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拉普拉斯妖》 第一章、来三颗玻璃珠 注意到一个小弟朝自己走来,杜博装作不经意的往四周扫了眼。 昏暗的灯光下,被氛围浸染的“古文化体验者们”围在一个个桌前,狂热的将手里的筹码压上。 大灾变百年后的现在,赌场有了一个新名字——古文化体验中心,比之前更红火了。 小弟走到他身边,他们将一枚最小的筹码放在桌上,装作赌徒。 “大哥,我找到一头肥羊,他起码赢了这个数。”小弟比划了五根手指。 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缺少运气爆棚的客人,而杜博和他的小弟们,就以这些人为目标,进行劫掠。 眼熟的本地人他们不会动手,他们专挑眼生的、赢了一大笔钱的游客下手。游客们人生地不熟,只要稍微威胁,就会乖乖转账。 杜博不会多要,只要对方在赌场赢来的大致数目,游客一般会开心的给他们。 不过,赢了一大笔钱的游客多,能及时收手离开的少,加上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下手,杜博和小弟们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干成一单。 今天,命运似乎眷顾了他们,小弟发现了一头肥羊,杜博也发现了一头,而且他的那一头,比小弟的那一头要肥许多。 摇了摇头,杜博隐蔽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小声说:“看那个学生模样的。” 骰子开了,小弟压的没中,他放上新的筹码,往杜博所指的方向看。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一件黑色的夹克和一条黑色的裤子,以他老练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出少年是个新手。 “长得到挺帅的,”小弟羡慕的说,“老李就喜欢这种吧,怎么没见到他?” 老李是放贷的商人,赌场有赢自然有输,不少人急了眼,稍稍引导两句就会贷一笔钱。 不过老李不是普通的放贷者,他喜欢放给漂亮的少女或是帅气的少男,然后半胁迫半劝导,让对方进入一些特殊的行业。 杜博没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蠢。 小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说:“看我这记性,赢钱的当然不要借钱。” 等这局结束,他朝少年那边靠近了些,默默计算他赢的数目。 不多时,小弟走回来。 他摇了摇头:“这羊没了。他一会儿输了有五十万了,明显上头了,别说赢钱,估计还得倒贴不少。” 这种少年最好下手,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所以小弟很惋惜。 “你再看看。”杜博说。 少年换了一个桌位,小弟急忙跟上,终于,他见到了异样。 少年似乎是输急了,一下子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桌上,而且压的是轮盘游戏,这个游戏的赔率是35。 他赢了。 “这……”小弟回头看杜博,脸上惊疑。 “不用怀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之前的赔率没有这么高。”杜博也被吓了一跳,他心中估算,对方在这里赢了有五百万。 五百万,不遇上什么严重变故的话,足够一个人快乐的度过一生。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这一把一定能赢?可是这怎么可能!”小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出千了?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出千!” 杜博也不相信,赌场有一套完整的防作弊手段。 “大概只是运气好吧。”小弟说。 “不,是我们运气好。”杜博笑起来。 他盯着少年的背影,少年往兑换筹码的地方去了。 “叫上兄弟们,他要离开了。”杜博跟了上去。 确定少年兑了筹码,准备离开后,杜博先一步出门。已是深秋,冷风吹在他身上,带走了赌场里的浮躁。 三个小弟都很兴奋,要是拿到少年的五百万,就算要给上面孝敬一笔,剩下的钱也足够他们潇洒好一段时间。 被风一吹,杜博心却有些打鼓了,那少年的三次重注,真的靠的是运气吗? 小弟为他点上烟,他深吸一口,看向赌场大门,少年出来了。 “走,跟上。” 赌场周围不能动手,一方面因为人多,一方面是会惊动赌场。他们跟着猎物,到偏僻的地方下手。 如果猎物没有经过偏僻的地方,那就记下对方的住所,再找别的机会。比如晚上偷偷摸进去。 太阳快要落下了,赌场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钟表,赌徒们经常赌到忘记了时间。傍晚对他们有利。 运气依旧眷顾着他们,少年走向了偏僻的路段。 杜博看看两边,路偏了,行人也少了,这对于跟踪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路人少了,跟踪者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 如果那少年突然逃跑,他们不一定能追得上。 “走,去前面。” 留下一个小弟站在原处观察,杜博和另外两个小弟,借着对道路的熟悉,绕到了少年前面去。他们不知道少年会走哪一条路,但只要每条路都有一个人盯着就行了。 普通人对于跟踪的理解,就是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绝想不到,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跟踪者。 “怎么样了。”跑到自己负责的路口,杜博用耳麦和小弟联系。 “他往右边转了。” “我看到了,到我这里了。” “在文林路?我去西霞路,你们去水产和鹦鹉路。”杜博在脑海里翻阅地图,往前跑去。 “咦?”耳机里突然传来小弟的轻呼声。 “什么事?”杜博立即问。 “他好像丢了什么,天太暗我没看清,巧克力球一样的东西。”小弟说。 杜博放下心来,巧克力球一样的东西能有什么威胁。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吩咐:“等他走了你去看看。” 少年拐到了水产路,是另一个小弟负责的路段。 天快完全黑了,周围没有人,差不多到了下手的时机。 “我到他丢东西的地方了,什么也没有啊。” 留在原地的小弟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惊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杜博吓了一跳,忙靠在墙边,紧张的看四周。 “没事,”小弟的声音再次传来,“倒霉,踩到了一个玻璃珠,滑了一跤。” 杜博提起的心回到了原位,他说:“不要管那个巧克力球了,到前面去,准备动手。” 小弟高兴的应下,不一会儿就传来就位的消息。 少年进入了杜博所守的路段。 蹲在昏暗的角落,杜博确信少年见不到他。太阳完全落下了,他只能见到少年的轮廓。 寂静的路面突然传来几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在水泥路上,蹦跶了两下。 是流浪猫?还是对方踢了什么东西? 少年往左边转,他一边吩咐小弟往那边的路口过去,一边起身离开角落。 这时候,耳机里又传来一道痛呼声。是水产路的小弟。 “草,滑了一跤,差点没把我屁股摔裂!”小弟骂骂咧咧的说。 “怎么回事?”杜博拐过角落,随意的问。 “踩到了一个玻璃珠。”小弟答。 杜博的脚步停住,他喃喃自语:“又是玻璃珠?” 一道灵感划过他的大脑,他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小弟还说了什么,他没心思去听。 屏住呼吸,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灯光。 灯光化作光圈,照在黑暗的路面上,从他的脚面开始,慢慢往前移动。 一颗玻璃珠闯入了光圈。 晚风吹过,玻璃珠晃了晃,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光圈颤抖,他的手脚发麻,心脏如同被一只铁手紧紧攥住。 他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他估算自己的步伐,得出结论:再走三步,他就会踩上去。 三道信息浮现在他的脑海:少年丢了巧克力球样的东西、他和两个小弟遭遇的玻璃珠、他刚刚听到的路面脆响。 寒意浸透了他的全身。 “大哥,我们在哪动手?” 耳机里小弟的声音,让他冷静了些。 “撤。”他说。 “什么?” “我说撤,听不到吗!” 他暴躁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是。”小弟们立即回答。 “小心一点,注意脚下和头上。”杜博深吸一口气,“如果想死的话,你们可以继续。” “怎么了,大哥?”一个小弟小心的问。 “可能是超能力者。” 结束通话,杜博捡起了玻璃珠,心中苦涩,少年那三次重注果然不是运气。 他宽慰自己,至少对方没有要他们的命。 如果一颗玻璃珠,可以准确的出现在他的脚下,那么一把匕首,同样可以准确的出现在他的脑袋上。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超能力并非无迹可寻,那个少年到底是如何赢得赌局,又是如何让玻璃珠出现在他们脚下的? 第二章、舞舞舞舞舞草 秋笙不是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虽然很少见,但不是什么秘密。 赌场大门装有超能力检测装置,进入的超能力者必须持有专业机构出具的能力书,如果能力可以用来作弊,保安会请他出去。 又在街道上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后,他快步走过僻静的路段,来到繁华的商业街。 关上酒店的房门,他脸上所保持的轻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躺在松软的床上,秋笙用力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脑袋如同被塞入了一团真空压缩的棉花,真空袋漏了气,棉花剧烈膨胀,挤压他的大脑,疼得厉害。 这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 不是超能力,而是运算能力,是秋笙与生俱来的能力。 幼儿园时期,他就有所察觉,上了小学,他确认了自己与众不同。 别的孩子背得艰难的课文,他只要认真读两遍就能清晰的记下,别的孩子要用纸笔进行的计算,他心算就能得出答案。 到了中学,能力进一步进化,不需要刻意去记忆,凡是看过的、听过的、感触过的,他就能清晰的记下。 同时,他的计算能力大幅度上升,在专注状态,他甚至可以和市面上最好的个人电脑比试运算速度。 进入大学,他发觉了自己能力的一种运用。 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预测未来。 不是神秘学上的占卜,而是科学上的运算。 物理课上,经常有根据汽车速度和加速度,求刹车时间的题目,这就是运算对刹车时间的预言。当然,实际生活中需要考虑的变量很多。 三百多年前,一位名为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提出一个假设: “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 假设的本质是决定论,决定论在18、19世纪基本上统治了科学界,即便后来受到了一些冲击,这项理论依旧没有被推翻。 依靠对数据的分析运算,秋笙可以做到某种程度上的未来预知。 他就是用这样的运算,将玻璃珠“送”到了跟踪者的脚下。在这次运算里,用得最多的除了物理学,还有心理学。 道路宽敞,玻璃珠很小,如何保证对方一定会往玻璃珠那里走?这就是心理学的领域。 可以用通俗的事件比拟:道路十米宽,其中一段半米宽的区域干净,其他地方不是积水就是垃圾。 积水不深,垃圾不高,可行人不会往上面走。 尽管道路宽十米,实际却只有半米,行人的路线是一定的。 这就是决定论。 秋笙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充满了“积水”和“垃圾”的路段,将玻璃珠放在“干净”的地面上。 回顾完刚刚的情形,对其中的信息进行了整理和归纳,秋笙走到卫生间。 冰冷的水泼在他的额头,刺激他的皮肤,大脑的疼痛短暂好了些。 