔肉嘟嘟的猫爪子。 “别坐地毯上,”景召说,“坐到沙发上去。” “哦。” 商领领坐到沙发上,跟景召说了一会儿的话,也没什么主题,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景召话不多,但有问必答、有叫必应。 商领领跟他视频了有十来分钟:“你在忙吗?” “嗯。” “那你忙吧。” 商领领挂断了。 景召收起手机,转头对客人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今天的客人不是普通的客人,是最近大热的方影帝。 方影帝是第二次跟景召合作,关系还行,能聊上一两句。 “没事儿,是女朋友吧?” “嗯。” 景召不太喜欢跟人讲自己的私事,但关于商领领,他也不喜欢遮遮掩掩。 方影帝顺嘴夸了一句:“听声音很可爱。” 景召回:“谢谢。” 下午,陆女士出去打麻将了。 “领领。” 三点左右,打麻将的陆女士突然冲回了家,很着急忙慌:“领领。” 商领领在阳台织围巾,转过头来,头上戴着一顶既能遮阳又很保暖的帽子:“嗯?” 陆女士说:“你上热搜了。” 商领领上了文娱榜的热搜,#ruby#排在了第七,#小明悦兮#排在了十一。 热评第一的留言是:【这人谁啊?】 第二的留言是:【才几个评论,这rs买的吧】 商领领也觉得,这热搜估计是买的,但问题是,谁给她买的? 留言里有一大批水军。 【又一个明悦兮】 【脸都不露,背后肯定有大佬】 【asmr是个什么鬼?】 【连网红都这么卷了吗?还要认干爹抢资源】 【……】 小明悦兮是个贬义词,暗讽ruby网红出身,想炒作出道,并和老板不清不楚的关系。 商领领没什么感觉,陆女士给气坏了,说要打电话给召宝,找人撤热搜。 商领领不怎么生气,就是有点烦围巾又织错了,她边拆掉毛线:“召宝很忙,不用找他了。” 陆女士就说自己找人撤。 “不用撤了,有那个钱还不如捐出去,反正我没有露脸,ruby也不是我的真名。” “那怎么行,不能平白让人骂了。” 商领领放下拆到只剩两排的围巾,打开微博,匆匆浏览了一下,然后拿给陆女士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看我粉丝涨得好快啊。” 有时候,黑红也是一种红。粉丝的确涨得很快,陆女士暂时打消了撤热搜的念头。 商领领微博那边还挺乐观的,前来瞧热闹的人里头有不少看完视频入了坑的。 【这个视频我看过!!!原来原创是你啊@ruby】 【一脸懵逼地进来,一脸懵逼地出去】 【不懂asmr,不过这个博主录的白噪音听起来很舒服】 【为什么说她小明悦兮?】 【什么鬼?自己炒作自己?】 【我最近经常刷到这个博主的短视频】 【……】 有个互关的老粉私信商领领。 一条美少女:你好,ruby,我是你的粉丝 后面是几张截图。 这条美少女应该是加了兔子芊的粉丝群,兔子芊在粉丝群里哭诉过几回,很委婉地表示她最近状态不好,原本要给她唱的歌,被公司给了一个新人,还说公司很器这个重新人之类的。总之,就是委婉地说,公司一个新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工作机会。 群里有人艾特榜一大哥,说兔子被人欺负了。 一条美少女:ruby你要小心啊,兔子芊的那个榜一大哥很厉害的,听说兔子芊和他还是现实里的朋友。 商领领回了一条:谢谢。 之后她下了微博,继续织毛衣。 晚上有个颁奖晚会,陈野渡被提名了最佳导演,景召也出席了,作为陈野渡的合作伙伴,也作为晚会的颁奖嘉宾。 和陈野渡竞争的那位导演叫顾永陵。 最后,顾永陵拿了奖。 然而,顾永陵的儿子顾成风在颁奖晚会的厕所里被景召打了。 当晚,整个微博文娱榜几乎被景召、顾永陵、陈野渡、顾成风四个名字承包,网红ruby成功地被挤了下去。 景召和陈野渡都没有表态,顾永陵声称已报警,顾成风微博上晒了自己的伤。 对了,顾成风也是个摄影师,但没什么名气,在圈子里全靠他父亲的关系,后来改拍电影,依旧没什么水花。 这件事在网上的讨论度很高,就是讨论的风向嘛,估计顾氏父子也没想到会这样。 【谁能说景老师和陈导不是真的呢?】 【沉井cp又可以了】 【虽然打人不好,但我磕到了!】 【评论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打人还有理了?】 【陈导输不起啊,没拿到奖就打人?】 【互联网没有记忆吗?顾成风潜他爸剧组女演员的事忘了?】 【摄影圈的都知道,顾成风——辣鸡一只】 【……】 颁奖结束后,景召的电话的打不通,他人在警局。 给他做笔录的值班民警叫小宗。 小宗是新人,问问题一板一眼:“姓名。” “景召。” “职业。” 景召抬了下眼皮,顾成风在另一头做笔录,正在义愤填膺地指控。 小宗没等到回答,径自写上了摄影师三个字。 “景老师。” 景老师目光收回来了。 小宗语气不要太好:“那个……你为什么打人啊?” 景老师给警局拍过宣传照,还拍过禁毒视频,大家私下都见过,小宗对景老师的印象非常好,景老师是个优秀但不骄傲的人,工作的时候很专业,私下随性好说话,正直又有信念感—— “他欠打。” 小宗:“……” 终究是错看了景老师啊。 小宗只好看向坐在景老师旁边的陈野渡,试图从侧面了解情况:“陈导。” 陈野渡一副犯困的表情:“跟我没关,我就是个看戏的。”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方路深看不下去了,把手铐往桌子上一扔:“你俩干嘛啊,不交代清楚是想留下来过夜?” ------题外话------ **** 猜猜,景老师为毛打人 181:景召双标,邪教塑料兄弟情(一更)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方路深看不下去了,把手铐往桌子上一扔:“你俩干嘛啊,不交代清楚是想留下来过夜?” 景召从容自如:“交代什么?” 方路深摆了摆手,让小宗让开,自己坐下来,捡了支笔在手里转:“交代你打人的原因。” 景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反问:“一定要有原因?” 方路深拿笔敲了敲桌子:“景老师,警局呢,配合点儿。” 非要有原因的话—— 景召面不改色:“他洗手的时候,水洒我身上了。” 方路深跟景召认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性子?他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综上—— 方路深撑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睛,往椅背上一靠,眼尾褐色的小痣往上挑,是个脸蛋迷人的斯文败类,非常没个警察样。 他说:“听你扯淡。” 扯淡就扯到这里,后面景召连开口都省了,他态度很明显,不想道歉。 顾成风嚷着要走司法程序。 半个小时后,顾成风他爹顾大导演也来了,顾导多少还是忌惮景召的,毕竟以后还要在导演圈混,于是松了口,表态说只要景召在肯明天之前公开道歉,就不再追究。 从警局出来,已经十一点了。 陈野渡的助理孔晟在警局的外面等候多时了,他按了按车灯:“陈老师,景老师。” 两人上了车,并排坐在后座。 陈野渡困得很,窝在座位上,没什么精神,但还是撑着眼皮问了句:“顾成风怎么惹到你了?” 景召身上还穿着晚会上的那一身西装,白衬衫、黑西裤,身姿挺拔、风度翩翩,怎么看怎么正人君子。 他回答敷衍、“没怎么。” 这人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陈野渡懒得再搭理。 景召在打电话,也没搭理人,手机上很多未接,他回拨给了商领领。 铃声才响了几秒。 商领领的声音传过来:“景召。” 景召应了声。 她语气急得不得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你那边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景召语气随意平常,“没什么事。”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不接我都急死了。”如果不是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就要连夜冲去帝都了。 景召解释:“刚才在警局,不能接电话。” 商领领还是很着急:“那现在出来了吗?” “嗯。”景召又说了一遍,“没什么事了。” “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过来,我明天就回去。” 商领领不肯:“不,我要去,不看到你我不放心。” “太晚了,不要出门。”景召把声音压低一些,“我现在在车上,不方便,等回了桐湘湾,视频给你看。” 闭目养神的陈野渡早就睁开了眼睛,支着下巴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瞧着旁边的同窗景召。这么一对比,陈野渡发现景召刚刚对他的解释态度简直称得上敷衍打发。 所以,在听到景召打人的消息之后,他为什么要立马赶去第一现场?为什么要给景召联系律师?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来警局? 陈野渡有点烦,想踹旁边的人。 电话那边换了陆女士接。 但陆女士也问不出什么,景召安抚了几句,打架的事没多说。 通话时常大概有一刻钟。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主驾驶的孔晟开口:“陈老师。”他支支吾吾,“您要不要辟个谣什么的?” 陈野渡太犯困,眼角都红了:“辟什么谣?” “网上都说景老师打人是为了……”孔晟声音弱下去,“为了您。” 邪教cp粉都快嗑疯了,不管管吗? 陈野渡:“呵。”冷笑完,他闭眼睡觉。 辟谣? 他吃饱了撑的。 再说警局那边,方路深看完景召打人的监控视频之后,收拾收拾,下班。 方路深是专业刑警,警觉性不用说,一进车棚就发现了,车棚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把夹克拉上,方便动手:“出来。” 那人慢吞吞地出来:“哥。” 还能是谁? 方路深家里的傻弟弟。 “你来这儿干嘛?” 方路明挠头,一脸塑料的兄弟情义:“这不是来接你嘛。” 三更半夜他玩得正嗨,商领领那祖宗一通电话打过来,非要他过来打探情况。 他超烦的好吧。 造孽,当了商领领的竹马。 方路深知道他什么德行:“来接我?你哪根筋搭错了?” 方路明也觉得自己筋搭错了,干嘛那么听商领领的。 也不能供出商领领,他随便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我送一姑娘回家,路过这里。” 这个理由还稍微可信点。 方路深没再问,戴上头盔,上了他那辆跟警局车棚格格不入的红白色重型机车。 方路明跟过去,打探:“那个景召的事怎么样了?两方调解好了吗?” 方路深回头,一个眼神过去。 除了商领领,方路明此生最大的克星就是方路深这个亲哥,从小比他长得帅就算了,还比他聪明,比他有眼力。 他东张西望,蒙混过关:“我这不是好奇嘛。” 接着,他往机车上爬。 方路深简直没有感情:“给我下去。” 方路明:“……”当弟弟的也是有脾气的,“方路深,割袍断气吧!” 对方勾唇嘲笑:“傻弟弟,多读点书,那叫割袍断义。” 方路明:“……” 他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哥哥?! ------题外话------ **** 还没查错别字哈 182:要不要陪我睡会儿(二更) 华城有些地方是早上过小年,陆女士来华城多年,早就入乡随俗。 商领领早上是被“爆竹声”吵醒的,城市禁了鞭炮,有些住户就买了气球来充当爆竹,一大早小区里就噼里啪啦地响,好不热闹。 商领领摸到手机,看了眼,还没到七点,她打开微信,给景召发了一条消息。 商领领:【小年快乐】 房间里开了暖气,不冷,商领领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等景召回消息。 很快,景召拨了电话过来。 手机刚放到耳边,商领领听见了景召的声音。 “领领。” 景召说:“过来给我开门。” 商领领愣了几秒,一脚踢开被子:“等我两分钟!” 她跑去浴室,快速地刷了牙,脸都没洗,只擦了擦眼睛,套了件外套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景召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款式很简单的长羽绒服,鞋子上沾了露水,有点风尘仆仆。 他还没有回自己那里,所以手里拿着雨伞。 商领领两眼澄亮,又惊又喜:“你怎么这么早啊?” 景召抬起手,压了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领领。” 商领领心跳得很快。 他凌晨四点从帝都出发,熬了一晚上,声音有点哑,他说:“小年快乐。” 昨晚他们视频完,已经十二点了,眼下不到七点,帝都开车过来不堵车都要两三个小时。 商领领把景召拉进屋里,关上门:“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觉?” “睡了一会儿。” 商领领看他脸上有倦意,很心疼:“干嘛这么赶,不是和你妈妈说好晚上再吃小年饭吗?” 景召顺手把伞挂在了商领领家门口,挨着她的帆布包:“我不回来,你上午是不是就要去帝都了?” 昨晚没哄好,她还是很担心,只答应了景召晚上不开车出门,没答应今天乖乖在家里等。早上又是小年,景召就干脆早点回来了。 “手给我看看。” 商领领把景召的手拉过去,看看他的手指。昨天在视频里她就发现了,景召手指被刮伤了,是打人的时候,被顾成风的袖扣刮到的,不严重,破了点皮。 商领领噘着嘴,吹了吹景召的手:“为什么打人?” “那人嘴巴不干净。” “他说了什么?” 景召没说细节,笼统地一带而过:“说了一些我的坏话。” 什么样的坏话会让景召动手呢?商领领了解景召,他大气洒脱,不是喜欢计较的人。 应该不只是坏话这么简单,定是顾成风做了欠揍的事情。 “也不能当场动手啊,至少要等到没人的时候——” 再弄死他。 商领领嘴巴刹住车,差点忘了她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她生硬地扭过来,把后半句说完:“再和他讲道理。” 景召就听着,也不接话。 商领领还想再问问细节,景召突然问她:“要不要陪我睡会儿?” 商领领回答超大声:“要!” 然后他们睡回笼觉去了,真的,只是睡觉,景下惠都不亲亲闹闹她,手搂在她腰上,不往上也不往下,她自己上蹭蹭下蹭蹭,把自己蹭睡着了。 屋外的“爆竹声”响了一阵,又渐渐安静,玻璃窗上贴的窗花被水汽朦胧了,是陆女士剪的猪宝宝。 屋里一双人睡得安稳。 过了很久,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就几秒,又被景召按掉了。商领领还在睡,窗帘拉着,光透不进来,屋里昏昏暗暗的,教人分不清白昼和黑夜。 景召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点,他下床,去卧室外面回电话。 是方路深打来的。 “刚刚怎么挂了?” 景召说:“不方便接。” “顾成风已经联系了律师,你什么打算?” “我不打算道歉。” 也是怪了,景召这次怎么就非要闹大。方路深觉得还有隐情,但也没问,景召不想透露的谁也问不到。 “那和解不了。” 景召言简意赅:“那就不和解。” 方路深猜测:“看来顾成风是碰到你的底线了。”算了,他不劝,“要走司法程序的话,早做打算。” “嗯。” 景召挂了电话,回卧室。 商领领还没醒,她昨晚也睡得晚。景召把她蒙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在床边坐了会儿,再去十七楼。 商领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陆女士那儿很热闹,满屋子都是人,餐桌被搬到了客厅,桌上放了红纸、笔格、镇尺、砚台,还有毛笔。 景召在写对联。 桌子四周围了很多人,你一嘴我一嘴,夸的夸,赞的赞。 “字写得真好。”这是门卫老钟。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行云流水。”这是十五楼的老李。 十四楼的王秀荷趴在餐桌上:“景召,能再给我写一副不?我想送人。” 景召写完了一副,把毛笔搁在笔格上:“可以。” 二十三楼的陈伯出去之后又折回来,手里抱着红纸对联:“景召,哪个贴左边?” “我在后面标记了,有标记的贴在左边。” 陈伯说好嘞。 商领领站在门口,餐桌那里围了太多人,她踮脚只能看到景召的后颈,他低着头,握笔在写字。 陆女士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商领领:“领领醒了啊。” “嗯嗯。” 景召听到声音抬起了头,叫她:“领领,”他落笔顿住了,在看商领领,“过来一下。” 商领领过去,挤开十五楼的花洒女士,站到景召的身边去。 “会磨墨吗?” “会。” 景召把砚滴推给商领领:“帮我加点水。” “好~” 花洒女士尴尬地走开了。 商领领给砚台里添几滴水,然后握着墨条在砚台里打圈研磨。景召铺开新的红纸,用镇尺压住一段,重新下笔。 商领领没心思看磨,一直在看景召,看他的脸、看他握笔的手、看他写的字、看他微微上卷的袖子下面可见的肌肉线条。 不论看多少次,她依旧次次心动。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会泡茶、会书法、会拍照,外人说他不好接近,但八栋年长的住户们从来不会这样说,他们说起景召,都会不自觉地点头,会称赞:景召啊,那真是个不错的人。 “别看我,看砚台。” 商领领:“哦。” 她老老实实磨墨。 又有新的住户过来领对联,陆女士装了几大盘干果零食,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 景河东在厨房做饭,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景见在阳台打游戏,景倩倩窝在他怀里,偶尔喵一声,用爪子去挠手机。 磨墨的人说:“景召,我也没有对联。” 写字的人回:“等会儿给你写。” “我还要‘福’字。” “嗯。” 商领领笑眯眯。 她好有福气呀,得景召一人。 ------题外话------ **** 晚上好呀 183:贫困景见菜鸟金主 “喵。” 景倩倩伸了个懒腰,爪子拍到了“二哥”的手机,惹得他不满了,顺手把它丢进了猫窝。 “喵。” 呵,人类。 阳台放了把摇椅,摇椅上铺了毯子,景见躺在摇椅上打游戏。 有游戏好友戳他。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景见看完退出了对话框,不打算回复。 对方又开始送衣服。 景见没领,不想对方再送,回了一句:【别给我送东西】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带我一起玩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现在没有那么菜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后面是一溜的emoji表情。 景见被她吵烦了,跟队友说:“我拉个人。” 他已经组队了,队友是杨清池和方路明。商请冬不在,医院太忙,快过年了都没有放假。 方路明问:“谁啊?” 景见说:“不熟。” “不熟干嘛拉他?” 方路明以为是男的。 结果人拉进来,一开口是娇娇软软的女声:“看看大神?” 方路明诧异:“妹子?” 景见可是从来不带妹子打游戏的,方路明暼了一眼id:一个神秘的女子。 听声音,是个甜妹。 “各位大神好。”钟云端很紧张,她没怎么打过四排。 “小妹妹,怎么称呼啊?”这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语气,当然是方路明了。 “叫我神秘就可以了。” 方路明自然熟:“神秘妹妹,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路?” 杨清池嘲笑:“就你那点技术,谁给你的自信?” “滚,少拆老子的台。” 方路明话刚说完,人姑娘细声细气地开口:“我想跟看看大神一起。” 哦,想泡景见啊。 方路明相当识趣:“行吧。”他转头诚邀,“清池,一起啊。” 杨清池:“滚。” 景见点了开局。 杨清池去了p城,方路明跟着他跳了。 钟云端已经学会了跟随,和景见去了学校那片房区。 队伍麦开着。 方路明刚落地,先找人:“杨清池,你在哪呢?” “自己看地图。” 好冷淡。 方路明开始想念商请冬了。 景见和钟云端一路,他也没怎么管她,把一楼二楼的物资留给她,自己上了三楼,等他捡完三楼的下来,看见她拿着平底锅靠墙傻站着,脚下还有把枪。 “你怎么不捡?” “包里已经装满了。” “你捡了什么?” “捡了好多。”钟云端现在走位已经好很多了,走得很快,还去旁边房子里捡了很多东西。 景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平底锅:“把没用的都扔了。” 钟云端还是菜鸡:“哪些是没用的?” “你手上那把平底锅就是没用的。” “……” 可是好看啊。 钟云端有超多平底锅的皮肤,正在用的是一个粉色的,跟她头上的头盔是配套的。 “哦。”她恋恋不舍地把平底锅放下,捡起脚下的枪。 方路明那只菜鸡又在嗷嗷叫了。 “清池清池,有人来了!” “清池!” 杨清池嫌弃得要死:“你声音小点儿,我都听不到脚步声了。” “啊啊啊啊清池,有人打我!” 杨清池:“……” 钟云端心想,还好她不吵,就默默地跟着—— 砰。 她被击倒了。 “看看大神……” 景见过来扶她:“躲到墙后面去。” “嗯。” 她都不敢站直,趴着挪过去的。虽然不能帮上忙,但她也不想添麻烦,她就默默地趴着,看景见打。 啊,他好准呐。 “我过去舔包,你去把车开出来。” 钟云端站起来,又蹲下:“车在哪里?” 景见说:“你后面有个车库。”他去对面舔包了。 钟云端蹲着走路,不太熟练地给身体转了弯,然后看到了车库。 是一辆有点旧的车。 她上了车,把油加满,还好捡了两桶油,然后她把车倒出来,前面有围墙,她要把车开出去。 景见舔完包过来。 “你在干嘛?” “我在倒车。” 景见:“……” 就看到她退出来往前开、退出来往前开……在反反复复地往墙上撞。 钟云端:“诶,为什么我在掉血啊?” 景见:“……” 这么撞,血能不掉? 景见有点心累:“你下来,我来开。” 钟云端:“哦。” 一局游戏下来,方路明贡献值0,钟云端贡献值0,但这一把还是赢了,杨清池是淘汰王。 游戏刚结算完,陆女士在客厅喊人。 “景见。” 刚好,景见不想再组队了:“我要先下了。” 然后他退出了组队。 陆女士塞给他一个银行存款一亿的贵宾客户才有的帆布袋子:“帮我把这副对联送去202。” 又是202。 “干嘛要送?” 陆女士把他往门外推:“202的小秦是你嫂子的同事,你会不会做人?” 不会做人的景见去了二楼。 小秦不在,小秦打工去了,小钟来开的门。 景见直接把袋子挂在了门上:“房东太太给的。” 门就开了个缝,钟云端戴着个口罩,手钻出来,用手指把袋子勾进去:“多少钱?” “不要钱。”景见没忍住,问了句,“你有驾照吗?” “有。” 钟云端有国外的驾照。 景见一副你居然有驾照的表情:“哦,会开车啊。” 那游戏里还开成那个鬼样子。 显然,人不聪明。 景见手往兜里一揣:“走了。” “等等。” 他回头。 “等我一下。”小姑娘噔噔噔地跑进了屋,过了会儿,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她把门再拉开一点点,荧光绿的棉袄袖子下面是一只嫩藕似的小手,手上捏着个鼓鼓的红包。 她手往前伸了伸。 景见瞧了眼红包,人没动。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慌张,解释说:“这是我老家的习俗,小年当天上门来拜访的人都要给红包的。” 景见的目光从拿着红包的那只手开始往上移,移到了戴着口罩的那张脸上。 有点想扯下来看看…… “啪!” 门被关上,红包扔在了地上。 景见:“……” 他愣了几秒,捡起红包,捏了捏厚度,少说也有一万,这姑娘……奇奇怪怪的。 他带着红包走了。 过了好几分钟,耳朵贴门上的钟云端听不见声音了,于是开了一条门缝,看见地上没红包,她捂嘴笑了,心想:应该够他花几天了。 景见回了十七楼,陆女士在包饺子。 他把红包往桌上一放:“喏。” “什么?” “202那个神秘女子的房租。” 陆女士擦擦手上的面粉,拿起来看了看,里面一沓红票子:“她的房租不是一直结给小秦吗?” 景见摊摊手,不管。 陆女士转头去联系秦响。 半个小时后,钱退回了钟云端的微信,她抱着那个存款一个亿才会发的帆布袋,再次陷入了迷茫:该怎么接济贫困的恩人呢?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题外话------ **** 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今天没有二更哈。 184:领领被狗仔拍,恩爱小年夜(一更) 中午十二点整,顾成风发了一条微博。 顾成风:今天之内如果不道歉,就法院见@景召v 后面是验伤报告的截图。 【所以,景老师为什么打人?】 【蹲一个后续】 【两人都是摄影圈的,顾成风在摄影圈的名声那么臭,景召估计是替天行道】 【盲猜一波:估计是女人问题】 【我没原则,我就站景老师】 【评论区里都是什么妖风邪气,打人还有理了?】 【这人怎么又出来蹦跶了?前阵子不是被几个女的捶死了吗?】 【快来,有人搞你cp@陈野渡v】 【景老师最近的三个作品:云疆非遗宣传照、致幻剂原材料荷兰子、偏远地区老人遗照,摄影作品反应人品,我无条件相信景老师】 【……】 下午两点左右,二十四楼的老蒋头请景召过去帮忙拍全家福。 老蒋头一家搬来八栋有将近两年了,在那之前,老蒋家住在星悦豪庭的六栋,是自己家买的房子,一百四十平的大边户。前年年底,老蒋的儿子小蒋发生车祸,手术和后期复健花了一大笔钱,所以他们一家把房子卖了,搬进了八栋。 老蒋的老伴周氏想在家里拍,景召带了相机过来,陆女士和商领领也过来了。周氏在泡茶,老蒋穿了件新的中山装,双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心情不错,小蒋催房间里的太太快点出来。 小蒋的太太叫梅清,是位舞蹈老师。 “怎么还不出来,你快点。”小蒋催了几次,有点不耐烦。 梅清出来了,但并没有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家居的厚睡衣。 小蒋立马脸色不好看的:“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换衣服?” 梅清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淡:“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我不拍全家福。” “不好意思啊景老师。”小蒋道完歉,铁青着脸,把梅清拉进了卧房。 小蒋因为车祸后遗症,左脚有点跛。 夫妻两人在房间里争吵,声音很大,他们还提到了离婚,外面的老蒋和周氏听见后都拉下了脸。 “那个,”陆女士觉得待着挺尴尬,“我们先回去,等你们准备好拍了我们再上来。” 周氏很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啊,儿媳妇不懂事,让你们白跑了一趟。” 陆女士说:“没事没事。” 这全家福大概率是拍不成了。 没多久,八栋女租客友爱群就有人说起这个事了。 买保险找张贞玉:【两个人吵得很凶,我在我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梅清离婚协议都打出来了,铁了心要离婚】 王太太:【为什么啊?小蒋的腿不是恢复得还可以吗?最难的两年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时候要离婚?】 月初女士:【不知道,但女人要离婚肯定是心冷了】 赵桂芬:【梅清的公婆有点……】 买保险找张贞玉:【梅清和小蒋前几天就吵过,好像是小蒋把袜子乱扔,惹恼了梅清】 海外代购庄红:【不可能只是因为袜子,袜子应该只是个导火索】 最了解已婚的女人的,还是已婚女人。 下午四点左右,景召帮景河东跑腿,去商场买年糕,商领领也一起去了。 今天阴天,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小雪。 景召把车停在了商场外面的路边:“外面冷,你在车里等我。” “不,我也要去。” 商领领推开车门,景召又给拉上了:“先把衣服拉链拉好。”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很多,商场的楼顶有一块很大led广告屏,滚动着播放最近热门电影的宣传片。 下车没走几步,景召停下来,稍微侧了侧身,让商领领走在自己面前:“你带口罩了吗?” “没有带,怎么了?” “有人跟拍。” 景召不是艺人,像这种被跟拍的情况并不多,应该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才盯上了他。 景召将商领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在这等我一下。” 他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面,敲了敲车窗 车上的人硬着头皮开了车窗,尴尬一笑:“你好,景老师。” 狗仔其实不太喜欢盯景召,一来是因为他口碑好私生活简单,没什么爆料黑料,二来摄影师和狗仔都用相机吃饭,五百年前也算是同行。 景召语气挺随和的:“我是摄影师,对肖像权会比较敏感,我无所谓,不过我女朋友还请你们多注意。” 狗仔朋友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辛苦了。” “……” 就很心虚啊。 狗仔朋友目送五百年前的同行走远,看见那优越的背影,手有点作痒,于是举起相机连按了几下快门。 商领领还在原地等,捂着脸上的围巾,瞄车里的狗仔。 景召回来,她问:“被拍到了吗?” “嗯。”景召很自然伸手去牵她,带她往商场的入口走,“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让你的脸暴露在镜头里。” 商领领从围巾里面抬起头来:“为什么要打招呼,我见不得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不想露脸吗?” 她把头埋下去,声音闷闷的:“哦。” 她很矛盾,不想露脸是真的,但不能被景老师公开的失落也是真的。 除了年糕,景召还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商领领沉浸在不能公开失落里,所以话比平时少一些。 坡道式扶梯的速度很慢,今天是小年,人很多,有点拥挤。 商领领和景召前面的购物推车上坐着个小宝宝,小宝宝从上扶梯开始,就盯着商领领手里的水果冻。 他挥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呀呀!” 商领领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新的出来,正要给那小宝宝,景召说:“小孩子不能吃果冻。” 正好孩子的母亲转过头来。 商领领笑笑:“不好意思啊。” 年轻母亲也笑笑:“没事。” 于是,商领领把果冻给了小宝宝的母亲。 “小宝,叫姐姐。” 小东西看着景召,口水乱飞:“哆哆。” 商领领:“……” 扶梯上坡,全程大概有一分钟,景召的脚一直抵着前面推车的轮子,弄脏了脚下白色的板鞋。 晚上七点,景召和女友逛超市后同回“爱巢”的照片被狗仔放到了网上。 【还不道歉吗?】 【顾成风:律师函警告!二次警告!】 【真有女朋友啊】 【身高好配,看着像圈外人】 【景老师牵女朋友的动作好苏!!】 【居然给脸打了马赛克,太把咱当外人了】 【沉井女孩绝不认输!】 【……】 八点半,陆女士家吃小年夜饭。 商进财还在深明医院住院,苏兰兰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陆女士那边有一桌子菜,苏兰兰惊叹:“好丰盛啊。” “等老商出院,你们来我家吃饭,我让老景给你们做满汉全席。” 老景对着镜头憨憨一笑。 商进财把寡然无味的外卖推开,一颗光头在视频里能反光:“好啊好啊。” “领领。”苏兰兰在那边喊人。 正在吃饺子的商领领抬起头。 陆女士把手机举过来。 视频里苏兰兰笑得像朵菊花:“小年快乐!” 苏兰兰是真不怕商领领了,居然在那边比心。 商领领:“哦。” 因为不习惯,这声哦有点冷淡。 她看了一眼景召,景召也在看她。好吧,她营个业吧,重新看向镜头,比心:“爸妈,小年快乐。” 旁边,陆女士正在河东狮吼。 “景见,你倒什么酒,给我喝饮料!” 景见穿了件正红色的卫衣,最近烫了个头,弄了个脏辫,发带一戴,谁都不爱:“我成年了。” 陆女士眼神警告:“你还没毕业,不准喝。” 景河东给自己倒白酒:“喝一点点没事。” 陆女士一个眼神过去。 景河东白酒洒了两滴,扭头训斥老二:“听见没,不准喝。” 景见:“……” 趴在沙发上“观看”小年晚会的景倩倩:“喵。” 电视里主持人在拜早年。 景召的声音有点被盖住:“商领领,你也不准多喝。” 商领领:“我毕业了。” 景召把她的酒端走了,她喝多了喜欢背动物世界。 景倩倩:“喵。” 呵,吵闹的人类。 一家五口一只猫,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题外话------ *** 不好意思迟到了,二更十点半左右 185:景召反杀,捶死渣男(二更) 小区里禁烟火,九点,民生广场上的烟花表演开始了,是民政局统一放的,星悦豪庭离广场挺远,小区里听不见声音,但能看见满天的火树银花。 楼下很热闹,有小孩在玩摔炮和窜天猴,景召带了相机下去,拍天上的烟火、拍树上的灯串、拍小孩的笑脸、拍玩仙女棒的商领领。 陆女士抱着景倩倩,边遛弯边跟牌友聊天,小区的万家灯火都亮了,与广场的烟火遥遥相对。 今天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但也不并不是家家都欢乐。 梅清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她走了小区里人最少的那条小路,想远离热闹,地上铺的是鹅卵石,行李箱的轮子歪歪扭扭,在滚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箱子翻了。 一只手伸过来,扶了一把。 梅清抬头:“谢谢。” 是陆女士。 景倩倩不知道自己跑哪儿玩了,陆女士在寻它。 陆女士说:“不客气。” 梅清年纪轻,每天朝九晚五,陆女士对她的了解不多,只记得她很漂亮,身材纤细,很会穿衣服,因为是舞蹈老师,气质好说话也温柔,不过这两年变了一些,她人憔悴了,也不爱打扮了。 应该是和家里的变故有关,陆女士心想。 梅清停下脚步后,就没有再着急走,而是回头,看向八栋的二十四楼。 是不舍吗?还是不甘? 陆女士问她:“怎么不等明天再走?” 梅清把目光收回来,低头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他们家让我早点滚。” 尽管今天是小年。 陆女士提议:“不赶时间的话,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梅清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太多话不知道和谁说,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听听她的故事。 她把箱子放在脚边,小小的一个,没多少东西:“陆姐,你也觉得我是因为一双袜子才离婚吗?” 陆女士摇头。 肯定不是,一个能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两年之久的女人,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双袜子选择离婚,一定是忍了很久。 梅清穿得很单薄,但她不冷,眼底有悲哀,也有释然:“前年年底,他发生车祸,医院连下几次病危书,我到处筹钱,能借的人全部借了,我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医院,他妈妈说我铁石心肠,眼泪都不掉一滴。” 可是她哪有时间掉眼泪。 她掉了个孩子,但没有人知道。 “医生说后续还需要一大笔钱,我不敢辞职,医院单位两边跑,他过了三天才醒过来,我当时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他。”梅清转头看向陆女士,微光照进眼睛里,有泪花,“你知道我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跟他妈妈说,给医院缴费的钱不能让我收着。” 那钱是她四处借来的,但他们怕她带着钱走人,他们是一家人,而她不是。 “我忍了两年,等他康复了才提出离婚,”她哽咽,却强忍着,“我对他蒋家仁至义尽了。” 陆女士拍拍她的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前是那么美丽骄傲的人,蹉跎了两年,耗掉了所有生机。她埋头,哭出了声。 她的丈夫……不,现在是她的前夫,他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她没有哭,现在她要放过自己了,要大哭一场,为自己。 远处尽是欢声笑语,盖过了嚎啕大哭声。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一条绿化带就能把它们隔绝开来。 火树银花开得好漂亮,绚烂得像曾经的梅清。 十点,#等景召道歉#上了文娱榜热搜第三。 【还不道歉吗?】 【景老师不会道歉吧】 【顾成风:律师函警告!三次警告!】 【景召在摄影摄像圈地位很高,顾成风他爸都不一定搞得赢】 【……】 文娱榜第十八,是网红ruby的热搜,今天傍晚热丽传媒的裴东海亲自下场,公布了主题曲的演唱者,并不是ruby,也算辟了抢资源的谣,其他的没多说。 但尽管这样,还是有一些很不好听的声音。 【大老板都亲自下场了,有点猫腻啊】 【有两个待播剧的配音演员表里都有这个ruby,绝对不简单】 【都上热搜了,还查不到真名,不是大佬本佬,就是背后有大佬】 【爆照啊,要是长得丑我就相信是靠实力】 【资源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开口闭口就说ruby是靠大佬靠资源的路人们,麻烦先去了解了解ruby好吗?看看她的作品,不管是单纯的asmr、翻唱,还是配音拟音,我们ruby都实力顶尖,从来不打擦边球,认认真真做声音内容,说她被潜、抢资源的有实锤吗?造谣一张嘴,什么实质证据都没有就在这里杠】 【我看ruby的视频三年了,ruby真的很低调,和在黄色边缘试探的某兔不是一路人好吧】 【纯路人,小姐姐的视频质量真的很高】 【……】 黑子挺多了,不过ruby的粉丝也跟着涨得挺快的,毕竟没实锤,但ruby有声音作品。 十一点零三分,远在帝都的陈野渡在采访上被记者问道—— “您觉得景老师会道歉吗?” 陈野渡语气不善:“问景召去啊。”脸上是关老子屁事的表情。 记者“……” 十一点二十七分,一篇小作文上了热搜。 小作文里详细描述了她作为受害者,被著名导演的儿子顾某以拍写真为由,对她实施了侵犯,并且拍录了视频,发到付费app,与人共享。 小作文后面,还有照片为证,以及对方的转账记录、威胁截图。 顾成风那边澄清得很快。不过,他刚澄清,又有受害人站出来发声,接着警方通报、官媒下场。 十一点四十分,方路明给商领领打了通电话。 “不用你出手了,顾成风已经有人收拾了。” 商领领问:“谁收拾了?” “我怀疑是你的景召哥哥。” 十一点四十八分,顾成风删除了让景召道歉的那条微博。 【以前就有人锤他,为什么还让他蹦跶到现在?因为他爹?】 【人渣,怪不得景召会打他,该!】 【我也是学摄影的,就是因为存在顾这种老鼠屎,总被人家说我们圈子水深】 【物理阉割吧】 【……】 ------题外话------ **** 除了殡仪馆的百态人生,八栋租客也有几个小单位人生故事哈,但不多。 离婚这段有点现实了,因为是现实里别人家的事情,人生有悲也有喜。 186:景召训人(一更) 半夜,景召接到陌生来电。 “喂。” “你好,景老师。”对方自报家门,“我是顾永陵。” 景召回:“你好。” 桌上的电脑开着,邮件都是外文的,景召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手上继续回复邮件,他打字的声音很小,只是夜晚太安静,敲击键盘的声音隐约可闻。 顾永陵在电话里态度很好,语气可以称得上恭敬:“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你。” “有事吗?” “犬子的事……”顾永陵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景召语气平平:“如果要走司法程序,我会配合。” “不不不,不走司法程序。” 顾永陵在导演圈的地位很高,为人颇有傲气,能让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也只能是为了他那个儿子了。 “这件事我代犬子向你赔个不是,他莽莽撞撞,做了不懂规矩的事,警方那里我会去说明,不会走司法程序,犬子那边也请景老师宽宏大量。” 顾永陵是来给儿子求情的。 敲字的声音停下,景召把电脑推开了几分,人往后靠,黑色毛衣的衣领划过下颌:“你指的是?” “网上那些事,我希望能到此为止。” “那你应该去找受害人和法官,而不是来找我。” 本是来求情的,但救子心切,顾永陵一时嘴快,把脾气发了出来:“如果不是你——” “抱歉,打断了你的话。” 景召没兴趣听他人问责:“你的基本逻辑错了,我只是给了受害人一个说话的地方,至于她们说了什么话,看的是令郎做了什么事。” 显然,父子两个到现在都还不自省。 “作为导演,我很欣赏您。” 景召用了您。 “但作为父亲,”他懒得再周旋,直说了,“顾导,你教子无方了。” 顾永陵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你也不必来找我,打人的事如果要上法庭,我会奉陪。” 说完后,景召挂断电话,把电脑拉近几分,在编辑好的邮件最下面署了名字。 ——ruby。 顾成风的事还在持续发酵。 次日,知名大v曝出网红兔子芊和顾成风是情侣关系,兔子芊当即就辟了谣,声称只是认识的关系。 但打脸来得很快。 顾成风的小号被曝光,他不仅是兔子芊的“榜一大哥”,而且两人多次被拍到进出同一家酒店,甚至有一位受害人坦言,找顾成风拍写真就是兔子芊牵的线。 兔子芊当天就被警方请去问话。 商领领上午跟着陆女士外出去买年货了,下午才看到这些消息。 年底了,学生们都放了寒假,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开始休年假,红柳巷里格外热闹,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人,老巷子的路修得不够宽,车流通得慢,电动车时不时响个喇叭,街上叫卖的声音一波压过一波。 人行道上小孩在嬉戏,撞到了照相馆的牌子。有人走过去,把牌子扶起来,随后推门进了照相馆。 小董听见推门声,抬头望去。 “小董老师。” 是老板娘来了。 “来找景老师的吧?” “嗯。” 小董说:“景老师在楼上的二号摄影室里。” 商领领给小董带了一杯他爱喝的焦糖玛奇朵,她放在桌子上:“过年好啊。” 小董拱拱手,拜了个早年:“过年好。” 商领领上了楼。 景召正在给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拍照。 ------题外话------ 二更十点半左右 187:景召打人的原因,护妻(二更) 景召正在给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拍照。 商领领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刚一进去,景召还是发现了她,他还拿着相机,没有走过去。 “等我一下。” “好。” 商领领找了地方坐下,景召继续手头的工作。 老太太因为得了白内障,眼神不好,看不准镜头,景召很耐心,拍了很久。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并没有把过多的心思分给商领领,只是偶尔用余光看看她还在不在。 商领领一直没离开,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奶茶在喝。 最后一张收尾,景召说:“拍好了。” 老爷子扶着老伴站起来:“谢谢啊。” 老爷子又问能不能看看照片。 景召说可以,不过两个老人家在相机里看不清楚,景召去拿了电脑,把照片导出来。 “这张好,拍得有神。” “这张也不错。” 老太太一辈子没怎么拍过照,很开心,看照片的时候眼睛都快钻进电脑里。景召把老太太满意的那些都另外做了标记。 等老夫妻离开,商领领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了。她去帮忙关补光灯,看见地上有个红袋子。 “这是什么呀?” 景召说:“干豆角。” 陆女士在家也晒过干豆角,景河东做的干豆角烧肉简直一绝。 “你这里怎么有干豆角,哪来的?” “拍照赚来的。” 是刚刚那对老夫妻给景召的报酬。 两个老人家也住红柳巷,来了个裁缝铺子,景召说街里街坊,不收钱,老太太就提了一袋干豆角过来,说干豆角在市场卖四十块钱一斤,不知道两斤够不够付照相的钱。 景召说够了。 商领领去把放在椅子上的咖啡拿过来,已经不烫手了,摸起来凉凉的:“给你买的咖啡冷掉了。” 景召把咖啡放到一边:“巷子里有一家做酒酿汤圆做得很好的店,要不要去尝尝?” “等会儿再去。”商领领走过去抱他,“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 景召把门关上。 “你为什么打顾成风?” 这个问题她问过,景召照旧回答:“他嘴巴不干净。” “他骂的不是你,是我对吗?” 商领领已经知道了,顾成风是魏汝芊的榜一大哥。 景召嗯了声。 “他骂了什么?” 他不说:“走吧,去吃酒酿汤圆。” 颁奖晚会那天,顾成风在洗手间里接电话。 “怎么了宝贝?” 水龙头开着,顾成风一边洗手,一边哄电话那边的人。 “又是那个ruby惹你生气了?” 左边的水龙头也开了。 顾成风低着头,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视线的余光先看到了一双手,他眼睛往上,再看到了一张脸。 景召。 摄影圈里没人不认得他,顾成风认得,但道不同,没有交集,目光短暂地在镜子里相接了一下,顾成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讲电话。 “不就是个主题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爸下部电影,里面的插曲让你来唱。” 和他通电话的是他最近的新欢,女人嘛,玩得正热的时候,宠宠也没什么。 “你急什么,热搜才刚上去,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谁也爬不到你头上去。” 兔子芊提到了裴东海,说他是ruby的金主。 顾成风那会把这号人放在眼里:“裴东海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恃宠而骄的女人还在那边娇滴滴地埋怨,说那个ruby要取代她成为热丽传媒的一姐,话里话外都是容不下对方的意思。 顾成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别气了,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女人,你跟那种人置什么气,掉不掉价?” “乖啦,在家等我。” 他挂了电话,把水龙头关了,顺手就甩了甩水,刚要去抽纸擦,旁边的人突然开口了。 “水洒我身上了。”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 顾成风往左边瞥了一眼:“抱歉。”语气里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眼神里有几分狂妄。 他不喜欢景召,神气什么,不就是有拿了几个奖杯。 他嗤了声,抽了张擦擦手,揉成团,往后面的垃圾桶里一扔,用过的纸巾擦过景召的西装裤,精准地掉进了垃圾桶里。 他勾了一下唇,走人。 “等等。” 景召把水龙头关掉。 顾成风抬起眼皮看他,只见他把领带夹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是领带、袖扣、手表。 顾成风语言挑衅:“怎么,想打架啊?” 景召一直以为他的忍耐度很高,现在看来并不是。 “嗯,想打你。” 门把伸手可触,景召将门推上,反锁。 ------题外话------ **** 晚安~ 188:嗷,被景召鲨疯(一更) 帝都公安局。 魏汝芊从进来起,就开始行使她的沉默权。她在等律师,目光频频看向门口。 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魏汝芊立马站了起来:“赵姐!” 她口中的赵姐叫赵南桦,是热丽传媒的签约编辑,也是魏汝芊的经纪人,不过不是一对一的经纪人,赵南桦手底下有十几个网络主播。 赵南桦后面还有个人,是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的胡美静。胡美静是热丽传媒单独配给ruby的经纪人,魏汝芊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再度看向门口,没有第三人,只来了赵南桦和胡美静两个人。 “不是让你帮我请个律师吗,律师呢?” 赵南桦没回答。 细算起来,胡美静算是赵南桦的上司,她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魏汝芊面前。 她今天纯粹是来通知的:“你违反了合约的第三十七条,热丽传媒有权单方面提出解约,这是解约合同,你跟热丽传媒的合作到此为止。至于请律师,那是你私人的事情。” 魏汝芊正要张嘴辩解,胡美静抬手制止:“我接个电话。”她边接电话边往外边走。 魏汝芊听见了,胡美静叫了ruby的名字。 “赵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南桦没跟拐弯抹角,板着脸直接问:“ruby的那些热搜是你买的?” 魏汝芊立刻摇头:“不是我。” “你还不说实话。” 魏汝芊环顾了一下四周,刚刚给她做笔录的警察正在盯着她。 她压低声音:“是顾成风买的。”她问赵南桦,“是不是ruby在搞我?她让裴总搞我的对吧?我就知道是他们。” “裴总?”赵南桦笑她,“你可真天真。” “不是裴总是谁?” “顾成风是被谁打的,你忘了?” 魏汝芊愣住了。 摄影师,景召。 她真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网红的地位有多低,那位摄影师的地位有多高…… “当初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眼红谁也别眼红ruby。” 赵南桦是跟她说过,不过她当时根本没当一回事,她以为ruby背后的人是裴东海,而她背后有顾成风,她只是想守住一姐的位置,怎么都没想到热丽传媒这座小庙里会有一尊大佛。 她只是眼红了一次,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 除夕那天,商进财出院,不过他伤还没好,走不了路,苏兰兰用轮椅推他,夫妻两个一起来星悦豪庭做客。 年夜饭景河东围着喜庆的红围裙做了一桌子菜,陆女士说,今天都要穿红色,连一贯不碰红色衣物的景召都穿了件红毛衣。 窗花、对联、福字,还有寓意大吉大利的橘子树,年味在这套三居室的屋子里处处可见,景倩倩也穿上了商领领织的那条红色裙子。 年夜饭后,商领领收到了两个红包,一个来自陆女士,一个来自苏兰兰。 商领领在阳台拆红包的时候,走神了,红包里并没有多少钱,至少称不上沉甸甸,只是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奇怪,她上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在十一年前,父亲给的。 景召走过来,见她还在发呆。 “怎么了?” 她把红包揣进小斗篷的外套口袋里,还下意识地用手压了压:“我喜欢压岁钱。” 她喜欢陆女士家的年味,快要超过红宝石。 民生广场又开始放烟花了,五颜六色、一朵一朵,在黑色的高空炸开。 景召看懂了她心里所想:“以后都会有。” “会一直有吗?” “嗯。” “那等我不年轻了呢?长辈也会给压岁钱吗?”她睁着比烟火还要明亮的双眼,里面装满了期待。 她的外套没有扣子,是系带子的,领口的带子埋进了衣领里。 景召用手指把那根带子勾出来,有点松,他重新绑了个丑丑的蝴蝶结:“等那时候就该你给长辈了。” 商领领:“……” 说好的一直有呢? 她噘嘴:“那我呢?” “我给啊。” 他像变魔术一样,真变出一个红包来:“商领领。” 他很久没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她,没有不亲近,只是更显得慎重。 他说:“新年快乐啊。” 红包是用小年那天写对联剩的红纸做的,上面有他写的“福”字,还有落笔日期。 红包落在她手里,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她打开来,里面并不是纸币:“这是什么?” “是一种石头,叫赤稞。”景召说,“它也是交易货币。” 赤稞耐高温,用火烧它,会闪红色的光,很像红宝石。 红包里装了二十二颗,大小不一。 “西长海的北边有个岛国,叫阿缇也,阿缇也是个很闭塞的国家,因为地理位置和气候太特殊,即便资源丰富,那里也不会有战争,因为没有一所军舰能开过他们的母亲河,没有一架飞机能越过神秘的威尔齐鲁山脉,阿缇也是唯一一个百年来交易货币没有更改过的国家。” 商领领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国家。 她摸了摸红包里的石头,并不硌手,边缘都打磨得很光滑:“你是要在表白吗?那你说清楚一点,我笨,听不懂。” 景召往客厅看了一眼。 电视里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陆女士和苏兰兰聊得很欢,除夕夜的屋外很吵,他声音刚刚好,不大不小,只让商领领听到。 “阿缇也是我最喜欢的国家,我去过一次,生活在那里的人幸福指数很高,我希望我能活久一点,希望我逝世后能埋葬在那里。” 不是表白,是他的新年愿望。 “领领,我给你赤稞你好好存着,每年给一次,五十年后应该够在阿缇也买两块墓地。” 商领领有一瞬间感觉心脏被扯了一下,是那种痛痒痛痒的感觉。 见过山河万里的摄影师,浪漫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题外话------ **** 见过山河万里的摄影师,浪漫起来不得了哟 二更十点半左右 189:景召公开女友,领领霸榜(二更) 见过山河万里的摄影师,浪漫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夜色也会写诗,携着窗外烟火的光映进情人的眼,一缕便是一句情诗。 商领领抱着那二十二颗赤稞,笑得那么满足可爱:“召宝,我要被你鲨死了。” 又学着陆女士喊召宝呢。 景召不明白她的“鲨死”,回了一个尾音上扬的字符:“嗯?” 商领领扯住他的衣服,拉他低头,踮脚接吻。 他没躲,但严肃地提醒:“长辈在。” “那去我家。” “嗯。” 联欢晚会刚开始没多久,两个年轻人就溜了。 景河东是块木头,不懂风花雪月和年轻人的夜。 “他们上哪啊?” 陆女士和苏兰兰相视一笑。 陆女士:“我觉得可以看日子了。” 苏兰兰:“我也觉得。” 景河东看商进财:看什么日子? 商进财摸摸光头,不懂。 景河东也不懂,继续给老婆剥核桃。 十九楼的走廊里,声控灯亮了,所幸这一楼目前只住了商领领一户,没有人路过,没有人看见门口一双紧紧相缠的影子。 “先进屋。” 商领领不听,继续亲她的。 景召拿她没辙,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低着头配合她,另一只手在找钥匙,摸索了半天才开门。 门开后,景召把人抱进屋,然后关上门,没有去客厅,去了浴室,他把暖灯打开。 他喜欢浴室的镜子。 窗户外面炸开了一朵朵璀璨的星火,镜子上蒙了一层雾一样的花,朦朦胧胧里能看到他喜欢的姑娘。 脑子里突然有了摄影的灵感,不过景召顾不上了。衣服扔在了地上,是商领领的红裙子,情到浓处,他却点到为止。 她潮着一双眼问为什么不继续。 因为他存了私心,他不知道他生命的长度,所以三媒六聘之前,想再为她留一留后路。 他没有回答,吻遍了她的身体,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喵。” “喵。” 是二十楼徐老伯家的橘猫。 橘猫是徐老伯女儿的猫,徐老伯的女儿怀孕了,就把橘猫抱来了徐老伯这里。橘猫小年那晚对景倩倩一见钟情,打从那晚之后,橘猫夜夜隔着楼层叫唤。 高冷如景倩倩,理都不理。 零点,跨年的钟声响,守岁的商领领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领领。” 她睡得很深。 景召轻声地说:“新年快乐。” 他关掉电视,把她抱回了房间,等屋外跨年的烟火消停,他才关灯离开。 大年初一,不到八点,商领领被手机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接了:“喂。” 是方狗头。 “还在睡?” 商领领眼睛没睁开,半睡半醒:“嗯。” “赶紧去看微博。” “嗯。” “新年快乐啊。”方路明真心的,希望这个孤单了很久的小魔女能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商领领。” “嗯。” 行吧,也不回一句新年快乐,方路明挂了电话。 商领领在被子里赖了十几分钟后,重新摸到手机,半眯着睡眼点开了微博。 文娱榜热搜第一:景召女友ruby 景召昨晚零点发了一条微博:新年快乐@ruby 文案下面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背对镜头,在玩仙女棒,除了萦绕在她身上的光之外,四周全是漆漆夜色。景召是最会把控明暗色调的摄影师,他的模特不需要露脸,也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ruby?谁啊?】 【我靠,是个网红!】 【这不是前几天买热搜的那个】 【ruby没买,是对家为了黑她买的】 【我就只有亿丢丢羡慕】 【怪不得这个网红资源那么好】 【恶意别那么大,人姑娘挺有才的】 【陈导!快来啊,你cp出墙了!@陈野渡v】 【沉井cp已沉井,别捞,谢谢!】 【ruby是兔子芊的对家,顾成风是兔子芊的榜一大哥,兔子芊黑了ruby,景召打了顾成风……妈呀,我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家ruby出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论拥有一个会拍照的男朋友有多重要,如图:我男朋友相机里的我】 【……】 早上八点,陈野渡转发了一条ruby的微博。 陈野渡v:视频里收录的声音能否授权@ruby 【陈导,你cp都出墙了,你还有心情要授权?!】 【陈导:我不是来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的@ruby】 【这段收音视频真的好治愈!】 【我的宝藏的主播终于被发现了@ruby】 【这个主播挺好的,不露脸、不打擦边球,认认真真做声音内容】 【……】 因为景召和陈野渡效应,#男朋友相册里的我#、#陈野渡#、#兔子芊#、#顾成风#、#asmr#、#拟音#等词条都上了文娱榜。 商领领的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上翻,她一个小众主播,就这样一夜成名了。 华城有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要吃面条,景河东正在熬下面条的大骨汤,景倩倩闻着味儿去厨房喵喵喵。 昨夜风很大,小区里有颗树被风刮倒了,景见被陆女士使唤去扶树了。 景召在十七楼的阳台接电话。 “喂。” 陈野渡打来的:“已经转发了。” 景召正儿八经地道了谢:“谢谢。” “口头的就免了,帮我向你女朋友要一下授权。” “嗯,没问题。” 陈野渡也挺佩服景召的,谈个恋爱谈得这么兴师动众。 大早上的景召就来找他,向他推荐了一个做声音的视频,说适合电影空镜。 是挺适合的,他开始还以为景召真的是为他的电影着想,直到看到热搜词条上的景召。 景召这是要把大众的视线转移到ruby的声音作品上。 你以为景召是随便公开的吗?他连夜做了公关,操控了舆论风向,因此网上对他女友的评价几乎都是正面的。 ------题外话------ **** 有景召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安全感爆棚。 190:女朋友的权利,叫哥哥 门铃响了,景河东去开门。 是商领领来了,外面很冷,红色的围巾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她用手扒下来,笑着拱手,拜了个年。 “景叔,过年好。” “过年好啊。”景河东冲屋里喊:“召宝,领领来了。” 景召挂了电话,从阳台过来。 “你们先自己玩会儿,我去下面条了。”景河东又回厨房了。 商领领今天戴了一对红色扇子的耳环,走动的时候,扇子在转圈圈。 景召看了两次,她的耳环。 “怎么没多睡会儿?” “今天是大年初一,睡懒觉不好。” 景倩倩过来挠景召的拖鞋。 它饿了。 景召去阳台的置物柜里给它拿猫粮。 商领领跟着过去:“景召。” “嗯。” 看得出来她心情特别好,嘴角一直弯着:“你微博艾特我,会不会对你不好?” “不会。”景召拉开抽屉,把猫粮拿出来。 “万一你的粉丝脱粉呢?” 景召在公众前露脸的次数不多,但合作过的顶流男艺人有不少,再加上拿了不少奖,所以从不缺关注度。他除了作品粉之外,还有一批颜粉。 “我是摄影师,不是艺人,他们脱不脱粉对我影响不大。” 景召把景倩倩吃饭的小盆拿过来,商领领蹲过去,景倩倩也蹲过去,很乖巧的两只。 小的那只看他手里的猫粮。 大的那只看他:“你不是不喜欢把私生活放到台面上吗?怎么突然公开了?” “我无所谓,你的意见为主。” “啊?” 她没说过想公开啊。 “小年那天,我跟记者打招呼不能让你露脸,你不是不高兴吗?” 她诧异:“你看出来了?” 景召舀了半碗猫粮出来:“你平时话那么多,那天在商场都没怎么说话。” 他还要舀第二下,被商领领握住了手:“够了,倩倩要减肥。” 他把舀猫粮的小碗放回去了,惹得景倩倩不满地喵了声。他没管,把猫粮的袋子放在一边,抬起眼睛,看商领领。 她把放在她和景召之间的景倩倩和景倩倩的盆都推开,然后自己挪过去:“我那天不是要闹你,你说得也都对,我本来就不想露脸。” 但不高兴也是真的,女孩子有时候是一种矛盾体。 她们喜欢明目张胆的偏爱,甚至可以幼稚一点,做一些堂而皇之的、向旁人炫耀的事情。 这些小心思她都没有说,景召却都注意到了。 “领领,你有任何想要我为你做到的都可以和我说。”他说,“你可以对我抱有期待,这是你身为女朋友的权利。” 外面出太阳了。 光穿过云层,穿过玻璃,穿过阳台的花架,落到他一双桃花眼中,里面的影子漂亮温暖。 商领领觉得这个时候适合接个温柔的吻。 但来客人了,楼上老李带着孙子过来拜年,小小李嘴甜,一口一个景召哥哥,商领领调皮,当着一老一小的面凑到景召耳边,也喊哥哥。 可不是小小李喊的那种哥哥。 她掐着声音,像昨晚浴室里那样,一口一个哥哥…… 然后景召把她带到房里“训话”了。 楼下,景见在当苦力。 昨晚上的风不是刮倒了一棵树嘛,大年初一让树倒着不吉利,偏偏负责小区绿化的老刘前两天把腰给闪了。 作为星悦豪庭住户总代表的陆女士接下了这个差事,老刘说光把树扶正不行,根已经松了,要重新挖土、栽种。 “景见,这边再挖深点。” 景见就是个挖土机器,脚上穿着陆女士给的雨鞋,手里拿着铁锹,站在土坑里,被指挥着挖这挖那,不管身上的荧光外套有多闪、头上的烫发有多飒,那不熟练的挖土姿势依旧很中二。 “老刘,够了不?” 老刘戴着个护腰,在旁边技术指导:“够了够了,现在可以把树栽进去了。” “景见,”陆女士使唤,“你去把树抱过来。” 景见根本不想干。 “杵着干嘛?快点啊。” 得,亲妈。 景见从坑里出来,把铁锹放一边,过去拖树。 老刘说不能拖,会弄坏根。 景见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把树抱起来,那树比他高,树干有他大腿那么粗,重得很,昨晚上下过几滴雨,草地湿滑,他一下没留神,脚下打滑,眼看着要往地上栽,一只嫩白的手伸过来,从他左肩穿过去,稳稳地撑住了树干。 景见先看那只手,手腕很细,然后眼皮抬起来,看手的主人。 听陆女士说,她叫钟云端。 “给我吧。” 钟云端一把把树抱过去,横着一个甩动,放进了坑里,轻松地犹如抱一颗萝卜。 她依旧是是那副装束,帽子、口罩、裹到脚的长羽绒:“可以填土了。” 景见还没回神。 “景见,”陆女士叫他,“过来填土。” 他去拿铁锹,闷不吭声地填土,太阳把某个女人的影子打到他脚下,很小的小团,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陆女士嘴闲不住:“小钟啊。” 小钟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过去,似乎很怕生,睫毛乱抖。 八栋的住户陆女士都有了解,除了这在神秘的小钟:“你老家哪儿的?” 小钟埋头回答:“很远。” “很远是哪儿?” “很远很远。” 陆女士:“……” 陆女士努力找话题:“今年怎么没回家过年啊?” “因为很远。” “……” 有社交牛逼症的陆女士有点聊不下去:“啊,谢谢你帮忙。” 钟云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横幅,横幅是老刘拉的,上面有八个大字:“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陆女士:“……” 土已经填好了。 陆女士刚想问问小钟吃没吃早饭,要是没吃可以上她家里吃。 但小钟撒腿就跑了。 老刘说:“这姑娘真逗。” 景见嘴角一扯,笑了:是挺逗的,昨儿个打游戏还把自己炸死了。 ------题外话------ **** 卡文卡得头疼,本来想断更,但良心太痛了…… 191:领领红了,景召雪山救援(一更) 年初二的晚上,商领领做了场直播,摄像头没贴上,角度调得很低。 “晚上好。” 今晚直播间比以往的人都多。 【第一】 【我来啦,ruby接住我!】 【占个座,慕名而来】 【今晚好热闹】 【冲景老师来的,在这条点赞打卡】 【景老师在看吗?呼叫景老师】 屏幕上很多弹幕,还有很多刷礼物的,甚至刷大额礼物。 商领领做asmr直播的时候,说话声音很小很小,像是耳语:“不用给我刷礼物,刷礼物不划算,不如拿去捐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差钱】 【ruby,今天什么流程啊?】 【跪求景老师出镜】 【小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当然,也有说话难听的黑粉。 【资源咖,都是景召捧火的】 【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网红】 【女主播没几个干净的】 【景召是瞎了吗?他的身价完全可以配一线女星好吧】 商领领禁言都懒得禁言,作为景老师的女朋友,这点诋毁有什么承担不起的。 她继续她的直播:“今天的主题是风元素。” 风扇的声音最先传进耳里,伴随而来的还有树叶簌簌声。 【新来的不懂,树叶声是后期配的吗?】 【如果是后期配音,ruby一般都会提前说】 商领领移了一下摄像头,让干树叶和小型的电风扇入镜,树叶声是通过摩擦、抓握而制造出来的。 这一段如果再配上蝉鸣,可以当拟音用:炎炎夏季,风扇在转,风吹树叶。 【小姐姐好厉害!】 【手好好看!】 【这就是眠音?好像真的能哄睡】 【啊啊啊啊我要入坑了,这种沉浸式声音太舒服了】 商领领把镜头转开,换了工具。 【这是什么声音?】 【是风车转动的声音】 纸风车、塑料风车、金属风车,万物都有声,万物不相同。 【ruby是我见过最会玩声音的主播】 【好治愈,好上头】 风车的流程大概六分钟左右。 商领领又进入了下一个流程。 【是风铃声!】 【风扇、风车、风铃,原来风元素是这个意思啊】 【好喜欢这一期!】 【姐妹们,我先睡了,明天再来二刷】 金属风铃、贝壳风铃、还有红宝石风铃,简单的白噪音会催人入眠。 这才是asmr,国内打着哄睡的幌子,用嘴巴发出各种擦边球声音的女主播太多了,把这个圈子搞得乌烟瘴气。 【对不起景老师,我已经爱上你老婆了】 【小姐姐,求露脸】 【ruby不露脸的,三年来一次都没有露过脸】 【新来的别太震惊,这都是小场面,ruby最厉害的是拟音】 最后一趴:是风琴声。 商领领把镜头稍微转开,俯身靠近双耳麦:“我不会演奏手风琴,这一段是我提前找人录的。” 手风琴演奏之前,她提前说:“晚安。” 【晚安】 【睡了睡了】 【不睡了,我要去刷ruby以前的视频】 【好困,但还想听】 【ruby有毒,我已经忘了景老师了】 【……】 ruby9876留言:【晚安,宝贝】 商领领这个直播视频第二天上了热搜的车尾,留言区里键盘侠也有,但路转粉的更多。商领领不怎么看恶评,反倒是陆女士总忍不住,注册了一堆小号去跟键盘侠打嘴仗。 商领领的年假休到了大年初七,初八开始上班。 景召没有在家里过元宵,他订了元宵前一天的飞机票,飞往维加兰卡。 商领领去帝昌机场送他。 “我让贺江送你回去。” “航班还没到点,我再待会儿。” 贺江坐在安检外面的椅子上玩手机。 商领领和景召坐在的贺江对面。 她看了看放在椅子上旁边的雨伞,问景召:“你的雨伞能过安检吗?” “嗯。” 可以折叠,而且材料特殊。 年刚过完,机场人来人往,飞国外的还好,飞国内的安检队伍都排到门口去了。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胳膊,一边玩他的手指,一边数着时间。 “我去一下洗手间。” 商领领一起身,景召就很自然地跟着起身了。他在洗手间的外面等商领领,过道人有点多,他把口罩戴上,靠墙站着。 “景老师。” 是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景召回头,目光略有疑惑。 是商宝蓝。 不过景召不记得,商宝蓝跟他见过。 “我们在丹苏见过。” 因为没有被认出来,商宝蓝有些羞窘,她性子总是怯怯的,说话声音也小:“我被困在索菲山的时候,景老师您是当时的救援人员。” 景召会开直升机。 留学的时候,他做过一个月的雪山救援。他有点印象,救援过几个滑雪被困的帝国籍学生,但对眼前这个没有印象。 “抱歉,没有印象了。” 商宝蓝更拘谨了:“您不用抱歉,是我冒昧了。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她态度诚恳,“当年谢谢景老师。” 商领领刚好出来,听见了这一句,因为是视觉盲区,她没看到商宝蓝的脸。 “景召。” 商领领走近后才看清是谁。 商宝蓝比她还诧异:“领领。” 商领领此刻只想捂住商宝蓝的嘴,不让她说出半句跟商家有关的话。 “你和景老师……” 还好,没提商家。 商领领没跟她寒暄:“我们赶时间,你自便。”她说完后拉着景召走了。 商宝蓝呆呆地站在原地。 等回头看不见人了,商领领才问景召:“你怎么认识商宝蓝的?” “不认识。” “那她干嘛和你说话?” 景召说:“她以前见过我,我没什么印象。” 那商宝蓝眼睛挺尖,景召戴着口罩她都认得。 商领领也解释了一下:“我跟她也不熟,是以前认识的。” “嗯。” 景召并没有多问。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左右 192:领领为回归铺路,请冬的恋情(二更) 快到十点了。 何江提醒:“景老师,该过安检了。” 景召起身,对商领领说:“我走了。” 这一趟不用去很久,三五天就能回来。 商领领还是很舍不得:“注意安全。” “嗯。” 景召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他的相机,另外还有一把伞。 他刚走到安检口。 商领领在后面喊他:“景召。” 他放下东西,折返回来。 “还有要说的吗?” 她摇头。 没什么要说的,就是不想他走。 景召把口罩摘下,牵过她的手,稍微俯身,吻在她手背上:“走了。” 这次没回头,他走了。 飞往维加兰卡的飞机十点半起飞,商领领十点四十才从机场出来。 贺江也还没走:“商小姐,我送你回华城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商领领管贺江要了车钥匙,“你回工作室吗?我先送你一程。” 贺江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遵从了老板娘的意思,上了车。 去绿瓦胡同的路上,方路明打了电话给商领领。 “晚上来不来玩?” “玩什么?” 方路明说:“我组的局,庆祝我开业。” 又开业,方路明几乎每半年就开一次业。 人菜,瘾还大。 “你又投资了什么?” “我还在搞共享。” 他是跟共享死磕上了。 商领领都懒得问他这次又要共享什么,随口问了句:“几点?在哪里?” “七点,唐德。”方路明怂恿,“你来不来?玩玩也好,你好歹露露脸,免得日后你回帝了都没人认识你。” “到时候再看。” 商领领把贺江送回工作室后,没有立马回华城。商进财在家恢复得不是很好,苏兰兰今天送他来康复医院。商领领先回了一趟桐湘湾,下午开车去了康复医院。 下午三点,关山山官宣了恋情,男友是肝胆外科的医生,圈外人。 评论里有知情人士爆料,说自己目睹过,关山山经常去深明医院私会这位圈外男友,圈外男友是位天才医生,年纪轻轻就开始主刀。 肝胆外科……商领领刷微博的时候,想到了商请冬。 方路明又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里嚷嚷个不停:“请冬不接我电话,我敢打包票,关山山官宣的人一定是他。” 商领领嗯了声,不感兴趣。 “你都不关心一下吗?”方路明现在都敢在商领领这儿替人抱不平了,“怎么说请冬也算你半个弟弟。” 商领领语气有点冷漠:“没什么好关心的。” 有个问题方路明想问很久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请冬?” 商请冬刚来商家的时候,日日跟在商领领后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商领领就再也不让他跟了。 方路明猜测,商领领和商请冬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具体是什么他猜不到,商请冬那样好的脾气,怎么会惹到商领领呢?他想不通。 “方路明,你管得太多了。” 她语气里有警告的意思。 要是以前方路明就闭嘴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商领领脾气变好了,他胆子也了。 “商宝蓝我不敢确定,但请冬绝对不会对你不利。”他着重强调,“请冬是天使。” 商领领:“祝你跟他百年好合。” “……” 晚上七点,唐德会所802包房,一屋子人玩得正嗨,今晚由方公子买单。 方路明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各路公子哥都来了。 周公子喝着小酒,聊着天:“你这次又是共享什么?” 包房很大,有舞池、有吧台,是个小型的蹦迪现场。 调酒师调了一杯蓝色火焰给方路明。 方路明尝了一口:“伞啊。” 周公子与他碰杯:“你不是搞过共享雨伞吗?” “以前搞的共享雨伞市场太小了,只有下雨天才有人会借伞。” 旁边的王公子问:“那这次呢?” “共享太阳伞和雨伞。” 一众公子哥:“……” 方路明眼神里充满了对新事业的憧憬:“下雨天就借雨伞,不下雨就借太阳伞。” 周公子最近跟一个女明星打得火热,一边微信哄女明星自己在加班,一边问方路明:“那你的共享卫生纸呢?” “黄了。” “二爷,”周公子说句压箱底的真心话,“别折腾了,回去继承医院吧。” “滚,别阻碍小爷创业。” 隔壁,803包房。 装修风格和娱乐项目丰富的802完全不同,803更商业,黑色的真皮沙发规整得连褶皱都没有,沙发上只坐了一个人,在正中间,茶几上开了一瓶酒,酒杯是空的,果盘没有被动过。 隔着几米远,站着一个人,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低着头:“何婉林最近和一个人联系很多。” “谁?” 葱白的手指拿起红酒瓶,在倒酒。 男人说:“那人叫岑永青,他手里应该是有何婉林什么把柄,何婉林给他汇过几次钱,我还听见过他们在电话里争吵。” “查查这个岑永青。” 话落后,沙发上的人放下酒杯,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 男人手上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纹身,纹的是一朵黑色的花,他收起支票:“谢谢商小姐。” 他先出去了。 隔了十多分钟,商领领从803出来。 她还没走到电梯口,有人在后面大声地叫她:“商领领!” 还能是谁。 商领领回头,板着脸,超级不爽:“在外面不要那么大声地叫我名字。” 方路明以为商领领是来赴他的约的,还挺高兴:“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走了。” “行,不叫你名字。”他吊儿郎当,“来都来了,sunnybaby,过去喝一杯呗。” ------题外话------ *** 抱歉,迟到了。 193:景召的背景身份(一更) “行,不叫你名字。”他吊儿郎当,“来都来了,sunnybaby,过去喝一杯呗。” sunnybaby想打他的狗头。 “清池来没来?” “来了。” “哪个房间?” “802。” 方路明带路,商领领随他去了802。 她一进去,有人冲她吹口哨。 “二爷,”是周公子,语气轻佻得不行,“哪约来的妹子啊?” 周公子大名周联邦,在家里排行老四。周家在帝都也算有头有脸,周联邦是个妥妥的纨绔子弟,方路明也算个纨绔吧,不过方路明热衷的是吃喝玩乐,周联邦爱好的香车美女。 “去去去,”方路明一副母鸡护食的架势,“眼神都给我放规矩点。” 今天来的公子哥有一小半是方路明的发小,因为关系好,也没什么忌讳,明知道被带进来的这姑娘对方路明来说不普通,还偏要调侃几句。 周联邦带头打趣:“这位妹妹,你……”怎么越看越眼熟。 商领领抬了抬眼皮,是很轻飘飘的一眼:“周小四?” 周联邦的眼皮猛地一跳。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吧台那边坐了一排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商领领一眼看到了头,最后目光落在了周联邦脸上,“逢人就叫妹妹。” 周联邦傻了一阵,儿时的记忆忽然涌进脑里。 他五年级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个曼妙少女,他喊了声妹妹,妹妹回头,手里捏着一只死老鼠。 “商……”周联邦比商领领小两个月,他硬生生地扭过来,“领姐?” 方路明发小圈的这帮子人,基本都不喜欢商领领,也都怕商领领,家里长辈都说商领领随她爸,有精神疾病,精神病杀人不用坐牢。 包房里突然就安静了。 商领领没理会那帮人,视线扫过四周然后,停在一处。 被“盯”上的杨清池站起来,走了过去。 “表姐。” 杨清池打小就和商领领不亲,两人之间没什么姐弟情深,来往也不多。杨清池要小商领领好几岁,对她有敬也有怕。 商领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杨清池说:“你坐过来,我有事问你。” 杨清池跟着坐过去。 吧台这边,气氛有点微妙。 “方二。” 王公子大名王启。 方路明坐过去:“干嘛?” 王启用余光暼了商领领一眼:“你跟商领领还有联系?” 语气里有浓浓的偏见。 方路明听着不舒服了:“你这是什么口气?跟她有联系怎么了?” 正经的青梅竹马,怎么就不能联系了? “你这是给她当孙子当傻了吗?”王启毫不掩饰他对商领领的反感,“你还跟她来往,不怕那小魔女搞你?” 方路明顿时拉下脸:“你们背地里骂也就算了,别当我面骂。” 王启还想说什么,周联邦拉了他一把:“行了,别扫兴。” 王启灌了杯酒,不再说话了。 商领领没闲工夫理会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那些探究的眼神。 她过来是有事要问杨清池。 “你对柴秋了解多少?” 杨清池的眉眼细看的话,其实和商领领有一两分相似,尤其是骨相,都生了一副美人额骨。 他回答:“没多少。” “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很快否认:“谁说我喜欢她了?” 方路明说的。 茶几上有开了瓶的红酒,也有空杯子,商领领却拿起开瓶器,轻轻一撬,啵的一声,开了瓶啤酒,黄棕色的泡沫冲出来,沾在她葱白的指尖上,她轻轻一吹,细小的泡沫飞进了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里。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杨清楚略微迟疑了一下:“她本来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我爸走后,她带着结婚证和遗嘱来了杨家。” “你爸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他们在维加兰卡领的证。” 又是维加兰卡。 商领领十四岁那年在维加兰卡见过景召,十八岁的时候,景召要逃,要逃去的地方还是维加兰卡。 她的手伸不到国外,她什么都查不到,景召也什么都不说。 “柴秋认不认识景召?” 景召? 杨清池反应了几秒:“摄影师景召?” “嗯。” 商领领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柴秋为什么要收购热丽传媒,景召是认识裴东海的,那他认不认识柴秋? “我不清楚。” 关于柴秋,杨清池知之甚少。 从商领领进来起,包房的氛围就有些不同,今晚来的不止有方路明的朋友,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是那些公子哥的女朋友。 女孩儿都坐一块,正讨论商领领呢。 “那女的谁啊?” “不知道,长得挺好看的。” “你看那帮人,都在看她。” “男人就是眼皮浅,一看到漂亮姑娘,眼珠子都挪不动了。” 几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半开玩笑半埋怨。 “我去我男朋友那边。” 穿皮短裙的女孩拿起自己那杯酒,起身,从茶几和沙发中间穿过去。 不知是谁的酒倒在了地上,女孩滑了一下脚,酒杯顺势往一边倒了。 小半杯红酒刚好洒在了商领领的袖子上。 女孩道歉:“sorry。” 听上去并没有歉意。 女孩站着,看商领领时是俯视。 商领领起身,拿了外套,身上的毛衣是修身的,杏色显得人温柔,不过她目光可不温柔,悠悠地、轻轻地从女孩脸上掠过,眉眼盈盈处,娇俏又不乏凌厉:“我去趟洗手间。” 她路过那女孩,往外面走,门一打开,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姐。” 商请冬脚步定住了。 关山山正挽着他,随他的辈分也跟着叫了一声:“姐。” 洒了酒的女孩愣住了。 女孩叫徐荟,是王启的女朋友,和其他随男友过来的女孩不同,她家世不错,父亲是大企业的高管,她想融入这群人的圈子,想跻身进帝都的金字塔,她平时会刻意维系关系和人脉,所以认得商请冬。 能让商请冬叫姐的人,只有一个,商华国际商领领。 徐荟在心里把王启骂了一顿,要不是他刚才一直明里暗里地注意商领领,她也不会乱吃飞醋。 她赶紧追出去。 商领领已经出去了,商请冬还愣在门口,方路明过来,把关山山好一顿打量,然后一抬胳膊,把请冬“勾”过去。 “借一下你男朋友。” ***** 商领领刚从洗手间出来。 徐荟上前:“商小姐。” 不像刚才,眼下徐荟把眼皮放低了,态度谦逊了不少。 “有事?” “刚才对不起啊。” 商领领靠着墙,不紧不慢地问:“你认识我?” “我在商华国际的周年庆上见过您。” 都改口称呼您了。 能参加周年庆,那她应该是商华国际某个高管的女儿,怪不得看到商请冬后转变了态度。 商领领正想问问她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哪个爹教的,视线余光却看到了两个熟人。 她立马将抱着的手放好,打了招呼:“两位哥哥好。” 路过的两位哥哥莫名其妙,一位哥哥是方路深,一位哥哥是陈野渡。 两位哥哥没给回应,商领领也不生气,转头温柔地安慰徐荟:“没关系的姐姐,就是脏了一点衣服而已,擦一下就好了。” 徐荟呆滞。 陈野渡和方路深已经路过了,走远后,方路深疑惑地问陈野渡:“那是商领领?” “不是改名叫sunnybaby了吗?” “她变了挺多的。” 以前可不会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姐姐。 商领领在后面目送两位哥哥走远。 徐荟纠结了半天,艰难开口:“商……妹妹?” 商领领冷森森地望过去:“谁是你妹妹。” 徐荟:“……” 大小姐的脾气好难搞哦。 包房里,一群人正在玩游戏,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超级烂俗无聊。 不打紧,也不是真想玩游戏,方路明是想借着游戏套话呢。 方路明这把赢了,提问关山山:“谁提的交往?” 关山山很爽快:“我提的咯。”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哈,我先去弄点饭吃,十点半左右二更 194:小九爷的排场(二更) 关山山很爽快:“我提的。” 方路明觉得有猫腻。 这样套话虽然很曲线救国,但方路明也没办法,商请冬嘴巴跟焊住了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商请冬对关山山没啥意思,这一点方路明这个做兄弟的早看出来了,商请冬也不是那种会跟人姑娘玩感情的人,更不会闯男人爱闯的祸(比如搞大人姑娘的肚子,这一点参考周小四的哥哥周老三)。 这时,门被推开,商请冬立马抬头。 商领领进来了,坐回她原来的位置,离座后留下的啤酒她没要,重新开了瓶新的。 她喝她的酒,对方路明的游戏不感兴趣。 几轮之后,又被方路明逮到了套话的机会,这次输的是商请冬。 “十秒钟,说五个你女朋友的优点。”要是说不出来,铁定不是真喜欢。 商请冬全程心不在焉,回答也慢半拍:“人挺好的。” 人挺好? 要是方路明没有见过关山山骂助理的那个架势,没准他就信了。他敲酒瓶子催促:“要说五个。” 不如实作答就得喝三杯调酒师专门调的“酒炸弹”。 除了方路明,关山山也在等答案,她的视线几乎没有从商请冬的脸上移开过,目光迫切,她看商请冬的时候总是有种不顾一切的炙热和赤诚。 她没有等到商请冬的答案。 商请冬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放下杯子的同时,往商领领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明目张胆,是悄然而小心翼翼。 关山山低下头,笑自己傻。 方路明越看越不对劲,这俩要是没问题,他把方字倒过来写。 偏偏有人没有眼力见,比如周小四周联邦。 “从在座的里面挑一位,kiss三分钟。”这是周联邦向关山山提的。 关山山毫不迟疑地喝了三杯酒。 那头,商领领一瓶啤酒已经见了底,觉得待着没什么意思,拿了外套起身:“我先走了。” 包房里很热,她有点微醺,耳根染了层薄薄的红。 方路明也不玩了,过来问她:“你开车来的?” “嗯。” “我给你叫个代驾。”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商请冬也跟着起身,他刚出门口,关山山追出来:“请冬。” 商领领和方路明已经进了电梯。 商请冬停下了脚,定定地站了片刻,他回头,波光潋滟的一双眼睛不含情,冷冷淡淡:“我都听你的了,你还要怎样?” 他的一句质问,红了关山山的眼睛。 他会答应交往是一场交易,她有他的把柄,她用那个把柄给自己换了一个机会,她要怎样? 谁都知道她要怎样。 “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请冬。” 关山山走上前,终于如愿和他对视,她一下被迷了魂魄,伸手抓住他的衣服,鬼使神差地踮起脚,想去亲吻她念了多年的人。 商请冬推开她的手,后退:“对不起。” 他自己回了包房。 关山山还留在原地,手垂下,梦醒了,她笑得荒诞。 ***** 商领领和方路明从唐德出来的时候,门口刚好泊了一辆车,车牌很嚣张。 会所里立马有人出来迎接,迎接的人站了两排。车上的司机先下来,绕到副驾驶去开门,随后一只左脚先迈出来,皮鞋一尘不染。 有人上前,低头躬身:“匪爷。” 男人下了车,着一身黑色西装,他身量很高,五官硬朗,眼角有疤。 商领领问方路明:“他是谁?” 她和方路明在会所门口的另一头。 方路明探头看了看,对方背对他,人没怎么看清,但车牌看清了:“golden world的王匪。” 商领领知道这个名字,但人是第一次见。 golden world这几年在帝国名声大噪,主营安全系统和技术,是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和国内很多企业都有合作,往近的说,唐德会所的安保工作就是外包给了golden world,而且国内很多名人商贾都在golden world聘用过私人保镖。 “听我哥说,golden world的本部在维加兰卡,生意做得很大,涉及范围很广,红三角周边几个国家都或多或少会受golden world的影响,他们的分部这几年在国内发展得很快,帝都的两个后起巨头,一个是岑肆,另一个就是golden world的王匪。” 商领领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她那个保镖赵守月先生,赵先生就是golden world的甲级保镖。 这会儿,代驾来了,是方路明认得的人。 商领领上车:“走了。” 方路明摆了摆手,刚转身—— “方路明。” 方路明弯下腰看车窗:“干嘛?” 商领领目向前方,别扭得要死:“元宵快乐。”她要回华城,所以提前说了。 就当还他的新年快乐。 某人哼哼:“你记不记日子啊,明天才是元宵。” 商领领直接把车窗关上了。 蠢狗头! 回去的路上,景召打电话来了。 “领领。” 商领领那点酒意全醒了:“你到了吗?” “到了。” ***** 维加兰卡国际机场。 贵宾室门外有人敲门。 景召起身去开门,边问商领领:“你还在外面?” 门外的男人叫了句:“小九爷。” 景召抬手按在唇上,示意安静。 男人安静,他身后十几人也都安静,全部等在外面,有序地站在门口两侧。 景召还在打电话:“太晚了,你明天再回华城吧。” 商领领说知道,对代驾说去桐湘湾。 景召不放心,又嘱咐她:“你拍一下代驾,把照片和定位发给陆女士。” 她说好。 他才反应过来:“领领,你喝酒了?” 贵宾室外面十几人都在听小九爷打电话,一个个竖起耳朵,一个个噤若寒蝉。 ------题外话------ *** 这两章是在铺垫,景召某一马甲差不多要揭露了 195:我在想你,突破关系(一更) “领领,你喝酒了?” 是老父亲查家里小孩抽烟喝酒的那种口吻。 商领领老实承认:“喝了一点点。”一点点红的,一点点啤的。 “你一个人?” “还有我同学。”也不能说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喝酒,那样很奇怪。 景召问得很细:“之前送你回来的那个?”他稍作停顿,补充,“不熟的同学。” 方路明送过商领领回星悦豪庭,是好久前的事了。 “嗯,就是他,你还记得啊。” 景召那边没讲话。 商领领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生气了吧? “在想该怎么跟你说。” “说什么?” 不要在外面喝酒,不要和男士喝酒,不要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喝酒。 但掌控欲并不是好东西。 景召不想给商领领过多管束,每一个个体都应该是独立自由的。 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他挑捡着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酒水,一个人出行要留个心眼。” “你放心好了,我防范心很强的。” 他不放心,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操不完的心。 “我要去酒店了,你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景召等商领领先挂电话。 通电断了之后,他才对外面的人说:“进来。” 其他人都守在门口,只进来了一个人。 他叫崇柏,没有姓,生在、长在维加兰卡的贫民窟,崇柏是一种树名,听说他是被扔在崇柏树下的,当时半岁大。 他应该是东方人,至少他的五官没有任何西方特征。 他进来,帝国话说得还算流利:“小九爷。” 小九爷应该是有情况了,他刚刚是在和一个女孩子通话。 但这不是他能过问的。 景召问他,用的是维加兰卡的语言:“那批金刚石现在在哪?” “在古寨沙的仓库里。” “联系当地的刑警,把货交给他们。” 这样的话,货期得延迟,货还不一定拿得回来,损失很很大。崇柏犹豫:“那洛克……” 原本在给手机设置帝国时间的景召抬起了眼。 崇柏会意,把求情的话吞回去:“我知道了。” 贵重物品押运是golden world占比很重要的一块业务,这块业务一直是洛克在负责。 洛克为了抽成利益,接手了一批货源不干净的金刚石(钻石原石),事情败露之后,洛克仗着自己是老九爷时期的元老,想让集团给他庇护。 柏崇也想给洛克求情,洛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在红三角有很强大的关系网。 但小九爷有规矩,不能碰不该碰的。 元宵节的早上,商领领给景召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商领领:【召宝,元宵快乐】 商领领:【爱你呀】 中午,她收到景召的回复。 景召:【元宵快乐】 后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片白花瓣、红花蕊的花海。 很漂亮,是商领领没见过的花。 商领领:【这是什么花?】 景召:【沧莲】 沧莲是缅西的国花,花期很短,只有一周,只在雨天开花,花瓣是白色,花蕊是红色。 沧莲的花语是:我在想你。 十五月圆,晚上没有云层,银白的月华笼罩着城市的霓虹,稍微温柔了刺目的璀璨。 陈野渡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手里抱着一个装水果的那种泡沫箱子。 她终于给自己添了一件新棉袄。 她说:“陈野渡,元宵快乐。” 泡沫箱子里装着她自己做的元宵。 陈野渡的手还握着门把,看着她,没说话,半天没有动静。 屋里有人问:“谁啊?” 今天十五元宵,陈知惠过来了,她是个美丽得像妖精一样的女人。 陈知惠是陈野渡的姑姑,只比他大四岁。陈家老爷子和原配离婚之后,陈知惠定居国外。陈知礼去世那年,陈野渡重度抑郁,她回国接手了陈氏旗下的酒店。 陈野渡把门关上:“没有谁,走错了。” 走错了就不会看那么久。 陈知惠从厨房过来,越过陈野渡,打开门,她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然后同门外的人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小响。” 秦响十三岁住到陈家,穿的第一套少女内衣是陈知惠帮她买的。 秦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陈知惠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她放下箱子,一声不吭地离开。 门又被关上了。 陈野渡问陈知惠:“你怎么不骂我?” 陈知惠穿着红色的紧身毛衣裙,宽袖、一字领,很性感,也知性:“为什么要骂你?” “我还在跟她见面。” 陈知惠神色如常,陈野渡在她脸上没有找到任何愤怒或者不平的情绪。 或许因为受的教育不一样,陈知惠对什么都很看得开。 “你跟她见面是你的事情,你有权利自己决定,你恨不恨她跟我恨不恨她是两码事,我不会骂你,也没有权利骂你。” 陈野渡和陈知惠算是同龄人,她也从来不像个长辈,更像朋友。 “有些事情如果不好好善后,就没办法重新开始。”她将头发绑起来,去厨房拿了一条围裙穿上,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野渡,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陈野渡沉默了片刻。 “我要出去一趟。” 陈知惠又把围裙摘下来:“那等你回来了我再煮汤圆。” 这时候姑侄两个都不知道,这个元宵陈野渡回不来。 别墅区外面没有公交站,也不好打车,沿路的绿植都被精新修理过,路灯也不寻常,大概因为是“有钱地段”,夜景怡人。 秦响慢吞吞地走在马路上,今天是元宵,团圆的日子,外面没有人,整条路上除了树影只有秦响和她自己的影子。 后面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她前面。 她也停下。 陈野渡坐在车里,没有下来:“你跑什么?怕我姑姑?” ------题外话------ *** 这一对得突破关系了,二更预计晚上十一点半,你们先睡吧,明天再看 196:同居吧,为她疯魔(二更) 陈野渡坐在车里,没有下来:“你跑什么?怕我姑姑?” 秦响没有解释,走上前,站在车门外面,看车窗里面的陈野渡,灯把她的脸照得透白,鼻翼有几颗生动的雀斑。 她是生得好看的,连雀斑也好看。 “陈野渡,”她说,“元宵快乐。” 陈野渡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身体往后靠着:“这句你刚刚说过了。” 但秦响没有别的话了,她不想惹怒他,她希望他快乐、健康。 “秦响,”这是他们再遇后,陈野渡第一次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你以后别来了。” 秦响呆滞地站着,风吹得她肩膀发抖,她下意识地把手指蜷缩进掌心、把指甲刺进皮肉。 她耳朵里只听得到陈野渡的声音。 “我不缺钱,不缺给我做饭的人,你补偿不了我什么。” 本来就补偿不了什么,让她每周去他家干活是他犯的错,他不该折磨她,也不该折磨自己。 “牢你也坐了,惩罚你也受了,就到这吧,我们以后不要见了。” 秦响想反驳、想否决,话到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没有任何立场。身上的新棉袄一点都不御寒,她冷得发抖。 “你好好生活,好吃好睡,忘掉以前的事。” 这是最后一句。 陈野渡转过头,不再看外面,他关上车窗,把车调头,开走。后视镜里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看不到。 不是很远的一段距离,陈野渡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停在了别墅区大门外面,他又打开车窗,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尼古丁已经救不了他,有次去酒吧,有个人给他递了根烟,他知道那是什么烟,但他接了,如果不是景召及时阻止,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瘾君子了。 她应该回去了吧,她坐到车没有。 月亮好圆,陈野渡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会没有由来地感到烦躁。他继续抽烟,胃里开始疼,那种被什么绞着的疼,他这个病很烦人,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 他重新调头,踩了油门。 再去看一眼,看到她上车他就回来。 **** 公交车今天好像已经停运了,秦响在站点等了很久,一辆车都没有路过。这里算郊区,打车到市中心很贵很贵,她决定走路去,路上空荡荡的。 前面路段有个人,衣衫褴褛,他在翻垃圾桶,时不时看向秦响。秦响去到对面,脚下走快一些,她四处张望,不过路上没有其他人。 那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往草丛里拖。 秦响力气敌不过,大声喊救命。 男人置若罔闻,她抓破了他的手,试图谈判:“我可以把钱都给你。” 男人是附近的流浪汉,喝了酒,一双金鱼眼已经涨得通红,他处在极度兴奋状态里,拽着秦响往对面的天桥去。 秦响闻到了很浓重的酒味。 元宵节的郊外根本没有路人,她被男人按在天桥下面的一张硬纸皮上,她再次大声呼救,男人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 她情绪突然失控,大叫时摸到了一块石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她本能地捡起石头,本能地扬起手,石头砸下去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很急促的脚步声。 “你他妈,去死!” 很暴怒的一声。 酒意上头的男人倏地回头,被拽住了衣领。 秦响手垂下,石头掉在地上,天桥下没有灯,光在远处,很暗,她红着眼叫了一句:“陈野渡。” 陈野渡抡起棒球棍,狠狠砸向男人的头,男人倒在地上,失声痛叫。 他没有停,实木的棍子一下一下砸在男人肩上、背上、脚上,他猩红了眼,是要杀人的模样。 秦响爬起来,去拉他:“陈野渡。” 他甩开她的手,用棍子砸,用脚踹。 男人已经不叫了。 “不要再打了。” 秦响大声喊了一句:“陈野渡!” 所有动作突然停下,他转过头来。 远处一束照过来,秦响看清了他的眼睛,不,他不是陈野渡。 “自横……” 咣。 棒球棍掉在了地上。 