头疼是能力的副作用,运算越多,大脑的负荷就越大,脑袋越是疼得厉害。 像今天这样的应用,几乎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疼痛让他无法入睡,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踏入梦境。 第二天一早,他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一路平安。 走下飞机,踏在龙宫市的土地上,他松了口气。 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不久,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阿笙,你去哪了?”女声清脆。 “阿笙是什么称呼,叫哥哥。”秋笙拦下一辆出租车,将家的位置报给司机。 电话里是妹妹秋舞草,今年刚上初中。和略带古典的名字不同,性格有些跳脱。 “别想扯开话题,”舞草熟悉秋笙的性格,“你不是说要去小罗家住的吗,要不是我刚刚打了个电话,就被你骗过去了!” 秋笙心中一惊,忙问:“你打电话给许罗雷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之前买的做点心的书放哪了。”舞草说,“别打岔,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听到不是武馆的人找上了门,秋笙松了口气:“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防止你还在睡懒觉呀。”舞草回答。 打给许罗雷就不用担心吵到秋笙。秋笙醒了的话,就让许罗雷转问,秋笙睡着的话,就等等再问。 舞草穷追不舍:“问完了吧?现在,回——答——我——!”。 “我中了水龙市一日游的单人券,怕你一个人在家伤心。”说着,秋笙给妹妹发了几张水龙市的自拍。 水龙市是知名的“古文化”风景城。秋笙推测到妹妹可能会问,早有了准备。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恼怒的声音传来:“你别回来了!” 随后是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秋笙刚放下手机,又一通电话打来,是好友许罗雷。 电话通了一会儿,许罗雷才开了口,他小心翼翼的说:“没事吧?舞草突然打电话来,我刚醒,没反应过来!” “没事,你的不靠谱也在计算之中。”秋笙随意的说。 他和许罗雷从小玩到大,不需要客套。 往常的话,许罗雷会从记忆里找个事件回怼,此刻他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何学姐还找我问了问,我没和她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何学姐吗? “已经解决了。”秋笙答。 “那就好。”许罗雷松了口气,本来带着些沉重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他又好奇的问:“你怎么解决的?” “早些年和一个赌徒学过两手千术,去水龙市赢了五百万。” 秋笙隐瞒下了真相,到不是信不过许罗雷,而是他的运算能力太过危险,暴露了会惹上麻烦。 有了这项能力,政客或是商人,可以轻松的让自己的敌手遭遇“意外”,当然,他们自己也是。 “艹,五百万!”许罗雷的声音很大。 “手机没电了,我先挂了。” 不想听他接下来的唠叨,秋笙找了个借口挂断。 他揉了揉额头,昨天的疼痛还没有散去。 但是和舞草通了电话之后,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想象女孩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委屈的样子,他笑起来。 出租车已经驶到了市区,熟悉的街景进入他的眼帘。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是何学姐发来的。 【欠债怎么样了?我可以让一个超能力者去帮你的忙】 秋笙的心中一暖,何学姐不是许罗雷,与他的交情不算深,却在他有意隐瞒的情况下主动帮忙。 【多谢学姐好意,已经解决了】 他发信息回复。 债不是他欠下的,而是他那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身影的父亲。 两个月前,只是酒鬼和色鬼的男人,终于凑齐了剩下一鬼,欠下一家武馆三百万。 秋家早就见底的家业,无法支付这份庞大的债务,加上老相好和他分手,男人想不开跳了楼。 从法律上讲,子女无需替父母还债,可法律至上的时代早已过去。 大灾变后,各国政府受到了几乎是毁灭性的冲击,威信力几乎丧失。直到五十年前,才重组成了一个全球联合政府。 政府对下面的管控弱了,武馆就应运而生。 不还武馆的欠款不会进监狱,只是会下地狱。 今晚就是那家武馆给的最后期限,秋笙只能铤而走险,去水龙市凑齐这笔钱。 “到了。” 出租车停在居民楼下,秋笙扫码付款,走上楼。 没等他掏出钥匙,门被打开,妹妹舞草双手叉腰,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见到秋笙还带着疲惫的脸后,她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 “不就是去旅游吗,怎么弄成这样。”她嘟囔说。 给秋笙拿好拖鞋,她去厨房端来一杯温水。 秋笙躺在沙发上,疲惫是真的。他整整在赌场运算了一个白天,才算出三样必赢的时机。 不过在妹妹面前显露出这种疲惫,就纯粹是他的心机了。 “因为只有一天,所以逛了好多地方,没怎么睡。”他有意揉了揉脑袋。 “头又疼了吗?”舞草来到他身后,手在他的脑袋两侧轻按。 秋笙没有告诉舞草男人的事情,主要是为了隐瞒事关武馆的欠债。 男人的葬礼是他的另一个老相好办的,很简陋。 下午把事情彻底解决后,再告诉她吧。 喝了口茶,秋笙想,还了三百万之后,还剩两百万,把房子也卖了,和舞草去他上大学的城市生活。大城市总比小城市守序一些。 他闭上眼睛,还有些昏的脑袋在舞草熟练的手法下轻松了许多。 他的脑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直到男人死了,他才知道男人身上发生的事。 因为欠债和失恋就跳楼,真是软弱。 为什么不和自己说一说,三百万而已,自顾自的跳了楼,以为这举动很帅吗? “阿笙。”舞草的声音传来。 睁开眼睛,秋笙往后仰,看身后的妹妹。 “做噩梦了吗?脸色不太好。”舞草担忧的问。 “沙发上躺得不舒服,我去房间补一觉。”秋笙站起身。 第三章、野猫舔舐前爪 出了意料外的状况,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遗漏了。 坐在约好的咖啡馆里,秋笙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明白了这一点。 两个男人身高体壮,眉眼天生凶历,或是特意表现出了凶样。 他们穿一身黑色的练功服,这是武馆人员的标志,练功服的胸口上,用黑线绣着一个山字,代表了他们所处的势力——东山武馆。 服务员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服务。 他们这副样子,不像是过来要债的,反而像是过来血拼的。 正常而言,第一次讨债会比较温和,讨不到后,才会开始施压以及施暴。 东山武馆是龙宫市里最大的两个武馆之一,作为东山武馆的人,不至于不遵守应有的流程。 到底是遗漏了什么? 秋笙试探说:“我已经集齐了钱,现在就可以去转账。” 果然,对面两人的面色变化起来。右手边的男人的表情管理较好,变化不明显,左手边的男人的情绪完全显露在脸上。 左手边的男人为难的看向同伴,这是在等他的决策,看来右手边的是主事人。 欠债人要还钱,有什么为难,有什么要决策的? 秋笙的心沉了下去,沉默笼罩了周围。 旁边的桌位传来了一股笑声,几个高中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右手边的男人冷冷的投过去目光,笑声顿时停住了。 “我叫王山浩。”男人对秋笙说。 说了这一句,他的嘴巴合上,只是盯着秋笙看。 注视是一种施压手段,秋笙静静的等待。 十多秒后,王山浩僵着的表情一松,他笑着说:“看来秋先生是个聪明人,相信不用我多做解释了。” “你们想要什么?”秋笙表情不变,心中掀起了巨浪。 他明白了一件事,那个不归家的男人恐怕不是自己染上了赌瘾,而是被东山武馆做了局。 东山武馆想要用欠债,从秋家得到什么东西。 是他们导致了男人的死亡。 衣服下,秋笙的身子绷紧了,愤怒的火焰烧得熊熊。 诚然,男人不算是个负责任的父亲,秋笙对他的感情不深,可男人同样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秋笙和舞草没得到他的什么关爱,物质方面却也没有短了什么,作为父亲,男人处于及格线处。 他是秋笙和舞草的父亲,是将秋笙养大的父亲。 父亲于一周前走上了自我了解的结局,如果他是自己走上了那条路,秋笙只会有些遗憾,可如果是别人做了什么…… 他低下头,防止自己的眼神暴露情绪。 他压下翻涌的怒火,当务之急是应付面前的两人。 东山武馆想要的是什么? 秋家只是龙宫市里普通的家庭,唯一值些钱的,是家里两室一厅的商品房,远远达不到三百万的程度。 不是一般意义上值钱的东西,只能是一般不称作财产的东西了,比如说——人。 舞草是个可爱的孩子,远比一般的同龄小孩懂事乖巧,想找到这样会乖乖听话的女孩,一定很不容易。 控制住表情,秋笙抬头看王山浩。 王山浩挥手唤来服务员,要了三杯拿铁,服务员很快将咖啡端上。 “边喝边聊。” 王山浩将其中一杯递到秋笙手上,他的面容比刚进来的时候柔和多了。 放弃了压迫策略,改为了怀柔策略吗。 希望我配合吗?端起咖啡,秋笙心中冷笑。 “重要的不是钱。”王山浩喝了半口咖啡。 果然。 秋笙思考自己如何应对。 王山浩拿着咖啡杯的手悬在胸前,他盯着秋笙的眼睛,说: “我们组长想要你。” 秋笙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她之前和你提出过想法,但是被你拒绝了。”王山浩交叉十指,身子前倾,他压低了声音。 秋笙放下咖啡杯,记下这次失误。他听多了霸女的故事,忽略了霸男的可能。 “组长虽然不是一个美人,但今年二十,正是青春年华,容貌不差,这件事情要我说,你还是赚了的。”王山浩的话语轻柔,如同在为了秋笙考虑一般。 “而且。” 他的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表情变得凌厉起来:“你根本没有选择,不是吗?” 秋笙从记忆中找到了相匹配的人。 半年前的寒假,他走在路上,一辆跑车突然停在他身边,车里一个浓妆女人搂着男人问他,她家猫会后空翻,要不要和她去看一看。 被秋笙拒绝后,她没再说什么,开车离开了。 两个月前的暑假,他又在路上遇到了女人,女人换了辆车,身边没了男人。她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秋笙和之前一样拒绝。 女人没有纠缠,秋笙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对女人的信息认知不足,加上为了避免头痛,秋笙在平常时候不会开启演算状态,完全没有料到这会是一次危机。 王山浩将咖啡喝完,再次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可乐。 “考虑得怎么样了?” 喝着服务员从对面便利店买来的可乐,王山浩问。 秋笙没有回答。 “喂,我师兄问你话呢!”左手边的男人怒声说。 王山浩把手拦在他面前,示意他不用催。 秋笙已经拒绝了那女人两次,目前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他不介意吃女人的软饭,如果女人漂亮的话,他还很乐意。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很好的糊弄那些不聪明的女人。 可那女人正如王山浩说的,只有一副还算年轻的皮囊。 最重要的是,她是促使秋笙父亲自杀的凶手。 他对女人的性情进行分析,回忆她的衣着,她的姿势神态,她的车内装饰…… 这是一个只顾着享乐的女人。 以她的背景,只要短短的几句话语,就能让普通人拜倒在她脚下,可她不想在过程上花费心思,所以被秋笙拒绝之后,半点儿没提她的背景。 就像见到一只野猫,她懒得通过投喂和陪伴取得猫的信任,而是吩咐手下抓来调教好了,让她直接上手撸。 秋笙不介意被当做野猫,可他很介意男人的死。 愤怒过后,秋笙的心格外平静,也格外寒冷。 就让你瞧瞧野猫的厉害好了。 “我希望找个公共场所和她谈一谈。”秋笙和王山浩说。 