周自横盯着她,眼里还有没有褪掉的猩红:“你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秦响完全傻住了。 他把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下面的血液在翻涌,叫嚣着把这个狠心的女人扯碎。 “秦响,我一直在等你。” 被风吹得青紫的唇刚刚被秦响咬破了,血结成了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等了多久?” “十二年。” 他杀了人,坐了十二年牢。 这十二年来,秦响一次都没来监狱看过他,他从期盼、到怨恨、到求天求地。 秦响快要把他弄疯了。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因为是她去坐牢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只会低下头,红眼哽咽:“对不起。” 周自横讨厌听到对不起,他捡起棒球棍,又去打那个男人。 秦响急得热了眼眶:“不能打了,再打他会死。” “那就让他死,他该死。” 周自横有轻微的反社会倾向,他在监狱立过功,减了刑,但因为打人,又加了刑。 他是个极其暴力的人。 秦响用力抱住他的手,拼命摇头:“自横,不要打了。” 周自横想弄死这个欺负秦响的男人,他不怕坐牢,但是他怕秦响不来看他。 而且,她哭了。 他烦死她哭了,擦了擦手,然后去抹她脸上的泪,凶巴巴地说:“别哭了。” 他骂:“哭得真丑。” 秦响立马把棒球棍抢过去,擦掉上面的指纹,然后自己拿在手里,看了看四周,没有监控。 棍子是木头的,地上的男人应该死不了。 她拉着周自横往外面走:“你住哪里?” 周自横看了看被她拉着的手,恨恨地抽回来:“我没有住的地方,我今天刚出狱。” ------题外话------ **** 我好喜欢周自横啊。 本文所有地名国家全部架空,就算跟上本书有一样的地名,也没有任何联系哈,就当是平行空间。明天不一定能更新,明天我带家人去医院,回来得早就会更新。 197:夜会六次,主副人格切换 帝都大陈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陈家唯一的孙辈继承人是个病人,他有两个人格,一个随父姓,叫陈野渡,一个随母姓,叫周自横,他们不知道还有彼此,他们的名字都来源于一句诗:野渡无人舟自横。 在陈野渡眼里,父亲是个慈善家。在周自横眼里,父亲是个伪慈善家。 听说,陈知礼的原配夫人原本怀的就是双生子,在他们没有出生之前就取好了名字,一个叫野渡,一个叫自横,但生产那天,陈知礼对妻子动了手,双生子只保住了一个,取名野渡。 周自横是陈野渡十四岁那年独立出来的人格。 秦响来陈家的第一天,佣人就叮嘱过她,不可以去三楼。她点头,从不问为什么。虽然她是作为陈知礼的养女住进来的,但她对陈家并没有归属感,她是陈家的外客,她对这个家没有好奇心和探究欲。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夜深人静时,楼上突然有声响。细听,像是有人在敲瓷砖,一下一下地敲,没有节奏地敲, 像是某种求救的暗号。 陈知惠定居国外,不常在陈家,在这个家里,秦响唯一还能说的上话的,除了做饭的凌姨,就只有陈野渡。 凌姨说小少爷生病修养去了,不在家里。秦响没有问小少爷生的是什么病,她并不好奇,听说小少爷经常生病,还会间歇性失忆。 第二天晚上,同一时间,零点三十二分,楼上又响了。 第三天晚上,同一时间,零点三十二分,楼上再次传来响声。 秦响听力太好了,在陈家又睡不惯,很浅眠,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她听着楼上的声音翻来覆去。犹豫很久,她悄悄起床,看见凌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粥上了三楼。 秦响跟在后面,三楼的楼梯口装了一扇铁门,她看见凌姨用钥匙打开铁门,端着粥进去了。 秦响不敢再跟上去。很快,凌姨又出来了,她没有锁门,她去楼下拿什么东西了。 就看一眼,秦响这样说服自己。 三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旁边装了类似防盗窗那样的窗户,窗户的中间留有一个小窗口,尺寸只够两只手出入。 房间里有个男孩子,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在喝粥。 秦响走过去,敲敲窗户。 男孩转过头来。 他盯着秦响,满眼的防备,像一只随时都会冲过来扎人的刺猬。他问秦响:“你是谁?” 秦响还没回答,听见楼下有声音,她看了看男孩,随后静悄悄地离开。她躲在了二楼,看见凌姨又端来了排骨汤,并拿走之前的空碗,重新锁上三楼的门。 这是秦响第一次见周自横,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周自横。 次日的晚上楼上又响了,依旧是零点三十二分。这次秦响数了,他敲了三百零七下。凌姨依旧会给他送餐,依旧是放了香菜和肉的粥,还有山药玉米排骨汤。不过这次秦响没有跟着上去。 再过一天,还是一模一样,零点三十二分、三百零七下、香菜肉粥、山药玉米排骨汤,所有程序很机械地在重复。 其他人听不到吗?其他人置若罔闻吗? 秦响少得可怜的好奇心终于被勾出来了,这天,她和那天晚上一样,她趁着凌姨去端汤的时候上了三楼。 和第一次见一样,男孩在喝粥,看见她后把汤匙放下,灯光不亮,但他的目光很亮很亮,他真的很像一只刺猬,眼里总是带着扎人的锋芒。 “你就是陈知礼新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 他当时十八岁,觉得秦响就是个小孩。 “你叫什么?” 秦响虽然诧异,还是如实回答:“秦响。” 这是秦响第二次见周自横。 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长着和陈野渡一样脸的男孩会问她叫什么,他的目光很陌生。 他是陈野渡吗? 隔一天,秦响又来了,和上次一样,只待一两分钟。 男孩也和上次一样,用目光扎她,很不友好:“陈知礼给了你什么?” 秦响不说话。 “洋娃娃?裙子?” 不是的。 陈知礼给福利院捐了很多钱。 男孩讥讽:“你这么容易就给她当养女了?” 不容易。 她拒绝过,她也犹豫过很多次很多次。 男孩恶狠狠地骂她:“真蠢!” 这是第三次见面。 第四次。 男孩没有在喝粥了,而是倚在窗户旁边等秦响,他抱着手,抬着下巴,喊她:“喂,蠢货。” 秦响不爱说话,总是不作声。 他脾气不好,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走近点。” 秦响这次走近了一点,男孩如果从小窗口里伸出手,就能抓到她。 “你多大了?” “十三岁。” 他脸很臭,骂人:“陈知礼那个畜生。” 骂完陈知礼,他又骂秦响:“你真蠢!” 然后是第五次见面。 男孩告诉秦响:“我叫周自横。” 十八岁的少年,张狂嚣张,敢与天比高。 秦响终于问出口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不是叫陈野渡吗?” “什么陈野渡,我叫周自横。”男孩的神色高傲又狂妄,他说,“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周自横。” 他不是陈野渡,陈野渡不吃香菜,陈野渡的目光不是这样,陈野渡也不喜欢穿纯黑色的衣服。 当时,秦响以为周自横是陈野渡的双生兄弟,以为周自横在这个家里不被喜欢,才会被关起来,一直不得见天日,不像陈野渡,众星揽月、万千宠爱。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陈家的孩子,差别却这么大,她觉得周自横很可怜,其实她也很可怜,可怜的人容易报团取暖。 这是秦响偷偷上三楼的第六次,每次都是周自横主动跟她说话,他一定是很寂寞的。 “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觉?” 秦响说:“你敲了地板。” 他一直敲地板,敲三百零七下。 周自横隔着窗户斜睨着:“合着是我吵醒了?” 是的。 凌姨快要上来了。 周自横问秦响:“你明天来不来?” 秦响不知道。 周自横又凶巴巴地命令她:“你明天也要来。” 后来,周自横会故意多要一点东西,故意苛刻一点,让凌姨在下面忙活久一点,那样秦响就能待久一点。 ------题外话------ *** 还好,没有断更。其实周自横这个人格我前面铺垫过,好像是三次,我比较喜欢铺垫,尽量不要一目十行哈。 198:两个人格和少女秦响(一更) “你明天也要来。” 后来这句话成了周自横的口头禅,每一次秦响离开的时候,他都会用很凶的语气跟她说这句话,像是命令她,也像在恐吓她,仿佛再说:你要不是来,我就绝对不原谅你、不放过你。 和往常一样,凌姨零点三十二分起来给周自横送吃的。 粥和排骨汤他今天都没怎么动,他说:“我要喝现榨的橙汁。” 凌姨下去榨果汁。 端上来后,周自横只喝了一口 “不好喝,去给我拿牛奶。”小少爷很难伺候,“不要冷的,要热到三十五度。” 凌姨又下去热牛奶。 周自横又只喝了一口,无端端地发脾气:“太烫了。”他把杯子从窗口推出来,“我要吃苹果。”就跟挑刺一样,他说,“每一块都要切得很均匀。” 凌姨头痛不已。 今天晚上的自横少爷非常非常挑剔,从零点三十二分折腾到了一点二十七分。 第二天晚上。 秦响听见声音后去了三楼。 周自横摆脸色,质问她:“你昨天为什么没来?” “我妹妹要做手术,我去陪她了。” “你还有妹妹?” 秦响说:“孤儿院里的妹妹。” 秦响口中的妹妹是孤儿院的孩子,妹妹听不到,要植入人工耳蜗。 孤儿院有很多这样的小孩,秦响算幸运的,她没有不健康。 “那明天呢?你明天来不来?” 秦响点头。 周自横这才不摆臭脸了。 切苹果和榨果汁要花挺长时间,凌姨还没有上来,秦响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周自横问:“孤儿院会虐待小孩吗?” 秦响摇头:“院长妈妈人很好。” “那你干嘛来陈家?”他语气又变得不好,像最初骂她蠢时那样。 秦响低头,她其实是自卑的:“你爸爸捐了很多钱。” 周自横冷哼:“假仁假义。” 秦响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的父亲。 他很恶毒地诅咒陈知礼:“我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那他的钱就都归我了。” 秦响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他痞痞地、坏坏地挑起眉:“觉得我坏是吧?”他乖张得不得了,“这是遗传懂吗?我本来就是坏胚子。” 秦响倒不觉得他是坏胚子,他顶多是小刺猬。 时间差不多了,她要走了。 这次周自横扒着窗,试图把头从窗口钻出来,但失败了,他烦躁地锤了一下窗户:“你明天也要来。” 后面的每一个明天,秦响都会去三楼,她不爱说话,大多时候是周自横在说话,她在听,周自横喜欢骂人,最喜欢骂陈知礼。周自横是个嘴坏的小孩,但人不坏,他会把排骨汤给她喝,虽然他也会骂她小矮子。 周自横发现了,秦响总穿着同一件外套。 碍眼! 他住的房间里有洗手间,除了必需品之外,唯一值钱的只有一块手表,哪来的他不知道,有个庸医说他有间歇性的失忆症。 他把手表从窗口推出来:“你把这个拿去卖了。”他看了眼秦响身上的外套,故作嫌弃,“卖的钱拿去买衣服穿。” “我有衣服。” 他又跟被谁惹到似的不高兴,直接把手表扔出去,也不怕砸坏。 秦响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接,所幸没砸到地上,她正要还给他,被他知道凶恶的眼神制止:“这是我不要的,你不要就拿去扔掉。” 秦响只好先收着。 “周自横。” 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像四月的风,不冷不燥,舒服又温顺。 “唔。” 周自横答应得含含糊糊,因为不习惯,以前没人叫过他。 “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你?” 他们指的是陈家人,周自横的爷爷、父亲。 “他们怕我。” “怕你什么?” 他就像被猎人关进了笼子里的野兽,即便已经被拔掉了爪子和牙齿,依旧不会服软,那么骄傲乖张:“怕我脱掉他们的衣冠,让别人看到他们禽兽的样子。” 秦响没有听懂。 这次秦响离开的时候,周自横没有说那句口头禅。 他说:“离陈知礼远一点,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第二天,陈家来了“客人”,“客人”提了很多东西上了三楼,“客人”不小心,把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装的全是药。 那是压制人格出现的药物,这次自横少爷“出来”得太久了。 那天之后,三楼安静了,秦响依旧会在零点三十二分醒来,但已经听不到周自横敲瓷砖的声音了,凌姨也没有再起来送吃的。 秦响偷偷上过三楼,发现楼梯口的门上挂着两道锁,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见到周自横。 陈野渡回陈家了,秦响才想起来,他之前是去养病了,她想问问凌姨,是不是周自横也养病去了,可是她不敢问,害怕被发现自己偷偷去过三楼。 陈野渡回来的那天,手上拿着一盒巧克力。 “别人送的。”他一把塞给秦响,“我不喜欢吃甜食。” 他喜欢的。 他喝桂花茶都要加糖。 秦响叫住他:“陈野渡。” 他又从楼梯上下来:“干嘛?” 秦响两边眉头都快拧一块了,憋着话的样子,憋了老半天,说:“没什么。” 她想问周自横的事,但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过周自横,就像是他不存在,外人似乎也都以为陈家只有一个陈野渡。 陈野渡突然问她:“你什么时候再去摘桂花?” “桂花要到十月份才开。” “哦。” 他哪知道什么时候开:“到时帮你扶梯子。” 他说完就上楼。 秦响盯着他的手腕看,他戴的那块手表和周自横给她的那块是一模一样的。 后来秦响听凌姨说,陈野渡丢了块手表,但又买了一块新的。 六月份帝都开始炎热,陈野渡打球伤了左手。 八月份,陈知礼第一次在晚上进了秦响的房间。 他说:“你越长越漂亮了。” 他问:“爸爸能不能抱抱你?” 秦响说不可以,她已经快十四岁了,不是小女生。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左右 199:发现双重人格,打爆贱男人的头(二更) 秦响说不可以,她已经快十四岁了,不是小女生。 陈知礼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问她有没有想要的,她说没有,他就离开了。 秦响后来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个年纪被陈知礼领养,因为十四岁这个年纪刚刚够,可以用来钻的法律的空子。 “秦响。” “嗯?” 秦响在剪树枝,回答得心不在焉。 陈野渡拎着书包,左手的石膏已经拆了,贴着膏药,膏药上面有涂鸦。他身后是初升的朝阳,他是朝阳里炙热的少年:“周末我和几个朋友去水族馆,你要不要去?” 秦响很喜欢海豚,她很多东西都印着海豚的图案。 她摇头,把修剪树枝的剪刀放下,走到陈野渡面前:“陈野渡,我不喜欢你爸爸。” 陈野渡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问她:“那你要回去吗?” 她不说话。 十八岁的少年因为骄傲,因为不想她回去,所以说了伤人的话。 “秦响,做人要有良心。” 之后,陈野渡有好几天没有回来。 周日的晚上,有人来敲秦响的门,她立马坐起来,摸到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 “是我。” 是陈野渡。 秦响没有开门:“已经很晚了。” 外面安静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听见陈野渡说:“对不起。” 是很郑重的一声道歉,骄阳一样的少年低了头。 就是那天晚上,秦响又听到了周自横敲地板的声音。凌姨去厨房后,秦响上了三楼。 周自横站在窗户旁边,阴着脸,满眼怒气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 他左手还贴着膏药。 “秦响,我一直在等你。” 秦响看到了他的手表、他石膏上的涂鸦,她发现了,陈家的秘密。 在周自横的意识里,他一直被关在三楼,可秦响却不来找他。 他就一直等她。 这一次也一样,他坐了十二年的牢,他等了她十二年,她都没有来。 他恨恨地把被秦响拉着的手抽回来:“我没有住的地方,我今天刚出狱。” 秦响皱了眉,在思考。 她不能把周自横送回陈知惠那里,她不敢相信别人,陈家人如果知道周自横还在,会不会又想办法让他消失?或者把他关起来? 要把他藏起来才安全。 秦响不再犹豫纠结了,她问周自横:“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周自横把棒球棍抢过去,抬起脚就走。 秦响以为他不愿意。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凶巴巴地催促:“还不走?你是要留在这里过夜?” 秦响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男人,确定他还有气,这才跟上去。 陈野渡的车就停在路边,手机在车上,铃声正在响。秦响没有去开那辆车,特地走远一点,用手机再叫了一辆车。 她叫车的时候,周自横一直往她那边看。 她抬头看回去。 他扯扯嘴:“你怎么还没长高?你真矮。” 他一点都没变,嘴巴依旧那么坏。 他脾气也不好,不讲道理,喜欢用暴力,有一点反社会倾向,但就是这样的他,曾经那样拼命保护过她,就这一点,足够秦响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如果可以,秦响想把自己都给周自横。 “你还没回答我。” 秦响抬头看他,眼睛有一点酸。 他坐了十二年“牢”,那在他的意识和记忆里,一定吃过很多苦。秦响也坐过牢,知道坐牢很苦。 “你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周自横很固执,非要一个答案。 不能说实话,秦响只能撒谎:“因为工作很忙。” 周自横很烦躁,对现在的她一点都不了解:“你做什么的?” “火化师。” 他不满意忙这个答案,恶声恶气地说:“有多忙?一天能死多少人?” 秦响看着他,不说话,但眼神表明了她不赞同他这么说话。 周自横不喜欢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恶劣地用棒球棍敲了敲路灯杆:“少找借口,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一般的借口糊弄不了他,秦响思忖了很久:“我不敢去,会梦见那天的事。” 周自横果然不再问了,神色从复杂、到纠结,到最后变成了不忍。他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秦响十二年没有去监狱看他。 秦响叫的车来了。 周自横没有问要去哪个地方,跟着她上了车,唯一的行李只有他手里那根棒球棍。 “你就这么把我带回去?”他语气挺恶劣的,带着点儿试探,“不怕你家里人介意?” 秦响说:“我没有家里人。” 周自横抱着他的棍子,目光不转地看秦响:“你一个人住?” 秦响没有多想:“我和别人一起住。” 真出息,还找了个贱男人。 车刚好开到减速的震荡标线,车身震了一下。 周自横扬起棍子敲了敲主驾驶的椅背,像个恶霸:“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一副要干架的阵仗。 司机:“……”当时他害怕极了。 “周自横。” 秦响喊了他一声,又是那种不赞同他那么说话的眼神。 周自横脸一转,看窗外。十二年没见,哼,脾气见长。 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周自横拎着棒球棍下了车,在路边等着。 秦响付了钱,对司机道了谢,回头看到周自横的棒球棍,欲言又止。 周自横:“干嘛?” “这个不可以扔了吗?”他好像比十二年前更乖张无常了,秦响怕他会出去打架,想扔掉他的“武器”。 周自横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他还要打爆贱男人的头。 ------题外话------ *** 顾小花:法治社会,禁止斗殴。 周自横:滚。 200:我要住你这,自横被领领发现(一更) 秦响领着周自横到了八栋二楼的202。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周自横看了看门口的对联。 秦响从包里拿出钥匙:“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说一声。” “说什么?” “我要问问她介不介意你进去。” 钟云端有社交恐惧,秦响不好随便带人进去。 不过这话听进周自横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她不仅有贱男人,还处处为贱男人着想。 好个秦响啊,他在牢里被她弄得快要魔障了,她倒好,在外面谈贱男人。 他手痒,想打人。 “他介不介意我都要进去,有什么好问的。”他恶声命令,“开门。” 贱男人介意就打爆他的头,贱男人不介意也打爆他的头。 秦响没有直接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里面的人问:“谁啊?” 周自横表情僵住:“女的?” “嗯,我室友。” “哦。” 那就不打爆吧。 周自横把扛在肩膀上的棒球棍放下来,手又不痒了。 “云端,是我。”秦响凑到门口,说,“你先别开门,我带客人来了,方便我们进去吗?” “等一下。” 钟云端把全身都包裹好了,再来开门,开门后,她隔着墨镜看了一眼:“我回房间了。” 她扭头跑走。 从头到尾周自横就只看见了一团黑。 “你跟她住?” 秦响把门关上:“嗯。” 周自横看看屋里:“你们两个人?” “嗯。” “我睡哪儿?” “我等会儿去问一下房东太太还有没有空房。” “我要住你这。”周自横的语气听着蛮横,不怎么讲道理。 “不可以。”秦响解释说,“我不是一个人住,我室友是女孩子,不方便你住进来。” 周自横理直气壮:“那就让你室友搬出去。” 秦响还是摇头。 周自横磨了磨牙,忍着没顶嘴。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饺子?” 周自横:“要。”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下饺子。” 周自横:“哦。” 他把棒球棍放在茶几上,然后坐下来,在屋里四处打量。 秦响去敲了钟云端的门:“云端,你吃不吃饺子?” 钟云端说:“不吃了,我已经吃过了。” 秦响去厨房下饺子了。 周自横起身,在客厅转了转,然后去阳台看看,看完阳台又去了洗手间,最后是玄关,打开鞋柜看看,都是女鞋。 没发现贱男人的生活痕迹。 他这才心满意足,重新坐到沙发上,等着吃饺子。 饺子是秦响自己包的,下锅煮起来很快,她加了两次水,等到饺子第二次浮起来再关掉火。 “饺子好了。” 周自横自觉地去餐桌上坐好。 秦响端过来两碗饺子,大碗是给周自横的,小碗是她自己的。 周自横喜欢吃香菜,秦响去厨房调了一个蘸料,放了很多香菜。 他往饺子上面叠上香菜,吹凉,一口一个。 “好吃吗?” “还行吧。” 他眼睛眯了眯。 他吃到好吃、高兴满足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吃完饺子后,秦响收到了陆女士的回复,说二楼没有空房,五楼有。 秦响问可不可以先入住,再签合同。 陆女士说可以,还说她那边有新的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需要的话可以过去拿。 秦响过去拿了一双男士的拖鞋,并谢过陆女士。 五楼的房子里家具和家电都有,秦响铺好床后,给了周自横一个水桶,桶里装着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还有一双拖鞋。 拖鞋里有个信封。 周自横拿出来:“这是什么? 信封里有一叠纸币。 秦响说:“我明天要去上班,你有什么要买自己去买,不会坐公交你就打车去。” 现金是她管钟云端借的,她没有多少存款,她计划着再找个固定的兼职。 “你当养儿子呢。” 周自横只抽出来一张:“别操心,饿不死我。”他把信封直接塞进秦响棉衣的帽子里,“你在哪儿上班?” “华兴殡仪馆。” 周自横拎着桶进屋:“明天见。” 次日早上八点。 秦响一开门,看见门口守着个人。 “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自横七点就来守了,手里抱着根棒球棍:“送你上班。” “不用送。”秦响看了看他的棒球棍,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大少爷一副你管不着的表情:“我乐意送。” 秦响说不过他。 电梯来了,停在了二楼。 秦响和周自横一起上了电梯,电梯里有人,秦响打了招呼:“早。” 是同事商领领。 “早。”商领领看了眼跟在秦响身边的男人,“这是?” 秦响介绍说:“他是我朋友,周自横。” 周自横就看了商领领一眼,然后就当她不存在,老实安静地站在秦响身边,手里抱着他的棒球棍。 陆女士说,秦响昨晚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周自横? 商领领又不眼瞎,这不是陈野渡陈大导演吗?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 201:景召归来,自横生病(二更) 十二楼的万女士又乱停电动车。 趁着秦响去把电动车推出来的空档,商领领偷偷戳了一下前面人的袖子。 “陈野渡哥哥。”她掩着嘴,很小声,“商量个事呗。” 周自横回头,眼神不善。 商领领打着商量说:“我不揭穿你的身份,你也别告诉景召我的身份,你看可以吗?” 周自横抱着棍子,板着一张冷漠脸:“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走上前,一脚把万女士那辆挡道的电动车踹开了。 秦响:“……” 商领领:“……” 秦响赶紧把万女士的车扶起来,查看一番,好在没有摔坏,她瞥了周自横一眼,意思是:下次不可以这样。 周自横不当回事,把秦响那辆二手的电动推出来,头盔给她,自己坐上去。 “上来。” 秦响只有一个头盔,还是女士的,得要再买一个了。她戴上头盔,上了车,对商领领说:“领领,我们先走了。” 商领领挥挥手。 等秦响的电动车开走了,商领领给方路明打了通电话。 “方路明。” 方路明有起床气:“睡觉呢。” “帮我打探一下,看看陈野渡现在人在哪。” ***** 秦响带周自横去殡仪馆对面的早餐店吃了馄饨。 周自横在殡仪馆的员工墙上看到了秦响的照片,这才放心离开。他已经知道了她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不用再担心找不见人了。 他打车回了星悦豪庭,星悦豪庭的后面在建新楼盘,招工的广告贴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他撕下来一张,去了工地。 “谁是这儿的老板?” 一个矮矮胖胖的、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从一楼出来:“我是这儿的包工头。” 包工头打量着周自横,感觉是闹事的,还带了根棍子。 “你谁啊?要干嘛?” 周自横把广告纸摊开来:“我来搬水泥。” 包工头把他上下打量,觉得他不行,高高瘦瘦人太俊,看着不是干苦力活的料:“你驮得动一袋水泥吗?” 周自横被质疑了非常不爽,冷着脸,想打人的表情。 包工头看那棍子有手臂粗,有点怵:“行、行吧,身份证拿给我看一下。” 身份证? 监狱的人没给他。 “没有。” 包工头壮着胆:“那不行,没身份证的不要。” 周自横把招工的广告纸扔在地上,棒球棍抵在上面,杵了杵:“这上面又没写。” 包工头怕被打。 “好吧好吧,有身份证三百,没身份证二百,你干不干?” 周自横:“干。” ***** 殡仪馆下班很早,秦响在殡仪馆的食堂找了份兼职,下班后去洗两个小时的盘子,能有三十块钱。 她回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电动车还没开到小区侧门口,老远就看见侧门外面的路灯杆旁边站着一个人。 是周自横,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拎着棍子。 秦响停下车:“你在这里干嘛?” “看不出来?等你啊。” 她从电动车上下来。 周自横走到她跟前,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华城的二月寒气未消,夜来得早,路灯已经亮了。灯光是昏沉的杏黄色,打在人身上,像老旧的电影画面。 “秦响,手伸过来。” “嗯?” 他说:“手伸过来。” 秦响困惑地伸出了手。 周自横在她手里放了二百块钱,眼睛眯了眯,表露了他的好心情:“我今天赚的。” 两张薄薄的纸币,静静地躺在秦响的手心里。 “你去哪里赚的?” 他满不在乎的口吻,就好像不是什么事儿:“随便找了个活儿。” 秦响追问:“什么活儿?” 他不耐烦:“你问那么多干嘛,怕我去偷去抢啊?” 秦响不是那个意思,她不问了,把钱递还给他:“你自己留着花。” 他不接:“我有钱。” 他没等她,扛着他的棒球棍先走了,棍子本来落在他右肩,他又换到了左肩。 他肩上有很多灰,手上的外套也很多灰,那双把钢琴弹得一绝的手也脏了。 秦响在后面叫他:“周自横。” 他回头。 他还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虽然物是人非了,但他一点都没有变,脾气坏坏的,嘴巴毒,爱打架,但人很纯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一股脑地对人好。 秦响推着车追上去:“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嘴角小弧度地翘起来了:“香菜肉粥,我还要山药玉米排骨汤。” 他是个固执又念旧的人,喜欢了就不会变,不管是食物还是人。 “好,都给你做。” 之后的几天,周自横每天都送秦响去上班,回来后就去工地搬水泥,收工了就在路灯下面等秦响回来,然后把赚的二百块钱给她。 他说:“等陈尚清死了,我就回去继承遗产,到时候给你更多钱。” 陈尚清是他爷爷——一个老不死的东西,周自横借工友的手机查了,陈尚清还活着,所以他暂时还继承不了遗产。 周四下午,一个工友用剩的老年机给了周自横,他办了张电话卡,通讯录里只存了秦响一个人的号码,连包工头都没有存。 周四晚上,商领领接到景召的电话,他说明天回来。 “你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景召似乎很累,嗓音很低:“航班还没确定,你要上班,不用来接我。” “那你下飞机了给我电话。” “嗯。”他没有说很久,“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先挂了。” “好。” 这次景召先挂了电话。 轿车疾速行驶在华都高速公路上。 主驾驶上的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九爷。”是请示的口吻。 景召合着眼,右手按在腹上:“去医院。” 晚上十一点多,秦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接了。 “秦响。” 周自横的声音听着很没有力气。 秦响从床上坐起来:“怎么还没睡?” “你上我这儿来一下。” “怎么了?” 他不像平时那么凶巴巴,声音很脆弱:“我不舒服。” 秦响穿好衣服,搭电梯去了五楼,她有钥匙,直接开门进了屋。 卧室没锁,她拧开门,然后开灯。 周自横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秦响去到床边,蹲下来:“自横。” “自横。”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掀开一个被子角,然后露出来一张消瘦得过分的脸,很英俊,满头都是汗,他眼睛有点红,潮潮的,有点涣散空洞,慢慢地才聚焦,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爬起来,突然抱住秦响,声音很哑:“秦响,我肩膀好疼。” 周自横发烧了。 他从来没有干过重活,扛了几天水泥,肩膀磨破皮,反反复复地结痂,反反复复地破皮,已经发了炎,引起了高烧。 ------题外话------ **** 请假:家里人要做手术,周二手术,我要提前一天去医院,所以周一周二的更新保证不了,可能不更,可能晚上更一章。 202:自横暴露,景召怀疑自横身份(二更) 晚上十二点左右,急诊室前前后后来了一波食物中毒的患者,都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秦响和周自横过来挂号的时候,分诊台有人在排队。 值班护士处理完手头的病人后过来给周自横量了体温和血压,他是外伤发炎,要做抗感染治疗。 “家属先去挂一下号。” 秦响眉头皱起,踌躇了一小会儿,才跟周自横说:“我去挂号,你坐在这里等会儿。” 周自横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恹恹地嗯了声。 秦响留下他,去了分诊台。 分诊台的护士说:“身份证给我。” 周自横没有身份证。 秦响很小声地和护士说明情况:“我们出来得急,没有带身份证,不用可以吗?” 护士说:“医保卡也行。” “也没有带。”秦响很焦急,“能不能先挂号?” 护士给了她一张登记信息的单子:“身份证号码记得吧?” 秦响一脸为难:“一定要填吗?” 护士有点不耐烦:“现在都必须实名挂号。” 秦响没办法了,写字的时候用手遮着,填了陈野渡的信息,希望护士不要念患者的名字,那样她还可以藏着单子不给周自横看到。 周自横这会儿烧得晕晕乎乎,躺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有人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那人叫道:“野渡。” 周自横眼皮动了动,视线里有重影,和灯光一起,晃得他眼花。 “你怎么在华城?” 见他不回答,那人问:“哪不舒服?” 他不想说话,觉得烦。 “陈野渡。”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他毫不客气地推开:“你谁啊?”干嘛一直和他说话。 对方回答:“景召。” 周自横不认得,本来就人不舒服,更加没有好脾气了,粗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 “抱歉。” 景召起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秦响挂完号过来,因为心里焦急,也没心思管四周,径直走到周自横身边。 “自横。” 他用手枕着趴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嗯。” 秦响蹲下来,声音很轻柔,像在同小孩子说话:“走得了吗?” 那倒不至于走不了。 周自横手一伸,虚弱的语气:“你扶我。” 秦响扶着周自横去了急诊外科,周自横临走还回了下头,给了景召一记冰冷冷的眼神。 景召发现陈野渡的电话关机了,他打了几次,无果。 他给方路深发了一条消息:【醒了打给我】 他伤已经处理过了,起身往外面走,还没出医院,方路深打过来了。 “没睡?” 已经过了零点了。 “有案子,在局里熬夜。”方路深问,“有事找我?” “野渡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元宵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电话也打不通。”方路深在那边抽烟,声音有点沙哑,“前几天我家那个傻弟弟也来我这里打探野渡的近况,什么情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才那位手上戴的手表景召认得,陈野渡喜欢戴表带宽一点的手表,因为手腕上有自杀留下的伤。 扶着那位的女士他也认得,是陆女士的租客。 景召没有十成的把握,暂时不好说。 “我也不清楚,联系不上他。” 元宵已经过了,华城的气温慢慢升高,街上路人脱下了厚重的大衣,树叶也开始抽芽。温度一上来,殡仪馆的防腐工作就难做很多。 上午九点,殡仪馆接收了一具特殊遗体,往生者被人挖开了肚子,五脏六腑全部遭到了严重破坏,而且身上有多处被砍伤损坏。 遗体要做修复,难度颇高,由商领领、老裴、冯康、小李四个人负责,将近中午一点才修复完。 从修复间出来后,老裴问冯康:“家属来了没?” 走廊里一位家属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没来。”冯康说,“我去业务厅问了,这位往生者没有家属,他的同事办理了‘一条龙’,火化间的师傅等会儿会过来。” “一条龙”是殡仪馆的一项丧葬业务,从接尸到下葬全权由殡仪馆来负责,家属甚至可以不用露面,一般办理“一条龙”的人群多是失独老人,但今天这位往生者还很年轻。 情况有点特殊,老裴多问了一嘴:“那位同事呢?” “交了钱就走了。”冯康一时嘴快,“我听接尸的师傅说,里面那位是跑码头的混混,跟人火拼的时候被——” 老裴打断了:“小冯。”老裴神情严肃,“死者为大。” 冯康立马闭上嘴。 是他失职了,作为殡仪从业者,在殡仪馆妄议死者,为大不敬。 冯康和小李去跟火化间的师傅交接了,老裴和商领领一起回办公室 走着走着,老裴突然开口:“我工作的第二年也碰到过这类似的情况,那位往生者也是跑码头的,也被人挖了五脏六腑。” 商领领没有接话,安静地听着。 “过了很多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商领领问老裴:“哪个台?” 老裴回头,看着遗体修复间的方向,表情很凝重:“中央十六套。” 帝国的中央十六套是社会与法频道,照片能上中央十六套的一般有两种人,罪犯,或者人民警察。 商领领是学医的,看得出来一些,那位往生者的致命伤在头上,被挖开肚子、被毁坏尸体更像恶意的报复行为。 回到办公室,商领领先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就通了。 有同事在午休,商领领把声音压得很小,但压不住雀跃:“景召。” 三个未接里有一个是陆女士打的,另外两个是景召打的,最早的一通在上午十点四十。 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忙完了吗?” “嗯,刚刚从修复间出来。你下飞机了吗?” 他昨晚说,今天回来。 “我在守灵厅外面,能出来吗?我们见一面。” 商领领立刻往外跑:“等我一下。” 景召站在守灵厅外面的空地上,当初他填写建议的那处不锈钢护栏已经修补好了,尖锐的边角都被磨平了。 他身后有一对母子,女人很年轻,小孩看着四五岁大。 “妈妈。” 女人望着一处,红肿着一双眼。 小孩去拉她的手:“妈妈,我们不是来看爸爸吗?爸爸呢?” 女人蹲下来:“小好。” “嗯。” 女人指着远处:“那棵很高的树看见了吗?” 小孩点头:“看见了。” 女人眼里的泪在打转,但没有掉下来:“那棵树上有个神仙,如果对着树磕三个头,神仙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吗?” “真的。” 小孩兴奋地说:“那我去磕头了。” “去吧。” 小孩跑向那棵大树。 女人站在后面,用袖子擦眼泪,但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殡仪馆里有很多参天大树,有人说树上有不会回家的亡灵,所以不能砍。 小孩跪在树前,笨拙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跑回妈妈身边。 “小好许了什么愿望?” 小孩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永远有光,永远不会灰暗:“我希望爸爸早点回家。” 树上没有神仙,也不能帮人实现愿望。 树的后面是火化间,小好是在给爸爸磕头。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潜伏在黑暗里,周旋在犯罪团伙里,他们不能有名字,不能有身份,不能有家人,甚至不能有身后事。 他们是人民的英雄。 在女人的身后,像她一样红着眼的人还有几个,他们也看着那棵大树的方向,但都没有靠近,他们是来送他们的战友的。 ------题外话------ **** 赶上了,今天还好没断更。大家看完就睡觉哈,不要熬夜,身体健康很重要。 203:领领要掉马,自横发现野渡 “景召。” 景召回神,收回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的视线。。。 商领领跑过来,满心欢喜从弯弯眉眼里溢出来:“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你这几天很累吗?”商领领盯着景召的脸瞧,“脸色不太好,好像瘦了点儿。” “还好,不怎么累,就是生物钟没倒好。”景召问她,“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他看了一下时间,出去吃有点赶:“两点半回来晚不晚?” “不晚。”她可以请假。 “走吧,去吃饭。”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餐厅,离殡仪馆不远,餐厅生意很好,没有订到包厢,他们坐在二楼窗边的位置。 午后的太阳正好,街上车水马龙。 菜还没上来,商领领先喝汤:“前几天我们馆长找我,问你有没有时间。” 景召把瓦罐里的鸡肉剔掉骨头,放在商领领前面的碟子里:“要看什么事。” “馆长想请你帮我们殡仪馆拍一个短一点的纪录片。” “你问问他,下个月行不行。”景召这个月的行程很紧。 “你有时间吗?我感觉你很忙,你要是空不出时间,我帮你拒绝掉。” 是很忙。 景召说:“拒绝不太好。” 窗户外面的日头有点晃眼睛,商领领眯了眯眼角:“有什么不好的。” 景召放下汤匙,把百叶窗放下来一点:“他走的是你的后门。” “那也没关系啊。” 有关系。 太阳还是有点漏进来,从隔壁桌的窗户,景召起身,坐到商领领另一边去:“你要让人知道,你的后门能通到我这里。” 商领领被哄到了,脚在桌子下面,悄悄去蹭景召。景召用手按住,让她正经些。 两点半,景召准时把商领领送回了殡仪馆。 她磨磨蹭蹭地下车:“我回去上班了。” “嗯。” 景召也下车,送她到了守灵厅。 他说不进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景召又走过去:“怎么了?” 商领领眼里有一点点的幽怨,像极了没吃饱的景倩倩:“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吗?” 他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想。” 那怎么不把她摁车里亲一顿? 商领领腹诽:小别胜新婚,景召的新婚一点都不火辣辣。 “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工作室,晚上可能会回来很晚,不要睡太早,在家里等我。” “哦。” “进去吧。” 行吧,等晚上再“新婚”,商领领回去工作了。 景召没着急走,站在不锈钢的护栏那里,看着商领领进去,等看不见她了,才伸出手,按在腹上。 “景老师。” 有人过来。 景召转头,看见一位女士。 女士穿着殡仪馆的制服,是殡仪馆的员工:“我是领领的同事,我叫肖敏。” 陆女士在家里抱怨过这位喜欢造谣的肖女士。 景召态度冷淡:“有事?” “领领在殡仪馆“你都没” “商领领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夸她善良可爱呢。”她话里有话。 景召的语气算不上客气:“你想说什么?” “你也觉得她善良可爱吗?” 商领领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左小云发微信过来。 左小云:【领领!】 商领领:【嗯】gif 左小云:【肖敏那个小婊砸搭讪你家景老师】 左小云把偷偷拍的照片发过去。 左小云:【领领,你放心,我五点零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家景老师没给肖敏好脸色看】 商领领回了一个表情包:【仙女咆哮】gif ***** 这大半天,秦响好难,时时刻刻担心护士叫陈野渡的名字,每一张化验单她都要藏着掖着,还要把输液袋上写着患者名字的贴纸都抠下来。 终于,周自横输完液了,也不发烧了,可以回去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嗯。” 秦响人一走,周自横从病床上下来,走到垃圾桶旁边,蹲下来。 隔壁床是一小男孩,三四岁,用超大的声音跟他妈妈说悄悄话:“妈妈,那个哥哥在翻垃圾。” 妈妈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别说了,哥哥会打人。 眼色接收失败,小孩咦了一声:“好脏脏哦。” 周自横回头,眼神凶狠。 小孩立马捂住嘴,往妈妈怀里缩。 周自横继续翻垃圾桶,找到输液袋上撕下来的贴纸后,用指甲抠开。 陈野渡。 周自横这两天经常听见这个名字,这是他那个夭折掉的双胞胎哥哥的名字。 他起身,走出急诊病房,随便逮到一个人。 “喂。” 是走廊上的一个女孩子:“你……叫我?”女孩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周自横一点都没有借东西的态度,语气不友善:“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 女孩打量了他几眼,把手机给他。 “你是陈野渡导演吧?”女孩是沉井cp粉,“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自横刷完手机,头抬起,很凶很暴躁:“老子不是。” 女孩被吼得一愣:“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但至于这么生气吗? 周自横把手机还给女孩,调头回了急诊病房。 今早秦响去洗手间的时候,护士来过,她进来就喊:“陈野渡。” “陈野渡。” 周自横是醒着的,跟隔壁床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护士走到他的床位:“叫你好几遍了,怎么不答应?” 周自横阴着一张脸,不搭理。 护士用感应的体温计在他脑门碰了一下:“不烧了,吊完这两袋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看了眼输液袋,“我都说多少遍了,输液袋上的名字不能撕掉,万一输错液了谁负责。” 秦响回来的时候,周自横已经收拾好了,外套也穿了,坐在病床上等。 “药已经拿了,走吧。” “嗯。” 他起身,跟着秦响回家。 ------题外话------ **** 太卡文了,今天没有二更哈。 204:亲得你舒服吗(一更) 出租车上,车窗开着,周自横趴在窗户上,看外面。 “自横。。。” 他在神游。 秦响拉了下他的衣服:“自横。” 他回头:“嗯。” “你怎么了?还很不舒服吗?” 从医院出来后,他都没怎么开过口。秦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她手刚拿开,周自横伸着脖子又重新自己贴上去。 他问:“烫吗?” “不烫。” 他盯着她:“再仔细摸摸。” 秦响手不动,覆在他额头上,仔细判断掌心下面的温度。 他又问:“烫不烫?” “不烫。”秦响确定,“已经退烧了。” “哦。” 额头不烫,周自横烫的是脖子,他把头转开,看窗外,继续思考人生。 回到星悦豪庭已经两点多了,周自横中午没吃饭,因为胃口不好。 秦响送他回了501。 “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他往沙发上一坐,无精打采:“你不去上班吗?” “我请了一天假。” “我要吃饺子。” 秦响本来就惯他,现在他又生病,她脾气更好了,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我去楼下拿饺子,你等我一下。” 她去二楼了。 周自横开了电视,继续思考人生。 网上为什么能搜陈野渡?大陈家为什么会有陈野渡?他分明夭折了。 为什么去医院要用陈野渡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喊他陈野渡?为什么除了秦响没有人知道周自横? 电视里八点档的剧在重播,男女主正互诉情衷。 周自横思考不下去了,他要先看电视剧,虽然导演拍得很烂,但他还是觉得很新鲜,他在监狱里没怎么看过,监狱里都要干活。 “饺子好了。” 周自横沉迷电视剧中。 秦响把饺子端出来:“自横。” 他嗯了声,坐着没动。 秦响说:“吃饭了。” “哦。” 周自横起身,坐到餐桌的椅子上,刚坐下,男女主开始亲亲。 他立马把眼睛挪开,等过了几秒,才悄悄去看秦响。 秦响根本没看电视机:“蘸料我没放辣椒,你这两天不要吃辣的。” 周自横搬着自己的椅子,慢慢地挪过去。 秦响还在调蘸料:“等你肩上的伤好了——” 他的椅子已经挨到她的了。 她抬头:“嗯?” 声音好软。 她的脸看上去也好软,想碰一碰。周自横向来想什么就要做什么。 “你不要动。” 秦响表情呆呆的,一动不动。 周自横瞥了一眼电视里,然后抬高下巴,把唇压在了秦响右边脸上。 她睫毛开始抖。 他把手撑在椅子上,身体起来一点,唇的位置刚好到她眉眼,他印下去,停留几秒。 然后是左边脸上。 秦响特别听话,除了眼睫毛,一下都不动。 像小孩子第一次吃糖,他一点一点地试,等尝到了甜,就开始舔。 电视剧末尾要卡点,就卡在男主碰到女主唇的那个点上。 周自横也卡在那了。 停留了很久,久到秦响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他才坐回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又发烧了,好热,眼睛也不听话,盯着秦响的唇,移不开。 “什么感觉?” 秦响的脑袋一点点地往下埋。 周自横低头去找她的脸,非要对视:“问你呢,我亲得你舒服吗?” 这话如果别人来问,肯定很流氓。 但周自横不是,他是纯粹的新手上路,纯粹地想得到反馈,以便下次改进。 “舒不舒服啊?”他追问个不停。 秦响脸热得能煮鸡蛋了:“饺子冷了。” “……” 谁跟她说饺子了?! 周自横有点挫败,也有点生气,把椅子拉远了:“秦响,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补办身份证?” 秦响突然抬头,很惊慌。 “你这是什么鬼表情?”他对身份证这事很敏感,“你是不是嫌弃我有前科?” “不、不是的。” 她还结巴。 周自横忽然很烦躁:“不吃了。” 他起身就回房间了,还把门关上了。 秦响赶紧追过去,敲门:“自横。” 周自横就贴在门上。 “自横。” 再多叫几句他就出去。 但后面就没听到声音了。 他等了好一阵才开门,出去一看,人走了,餐桌上留了一张便签纸:“我回殡仪馆上班了,饺子冷了你就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 后面还画了微波炉的使用图。 周自横气得对天发誓:再去搬水泥赚钱给她他就是狗。 下午他去工地,问包工头有没有别的活。 包工头说可以搬钢筋,三百五一天。 他说他可以。 ***** 晚上七点,dj上台,音浪一波推着一波,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嗨。 肖敏睁开眼,在八十八号房间。 “醒了。” 耳熟的声音让她意识渐渐回笼,她甩了甩晕晕乎乎的脑袋,打量着四周。 黑色的沙发、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商领领,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像场景重现。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到十一点哈 205:景召失控,第一次吵架(二更) 黑色的沙发、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商领领,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像场景重现。 肖敏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腿发软,趔趄了一下:“商领领,你又想干什么?”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的,是因为晚饭的那杯水,还是因为家里的那杯咖啡。。。 商领领简直目无法纪,没有她不敢干的。 “你记性不好,带你过来帮你长长记性。” 肖敏恨得牙都要咬碎:“在殡仪馆里,我只要见到你都绕道走了,我处处躲你,你还想怎样?” 一句你还想怎样,暴露了她的不甘和怨气。 “上次为什么请你过来,你忘了?”商领领起身,黑色的马丁靴踩着镭射灯投下的光斑,修长的一双腿,慢悠悠的步子,“今天中午,和我男朋友说了什么?” 肖敏到底是怵她,心虚得明显:“没、没说什么。”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惹到我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商领领现在觉得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有时候就是要把事情做绝,不想日后相见,就没必要留一线。 “记得我上次给你喂的东西吗?” 上次她喂的是维生素。 景召不在,她懒得扮乖了:“这次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了。” 肖敏拖着发软的一双腿往门外跑,不过她跑不了,门从外面锁上了。 她不知道的是,赵荣舟就在隔壁。 商领领刚拧开药瓶,手机响了。 肖敏贴着门,慌张告饶:“我真没说什么,我以后再也——” 商领领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不要出声。” 是景召打来的。 她接了电话:“景召。” 嗓音还是刚刚的嗓音,但语调软了,没了那股乖张阴暗的狠劲儿,温顺起来很乖巧无害。 “下班了吗?” “嗯。” “你来红柳巷吧。” 商领领觉得奇怪:“怎么了?” 景召说:“工作不太顺利,想见你。” 他那么内敛的人,很少说这样的话。 “现在吗?” “嗯。” “那你等我。”商领领挂了电话,把药瓶放下,对肖敏说:“你今天运气真好。” 夜店取名浪尖,是方路明亲自取的名字,选址在华城最热闹的商业街,门店对面就是华江大桥。 临近江边,夜风很大,风里带着潮气,月亮的影子在江里,像一颗破水而出的夜明珠,印证了一句诗:海上生明月。 “有烟吗?”景召问。 男人上前,把烟盒递给他。 他接了,说:“你去她那里吧。” 赵守月以前不叫赵守月,他姓赵没错,叫赵十六。他是本该已经死了的人,重获新生后,打算换个名字。 他问小九爷叫什么好。 小九爷说:“叫守月吧。” 名字取得有点随便,也不适合糙男人。 那段时间小九爷天天看月亮,身边的人都知道他魔障了。 “因为月亮?” “嗯。” 他不太满意:“你有点自私。” 小九爷承认,还道了个歉:“对不起啊。” 后来他就离开了维加兰卡的总部,来了帝国分部,受商裕德雇佣,去监视商领领。 他神出鬼没,只在被需要的时候出现,比如现在,小九爷需要烟。 作为下属,他不该多嘴的:“为什么不和她明说?” 景召抽完了半根烟,才开口,声音已经被熏哑:“是我没做好。” 他最开始的规划里没有商领领,所以一开局他就错了。 在任何人看来,这段感情都是他在主导,但事实上,瞻前顾后的是他,没有把握的也是他,不敢坦白的还是他。 今天下午,肖敏问他:“你也觉得她善良可爱吗?” 当然不。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爱商领领的善良可爱,所以当肖敏放出那段剪辑后的录音,他一点都不惊讶,相反,有点想毁尸灭迹。他一直在等开诚布公的时机,所以在这之前,他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告诉他商领领是什么样的人。 “那我捅死你,再跟你道歉怎么样?” “我喜欢你这样听话的人。” “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肖小姐,以后要学乖知道吗?” “不要质疑我说的话,再有下次,喂你吃什么就说不准了。” 肖敏想替自己出一口气,以为凭这些录音能在景召那里撕开商领领的伪装。 才八点多,红柳巷的夜市刚刚开始,满街都是小吃摊,还有人搭台在唱黄梅戏,热闹得很。 老巷子的路有点窄,逛夜市的人又多,商领领的车停得远,她步行过去。照相馆外面的灯亮着,灯下有道斜长的影子,安安静静地立着。 景召是个洒脱的人,洒脱的人似乎总偏爱热闹,他好像不,他喜欢独处。 商领领穿过马路,奔向他:“你怎么在外面啊?” 因为没心思处理工作。 他牵着她进屋,关上门,一句话没说,把她抵在门上,吻她,撕咬她的唇。 顾不上温柔,他吻得挺狠,大概是弄疼了她,她把他衣服攥得很紧。 他对她其实是有破坏欲的,他是个矛盾的人,理智与疯魔并存。 他第一次手不规矩,解了她里面的衣服,欲望来得有点凶,他没控制,也控制不了。 “领领。” 商领领声音太软,应了声。 景召听见自己的嗓音发紧:“你总是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很想你。” 所以白天才会问那样的问题。 他登了三千米高山,只为了拍一片沧莲送给她。 “那你下次不要出国了。”他的手很冰,贴着她的皮肤,让她不自觉地打颤,但她却不躲,“好不好呀?” 即便这时候,景召还是理智的,没有应下她的央求,只是深吻她。 “景召。” 他难得没答应,继续在她衣领下面烙痕迹。 商领领往后退:“你是不是抽烟了?” “嗯。”他嗓子有点哑,因为抽了很多烟,也因为脑子里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抽得不多。” “工作很不顺吗?” “有点。”他手绕到商领领背后,帮她把内扣扣好,“最近太忙了。” 商领领踮着脚,凑近去嗅了嗅:“还有药味。”她是学医的,对药味比较敏感。 她神色立马变得紧张:“你受伤了?”她把原本抱着他的手收回去,担心碰到他伤口,焦急地问,“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刚才那个短暂失控的景召又消失了,他很平静地说:“没什么事。” 商领领皱起眉:“景召,我不喜欢我们有秘密。” “你呢?”他反问,“没有事瞒我吗?” 她脸色忽然变了,变得紧张不安,像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刀尖上:“肖敏和你说了什么?” 波澜是他掀起的,他却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去:“没什么。” 八年前,商领领看不透他。 现在依旧如此。 她现在极度不安,不安会引起烦躁:“又是没什么,你只会说没什么。”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会暴露本性,“不想说算了,我先走了。” 这是她和景召交往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 四十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进星悦豪庭的地下停车场。 商领领回了十九楼,烦得到处找烟抽,结果找到烟,没有打火机。 要拿肖敏怎么办呢? 就在她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七年前景召被关在笼子里的照片。 她立马打过去,但对方已关机。 是谁? 目的是什么? 她在屋里来回地走,心里关着的那头怪兽一下一下地撞,试图冲出来。 她待不住,打开门,景召却在门口。 “领领。” 他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 “我伤口裂开了,你管不管?” 他好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心里的怪兽拉回去了。 ------题外话------ **** 晚安。 206:宝贝,手抬一下(一更) 他好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心里的怪兽拉回去了。 她对他没辙。。。 “你怎么这样。” 她红着眼,很委屈:“就仗着我舍不得你。” 景召上前,抱住她:“对不起。” 她把手抽走:“你先进来。” 她转身去拿药箱,景召拉住她,把门关上后,低下头亲她的额头、眼睛、嘴角。 他耐心好得过分,举动里带着明显的讨好。 “干嘛?” 他说:“哄你。” 商领领气不起来了,她根本不是景召的对手,景召只要稍微示弱一下,她就东南西北都找不到,连那张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照片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在家里备了伤药,因为景召经常受伤。 “你坐沙发上去。” 景召坐下来。 商领领把他衣服掀起来,让他自己抓着衣摆。绷带上已经见了红。她把绷带拆了,他的伤口被处理过,缝了针,伤口的长度很长,所幸不是很深,像被利器横着划伤的。 商领领戴上手套,先给伤口消毒:“是谁伤的你?” “有点复杂。” “你可以长话短说。”她看了景召一眼,眼神不像平日那么温顺,有审问的架势。 景召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举报了一桩金刚石走私案,得罪了很多人。” “在维加兰卡吗?” “嗯。” 这个问题先到这里,再问深了,景召大概也不会说。 商领领还有其他问题:“肖敏跟你说了什么?” 不能说没什么,她会生气。 “说了你坏话。” 商领领用棉球给他上药,一边轻轻地吹,她抽空问:“什么坏话?” “说你不好之类的。”景召没有提录音的事。 商领领抬头看着他:“那你信吗?” 他摇头。 她继续上药:“如果我真的不好呢?” “怎么定义不好?” “比如我不善良。”她手上动作停下来,但没有抬头。 她有点怕,毕竟景召君子端方,那么磊落,不像她,目无法纪、人见人怕。 都说相似的人才走得远,有相同三观的人才能和平共处,她跟景召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呢?”景召抬起她的脸,“对我们有什么妨碍?” 他的眼睛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块玉石都要温润干净,仿佛任何东西映进他眼里都能剔除杂陈、能脱胎换骨。 如果人的灵魂有颜色,那景召的灵魂一定是最干净的白。 “景召,你喜欢我什么?”是她假装出来的乖吗? 景召没有回答得很快,会显得不慎重:“你很漂亮。” “我就只有这一个优点?”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优点,被多数人认可的才叫优点吗? 他并不想这样定义商领领,她不需要去迎合那些多数人的审美和道德规范,他也不会用审视其他人的道德规范去审视她,因为不可替代,所以不可能同一个标准。 “你会包扎伤口,你喜欢动物世界,你会配音,你是遗体整容师,你喜欢红宝石和狮子,你很上镜,你的生日在七月半。” 任何一个她的特性,用他看女朋友的视角去看,那么就都可以成为优点。 她终于笑了:“生日也是优点吗?” “对。”景召说,“我喜欢七月半的月亮。” 七月半是鬼节。 当人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生日都能成为不喜欢的理由。 商领领还很小的时候,还没对流言蜚语麻木的时候,也委屈过、不平过。 “爸爸,他们说七月半出生的小孩会被鬼诅咒,被鬼诅咒的小孩会变成妖魔。” 那时候她还很矮,一点点大,踮起脚才能够到爸爸的手。 爸爸蹲下来:“他们是谁?” “咱们家外面的那些人。” “哦,他们呀。”她的头绳被别的小孩扯坏了,爸爸帮她绑好,“他们就是百鬼,领领会怕他们诅咒吗?” 她不是生来就孤僻,是先讨厌了才孤僻。 “我不怕,我也会诅咒他们!” “领领。”爸爸把她抱起来,“七月半不只有百鬼,还有月亮。” 她总记得,爸爸说过:“我们领领是七月半的月亮,我们领领最漂亮。” 后来,她在十八岁那年的七月半给自己送了一个笼子当生日礼物。 她把最爱的珍宝锁在里面。 “景召哥哥。” 他从来不反抗,但会用那种不认同的目光看她。 她在笼子外面,用恳求的语气说:“你不要怕我,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七月半的月亮,很漂亮的。” 她不知道是,景召给她的备注自始至终都是月亮。在维加兰卡,小九爷告诉过很多人,帝国的月亮很美。 晚上,景召留宿了,他睡得不深,商领领翻身的时候他就会立刻醒过来。 她在做梦,一直喊爸爸。 他把床头灯开了:“领领。” 她蜷着,没醒,出了很多汗。 景召碰了碰她额头,有一点点低烧。他起床去找药,但没有找到退烧药,于是打了电话给陆女士。 “药我让你爸送上去了。”陆女士叮嘱,“你先喂领领吃药,温度退不下来就要送医院。” “我知道。” 陆女士说点他不知道的:“低烧的话,不用物理降温了,你抱着她睡一觉,让她多出点汗。出了汗衣服要及时换,别让她穿着湿的衣服睡觉。” 陆女士发誓,她绝对没有私心。 景河东把退烧药送上来了,景召接过药,象征性地敷衍了几句就把门关上了。 他倒了杯温水去卧室。 “领领。” “领领。” 叫了几声她才醒,身体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景召扶着她坐起来:“把药吃了。” 她吃了药,抱怨:“好苦。” 景召又给她喂了点水,她喝完药就睡觉,人迷迷糊糊的。 半夜,汗湿了衣服。 她耳边有人在哄:“宝贝,手抬一下。” ------题外话------ **** 二更我觉得要十一点多 207:领领想求婚,自横套话(二更) 商领领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睡衣不是她昨晚洗漱后穿的那一套。 她用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九点零八分。。。 她趿着拖鞋去客厅,景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我给你请了假,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景召放下平板,走过去,摸摸她脑袋,已经不烧了:“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 他平静得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你先去洗漱,我热一下汤。” 景河东早上五点就起来给商领领炖汤,陆女士说领领抵抗力不好,要好好补身体。 商领领跟着去厨房。 “我衣服是不是你换的?” “嗯。” 她从后面看到了,景召耳朵有点红。 所以不是做梦,他叫她宝贝了。 她心满意足地去浴室洗漱,洗漱完回卧室换衣服。 她关上卧室的门,把昨晚发照片的那个号码发给了方路明,然后电话拨过去。 “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 方路明哼哼:“你真把我这当侦探社啊?” 谁让他野路子多。 “当年我跟景召的事,除了你和请冬,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跟人说过,也没听人说过。”方路明除了做生意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有人知道了?” “有人拍了照片。” 谁啊? 他敬他是条汉子,小魔女的霉头都敢触。 他说正经的:“你那笼子不是送错地方了吗,当时帝律公馆里传闻挺多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要拍到照片也不难,买通一下货车司机就能知道地址。你那笼子也不是你自己装的吧,如果别人有心,要安个针孔摄像头什么的很容易。”他一通分析,头头是道,“关键是,谁有必要这么干?目的是什么?” 商领领有预感,目的是景召。 她沉默了一阵,毫无预兆地突然问:“你说我要是现在跟景召求婚,他会答应吗?” 方路明正在喝豆浆,被呛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咳……”他脑子被呛懵了,脱口而出,“宝贝,你话题跳得太快了。” 他没别的意思,宝贝在他这种花花公子这里,真的就是个口头禅而已。 “我不是你宝贝,我是景召的宝贝。” 电话被商领领挂掉了。 方路明:“……” 他发条微信过去:【你怕东窗事发,所以想结婚?】 商领领没有回。 上午,陆女士说501的热水器坏了,问景召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 景召先送商领领去了殡仪馆,中午才去501,周自横在家,搬钢筋有一个小时可以午休。 “你是?” 景召说:“房东的儿子。” 周自横让开路,景召直接进了浴室。 周自横靠在门口,身上穿着路边摊淘来的衣服,仗着那张脸,硬是把50一件的卫衣穿出了普通人买不起的感觉。 “我们在医院见过,你还把我认成了陈野渡。”他跟房东儿子又不熟,纯粹想套话,“你跟他很熟?” “挺熟的。”景召拉了一把椅子过去,“扶着。” 周自横过去扶椅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景召踩在椅子上,从上往下看他。 他解释:“好奇而已。”他继续套话,“你对我不好奇吗?” 景召把热水器的外盖拆开,没回头:“你贵姓。” 真他妈淡定。 虽然只见过两次,周自横也能看出来,这货绝对不是个好忽悠的。 谁套谁的话还不知道呢。 “我姓周,叫周自横。”周自横盯着景召的脸,看他什么表情,“认识一下吧,我是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题外话------ *** 晚安 208:想求婚被景召发现,自横怀疑自己(一更) “我姓周,叫周自横。”周自横盯着景召的脸,看他什么表情,“认识一下吧,我是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景召目光落在了周自横的手腕上:“没听他说过他有弟弟。” “估计他也不想有弟弟。”周自横拿开扶着椅子的手,把脚踩上去,“那就麻烦你当做没见过我。” 景召没有表态,把热水器的外盖重新安好:“修好了。” “谢了。”周自横称呼他为,“房东儿子。” 周自横现在可以确定了,大陈家真有个陈野渡。就是不知道好好的一对双胞胎,为什么要对外说只活了一个,为什么陈野渡可以光明正大,他却要被关着。 傍晚,霞光披在了阳台的花架上,陆女士在阳台种花,景倩倩用尾巴把锦簇花团里漏出来的光摇成地上的碎影。 景召刚回来,把伞挂在门后。 商领领立马跑去玄关:“你见过501的住户吗?” 她听陆女士说,景召去501修过热水器。 “嗯。” 她表面看似平静,问得也随意:“陈导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不会已经说出她的身份了吧? 景召去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他说他不是陈野渡。” 商领领懵了一下:“那他是谁?” “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陈野渡哪来的弟弟? 方路明说陈野渡已经失联了好几天,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个陈野渡弟弟,商领领觉得很古怪。 “领领。”陆女士在阳台叫她。 “嗯?” 商领领跑去阳台,手机留在了沙发上。这时,微信响了一声。 消息来自方路明:【你真要求婚?】 等手机屏幕暗掉了,景召仍然看着屏幕出神,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 来电的号码没有存名字,景召起身去洗手间。 “喂。” 是崇柏:“洛克逃狱了。” 景召说外语:“怎么逃的?” “有人帮他。”崇柏猜测,“应该是伽森家族的人。” 伽森家族是西西戈尔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原本和golden world井水不犯河水,八年前,golden world接了伽森家族上一任头领的委托,从那之后两边就杠上了。 伽森家族这一任头领是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主。 崇柏提醒:“小九爷,万事小心。” 楼下,路灯亮了。 三号侧门的马路对面,有个中年男人正在东张西望,似乎不想引人注意,但探头探脑的样子格外瞩目。 他压着声音,悄悄呼叫:“小小姐。” “小小姐。” 一个脑袋从侧门探出来,神秘地像地下接头:“刘秘书。” 这么神秘,当然是钟神秘了,她身上穿一身白色的隔离防护服,头也被罩住,只有眼睛从透明的护目镜里露出来。 她今天接了个活,给后面小区的一户人家做整理,所以才穿这一身。 她是整理师,这是她三个月以来第一回开工。 刘秘书先张望四周,然后快速过马路,走到侧门,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卡:“小小姐,银行卡已经弄好了。” 钟云端已经用了几个月的现金了,她接过卡:“安全吗?” “您放心,非常安全。”刘秘书西装革履,穿得像个精英,“小小姐,您暂且在帝国待着,温特管家来电说了,等家族那边的事平了,会立马派人来接您回去。” 远处有人过来,钟云端紧张起来:“你快走快走,别被人看到了。” 刘秘书这就离开。 钟云端扒着墙,往远处瞄了几眼,是室友和室友的男人从外面回来了。 室友最近好忙,在202做完饭还要去501做饭。哎,找男人有什么用呢?是游戏不好玩吗? 她得赶紧回去,游戏出新衣服了,她要买给看看大神。 “今天晚上我们吃炒粉好不好?” 周自横心不在焉:“嗯。” 秦响走在他右手边:“你肩膀还疼吗?” “不疼了。” “袋子给我提吧。” “不用。” 周自横提着一袋子菜,好像在想事情,走得慢慢悠悠。 秦响伸手去拎袋子,注意到了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他提带袋子的那只手指甲四周有点黑,掌心很红。 周自横换一只手提袋子,把另一只手揣进了兜里:“没怎么。” 秦响去拉他的手。 他躲了两下,又不好对她用蛮力,手就被她拽出来了。 她一根一根打开他握着的手指:“你是不是又出去干活了?” 他的手掌被磨出了水泡,指腹也破了皮。 “就随便干了点。” 周自横非常嫌弃他自己这副身体,太娇气,屁用没有。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出去干活。”秦响轻轻地摸摸了他手掌心的水泡,抬着头看他,眼角有点泛红,“我有钱,你不用这么辛苦。” 她是心疼吗? 周自横不确定,没有人心疼过他,所以他没办法分辨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就是心疼。 “秦响。” “嗯。” 周自横低下头,靠过去,脸离她的目光很近:“我是谁?” 秦响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怎么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看清里面的影子:“我是谁?” 他很不安。 他为什么不安? 秦响抓着他的手,吹了吹破皮的地方:“你是周自横。”她的眼神有种魔力,能让人踏实安定,她说,“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周自横。” 他笑了,弯着嘴角亲在她鼻尖的痣上。 所有人把他当陈野渡都没有关系,只要秦响把他当周自横就行。 ------题外话------ **** 二更十一点之后 209:自横表白,野渡出来(二更) 所有人把他当陈野渡都没有关系,只要秦响把他当周自横就行。 “一直没有问你,”他问,“秦响,你结婚了没有?” 他坐了太久的牢,当年的小矮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他问得突然,秦响错愕了一会儿,低下头,红了脸:“没有。” “有男朋友没有?” 她摇头,还是决定抬起眼皮看他:“也没有。” 周自横手心出了汗,破皮的地方有一点疼:“那你考虑一下我,虽然我有前科,但我也还不错,等陈尚清死了,我就回去抢遗产,让你当阔太太。” 十八岁之前,他一直被陈家关着,十八岁之后,在牢里关着,情情爱爱说实话他不懂,但他确定,他以后想跟秦响一起过。 “秦响,我的意思你懂吗?” “懂的。”秦响不确信地往前迈了一步,很小一步,很小心翼翼,她慢慢张开手,动作很笨拙地抱住周自横,“不用抢遗产,我可以不当阔太太。” 周自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这肯定就是狱友们口中说的飘飘欲仙。 他太没出息,像一条被养乖了的宠物狗,秦响走到哪里,他就自觉地跟到哪里。 “酱油用完了,我去把我那边的拿过来。” “哦。” 秦响下楼去了。 周自横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像中了大奖,下意识地去质疑真实性。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了吗? 如果同意了,那然后呢?要去补办身份证吗?不补办身份证就打不到结婚证。 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秦响回来了,往玄关跑。 “秦响,你——” 话戛然而止。 看见门口的人之后,周自横瞬间变脸:“你来得真快。” 陈尚清和他的司机站在门口。 “你该回去了。” 周自横的那根棒球棍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他长臂一伸,把棍子拎过来:“等你死了我就回去。” 陈尚清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周自横的印象里,陈尚清永远只有一副表情,他把上位者的优越刻进了骨子里,看谁都像在看蝼蚁。 “你爸那个养女也住在这里对吧。” 周自横握紧手里的棍子:“别动她。” 十六年前,陈家资助过的一个女学生从陈氏集团的总部大楼跳下来,遗书就在尸体的旁边。 发生这样的事,却没有一家媒体的新闻稿里提到陈氏,一条人命都没有撼动帝都大陈家分毫。 这,就是陈尚清的手腕。 “自横,爷爷不会害你,你的病还没有好,要先把病治好。” 周自横咬紧牙,放下了棒球棍。 秦响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开着,棒球棍横着放在了门口,她把它捡起来,放到柜子上。 “自横。” “自横。” 屋里没有人。 秦响放下酱油,拼命往楼下跑。 天已经黑了,小区广场没有人,外面的人行道上也没有人,有很多车在路上飞驰,她不知道该追哪一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她只能站在最亮的地方,让自己被能够看见。 “自横。” “自横。” “……” 风灌进胸腔里,秦响声音都叫哑了,但没有人应她。 周自横就这样消失了。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路灯下面,怔怔地看着每一辆从她眼前开过去的车。 “秦响。” 是钟云端下来了,因为下来得着急,没有戴口罩,她有点怕车流和人群,怯怯地上前:“你怎么了,秦响?” 秦响眼里空空的:“他不见了。” 钟云端知道秦响很难过,但她不会安慰人,还有点傻地问:“他去哪了?” 秦响眼睛红了:“不知道。” 她不知道陈野渡出来的时候,周自横会被关在哪里,没有人希望他出来,没有人放他出来。 ***** 西湘天空。 这是精神病医院的名字,是不是取得很文雅,听说是个精神病取的。 “野渡。” “野渡。” 耳边有人在说话。 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穿上衣,身上贴着电极片。 女人唤他:“野渡。” 他躺在那里,因为太瘦,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皮肤白得像没有见过太阳。 他张了张嘴,很渴,声音是干的:“我叫自横。”眼皮好重,合上之前,他说,“周自横……”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注射器过来,往输液管里注射透明药物,全程面无表情。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是陈知惠,她是硬闯进来的。 医生不回答,对她视而不见。 陈知惠冲到病房外面,大声质问她的父亲:“你对野渡做了什么?” 陈尚清面不改色:“帮他治病。” “他为什么说他是周自横?” “他病糊涂了。” 陈知惠根本不信:“我会给他找医生,我要带他离开这儿。” “知惠。”老人口气温和,年逾八旬,浑浊的眼里迸发出的压迫感让人窒息,“你要是不想待在帝国,我可以送你回你母亲那里。” 病房里。 病床上的人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又是你。” 医生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你是谁?” 他说:“周自横。” 周自横认得这位医生,十二年就是这位医生说他有间歇性失忆症。 医生转头对护士说:“调高电流。” 在临床上,电休克疗法对抑制人格有一定的疗效。 ------题外话------ **** 替自横好难过啊。 除了秦响,没有人希望他出来,没有人放他出来。 210:景召的秘密,暗恋多年(一更) 在临床上,电休克疗法对抑制人格有一定的疗效。但周自横的意志力太强,电休克疗法延长了三次时间。。。 早春时节,树叶开始抽新芽。 帝都时间七点四十八分,病床上的人终于醒来。 他望着雪白的墙顶,失神了很久,才转头喊床边的人:“姑姑。” 陈野渡很少叫陈知惠姑姑。 她满眼红血丝,熬了一夜:“你终于醒了。” 陈野渡又转头,看白茫茫的墙顶:“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我很快乐。” 他没有那么快乐过,所以不想醒来。 “姑姑,我再睡一会儿。”他又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陈野渡睡了一天,中途只醒过一次,也不算醒,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姑姑。” 陈知惠一直没有离开,电脑开着,她在病房里办公,听见他出声,她走到床边来:“需要什么吗?” 他眼皮半睁半合,像在梦呓:“天桥。” 还有一句:“秦响。” 他又睡了过去。 陈知惠知道他口中的天桥是哪里,元宵那天,他的车就停在章江天桥附近。 下午,陈知惠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一进门陈野渡就睁开了眼睛。 他在等她,确切地说,他在等她带回来的结果。 “她没事,欺负她的那个流浪汉现在在警局。” “嗯。” 两天后,陈野渡出院,他是傍晚办的出院手续,到方山别墅时天已经黑了。陈知惠公司有事情,助理孔晟送他回来的。 “陈老师,我明天再来接你。”孔晟说完,驱车离开。 陈野渡推开大门,庭院里亮着灯。 泳池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个人,突然站起来,突然叫他:“自横。” 她在这里等了多久? 陈野渡走过去,冷冰冰地看她:“我是陈野渡。” 就像大梦初醒,秦响先是茫然,然后失落,最后红了眼眶,泪掉下来。 陈野渡愣在那里,因为被错认而积的满腹火气突然就灭了:“你哭什么?” 他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慌。 秦响不说话。 他更加手足无措:“你别哭了。” 应该要赶她走的,他都说了以后再也不见,应该调头走开,但脚下像灌了铅,他一步都挪不动,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秦响伸手。 她并没有碰到他的脸,指尖离他只剩咫尺,那样虚虚地、空空地拂过:“你能听见吗?” 陈野渡能听见,她在哭。 她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后退一步,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手凉凉的空气。 原来听不到啊,原来周自横听不到。 秦响慢慢蹲下,慢慢放声哭出来,声音变成刀,割陈野渡的耳膜,片他的心脏。 他几次伸手,但都没有真正碰到她,灯光会成人之美,让影子碰到了。 她哭了很久,她把脚边的泡沫箱子推到他面前,说:“不要丢掉。” 箱子里面装的是周自横很喜欢吃的饺子。 她站起来:“我在华城等你。” 等谁? 陈野渡想拉住她问清楚,她擦掉眼泪,转身回去,他伸了手,却什么都没握住。 五脏六腑又开始痛了。 等风不刮了,陈野渡搬着箱子进屋,他去厨房,打开火,用锅装上水,下饺子。 味道出来了,香菜馅的,他不吃香菜。 煮饺子的水在沸腾,热气熏眼,他一摸脸上,湿了。 ***** 陈野渡上了热搜,词条是:打工人陈野渡。 是路人爆照,拍到了他在工地上。 【大导演这是去体验生活吧】 【应该是拍戏找素材】 【哈哈哈哈哈哈工地上最靓的仔】 【娱乐圈冷知识:景老师住这附近】 【沉井cp又可以了!!!】 【陈导,你们工地还缺人不?】 【演的吧,现在导演都开始立敬业人设了】 【……】 那些照片陈野渡本人也看了,像他,又不像他,他没有半点记忆,他脱掉衣服,站在镜子面前。 镜子里,肩膀上还有刚脱痂不久留下的疤。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伤痕累累,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陈知惠在外面敲门:“野渡。” 陈野渡穿上衣服出去。 “晚上吃什么?” 他想也没想:“饺子。” 冰箱里的饺子陈知惠也看到了:“你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他也不知道。 陈知惠把饺子拿出来,放在盘子里醒冻:“元宵那天你去哪了?” 陈知惠担心陈野渡的精神状态,忍了几天才问这件事。 “不记得了。” 陈野渡只记得他听见了秦响呼救,后面都不记得。精神科的医生说,是他的间歇性失忆症复发了。 工地上那个人是不是他,他无法确定。 吃完饺子,他给景召打了电话。 “在帝都吗?” 景召说在。 “出来喝一杯吧。”他有点事情要问。 “嗯。” 他们约在了唐德,唐德的顶楼是酒吧,今晚民谣歌手驻唱,并不算吵。吧台的灯光昏黄,歌手用沙哑的嗓音在唱一首很有情怀的老歌,歌词里句句是离别。 景召住得远些,比陈野渡晚到了二十分钟,陈野渡已经喝了三杯了。景召过来坐下,脱下大衣,和雨伞一起放在一旁。 陈野渡问:“喝什么?” 景召要了一杯烈酒。 等酒端上来,陈野渡问他:“你有没有在华城见过我?” 他尝了一口,烈酒却不呛喉:“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自称是你的双胞胎弟弟。” 周自横让他当做没见过。 但他并没有答应周自横不说出来,所以说不说出来是他的自由。 “他叫什么?” “周自横。” 陈野渡拿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果然是周自横。 秦响有几次把他当成周自横。 “和我很像?” “一模一样。”景召不做定论,也不猜测,只说事实,“他手上也有疤。” 陈野渡深思。 景召喝掉杯子里的酒,让调酒师再调一杯,问陈野渡:“你真有弟弟?” 陈野渡摇头,不是没有的意思,是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陈家应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要好好查一查了。 景召没接腔,自顾喝酒。 “最近很忙?” “嗯。” 陈野渡问:“忙什么?” 景召说:“工作。” 这个回答的可信度不高,景召不可能会被工作烦扰。 陈野渡看出来了:“有心事?” 景召又让调酒师添了一杯,烈酒入口温和,劲头却在后面,他已经有几分微醺,不上脸,眼眸迷乱了几分。 陈野渡倒很少见他借酒消愁。 “和女朋友不顺利?” 景召沉得住气,一般的事情勾不出他的情绪,也就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我瞒了她一些事情。” 没等陈野渡问是什么事,景召就放下了杯子,他平时寡言,多喝了几杯酒,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每一颗豆子都是他那个女友。 “一开始是因为没打算跟她在一起,所以就没说,你知道的,我本来是不婚主义。后来在一起了,就开不了口,越来越在乎,越来越开不了口。” 景召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陈野渡喝着酒,精神恹恹:“怎么开不了口?” “她不喜欢被人骗。” 陈野渡是个打直球的,不喜欢复杂的弯弯绕绕:“坦白吧。” 景召沉默了一阵:“万一她接受不了,” 他没往下说。 陈野渡笑他:“你居然也会这么不自信。” 景召身上的光环太多了,没有他不会的,没有他做不好的,没有他害怕的,没有他没把握的。 终于有了例外。 陈野渡借着光看着自己手,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拿摄像机的手去碰了钢筋水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那个女朋友。” 景召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抬起手,腕上的手表露在灯光下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这块手表吗?” 陈野渡在国外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戴着那块手表了。 他说:“机械手表的机芯运转是靠齿轮和各个零件互相配合,时间久了轮轴会被磨损,钢制的不行,很快就会被磨掉,后来手表工匠们就用宝石替代钢制轮轴,减小齿轮与夹板的摩擦。” 机械手表的原理陈野渡懂:“然后呢?” 景召说:“这块手表的机芯里有五颗红宝石。” 那五颗红宝石是由同一块红宝石切割而来。 陈野渡问:“很珍贵?”但再珍贵,也只是红宝石。 “嗯,很珍贵。” 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题外话------ *** 这一更字比较多,二更会很晚哈 211:醉酒坦白,景召准备婚戒(二更) 从唐德出来,已经十一点多了,深夜的帝都依旧热闹繁华。陈野渡的助理来接他,景召自己叫了代驾。。。 代驾还没来,景召走到路边的树下,给商领领打电话,他没找通讯录,直接按的号码。 商领领很快接了。 “领领。” 商领领问他:“你还在外面吗?”她听见有风声。 “嗯。” 她问:“在外面干嘛?” 景召说:“喝酒。”他还说,“和陈野渡。” “周自横的哥哥?”会这么问,是想探探风声。 “嗯。” “喝得多不多?” 景召回答:“有点。” 商领领又问:“醉了吗?” 他也回答:“有点。” 醉了,他站得不太稳,后背靠在了树干上,树叶茂盛,遮住了霓虹,把他藏在了昏昏暗色里。 “那你赶紧回去,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我在等代驾。”景召低着头,雨伞的伞尖杵在地上,“你要睡了吗?” “还没,在刷牙。” 景召喝了酒,眼睛湿漉漉,目光比平时亮,像雨打桃花,蒙着一层水汽的艳色更迷人。 他是大五官,浓颜,平时随意淡漠惯了,醉了酒人才懒散了几分,声音听着性感,艳绝这个词形容男人不合适,但也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的。 “你先不要挂电话,我有话说。” “你说,我在听。” 景召喝了酒会变得诚实:“上周你发烧的那晚,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我知道啊。” 还有商领领的不知道的,景召告诉她:“我并没有关灯。” “那你都看到了?” 景召有问有答,老实乖巧:“嗯。” 商领领太喜欢喝了酒的景召了,会乖很多,不那么克制,不那么寡言深沉。 “领领。” 商领领答应他。 “我不是正人君子,”他自我批评,“我是小人。”他还骗过她。 “你是不是醉得很厉害?” “嗯。” 景召用雨伞的伞尖用力去推树干,树叶哗啦啦飘下来,像下了一场雨,从树荫下飘到路灯下,飘去远方。 突然想拍照了,但他没有带相机。 “召宝。” 景召又不想拍照了,安静地听商领领说话。 她说:“你叫一句宝贝,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醉得很厉害。” 如果不是醉得很厉害,正经古板的他叫不出口的。 “宝贝,”他说,“代驾来了。” 果然醉得很厉害。 商领领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嘱咐景召:“你给代驾拍个照,发给我,定位也发给我。” “好。” 代驾过来,问是不是景先生。 景召说是,把车钥匙给了代驾。 上车之前,景召问:“先生,可以拍照吗?” 代驾先生说:“可以。” 景召打开手机相机,对着代驾先生的脸拍了一张,并解释说:“我不会拿你的照片做什么,不会侵犯你的肖像权。” 说这些是因为摄影师的职业习惯。 代驾先生摆手:“没事没事。”客人好像喝醉了,又好像没有。 客人的下半句是:“我只发给我女朋友。” 代驾先生心想:没错了,是喝醉了,但酒品太棒了。 景召坐进车里,把照片和定位都发给商领领。 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挂电话,商领领在那边听见他说:“我女朋友很漂亮,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代驾先生:“啊?” 代驾先生:“哦。” “去桐湘湾。” 客人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 景召在帝都待了两天,周三回了华城。 沙塘北街的街尾有一家叫钟记的钟表店,老板钟三很会修机械表。天已经快黑了,钟三正打算关店门。 有人进来,钟三抬头一看,是那位不管晴天下雨都会带伞的老顾客,老顾客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过了。 “手表又坏了?” 景召走到柜台前:“没有。” “今天不是来修手表的?” 他放下雨伞,把手表取下来,放在玻璃柜上:“今天来拆手表。” 钟三拿起手表,仔细看了看,确实没坏,还在走:“你不是很珍惜这块表吗?怎么想拆了?” 这些年,景召来修过好几次。 “要取个东西。”景召语气很客气,“钟师傅,麻烦你帮我把机芯上的宝石取出来。” 宝石作为机芯运转的配件,取下来了手表就不会走了。 钟三研究手表有好些年头,这块手表可不简单,里面还有很精细的定位仪器:“你这手表是定制款,宝石取出来了也很难再装到新表里重新利用。” “不装到手表里。” 景召平时话少,今天多说了两句:“装在婚戒上。” 钟三一听笑了:“恭喜啊。” “谢谢。” ------题外话------ **** 景老师不可能让领领开口求婚的,他这个细节怪(悄咪咪地要个月票) 212:领姐教做人系列 景召周末有工作,周五下午去了帝都,他这一周很忙,总见不着人。 商领领周六去帝都找他,她出发得早,自己开车,没让景召去接。。。 路上,景召打电话过来。 “下高速了吗?” 商领领的车还在高速上跑:“快了。” “我现在要去一趟机场,大概要花一个小时,你在工作室等我。” “好。”商领领减速行驶,“你去机场干嘛,接机吗?” “不是,去见一位珠宝设计师,他在帝昌机场转机。” 景召是摄影师,和设计师有来往很正常,商领领没有多问。 “你先开车,我挂电话了。” “嗯。” “开慢点。” “哦。” 下了高速,车拐进路口,开了一百来米,碰到红灯。 商领领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 方路明一个小时给她发了一条:【怎么样?】 她回:【不怎么样】 方路明昨晚发了一箩筐求婚的点子给商领领,上天下海的都有,比如坐氢气球上天、穿潜水服下海,都过于浮夸。 陆女士在京西城的奢侈品专柜订了一条项链,商领领去绿瓦胡同之前,先去了一趟京西城。 因为是周末,商场人很多。 四楼都是餐厅,临近饭点,走廊里人来人往,一个穿夹克的男人穿梭在人群当中,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容量的黑色行李包,头戴鸭舌帽,面戴口罩,边走边四处张望,行色十分古怪。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走廊里和人追赶,一时大意,朝男人撞过去。 男人的帽子掉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那小孩,把帽子捡起来,蹲下去的时候夹克外套往前滑,皮带露了出来,他立马用手压了一下衣服下摆,并把帽子戴上,继续往前走。 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不是东方人。 摔倒在地的小孩还愣愣地坐着,保安正好在旁边,过来把他抱起来。 小孩似乎被吓到了,很小声地说了句:“那个叔叔有枪。” 安保也看到了,但他只看到了衣服凸出来的轮廓,本来不确定,经小孩这么一说,生了疑心,于是跟了上去。 男人进了洗手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保安随后进去,在洗手间的地上发现了一颗钻石,他立刻联系负一楼的保安室:“组长,四楼有情况。” 京西城的安保工作外包给了goldenworld,这名保安叫周奎,出自goldenworld的安保部。 周奎在四楼的安全出口附近拦下行迹可疑的男人:“不好意思先生,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包?”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周奎用外语再问了一次。 男人推开他就跑。 三楼。 兰鑫地产的负责人江总正战战兢兢跟着前面的人,已经用袖子抹了三次汗了。 “岑爷,”江总紧张得秃头,腰板子都挺不直,仰着头看前面人的脖子,“要是合同没问题——” “有问题。” 江总一口气没上来,至少折寿五年。他真搞不懂这位岑爷,谈合作就谈合作,为什么要来商场谈。 京西城这块地皮是兰鑫地产的,江总有理由怀疑岑爷看上京西城了。 江总再次抹汗:“有什么问题,您请说。” 岑肆扶了下领带,暗红色很衬他这张攻击性十足的脸,给人压迫感很强:“加个条件。” 江总往前一步,洗耳恭听。 “商场顶楼的那个广告位,我要了。” 江总眼皮直跳:“这——” 简直狮子大开口! 那个广告位是帝都最贵的位置,能在上面出现的全是当下最潮流、最前端、最一线的大牌,是第一手的时尚资源。 岑爷开口就是白要,果然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吃人不吐骨头。 江总深吸一口气,搬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岑爷,顶楼的广告位是我们商场的活字招牌,已经和很多品牌方达成了长久合作,这一块实在不好分割出来,我们公司也是诚心想和您合作,你有没有其他——” 岑肆突然停下脚步。 后面几个人跟着也停下来了,江总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一口气又没上来,又要折寿五年。 半天,岑肆没有移动,也没有开口。 秘书邵峰上前:“岑爷。” 他没反应。 邵峰顺着视线看过去。 前面一家奢侈品店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店员是位样貌姣好的年轻女士,脖子上带着青色的丝巾,面带微笑,双手递上袋子:“您的项链。” “谢谢。” 商领领接过袋子,里面是陆女士订的项链,她没有急着走,沿着柜子一路逛到了陈列戒指的专柜。 店员走过来,笑问:“需要为您介绍吗?” “不需要,我随便看看。” “好的。” 店员去倒了一杯水,放在商领领旁边。 戒指都不好看,当婚戒太普通了,商领领没看到中意的,反而有条项链不错,是红宝石坠子的。 “这条项链——” 商领领刚开口,有人抢先说:“这条项链我要了。” 商领领抬头。 “这不是商大小姐吗?” 对方戴了个口罩,身上穿的、背的、戴的都是名品。 商领领挺礼貌的:“你哪位?” 季寥寥:“……” 季寥寥受不了这种不被放在眼里的感觉,就好像她低商领领一等似的,上次在射击俱乐部也是,商领领根本不拿正眼看她,甚至没认出她。 越想越来气,季寥寥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把这条项链包起来。” 这是商领领先看上的。 两位客人都是大顾客,店员一脸为难,委婉地说:“季小姐,您要不要看看别的款?这边有限量款的新品。” 季寥寥靠着柜台,眼睛看向商领领:“我就要这条。” 店员顿感头疼。 季寥寥是品牌的常客,另一位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得罪哪个都不好。 