王山浩笑得灿烂,以他的经验,面前的少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还表现了愿意进一步谈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是答应了。 “过段时间我会联系你的。”他站起身,和秋笙握了握手。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师弟跟着站起来,他的喜悦表露得很明显。 两人没提欠款的事情,径直离开了咖啡馆,桌上留下了按有秋笙父亲指纹的欠条。 秋笙将咖啡喝完,拿上欠条,推门出去。 第四章、猫视眈眈 到了武馆,王山浩还在想秋笙的事。 交谈过程中,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并且敏锐的把握住了情形,省了他很大的功夫。 这是一个聪明人,出去讨债的时候,王山浩很喜欢遇到聪明人,他们知道分寸,基本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但是那个名叫秋笙的少年,不只是欠债者,说不定还是仇家。 “你盯着他,顺便查查他爹死后他的反应。”王山浩对师弟说。 “啊?你不是说他是个聪明人的吗?看样子他都同意了啊。”师弟也是讨债的老手,有些经验,不明白为什么多此一举。 “聪明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王山浩点上一支烟,“你是不是忘了他爹是为什么死的?” 师弟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都忘了那个男人的事情。那个男人虽说是自杀,但用脚想也知道,和他们缺不了干系。 他埋怨:“那家伙的承受能力也太弱了,我们都没做什么呢!” 明明他们还没上门催债,男人就怕得上了天台。 王山浩没有接话,他参加了一周前的葬礼,欠债的事情是他让小弟去告诉秋笙的,并且暗中观察了秋笙一会儿。 秋笙没有表现得很悲伤,不过聪明人都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光从表面看。 还好,对方不是孤家寡人,还有一个妹妹。 “那我们不能让那个秋笙接近大小姐啊,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可就惨了!”师弟着急的说。 “不要用那个外号,你想挨棍子吗?” 训斥了师弟,王山浩吸一口烟,皱着眉头:“那大小姐可体会不到什么父子感情,这么和她说肯定说不明白。” “你自己不还是在用那个外号。”师弟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组长她不会听解释。” “所以让你去查一查,如果他和他爹的感情不深,加上他妹妹还在,不会出事的。快去吧,带上两个人。” 挥手让师弟出去办事,王山浩往组长的练功室走。 那大小姐照例不在,他拨通手机,听到对面传来嬉闹的声音,粗略估计有三个男人。 “什么事?”带着媚态的声音响起。 “他想要见你一面,大概是同意了。”王山浩的语气不算客气。 对面沉默了一阵,说:“哦,他啊。明天中午吧,你来安排地方。” 挂断手机,王山浩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想,那个蠢女人居然已经忘了秋笙的事情。两个月前,她是兴致来了,根本没有丝毫考虑的做了吩咐,自己却要为了她的一时兴起而奔波。 要是秋笙能让那个蠢女人吃点儿苦头倒是挺好,可惜这不可能。 回到自己的练功室,他打开里间书房的抽屉,翻了翻日程本,明天中午他要去和苏家武馆的人见面,正好把地点定在同一处饭店。 这个见面时间有些急了,只能做粗略的调查。不过对方的经历普通,让大小姐带个保镖就好。 仔细琢磨了一阵,确定没有问题后,王山浩打电话给了秋笙。 “明天十一点,安云饭店见面,会有人去接你的。” 记下男人说的话,秋笙收起了手机。 “是谁啊?”舞草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好奇的问。 “提亲的。”秋笙拿起筷子,扫了一圈饭桌。 一道西红柿蛋汤,一道小炒肉,一道土豆丝。这是秋家的日常配菜,由厨师长秋舞草精心烹饪。 秋笙回想两年前,舞草的厨艺还在黑暗料理的边缘试探,现在却已经色香味俱全了,心中感叹。 这个妹妹越来越贤惠了。 舞草坐在秋笙对面:“和初中生提亲是要被抓起来判刑的!” 女孩产生了误会,秋笙说的被提亲的人是他自己。 没做解释,秋笙快速吃着饭,同时脑海中回想安云饭店的信息。 舞草嫌筷子夹得太慢,用汤勺从西红柿蛋汤里舀了一大块蛋,放进碗里。 她观察得不仔细,蛋下面藏了一块西红柿。 偷偷看一眼秋笙,女孩快速夹起西红柿,丢回汤碗里。 秋笙扭头看她。 心虚的移开视线,舞草扯开话题:“爸爸最近去哪了?” 秋笙挑一口饭,问:“怎么突然问他了?” “他最近好像回来了一次。”舞草将筷子伸向小炒肉,小心的避开青椒。 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晚饭上,不像是在旁敲侧击,秋笙放心了些。 女孩继续说:“我今天找书的时候,发现我的抽屉里多了一叠钱,上个月我打开那个抽屉还没有。” 家里有两个房间,舞草还小的时候,兄妹两人住一间。到了舞草四年级的时候,那个男人花了一下午,把自己的房间刷成粉色,给了女儿。 男人基本不在家过夜,偶尔过夜,会让秋笙在舞草房间打地铺。 男人并不是不关心秋笙和舞草,只是他更关心酒和女人。 驱散脑中的回忆,秋笙专心想舞草说的事。 这个月突然多出来的钱吗?是在跳楼前留下的? 放下碗,他到自己房间找了找。他没找到钱,只在书架上找到了一张字条: 【照顾好妹妹】 那个家伙,是以为他死掉了欠债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不和自己说,是决定了以死抹债,如果说了再死,会让自己产生愧疚? 如果放贷方不是东山武馆的话,男人的计划说不定会成功。房子是爷爷留下的,挂在秋笙名下,有这套房子,兄妹俩的生活很有着保障。 为了让男人放心借贷,那个女人的手下估计隐瞒了身份,向大武馆借贷可是需要不小的觉悟。 坐回餐桌上,秋笙无法装作平静,不用去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的脸很阴沉。 “怎么了?”舞草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等事情结束了再和你说。”秋笙回答。 “爸爸又被女人骗了?被别人老公打住院了?把别人老婆的肚子搞大了?和有夫之妇私奔了?” 舞草列举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场面,以她小小的年纪,还想不到那样的事。 “你懂得倒是挺多。”秋笙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一下女孩的脑壳,没有回答她的猜测。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舞草昂着头。 “是是是。” 吃完晚饭,秋笙回到自己房间,他打开电脑,点进浏览器。 东山武馆的组长啊。 最好在见面之前就解决这件事。 在搜索栏输入安云饭店,秋笙按下回车键。 第五章、红花开得明艳 舞草中午在学校吃饭,秋笙坐在厨房窗边,盯着小区大门看。 十一点半,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车头竖着的小小天使像,代表了伊甸园集团。车的价值不菲,和这个老旧的小区不符,这大概就是来接他的车了。 车停在楼下,他的手机响起,让他下楼。 司机是王山浩的师弟,昨天咖啡馆的另外一人。 “怎么称呼?”秋笙问。 “李迪。”对方答。 除此外,两人没了任何交流。 秋笙按下车窗,深秋的冷风吹入,他将外套拉链拉好。 安云饭店历史悠久,位处lc区,秋笙家在开发区。龙宫市是个小城市,二十分钟后,车就到了附近。 秋笙假装看外面的风景,分析记录下沿路的所有信息。 道路的布局、路灯的排列、绿化的种类、车辆行人的模样…… 进了升降杆,李迪将车丢给门童,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秋笙。他打了个哈欠,态度很随意。 秋笙走下车,面前是一段短短的上坡,坡道上种满了盛开的花朵。升降杆与饭店大楼很近。 按照现今的流行,从升降杆到饭店大楼应该有好一段距离,但安云饭店太老,后期想要改造也没有空间。 坡道旁,五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立在那里,其中一个年轻人手上推一辆空轮椅,似乎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 估计已经等了许久,推轮椅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动着脚。 坡道中央是各色的玫瑰,两旁是菊花,玫瑰没有围栏,菊花前竖了一圈小小的木栏杆。栏杆是专门设计的,不止没有打乱花的美感,还添了一些情趣。 当秋笙踏入饭店大堂,五个门童匆匆忙忙的走出去,后面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 “杰克!”门童们和女人在外面喊。 李迪回头望了两眼,和前台说了预定信息,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六楼的包间。 服务员退下,李迪和秋笙说:“组长还要一段时间过来,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离开了包间。 包间宽敞,中间摆放了一张长饭桌,在长桌左边,是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了水果和糕点,长桌右边是一张方桌,桌上放了两副牌。 服务员进来,问秋笙需要什么饮品,秋笙挥手拒绝。 他站在窗边。包间在饭店的正面,从上往下看,可以见到那满是鲜花的坡道。 十多分钟,他见到了那女人。 一辆黑色商务车在坡道下停住,女人走下来,同时,副驾驶走下一个壮硕的男人。 男人的容貌普通,两人看起来并不亲密,大概是保镖类的角色。 两人往坡道上走去。 秋笙盯着女人,比起两个月前,女人胖了一些,脸上的状更浓了。 看来她最近过得很舒服。 而那个男人,却在一周前丢掉了生命。 愤怒如同浪涛在翻涌。 愤怒如同烈火在灼烧。 剧烈的疼痛从大脑传来,宛如一把钢针捅入脑叶,在里面搅动。 大量的信息交缠整合,如同一颗颗玻璃珠,在台上滚动、碰撞,叮叮作响。 排除粗糙的,排除太显眼的,排除节点太少的,排除牵扯到普通人的…… 一个个方案现出又被否决。 不够。 条件不够。 现有的信息不能拼凑出秋笙想要的过程与结果。 女人已经走上了坡道,这种高速运算,每一秒都是极大的负荷。 冷汗从秋笙的额头冒出,脑袋疼得更厉害了,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握紧了窗沿。 一道引擎的轰鸣声出现,不远处,一辆黄色的跑车以极快的速度驶来。 “信息的碎片已经齐全。”秋笙自语说。 他松开了握着的手,一颗玻璃珠落了下去。 阳光下,玻璃珠反射出细小的光,它在三楼的窗沿磕了一下,落在楼下的坡道上,快速往下滚去,一直滚到升降杆附近,滚向推着轮椅的年轻男人。 男人抬起左脚的脚后跟,扭了扭脚腕,在他放下左脚的时候,玻璃珠到达了他的脚下。 他往后仰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轮椅被他狠狠踢了一脚,沿着坡道下滑,在升降杆下穿跃,撞过减速带,进入马路。 黄色的跑车从左车道呼啸而来,正遇上滑来的轮椅。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跑车往右急转,压过绿化,撞破升降杆,擦着摔倒的年轻男人,上了坡道! 五楼,坐在窗旁抽烟的王山浩猛地站起身。 “砰——” 尖叫声和碰撞声响彻。 王山浩猛地推开窗户,往下看。 黄色跑车撞破了一段木栏杆,停在菊花丛里,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他很快找到了女人,他大失所望。 跑车旁,保镖将女人护在身后,两人毫发无损,正打量事发现场。 再往右边偏移两米,车就能撞到那个女人,可惜了。 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王山浩踩灭掉在地上的烟,重新掏出一根烟。 这时候,一道呜咽声隐隐传来。 王山浩的动作停住。 他盯着跑车下方的菊花丛,呜咽声大致是从那传来的,越来越大。 一只哈士奇猛地从车下钻出,它灰色的毛发被血染红。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晓得身上的疼痛,只晓得要赶快离开这个让自己受伤的跑车! 