不像季寥寥那样咄咄逼人,商领领好脾气地询问店员:“只有这一条吗?” “还有一条,但坠子是蓝宝石的,您要看看吗?” 商领领只喜欢红宝石:“不用了,我家猫戴红的更好看。” 她是买给景倩倩的,冬天已经过了,景倩倩穿不了毛衣了,陆女士就迷上了编织项链。 季寥寥一听是给猫买的,脖子都气歪了:“商领领!” ------题外话------ **** 对不起,迟到了,因为“难产”。 213:GoldenWorld高光高燃时刻(二更) 季寥寥一听是给猫买的,脖子都气歪了:“商领领!” 几乎同时,一声枪响,子弹穿透玻璃,陈列柜应声而裂。 戴着口罩的男人突然闯进来,双手拿枪:“全部蹲下!” 他说外语,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带着一包钻石,从维加兰卡偷渡到帝国。。。 他叫洛克。 追过来的保安全部停下了动作,为确保店里人员的安全,不敢再逼近。 包括有三名店员、八名顾客,店里一共十一名人质,大部分已经失控,哭声、叫声不绝于耳,随着洛克一声怒喊,顿时全部安静。 商领领低着头,尽量不起眼。 “商小姐。” 声音从后面传来。 商领领没有回头,她听出了声音,是她那个神出鬼没的保镖赵先生,也不知道他本来藏在了哪里,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混进来的。 商领领其实一点都不慌,赵先生出自goldenworld,西京城的安保工作也是由goldenworld外包,在危机处理这块,国内还没有哪家公司能和goldenworld比肩。 “您慢慢移动到后方来。”赵守月的声音只有商领领能听到。 她不动声色地慢慢后移。 整个四楼全部乱了套,所有人都在往外狂奔,在喊叫、推搡,甚至是踩踏,一时间商场里混乱至极。 本来正谈合约的江总被吓破了胆,最少折了十年寿,差点当场晕厥,秘书还有点良心,搀着他速速抱头撤离。 “岑爷。” 岑肆看着店里面。 邵峰急得冒汗:“这里太危险了,您——” 岑肆扯掉了碍事的领带,他抬脚往那家店走,拉住了一个正要往外面逃的男人。 “牌子给我。” 男人是那家店门口的迎宾店员,当即愣了一下。 岑肆直接摘下他脖子上的工作牌,戴上之后,毫不犹豫地进了店,甚至开口,吸引洛克的注意:“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洛克以为他是店员,粗声吼道:“手举起来,蹲过去。” 岑肆把双手举起来,拿在手里的暗红领带扔到了地上,他举着手走到墙角,在商领领旁边蹲下。 赵守月在左边,岑肆在右边,几乎挡住了商领领整个视线。岑肆目光扫过四周,熟悉地形,预判一切可能的逃生方法,从头到尾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商领领一眼。 洛克没有怀疑,只当他是普通店员,人质之一。 门店外面一共四个安保,已经退到了过道的最外面,每人手里都配有一根可伸缩的电棍。 周奎调整耳麦,联系他的上司:“组长。” 他低声、如实、简单地汇报情况:“四楼proden门店,人质有十二名,匪徒手里有枪,型号m912,一个背包,里面有什么还没办法确定。” 熟悉各种枪支的型号、射程、速度,是goldenworld每一个从事现场安全保护的员工的必修课。 组长只说了一句话:“保证人质安全,不要激怒匪徒。” 保安室在负一楼,组长叫汪明烨,在负责西京城安保工作之前,是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 汪明烨问坐在电脑前做危险排查的同事:“齐封,警察要多久才没到?” 齐峰说:“最快也要十分钟。” 这十分钟至关重要。 汪明烨吩咐下面的人:“立刻启动黑色方案。” goldenworld最主营的业务是安全系统和技术,包括现场的危机处理。 黑色方案是goldenworld的一级危机方案,方案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词——黄金八分钟,这八分钟如果把握得好,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事故现场的伤亡和财务损失。 警报响起,电梯全部停运,所有现场保安出动,拉起隔离带,维持每一个出入口的秩序。 西京商城一共有七楼,七楼是电影院,电影开始后可能听不到警报声。 保安组的许巍去了影院的播放室,给了工作人员一张纸:“停止所有电影播放,把这句话打到屏幕上。” 纸上有九个字:危机演习,请各位配合,有序撤离。 没必要说出实情,只会造成七楼的混乱,也有不配合撤离的,保安组安排了同事负责现场巡查,必要时,会采取强制手段。 六楼是儿童游乐中心,警报之后,在场的人乱了阵脚,家长找孩子,孩子找家长。 “娇娇,娇娇!” “妈妈。” “妈妈。” “……” 太乱了。 保安组的何平让同事守在游乐城的出入口:“家长不要进来。” 他和同事进去,把孩子一个个抱出来,电梯停运,从安全出口有序撤离。 五楼是家居城。 “小齐,大峰,你们两一家店一家店的排查。” 安保组有四个副组长,正在下达命令的郑晓钟就是其中之一,他年过四十,做事镇定、高效。 “何源,你和王冕维持秩序,注意现场,不要发生踩踏。” 四楼是匪徒所在的现场,已经拉了隔离带,禁止任何非相关人员靠近。 有位老太太不肯离开,冲匪徒所在的门店里焦急大喊:“媛媛!” “媛媛!” 媛媛是人质之一,是老太太的女儿。 周奎让同事盯着点,自己过去:“这位夫人,还请您快速移动到楼下。” 老太太有高血压,急得脸色发白:“我家媛媛还在里面。” 周奎冷静地劝说:“警方马上就到,一定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您过去不仅救不了人,可能还会激怒到匪徒,留在这里会干扰我们的营救工作,对您女儿并没有好处,还请您快速安全、安静地移动。” 老太太听进去了,不再大喊大叫,安静地跟着安保人员撤离。 二楼三楼是服装区,各家门店的工作人员配合保安,引导顾客从三号四号安全出口转移。 一楼大门口,六个保安守住出口,只许出不许进,禁止喧哗和不相关人员拍照。 保安组的副组长拿着扩音器:“请各位保持安静,尽快撤离现场,警方很快就到,请不要堵塞车辆通道。” “有家属没有出来的,去左边工作人员那里登记。”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商场的马路边上,车上下来两个人。 “大家让一让。” “让一让!” 是谈判专家来了。 紧接着,重案组、特警部队、拆弹人员来了。 消防部门也来了。 最后是医护人员。 黄金八分钟,goldenworld给出了最佳危机处理方案。 (作话:本书所有国家背景都架空了,goldenworld的原型也是国外的企业,跟国内安保公司不一样哈,goldenworld涉及业务会很广,甚至会和一些国家有合作,虚构成分较多) ------题外话------ **** 二更大概十点半左右吧 214:歹徒要见小九爷,营救人质(二更) 黄金八分钟,golden world给出了最佳危机处理方案。 王匪也来了,作为golden world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他没去四楼,直接去了负一楼的保安室。。。 汪明烨在负一楼,指导安保工作,他只见过王匪这个boss几面。 “匪爷。” “怎么样?” 汪明烨说:“目前已经控制住了,应该不是恐怖分子,匪徒暂时没有伤人行为,谈判专家正在跟他沟通。” 保安室里满墙都是监控。 王匪找到事故现场的监控视频,匪徒戴了口罩,面部辨识不清楚。 “楼上有多少人?” “除了警察和我们的人之外,有匪徒一人,人质十二人。”汪明烨补充,“没有小孩。” “再排查一下监控,确保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安全转移。” “明白。” 汪明烨刚说完,来了一通电话,是正在四楼的周奎打来的。 通话时间很短,汪明烨挂断之后,面色凝重:“匪爷。”汪明烨是从甲级保镖退下来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匪徒要见你。” 四楼,洛克背靠着墙,用枪口指着其中一个人质的后颈,他已经让所有人质站了起来,将他自己围住。 proden门店外面,已经被特警重重包围,他们全部身穿作战服,手持枪械,严阵以待。 在洛克要求面见golden world帝国分部的负责人之后,没到三分钟,王匪就出现了。 “好久不见,王匪。” 王匪认出声音了,他刚上前,特警队的管队长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切勿靠得太近。 王匪没再靠近,面向洛克,用维加兰卡的语言跟他谈判:“洛克,这里是帝国,不是维加兰卡,你不要冲动,说出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你。” 洛克同样出身golden world,实战经验多得很,这种场合他完全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数了数人质,数完之后,他说:“十二个换一个,换不换?” 王匪看了一眼管队长。 管队长回了他眼神。 王匪继续谈判:“换我?” 枪口下的人质瑟瑟发抖,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洛克用枪口顶了顶,人质立马噤若寒蝉,警告完,他说:“你不行。” 他的目标不是王匪。 王匪问:“你要换谁?” “让小九爷过来。” 虽然有同声翻译,但管队长还是听不懂要换的是谁,但很明显,匪徒和王匪认识,并且和golden world有渊源。 王匪从头到尾从容不迫,半点不输专业的谈判人:“小九爷不在帝国。” 洛克被激怒,手指压着扳机,顶在人质脑袋上:“别跟我装蒜,来之前我都查清楚了,他人就在帝都。”他已经失去耐心,变得更加暴躁,“少跟我拖延时间,我给你们一个小时,人如果不来,每隔十分钟,我就杀一个。” 季寥寥听到这里,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洛克立刻把枪口指向她的脑袋。 她彻底崩溃,被吓到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开口:“别、别杀我。” 洛克大喊闭嘴。 她立马换成外语:“她她……她是商华国际的继承人。”她颤颤巍巍地指出站在最后面的商领领,“她家里很厉害,一定可以给你很多钱。” 商领领低着头,翻白眼,无声地问候季寥寥这个蠢货。 所有人都看向商领领,除了岑肆,只有他,看着季寥寥,眼神令她浑身发凉。 “商华国际?” 洛克听说商华国际,一个把贵族学校办到了国外的企业。 他把目光落到商领领身上:“你过来。” 门店外面,所有特警人员绷紧肌肉,进入备战状态。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有机会,立刻击毙匪徒,但前提是,保证每一位人质的安全。 商领领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从后面走出来,说不怕是假的,她也怕,她又不是刀枪不入,对方是枕上深度,她丝毫不敢松懈,也大吵大叫,那样只会激怒匪徒。 洛克拿人质当盾牌,移动枪口,快速指向了商领领,拿枪的那只手戴了手表,他看了一眼:“计时开始。” 岑肆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洛克背后。 他注意到了,与他同样举动的赵守月。 洛克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匪先和警方沟通,也简明扼要地解释了金刚石走私案。 人质换人质,即便是一个换十二个,也有违律法和道德,但洛克非常狡猾机敏,让人质围在他周围,不给狙击手任何机会,而且拒绝再谈判。 人质人数太多,营救难度很大,现场陷入了僵局。 管队长问王匪:“匪徒要换的那个人是谁?” “我们集团的一个员工,也是金刚石走私案的举报者。” 管队长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当下也不是究根结底的时候:“他现在人在不在帝都?” 王匪没有作答。 管队长明白他的顾虑:“我们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因为暂时找不到营救机会,沟通的结果是先顺着匪徒,同时狙击手继续寻找机会救人。 从四楼下来。 陪同王匪去现场的张佳立马低声询问:“匪爷,真的要通知小九爷吗?”张佳从来没见过小九爷,但耳闻过,他知道小九爷对于golden world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匪还在思考。 张佳前思后想完,大胆谏言:“小九爷在集团没有真正露过脸,就算我们找一个相似的人来顶替,洛克未必能认出来。” “不能替。” “为什么?”张佳承认,他是存有私心。 因为商领领是人质之一。 王匪知道商领领,帝国的月亮。 ------题外话------ **** 晚安呀 215:领领为人质,小九爷来救 王匪知道商领领,帝国的月亮。 他刚拿出手机,铃声响了,是他没存但认得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 那边说:“不管洛克提出什么要求,全部满足他。” “洛克要你来当人质。” 景召没有半分犹豫:“答应他。” 五十分钟前。 景召在帝昌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见到了安格斯。 景召说明了来意。 安格斯诧异:“戒指吗?” “嗯。” 带着红宝石来定制戒指,浪漫主义的安格斯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景,你要求婚吗?”安格斯难以置信,“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景召在丹苏留学时的授业恩师亚伯与安格斯是好友,亚伯的女儿安妮对景召一见钟情,苦追过数年。 景召拒绝安妮时说过,他是不婚和无爱主义。 安格斯和景召也合作过几次,对景召示好的女模特不在少数,但安格斯从未见过他身边有异性,也没有交往过密的同性,安格斯因此坚信他是不婚和无爱主义,也认同好友亚伯的话——景召属于天空、自由、信仰、摄影,但不会属于任何人。 “现在不是了。”景召这样解释。 安格斯摸摸胡子:“恭喜你。” “谢谢。” 安格斯非常好奇:“能跟我说说你的爱人吗?”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和天空、自由、信仰、摄影抢男人。 景召喝了一口茶,提醒:“安格斯,你该登机了。” 无趣! 他还是这么无趣,嘴边从不谈风月,哪有摄影师的浪漫。 不,他还是浪漫的,会带着红宝石来定制戒指。 安格斯放弃吃瓜的念头,吃瓜是他上次来帝国学到的词:“好吧,我会尽快设计好,等我的消息。” “谢谢。” “不用谢,我会收取高额报酬。”安格斯起身,整理整理西装,“比如给我的珠宝拍照。” 安格斯出身丹苏贵族,四十三岁,喜欢同性。 别误会,他对景召只有欣赏,那种珠宝设计师对摄影师的欣赏。 景召是上天追着赏饭吃的天赋型摄影师,能卖他一个人情,安格斯何乐而不为。 从机场出来,景召开车去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车开得比平时快许多。 他回来早了,商领领还没到工作室。 贺江在正对logo的那张t型桌上办公:“景老师。” 景召放好伞。 贺江说:“唐逸老师的经纪人刚刚来过,问拍摄能不能延后?” 延后的原因是唐逸最近接本子接到手软。他前阵子爆了部电影,身价倍涨后时尚资源也跟着好了起来,品牌方牵线后对接到了景召这里,要拍一组封面。 贺江觉得这位唐老师最近有点飘,都定好了的拍摄行程临时要放鸽子,要知道景老师的拍摄档期都排到明年开春了。 “可以延后,不过我近半年都没有时间,要延后就要等到半年后。” “那我这样回了。” 还有件事,梵帝斯每个季度的珠宝展都会给景老师发邀请函,但景老师一次也没去过,贺江说:“梵帝斯的春季珠宝展我已经帮你婉拒了。” “嗯。” 景召进了一楼的暗房,暗房里面还有扇门,他用指纹开了锁,刚推开门,微信提示音响了。 陆女士发来的。 陆女士:【领领到了吗?】 景召:【我还没见到她】 陆女士:【可能去西京城帮我拿项链了】 暗房里面的小房间不是用来办公的,是景召的私人空间,他打开房间的灯,正要联系商领领,有电话打进来了。 “小九爷,西京城启动了黑色方案。” 只有遇到重大危机时,才会启动一级危机方案。 陆女士刚刚说,商领领去了西京城。景召脚步停下来:“西京城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匪徒持枪,挟持了人质。” 景召转身就走,顾不上锁门。 他没有贸然拨打听商领领的电话,西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守月没有通知他,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安然无事,一种是不能通讯。 “景老师。” 贺江看见景召匆忙出来,脚步快得不太寻常,于是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景召没有同贺江解释,毅然往门外跑,雨伞都没拿。 “景老师!” 贺江追着出去,但车已经开走了。 景召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贺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焦急慌张。 贺江猜想,估计和老板娘有关。 西京城外面有特警和保安把守,人群都疏散到了马路对面,商场四周都拉了隔离带,闲杂人等不让靠近。 景召在西京城的外面被拦了下来。 保安组的郑晓钟认出了景召,知道他是有名的摄影师,以为他是来拍照的。 “景先生,西京城已经封锁了,您不可以进去。” 郑晓钟才刚说完—— “景老师。” 王匪出来了,他称景召为景老师,过来拉开隔离带,把景召领进去。 隔离带刚松开一个口子,就有人往里挤。 郑晓钟立马制止。 “为什么他可以进去?”被拦下来的男人红着眼大吼,“我也要进去!”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我老婆还在里面!” 这郑晓晓钟也没办法,他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不相关的人都不准进西京城,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武力制止。 为什么刚刚那个人能进去? 郑晓钟回答不了。 同事许巍从楼里出来,过来帮忙维持秩序。 郑晓钟低声问了一嘴:“里面什么情况?” 许巍摇头:“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是谁?” 郑晓钟也摇头。 “这种情况还能进去,而且咱们boss亲自下来接人……”许巍忍不住揣测,会是什么人。 郑晓钟比他多几年经验,提醒了声:“不是我们能打探的人。” 许巍闭上嘴了。 电梯全部停运,王匪和景召走楼梯上去,王匪试图从景召的神情举止里判断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但没有,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起伏。 “人质的身份确定了吗?” 景召边走,边将身上会束缚到他的东西全部解下来,包括领带、袖扣、手表、腕上和领口的衬衫扣子。 “已经确定了。” 王匪把手机给他,里面有人质的基本资料。 翻到商领领那一页的时候,景召的手指颤了一下。 刚上四楼—— “景召。” 景召碰到了熟人。 方路深是重案组,他会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景召在这里,而且和王匪一起出现。 “你怎么在这?” 景召把解下来的领带手表等都扔给他:“回头再说。” 再往前,是特警的作战区,被重重包围,方路深也不能靠近。 但景召一路畅通无阻。 管队长已经等了三十八分钟,看见王匪带人过来,先是打量观察,然后走近问:“你就是洛克要换的人?” “是。” 管队长知道景召,上次独臂记者帕琪的事他耳闻过,当时公安那边还考虑过要不要对景召进行重点保护。 管队长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说重点:“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们不会强制要求你。” 这是景召的权利,谁也没有资格逼迫他去冒险,十二条人命是命,一条人命也是命。 景召表态,毫不犹豫:“我自愿交换人质。” 反而是管队长犹豫了,可是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给他穿上防弹衣。”管队长下完指令之后,郑重其事地向景召承诺:“我们会在换人的时候抓住机会击毙歹徒,你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景召穿上防弹衣,只说了一句话:“先保证其他人质的安全。” 其他人不动,景召和王匪穿过特警的包围圈,来到门店外面。 王匪说:“小九爷来了。” 洛克抬头。 商领领也抬头,她不知道匪徒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特警队要干什么,她只知道景召来了。 要是能早一点知道,她一定把季寥寥踹出去,让匪徒将她射成筛子,让子弹少一颗是一颗。 洛克握紧手里的枪:“你一个人进来。” ------题外话------ *** 我们家这边是今天过小年,小年夜快乐 216:景召岑肆强强联手(一更) 洛克握紧手里的枪:“你一个人进来。” 景召给了王匪一个眼神,示意他止步,随后独身一人,走进店里。。。 他一眼扫过所有人质,包括商领领,目光并没有在她那里特别停留。 他不能给商领领任何特殊,哪怕是多看她一眼。 他最后望向洛克。 洛克同样在看他,目光犀利、精明:“你是小九爷?” 小九爷在集团本部露过面,但每次都戴着口罩。 景召开口,临危不乱:“你应该认得我的声音。” 没错,是他。 他这张脸肖似老九爷。 “收手吧,如果你还想保命的话。”景召的谈判语气不像谈判专家那么小心谨慎,反而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镇定。 “保命?”洛克极其不屑,讥笑说,“要我去监狱里苟延残喘,那还不如拉个垫背的一起死。” 洛克进golden world之前,是国外特殊兵种出身,有能敌四手的双拳,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骨。 要他投降,除非他死。 “小九爷,这怨不得别人,是你把我逼到了绝路,我当初那么求你,是你不念及我跟你父亲的旧交。” 现场有同声翻译,管队长听明白了,歹徒和景召之间有私仇。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景召的双手垂放在两侧,是很放松的姿态,谁也不知道他掌心冒出多少冷汗。 “准备一辆车,一艘空船。”洛克还有一个条件,“你跟我去西西戈尔。” 洛克的目标是景召,只要到了西西戈尔,只要把景召交给蔻里,他就能得到伽森家族的庇护,这是蔻里承诺他的。 “好。”景召答应,甚至一秒都没考虑,“我跟你去西西戈尔。” 说完他回首,点了下头。 管队长会意,吩咐下去:“去准备车和船。” 门店里的柜台上有一面镜子,是为客人试戴首饰准备的。 平面镜成像,镜面上映出一只手来,手上戴了尾戒,戒指上有四颗蓝宝石。 景召进门时,便把屋里每一处都过目了,包括那面镜子。 “现在可以换人质了吧?” 洛克也不傻,怎会轻易把保命盾牌交出去:“让特警全部撤退。” 这不行。 管队长没有下令。 洛克勒住商领领的脖子,把枪口用力戳进她脖子里:“快点!” 景召把手放到身后,握紧了。 店里是十二个人质还是十一个人质,对洛克来说,并没有差别,如果他想,他可以杀了任何一个,以示警告。 管队长不敢再激怒洛克,抬起手,下了指令:“全部后退。” 所有特警开始撤退,始终手不离枪,有序,且机警。 景召这时往前走。 洛克立马喝止:“别动!” 他停下:“不换吗?” 终归是没忍住,他看了商领领一眼,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只给了一个眼神,安抚她的眼神。 她满头都是汗,因为脖子被洛克的手臂勒着,呼吸不畅,脸和眼睛憋得通红。 她背对着洛克,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追着景召的目光,她极力保持平静,不敢表现出慌张,害怕会扰乱景召的阵脚。 等到特警全部撤离了四楼,洛克才开始下一步动作,他的枪口始终对准商领领的脖子,勒紧她咽喉,不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 “你们都站到左边去。”洛克命令其他人质。 有人没忍住,哭出了声。 洛克立马变得暴躁:“听到没有!” 岑肆第一个走过去,其他人质紧跟其后,一个个都缩着身体,或不发一言,或低声呜咽。 左边正对门口,人质们能为洛克挡住外面的射击,他没打算这么早就把所有人质放了,至少要等到他上船。 镜子里依旧能看到手的影子。 洛克望向景召:“你过来。” 景召往前走。 镜子里的手开始倒数,蓝宝石反射出若隐若现的光。 三。 二。 一。 一粒衬衫扣子从岑肆手指间弹出,正中镜面,镜子落地,咣的一声—— 突然的声响让洛克转了下头。 就在那一秒的时间空档里,景召徒手握住了枪身,转动角度。 几乎同时,洛克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进了对面的墙上。 洛克正要开第二枪,景召擒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往地上滚。 就在洛克身体往下倒的瞬间,商领领一个巧力挣脱,她刚脱离桎梏,右手被人拽住。 岑肆将她拉到了身后。 砰! 又是一枪,打在了柜台的玻璃上。 楼下特警已经赶上来了。 景召迅速往外看了一眼,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他骤然松手,往前一跃,抱住了挡在门口的那个人质,两人往后倒的同时,洛克起身,刚举起枪—— 砰! 狙击手一枪击中他的眉心。 十多个人质崩溃大叫,从镜子碎裂到洛克被击毙,前后不过半分钟,景召和岑肆极其默契的配合让狙击手找到了机会。 营救成功,十二名人质无一伤亡。 ------题外话------ **** 二更比较晚,预估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间 217:景召的秘密被领领发现(二更) 营救成功,十二名人质无一伤亡。 特警进来,把洛克的尸体拖出去,然后疏散人质。。。 景召越过岑肆,走到商领领面前。 “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紧绷了很久的身体后知后觉地无力。 景召松了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落地,他伸手轻轻抚过商领领脖子上被枪口压出来的红痕:“疼不疼?” 商领领眼眶仍然红着:“不疼。” 她情绪很混乱,心也平静不下来,有很多疑虑,还有一阵阵后怕。 洛克的身手非常好,力量感很强,速度也快,练过柔道和散打的她也钻不到任何空子,在洛克还有枪的前提下,对上景召居然都没有占到半点优势。 她似乎低估景召了。 “领领,你先回去。” “那你呢?” 景召还没回答,特警队的管队长过来:“景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在家等我。” 景召留下话,转身要走。 商领领抓住他,很用力,紧紧将他的衣服攥在了手里。 他说了声稍等,又转回身去,单手抱了抱商领领,另一只手把被她攥在手里的衣服拿出来,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抚:“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商领领埋头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乖乖收回了手。 方路深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郎情妾意的人间天使和商家魔女…… 这个世界怎么了? “路深,”景召说,“帮我照看一下。” 方路深认得商领领,故意问:“她是?” “我女朋友。” 陈野渡前阵子跟方路深说起过,说景召养了个女儿一样的女朋友,方路深当时以为景召是找了个奶幼的乖乖女。 在方路深的印象里,商领领就从来没跟乖搭上过边。 景召被特警队的人带走了。 方路深脖子上还挂着景召刚才上四楼之前扔给他的领带,警服挂领带,矛盾得很,优雅也痞气:“走吧,sunnybaby。” 走之前,商领领回头对岑肆说了一声:“谢谢。” 她目光收回时,顺道扫了季寥寥一眼。 那种轻飘飘的、记仇的眼神,让季寥寥心里直发怵,她下意识躲开眼神,却发现岑肆正望着商领领离开的方向。 “岑肆。” 岑肆没反应。 季寥寥壮着胆子去拉他的衣角:“岑肆。” 岑肆回头,目光往下。 季寥寥有种错觉,岑肆和商领领很像,眼神像,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像。她松开手,妆早就哭花了,红肿着一双眼,狼狈凌乱,突显得她无辜脆弱:“刚才要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岑肆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她脸上。 他残暴惯了,对女人:“滚。” 西京城还没解封,门口人山人海,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陆续开走。 商领领上了方路深的警车。 “你和景召是正常恋爱?” 她系上安全带:“不然呢?” 比如弄个笼子,关着关着就关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方路深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毕竟商领领十八岁就学她父亲搞笼子文学。 “他们要带景召去哪?” “幺九局。” “那是什么地方?” 通俗一点讲,处理国际问题的地方。 方路深把放在车上的眼镜戴上,他度数不高,开车会戴:“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 意思是:你也别动什么心思了,老实等着。 “那他们会不会对景召用刑?” 这就不好说了,方路深猜:“应该不会。” 应该两个字,让商领领很惶惶不安。 这次袭击事件,让golden world再一次一战成名。 陆女士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知道了事件地点在西京城,商领领瞒不住,告知了陆女士景召人还在幺九局。 陆女士和景河东当天下午赶来了帝都,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打探不到一点消息,只能干着急。 商领领在阳台打电话,陆女士在客厅走来走去。 景河东过去安慰:“老婆你别太着急。” 陆女士眼都急红了:“我能不着急吗?那可是幺九局。” “召宝只是去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谁知道,万一他们动用私刑——”陆女士怕商领领听到,赶紧压低声音,“万一他们对召宝用刑怎么办?” “不会的,咱们是文明国家、法治社会。”景河东拍胸脯保证,“我保证,一定没事的。” “你拿什么保证?” 拿golden world的公司图标保证。 景河东摸摸鼻子:“拿咱们召宝的人品保证。” 陆女士还是急。 景河东去给老婆倒杯水,压压惊:“咱召宝又不是坏人,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幺九局肯定会明察秋毫的。” 陆女士往阳台看了看:“你先去给领领做饭,她中午也没吃。” “哦。” 商领领吃不下。 桐湘湾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她让陆女士和景河东住下,自己去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四楼有休息室,商领领睁着眼到了半夜,根本睡不着。 一楼暗房的门开着,她本来是要去关门,走近了发现黑白暗房里面的小房间没有上锁。 贺江说,那个房间要景召的指纹才能进去,是景召的私人领地。 今天白天,商领领看到了一个她以前从没见过的景召,有谋略和胆识,身手了得,身份成谜。这扇门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她没见过的景召。 现在门锁开着,她仿佛受了蛊惑,一步一步地靠近。 房间里的灯开着,应该是主人走得急,没来得及关上,她走进去。 是个小型的暗房,有放大机,有显影盘,有一面晾晒照片的空白墙面,她走近,借着光去看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都是她,二十五岁的她、十八岁的她,还有十四岁的她,在学校、在家里,还有在树下,在街上。 全部是偷拍。 ------题外话------ **** 晚安 218:景召被释放,领领来接(一更) 幺九局坐落在帝都最东边的边界地带。 帝都时间下午两点整,景召被带过来已经满了四十八小时。。。 商领领和陆女士多想了,幺九局不会乱用私行,顶多用一些高科技的测谎仪器之类的,但景召特殊,他是这次袭击事件的功臣,是被请进来的,也受到了礼遇。 萧敬中接了个国际电话,没说两句,转头把电话递给上司:“局长。” 局长过来。 萧敬中说:“是大使馆的电话。” 幺九局的局长姓龚,头发花白,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了,来幺九局之前,做过外交官,也做过翻译官。 龚局长接完电话,说:“放人吧。” 萧敬中四十好几,做事一贯缜密谨慎:“不再查查吗?” 那位景先生身上还有很多谜题。 龚局长说不用再查:“维加兰卡那边已经确认过了。” 确认了几点内容:景召是golden world的一员,洛克走私了金刚石,景召内部举报了洛克,洛克被捕逃狱。 萧敬中对景召仍然有很多疑问:“维加兰卡的政府都出面了,景召在golden world应该不只是个普通员工。” 岂止。 他在国际上的声誉都很高,他拍了很多别人不敢拍的照片,揭露很多别人不敢揭露的黑暗。 “局长,这个golden world到底应该算黑的,还是算白的?” golden world在国外涉及的业务太广,而且还和多个西方国家保持合作关系,有些领域的界线很难划得清,尤其在政治层面上。 “不管黑白,就看利弊。” 萧敬中问局长:“那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别的不说,golden world这次的危机处理可以打满分,不只没有人员伤亡,连财务损失也微乎其微,国内这一块的安保体系还不成熟,没有哪家安保公司能做到这个程度。” golden world能垄断西方的安保市场不是没有道理的。 景召出来了,手机也归还给了他,但没有电量,已经自动关机了。 龚局长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听老管叫你景老师,那我就跟着他叫了。”龚局长穿一身西装,很精神,目光清明犀利,“景老师,特警队那边打算搞个危机处理的交流会,不知道你们的同事有没有时间过来传授传授经验?” 景召礼貌婉拒:“抱歉,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们有需要可以联系王匪。” 说话滴水不漏,一点口风都探不出来,而且聪明有胆识,临危不乱,受过很高等的教育。 这是这两天接触下来,景召给龚局长留下的印象,另外长相出色、风度翩翩,龚局长觉得景召是个当特殊要员的好苗子。 “这样啊。”龚局长收了再探的心思,“那就不耽误景老师了,慢走。” 景召刚走下台阶,有人吹口哨。 方路深过来办点事,把车开进来了:“上车。” 景召坐到副驾驶。 车辆进出幺九局都要登记,方路深把刑警证件从车窗递给门口的警务。 “你的东西在扶手箱里。” 景召打开扶手箱,把领带、袖扣、手表取出来。 方路深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坐着,看着景召,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是他审问时才会有的习惯性动作:“没有话跟我说?” “没有。” 那他问了:“你什么时候加入了golden world?” 景召打开遮阳板里的镜子,把领带系上,他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嗓子不太舒服:“有段时间了。” 说了等于没说。 “具体做什么?”方路深这两天做了功课,去深入了解了一下golden world。 golden world业务太多,有做安全系统的,有做现场危机的,有做保镖的,还有做贵重物品押运的,甚至还做器械管理。 最后这项在帝国是绝对不可能的,但golden world的主市场是在国外,在最动荡混乱的红三角周边。 景召语气平淡地回答:“拍照。” 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行吧,不问这茬了。 方路深接过证件,把车往外开:“你和商领领是正常恋爱?” 这个问题,他也问了商领领。 “嗯。” 基于商领领已经离开商家太多年,方路深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嘴:“她跟帝都商家的关系你知道吧?” “知道。” “你不介意?”毕竟商领领臭名远扬。 景召低着头,在戴手表,用很寻常的语气说:“路深,你问得太多了。” 好吧,讨人嫌了。 方路深还不是担心自己兄弟被女人骗,不然关他鸟事。 “你换手表了?” “嗯。” 真是怪事一桩又一桩。 景召那块旧手表方路深留学的时候就见他戴着,这么多年磕磕碰碰修修补补了很多次。 “终于舍得换了,之前说了多少回让你换手表——” 景召打住:“停车。” 方路深踩了个急刹,扭头就见景召在解安全带,动作还有点急。 “干嘛?” 景召说:“你自己回去吧。” 方路深被他搞得很懵逼:“你呢?” 他下车了。 方路深往外一看,怪不得了。 前面有个废弃的公交站,商领领的车停在旁边,她在公交站点的椅子上坐着。 “领领。” 是景召的声音。 商领领抬起头,双眼放空了很久,慢慢才反应过来不是错觉。 “他们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她坐在风口上,衣服穿得也薄,春寒料峭,三月的帝都还很冷。 景召蹲下,碰了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两个白天。 幺九局的消息是打探不到的,商领领只能在这里干等。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到十一点 219:景召的美人计,绝对诱惑(二更) 幺九局的消息是打探不到的,商领领只能在这里干等。 “他们不让我靠近,还把我当间谍抓去审问了。。。” 因为她一直在幺九局外面徘徊。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商领领摇头:“我说我在等男朋友,他们就又放了我。” 还不如抓起来,抓起来了没准还能在里面见到景召。 “我爸妈呢?怎么没陪着你?” “我让他们回去了。”免得也被幺九局抓去问话。 景召牵住她的手,起身:“走吧,我们也回去。” 她仍坐着,仰着头看景召,眼里的不安还没有消退:“是不是已经完全没事了?他们还会再抓你吗?” 景召半弯着腰,轻轻压了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商领领眉头松开,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反而没有力气了,肩膀一垮,长吁一口气:“景召,你吓死我了。” 她提心吊胆,整整两天。 景召握紧她的手,吻了吻她冰凉的手指:“对不起,怪我不好。” 她眼睛很红,应该熬了很长的夜。 方路深的视角里看不到景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半蹲着,小心翼翼地去亲商领领的眼睛,动作轻缓得像在碰什么易碎珍宝。那种姿态,虔诚得过分,带着很明显的讨好意味。 原来景召谈恋爱是这个样子,可以用八个字概括——热烈温柔,完全臣服。 景河东这次很有眼力见,陆女士一肚子的问题还没问,就被他拉着走了。 景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商领领搬了个椅子,坐在浴室门口等,景召一出来,她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在浴室吹了头发,估计是赶时间,干是弄干了,但弄得有点乱,头发长长了一些,稍微遮住眉骨,倒显得减龄了不少。 “不吃了。”因为疲劳和热气的熏蒸,他眼睛有点湿润发红,“陪我睡会儿?” “好。” 商领领先睡着,也先醒。 景召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没开灯,外面零星的霓虹照进来,伸手只能看见五指的轮廓。枕边没有人,旁边的被子是凉的,景召起身去卧室外面。 商领领不在客厅,但手机在,玄关的门开着,门槛放了一只拖鞋,防止风把门刮上。 她在走廊的窗户边上抽烟,听见推门的声音,回头便看见了刚起床的景召,他睡衣的外面穿着长款的法兰绒家居服,那是商领领买的,与她身上的是情侣同款。 这个时候的景召总是最赏心悦目的,有种慵懒的性感。 不过商领领没有心思欣赏美人,因为她指尖的烟已经来不及扔了。 景召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风声被赶走,走廊里重新变得安静。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要是以前,商领领肯定会想办法糊弄过去,现在不想糊弄了,她诚实说:“有好几年了。” 她是食指中指夹烟,看姿势就知道了,很熟练。 景召把她的烟接过去,抽了一口,不呛不辣,入口还算柔和,但后劲儿有点大。 “戒了吧,嗯?” 他刚抽了烟,睡醒后的嗓音不够清亮,稍微有点哑,最后那个字商领领听着觉得像事后,很诱人,让人头皮发麻。 她拽住乱跑的思维,正经地回:“我很少抽,没有瘾。” 女士烟,细细长长的,景召又抽了一口,吐掉白茫茫的烟,然后去吻商领领。 烟草味乱窜,不是很舒服的一个吻,但极具挑逗。 景召做什么都天赋异禀,就拿接吻这件事来说,他是真的会,不管是不是商领领开始的,每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他牵着她的感觉走,让她热,让她燥,让她心痒,让她动情,能亲得很纯,也能吻得很欲。 深吻结束,景召体贴地抹掉她唇上的湿漉:“没有想问的?” 她还在重重呼吸:“有。”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贴墙站着,不着急,等她平复,等她发问。 指尖的香烟就那样燃着,烟灰安静飘落。 走廊里静默了片刻,客厅对流通风,门几次被吹得扇动,但都被拖鞋挡住了。 “你经常出国,经常受伤,和golden world有关吗?” 景召嗯了声:“有关。” 商领领走到他前面,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抱住他的腰。他身上的体温比一般人高,商领领喜欢从他身上摄取温度:“你说具体一点。” “集团有时候会接国外政府的活,参与一些扫黑缉私的工作。” 商领领对golden world的了解还很少:“不能拒绝吗?” 景召摇头:“要想共存,就必须互利。” 不然凭什么西方国家会任由golden world壮大。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 “六年前。” 那就是在景召发生车祸之后。 商领领手指勾住景召腰上的带子,轻轻一扯,松掉了,她一点都不害羞地正面把自己贴进景召怀里,紧紧地拥着:“你可以退出吗?” 她其实是有心诱惑。 他身体也有反应的,但依旧理智冷静,丝毫不乱,丝毫不被左右,他说:“领领,我不想退出。” 商领领料到了这个结果。 景召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他有想做的事,有没有完成的蓝图,他和商领领在一起的那天就说了,他的命给不了她,他只有忠诚。 快燃到尾部的那根烟又被景召拿起来,接着抽完,然后接着吻她,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这个吻又是他主宰,让她不能思考,让她混乱。 “领领,”没有谁有他会迷惑人,“还有想问的吗?” ------题外话------ ***** 有个抱枕周边活动,见扣阅置顶评论 220:景召生父,领领得知秘密 “领领,”没有谁有他会迷惑人,“还有想问的吗?” 商领领说有。 屋里铃声刚好响起。。。 “你先接电话。” 景召整理好衣服,牵着商领领回屋。 来电是没有存通讯名字的号码,景召接了电话:“喂。” 对方说了什么商领领听不到。 景召只回了一声“嗯”便挂断了,之后对商领领说:“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见一个朋友。”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景召说:“不太方便。” 具体怎么不方便,他没有解释。 商领领猜想可能和golden world有关:“那你今晚还回不回来?” “会回来,估计会比较晚,你别等我。” “嗯。” 她会等的,她还有好多问题。 “你一个人不要出去吃了,晚饭我等会儿帮你叫。” “好。” 景召单手把她拉到跟前,收回手时将她口袋里半包女士香烟也抽走了:“烟最好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 商领领也说好。 答应是答应得好好的,做不做得到可能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景召换了衣服出门了,没过二十分钟,他点的晚饭送来了。 商领领刚拆筷子,电话来了,号码她认得,是杨康年。 “领领啊。” 商领领叫了声外公。 杨清池没有她的号码,不知道杨康年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弄到的号码。 这老头也是够假的,一个号码他动动手指就能弄到,上回还说什么别让外公找不到这样的鬼话。 “明天外公的公司周年庆,你来不来?” 商领领刚要拒绝。 杨康年说:“外公前几天收到了一张很奇怪的照片。” “什么照片?” 接着,照片发过来了,跟商领领前阵子收到的照片是同一张。 晚饭没有动,商领领出门了。 柳胥路有家私人诊所,选址很偏,自然生意也不好,但很奇怪,那家诊所开了好些年都没有关门大吉。 景召到那的时候,王匪和柴秋也在诊所里。 “人怎么样了?”景召问王匪。 “刚手术完。” 办公桌后面有个书架,推开书架,里面是一间房,摆放着几台手术仪器,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的人麻药还没退。 他看见景召进来,抬了抬手,指向桌上沾着血的衣服。 王匪去把衣服撕开,衣服的内衬里面藏有一张纸,上面是名单,他把名单递给景召。 景召记下之后撕掉。 “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桐湘湾离杨家的别墅很远,商领领赶上了晚高峰,到的时候九点多了。 她在客厅遇上了杨清池。 他挺吃惊:“表姐。” 商领领很多年没来过杨家了,她嗯了声。 帮佣阿姨过来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吃过了,董事长呢?” 阿姨说:“董事长在书房。” 商领领直接去书房,听到了几句杨清池和帮佣阿姨的对话。 “她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刚刚打电话给我了,说不回来吃饭。” 柴秋这会儿不在杨家。 商领领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说:“进来。” 门没锁,她拧开门进去,书房的摆设十年如一日,和以前一模一样。 “外公。” 杨康年看到她,笑出了满脸皱纹:“领领啊。”他合上电脑,“快过来过来。” 商领领过去。 他表现得很高兴:“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明天周年庆来不来?” “明天有点事,去不了。”当然是假的,不想去罢了。 “你是来问照片的事吧?” “嗯。”商领领没闲工夫拐弯抹角,“照片是谁给你的?” 杨康年也很困惑:“外公也不知道是谁,他还管我要了一千万,说要是不给钱就把照片曝光出去。” 商领领半信半疑:“你给钱了?” “给了,哪敢不给,为了你这钱外公也得给啊。”杨康年拉开抽屉,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收款的账户我已经查过了,是雇人代收的,没找到真正收钱的人。” 商领领思忖。 “领领,你跟外公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她当然不会承认,面不改色:“没有,一张照片而已。外公,这钱你不该给。” 杨康年似乎不信,斟酌一番后问她:“照片里的男孩子是不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商领领抓住的重点是:“外公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杨康年倒也不心虚,呵呵笑道:“外公不放心你,找人问了问。” 是找人查了查吧。 商领领神色自然地否认了:“不是,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跟人闹着玩儿的,我现在的男朋友不知道我以前那些事。”她特别补充,“也没有必要知道。” “不是吗?”杨康年端着照片瞧,瞧笼子里十九岁的景召,“我看着长得挺像的。” 奇怪了,他好像对景召格外感兴趣。 商领领继续否认:“不是。”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外公?”杨康年演起慈爱来得心应手,很忧心忡忡的样子,“领领,你是外公的亲外孙女,外公不会害你,反而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他话只说一半,不说了。 商领领不应该多问,但没忍住:“这个人怎么了?” 杨康年考虑再三,语重心长地说:“他的父亲跟外公有点误会,要不是这样,外公也不会这么上心。”他继续扮演慈爱,“这不是担心他会对我的宝贝外孙女不利吗?” 就是说,他和景召的父亲有过节。 “你现在的男朋友真的不是照片里的人?” 商领领撒谎不眨眼:“不是。” 杨康年反复向她确认,说明他查到的东西还不足以证明景召就是当年的少年。 为了打消杨康年的疑虑,商领领临时加了一段戏:“很像对吧,我也觉得很像,所以才找他当替身。” 杨康年被她唬得一愣:“替身?” “替身文学啊,这外公你就不知道了吧。” ------题外话------ *** 大年夜快乐!!(我们这今天大年) 221:景召坦白没失忆 商领领正儿八经地给杨康年“科普”了十几分钟的替身文学,唬没唬住他商领领不清楚,但他休想从她这里套出半点消息。 走得时候在院子里碰到了杨清池,他在给池子里的金鱼喂鱼食。。。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鱼身上,已经有几条鱼被撑得翻肚皮了。 “柴秋还没回来?” 杨清池嗯了声,把放在别墅门口的目光收回来,又往池子里撒了一把鱼食。 “外公知道吗,你喜欢柴秋的事?” 因为方路明那张嘴,杨清池那点还不想见光的秘密快被搞得人尽皆知了。 杨清池现在都懒得装:“不知道。” “他肯定不会同意。” 商领领和杨清池的感情一般,从小就不亲,她真正感兴趣的估计也不是他的感情问题。 “你想说什么?”杨清池是很聪明的人。 商领领开门见山好了:“如果你能自己做主,那就没人能管你和谁在一起,外公年纪也大了,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够直白了吧。 没错,就是怂恿你造反。 “走了。” 商领领转身出了杨家。 高架上出了事故,路有点堵,商领领换了条路回去,虽然绕了点儿,但好在畅通无阻。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红色法拉利的车主把车窗降下来,车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士,他冲着商领领吹口哨。 “美女,去哪啊?” 商领领回:“傻逼。” “……” 商领领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老天还偏偏要跟她作对,在她左前方的视角里,有一家私人诊所,她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分别上了两辆车。 是景召和柴秋。 法拉利车主被骂了还不收敛:“火气怎么那么大?” 美女嘛,火气大也可以原谅。 “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灭灭火?”男人言语间的挑逗很明显,摆明了想猎艳。 “灭火?”商领领嫣然一笑,“好啊。” 她抬眸看了眼,还有十五秒到绿灯。 她推开门下车,去后备箱拿了车载灭火器,对准男人的脸,直接喷。 男人嗷嗷大叫,挡着脸怒骂:“你他妈有病是吧!” 商领领吹掉手上沾到的干粉:“是啊。” 她这人有个毛病,心情不好就想做点什么来发泄。 男人被她阴沉沉的眼神看得汗毛竖起,赶紧把车窗关上,还不忘骂骂咧咧。 绿灯了,男人开车走了。商领领放好车载灭火器,然后上车,飙车前行。 她比景召先到家。 桌上饭盒还没收拾,饭菜几乎没动过。 景召把雨伞挂好,视线扫过餐桌,他坐到商领领旁边:“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不说话,侧着头看他。 景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 商领领收拾好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保持冷静:“我们继续,你出门之前不是问我还有没有想问的吗?” “嗯,你问。” “那你不要再撒谎。” 商领领用了再这个字。 景召思考了,然后点头,答应:“嗯。” “那个匪徒说,你不念他跟你父亲的旧交。”她问景召,“景叔跟他还有旧交?” 在和景召交往之前,商领领做足了功课,景河东这些年都在卖章鱼小丸子,不似景召那样常年外出。 景召回答她:“他说的是我的生父。” 他答应了她,不再撒谎。 “你的生父是谁?” “他叫景九祁,是golden world的一员,在维加兰卡,别人称他一声九爷。” 所以景召才有了小九爷这个称号。 “你刚刚去见了谁?”商领领有点心急,直接问,“柴秋吗?” 景召又问必答:“我去见golden world的一个同事,见他是为了公事,柴秋也在,还有王匪。” 公事的内容他还不能说,因为很危险,而且需要保密。 不过商领领的重点也不在公事上,她好奇的是柴秋:“柴秋会‘嫁’进杨家,会收购热丽传媒是不是你授意的?” “进杨家不是,是她自己的主意,收购热丽传媒是我的意思。” “她是替你做事的人?” 景召说:“她是我父亲的下属。” 商领领十四岁被绑架到维加兰卡,绑匪的儿子偷偷放了她,她逃到一个寨子,寨子里有一间竹子搭建的屋子,屋里只住着景召一人,屋外很多人把手。 再加上柴秋,还有王匪,不难猜出来,维加兰卡的这位九爷在golden world的地位很高。 “我刚刚去了杨家,在路上看到你和柴秋了。”商领领是在解释她为什么会提到柴秋。 景召认真听她讲,没有接话。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去杨家?你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和杨家的关系。” 她好像都知道了。 景召忽然开始心慌,在幺九局,龚局长说他心理素质好,测谎仪对他不起效。外人还是不够了解他,他心理素质其实不好,商领领只用一个怀疑的眼神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我去过你的暗房,里面有很多我的照片,景召,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商领领稍微停顿,放在沙发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上面的羊绒垫子,“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过?” 景召想起来了,暗房的门他忘了关。 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坦白,他觉得最好的时机是拿到结婚证之后,他没有把握,他需要一张免死金牌。 但现在都被他搞砸了。 他站起来,走到商领领前面,蹲下来,主动地把姿态放低:“我去丹苏留学的第一年恢复了记忆。”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商领领低着头,用手去抚平被自己弄皱了的沙发坐垫:“骗我有意思吗?” “领领——” 她抬起头:“看我扮乖装好人有意思吗?”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见过景召慌张不安的样子。 商领领见到了。 “在华城再遇到的时候,我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更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所以才没有认你。” 这些商领领都知道,景召原本的人生规划里,并没有爱情。 她是硬闯进去的。 所以,该怪谁呢? 怪杨康年和柴秋,在她的脑子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把她所有坏脾气和负面情绪一股脑全炸了出来。 她开始多疑,开始咄咄逼人、毫无自信。 “你不止那时候不想跟我在一起,七年前也不想对吗?所以你才一直拒绝我,是我死缠烂打,是我用洪奶奶的病逼迫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受我逼迫?你有一位很了不起的生父,你有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可能找不到肾源,怎么可能被关得住。” 他可是堂堂九爷的儿子。 “因为我甘愿。”景召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她,试图让她冷静,“领领,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会跟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 他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他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总是理智冷静,总是那么克制,她要他叫一声宝贝都那么难,她那么多次解他的衣服,他依旧能点到为止。 他真的深爱她吗? 深爱不应该像父亲那样吗?像她那样,深爱就一定要得到。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杨康年是什么样的人,当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刚刚我去见杨康年了,他对你也很感兴趣。”很多问题商领领想不通,那就直接问,“景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久。 “杨康年是我父亲去世之前最后联系过的人。”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商领领本来还抱有幻想,觉得景召拍那些照片是出于恋慕,杨康年和柴秋点醒了她,让她记起来了很多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七年前你甘愿被我关起来,是因为杨康年对吗?因为我是你仇人的外孙女。” 因此,景召来到她身边,柴秋去了杨家。 景召语气渐渐变得焦急:“不是这样——” 商领领把手从景召的手里抽走。 很多人都觉得景召和商领领之间的主导方是景召,连陆女士也觉得他们两个有秘密的人一旦都被揭露,服输的会是商领领。 不,都错了。 商领领才是判刑的那个人:“原来在扮乖的是你。” ------题外话------ *** 这更快三千字,没二更哈。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喜乐安康。 222:分手,虐景召(一更) 商领领才是判刑的那个人:“原来在扮乖的是你。” “不是这样。。。” 又是这句。 平时擅长运筹帷幄的景召这会儿却词穷无措,慌张又不善辩。 “和杨康年无关,领领,你信我。” 商领领已经听不进去了,争吵一旦爆发,负面情绪就会逐渐左右她的理智。 “就算你和我在一起跟杨康年没有关系,”她卸下温顺的表象,变回牙尖爪利的狮子,“那我这七年怎么算?” 景召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你出车祸,我怪了我自己七年,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再怎么想你都不敢去找你。我学明悦兮,学她直播做网红,学她的性格和人设。我换掉所有联系方式,一个人躲在华城,为了隐藏,我甚至还找了一对假父母。我改头换面装好人,变得连我自己都陌生,我还跑去学了雕刻,因为你喜欢山川河流……” 是,她很爱很爱景召,但她也会委屈,她也是父亲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千金,有她的骄傲跟脾气。 “景召,你是不是就仗着我没你不行?” 景召慌了神,去握她手:“领领——” 她推开。 “我们分手吧。”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景召又见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商领领,那个自己长大、自己舔伤口、敏感乖张、没有安全感、满身是刺的她。 他想道歉,想辩解,又害怕说错话,因为他自己最清楚,别人已经伤不到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商领领,唯独他能,哪怕只是他的一句话。 他抬起被她推开的手,重新握在她手背上:“不要说分手这样的话,我可以解释,如果你现在不想听,那就等等好不好,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他几乎低声下气,毫无脾气。 商领领仍在气头上:“不好。” 现在不论景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其他的都可以先不说,除了一件事。 “我不同意分手。” 他慌张,但却坚定:“你怎么生气都可以,怨我恨我都行,但不能分手。” 商领领不接他的话,不理他。 “领领。” 她转开头,也不看他。 景召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让他听自己说话:“是我不好,不该骗你,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领领。” 他说我求你。 他说:“不要分手,不要全盘否认我。” 他大概没求过人,所以求她时候的语气又笨拙又僵硬。 商领领见过各种各样的景召,从容克制、君子端方、良善正义、热烈温柔,有时游刃有余,有时性感叛乱,会温言细语,也会大杀四方。 原来,他也会有卑微无力的时候。 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心软。 她起身:“我今天住酒店,别来找我。” 她不再看景召,拿了包和手机出门,生怕自己后悔,走得又快又慌忙。 门咣的一声被风刮上了。 景召呆呆地回过神,呆呆地转头看门口,他缓缓站起来,因为久蹲,双腿是麻的,不知道怎么走到的门口,几次抬起手,几次碰到门把手,却始终没有拧开门。 他搞砸了一切。 口袋里还装着商领领的那包女士香烟,他在厨房找到打火机,重新走到玄关,背靠门,抽出来一根烟,咬着烟蒂点了火。 他在反思。 他做错了两件事:太晚对商领领投降,让她空等七年,还有不该找安格斯设计戒指,应该直接领证。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吞下,直到呛红眼睛。 **** 快到十二点,方路明躺在床上打游戏,刚找到手感,正打算对敌人开枪,一个电话过来。 他被敌人打死,变成了盒子。 他憋着气接了电话:“又找我干嘛?”都被打死了,语气能好听吗? 商领领问:“在哪?” “在家。” “出来。” 用词简短,阴间语气。 方路明瞬间气弱:“哦。” 这该死的、久违的、被压迫的紧张和窒息感啊。 商领领发来的定位在酒吧。 方路明飙车赶过去的,全程只用了二十来分钟,他在酒吧的吧台找到了商领领,她外套扔在地上,人趴在吧台,应该已经喝了不少,四周有好几双蠢蠢欲动的眼睛。 酒吧里最不缺捡尸的猎艳男。 方路明一个眼神扫过去,仗着自己狂拽酷炫的气质碾压那些不知死活的男人们。 他走过去,把地上商领领的外套捡起来,坐下后把外套放在旁边的空位子上。 “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 商领领歪歪扭扭地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支着下巴:“这不是叫你了吗?” 今天的商领领不太对劲。 方路明决定少说话,省的触霉头。 她喝了不少,摇头晃脑,灯光在她眼睛里蹦迪,忽闪忽闪:“我跟你讲个笑话。” 方路明听着。 “景召他是装失忆的。” 方路明震惊! 震惊完,他脑子里敲响了一级警报。 商领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凉嗖嗖的:“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要命。 好不容易养乖了的小魔女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方路明笑得十分假:“呵呵。” “你不知道,他跟我外公还有仇,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报仇的。”商领领喝了口酒,晃着脑袋,像在自言自语,“但不管是不是,他都折磨到我了。” 应该给什么反应呢? 方路明:“呵呵。” 商领领嘴角突然压下去,眼皮一抬,冰冻三尺:“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可笑?” 方路明:“!” 小魔女不好惹,喝晕了的小魔女更不好惹。 他改口,无比真诚:“没,景召才可笑,他骗女人他不是人!” ------题外话------ **** 二更十一点之后哈 223:领领醉酒,景召守(二更) 他改口,无比真诚:“没,景召才可笑,他骗女人他不是人!” 商领领死亡凝视。 方路明彻底给整无语了,所以他到底该站谁? 微醺的商领领一会儿阴一会儿暴雨,就差把喜怒无常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不过我也报复他了。。。” 方路明瞬间如同被打了鸡血:“你怎么报复他的?” 他就爱听这种相爱相杀的八卦。 “我甩了他。”商领领看上去像是后悔了,蔫头耷脑的,“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难过。” 干得漂亮!方路明差点鼓掌。 他早看景召不顺眼了,不仅难搞,还很难搞,看把商领领吊成什么样了,就该让他也尝尝爱不得的滋味。 商领领耷拉着脑袋,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但我也很难过,我不想景召难过的,可是我也觉得很委屈。” 她有点醉了,话变得很多。 “他那么难过,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不然也不会拍那么多照片,有一些还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会不会他以前就偷偷喜欢我了?”说到这里,她开心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难过,红着眼要哭不哭,“可是我还是很委屈。” 方路明听得挺不是滋味的。 商领领没朋友,这七年就他一个人鞍前马后给她使唤。她跟景召之间那点事他最清楚,他不知道见过她多少次伤神难过。 她抱着酒杯碎碎念念,有一肚子的委屈:“他生父的事情,还有我外公的事情他一件也不告诉我,可柴秋就什么都知道,我才是他女朋友啊,为什么不能跟我讲?他还跟柴秋一起出去,他什么都瞒我,他跟我有秘密,但他跟柴秋就没有秘密,柴秋会不会也喜欢他?” 这才是商领领最介意的地方。 “烦死他们了。” 还没完,她踹了两脚吧台,很愤怒:“还有杨康年,虚伪的老东西,要不是他没事找事,我跟景召还好好的,讨厌鬼,臭老头,老不死的!” 她把酒杯扔掉,抱起酒瓶子就往嘴里灌,又没灌准,香槟顺着脸颊滴进衣领里。 方路明长臂一伸,把酒瓶子捞走,拿来杯子给自己倒酒。 商领领跳下椅子去抢,表情凶巴巴:“你不准喝。” 方路明踮起脚,把酒瓶举高,偏偏不给她,逗她还挺好玩:“我为什么不准喝?” “你还要送我回去,不能喝酒。”她站不稳,摇摇晃晃,“景召说过,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能一个人喝醉。” 景召景召,喝多了也还是满脑子都是景召。 方路明不跟醉鬼一般见识,把酒瓶子还她了,她抱着瓶子就喝。 方路明怕她摔倒,一只手挡在她后面,自己翘着个二郎腿:“真分手了?你舍得啊?” 她爬上椅子:“我们不会分手。” 不是已经分了吗? 方路明听不懂了。 她自个儿说自个儿的:“他要是够爱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原谅,他要是不够爱我……” 方路明睁着一双吃瓜的眼睛:“如果不够爱你呢?” “那我就再把他关一次。” 说完,商领领头一歪,趴下了。 方路明叹气:“哎!” 爱情啊。 方路明把商领领送到了唐明酒店,他这个当竹马的,也不好给她整这整那,鞋都没给脱,被子一盖就了事,然后功成身退。 他出来,关上门,转头就看见景召。 景召说:“谢谢。” “不必。”大半夜的来当牛做马,方路明也有脾气的好吧,正没地撒气呢,说话不免夹枪带棍,“用不着你谢,我跟商领领玩一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掏泥巴呢。” 景召不接话。 方路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不吐不快:“你不会觉得商领领是因为不信任你才跟你闹吧?” “不是。” “算你还是个人。”商领领也怪可怜的,他再做回好人吧,“你既然长了一张嘴,那就别浪费了这张嘴,要么你就多坦白,别什么都藏着掖着,要么就多说点好听的,多哄哄她,不要觉得她很厉害,其实比谁都缺爱。” 景召只听着,一言不发。 方路明实在搞不明白商领领为什么会那么迷恋景召,就因为他这张脸? 好吧,他承认,景召这张脸确实长得招人嫉妒,寥寥灯光,那么死亡的角度都能把景召映成一副美人图,他妈连墙上的影子都很鬼斧神工(原谅一个没文化的花花公子不恰当的措辞)。 “最后奉劝你一句。”方路明抱着手冷哼,“少惹她哭,虽然她现在不在商家,但不代表没人能给她撑腰,再不济我也叫过她妹妹,别以为她没娘家人。” 越说越来气,方路明留下一个冷眼就走了。 然后神出鬼没的赵守月出没了。 他那张普通的脸毫无记忆点:“你们吵架了?” 景召立在门口。 地上的影子弓着腰,他低下头颅,折了脊骨。 “为什么会吵架?”赵守月不理解,“她分明很喜欢你。” 可能旁观者清吧,连不通情爱的赵守月都看得明白:“你分明也很喜欢她。” 景召说:“是我做错了事。” 他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很重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赵守月没见过这样的小九爷,他眼里的小九爷应该是翻云覆雨的,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应该是令红三角很多人闻风丧胆的,唯独不应该是这副丧气无力的样子。 “你已经做了很多。”赵守月平时话很少,是被方路明的话刺激到了,方路明不懂小九爷的身不由己和无奈,但赵守月懂。 “你忙着保命还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可能随时会死?人贩子、毒贩子、走私贩子,甚至还有政治犯,想让你死的人可以绕红粟寨三圈,要等你死了我们来告诉她吗?” 景召冷了脸:“你不懂。” 赵守月有点生气,他慕强,小九爷是他最敬佩的人,小九爷却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这么胆怯。 “嗯,我不懂。”赵守月说气话,“匪爷说老九爷很可能就是死在了女人手里。” “十六。”景召警告他。 叫赵守月之前,他叫十六。 景召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他这个名字。 赵守月低头:“我不说了。” 不止赵守月,还有王匪、崇柏、柴秋、还有已经走了的帕琪,他们都不赞同小九爷耽于情爱。 七年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七年前小九爷不肯走,差点死在帝国。 哦对了,还有十一年前,小九爷跑来看“月亮”,也差点死掉,是明悦兮的哥哥替他挡了一下。 ------题外话------ **** 景召的身份真的比较特殊……后面再揭露 224:解放天性后的领姐(一更) 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九点多,因为宿醉,头有点疼,她起来洗了个澡,叫了客房服务。粥只喝几口,她没有胃口,手机里有四个未接,都是景召的来电。。。 商领领住三十七楼,景召在外面的走廊站了一夜。酒店朝南,采光很好,早春的日头从窗户洒进来,铺在鸦青色的地毯上,明暗交织,雅致好看。 房门被推开,景召抬头。 “领领。” 他一夜没合眼,脸上倦色重,眼底微微泛红。 商领领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可想到已经分手,她立马收拾好表情,摆出冷冷的脸色:“你在这儿干嘛?” “我在等你。”景召走到她面前,“我们谈谈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 语气总像在求她。 商领领不想心软,偏是不看他:“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不要再那么好哄了。 她抬脚就走。 景召跟在她后面。 她回头,故作凶狠:“别跟着我。” 景召下意识停下了脚,他摸摸口袋,才想起昨天那包烟没有带出门。 等和商领领拉开一段距离,他才重新跟上去。 商领领去了理发店。 女店员过来招待她:“你好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商领领打开手机相册,找到提前存好的照片:“照着这个弄。” 客人虽然穿得低调,但店员很会看人,知道是位不差钱的主,拿出一流的服务态度来:“您稍等,我们总监马上过来。” 景召就在外面。 商领领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不往外看。 给商领领做头发的总监叫阿poul,她说了自己的需求,长短只要小修,主要是想染发,这些年她忙着装小太阳,太克制自己的喜好了,她需要放纵。 她选粉色挑染,大胆明艳。 造型做完阿poul飙了一串外语以表达他的惊艳,并递上名片,诚邀商领领做他下次的发型模特。 商领领拒绝了。 她从店里出来,隔着百来米,景召跟上去。她没开车,漫无目的地走,景召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真笨,就知道跟踪人。 商领领调了头,走到景召前面:“你干嘛还跟着我?” 吹久了风,他声音也哑:“我想和你谈谈。” 商领领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他抽烟了。她仔细地看他,还是昨日那套衣服,还是那张轻易能迷人的脸,但清风霁月不显,他看上去憔悴颓丧。 不要心软。 商领领默默告诫自己:“我不想跟你谈。” “领领。” 景召抬起手,试图去拉她,被她躲开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我好看吗?” 她染了她喜欢的粉丝,不那么乖甜了,很攻,酷酷的。 景召看着她,点了头:“嗯。” “我当然好看了,是你不识货,晾了我七年。” 说完她往前冲,走得很快,但没走多远,又调头回来,一脸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她质问景召:“你是不是喜欢乖的?” 她又不等景召回答,抬起下巴,表情骄傲:“你这次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乖乖女。” 她要解放天性了! 她哼了声就走了。 被晾在原地的景召看着前面走得风风火火女孩子,有点无奈,又好笑。 她好像生气时的景倩倩,凶起来依然可爱。 他电话响了。 贺江打来的:“景老师。”贺江有点不好开口,支吾了一阵,“您什么时候过来?模特和周至老师已经等您好一会儿了。” 景召忘了,他还有工作。从昨晚到现在,他脑子里被商领领和分手塞满了。 “我半个小时后到。” 商领领已经拦了一辆出租,景召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只好发消息给她。 【我去工作了】 【晚上不要住酒店,你回桐湘湾睡】 【我去外面住】 商领领没有回。 景召是要拍外景,周至和模特已经在帝都鼓楼那边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拍摄仪器还是贺江去工作室取的。 景召来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看得出来没有休息好:“抱歉,我迟到了。” 周至咖啡都喝了两杯了:“破天荒啊。”周至打量他,“怎么,遇到急事了?” 景召的职业素养很高,像迟到一小时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也没解释:“开始吧。” ***** 商领领去了帝律公馆,在大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 门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语气一板一眼:“这里没有门卡不能进。” 他刚说完—— “小魏!” 另外一个门卫老林冲过来,一把将小魏拉到后面,再看向商领领,笑脸相迎。 “不好意思啊商小姐,小魏刚来没多久,还没认全人。” 老林在帝律公馆干了二十几年门卫,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商家的正牌大小姐有好些年头没有回帝律公馆,但老林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毕竟长成这副样貌的姑娘家不多。 商领领说了声没关系,然后就进去了。 等人走远了,小魏问老林:“她是谁啊?”怪漂亮的。 老林白他一眼:“你没听见我喊她商小姐?” 小魏摸摸后脑勺,表情憨憨:“商家小姐我见过,不是她啊。” 他来帝律公馆上班没多久,第一天就见着了商宝蓝,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孩子,不像刚刚那个……眼神有点让人后背发凉。 老林给新人科普:“你见过的那个是楼四小姐,这个是楼二小姐。” 楼四小姐和楼二小姐是小魏最近追的一个宅斗剧里的角色。 楼四小姐是妾室生的,楼二小姐才是正室生的。 “懂了吧?” 小魏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帝律公馆真不愧是帝都的豪门窟,里面的故事估计比宅斗剧里的还精彩。 商领领没有去商家,而是去了陆家。 陆家的保姆来开的门,看见商领领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您是?” “我是商领领。” 五个字,不轻不重,掷地有声。 保姆认出来了,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战战兢兢地开口:“商小姐,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季小姐生病了,我来探病。” ------题外话------ **** 二更十一点后 225:领领教训季寥寥(二更) “听说季小姐生病了,我来探病。” 商领领在帝律公馆名声不好,可以说人见人怕。。。保姆犹豫再三,还是把她请了进去。 季寥寥在西京城受了惊吓,在家里休养,还在微博晒了图。 她下楼,看到商领领错愕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商领领没进去,站在庭院的盆景旁,闲适自然得像在自己家:“你觉得我来干什么?” 季寥寥想到上次的事磕巴了一下:“我、我怎么知道你来干什么。” 商领领不是什么小太阳。 她是个记仇的小魔女。 “看来你忘了,在西京城你把我推出去的事。” 季寥寥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那种情况,自保不是很正常吗,搁你你也会那么做。”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她有恃无恐,“再说了,你又没出什么事,人不是好好的嘛。” 商领领被她的强词夺理逗笑了:“你的意思是,只要人没事,中间过程就不重要是吗?” 季寥寥被她看得心里发怵:“我没这么说。”她头一甩,一副大小姐的姿态,“秋婶,送客。” 秋婶不敢得罪商领领,慢吞吞地上前,张了张嘴,很为难。 季寥寥扭头进屋,一边数落:“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 话没说完,小腿被人踹了一脚,身体趔趄,一头栽进了游泳池。 哗啦一声,水花高高溅起。 “寥寥小姐!” 秋婶赶紧去拉人,同时大喊。 商领领抬起手,懒洋洋地挡了一下,嘘了一声:“别喊,还没死呢,喊什么。” 只要人没事,中间过程不重要不是吗? 季寥寥在游泳池里胡乱地扑腾,脑袋冒出来,又沉下去,她拼命挣扎,一口一口池水往喉咙里灌。 “救……救……” 季寥寥不会游泳。 商领领看着腕上的手表,数着时间:一、二、三…… 第九秒的时候,陆常悠出来了,看见水里的季寥寥和岸上的商领领,当即也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跟着陆常悠一道过来的还有陆家的园艺师,老张。 陆常悠喊了老张:“还不快把人捞上来!” 老张赶紧下水捞人。 季寥寥一上岸,吐出来一大口池水,眼泪都呛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陆常悠拍拍她后背:“好了,没事了。” 季寥寥是真被吓到了,小脸惨白:“妈。”她抱住陆常悠就哭,“是商领领她推我下去的。” 陆常悠把身上的披肩披到季寥寥身上,然后抬起眼皮,望向商领领,目光冷然:“是这样吗,商领领小姐?” 商领领进陆家大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院子,陆家并没有装监控。 “当然不是,有谁看见我推她吗了?”商领领漫不经心地扫了秋婶一眼。 秋婶顿时脚底生寒,她在陆家做事有些年头了,听过商家这位大小姐的恶名。 季寥寥从地上猛地站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愤怒又狼狈:“你还狡辩!” 她转头告状:“妈,就是她推我,秋婶也看见了。” 秋婶支支吾吾:“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见了吗? 这就是魔女效应。 季寥寥没被呛晕,差点被气晕,挽着陆常悠,哭哭闹闹要她做主。 商领领不是一般人。 陆常悠也不是季寥寥那种没有眼界和格局的小女生,她看着商领领久久不发言。 这个结果商领领料到了,就季寥寥蠢,帝律公馆里住的都是帝国商圈的塔尖人物,商业关系和人脉网错综复杂,陆常悠怎么可能会为了丈夫的私生女做出得罪商、杨两家的事,她商领领即便再不受商家待见,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商家千金,手里握的股份可不是作假的。 “季夫人,我这个人比较疯,你要看好令嫒,别让她来我跟前打转。”商领领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商领领只跟讨厌鬼说再见。 商领领走了,季寥寥在原地跳脚:“妈,你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就是她推我的,她是疯子,她想淹死我!” 陆常悠端着姿态,高傲冷静:“知道她是疯子还去惹她。” 季寥寥不甘心地顶嘴:“我没惹她。” 陆常悠瞥了她一眼:“先去换衣服,像什么样子。” 商领领刚走出陆家大门,就看见三张熟面孔。 率先开口的是商裕德:“你跟我过来。” 这副命令人的口吻让商领领很烦,她慢慢悠悠地走着。 商家离陆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商领领没想进正门,就停在院子里:“谁把你们请来了?” 商宝蓝小声开口:“我刚刚看见你往陆家去,怕你出什么事,正好外公和爷爷都在家。” 真他妈闲。 商裕德手里拄着手杖,白发梳得一丝不苟:“你知不知道陆家是什么地方,就敢过去放肆。” 商领领发现袖子上沾到陆家的池水了,她掸了掸:“都听到了?” 她一副很无所谓的口吻。 商裕德抬起手杖,重重敲在地上:“真是目无法纪,跟你爸一个样。” 商领领眼皮抬起,双眼皮的褶皱隐匿进眼尾,眉峰上挑,五官再灵秀也遮不住气场里自带的攻击性,她眼神冷得骇人:“别提我爸。”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226:只能宠着哄着咯(一更) 她眼神冷得骇人:“别提我爸。” 商裕德竟被噎得一滞。。。 杨康年这时候出来打圆场:“领领,别跟你爷爷犟嘴,走,外公带你去陆家赔个礼。” 商领领侧身躲开杨康年伸过来的手:“我为什么要赔礼?”喉咙像被堵住了,她磨了磨槽牙,“是季寥寥先推我的,她活该。” 这七年到底是改变了她,要搁以前,踹了就踹了,她绝不可能多说一句理由。 商裕德始终沉着一张脸,摆出他大家长的威严:“你非要听别人骂你是疯子才顺耳是吧。” 杨康年回头瞪了眼:“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他又看向商领领,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笑得慈眉善目,“领领,别气别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季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要是动了手咱们不就理亏了嘛,两家住得也近,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得给个说法不是?”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商领领都逗笑了。 她真是傻,居然跟他们解释。 她调头就走。 商宝蓝在后面喊她:“领领!你去哪?” 商裕德气得不轻:“别管她,她爱去哪去哪。” “你真是……”杨康年嘴上数落老亲家,“领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商领领不喜欢帝律公馆,这里寸土寸金,这里豪门世家扎堆,这里鬼比人多。 门卫老林说:商小姐慢走。 商领领脚刚迈出来,就定住了。 门口写着帝律公馆的石碑旁边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树缝漏下的斑驳落进了他眼里,看着陆离明亮,春日把他的影子笔直地投在地上。 商领领会喜欢景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总是堂堂正正,连脊骨都比别人直。 “你怎么在这?” 景召拿着雨伞走过来,阳光下的轮廓有点温柔,像渡了一层柔光:“我过来接你。” 他是不是在她肚子里养了蛔虫,在她想见他的时候,他就能刚好出现。 “谁要你接了。” 商领领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上了车。 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这是谁的车?” 景召说:“周至的。” 商领领本来就烦,这下更烦了。 约摸四十分钟前。 景召突然停下拍摄,对模特道了歉:“抱歉,我需要暂停一下。” 模特是个二线男艺人,懂礼貌,会看眼色,说自己刚好也累了。 周至看了看时间,才拍了几分钟。景召今天太古怪,好像怎么进不了状态。 “你怎么了?” 周至递给景召一杯咖啡。 景召摆手,没有要咖啡,跟贺江借了一根烟,在树底下抽烟。 周至是头一次见景召当人面抽烟,说实话,观赏性还挺强,吞云吐雾、指尖生烟,挺性感的,周至有点想拿相机拍下来,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以前也不是没邀请过景召给她当模特,毫无疑问被拒。 作为合作伙伴,她礼貌性地表达一下关心:“你状态很差。”她猜,“瓶颈了?” 摄影师都会有瓶颈期,很正常,就是搁景召身上不太正常,因为他业务能力甩一般摄影师不止一条街。 景召自顾抽着烟,思绪飘远:“有点私事。” 他可是从来不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的人,周至不免好奇:“感情问题?” 景召没承认也没否认,相机被他放在地上,他拿出手机,问赵守月。 【她在哪?】 赵守月回:【帝律公馆】 “周至,”景召把烟掐了,“拍摄能否推迟?” 周至吃瓜人吃瓜魂:“给我个理由。” 景召不擅长撒谎:“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 “!” 周至惊得嘴巴都张大了,网评最想睡top1居然被女朋友甩了。 等了几秒,没得到答复,景召默认周至同意了延期:“车钥匙借我一下。” 他起身,把他的相机留在了地上。 周至把相机捡起来,这台相机她跟景召借过几次,都被拒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到她手上。 **** 商领领坐在周至的车上,一路都不说话,景召偶尔会看她,她不开口,他就也不开口,人处在下风就会是这个境况——察言观色、小心谨慎。 车开出了帝律公馆外面那条路。 前面要拐弯了,景召问:“回桐湘湾吗?” 商领领说:“回华城。” 景召直接走了高速。 商领领看了会儿飞驰后退的街景,眼睛有点乏,春日让人懒倦,她没骨头似的地窝在椅子里,歪着头去看景召。 “你昨晚几点睡的?” 他看上去很累。 “领领,我昨晚没有睡。” 一定是苦肉计。 商领领又不说话了,有点垂头丧气,她很烦,烦商裕德,烦杨康年,烦商宝蓝,也烦自己对景召狠不起来,居然坐上了他的车,这车还是周至的。 景召开得很慢,因为要看路,视线只能偶尔落在商领领身上,但每一次他都看得很认真:“怎么了?在帝律公馆受委屈了?” 委屈吗? 她不是习惯了吗?商裕德和杨康年何曾对她有过半点偏袒,恐怕就算她那天死在了洛克手里,他们也只会忙着分她的财产,而不是帮她讨回公道。在帝律公馆里,能爱她所爱、厌她所厌的只有父亲。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景召偏偏要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偏偏见过景河东给景召景见炖汤的样子,见过苏兰兰给远在国外的商阳打电话的样子。 她说:“在前面下高速。” 下高速之后,她又说:“往前开。” 越往前开越偏僻,她说:“景召,停车。” 景召全部都照做,把车停在了郊外的桥下。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 “领领,我们——” 景召想说我们谈谈。 商领领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过去,堵住他的嘴。 不是吻,是发泄。 她把他咬出了血:“痛吗?” 景召摇头,垂在两侧的手抬起来,放到她腰上。 她继续咬他。 旁边是江,风里带着水汽,从窗户外面吹进来。 商领领越来越过分,咬他脖子的时候,还扯他的衣服。 他偏开头说:“领领,这是外面。” 商领领就想看他失控,就想把他弄乱,就想看看是不是除了父亲之外,还会有一个人能毫无底线地包容她。 “我偏要。” 她的手没入景召衣服里。 “领领。” 他身体僵住。 商领领抬起脸,眼角有点红:“景召哥哥,我心情不好。” 景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车窗关紧,抱住她,默认她的手对他胡作非为。 ------题外话------ **** 超小声:求月票。 二更十点半之后 227:渣女领,把他用完就丢(二更) 商领领在出神。 景召叫她:“领领。。。”他还没完全从情动里抽离出来,声音低哑。 商领领没答应,盯着他看。 真好看,这种时候的表情。 “我们和好了吗?” 景召用湿巾给她擦手,动作细致入微。 她突然把手抽走:“没有,我们分手了。” 手里落了空,景召把用过的湿巾装回包装袋里,然后放进口袋。他把衣服整理好,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 “谁告诉你分手之后还能做些事?” 商领领理亏,可是不服软:“是你愿意的。” 景召哑口无言。 商领领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手支着车窗,挺想来根烟的:“你下车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用完就扔,”景召舔了下唇,嗓子发干,“商领领,你哪学来的?” 听听,商领领都叫上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叫宝贝的。 商领领推开车门:“你不下去那我下去了。” 景召按住她的手,无声地看了她很久,最后投降:“好,我下车,你自己开车要小心,不要因为生气就开快车,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没得到她答复,他又说:“不愿意打电话发个消息也成。” 嘱咐完后,他下了车。 “车到时你还。”商领领爬到主驾驶,调转方向,把车开走了。 在去帝律公馆之前,贺江的电话打到她这边来了,催景召去拍摄,说行程很赶。 景召真的很忙,而且他昨晚没睡,不能疲劳驾驶。 陈野渡接到景召电话的时候,人在片场。 景召问:“能不能来接我?” “没空,自己打车。” “附近打不到车。” 景召很少麻烦人。 陈野渡从导演椅上起来,拿上外套:“你人在哪?” “华都高速上。” “定位发我。” 五十多分钟后,陈野渡在高速旁的江边找到了景召。他一个人,站在江边吹风,远远看过去,背影竟有点萧条。 “你搁这赏景呢?” 景召没做声。 陈野渡把车停稳:“你没开车来?” 景召上车,系上安全带:“车给女朋友了。” “然后她把你丢下了?” 景召没接话。 那就是默认了,陈野渡看得出来,景召状态不佳。 就景召被女朋友丢在高速上这件事,陈野渡觉得最少能在热搜上挂两天。 这么好笑的事,陈野渡没办法不取笑:“你也有今天。” 景召懒得搭理。 车开了一段路,陈野渡突然提了嘴:“听路深说,你女朋友是商领领。” 景召应:“嗯。” “挺配的。” 其他的陈野渡没多说,也用不着他来说,商领领的那些传闻他虽然都听过,但景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和是非观。景召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从不婚到向商领领妥协肯定经过了无数次的深思熟虑,用不着任何人去质疑他的选择。 “我睡会儿。” 风吹得人很舒服,景召昨夜没合眼,没多久就入睡了。他平时很少会做梦,他梦到了维加兰卡,梦到了十四岁的商领领。 那时候他住在红粟寨的竹林里,竹屋外面全是集团的保镖,他们严守着屋子,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从不让他出去。 外面有人大喊:“什么人?” 保镖说的是当地语言。 接着女孩说:“help!” 下一秒,所有保镖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女孩。 在维加兰卡这个动乱危险的城市里,持枪并不犯法,也就意味着,人身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景召在木屋里,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了少女脏兮兮的脸,她放下求助的手,表情渐渐变得绝望。 保镖各个凶神恶煞,冲她吼,她听不懂,但猜得到,他们在赶她走。 来抓她的匪徒就在不远处。 他不该多管闲事,他这里同样不安全,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穿着红裙的女孩骤然回头,与竹屋里的他目光撞上。 那天维加兰卡的日头刚刚好,微风也不燥。 他问女孩:“需要帮助吗?” 她重重点头。 然后,他把她带进了竹屋,带进了自己的领地里。 她话很多。 “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黑的?” 因为总有硝烟,他不常开口,虽然他会帝国的语言。 “这里的月亮一点都不亮。”十几岁的女孩很适合穿红色,灵秀明艳,她问他,“你去过帝国吗?” 她说帝国的月亮很美,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颗很大的红宝石,还有一个地址。 后来,他寻着地址去帝国看过她。 帕琪问,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跋山涉水去帝国。 他告诉帕琪:“我听人说,帝国的月亮很美。” 他在竹屋生活的那些年里,除了父亲、老师、保镖,商领领是他唯一见过的人。 后来帕琪说,可能是雏鸟情结。 不过不重要了,他爱上了帝国的月亮。 ------题外话------ *** 商领领:“你下车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景召:“用完就丢,渣女。” 228:帮老婆出气,色诱哄人(一更) 鼓楼的拍摄挪到了下午。中途休息的时候,景召给陆女士发了条微信。。。 景召:【领领到家了吗?】 不戒美甲不改名:【到了,饭也没吃就上班去了】 景召点了份外卖,地址填了华兴殡仪馆。 下午拍摄效率还可以,景召话很少,似乎想速战速决,工作到很晚才收工。贺江过来接他,问去哪里吃,周至提议一起去聚餐。 景召以晚上有事为由拒绝了,他把相机收好,放到保姆车上,走之前跟周至打了个招呼,说:“你的车不还你了。” 虽然没真做,但到底擦了边,景召没大方到让周至再开那辆车。 “看上我车了?” 景召撒了个慌:“被我刮坏了,回头赔你一辆。” 周至没放心上:“用不着,刮了也没事。” 他坚持:“不还了。” 他还说如果有看中的车可以发给他,然后就走了。 周至满头问号。 翌日,帝都变天,由晴转阴。 景召很忙,行程很满,都是之前就定好了的,推不了,他上午有拍摄,下午受邀出席一个国外品牌的春季秀。 红毯上,有记者问景召:“新的一年有没有和梵帝斯合作的打算。” 梵帝斯是国内珠宝品牌的龙头,景召作为摄影圈的头部摄影师,记者发现他们居然一次也没有合作过,这里面显然有新闻。 景召如实回答:“没那个打算。” 记者追问:“不合作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若是以往,景召断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昨天赵守月说商领领去过陆家。 过后他问了王匪,知道了季寥寥在西京城把商领领推出来挡枪的事。 “我个人不喜欢梵帝斯的代言人。” 记者眼睛都亮了,景召是出了名的低调寡言,虽然一直在圈子里,但从来不混圈子,也不给媒体半点可以炒的料,本来没抱希望,居然还真问到了隐情。 “据我所知梵帝斯有好几位代言人,”记者顺着往下挖,“景老师指的是?” 一向不在公开场合提任何公众人物的景召直接点名道姓:“季寥寥,季小姐。” 梵帝斯前不久才刚官宣季寥寥作为代言人。 景召却公开diss她。 “季小姐是女团出身,又是新人,景老师是觉得她的时尚表现力还不够吗?” 