它往前跑去,速度飞快,不巧,它的正前方站着一个女人。 “当心!”王山浩大喊。 他的提醒毫无用处,哈士奇重重撞上了女人的左腿,女人往左前方倒去,她的左前方是菊花丛,以及 ——一段完好的木栏杆。 木栏杆不尖利。 人体的脖颈同样不坚韧。 木杆从前刺入,从后穿出。女人被哈士奇撞到的尖叫还没发出,就没在了喉咙里。 下方的黄花淋了一片血雨,瞬时成了红色,血顺着花瓣滴落在地面,渗入泥土。 阳光明媚,红花明艳。 王山浩的第二支烟落在了地上。 “师兄!” 李迪颤抖的声音将他唤醒,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点上一支。 “让我反思一会儿。”他说。 “怎么会,不关师兄你的事!这种意外谁能料到?”李迪安慰他。 “我反思我刚刚为什么要提醒她。”王山浩皱着眉。 李迪愕然。 王山浩继续看楼下。 哈士奇被一个中年妇人抱在了怀里,它叫杰克,那中年女人不停在喊这个名字。 六楼,秋笙同样在看下方。 女人的意识还没消散,她的手掌微微动着,似乎在向旁人求助。 服务员们和客人们慌张的站在周围,没有可以帮她。 推轮椅的年轻男人从地上站起来,他颤抖着,他几乎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 明明他只是摔了一跤,居然起了这么复杂的连锁反应,引发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艹,我太强了!”他兴奋的掏出手机拍照。 等医生到来,坡道已经被血浸红。 女人已经不动许久。 看着救护车驶远,秋笙打电话给王山浩。 “发生了什么?我看到她上救护车了。”他问。 “你回去吧。” 王山浩已经到了楼下,正在调查事情的经过。 他不知道,同他通话的正是凶手。 凶手从他的身边穿过坡道,向他点头打了招呼,走出饭馆, 路过监控的死角,秋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菊花丛那边,捡起了人行道上的玻璃珠。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目前的危机算是解决了。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翻找家里的柜子。 许久,他终于找到一张父亲年轻时候的相片。 把相片靠在墙面,放上香炉,他点燃三支香。 柜子里还有一包烟,取出一支点燃,他吸了一口,烟味刺痛他的喉咙。 他把剩下的烟和玻璃珠一起,放在了香炉里。 男人是个老烟枪,但在秋笙和舞草面前从未抽过,秋笙是通过男人衣服上的烟味和口袋里的烟盒知道的。 和烟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计生用品,是秋笙初三那年,男人悄悄放在他抽屉里的。 舞草总是在日历上标出男人可能回家的日子,即便男人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会变有些尴尬。 这就够了吗? 秋笙看着相片,相片里,男人骑在树上,笑得很开心。 不。 这只是开始。 头如同要裂开一般,他等着香烧完,收拾好香炉和照片,躺回沙发上。 天色渐渐暗了,许罗雷发来消息,问欠债的进展,他没有回,昏昏沉沉的睡着。 女人死亡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血色的菊花随风飘动,这是他第一次了结别人的生命。 再次睁开眼,阳台上已是一片暗黄。 头痛不减,太阳穴附近传来舒适的触感。 抬头看,是舞草。 “不用太勉强自己的,阿笙。”女孩两腿搁在秋笙左右,低着头,正视他的眼睛。 “从哪学来的中二话,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秋笙用力扯一下女孩的脸。 舞草气呼呼的瞪秋笙,手上揉按的动作不变。 秋笙闭上眼,梦的坡道上没了血,黄花开得灿烂。 第六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王山浩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他身边,是十数个同样低着头的男人,他们立在房间的大门处。 在他们前方,是疯狂的挥着刀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肌肉盘结,即便头发半白,也不改彪悍的气势。此刻他怒目圆瞪,手上的刀只两三下,就把办公桌砍烂。 站着的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那把刀砍到自己的身上来。 武馆里,至今流传着男人一刀砍下犯错小弟头的故事。 男人是东山武馆的副馆长,名叫东天阳,东山武馆原本只是个小武馆,全靠他和好友吴岳山发展到这个地步。 东天阳在为死去的女人发火,女人是他年纪最小的女儿。 刀的劈砍声停下了,站着的其余人松了口气,王山浩却紧张起来。 果然,东天阳用带着怒气的声音问他:“王山浩,你来解释一下。” 站在王山浩身边的几个人立即走开,将他显露出来。 一群没有义气的家伙!王山浩心中暗骂。 就算是他,也不能无视东天阳的气势,他忐忑的说:“是巧合。” 一道寒芒从他的脑边掠过,刀咚的插在后面的柜子上。 王山浩的呼吸在瞬间停住,他急忙补充: “是一个推着轮椅的人滑了一跤,轮椅冲到马路上,一辆超速的车急转,冲到了组长旁边的菊花丛里,菊花丛里躺着一只狗,狗受了伤,发疯的往前跑,组长被撞倒,跌在花圃围栏上,插到了脖子。” “一个推着轮椅的人滑了一跤?”东天阳的声音舒缓了些。 “是!”王山浩点头。 “轮椅正好冲到了马路上?”东天阳又问。 “是!” “一辆超速的车正好遇到轮椅?” “……是。”王山浩感觉到了不妙。 “车失控正好冲到琴琴旁边?”东天阳的声音越来越沉。 “是。”王山浩硬着头皮答。 “然后正好压到了一只狗?” 话语中的怒火已经很明显,王山浩不敢回答。 “狗发疯正好撞到琴琴?嗯?” “琴琴摔倒正好戳到木杆子?那该死的木杆子就正好戳进我女儿的脖子?” 说到最后一句,东天阳几乎是在低吼。 王山浩的心瞬间凉透。 “是不是,回答我!”东天阳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红色的血丝。 “是。”王山浩低下头。 “混账!” 东天阳一步跨到王山浩面前,宽大的手掌狠狠扇在他的脑袋上。 王山浩只感觉眼前一黑,耳边轰鸣,短暂失去了意识。 当光芒重新进入他的眼睛,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耳边的轰鸣还在,被击中的半边脑袋火辣辣的疼,脸上有湿漉漉的感觉。 他一摸,手上都是血。 东天阳走到了柜子边,刀从柜板上抽出,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回头看王山浩。 “看来你们都以为我老了,好糊弄了!”他大步朝王山浩走去,脸上的暴虐不似作假。 “馆长冷静!” 旁观的众人不得不拦在王山浩前面。 其中两人说:“事情表面上确实是浩子说的那样,我们也做了简单的调查。” 王山浩忍着痛从地上起来,他瞥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明明可以更早的为他作证,等到现在再说,是想东天阳先在他身上发泄出怒气。 东天阳抓住其中一个开口的,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你们也骗我!” “不敢!” 东天阳盯着手上的人,十秒后,他放下了刀。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和我说巧合!哪来这样的巧合!是不是异能者干的!” “浩子调查得仔细一些,让他来说吧。”两人又将事情推给了王山浩。 王山浩正在抹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他说:“周围用石萤探测过了,没有k因子的痕迹。” 嘴唇的开合扯到了脸上的伤,疼痛让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设局的可能呢?”东天阳走到散架的桌子旁,在椅子上坐下。 他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王山浩没必要,也不敢骗他。 “因为巧合太多,反而不像设局,没人可以设出这样的局。”王山浩低着头回答。 “都抓起来问!”东天阳咬牙切齿的说,“扒他们一层皮,看他们说不说!” “这些人都不太好抓。” 王山浩想表现出迟疑的样子,但半边面部肌肉不受他的操控,他的表情很难看。 “你是说我东山武馆已经连抓几个人的本事都没了?”东天阳斜视王山浩。 “推轮椅的是姚家主家的小辈,开车的是戴司长的儿子。”王山浩解释说。 这两方势力虽然比东山武馆差,但差的有限。涉事是两家的嫡系子弟,抓了就等于和两方势力开战,东山武馆不一定敌得过这两家。 东天阳握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为什么又这么巧!” “出事的地方是安云饭店。”王山浩答。 安云饭店是龙宫市最高规格的饭店之一,进出的都是权势子弟。 东天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急躁的说:“那只狗呢,把狗抓起来!” 王山浩想笑,把狗抓起来?抓起来逼问吗?逼问一只狗? 东天阳发觉了自己的错误,他更正说:“狗的主人是谁?” “是馆长你前妻的母亲。”王山浩说。 “哪个前妻?”东天阳问。 “冯家的。” 东天阳停了话,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身份,而且分属不同的势力,不可能联合起来杀他女儿。 他想要发泄,也无法发泄到这些人的头上。 猛地站起身,他举起椅子,重重的往墙上砸去。 “巧合巧合巧合,都tm是巧合!” 木椅只剩下了半截椅背,飞出去的木腿砸在周围人的身上,没人敢躲。 众人能理解东天阳,这件事情确实存在了太多巧合。 可是事件的过程太清晰,根本看不出被人做手脚的可能。 “你们说,她是得罪了阎王还是得罪了菩萨。” 东天阳放下椅子,气势蓦地衰落下来,他捂着脑袋,亲近的人上前扶住他。 没人应声。王山浩的脑海中闪过秋笙的身影。 要说那个大小姐最近得罪了谁的话,只有他了。 片刻,他感觉自己太滑稽,那么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非要找出一个凶手的话,大概只能是那个跳楼死的家伙的鬼魂了吧。 东天阳又在房间里踱步起来,他突然停住。 “琴琴是为什么去的安云饭店?”他问王山浩。 “见一个新的情人,对方是个普通人。”王山浩从两个月前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事故发生前。 “把他抓过来。”东天阳说。 “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王山浩不想沾上这件事。 他有些发悚,东天阳说的没错,太多的巧合让那个女人的死不像是真的,整个事件透露出一股诡异感。 “我知道不可能是他做的。”东天阳说,“既然琴琴喜欢他,就让他去陪陪琴琴。” “他可能有西海大学的关系。”王山浩想推脱。 “西海大学管得到我们?”东天阳的目光凌厉起来,盯着王山浩。 王山浩迟疑片刻。 “女……” 好字说到一半,一个人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话。 进来的是正馆长吴岳山:“既然是意外,这件事就先放放吧。” “岳山!”东天阳见到好友,走上前。 吴岳山抱住他,用力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琴琴死了你很伤心,但市里那些人最近在和扶光岛接触,这个节骨眼上不方便。” “那就等一两个月。”东天阳退了一步。 “好。”吴岳山扭头看王山浩,“已经派人盯着那个秋笙了吧?” “是。”王山浩答。 “不要让他出了龙宫市,等过两个月把他抓来,我亲自把他祭给琴琴。” “是。” 王山浩感叹,这就是武馆。 第七章、学姐没有表情 从睡梦中醒来,秋笙摸黑找到手机,现在是早上十点,头疼得厉害。 拉开两层窗帘,光照进来,是个晴天。 装作看风景,他的视线扫过楼下的停车场。 那辆陌生的面包车依旧停在那里。 监视他的人,一定就在车里躺着吧。 一周前就有一辆车出现在了他家楼下,到了他和王山浩谈过后,车换了一辆,估计监视更加严密了。 三天前,他得以顺利离开去水龙市,是因为妹妹舞草和爷爷留下的房子还在,对方认为他不是逃跑。 也正是因为这个,秋笙无法用房子抵一笔钱,起始的资金不足,在赌场冒险赢了三次才凑到五百万。 关上窗户,他坐在飘窗上想。 到现在没有人过来抓他,看来至少在短时间内,东山武馆的人不会对他动手。 