景召面对镜头,不避不闪:“人品不行。” 大爆点! 记者趁热打铁,又问:“景老师和季小姐私下有过接触吗?不知道景老师指的是哪方面,能具体说说吗?” 后面景召不再开口。 当天傍晚,季寥寥因为人品不行上了热搜。 景召在时尚界的地位很高,国外高奢品牌基本都和他合作过,都不用去站队,季寥寥直接被秒,至少只要景召还活跃在时尚圈,以他的人脉,季寥寥基本不可能再拿到好的时尚资源。 没过不久,季寥寥发了微博回应人品一事。 季寥寥v:不熟,姐独自美丽。并配头戴皇冠翻白眼的图片。 【抱走寥寥,我们不约】 【别的不说,景老师是真敢说】 【季寥寥有作品吗?】 【在少女练习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干啥啥不行,立人设第一名】 【景老师不怕得罪资本吗】 【景老师自己就是资本】 【……】 没过半小时,季寥寥就又删了那条微博,不知道是不敢得罪景召,还是被骂怕了。她出道没多久,黑历史却不少,最为人诟病的是她毫无实力却凭背景c位出道,出道后更是资源飞起,跟她同一个团的几位成员实力好却都在坐冷板凳,谁都知道季寥寥是资本在捧,然而她还不知道低调,十条微博最少五条炫富,疯狂立豪门公主人设,败了不少路人缘。 景召晚上七点多才到华城。 陆女士喊商领领一起吃晚饭,她拒绝了。 陆女士心思细腻,立马看出了不对劲,逮着景召问:“你跟领领吵架了?” 参加完活动景召就直接开车回来了,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正装,黑色很衬他,霁月清风,只是他眉头不展,心事重重,陆女士问他他又不说,话少得很。 “是不是因为西京城的事?” 西京城的事景召也没和陆女士详说,只说是自己在国外拍照得罪了人。 “不是。”景召把相机随手放在了桌上,没心情去好好安置。 陆女士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情绪低落:“那是什么事?” 他有点头疼,抬手按了按,两晚没怎么睡,状态很差:“是我做错了事,其他的您别问了。” 陆女士看他脸色不好,赶紧去冲杯热的蜂蜜水来:“你这张嘴啊,是真能憋事儿,我要是领领,我才看不上你,闷葫芦一个。” 蜂蜜水有点烫,景召喝下去,胃里稍微暖了点。 陆女士在旁边着急:“你赶紧去把领领哄好,好不容易才有个儿媳妇,你别给我搞没了。” 景召抬头,让蜂蜜水的热气熏湿了眼:“怎么哄?” “你可以色诱啊,别白瞎了你这张脸。” “……” 景召晚饭没吃,回了十八楼,外套扔在沙发上,他进了浴室。 色诱没用。 景召把镜面上的雾气抹掉,刚冲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裸着站在镜子前,看自己腹上的抓痕。 那是在车上商领领抓的。 她手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放肆一场的打算了,哪怕是在户外,哪怕时间场合都不对,他都想拉着她一起疯,可她连他衣服都不脱,她不原谅他,也不想要他了。 ***** 敲门声响了很久,商领领才来开门。 景召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还没干:“领领。” ------题外话------ **** 二更我觉得要十一点后 229:景召苦肉计,笼子文化来了(二更) 景召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还没干:“领领。” 就过了两天,商领领觉得他清减了很多。。。 “你等一下。”她进屋,去把周至的车钥匙拿过来,“钥匙还你。” 景召接过车钥匙,手没有收回,而是摊开手掌:“我手受伤了。” 他掌心有一道很长的划痕,皮肉外翻,刚刚结了痂。 商领领这才发现他站过的地方地上有血,她喉咙哽住,声音绷紧:“怎么伤的?” 景召看着她,在观察她的脸色:“浴室的镜子不小心弄碎了。” “不小心?” 不小心能弄出这么长的伤口? 商领领盯着景召的眼睛。 他撒不了谎了:“故意的。” “景召!” 商领领咬字很重,瞳孔黑亮,透着一股劲儿,里面有情绪在翻滚。 她在生气,他好像又做错事情了。 “商领领,”他伸手拉住她的衣服,“你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商领领推掉他的手,眼眶都气红了:“你真的很过分。” 她直接把门关上。 楼道的声控灯瞬间亮了,光点缀夜晚,模糊掉地上的影子。 景召站在门前,眼神一点一点变暗,一点一点落寞,背脊像被什么压着,慢慢弓起。他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知道濒死是什么感觉。 他站了很久。 直到门再次被打开,他猛然抬头,重新活过来。 商领领把医药箱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手伸过来。” 景召伸手,目光盯着她。 她拿出药和绷带,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从头到尾低着头。 她动作很轻,语气很重:“我很不喜欢苦肉计,再有下次,” 好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她没往后说了。 剪了一段医用胶带,贴在纱布上,全部处理完了她脱掉手套,抬头:“回去睡觉吧。” 她抬起手想关门,景召拉住她,知道她心软了。 “抱一下。”他说。 商领领气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气还没消:“分手之后还能做这些?” 这话景召在车上也说过,她拿他的话来堵他。 景召手上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她刚要用手推,他一只手箍住她的腰,稍微用力。 “领领。” 商领领不再动了。 “你可以生很久的气,但不要赌气说分手。” 景召抱起她,让她脚落在门槛上,他再稍微低头,高度刚好,适合亲吻。 商领领伸手挡住唇。 景召停顿片刻,又继续,吻在了她掌心里:“明天我再过来换药,晚安。” 车钥匙景召没有带走,遗落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商领领关上门,捡起车钥匙,心跳很久都平复不下来。 周四周五景召在帝都工作,不管忙到多晚他都会开车回华城,赶在商领领睡觉之前跟她说晚安,让她帮他换药。他早上要起很早,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帝都。 周五晚上,商领领接到了一通电话:“商小姐,侯勇辉出现了。” 周六早上,二十楼的萧女士去陆女士那里投诉十九楼扰民,说这几天总能听到金属敲敲打打的声音。 陆女士说她会去问问,十九楼的商领领不在家。 景召傍晚的时候发现商领领失联了,电话始终打不通,连赵守月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 赵守月说:“她开车甩开了我。” 商领领玩过赛车,飙起车来赵守月根本追不上。 景召强迫自己冷静:“最后见她是在哪?” “国宾广场。” 景召挂掉电话,拿了车钥匙出门。 陆女士在后面问:“召宝,你去哪儿?” 景召出门,搭电梯去了二楼,按响202的门铃。 秦响来开的门。 “你好。” 秦响和景召并不熟:“你好。” 他语速偏快:“请问你今天有看到我女朋友吗?” 秦响知道商领领和景召在交往。 “今天没有,昨天在殡仪馆见了。” 景召说:“谢谢。” 他又离开了,脚步匆忙。 电梯很慢,他走了楼梯,给陆女士打了个电话:“妈,你帮我问问小区里的住户,有没有谁今天在哪看到过领领。” “好,我去问,你慢慢找,先别着急。” 景召不可能不着急,他脑子里已经有最坏的设想了。 第二通电话他在车上打的,打给了方路明。 “喂。” 景召说:“我是景召。” 方路明诧异:“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他没解释号码的问题:“你今天见过我女朋友吗?” “没啊,怎么了?” 景召一只手握方向盘,手心有汗:“她的电话打不通,你最后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 方路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就是上次跟她喝酒那次,之后几天没联系。” 方路明还想再问问细节。 “谢谢。”景召挂了电话。 快到晚饭时间,路上车很多,很堵,景召胸口也堵,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拨打王匪的电话。 “小九爷。” “帮我找个人。” “谁?” “商领领。”前面的车移动了,景召油门踩得过猛,急刹了一下,“她今天来过国宾广场,你帮我找找她之后去了哪。” 这怎么找?华城那么大。 王匪只能说:“我试试。” 景召很少疾言厉色:“不是试试,是一定要找到。” 国宾广场很拥挤,很多人在跳广场舞,景召开着车,在附近到处找,兜了一圈又一圈。 胃里有点不舒服,他没管,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开始疼。 那是他拿玻璃划的,为了让商领领心软,也为了每天有换药这个借口去找她,他以前也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疯。他曾经承诺,要把生命给信仰和人民,他现在开始质疑自己了。 九点,他还没有商领领的消息。 “路深。” 他打给了方路深,因为方路深是他唯一熟识的刑警。 “怎么了?” “能不能立案?我女朋友丢了。” 方路深足足愣了十多秒:“丢多久了,满二十四小时了吗?” “没满二十四小时。”景召还说了一些细节,什么时候发现联系不上的,在哪里甩开保镖的。 方路深有多年刑警经验,根据他的经验,商领领是自主离开,不是被带走,联系不到很有可能是不想接电话或者手机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商领领身手还不错。 方路深觉得景召有点病急乱投医:“立案立不了,我去帮你找找。” “谢谢。” 景召找了所有能找的人,他没有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找。 十点一十三分,王匪回复了他:“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华江路拐河源镇的路口。” ***** 去河源镇的那条路很多年没有修过,路面凹凸不平,车身晃得厉害。 车灯照见前面有人,商领领打了喇叭,那人脚步没停,朝她的车迎面过来,她踩了急刹车。 路灯离得远,人走近了商领领才隐约看清轮廓:“景召?” 景召走到她车窗旁,脸色沉得厉害:“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 “你去哪了?” 景召站的地方背光,眼底沉沉一片墨色,浓得化不开。 他好像生气了,商领领语气不由得放软:“侯枣庄。”她解释,“去找我爷爷以前的司机,问一点事情。” 掌心的纱布湿了,景召松开手,他以为商领领抛弃他走了。 “怎么了?”商领领问。 景召没说,上了她的车。 他自己的车就停在前面。 “你的车怎么办?” “车钥匙在车上,让代驾过来开。” “哦。” 商领领心虚,一路都很乖,没说什么气景召的话。 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景召送商领领到了门口。 “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今天不换药了。”他没说晚安。 商领领开了门,准备进去。 景召拉住她,她回头看他。 “商领领,”他眼底死沉的墨色开始翻涌,“别折磨我了,要我怎么做才跟我和好?” 他怕了,怕再像今天这样找不到她。 他要认输:“要我进你的笼子吗?” ------题外话------ **** 我觉得不虐,你们觉得呢? 230:笼子玩情趣,陆女士发现(一更) 他要认输:“要我进你的笼子吗?” 商领领立马反应过来:“你知道?” 他沉默。 商领领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下去的怒气瞬间卷土重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召略为迟疑了片刻:“你搬来没多久。。。” 商领领租的这套是三室一厅,有一间房从她租进来起就一直被她锁着。 他什么都知道,傻的人是她。 她进屋,打开常年上锁的那间房,眉宇间的锋芒尽露:“好,你进去吧。” 那里面有一个镀金的笼子,很大,上面镶了粉钻和红宝石。笼子里有一张床,笼子外堆放着透明的储物柜,储物柜里放着精致的首饰盒,盒子里装的全是玉石,刻了一整个世界的玉石。 这些东西原本放在商领领华城的别墅里,她一点一点搬过来,偷偷组装好,锁在这间房里。 她用指纹开了笼子上的锁。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 “以后晚上你就睡在这里。” 商领领刚要关上笼子的门,玄关传来声音:“领领,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和景召进屋太急,大门没有关,是陆女士进来了,她走上前,看到了房间里的笼子。 “这是在干嘛?” 商领领有一瞬间慌张了,哑口无言。 陆女士看向笼子里的景召,神情震惊:“召宝,你来说。” 商领领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她不敢看陆女士,盯着地面。已经夜深,四下安静,她听见景召平心静气地解释:“我和领领在玩情趣。” 商领领猛一下抬头,撞上了陆女士的目光,陆女士比她震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就说了一句:“那你们接着玩。”然后就出去了。 商领领知道,陆女士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陆女士是很聪明的人,而且她知道商领领的过往,玩情趣这种的借口根本蒙不了她。 商领领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她是在乎的,陆女士对她的看法,和她相处得来的人不多,不对她抱有偏见的人不多,陆女士是其中一个。 景召从笼子里出来,端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没事的,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一趟,很快回来。” 景召去了十七楼。 陆女士坐在沙发上,在等景召,她知道他会下来解释。 “妈。” 景召站在背光的一侧。 陆女士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斟酌思忖了很久才开口:“我之前听说,领领以前有个很喜欢的男孩子。” 陆女士还听说她用笼子关着那个男孩子。 “那个人是我。” 陆女士猜对了,车祸的时间也对上了,景召现在承认,说明他自己也知道,那么问题来了。 “以前的事你都记得?” “在丹苏留学的时候想起来了。”景召站得很直,低着头,“对不起,我骗了您。” 他那时候他刚恢复记忆,goldenworld的人找到他,让他子承父业。他接手集团后,内忧外患,一直忙着清除障碍和保命,没有精力也没有机会回帝国,他肩上背了太多人命,回不了头。 “我也骗了领领,所以她才跟我生气。”景召从来没有求过陆女士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恳求她,“妈,是我做错了事情,领领她没有错,是我没能让她消气,她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以后的妻子,请您不要因为刚刚的事对她有偏见,请您像之前一样疼爱喜欢她。” ------题外话------ **** 太卡文了,先发一丢丢,我再去码一丢丢,凌晨后更 231:领领搞事业,赌场风云(二更) “请您不要因为刚刚的事对她有偏见,请您像之前一样疼爱喜欢她。” 景召是个沉闷的性子,话少,不跟人交心,有什么情绪从不表露出来。。。 陆女士今天才知道,他对商领领的感情有多深。 “领领是什么人我看得很清楚,也不会因为一件事就改变我的看法,我就问你一件事。”眼眶不由得发热,陆女士问景召,“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陆女士会把失忆的景召领回家是因为认出了他手指上的疤,那是他小时候留下的。 景召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他说:“您是我的母亲。” 陆女士把脸转到一边,因为眼睛红了:“你去领领那吧,好好跟她道歉,别让她胡思乱想。” 景召说好,他刚走,景河东从卧室出来。 陆女士正在抹眼泪,景河东呼吸一滞,瞬间犹如天塌地陷:“怎么了老婆,你怎么哭了?” “召宝他都记得,在陆家的事他全都记得……” 陆女士第一次见景召的时候,他才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被陆常悠关在酒窖里三天,抱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景召回了十九楼。 商领领还站在刚刚站的位置,姿势都没换过:“你妈妈有没有骂你?” “骂我什么?” 她想了一下,但不是反思,她才不会反思,她没错,不听话就该被关。 “骂你傻,被我虐待都不知道反抗。” “没有。”景召走过去,因为身高,他挡住了光,阴影落在了商领领身上,地上的影子重叠,像在拥抱,“她知道我做错了事,让我好好跟你道歉。” 商领领仰着脖子看景召,目光迷茫困惑,她不理解,为什么她都这样了,陆女士还不讨厌她。 景召低下头,让视线与她相平:“领领,你很好,不要轻易否认你自己。” 除父亲之外,没有人说过她很好。 商领领沉默着,在回味这句话。 景召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回过神来:“关于这个笼子,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是情侣,只要承受方没觉得有问题,并且出于自愿,那怎么算都只能算作情趣,别人不能定义你的行为,只有我能,我不觉得这是虐待,所以你也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商领领呆呆地看着景召,甚至忘了提醒景召他们已经分手。 有很多人说过她有精神病,说她遗传了她父亲。神渡不渡众生她不知道,但景召能渡她。 她也不想心软,她还在生气,但景召太厉害,总能戳软她的心窝。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商领领想,她应该拒绝。 但他说:“以后晚上我睡你这里。” 然后他去楼下,拿了他的衣服、他的洗漱用品,进了她的浴室,洗漱完,在她的笼子里睡觉。 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等商领领反应过来,她的思维已经被带着走了,景召把神经病的笼子文学合理化成他们之间的情趣。 后半夜,指纹锁滴的一声响。 景召睁开眼:“领领。” 商领领抱着她的枕头进来:“别跟我说话,我在梦游。” 她把枕头放上去,睡在景召旁边,也不说话,没过一会儿,她听见他在移动。 “你车祸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失眠很厉害,只有在笼子里才睡得着。” 景召朝她伸过去的手又落下了:“对不起。” 商领领转过身去,背对他,之后彼此无言。 ***** 天刚蒙蒙亮,商领领就打开了笼子,然后做自己的事情,不再管景召。 之后的一周,景召除了推不掉的工作,其余所有时间都会待在笼子里,哪怕商领领不上锁,他也会在里面等她。 商领领知道他是在示好,但除了第一个晚上,她都在自己房间睡。 又一个周末。 商领领接到电话:“商小姐,人在三龙岛。” 给她打电话的是她请的私家侦探。她在找一个人,侯勇辉。八年前她去侯枣庄就是为了找侯勇辉,不过当时人没找到,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修路灯的景召。 三龙岛是帝国唯一博彩业合法的城市,岛上面积不大,但城市建设很好,赌场盛行。从华城坐船到三龙岛要三个多小时,商领领晚上七点多才抵达三龙岛,这个点刚好,赌场里正热闹。 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不那么冷了,商领领在黑色大衣里面穿了改良的旗袍短裙,是宝蓝色的裙子,长度刚过大腿,她脚下踩短靴,头发披着,一边挂耳,挑染的粉色发丝混在长发里,刚好露在耳后,唯一戴的首饰是耳朵上的红宝石耳环,粉色和大红相应,可爱但也张扬大气。 赌场门口,保安拦下她:“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保安的西装外套上别着一颗圆形的胸针,那是goldenworld的图徽,商领领在西京城见过。 goldenworld的手真长,连三龙岛的赌场安保也能外包下来。 商领领递出身份证。 只要是已成年都可以进去,保安礼貌问道:“需要为您引路吗?” “不需要。” 保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赌场里面一共有四楼,越往上,下注越大,其中四楼是贵宾包厢,商领领去了一楼。 有人在等她,她请的那位什么任务都接的私家侦探,叶先生。 “商小姐。” 叶先生过来,带她去了一楼的三号厅。光一楼的占地面积就很大,有二十多个厅,三号厅在最西边。 赌场里最不缺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赌徒。 “妈的,老子今天点真背。” 是他,侯勇辉,他在玩二十一点。 商领领没过去,叶先生问:“要过去见见他吗?” “不用。” 侯勇辉已经输红了眼。 商领领今天就过来踩踩点,她是第一次来赌场,觉得新鲜,四下看了看,仰头时在四楼看到了一张面熟的侧脸。 ------题外话------ **** 啊,二更终于出来了。晚安! 232:上别人地盘打劫(一更) 商领领今天就过来踩踩点,她是第一次来赌场,觉得新鲜,四下看了看,仰头时在四楼看到了一张面熟的侧脸。 宝石娱乐,岑肆。。。 荷官最后一轮发牌,一局五人,只有岑肆加了码。 他座位最靠走廊,是四楼视线最好的位置,往下俯瞰,大厅的奢华热闹尽收眼底。 右手边第二位是明氏地产的明董,他已经翻完牌,往左看:“到你了,岑爷。” 岑肆换了个姿势,腿伸长,手肘搁在牌桌上,他把最后一张底牌翻过来。 红桃a。 左手边第一位,三龙岛建峰银行的何行长:“岑爷今晚好手气啊。” 与何行长同排坐的是三龙岛赌马场的少东家郑二少:“你以为岑爷玩的是手气?”郑二少看向今天的东道主,“老爷子可是十赌九赢。” 老爷子姓霍,三龙岛霍老,年轻的时候有个赌圣的名头,中年开始进军博彩业,脚下这座卢华宫殿就是他的地盘。 这几年霍老退下来了,他的长子接管了旗下赌场,能劳烦他出山的人不多。 郑二少的话逗得霍老哈哈大笑:“哪来的九赢,这几年就玩了两次,两次还都输了。”霍老已过八旬,精神矍铄,“老喽,算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 “两次?”何行长逗趣,“另一个是谁?能赢我们赌圣老爷子。” “是个留学生,年纪轻轻,骰子玩得一绝。” 霍老到现在都印象深刻,当初在丹苏赌场,被那年轻人杀得一个子儿都不剩,老脸实在挂不住。 荷官再次发牌。 岑肆杯中的酒已经饮尽。 郑二少拍了拍怀中红裙女郎的头。 女郎会意,起身走过去,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红酒瓶,拉来椅子顺势坐下,给岑肆添酒。 她笑盈盈地娇声喊:“岑爷。” 岑肆推了两摞筹码出去,收回手靠着椅背,漫不经心。 荷官继续发牌。 到第三轮的时候,岑肆闲聊一般,突然扔出一句话:“我听说,赌权在八月份要开始重新竞投。” 一句话,让场子冷了下来。 尤其是霍老,脸色顿时沉下来:“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龙岛的赌权十七年一竞投,今年八月刚好是重新竞投的时间。 岑肆不紧不慢道:“我觉得三龙岛的博彩业应该洗洗牌了。” 这些年,除了外资企业,三龙岛博彩业霍家独大。 “岑爷也对博彩业感兴趣?” 他淡淡嗯了声。 霍老彻底没了好脸色:“好大的胃口。” “我胃口要是大,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赌权重新竞投,霍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三龙岛的齐家。如果岑肆真要横插一脚,鹬蚌相争的时候,他要渔翁得利也不难。 赌桌上的其他几人都不作声了,霍老看向岑肆,不再说场面话:“你不妨直说。” “我可以助你重新拿下赌权,你让我十个点。”话说着,岑肆俯下眼,视线往下扫去。 这卢华宫殿里日进斗金,是个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忽然,他目光定住。 霍老被气笑了:“岑爷,这里可是三龙岛。” 添酒的女郎不识趣,红裙领子开得大,身体不经意前倾,似有若无地擦过岑肆的手臂。 若是能搭上这位金主—— 岑肆捏住女郎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扯开,半点不怜香惜玉,看着她高跟鞋失衡,花容失色地跌坐在地上。 女郎梨花带雨委屈地喊郑二少。 郑二少还没搞清楚岑肆为什么发火,可不敢上前。 岑肆眼窝深,唇色偏红,他这副皮相极具攻击性:“我还要去赴马老爷子的晚宴,就不奉陪了。” 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正了下领带,转身离场。 霍老的长子站在霍老后面,目送人走远:“爸,这个姓岑的哪儿冒出来的?”可真够狂的。 “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手腕脏,什么都敢做。 岑肆去了一楼。 一楼大厅有个吧台,那里供应酒水,调酒师酒调得不错,商领领已经喝了三杯。 刚要点第四杯,景召电话打过来。 商领领用手指划了一下,手机放到耳边:“喂。” “你喝酒了?”声音听得出来。 商领领喝了点酒,骨头就犯懒,她倚着吧台,自己撑着下巴:“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吗?” “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去接你。” “你知道我在哪儿?” “嗯,我已经下船了。” 景召也来了三龙岛。 “你真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啊。”商领领被吵得有点头昏,“让我来猜猜。” 她回头,四下看看,没看到人。 “是赵先生吗?” 西京城那次她就开始怀疑了,还有帝律公馆那次,景召也跟这次一样,装了监控似的。 “是,所以以后不要随意甩开他飙车。” 商领领哼了哼:“跟踪狂。” 景召好言好语地哄人:“赌场鱼龙混杂不安全,你去卢华宫殿附近的酒店等我。” “我没喝多,我还要赌钱呢。” 商领领把电话挂了。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后,你们先睡哈,明天再看 233:景召吃醋(二更) 那边侯勇辉已经输光了,败兴离开。叶先生朝商领领点了下头,然后尾随侯勇辉出去了。。。 商领领玩了两把牌九,觉得没意思,去吧台又点了杯酒。 她酒量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几杯就醉,就是脚下有一点飘,脑子有一点亢奋。 她从赌场出来,出租车停在她旁边,问她去哪,她没理会,沿着人行道一直走。 她才不是等景召,她就是想醒酒。 走到一个巷子口她停下来,看一对夫妻打架。 “我的钱呢?” 男人推开女人,说很凶的话,发很大的脾气:“什么钱?” 女人大着个肚子,除了那个圆滚滚的肚子,身上没几两肉:“我放在床底下的钱。” 男人狡辩:“我哪知道。” “你是不是拿去赌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 女人拽住男人的衣服,捶打他手臂:“你把钱还我,还我!” 男人拽住女人头发,一把扯开:“疯婆子。” 女人往后趔趄,后背撞在了垃圾桶上:“王华!你还是不是人?从我怀孕到现在,你不仅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还偷我的钱去赌,那是我生孩子的钱!” 男人面色一僵,掉头就走。 女人坐在地上开始哭,歇斯底里地哭。 商领领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人渣还有女人肯给她生孩子? 没意思。 她一转头,目光刚好撞上后面的人,两双眸子对视,都没有在彼此眼里看到同情。 或许,岑肆和她是同一种人。 哭声小了,女人爬起来,顶着大肚子离开。 岑肆说:“我出来抽烟。” 算是解释,解释他没有跟踪她。 商领领跟他也不熟,回了句:“请便。” 路过时,她闻到了烟味,跟她抽的是一个牌子的,那个牌子的烟不怎么好抽,但味道特别。 商领领脚步停下来,站在巷子口,正好是明暗交错的位置,光把她眼里的阴影分割成了阴沉与明媚的两半:“我听说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你都做。” 岑肆看着她,没有否认。 树影在地上,没有他腿的影子长。 “我这儿有桩生意,你做不做?” 他指尖夹着烟,没有抽:“价格我开?” 听说岑爷吃人不吐骨头。 商领领有条件:“不能太离谱。” 巷子里就他们两个,三龙岛靠海,这里的风很残忍,把枝丫吹折,素月流辉下的影子乱摇。 岑肆逆风上前,额前的头发被掀起,露出完整一副骨相,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既有美人骨,又有坏人皮。 他从西装里掏出银色的名片盒,一根手指推开,取出一张,夹在两指中间,递给商领领:“不会离谱。” 商领领考虑片刻,接了。 生意谈成。 她转过身去,站在巷子口,等景召。 岑肆站另一边,叼着烟,看着路口的方向。他瞳孔的颜色不够黑,偏棕色,因为瞳色浅淡,看人时总显得散漫不认真。 他吐出烟雾:“我等人。” 商领领没回头:“请便。” 然后他就没有走,风把烟草味吹得到处都是。 商领领的瘾被他勾出来了,包里有女士烟,但她没有摸到打火机,回头问了句:“打火机有吗?” 景召最近管不了她,她现在抽烟都不偷偷摸摸了。 岑肆没有直接给她打火机,迈开腿走到她那一边,打着火后,拿在手里递过去。 商领领咬着烟去点。 地上影子拉近,烟刚碰到火苗,她被拉住手,拽离了巷口。 她回头。 景召把她指尖的烟抽走:“你这两天咳嗽,不能抽烟。” 旁边就是垃圾桶,景召精准地把烟扔了进去。岛上风大,商领领图好看,裙子里的肉色打底裤看着像光腿,景召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商领领身上。 他这才看向岑肆,隔着打火机的火焰,淡淡的一眼,然后移开,拉着商领领走了。 夜晚的三龙岛把氛围感拉满,岑肆的眸光被火焰映蓝,他抬起手,借火光,看手指上的尾戒。 赌场的附近很热闹。 景召走在人行道的外侧,放缓了步子配合商领领:“你来三龙岛做什么?” 商领领喝了酒,踩着影子飘飘然:“不做什么?” “你和岑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景召拉住她:“领领。” 她还在笑,喝了酒,眼睛亮亮的:“被瞒着的滋味不好受吧?景召哥哥,我都是跟你学的。” 她现在每次叫景召哥哥,不是撒娇就是气他。 景召的眉头从刚才起就没舒展开过:“岑肆这个人很危险,不要跟他来往太近。” 她偏要不听话:“我觉得他挺好,上次在西京城他还帮了我。” “你跟他很熟?” “见过几次。” 景召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次?都是在哪见过?” 商领领把手抽走,不给牵:“我干嘛要告诉你?” 景召是君子,从不说人坏话:“岑肆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从不强人所难:“别跟他走太近。” 商领领抱着手,仔细瞧他的表情,难得见到他急躁沉闷的样子。 平时是多稳重一副做派。 “你吃醋啊?” ------题外话------ **** 晚安 234:三龙岛开房(一更) “你吃醋啊?” 天上一轮瘦月,弯弯的尖,像她翘着的眼角。 景召看着她不说话。。。 “是不是?” 在维加兰卡父亲给他请了很多老师,教学识、教礼仪、教枪械格斗,教他如何克制忍耐、如何大义稳重。 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能辨别暧昧、有良性恋爱观、有良好分寸感的成年男女之间,拈酸吃醋不是一种成熟的行为,这是景召以前的想法。 但真正轮到他了,才发现全是纸上谈兵。 他承认:“嗯,我吃醋了。” 商领领扬了扬嘴角,心情不错,背着手,踩着影子蹦蹦跳跳地走。 第一次哦。 景召吃醋了。 景召走在右侧,怕行人撞到她:“已经很晚了,没有回华城的船。” “我住酒店。” 景召跟在后面,没说话,随她去哪。 他的外套给了她,上衣穿得单薄,就一件长袖,纯白色。 商领领几次回头,他都在她伸手能够得着地右后方。 她突然不走了:“我累了。” 景召走上前一步:“要我背吗?” 她使劲摇头,音色甜,对他再怎么义正辞严也没有威慑力:“不要,男女授受不亲!” 嗯,他懂了。 他去拦了辆车,开了车门再叫她:“领领。” 商领领磨磨蹭蹭地上车,脸上摆出不情不愿的表情,坐好之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景召捡起外套坐下,对司机先生说:“师傅,去唐明酒店。” 司机先生打了表,前面调头。 “咳咳咳。” 商领领这两天有点干咳,她趴在窗户上,看三龙岛的夜景。 身边的人突然朝她靠近。 她立马坐直:“你干嘛?” 她用眼神警告前男友:在外面呢! 司机先生回头瞧了一眼,心想:小情侣呀。 景召手伸过去,绕过商领领,将车窗关上:“这两天别抽烟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商领领腿上,他压着其中一头坐好。 去唐明酒店只要十几分钟。 车停好,景召在付钱,商领领把他的外套留下,自己先下了车。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酒店,走到前台。 “你好。” 前台的女孩抬头。 景召问:“请问有空房吗?” 女孩稍稍愣了一下:“有的。”她尽量克制眼神,打量二人,“需要几间?” 景召说:“一间。” 商领领把身份证放上去:“要两间。” 景召转头看她,似乎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女孩办理好了入住,把身份证和钥匙一起递上,犹豫了一番,她礼貌地询问:“景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她是沉井cp粉哦。 “可以。” 商领领用眼角余光瞥了景召一眼。 哼,还真是遍地开桃花。 她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一张门卡就走了,没等景召。 女孩没找到本子,拿了本酒店介绍书给景召签名。 景召签完后,连同笔一起递还。 “谢谢景老师。”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女孩乐意之至:“您说。” 商领领在电梯里数到了四十,景召还没来,她气鼓鼓地按了楼层,先上去了。 她的房间在二十七楼,她摔上门,开了空调,把包一扔,踢了一脚床。 她又去锤枕头。 敲门声响了。 商领领不理。 景召在门外:“领领。” 商领领冲门口哼。 “开一下门。” 就不开! 跟你的烂桃花过去吧! 门外安静了。 走了? 商领领拖延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 景召还在外面。 她咬着一边牙齿,头甩向另一边。 景召进门之前说:“我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他进去,先看了看玄关四处,接着查看浴室。 商领领跟在后面,好奇地看他排查每一个可能藏摄像头的地方,他动作很熟练,而且专业。 “这不是你同学家开的吗?你也不放心?” 唐明酒店是陈氏集团旗下的连锁酒店,是国内top级的五星酒店。 景召解释:“酒店人来人往,还是要留个心眼。” 他踮着脚,用手拂过镜子上面的一条边缘,确保后面没有藏什么东西。 他检查得很仔细,床前床后、空调电视都没有遗漏。 确认好没问题了,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门反锁,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商领领闷闷地嗯了声。 景召走了之后,她把门反锁好,大字地躺在床上,心里怪怪的、软趴趴的。 刚刚景召出去的时候,看了她很久,好像想抱她,但他没有,只说了晚安。 商领领停止胡思乱想,拿起手机,朋友圈里方路明又在晒他的共享事业,商领领象征性地点了个赞。 ------题外话------ *** 不好意思,这几天不是走亲戚就是宴请亲戚,更得比较晚。 二更在十二点之后。 235:深夜温柔,原谅否?(二更) 商领领停止胡思乱想,拿起手机,朋友圈里方路明又在晒他的共享事业,商领领象征性地点了个赞。 方路明估计是闲得蛋疼,十几分钟后,电话打过来。。。 “你跟景召怎么样了?” 可能酒的后劲来了,商领领心口塞塞的,提不起劲儿,开始深夜网抑云:“就那样。” 那就是没和好。 方路明代入娘家人的角色已经代入得相当熟练:“别那么快就原谅他,显得你好欺负。” 商领领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床上,她再趴上去,把脸埋进去:“我来三龙岛了,景召也来了,住我隔壁。” “你去三龙岛干嘛?” 商领领没回答,继续说自己的:“我那个保镖赵先生还记得吗,我之前以为他是我爷爷的眼线。” 大学时期方路明见过几次赵守月。 “难道不是?”他以前查过,赵守月明明会给商裕德传送消息,是商裕德雇来监视商领领的。 “真正雇他的人是景召。” 碟中谍? 玩还是景召会玩啊。 不过方路明不明白的是:“景召雇他干嘛?” 商领领又不回答,自话自说:“景召的暗房里有很多我以前的照片,我看的出来,那都是他自己拍的。” 方路明被她频繁跳跃的话题搞蒙了:“不是说保镖吗?怎么又扯到照片了?” “过去几年,他偷偷来看过我,而且很多次,那些照片就是证据。” 商领领忍不住去想象照片里的每一个画面,那些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她走在前面,景召在她看不到的后面,安静忐忑地、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景,怕被发现,或者想被发现。 他有超高的摄影天赋,他的照片里总有丰富的感情和故事,商领领忍不住想,他拍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路明也听明白了,商领领不是来跟他倾诉的。 她是心软了,在说服她自己。 方路明干脆不说话,听她一条一条自我攻陷。 “他和我在一起跟杨康年没有一点关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从我这里获取过任何跟杨康年相关的有用信息,甚至没有主动跟我打探过。” “他那么骄傲稳重的一个人,思想有时还有点古板,但愿意陪我玩笼子情趣。他说是情趣,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七年前他从来没有怪过我让他失去自由。” 商领领翻了个身,直视吊灯的眼睛在发烫:“他总是受伤。” 她大概猜得到一点他在goldenworld的工作性质,她早就清楚不是吗?他不是只有个人小爱的人,他有他的大是大非。 “我亲自给他的伙伴做过遗体修复,他的伙伴是被人恶意报复致死的。” 所以那之后景召拒绝了她,因为怕自己被报复,怕身边人被报复。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在想他的身后事了。” 商领领突然好难过:“跟我在一起、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以至于在我之前,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不婚主义。”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 缺根筋的方路明都有点触动了:“所以,你要原谅了他吗?” 有人来敲门。 “打扰一下。”是女孩子的声音,“客房服务。” 商领领听出来了,是刚刚那位要签名的前台。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床上,起身去开门:“我没点客房服务。” 女孩微笑说:“是隔壁的景先生点的。” 女孩把推车推进去,放下砂锅汤碗,对商领领点了点头,离开房间关上门。 商领领掀开盖,是冰糖炖雪梨。 唐明酒店的菜单里是没有冰糖炖雪梨的,上次商领领咳嗽陆女士也给她炖了,对她很有效。 方路明问她是不是要原谅景召了。 她列了那么多条,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我看不得他难过。” ------题外话------ **** 恭喜发财,月票拿来~ 宝贝儿们晚安呦 236:和好 商领领有一点认床,没怎么睡好,早上醒得也早。 洗漱完,她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给景召打个电话。。。 算了,还早。 她一开门,景召就在门外。 “你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 “刚醒。”景召见她衣服没扣上,想帮忙,到刚抬起手,又收了回去,“早上室外冷,你把衣服扣好。” 商领领把外套的扣子扣上。 “咳嗽好点了吗?” “嗯。” 景召帮她取下房卡:“早餐有没有想吃的?” “十九楼有餐厅。” 吃饭的时候,商领领好几次想开口,感觉场合不对,还是忍住了。 他们在酒店的十九楼吃了早餐,过后景召去退房。 从酒店出来,景召问:“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商领领知道他很忙。 “回家吧。” “好。” 景召招了车,去客运码头。 一路上景召都坐得很规矩,可能因为她昨天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他今天都没挨着过她。 商领领有点郁闷。 早上很堵车,从酒店到客运码头,司机师傅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到那里快十点,售票处有很多人在排队,门口旁边有座位。 “坐这儿等一下,我去买票。”她的身份证在景召这里,刚刚退房的时候他没还给她。 商领领:“哦。” 景召好不开窍,都没看出来她今天很温顺吗? 他去买票了。 排队的时候有人用手机在拍他,他把口罩戴上,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了,他接了个电话。 偷拍景召的是两个年轻女孩,路过商领领时,被她狠狠地瞪了。 商领领又等了十来分钟,景召买完票回来了。 “几点的船?” 景召把票和身份证给她:“十点十分。” 商领领看了看时间,只剩十二分钟就要开船了,得马上去检票。 “领领。” 商领领嗯了声,把身份证放回包里。 “我不能陪你回华城了。” 商领领手上动作停下,抬头:“你要去哪?” “去帝昌机场。” “你又要出国?” “嗯。” 海面起了风,浪潮在翻涌,商领领眼底的暗影也在翻涌。 “非得你去?”goldenworld那么多人。 非得他吗? 景召以前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从不曾犹豫过,但这次却过了很久才回答商领领:“嗯,这次的事必须我出面。” 他刚才迟疑了,不是迟疑是不是必须他出面,而是迟疑这件必须他出面的事他可不可以为了商领领而推辞。 “好,别人需要你,你去吧。”温顺?温顺个屁,商领领快炸了,“我不需要你。” “领领。” 景召试图解释,商领领不想听,转头就走。 那架势,想要去干仗。 检票员伸手拦了一下:“小姐,检票。” 商领领被迫停下。 检票员再次提醒:“小姐,请出示你的船票。” 商领领的票在她手里攥着,已经被她捏得皱巴了,她在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调头,折返回去。 景召在原地,在看她。 “要去多久?” “一到两周。” “危不危险?” “不危险。” 肯定是骗人。 商领领还没有消气,打算等他回来再找他撒气,现在先存着:“不要受伤。” “嗯。” “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她真要走了,检票员在催。 景召伸手拉住她,阳光热烈,披了他一身光,他眼神温柔到可以令她什么都不计较。 心有山海,静而无边,他本该是这样的人,现在被绊住了脚,舍不得松手。 “要说什么快点,船要开了。” 他没说什么,抱了抱她,很短暂的几秒,然后松开手。 “路上注意安全。” 商领领嗯了声,走几步回次头。 景召看着她上船,站在陆地上对她挥手,等到船影消失不见,才回售票处,买了一张去帝都的船票。 下午三点多,商领领才到星悦豪庭。 她在小区里碰到了购物回来的陆女士,陆女士左看右看,没看到景召。 “召宝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他要出国,去帝都了。” 这个时候出国,陆女士都来气:“领领,别原谅他了,他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女朋友。” 商领领被逗笑了。 “对不起陆姐,这阵子一直故意躲着你,笼子的事也对不起。” 躲着陆女士不是因为迁怒,是商领领怕自己的坏情绪会波及无辜。笼子的事虽然景召不介意,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会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人那样对待。 “召宝跟我说了,都是他的错,你不用道歉。” 景召这次出国和以往不太一样,除了第一天报了平安,之后就一直通讯不上。 ------题外话------ *** 状态不好,一个小时一百字都写不出来 237:大佬的女人商领领(一更) 景召这次出国和以往不太一样,除了第一天报了平安,之后就一直通讯不上。 商领领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 左小云握着勺子在她眼前晃:“领领。” 她抬头:“嗯?” “怎么心不在焉的?” “在想事情。” 左小云打趣:“是想男朋友了吧。” 商领领只是笑笑,没否认。 业务厅的两个姑娘坐在他们后面一桌,边吃边聊。 “肖敏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上班?” “不知道。” “你不是跟她玩得挺好的吗?” “谁跟她玩得好了。” 最近关于肖敏的传闻很多,都是不太好听的,大家都在传她私生活乱。 左小云勾勾手指。 “告诉你个秘密。” 商领领很有默契地凑过去。 左小云掩着嘴,神秘兮兮地跟商领领咬耳朵:“肖敏被开除了,听我爸的意思是她品行不端正,惹到了上面的人。” 要是以前,商领领还要猜猜是谁,现在她敢肯定,是景召干的。 “还有赵荣舟,马上也要卷铺盖走人了,他爸被人举报受贿。” 殡仪馆隶属民政部门,赵荣舟是靠他爸的关系进来的。 “真是喜大普奔。”左小云胃口大好,把脆骨咬得嘎嘣响。 说曹操曹操到。 左小云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看什么看?” 赵荣舟正盯着商领领的头发。 她前阵子做了粉色挑染,因为这个,还有家属投诉她,说她打扮不够检点,不尊重死者,不过她不是正式员工,算外聘的技术人员,馆长没说她什么。 而且,也没有哪条规定不准女员工染发。 赵荣舟是没地儿撒气,纯找茬,冲着商领领的头发骂:“不三不四。” 我草! 左小云抄起餐盘就冲上去了。 商领领根本来不及拉,就看见左小云把餐盘直接扣在了赵荣舟的脸上,糊了他一脸饭菜。 赵荣舟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汤汁,盘子摔在地上,抬手就要打人,但脚刚往前迈,商领领“不小心”伸了下腿,他被绊了下,整个人往前摔。左小云眼明脚快,往旁边一闪,赵荣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贴地。 左小云笑得超大声。 等赵荣舟再爬起来,拉架的同事们已经赶过来了,他被几个男同事拉走,没碰到左小云一根手指。 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左小云被罚了半个月工资,以及写一封五千字的检讨书。为了表达歉意,商领领送了左小云一套有三十三个色号的口红,还请她吃了一顿大餐。 八点多商领领才回星悦豪庭,车停在负一楼,她关上车门,往电梯口走。 身后有脚步声,朝她靠近。 她回头,视角有点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脚步声很杂,不止一个人,他们从门口走进来,都身穿西装。 领头的那个人商领领认识。 眼角有疤,是王匪:“你好,商小姐。” 商领领有不好的预感:“有事吗?” 他带了四个人。 “不知道景召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提过。” “那就不用自我介绍了。”王匪直说他的目的,“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脸上的有疤的男人看着总有点骇人,商领领倒不怕,她知道王匪是景召信任的人。 “去哪里?” “维加兰卡。” 她开始不安:“去见景召?” “嗯。” 她什么都没问:“我去拿一下证件。” 她拿了大一点的包,装了证件和一套衣服,凌晨一点,坐上了王匪的私人飞机,直飞维加兰卡。 到了维加兰卡的机场后,王匪带她转坐面包车,车玻璃不透光,外面是什么光景,她都看不到,她坐在后座的前面一排,后面坐着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都不吱声,气氛紧绷。 “景召知不知道我过来?” 司机是个黑人。 王匪坐在副驾驶:“不知道。” “所以是你的主张?” “是。” 商领领隐隐猜到了。 面包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越到后面车身越摇晃,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处雨林。 