他从没想过只要意外天衣无缝,他就可以安稳无事的事。 就像路上的蚂蚁,没有得罪任何人,却经常被放大镜灼烧,被水浇淹。 他本身太过弱小,不能排除东山武馆用他泄愤的可能。 心情放松了些的同时,他还有些遗憾。 如果他被抓到东山武馆,说不定可以制造意外,直接把那些高层一网打尽。 不过还是现在这种状况最好。谁知道被抓之后会有什么变故,他本质上只是个普通人,能力的使用限制也大。 受困于头疼,他的运算能力无法全力使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可以做到何种程度的演算。 受困于只能使用五感,他的信息收集速度很慢。 猛然将他带到什么陌生的地方,在不少的一段时间里,他会陷入没有信息可用的境地。 没有信息,就算运算力再高也没有作用。 想到这里,他的心沉下来,他真的可以顺利除掉东山武馆吗? 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把手被扭开,门打开一小段,舞草探进头来。 见秋笙已经醒来,她大声将门全部推开:“居然睡了这么久,阿笙你和小孩子一样啊。” “是啊,好在我只是在睡眠上像而已。”秋笙回答。 舞草顿时炸了毛:“你在暗示什么,是不是要打架!” 她捏紧拳头,凶饿的瞪秋笙。 同性格相反,女孩的发育低于同龄人水平。 秋笙上下打量她,叹了口气。 舞草挥舞着拳头冲上来。 和妹妹嬉闹了一会儿,将她扎好的丸子头弄得一团乱,秋笙的心情好了些。 舞草将他床收拾好,抱起被子出门晒。 “早饭吃什么?” 从阳台上传来女孩的声音。 “面。”秋笙答。 等他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一碗青菜面放在了他面前。 今天是周末,舞草不用上课。她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在椅子上,坐到秋笙对面。 被秋笙弄乱的丸子头变成了马尾,常在她脸上的笑脸消失不见,她的神情有些不安。 “阿笙。” “嗯?” “爸爸去哪了?你不是说过几天就告诉我的吗?” 果然是这个问题。 秋笙吃面的速度不减,他说:“我说的是解决完了就告诉你,现在还没有解决完。” “爸爸没出什么事吧?”女孩察觉到了什么。 筷子停住了,饭桌上陷入了沉寂。 总是热闹的窗外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了声音,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是想要瞒着你。” 秋笙不愿欺骗妹妹,他放下筷子,坦诚的说:“对我来说,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我现在没有这份勇气。” 舞草从这句话里确定了情况很不妙,她低下头,抹去眼角淌下的泪水。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努力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我相信阿笙。” 她跳下椅子,去了卧室。 面吃到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秋笙往胃里塞完,走到自己房间。 他打开笔记本,进入本地论坛,继续搜索东山武馆的信息。 越是看,他的心情越是焦躁。 终于他控制不住,手用力往屏幕上一拍,屏幕折断。 深呼吸调整情绪,他把手掌撑在额头。 他要怎么和舞草说明? 说有个女人为了得到他,意外把那个男人弄死了? 说是他害死了父亲? 他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东山武馆必须消失。 不然他永远没有办法和那个男人交代。 不然他永远没有勇气告诉舞草这件事情。 他陷入后悔中。 如果他没有这么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能力,如果他借着能力收拢权势,如果他在两个月前,坐在比东山武馆还高的位置上,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地上的蚂蚁不需要去拼杀,但不参与拼杀的它们就是安全的吗?任何一个人类突如其来的恶意,就可以毁灭一个蚂蚁窝。 何等可悲的命运。 这次是那个男人,下次会不会轮到他自己,轮到舞草? 他前面十八年的生活原则,是秩序世界的生活原则。 此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 ——秩序并不存在,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只是空中楼阁。 他决定转变,从东山武馆开始。 但他还有一份顾忌,那就是舞草的安全。 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迟疑一秒,点了下去。 电话响了半分钟,被接通。 “在做实验。”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如果是不熟悉对方的人,可能认为这句话是责备,熟悉她的秋笙知道,这是她在解释隔了半分钟才接电话的事。 “学姐之前发的信息当真?”秋笙问。 电话主人的名字叫做何夕,是秋笙大学里的学姐,两人最早认识于大学论坛。 不同于大灾变前基础知识共享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知识十分封闭。 为了得到更多的公式,完善自己运算未来的能力,秋笙在论坛上请教了许多人,何夕帮了他许多。 他本以为两人最多只是熟悉的网友的关系,没想到他从水龙市回来的时候,何夕居然给他发消息说可以帮忙。 当时他认为,自己经历的只是普通的贷款事件,谢绝了她的好意。 “没有意义的问题。” 何夕的声音平缓,秋笙印象中的她和机器一样,精准的同时失了情感的活力。 “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学姐可以帮我到什么地步?”秋笙问。 虽然同何夕认识了半年,但是秋笙并不知道她的背景,因为信息不足,只能推演出对方在学术界有些威望,背后还有一股势力。 这个时代的信息同知识一样封闭,不是圈子里的人,很难知道圈子里的真实信息。 “我让她去找你。” 何夕的话很跳跃,她是说,让她之前说的超能力者过去找秋笙,了解情况后亲自说明。 “多谢学姐,我住在……” “我知道。” 秋笙的话被何夕打断。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秋笙疑惑。 “还要说什么吗?”何夕问。 “不用了。” “再见。” 回了一句再见后,秋笙挂断了电话。 他在脑海中回放刚刚的电话,进行分析,当自己说到事情出了一些变化的时候,何夕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变化,都和没变化一样的自信吗? 秋笙心宽了些,他想,只要对方可以护住舞草就行了。 第八章、一曲罗汉拳 夜幕降临,秋笙关了灯,拉上两层窗帘,坐在床头。 他继续用手机浏览本地论坛,等着时间流逝。 到了凌晨一点,他走到窗边,掀起窗帘边角。 盯着他的那辆车还在,车窗经过了特别的处理,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车里白天有两人,晚上会减少到一人,大概去女人家里,或是到台球室之类的地方去了。 毕竟只是个武馆,人员并不专业,自己的监视等级也不高。 放下窗帘,他轻声打开房门,从家里走出。 楼道昏暗,灯是触控灯,他没有点,靠着计算脚步快速往下走。 到了一楼楼梯的转角,他打开通风窗,戴上帽兜。 窗外是居民楼的背面,下方是一片灌木丛。 已经是深夜,灯光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暗淡,没有行人。 他从窗户跃下,灌木丛被他踩踏,发出轻响。 四周还是一样寂静,看来是真的没人盯着。 没走小区门,他找了一段围墙翻过去,打一辆出租车,坐在后排座位。 出租车司机从车座下取出一节钢管,放在副驾驶位上,才发动了车,并且一路上,不停通过中间的后视镜看他。 不怪出租车司机警惕,秋笙穿了一身黑,还用帽兜遮了脸,太像打劫司机的罪犯。 到了地方,秋笙用现金付款。 这里是龙宫市最繁华的路段,路上可以见到巡逻的警备员。 相对于其他地方,这里的安全性高了些,在这寻欢作乐的人很多。 进入满是霓虹灯的街道,秋笙拐了两个弯,来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银斧酒吧。 这家酒吧不是最豪华的,但是最大的。 交了一百的入场费,秋笙走进去。 进入真正的酒吧前,还有一段不短的走廊,走廊两边是酒吧工作人员的休息室。 尽头的门前,站着两个持着棍子的保安,保安的五官凶恶。 “不要闹事。” 秋笙走过的时候,他们这么说。 推开门,激烈的音乐声冲击耳鼓,鼓声仿佛敲在心脏上。 中央的舞台上,一个乐队正在演奏,四个衣着暴露的女性在热舞。 如果没有一百的入场费,凑热闹的人会把酒吧填满。 秋笙在吧台坐下。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兜,在这里戴上帽兜反而显眼。 酒保是个穿着西装马甲的女性,样貌不错,气质妖艳。 “第一次来酒吧?”酒保问。 “没来过这么刺激的。”秋笙装作新奇的样子,四处打量。 “那就是来得少。”酒保说,“对于你这种雏,我推荐满江红。” “满江红一杯怕是要把我带走。”秋笙摇摇头。 “你懂还装个什么雏。”酒保顿时没了玩弄的兴致。 “一杯水调,不需要多加酒精。”秋笙说。 拿上点来的酒,他在一张小桌上坐下。 除了吧台和舞台那边,酒吧整体的灯光昏暗。 他大胆的四处扫视,除了仗着昏暗,还因为像他这么做的不在少数。 以龙宫市大部分居民两三千的月收入而言,一百的入场费不菲,何况还有酒水费。好些人都是第一次来,当然要看个痛快。 秋笙所坐的地方是离门最远的角落,他只要往舞台的方向看,就能看到酒吧的大部分。 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舞台东边,9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一起,他们盯着台上的女人,发出轻浮的呼声。 舞台南边,6个同样年纪的男人坐着,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东边的那群人身上,穿的是绣有“山”字的练功服,南边的那群人身上,穿的是绣有“苏”字的练功服。 他们分别是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的人。 武馆的中高层一般不会穿着练功服乱逛,只有底层的成员喜欢这么做。 底层也够了。 抿一口酒,秋笙开启运算。 不同于前两次的精细运算,这次的运算简单了许多,秋笙还有空闲去吧台续了一杯酒。 到了第三杯,苏家武馆的一人往东边看去,他知道机会到了。 端着杯子,他走向东边的厕所。 路过舞台的时候,他停下了看了会儿,用视线的余光注视苏家武馆的那人。 他们似乎在谈比较重要的事情,那成员又往厕所的方向看了两次,还是没有起身。 秋笙估算对方的身体数据,计算他的步距。 等对方看了第五次,表情终于变化后,秋笙离开舞台。 路过东山武馆成员的桌子,他和一个只顾着看舞台的人撞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注意一点。”他说。 “抱歉,我请你两杯吧?”对方是个青年人,大概是第一次来。 “不用了,我今天只想一个人喝。”秋笙拒绝。 注意到对方往地上的碎酒杯看,秋笙说:“不用管它,这是服务员的活。” “好。” 和对方分别,秋笙进入厕所。 等他出来,苏家武馆那人终于找到机会,起了身。 他走的匆匆,到东山武馆那桌前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地上还没收拾的酒杯碎片。 他踩上了酒杯的玻璃把手。 圆柱样的把手有着酒水的润滑,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平衡。 “哐——!” 他扑到了一张桌子上,桌子被他打翻,酒杯碎了一地。 这张桌子是东山武馆成员的。 当他站起身,面对的是将他围起来的9人。 秋笙坐在吧台等酒,注视那边的动静。 酒吧里的嘈杂声慢慢变小,大家都注意到了即将发生的冲突。 苏家武馆的人站起来,围到东山武馆的人外面。 场面成了苏家武馆的5人围着东山武馆的9人,东山武馆的9人又围着苏家武馆的1人。 “你什么意思?”东山武馆的人问。 “滑了一下,不行啊!”苏家武馆的人硬气的回。 虽然两家武馆最近没什么冲突,可作为市里最大的两个武馆的成员,他们看对方都不顺眼。 在武馆的文化里,就算没理也不能输了气势。 回应他的是一记拳头: “滑你妈!” 两家武馆的人顿时打成了一团。 周围的客人立马端起杯子离开,他们走到隔一段距离的桌位上,和看热闹的一起起哄: “好!” “打他的脸!” “切他下路!” “用凳子啊,你们是猩猩吗只会用拳头!” 舞台上的乐队见此,忙把手上的《烈火爱》切成了《罗汉拳》。 场子里的气氛更加激昂起来了。 “闭嘴!” 两家武馆的人冲看热闹的酒客们喊。 酒客们立即闭上嘴,改成小声讨论。 酒吧的保安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见到闹事者们身上的练功服,又气势汹汹的走了回去。 酒客们发出嘘声。 而秋笙,他端着酒杯坐到角落,正翻看捡来的手机。 第九章、你拾取了[手机*3] 手机来自打得正欢的两方人马。 练功服上没有口袋,练拳的时候不需要口袋,正好天气转凉,所有人都披了一件外套,手机放在外套的袋子里。 放在那里的手机,最容易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掉落。 秋笙让他们打起来,就为了让他们掉落手机。 这么一想,居然有种玩电子游戏的感觉。 不过他要的不是经验,而是信息,信息是他运算的必要物品。 他想通过整理手机里的消息,得到两家武馆的信息。 不错,是两家,不只是东山武馆,还有和东山武馆齐名的苏家武馆。 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彻底覆灭掉东山武馆,他需要外援,这个外援就是苏家武馆。 至于苏家武馆愿不愿意配合…… 他会让苏家武馆配合的。 他抬头看了眼战场。 苏家武馆的6人和东山武馆的9人打得有来有往。 看,现在的苏家武馆就挺配合,他们会一直这么配合下去。 一个手机翻完,秋笙又拿出另一个手机,继续翻看消息,主要翻看聊天记录。 场子里,两方人都比较克制,没有使用椅子等武器。 打斗有停下的预兆。 秋笙想,这样停下来可不行,他想要的信息碎片还没有齐全。 拿起第一部手机,他垂下手,手腕一甩。 手机贴着地面,往战场滑去。 战场已经从舞台周围的明亮处,转移到了边角的昏暗处,打骂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没人注意到一部手机滑到了那里。 手机撞到一张翻倒的桌子,停了下来。 地上已经倒了三个人,一个东山武馆的,两个苏家武馆的。 躺在地上不是一件舒适的事,打到现在,两方人基本冷静下来,领头的两人先停了手。 他们隔着一米对峙,试探对方的意思。 很快,周围的十人也停了下来。 他们分成两列,互相盯着对方,展露己方的气势。 倒在地上的人也被拉了起来,除了一个倒霉蛋被击中了鼻梁,没人流血。 场上就剩下两人还在打。 两方的领头人刚要开口唤人,场面有了变化。 抱在一起摔跤的两人中,一人被按倒了。 他的脑袋重重砸在桌角上,声音响亮。 血汩汩流而出,深色的桌子添了些亮色。 获胜的苏家武馆成员站起身,他迷茫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对手。 刚才是他处在下风,但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滑了一跤。他被对方拉扯倒下,对方是自己撞上了桌角。 这一下撞得很重,对方失去了起身的能力。 他惊喜的抬起头,却见到,不管是东山武馆的人,还是苏家武馆的人,都在注视他。 两方的面色都很凝重。 他这才发觉,刚刚的情形就像是他抓住对手,砸向了桌角。 他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场见了血,这血与鼻血的意义不同。 两秒的沉寂后,两方人抄起了身边的桌椅板凳。 拳击变成了械斗。 节目更加刺激了,观众们也更加冷静了,刚刚的冲突还在可控范围,现在已经迈入了不可控的领域。 不少人怕殃及自己,起身离开酒吧。 酒吧的客人在两方开打的时候就少了小半,现在更是只剩下小半,留给秋笙的时间不多了。 他把第二部手机里的消息翻完,弯腰去捡刚刚到货的第三部手机。 那关键的两人摔倒的时候,精准的将地上的一部手机踢到了秋笙的桌下。这当然是计算好的。 手刚垂下,他发觉不对。 那个试图骗他喝烈酒的酒保,不知道为什么看向了他。 应该是看腻了血拼场景,无聊的找别的东西看,正好找上了他。 他这副继承自那个男人的优秀容貌,总是给他添加人生难度。 站起身,他装作有些害怕,往人多的地方去,抬脚时,他踢到了地上的手机。 手机滑过一道直线,撞到了不远处的桌腿。 桌子晃动,边缘的酒杯被晃倒,在桌面上滚了两圈,落向地面。 “咣——”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 附近对峙的两个武馆成员吓了一跳,忙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 那个方向是酒保坐在的方向,他们瞪着酒保。 酒保急忙举起手,两个武馆成员身上都带着血,她吓得身子颤抖。 武馆成员的视线移开了,酒保完全没了看秋笙的心思,匆忙跑到了外面。 秋笙在新的桌位坐下,捡起反弹回来的手机。 手机只是裂了屏。 比起秋笙在大学那边买的手机,龙宫市的主流手机功能简单,质地坚固。 打开电源键,是连线的密码锁,秋笙将常见的几种输入,意外的没解开。 一个武馆成员,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做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模样的东西,插在手机上,五秒后,手机解开。 u盘里有一个专门用于破解手机锁屏密码的程序,是好友许罗雷的宝贝。秋笙一周前感觉说不定会用到,和他借了这个。 在见到u盘前,秋笙一度以为,大灾变打断了人类科技的步伐,这百年人类社会光是重新启用百年前的技术,就已经尽了全力。 见到u盘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看过大灾变前发行的几本编程书,略懂相关知识。这个u盘的功能并不夸张,可里面的程序,似乎超越了百年前的水平。 也许,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科技仍在发展着。 他此前的目标,就是踏入学术圈,接触那些先进的科学技术。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已经是此前的目标了。 他现在的目标,是东山武馆。 快速浏览完手机里的消息,秋笙闭上眼睛。 消息本身不是信息,只是一种对话。 现实不会像游戏里那样,npc们等你靠近开始偷听后,再开始将他们的事情细细的说明一遍。 对话是含糊的,中间会有只有对话方们才懂的指代,甚至还有谎言。 对话是碎片的,根本形不成一个完整的剧情环。 只有通过提炼、组合和推演,对话才会变成信息。 秋笙闭上眼睛,三部手机里的消息相互印证组合。 如同在暗房里洗照片一般,随着一步步的操作,秋笙从消息的胶卷中,将信息的图像印在了相纸上。 再将这些信息排列组合,看它们能不能通向自己想要的结果。 睁开眼,秋笙有些惊讶,通往目的地的道路意外的鲜明和简洁。 今晚的行动目标完美达成,明晚就可以开始正式行动。 把手机丢在地上,他往外走。 一个东山武馆的成员倒在他面前,对方迷迷糊糊的趴着,他从对方身上踩过。 走出酒吧,他见到十来个穿着苏家武馆练功服的人,气冲冲的跑来。 看来今天的事情会有些大。 可惜炮灰的事情再大,依旧是炮灰的事情。 看了眼手机,两点十五分,晚风寒冷。 因为两大武馆的人打架,出租车根本不往这边开,秋笙只能往前走,去别的街道拦车。 走了十多步,他感觉有些不对。 他被跟踪了。 第十章、后备箱不敢动 再往前走了几步,秋笙确定了这个事实。 每次他的脚踏在地面,响起的不是一个脚步声,而是两个,虽然那道脚步声隐藏得很好。 这倒不是他的听力出众,而是他还处于运算状态。 几乎所有人都碰到过以下的情形: 你认真做某件事情的时候,突然旁人过来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他刚刚喊了你好几声。 你之所以没有听到,不是因为声音没有进入你的耳朵,只是你的注意力,或者说你的运算力都在你专注的事情上,叫你的声音被你忽略了。 在某种程度内,人的听力,会随着他投入运算力的上升而上升。 秋笙将更多的运算力投入,那声音很轻、很脆,对方穿了一件不适合跟踪的鞋子,就在他身后不远。 是谁在跟踪自己? 武馆的人?酒吧的人?还是说只是一个巧合?是见色起意的犯罪分子? 周围的行人还是很多,对方大概是准备到僻静的地方下手? 如果对方是武馆的人,不会有这个顾忌,武馆在龙宫市霸道惯了,抓一个人而已,不用藏着掖着。 他装作闲逛,走走停停,很快找出了跟踪者。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比他矮一些,很瘦,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看不到头发和脸。 从衣着和外表看不出性别,但通过观察对方走路时衣服皱起的程度,衣摆飘动的幅度,他可以计算对方的胸围和腰围。 是对a。 对方是个女人。 她的跟踪技巧很生疏。也许是因为路上还有行人,她以为她很隐蔽。 不管她是谁,当务之急是甩开她。 在前方扫视一圈,他有了打算。 前面一家夜店不知搞了什么活动,在门外排队进入的人很多,把大半的道路都占了去。 他们的队伍十分凌乱,严格讲根本没有队伍,一群人乱哄哄的挤在一起。 秋笙直插入队伍,他踩了一个背心男一脚,继续向前。 背心男转过头,盯着背后的纹身男。 “你瞅啥?”纹身男扭了那脖子,暗示对方看自己脖子上的蜘蛛纹身。 纹身对一般人的威吓力不凡,但背心男之所以大秋天穿着背心,是为了显摆自己的一身腱子肉,他不是一般人。 两拳把纹身男打倒在地,背心男不屑的说:“瞅你咋了?” 人群搔动起来,本就混乱的队伍更加混乱。 伊清浅被人群拦住了去路,等人群散开,已经没了秋笙的踪迹。 被发现了吗?她想。 加快步伐,她来到拐角,另一条路上也没有秋笙的身影。 如果正常行走,这点时间不可能从街道上消失。 果然是被发现了。 伊清浅叹了口气,明明她已经很小心。果然她不适合做这个。 片刻,她又笑起来。 那个家伙一定以为他已经甩掉了自己,而自己可以出现在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想到再次见面后,对方惊愕的表情,伊清浅愉悦起来。 走出步行街,正好一辆出租车驶过,她伸手拦下。 “去松明小区。”她对司机说。 司机没有回话。 车没有启动。 伊清浅心中突生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坐在驾驶座的少年回过头,露出一张让她震惊的脸。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 伊清浅一时连怎么问都想不出来,她跟踪的那个少年,怎么突然化身为了出租车司机?还把她接上了车? 秋笙没理会她的问题,他继续问:“你认识我,你是谁?” 连续两次失算,尤其是这次大失算,让伊清浅心中的挫败感十分强烈。 对这个让她感到挫败的少年,她不愿意配合。 她说:“你猜。” “可以说说你的超能力吗?”秋笙脱下反穿的夹克,换回正面,他还是喜欢这一面。 “你怎么知道!”伊清浅心中的挫败感又加深了一层。 手上已经没了筹码,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让秋笙吃瘪的想法。 她说:“不愧是那个女人的朋友,连说话都和她一样跳跃。” “感谢你的到来。”秋笙启动了引擎,车缓缓起步。 “感谢我的话,刚才就好好让我跟踪!”伊清浅盯着秋笙的后脑勺,心中还有些怨气。 “刚刚还没有确定是你。” “哦?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主要是看你丢了我的行踪后没有着急,跟踪也外行。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敌人,不是敌人还会找来的,只有何学姐和我说过的,要来见我的超能力者了。”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上你的出租车?”伊清浅又问。 路口是红灯,秋笙停下来, 他扭过头,面上疑惑: “我是第一个开过来的出租车,你为什么不上我的车?你有不上第一辆出租车的怪癖?还是说你准备走去我家?” 伊清浅无言以对,这么想的话,她拦下秋笙的车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果然和那个家伙一起的,都是这种让人恐惧的存在。”她感慨说。 秋笙想,这种说话的语气,对方和何夕是平等的关系吗?而且有些熟? “我叫伊清浅,是西海大学的学生。”伊清浅没了问题,开始自我介绍。 她摘下了鸭舌帽,短发从帽子里散下,披在她的脖颈处。 秋笙通过后视镜看清了她的脸,是个漂亮的女人,样貌英气,是男女通杀的类型。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假小子那一类。 “秋笙,百花大学。” 绿灯亮起,秋笙重新上路。 伊清浅笑起来,这笑容真实了多。 “我说我的大学,是代表我的势力,你的势力是百花大学吗?”她故意找茬,想在别的地方掰回一城。 秋笙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他问:“为什么跟踪我?”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猜。” “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和何学姐有关系?” “……要不是确定了你没有超能力,我就要以为你是精神操作类的能力者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 “在你出门以后,我的能力是影子,之前没靠你这么近。” 秋笙心中一突,果然超能力者很麻烦,普通人的话,不可能跟踪他这么久还不被他发觉。 “怎么不说话了?想问我怎么帮你?不用担心,等我的事情办完,我们一起去见你的何学姐。” 伊清浅很自信,这和秋笙推测的差不多。 “是得罪了什么武馆吧,要我把馆长抓起来让你泄愤吗?”伊清浅看着秋笙。 “请你保护好舞草的安全就好,武馆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驶出市中心,车辆变少,秋笙加快了些速度。 “居然拒绝了,我还在等你说‘好’,然后我回‘你居然当真了’呢!” 伊清浅的笑容不变,因为接触的时间还短,秋笙不能分辨她说的是实话还是玩笑话。 这不重要,秋笙从没想过借别人的手解决东山武馆。 这件事他必须亲手去做。 到了小区门口,秋笙靠边停车。 他问伊清浅:“你住在哪?” “住在你家——”伊清浅停顿了一会儿,“当然是不方便的,送我去安云宾馆吧。” “让司机送你吧。”秋笙开门下车。 “嗯?” 在伊清浅惊愕的目光中,秋笙打开后备箱,把一个被胶带绑着的中年男人提出来。 撕掉男人两手两脚的胶带,秋笙把他塞到驾驶座上,抽出两百放在方向盘前: “师傅,麻烦你送她去安云宾馆。” 司机僵硬的点点头。 第十一章、一口气能上十九楼 早晨六点三十四分,东山武馆。 王山浩站在练功房的窗边,往楼下看。 他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脸上只露出35官,眉毛和一边的耳朵也在绷带下面。 有伤的他本该在家修养,可他不得不在今天过来汇报。 那个女人死后,他就是代理组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马上就能转正。东山武馆一共有六个组,组长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可他现在宁愿那个女人活着,不要这个组长位置。 本来东山武馆的一般事物就都是他在处理,他的权力很大,只是职位不高。 现在成了组长,虚的职位有了,责任也多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头疼得很。 “师兄,馆长来了。”李迪推门进来,和他说。 “我知道了。” 捏了捏额头,王山浩理了理练功服,做好心理准备,往东天阳的练功房走去。 正馆长吴岳山基本不管事,东天阳才是武馆的话事人,所以他才能把他最疼爱的女儿推上组长的位置,尽管那个女人一点儿能力也没有。 武馆一共有九楼,越往上级别越高,王山浩从楼梯走到九楼。 大楼里没有电梯,能用肉体干的事情,东天阳绝不借用科技。他注射过因子药剂,别说九楼,就是十九、二十九楼也能爬上去。 王山浩敲响门。 “进来。”东天阳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王山浩见到男人正盘坐在练功房的中央。 在王山浩看来,东天阳的性格暴躁,头脑简单,但有一点他是佩服的。 尽管已经成了馆长,尽管已经注射了因子药剂,东天阳每天早晨风雨不动,一定会在练功房练拳。 王山浩自问,他做不到。 “什么事?”东天阳依旧坐着,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这样静坐,是为了静心,在格斗中,一颗冷静的心往往比娴熟的技巧更重要。 见到他这副样子,王山浩忐忑的心平静了些,他专门选在这个时间段汇报,是因为静坐状态下的东天阳要平和得多。 他摸了摸脸上的绷带,想,如果那天也能赶在这时候汇报就好了。 “昨晚我组里的几个师弟,和苏家武馆的几个人起了冲突。”他说。 “小辈起冲突很正常。”东天阳不以为意。 “动了刀子,三个人进了医院,一个人重伤。”王山浩小心的说明情况。 东天阳睁开了眼,这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他问:“苏家武馆呢?” “两个人进了医院,两个人跑得慢被警备员抓去交差了。” “混账!”东天阳皱起眉,“叫那些人来见我,三个人怎么只换了两个人,丢我的脸!” 这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吗?王山浩无奈。 不过东天阳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让他放心下来。 “对面有十六个人,我们这边只有九个。”他为师弟们辩解。 “我和岳山当年两个人就能追着二十人,他们九个人为什么就不行!就算不行,不会回来叫人?” 忽略前一句,后一句确实很有道理,王山浩停了口。 “他们怎么打起来的?”东天阳又问。 “在一个酒吧喝酒,对方路过的时候摔了一跤,扑到了我们的桌子上。” “怎么动的刀子?” “对方抱着我们的人,把他的脑袋撞向了桌角,血流了一地,重伤的就是这个师弟。” 东天阳琢磨了一会儿,王山浩静静站着。 “你觉得他们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东天阳问。 “不能确定。” “那就不用管。”东天阳又闭上了眼睛。 王山浩补充说:“组里一些师弟们的怨气比较大。” “叫他们忍着。”东天阳说。 他没忘了吴岳山说的话,最近不宜闹出事来。 王山浩心中无奈,他说这句话,不是问东天阳报不报复,而是问东天阳要不要缓解缓解师弟们的情绪。 “还有一件事。”他说。 “说。” “市长那边的人找过来,想要和您谈谈秋笙的事情。” 听到手下重伤都没有动静的东天阳,此刻站起了身。 “怎么回事。”他的脸色阴沉。 “这次扶光岛过来的人,似乎就是西海大学的人。”王山浩说出打探到的消息。 他早就和东天阳说过,秋笙似乎有西海大学的关系。 西海大学属于扶光岛,如果扶光岛和龙宫市谈成了,龙宫市纳入扶光岛麾下,西海大学就有了影响东山武馆的能力。 东天阳明白这件事,他的脸色变幻。 “你代我过去,你看着办。”东天阳话上不愿妥协。 “是。”王山浩应下。 他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东天阳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王山浩生怕他不肯妥协,导致东山武馆和西海大学敌对上。 如果秋笙的关系不深,东天阳本人可能没有事,但王山浩作为执行者,难免要背锅。 这也正常,秋笙毕竟只是个出气筒,和东天阳女儿的死无关。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有西海大学的关系?”东天阳又问。 “不清楚。他在百花大学,我问了百花大学的一个主任,听说西海大学的一个学生去过百花找他,具体是什么学生那个主任也不知道。”王山浩解释说。 其实他也没想到,秋笙居然真的有西海大学的关系,明明对方在大学前从没离开过龙宫市。 他原想着,秋笙最多在西海大学认识个普通学生。 早知道对方有这个背景,他也不会帮那女人。 还好秋笙的父亲是自己跳了楼,扶光岛至少在面子上遵守秩序,应该不会迁怒他。 “西海是超能力者学校。”东天阳盯着王山浩的眼睛。 王山浩点点头,他知道东天阳要说什么了。 “然后那个小子突然和西海大学有了联系。”东天阳继续说,“你确定他不是异能者?” “我用石萤在他身边探查过。”王山浩不敢用肯定的话。 超能力来源于k因子,而石萤遇到飘散的k因子就会发光。超能力者身边会飘散k因子,用石萤就能方便的测出对方是不是超能力者。 “有极少的异能者,要把石萤贴在他的皮肤上才能检测。”东天阳说出一条王山浩不知道的信息。 “可能他就是那极少的一个?”王山浩心中一惊。 如果秋笙真的是,饭馆的事故就有了解释。 “走,去他家。”东天阳扯出冷笑,“如果他是,我会亲手捏碎他的脑袋。” 第十二章、欺负人? “阿笙,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六点半,舞草打着哈欠出来,见到秋笙坐在沙发上,惊讶的问。 “昨晚上床早。”秋笙说。 他没有说谎,他只是说了上床,没有说睡觉。 “洗脸刷牙了吗?”舞草走到洗脸池前,她将头发扎在脑后,掬凉水泼脸。 “洗过了。” “被子叠了吗?” “我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饿了吗?” “……” 见到秋笙没有回应,女孩笑起来。她是故意用老妈子一样的语气,来戏弄秋笙。 “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了吧?”秋笙回击。 “用考试做话题也太犯规了。” 舞草一边刷牙一边说,话里夹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漱完口,将洗脸台上溅出的水擦干,她回到房间。 再出来时,她身上的白兔睡衣变成了深蓝色的粗花呢外套。 系上围裙,舞草说:“作为早起的特权,今天阿笙可以点菜。” “说的像之前不是我点菜一样。”秋笙想了想,“汤圆吧。” 他走到阳台,看窗外的景色。 他的手肘搁在窗沿上,寒意透过衣袖,进入皮肤。 女孩诧异的看他:“这么简单的吗?可以点复杂一点的。” “起得太早了,没什么胃口。”秋笙回答。 “那我也吃汤圆吧,冰箱里还有上次买的好小好小的汤圆。” 冰箱的开关声和摩擦塑料包装袋声音出现,然后是打火声,倒水声…… 平静的吃完早餐,舞草背着书包出门。 秋笙在阳台上看她走过楼下的石砖路,消失在拐角。 他转过身,走过客厅。厨房的窗户可以见到小区的大门。 到了餐桌旁,他停下了,用厨房的窗户去看没有意义。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七点半,门被敲响。 终于来了。 通过猫眼往外看,是木乃伊。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裹着绷带的王山浩。 在猫眼的视野里,外面只有王山浩一个人,可秋笙知道,外面一定还埋伏着别人。 果然,秋笙打开门后,在楼梯上又见到了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 这男人比他高一些,络腮胡,五官比第一次见面的王山浩还要凶恶。 秋笙看王山浩,对方的表情普通。 他得出结论,络腮胡的地位比王山浩高。只有上司臭着脸,属下普通脸,没有上司普通脸,属下臭着脸的道理。 是东天阳吗? 安云饭馆的事件闹得很大,那诡异的巧合很有谈资,秋笙在昨晚的三部手机里,都见到了这个事件。 于是,他也知道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女人是谁,以及女人的父亲是谁。 “测吧。”秋笙卷起袖子,把手伸到王山浩面前。 王山浩愣住,没想到秋笙这么配合。 不对,他都还没有说话,秋笙怎么预先配合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有这种疑惑,那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只要能让你们放心的事情,你们尽管提,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秋笙的话语诚恳。 东天阳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对着王山浩点点头。 王山浩从腰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瓶子有手掌大,里面趴着一只形似萤火虫的虫子。 虫子占了瓶子四分之一的空间,外壳和沙石一个颜色。 乍一看,如同一块石头。 王山浩打开瓶盖,让石萤爬到秋笙的手臂上。 萤是个可爱的字,萤火虫是个美好的意象,可虫子就是虫子,没有好看的种类。 就算是蝴蝶,放大了凑近了去看,也只会觉得恶心。 石萤的多足接触到秋笙的皮肤,秋笙可以感觉到它足上的绒毛,以及湿软的腹部。 看着石萤望向自己的诡异复眼,他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东天阳盯着石萤的眼睛,如果感知到k因子,褐色眼睛会变成红色。 