商领领认得这个地方,往前走有一条河,再往前是一片竹林。当年她从绑架犯手里逃出来,闯入过这里。 没等他们靠近,一群人就带着武器从竹林出来,各个都保持着战斗状态,见到是王匪,才收起武器。 王匪上前去交涉,他们用的是当地的语言,商领领听不懂。领头的那个男人眼神像毒蛇,盯人看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攻击性,他打量了商领领很久,抬手放行。 竹屋外面还有一波人,二十多个,各个身穿西装,把屋子围得严严实实。 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崇柏)和一个绿色瞳孔的少年。少年左手打了石膏,走路脚也是拐的,应该是受了重伤,额头有一处伤口没包扎,结了痂,就那样裸露着。少年堵在门口,直接无视商领领,和王匪在争论什么。 两分钟过去了,商领领耐心用光。 她用通用的外语问:“我可以进去了吗?”她问的是这少年。 少年地位应该不低,脾气也不小。 他一口帝国话,很标准:“可以,但进去要搜身。”他的语气很不友好。 商领领双手举起来:“我是景召的未婚妻,你敢上手就过来搜。” “有什么不敢。” 少年这就上前。 王匪拉住他,神色冷峻:“景一,别胡闹。” 少年甩开他的手,回头去看崇柏,崇柏却不作声,默认王匪的行为。 少年留下一句“胡闹的是你们”,就负气离开了。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之后 238:景召的母亲,幼时遇见领领(二更) 少年留下一句“胡闹的是你们”,就负气离开了。 没人阻挠了,商领领直接进屋,一进去就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屋里有医护人员,王匪让他们先出去。 商领领在最里面那间屋子里见到了景召,他躺在床上,戴着呼吸机,床边放着心电监护仪。 她走过去,叫了一句:“景召。” 子弹在上周就取出来了,医生说只要恢复意识就没事,但今天已经是景召昏迷的第四天。 ***** 崇柏去追景一了。 景一是景召从西西戈尔的战场捡回来的,他随了景召的姓,对景召的感情很特别,亦父亦友。 这一点,景召倒是像老九爷,老九爷也喜欢在外面捡人,小点的比如柴秋,大点的比如景河东。 扯远了。 崇柏也是看着景一长大的,很烈性一小孩,不肯做保镖,非要当“屠鹰”。 “屠鹰”是goldenworld里做特殊任务的那群人的代称。 崇柏伸着脖子瞅了眼:“你在哭?” 景一一脚踹在树上:“老子会哭?”他又踹一脚,“老子流血都不流泪。” 景一才十七岁,在寨子里放养长大,这副急脾气绝对不是景召教的。 崇柏算是前辈,安慰了句:“别太自责。” 如果不是小九爷出面,景一这次不一定有命回来。 景一回头,盯住竹屋:“那女的配不上小九爷。” 景一觉得小九爷应该找个彪悍的女人,能耐品性最好像帕琪、像明腾、像河滨,可以为小九爷战死。再不济,像他也行,能和小九爷并肩作战。 怎么也不应该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崇柏叹气,觉得景一还是太嫩了:“这话可别到小九爷面前说,不然他能操练废你的腿。” 景一不服,臭着漂亮的一张脸:“真不知道王匪怎么想的,带她来干嘛?她还能比医生还好使?” 可不就是比医生好使。 “手动了。” 王匪立马出去叫医生。 商领领坐在床头,握着景召的手,轻声喊他:“景召。” 他慢慢睁开眼:“领领。” 他声音很小,商领领站着凑过去,听见他说要再睡会儿,他合上了眼睛。 他又回去了,回了他的梦里。 他记事很早,四岁之前和母亲一起住在红粟寨的竹屋里,父亲只是偶尔过来。 外面总有人守着,他可以出去,但母亲不可以,母亲总是看着窗外面发呆。 “妈妈。” 她会凶他,用厌恶的眼神看他:“我不是你妈妈。” 他稍微上前,她就会推他。 “滚开!” 父亲回来了。 他的父亲只有一只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母亲很不喜欢父亲,母亲长得很美,即便他没见过多少人,依旧知道母亲很美。 “小九,你去外面玩会儿。” 四岁之前,他没有名字,父亲说要留给母亲为他取名。父亲只能叫他小九,他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九字。 小九乖乖到外面去,听见里面父亲和母亲在争吵,母亲骂父亲是绑架犯强奸犯。 小九不懂是什么意思。 ***** “小九。” 那是母亲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母亲蹲下来,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要不要跟妈妈玩个游戏?” 小九点头,因为对母亲很陌生,他还有点怯懦。 “等会儿不管妈妈做什么,你都不要动。” 他说好。 母亲一只手抱起他,推开门,外面守着的叔叔们立马举起枪,母亲把削尖了的牙刷柄抵到他脖子上,用力刺进去。 “都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外面守着的人都不敢动。 小九也一动不动,就算流血也不动,他以为母亲在和他玩游戏。 那些人没有跟上来,母亲带着他跑出了竹林,他被放下来。 他还很矮,母亲看他时俯视着,她说:“你真恶心。” 他被母亲扔下了。 他去追:“妈妈。” “妈妈。” 他摔在了灌木里,母亲一次也没有回头。 后来父亲找到他,把他带回去,父亲把母亲所有的东西全部烧了,他问父亲母亲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就当她死了。” 小九哭了,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 父亲带他离开了竹屋,去了古寨沙。父亲给他取名了名字,景召。他在一个只有老人和小孩的村子里长到了八岁,父亲不常来看他,但给他安排了很多课业。 村里的小孩都说他可怜,因为他没有母亲。 父亲说他不可怜,说在红三角可怜的人比他多得是,在这片罂粟花遍地的片土地上,只要能体面地活着就不可怜。 “父亲,我想去见她。” “我不拦你,你能自己走得出去,你就去。” 古寨沙地处亚热带雨林,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得出去,一条毒蛇就能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 躺了半个月之后,父亲却突然松口,让明腾带他去了帝国。 明腾有任务在身,把他寄养在帝律公馆最北边的一户人家里,明腾说半个月后来接他。 他始终记着父亲的话,不去打扰,每天只路过陆家别墅门口三次。 前三天,他一个人也没有碰见,第四天的傍晚,路上除了他,还有个穿宝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她走在他的前面,一直低着头。 他喊:“喂。” 女孩没有理。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跑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她回头,手里抱着一个被抠坏了眼睛的洋娃娃,她很像那个洋娃娃,漂亮精致,只有眼睛很怪。 “你的东西掉了。” 是一个红宝石的发卡。 在维加兰卡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次才是。 ------题外话------ ***** 晚安。抱歉,复制的时候段落搞错了,已经修改了 239:景召暗恋那些年,领领父亲死因(一更) 半个月后,明腾带景召回了维加兰卡,好端端地去,带着一身伤回。 景九祁什么也没问,带着景召去了红粟寨的竹屋,留了人守着,从那之后,景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 景九祁给他找了很多老师,刀枪骑射、天文地理,什么都教。 八岁到十五岁,那七年里,景召与外世隔绝,商领领是唯一一个闯进他领地的人。 “help!” 和男性不一样,女孩的声音很干净,很清脆。 景召抬头,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了少女脏兮兮的脸,她慢慢放下手。 门口保镖的枪口依旧对准着她。 景召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木门:“需要帮助吗?” 父亲给他请了那么多老师,但没有一位老师教过他乐于助人。 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放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进他的领地。 十四岁的商领领刚长开,稚嫩,却很漂亮。 “我不是坏人。”她站在门口,没有随意走动,“我来自帝国,是被绑架到这里的。” 她说一口流利的外语,身上的红裙子虽然脏了,但依旧看得出来价格昂贵。鞋子在逃跑的时候弄丢了,一双脚伤痕累累,脚踝上戴着一条宝石脚链,上面坠着两颗红宝石,空了一个位置,大概原本是三颗,弄丢了一颗。 她往前走一步,地上留下带着血的脚印。 “你能帮我联系我的家人吗?” 景召把纸笔放在桌子上,终于开口:“号码。” 他用的是帝国的语言。 “你会说帝国话?”异国他乡,遇到相同语言的人,神经长时间紧绷的她终于稍稍放松,“你也是帝国人吗?” 他不回答问题,还是刚刚的两个字:“号码。” 商领领写了号码给他。 “等着。” “哦。” 然后景召出去了。 商领领站在门口没有乱走动,他很快又回来了,坐到靠窗户的椅子上,拿着一本外文的书在看。 她小心地上前:“你叫什么名字?” 他继续看书,没有回答。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你的家人呢?” “你在看什么书?” 她话真多。 景召一句也没有答。 她终于安静下来,挨着门口坐下,可能太累了,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景召放下书,打量她。 她睡了六个小时,姿势都没换过,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猛地站起来,看见他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看见桌子上有面包。 “我可以吃吗?” 景召嗯了声。 她跑过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仓鼠,塞的满嘴,鼓着腮帮子嚼。 景召去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后自己坐回椅子上,拿起书,翻了一页在读。 她吃饱后,开始打量四周,走到窗户边,借着光去看他。 景召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出于防御本能,景召很快把手抽走:“干什么?” 书掉在了地上。 他伸手去捡,眼皮却抬着,盯着她。 她蹲下去,看着他捡书的手:“你这里有个疤。” 景召的食指一侧有个伤疤。 “怎么弄的?” 景召不明白,他们并不熟,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么胆大包天,敢随便碰他的手。 她话真的很多。 “小哥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能吗?” “为什么呀?” 她赤着一双脚,蹲在椅子旁边:“你会说帝国话,是不是以前在帝国住过?” “你手上的疤怎么来的?” “什么时候摔的?” 书看不进去了,景召合上书本:“我没说是摔的。” 她哦了声:“我猜的。”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但灯光里,她那双眼睛澄澈明亮,像泡在水里的黑玛瑙。 景召见过的女孩子很少,这些年来就只有她一个,原来和他不同、和外面那些保镖不同、和他的老师们也不同。 她是活灵活现的,生机勃勃的。 这些词应该都用错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女孩子。 “小哥哥,外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他们好凶啊,居然还有枪,你不会也是被绑架的吧?” 景召看了一眼她的脚,上面的伤口都结痂了:“他们是保镖。” “哦。” 如果真要形容,应该是漂亮。 她很漂亮,即便脸那么脏。 景召起身,去卧室,拿了双干净的拖鞋,扔在地上。 她穿上:“我晚上睡哪啊?” 他指了一间房门。 她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去桌上拿了两个面包,然后问他:“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黑的?” 因为战争。 “这里的月亮一点都不亮。”十几岁的女孩子很适合穿红色,像一团张扬夺目的火焰,“你去过帝国吗?” 景召站在门口:“嗯。” “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 他的老师除了教他东西之外,不会同他有任何别的对话,父亲话更少。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 商领领追着问:“很小是什么时候?” 景召不再回答了:“睡吧。” 他关上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后站了一会儿,等没有声音了,才坐到床上,借着维加兰卡总是昏沉的月光看自己的手。 她为什么抓他的手? ***** “领领。” “领领。” 商领领睁开眼睛,看见了杨姝,像做梦一样。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自己还在竹屋里:“妈妈。” 杨姝张开手,抱住她:“妈妈来接你了。” 杨姝很少抱商领领。 她应该不爱她。 “爸爸呢?他怎么没来?” 杨姝红着眼眶说:“爸爸在家里等你。” ***** 竹屋客厅的桌上放着一个白色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堆酬谢金。 杨姝对景召说了三次谢谢,每一次都深深鞠躬。 商领领要走了。 他仍然看书。 “小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摇头。 她看着他,眼神不像只有感激:“帝国的月亮很美,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眼神…… 像某种肉食动物,攻击性很强,看他竟像看猎物。 “这是谢礼,谢谢你救我。” 她把一颗红宝石放在桌子上,是从脚链上扯下来的,是两颗中大的那一颗。 另外她还留了一个地址。 她被她妈妈带走了。 竹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安静、没有人气,地上有她的脚印,脚印上有干了的血迹。 景召看不下去书,在看桌上的红宝石。 下午,明腾从外面回来:“小九爷。” 景召坐在椅子上,窗户开着:“查到了吗?” “上周,商华国际的千金被人绑架了。” 商华国际。 景召知道商华国际:“她叫什么名字?” 明腾说:“商领领。” 是她啊,帝律公馆,商领领。 八岁的事景召还记得。 “她到了吧?” “已经安全抵达帝国了,还有一件事。”明腾说,“商华国际的继承人商淮序被绑匪烧死了。” ***** “砰。” “砰。” “砰。” 一连三枪,全部十环。 景召的枪法已经能堪比一流的狙击手了。 景九祁递给他一根木棍,他接过,和景九祁过招,十分钟不到,景九祁的棍子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输了。” 景召打不赢他,一次都没赢过。 维加兰卡的十一月不冷,景召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少年人的身躯已经不单薄,肌肉线条很明显。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旁边有水管,景九祁拿着水管直接往身上淋,一身腱子肉,满身伤疤:“等你赢了我。” “不公平。” 景九祁的左眼是假眼,没有光,是灰白色的:“怎么不公平?” “你比我早出生了三十二年。” 景召已经很少叫景九祁父亲了。 景九祁离开后,竹屋外面的保安也离开了。景召自由了,他先去了古寨沙,见了景九祁。 “我要去一趟帝国。” “又去见她?” 景九祁以为景召是去见陆家那个女人。 景召说:“不是。” ------题外话------ ***** 景召八岁的时候在帝律公馆的那段后面会再写细节(包括那个疤的事),现在写的都是景召的视角。 二更十二点后 240:爱上摄影也是因为领领(二更) 景九祁以为景召是去见陆家那个女人。 景召说:“不是。。。” 他已经有了自保能力,要去哪里景九祁不会过多干涉。 “我一直关着你,很恨我吧?” 景召的性子到底像了景九祁,年纪轻轻却沉稳寡言:“不恨。” 是真不恨。 景九祁很忙,给不了父爱,但给了景召一身在任何环境里都能存活下去的本事。 十二月份,景召去了帝国。当时,帝都在下雪。 便利店门前有个女孩在堆雪人,堆得十分漂亮,她拿吃剩的热狗棒做雪人的鼻子。 “喵。” 旁边草丛里钻出来一只野猫,是只瘦成了皮包骨的橘猫。 大概是太饿了,橘猫伸出爪子,去抓雪人的热狗棒鼻子:“喵。” 堆雪人的女孩一脚踹在了橘猫的肚子上,她没留力,狠狠的一脚。 橘猫被踹翻,摔在地上很久才爬起来,低声叫了两句,躲回了旁边的草丛里,瘦弱的身子缩着,在发抖。 女孩堆完雪人,掸掸衣服上的雪,走进便利店里,去喊打游戏的男友来看她堆的雪人。 这条路是商领领放学回帝律公馆的必经路。 她撑着一把黑伞,走过去,一脚踹了雪人,用力踩了几脚,把雪人的头踩得稀巴烂,然后把雪人的“鼻子”抠下来,扔进了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身上穿着红色的斗篷外套,帽子戴着,帽子上有两个毛茸茸的球,靴子上也镶了一圈白色的毛绒,看着软乎乎的,她背着黑色的书包,书包上印着一只大大的狮子,钥匙扣上也挂着金属的狮子,还有一串红宝石,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女孩带男友出来了,见雪人碎成了渣渣,气得原地跺脚,大声质问是谁是谁是谁! 蠢货。 商领领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走到前面一颗银杏树下,她把书包取下来,垫在树下的椅子上,她坐在书包上,饶有兴趣地看女孩发燥,女孩的男朋友嫌她丢人,让她小声点。 “喵。” 吃了热狗棒的野猫在商领领脚下叫唤。 “喵。” 因为雪人被人弄坏了,性急的女孩在发脾气,男友不哄,两人就吵了起来。 商领领坐在被雪染白的梧桐树下,静静地看他们吵架。 女孩叫陶冉宁,是商领领的同班同学,昨天陶冉宁在厕所里跟闺蜜说商领领没爹没妈没教养。 这个点,路上很多放学的学生,街的对面,两个女孩结伴同行。 高高瘦瘦的那个女孩问同伴:“你看见了没?” “什么?” “商领领把陶冉宁的雪人踹坏了。” 同伴很怕商领领,没接腔。 “心眼真坏,人家的雪人又没碍着她。”女孩语气嫌恶得不得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她遗传了她爸的精神病,她看着就像有病。” 高高瘦瘦的这个女孩叫邹秀,同伴叫齐双双,和陶冉宁都是一个班的。她们其实也看到陶冉宁踹猫了,但那不重要,不足以成为他们想讨论的话题。 邹秀口吻很不屑一顾:“既然有病,干嘛不去治——” 一个雪球从后面砸过来,砸进了邹秀脖子里。 她回头,怒喊:“方路明!” 方路明扛着一本书也没装的书包,手里还惦着个雪球,表情要多欠有多欠:“长舌妇,略略略。” 他瞄准,雪球砸出去,正中邹秀脑袋。 “啊啊啊啊!” 邹秀抓了一把雪追上去了。 齐双双还愣在原地,在她的左手边,有个少年,侧脸让她移不开眼。 咔嚓。 少年听见声音回了头,是景召。 照相馆门口的老先生刚刚按了快门,被景召撞见,笑了笑:“要看看照片吗?” 景召点头。 老先生把照片给他看:“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删掉。” 他说不介意,询问道:“老先生,这张照片可以卖给我吗?” “我可以送你,你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拿。” 景召谢过老先生。 第二天,依旧大雪,鹅毛一样纷纷飞飞,钢铁森林被银装素裹,满世界都是干净的白。 又是放学时间,商领领在便利店门口堆了一个雪堆,雪堆上面插了三根热狗棒,插法就跟上香一样。 商领领走到昨天的那颗银杏树下,把书包垫在椅子上,坐上去。 “喵。” “喵。” 橘猫闻着味儿来了,爬到雪堆上,吃上面插的热狗棒。商领领撑着一把黑伞,坐在树下,看橘猫吃热狗棒。 景召也在昨天一样的位置,在商领领对面的街上。 照相馆的老先生推门出来:“你来了。” 景召收回落在对面的视线,走到老先生面前:“你好,老先生。” 老先生把照片装在信封里给他:“照片洗好了。” 景召接过:“谢谢。” 他又看向街对面。 照片里的场景和今天一样,少女撑着伞坐在银杏树下,男孩隔着一条街在看她。大雪纷飞,他们只有模糊隐约的背影。 就是在那天,景召爱上了摄影。 他在帝国只待了两天,回维加兰卡的那晚,天上的月亮很圆。他抬头,用新买的相机拍了一张月亮。 商领领说的没错,帝国的月亮确实很美。 ------题外话------ **** 晚安呀~ 241:维加兰卡一代枭雄(一更) 商领领说的没错,帝国的月亮确实很美。 景召凌晨才抵达维加兰卡,刚出机场,迎面开过来四辆车,把他围住。。。 车上下来一个人,景召并不认识:“就是你,景九祁的儿子?” 是冲着景九祁来的。 景九祁和周边几国政府合作,让goldenworld短时间内迅速壮大,代价是动了太多蛋糕,得罪了很多人。 “小九爷,”明腾挡到前面,“退后。” 景九祁带人赶到的时候,明腾已经倒下了。 景召一身血,但没伤在要处,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还远远不够强大。 “父亲,是我太自负了。” 景九祁没说什么,他不会责怪,这是景召早晚会经历的,他要成长,也必须成长,他得强大,必须强大。 明腾的尸体被送回了帝国。 景召回了古寨沙,坐在高坡上,抬头看着天。 “哥哥。” 有小孩爬上来,古寨沙的水土不养人,小孩的脸都是黑黝黝的:“哥哥,你在看什么?” “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明腾也问过景召,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他仰着头,才十几岁,眼底就有了沧桑:“月亮很好看,只是维加兰卡的月亮不好看。” 帝国的月亮很好,帝国也很好,那里不会有飞来横祸,那里很安全。 小孩听不懂。 三天后,景召去了一趟西西戈尔,西西戈尔离维加兰卡不远,西西戈尔是石油城市,那里很繁华。 他走进一家钟表店。 “你好。” 店主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景召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手帕,手帕里面包着一颗红宝石:“这颗宝石可以用在手表机芯里吗?” 店主戴上眼镜,用放大镜鉴定红宝石:“可以的先生,但这块红宝石很稀有,用来当机械手表的机芯不免可惜。” 景召留下了红宝石,说一周后过来取手表。 他只出去了一天,再回古寨沙,那里已经尸横遍野。昨夜说月亮不好看的那个小孩死在了他看月亮的那个高坡上。 景九祁也来晚了。 景召问他:“谁干的?” “狄龙。” 狄龙的大哥死了,维加兰卡作为红三角的腹地,重新洗牌,狄龙看上了古寨沙东边的那块罂粟地。 死在高坡上的小孩叫阿罕和,他的父母是那块地上的种花人。 景召给阿罕和的尸体拍了一张照片,那时候他还不懂摄影技巧。 那张照片登上了维加兰卡的时报,一时轰动国际。景召也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战地摄影师生涯,但他的照片从来不署名。 两年后,他带着相机回了维加兰卡。 “父亲,我想去维和部队。” 景九祁从来不干涉他的决定,相反,会为他铺路:“想好了?” “嗯。” 景召在维和部队待了两年。 这四年里,他每年都会休三次短假,每次都会去帝国看月亮。很多人问过他,怎么那么喜欢月亮,他答不上来。 后来帕琪有次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点了头,说在帝国。 她长高了很多,亭亭玉立,张扬漂亮。 景召压低帽子,坐到她座位后面。她戴着耳机,正在看窗外。 六月的太阳很毒。 公交车师傅突然刹车,由于惯性,商领领身体往前倾,兜里的手机挣脱耳机线,摔了出去。 景召的反应速度是练出来的,本能地伸手,接住了手机。 商领领回头。 他立马低头,将手机奉还:“你的手机。” “谢谢。” 商领领把耳机线重新插好。 公交车拐了弯,太阳从左侧的车窗满满地照进来,很刺眼,商领领眯了眯眼睛。 景召往里面坐了一些,挡住窗外的太阳,他陪她坐了四站路。 景召这次只在帝国待了半天,因为收到了景九祁负伤的消息。 景九祁裸着上身,胸前缠着绷带:“谁把你叫回来的?” 柴秋。 “怎么样?”景召问,“伤得重吗?” 他和景九祁相处越来越不像父子,倒像朋友。 “死不了。” 景召看了看景九祁的伤势,确认他是真的死不了。 “见到她了?”景九祁知道他去帝国干什么。 “嗯。” 景九祁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商领领的事。 “还记得你母亲怎么逃走的吗?” “记得。”景召记事早,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 “你以为她是因为你才逃出去的?” “不是吗?” 景九祁正值壮年,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一身血性,他有足够张狂的资本:“没有我点头,她怎么可能出得了维加兰卡,是我放她走的。” “为什么放她走?” 景召了解景九祁,如果不是动了情,他不会碰任何女人。但若动了情,又为什么要放手。 “跟着我,她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维加兰卡的九爷,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枭雄,提起那个女人时,脸上竟有失意。 景召觉得景九祁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那个女人还以为景九祁是绑架犯、强奸犯。 真是愚蠢。 她那么愚蠢,但却有一个本事,让景九祁爱而不得了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景九祁很少在景召面前提goldenworld的那些隐秘任务。 “知道。” “你已经成年了,该想以后的路了。”景九祁是在提醒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景召想了一晚上,他以后的路。他见过帝国的月亮,很美。 但他还见过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见过战后的人间疾苦,见过饿死在街头的小孩,见过为了争抢食物而自相残杀的流民,见过发战争财的高官在欢场上纵情,见过无数百骨堆砌的乱葬坟头,见过军火商,见过走私犯,见过为了活命不得不用身体藏毒的古寨沙原住民。 他生在了维加兰卡,他的父亲是goldenworld的最高统领,他享受了父亲的庇护,他没有选择权。 他更没有资格,拉商领领下火海。 半年后。 崇柏致电身在鞑也的景召:“小九爷,九爷失踪了。” 景九祁是在帝国失踪的,失踪不到一个月,goldenworld开始重新洗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景召换了个身份,悄无声息地回了帝国,再见到商领领,是在河源镇。 她站在路灯下面,仰头问:“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这一眼,仿如隔世。 景召知道,过去四年她雇人去维加兰卡找过他。 他没有和她相认,只为她指路:“前面路口左转,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左转。”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后 242:全力以赴奔向领领(二更) 景召知道商领领跟踪他。 他故意走得很慢。。。 更衣室停电那次,商领领把他扑倒在地。 “嘘。”黑暗里她威胁他,“不许说话。” 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于是没有反抗,若不是不想反抗,谁又能占得到他半点便宜。 她坐在他身上,咬他的唇,把他弄得失了魂就跑了,就没见过她这样的。 她没有做完的后续,他自己在那晚的梦里做完了,像个变态一样,吻她、脱她的衣服、弄哭她。 ***** 商领领给何莹莹寄刀片包裹景召也知道,起因是何莹莹给他送了一封情书。 主教楼外,何莹莹和室友一起回宿舍,说起了包裹的事。 “谁啊,这么变态?” 包裹何莹莹没有丢:“不知道,估计是哪个暗恋景召的女的,你陪我去一趟警局吧。” 室友问:“你要报警吗?” “当然要报警,不然谁知道下次会寄什么?” 何莹莹的话刚落地,后面有人接了腔:“东西是我寄的。” 何莹莹回头,看见了景召。 “你寄的?”她不信。 “你给我写情书惹我女朋友不高兴,我想哄她高兴,就给你寄了恐吓包裹。”景召撒了谎,但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你可以报警,我会配合调查。” 何莹莹没有报警,也没有再给景召写过情书。 商领领也不知道,都是景召在给她善后。 ***** 景召推开井屋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呆住了,浑身光裸的商领领以前只在他梦里出现过。 他把门重重关上,脸上迅速烧起来。 过后他才知道,商领领借着躲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圈。 洪奶奶一生孤苦,没有儿孙,很喜欢她,还留了她吃饭。饭后,她故意戳破洗澡的尴尬。 “你都看到了吧?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商领领不知道,他其实很想点头。 但是他忍住了。 她走了,他在卧室里听见了汽车开远的声音。 “景召哥哥。” 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小鹏。 他总有做不出来的题:“这题我不会,景召哥哥你教我。” 景召在看窗外。 “景召哥哥。” “景召哥哥!” 景召忽然起身,往外跑。 “景召哥哥你去哪呀?” 旺财也跟着他往外跑,边跑边吠。 车停下来了。 商领领下来:“你出来追我,是改变主意了吗?” 景召一时被问住了,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追出来了。他缓了缓神,把她之前赠与他当指路谢礼的宝石脚链拿出来。 “这个还你。”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 她不开心了:“我已经送给你了。” 他把脚链放在车盖上:“这是女孩子戴的,我用不着。” “汪!” “汪!” 车已经开走了,景召还站在小路上。 汪财冲着回景家村的路叫唤,仿佛在催他。 他问旺财:“我是不是要负个责?”夏夜的晚风很燥,吹得人发热,他自言自语,“我都看到了。” 旺财:“汪!” 可是景召负不起责,他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证不了,他拿什么负责别人的后半生。 回到洪奶奶家,小鹏问他:“景召哥哥,你是不是去追小商姐姐了?” “嗯。” “你为什么去追小商姐姐?” 景召说了实话:“因为腿不听话。” 小鹏露出了很迷惑的表情。 商领领走的时候问景召要不要去她家玩,景召拒绝了,说不熟,后来她频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的口头禅变成了邀请他去她家玩。 “景召哥哥,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可是崇柏说:“小九爷,你一个人在帝国不安全,回来吧。” 景召回答崇柏:“我要查我父亲的踪迹。” 后来, “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相机,你到我家玩的话,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柴秋说:“小九爷,九爷的尸体已经打捞到了。” “给我查,谁做的。” 后来, “景召哥哥,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有很多大师的摄影作品,你喜欢的话,都可以送给你。”商领领的蛊惑像是一种咒,“你要不要去我家?” 王匪说:“小九爷,集团大乱,威尔要铲除异己。” 后来, 商领领送景召车:“我家里有很多,等你去我家了,随便你挑,都可以送给你。” 崇柏说:“柴秋和王匪会查清楚,小九爷,您快回来吧,威尔已经在调查您了。” 后来, 商领领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熟了?你什么时候去我家?” 崇柏催他:“小九爷,回来吧,太危险了。” 他还在拖,一直在拖。 后来, 商领领耐心用完了,登堂入室,问他喜不喜欢狮子。 “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这是她的最后通牒,“我只等你一周。” 就是这时候,景家村的电话打给了景召:“景召,你赶紧回来,你奶奶病倒了。” 崇柏那里有了新消息:“九爷去世前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杨康年。” 杨康年是商领领的外公。 景召终于有了留下来的借口。 “景召哥哥。”她来医院,问他,“需要帮助吗?” 景召知道,她的帮助是需要他付出“代价”的,比如对她妥协。 他点头:“要。” 就这样,他跟商领领回了家,对她妥协了,也对自己妥协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身边所有人都说,小九爷,不可以,你不可以留在那里。 他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商领领,违背了所有人,商领领不会知道,他怎么样挣扎、怎么样说服自己、怎么样战战兢兢地待在她身边,防着四面八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可能伤害她。 因为他生来就踩在刀尖上。 ------题外话------ **** 这一章和之前领领追景召都是对应得上的,但这边是景召视角。另外,周活跃和盟主别忘了领抱枕哈,好多人还没来领,活动有时效的。 这段感情,景召真的全力以赴了。 243:景召换身份重来,景河东的背景(一更) 崇柏的电话越来越频繁。 “您见到杨康年了吗?” “没有。。。” “威尔也去了帝国,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您回维加兰卡吧。” 景召沉默了很久:“我有数。” 之后有一段时间景召经常出门,有两伙人在打探他的消息,他改了景家村和学校里所有关于他的资料。 他知道商领领很不安,他同样很不安,他怕那些人会查到商领领头上。 崇柏一次一次催他:“小九爷,不能再拖了,肖恩在蔻里那里吃了亏,他想夺回伽森家族,一定会打您的主意。” 有两伙人在找景召,威尔的人,还有黑手党伽森家族的人。景九祁身死他乡,goldenworld内忧外患,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景召,他必须回去,可是七月半是商领领的生日,他如果走了,不会有人给她过生日。 他挂了崇柏的电话。 “景召哥哥。” 商领领在街的对面,她穿过人行横道,奔向景召。 一辆私家车越开越近,分明已经红灯,却丝毫不减速。 “领领!” 景召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抱住商领领,两人迅速滚到一边,车身几乎擦着他们开过去。 车没有停,依然高速行驶,景召看了一眼车牌,记下之后抱起商领领,走到公交站的椅子前,放她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召看。 “有没有伤到?” 她摇头:“景召哥哥,”她抬高双手,落在他肩上,“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她眼里全是期待。 景召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她总是反复确认呢?是还不够明显吗? 景召稍微低了头,亲在她手背上。 她定定地坐着,六月天的艳阳在她眼里发光。 “起来走两步,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站起来,拉着景召的手,原地蹦了蹦:“没有,一点伤都没有,你呢?有没有伤到?” 景召说没有。 他不确定刚刚的意外是不是人为,所以报了警。 因为有监控,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那个闯红灯的私家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不是威尔的人,也不是肖恩的人,他是酒驾。 从警局出来,男人在家里打电话,边走边骂骂咧咧:“这算是什么事儿,我又没撞到人,至于报警吗?本来扣个分就了事,现在还立了案。” 后面有人跟着,男人回头,不正是立案的那个学生嘛,手里还拎着个书包。 男人很窝火,扯着嗓门吼了句:“看什么看?” 景召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监控,抬起脚,狠狠踹在男人胸口。 手机掉在地上,还没挂断。 “喂。” “喂!” “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不说话?” “喂!” 景召那一脚使了狠劲儿。 男人感觉一阵钝痛,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冲手机里喊:“帮我报——” 电话被景召按掉了。 男人试图爬起来,但手脚发软:“你、你想干嘛?” 景召把书包扔在地上。 还好,离警局门口够远。 他把男人打了一顿,因为附近没监控,他也就没悠着。他不是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但他动了手,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纯粹是为了撒火。 这一次是意外。 那下一次呢?如果有人要对商领领不利,下手太容易了。 他不能再拖了。 他打电话给崇柏:“我会先到宾莱,你那边帮我安排一下转维加兰卡的飞机。” ***** 宾莱没有去成,景召一觉醒来,手已经被商领领锁住了。 他被关进了她的笼子里。 她其实关不住他,若非他不反抗,区区一个笼子怎么可能困得住他,而且他的手表里有定位,他若要离开,轻而易举。 他不走,只是因为不舍。 “景召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里面?” “你忍一忍好不好?” “你不要逃走,不要离开我。” “你留下来,和我结婚,和我生小孩,我会对你很好的。” “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你心疼心疼我,不要不听话,不要偷偷走掉,你就待在笼子里面,一直一直陪我。” “景召哥哥。” “你抱抱我。” 抱她的时候,景召甚至动了念头,想要把她一起带走。 “景召哥哥,我要去一趟帝都,下午就回来。” 那是景召待在笼子里的最后一天,商领领去了帝都,他打开了手表上的定位。 景召等来的不是崇柏的人,是另一个人。 “想不想出去?我可以放你走。” 那个人帮景召打开了笼子。 商领领已经拿到了驾照,车库里有四辆车,景召开走了一辆。车开出别墅区一段路后,他发现后面有两辆车在跟着他。 景召见过车上其中一个人的照片,是帮杨康年做事的人。杨康年是肖恩的生意伙伴,他们蛇鼠一窝。 景召甩掉后面的尾巴后,才发现他的车被动过手脚,刹车有问题,他立刻拨通崇柏的电话。 路口突然开出来一辆大货车,疾速撞过来。 “砰!” 车身整个被掀翻,撞向护栏后,弹回地面。 崇柏听见了两声巨响。 “小九爷!” “小九爷!” “地址暴露了,帮我护着她……” 还好,没有带她一起走。 这是景召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崇柏联系了早已从goldenworld隐退多年的景河东,之后派了人去商领领住的别墅,暗中做了排爆。 景召手里有伽森家族上一任头领留下的东西,肖恩不会赶尽杀绝,大货车司机是威尔的人。 陆女士忘了那天是什么原因,反正她走了一条她不常走的路,然后路过了车祸现场。 “老景,快打120!” 后面是景河东收的尾,他动了手脚,把景召的“死讯”传达给了威尔,又给景召换了身份。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陆女士进行的。 景河东不记得自己的本姓是什么,他的姓氏是随了九爷景九祁,当年他受九爷之托,去陆家当保镖,后来因为爱上了陆家二小姐,九爷就让他隐退了。 ***** 医院。 “景召。” “景召。” “……” 景召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陆女士见过小时候的他,认出了他手上的疤,所以喊他的名字:“景召。” “景召。” 他眨了眨眼,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全身插着管子,他动不了:“您是谁?” 主治医生说,只要四十八小时内,能恢复意识就能脱离生命危险。 陆女士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陆女士赶紧冲门外喊了声,“老景,你快去叫医生。” 主治医生过来,给景召做了检查,并问了他一些问题。 他意识清醒,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告诉医生:“我看不见。” 陆女士急了:“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看不见?” 医生说:“我们出去说。” 景召伤到了头部,神经受损,而且还有淤血,医生说视力恢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嗅觉恢复不了。 陆女士安慰景召:“不用担心,眼睛以后会慢慢恢复。” 景河东也安慰:“货车司机已经伏法了,你好好养伤。” 货车司机被威尔买通了,自己认罪伏法了。 景召还没有摘氧气罩,很虚弱,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陆女士还在想该怎么回答,该不该坦白自己的身份,却又听见景召问:“我是谁?” 陆女士愣了一下,又跑去叫医生来。 景召什么都不记得了。 主治医生说,淤血压迫到了神经,失忆可能是短暂性的,也可能是长期性的。 陆女士不知道现在的景召是做什么,家住哪里,她思前想后了很久,撒了个弥天大谎。 “景召,我是妈妈呀。” ------题外话------ **** 前面铺垫了很多,这几章应该都串起来了。二更十二点后 244:给领领守身如玉的召宝(二更) “景召,我是妈妈呀。” 旁边的景见双目睁大。。。 陆女士一个眼神过去,警告他不准露馅,然后又可劲给景河东使眼色。 景河东接戏很快:“我是你爸,景河东。”他好心虚啊。 陆女士踩了景见一脚。 景见只能当场认哥了:“我是你弟,景见。” 景召不言,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 陆女士已经进入了角色,拉了椅子坐下,十分慈爱地凝视着新捡来的“儿子”。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咱就顺其自然。” 摘呼吸机的第二天,来了位探病的客人。 “景召哥哥。” 是女孩子的声音。 景召转头,眼睛上缠着绷带,他看不见人,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女孩没有回答,走了。 景召下意识拔掉针头,鞋也没穿,追到了门口,他陡然停下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失去记忆之后,脑子里是空的,脚下似乎也总踩不到实处,但刚刚那个声音让他觉得踏实。 那天之后,他总做梦,梦里有个女孩子在哭。 一周后,他的视力只恢复了三成,陆女士和景河东给他转了院,去了医疗水平更高的米利亚,接受了第二次手术。 手术很成功,景召眼睛已经恢复了,后续治疗都在米利亚。景召在病床上躺了太久,腿也受了伤,需要复健。景见要上课,没有过来,陆女士夫妻都留在了米利亚,亲力亲为地照顾景召。 景召心里很空,很不安,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夜整夜地失眠。 陆女士起来,看见灯还亮着。 “睡不着?” 景召嗯了声,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妈。” “嗯?” 他又不说话。 陆女士很担心他,他身体恢复得挺好,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怎么了,召宝?” 陆女士总是叫景召召宝。 景召没有怀疑过,如果不是亲生的母亲,怎么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待他。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总觉得惴惴不安,一闭上眼睛,总能听到一个声音。 陆女士也回答不了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景召摇头。 陆女士安慰:“没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只要你人没事,其他就都不重要。” 景召前前后后养了四个月,身体慢慢恢复了。陆女士说他之前一直被养在亲戚家里,大学才接来华城。 他是摄影专业,大二。 景河东说反正已经不记得同学了,问他要不要去国外留学,景河东主张去丹苏,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就这样,他年初去了丹苏,在丹苏认识了同样来自帝国的留学生,陈野渡和方路深。 那一年怎么过的,景召印象不深,陈野渡和方路深总说他像失了魂,除了摄影,其他时候都在行尸走肉。 年末,学校有舞会。 恩师的女儿安妮穿着礼服,第一个邀请景召跳舞。 “景,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景召婉拒:“抱歉。” 安妮没有纠缠,与他喝了一杯酒便自己跳舞去了。 安妮对景召的想法很明显,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她喜欢你。”陈野渡说。 景召没接话,坐在吧台喝酒。 陈野渡比景召活得更不像人,更行尸走肉,提不起劲似的,懒懒地问了句:“不喜欢她啊?” “嗯。” 景召在留学生的圈子里很出名,他摄影天赋高,来丹苏没多久名声就传出去了,加之有副出色的皮囊,桃花从来就没有断过,各种皮肤、各种国家、燕瘦环肥什么样的都有,但景召没让任何一个近过身,对谁都保持着社交距离,极度的洁身自好。 方路深私下跟陈野渡谈过,说景召可能是在给谁守身如玉。 陈野渡挺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 景召脑子有个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张一直出现在梦里的脸。上个月他给自己找了个心理医生。 景召只喝酒,没回答陈野渡。 “你怎么一直戴着这块手表?” 景召从来没换过手表。 当初在医院,手术完护士把手表给了他,他试探过家里人,并不是他们送的,那块手表让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总之比安眠药管用。 “很重要的人送的?” 景召说:“也许吧。” “也许?” 景召放下酒杯,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他在米利亚养伤的时候,有段时间失眠很严重,就是那时学会了抽烟,但他瘾不大,他一向懂得克制。 他倚在酒吧的墙边,点了一根烟。 年尾了,米利亚已经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扫雪的工人刚把积雪铲掉,地面又覆上了一层白,街上有盏路灯被冰雪压坏了。 修路灯的工人登上了梯子,在换路灯。 景召低着头,吐出烟雾,有位女士走过来,邀请他一起喝酒,他摇头拒绝,女士不舍地离开。 路灯突然亮起来,景召抬头,脑子里突然撞进来一个画面,猝不及防地、来势汹汹地。 “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坏人,我来自帝国,是被绑架到这里的。” “帝国的月亮很美,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 “我叫商领领。” “你都看到了吧?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景召哥哥,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今天我很难过,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哄哄我。” “你就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哥哥,你喜欢我吗?” “你不要逃走,不要离开我。” “你留下来,和我结婚,和我生小孩,我会对你很好的。” “……” 景召抵在墙上的右脚忽然无力,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墙角上。 ------题外话------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