眼睛没有变化。 “收起来吧。”东天阳说。 王山浩急忙将石萤放回玻璃瓶,这种虫子很稀少,而且很脆弱,不能接触除了玻璃之外的东西,包括人体。 这次接触后,这只石萤暴毙的概率不低。 “你知道有异能只能让石萤贴身才能检测到?”东天阳问,他收起了凶恶的气势,脸上不带表情。 “因为比较好奇,所以大学里搜集了许多资料,这是从别人那里了解的。”秋笙回答。 东天阳点了点头,往楼下去了。 王山浩将石萤收回腰包,和秋笙挥了挥手,跟着下去。 同时,楼上走下六个男人。 楼下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准备真是齐全。 秋笙关上门。 “你知道他们要来?”沙发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秋笙往那边看去,伊清浅正坐在那剥橘子。 “他们知道我的过去,一般而言,我不可能和超能力者扯上关系,所以他们肯定会怀疑我有没有超能力。” 秋笙在她旁边坐下:“你怎么进来的?” “我可以化作影子。”伊清浅只是粗略说明,“你怎么一点儿不紧张,万一他们突然对你动手怎么办?” “你不是在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因为我很靠谱,不可能让你陷入危险?我的靠谱展露得这么明显吗?”伊清浅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得意。 “我相信何学姐比较靠谱。”秋笙瞥了她一眼。 伊清浅的表情一僵。 两人的对话暂时结束,秋笙把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沙发上往后仰。 他盯着天花板的吊灯。 伊清浅吃完橘子,又去茶几里拿瓜子袋:“怎么了,他们以为你是无辜的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秋笙站起身,走到厨房的窗边,看楼下。 伊清浅嗑着瓜子跟在他身后,好奇的往窗外看。 “咦,那不是你妹妹吗?她不是早就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出小区?刚刚去男朋友家了?”她问。 “她刚刚躲在楼下面,看到那群武馆的人走了才动身。”秋笙盯着舞草的背影。 女孩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秋风吹过,旁边的银杏树飘下金黄的叶子。 出了小区门,她往秋笙的方向看了眼。 从那里看不到屋子里,秋笙没有躲。 “你告诉她了?”伊清浅问。 “没有。” “那她怎么知道?” “猜到了吧,我没想瞒着她。”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暂时没法开口。” “感觉愧疚?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东山武馆还在。”秋笙转过头,看着伊清浅,他的目光平静。 “哈哈哈哈哈——”伊清浅笑起来。 见秋笙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的笑声越来越小。 她皱起眉:“不是开玩笑?你知道东山武馆多难解决吗?只是死几个人可起不到任何作用。” 第十三章、舞草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秋笙坐回沙发上,拿了一捧瓜子磕。 “我感觉你不知道。”伊清浅坐到秋笙身边,“你准备挑拨苏家武馆和东山武馆的关系?” 秋笙点点头。 “你挑不起来的。”伊清浅的口气很坚决,“下面的小弟怎么样,武馆的上层并不在乎。只有上层决定开战,两家武馆才会打起来。” 见秋笙没开口,她继续说: “没错,你可以挑拨两个武馆的小弟们,让他们像昨晚一样打起来,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在这个资本化的社会,不管什么组织的上层都有一套所谓的‘大局观’,就是说,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不管他们的情感是憎恨还是欢喜,都影响不到他们的决策。” “能影响到决策的,只有‘利益’。除非你能影响到两家武馆的利益分配,不然他们不会开战。” “你不可能影响到两家武馆的利益分配,就算影响到了,一般而言,两家武馆也不可能陷入死斗里,在某种程度时,它们会达成和解。” 等伊清浅说完,秋笙把瓜子壳丢进垃圾桶。 他说:“的确,它们是以利益为核心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伊清浅问。 “我会给它们一个不得不开战的局势。”秋笙说。 见到秋笙不听劝,伊清浅恼火的抱着手:“那我拭目以待。” “要近距离见证一下吗?”秋笙看向她,“我今晚开始行动。” “好。”伊清浅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她倒要看看,秋笙会怎么让两大武馆开战,并且战到武馆灭亡的地步。 抓一把瓜子,她用力的咬开外壳,声音清脆。 秋笙跟着抓起一把,忐忑的心变得安稳多了。 计划顺利,免费的保镖到手了。 聊到这个话题不是偶然,是秋笙有意的引导。 为的是勾起伊清浅的兴趣,让她晚上跟着行动。 秋笙对自己的计算能力很自信,但由于信息收集能力的不足,意外在所难免,伊清浅可以帮他纠正可能出现的意外。 至于伊清浅愿不愿意帮忙。 来都来了,帮一把又能怎么呢? 伊清浅问:“你为什么觉得你能靠自己覆灭一家武馆?” “过段日子你就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是你杀的?” “不是我杀的。” “我不信。”伊清浅摇摇头。 “是我的杀的。”秋笙改了口。 “也不信。”伊清浅再次摇摇头。 她看了案件的卷宗,这么一连串的巧合,不可能是普通人干的。但是,那个女人死的时机是在太过巧合,不可能与秋笙无关。 “那你相信什么?”秋笙一摊手。 “如果你是超能力者,我信。” “可我不是。” “你是故意吊我胃口,让我跟着你给你帮忙?” 听到这句话,秋笙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还挺聪明。不过就算她想到了,也只是让阴谋变成了阳谋而已。 就和激将法一样,明明知道对方的打算,却甘愿往里面跳。 “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不是吗?”秋笙不评价她的猜测。 “扶光岛的规矩是不能插手岛外事务。” 伊清浅顿了顿,她看着秋笙的眼睛,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够了不是吗?” 秋笙没有说话。 “等上一周,我带你和你妹妹去扶光岛,何夕说你很有科研天赋,你可以进入她的研究所,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没有必要与那些渣滓们纠缠。” 在这一瞬间,伊清浅身上的玩闹气质消失不见,她将手按在秋笙的肩膀上,表情认真。 “避开了东山武馆,还会有东山研究所、东山岛、东山联盟这样的组织,不是吗?”秋笙反问。 伊清浅不能回答。世界从来不是秩序的,大鱼总是在吃小鱼。 站起身,秋笙进了卧室。 他不能留在客厅,他怕自己会同意伊清浅的提议。 逃避和妥协是美好的幻影,让人轻松,将人麻醉。 他不能要这些,不然下次还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东山武馆是他的仇敌,也是他的试炼。 看着关上的房门,伊清浅叹了口气。 她脱掉脚上的棉鞋,抱着腿坐在沙发的边角。 “避开了东山武馆,也会有东山研究所、东山岛、东山联盟这样的组织。” 秋笙的话在她的耳边回响。 …… 午饭在外面小馆子吃了一顿,舞草放学前,秋笙将赖在沙发上的伊清浅赶走。 深夜。 秋笙从家里出来,他的动作依旧小心,但没了昨晚的谨慎。 谨慎是为了不让舞草发现,现在舞草已经发觉了,没了谨慎的必要。 秋笙可以肯定,女孩正坐在门边听他的动静。 她会怎么想呢?音信全无的父亲,深夜出门的哥哥,还有找上门来的武馆成员。 秋笙想,舞草没有将这件事情挑明,是顾及他的情绪。 因为他不愿意说,所以舞草就算发觉了不对,也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尽管她心里忧虑得很。 早上,她躲在角落悄悄观察,是她对自己的关心。 秋笙有些心疼。 可告诉她自己正准备对付东山武馆,只会让她更加忧心,女孩自己想象,多半还想象不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没有从楼道口出去,秋笙还是从一楼转角的窗户跳到后面。 东山武馆的监视已经撤销,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些。 现在是零点多,小区里没有行人,楼多半熄了灯,两旁的路灯暗淡。 秋笙往左右瞧了瞧。 “找我呢?” 伊清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低下头,秋笙见到一个人头,从自己的影子里探出。 藏在影子里能力吗? “如果我快速打开手机灯光,让影子变换位置,你的脑袋会不会滚到一边去?”他问。 “你的癖好挺奇怪啊。” 如同从游泳池里钻出一般,伊清浅两手按在地面,用力一撑,人站在了马路上。 “我们去哪?”她问。 “去找苏家武馆的一个人。”秋笙往前走,脚步很快。 “等等我!”伊清浅小跑跟上,“苏家武馆的谁?你要干什么?” 第十四章、“灵活”的道德 常兴秀陪师兄弟们吃完夜宵,走在夜间寂静的道路上。 昨晚几个师弟遇上了东山武馆的人,和他们干起了架,除去跑得慢被警备员抓了两个这个失误,师弟们大获全胜,十分得意。 在以前,这是会得到武馆奖励的事件,可现在,上层不止没有夸奖,还把常兴秀拉去说了两句。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弟们,怕他们寒心。 时代不同了。 他发出感叹,并由这个感叹想到自己的事。 他在小组长这个位置已经待了五年。 在混乱的百年前,武馆是能力至上的时代,不论出生,只要敢打敢拼,能打能拼,就可以爬到高位,享受胜利的果实。 可在现在,在所谓的秩序开始后,公平反到消失了,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他就算做得再好,人生的顶峰也只能是个副组长。 除非发生什么意外,比如说馆长和副馆长的子女们都是平庸之辈,需要引入无权无势的外人来帮忙。 不巧,馆长和副馆长的子女们素质都在平均线以上,作为继承人的那一个还十分优秀。 他此生不可能做到组长,进入武馆的核心。 他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这让他有些迷茫。 走入黑暗的巷子,他从大衣口袋拿出烟盒,取一支点上,烟头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他想,他这么努力的在下层的小弟中间积累人脉,真的有意义吗? 没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覆舟的前提是掀起巨浪,巨浪是因为有狂风。 说到底,水能覆舟就是个谎言,是外来者风覆的舟,或者舟自己破败了,自己沉了自己。 小巷安静,这是一条近路,巷子的尽头是一盏路灯,只要看着路灯走,就不会撞到墙。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次,每次他都是点着烟悠闲的经过,在这黑暗里,他有一种深深的安全感。 这次他却感觉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什么。 也许是路过的混混在巷子里撞倒或是留下了什么,让巷子与以前不同了,潜意识感觉到了不同,他才会不安。 他丢下烟头,扭开大衣上面的两个扣子,右手伸进去,握住了手枪。 他加快了脚步,但很快又慢下来。 加快脚步是条件反射,放慢脚步是理智的判断。 他拿出手枪,做好射击的准备,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的眼睛注视着巷子里的黑影们,耳朵听着巷子里的声响。 用了平常两倍多的时间,他走到了巷子尽头,站在路灯下面,他深深的松了口气,感觉是自己多虑了。 龙宫市的蛋糕已经被划分完毕,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享用美食,不是打打杀杀的年代了,谁会对他动手呢? 将手枪放回口袋,他立直衣领,挡住往脖子里吹的冷风,往前迈出一步。 “嗒——” 一道轻响传到他的耳中,这声响来自他的身后。 他汗毛竖起,抬起的脚立即踩下,手插入了衣服里。 身后没有再传来动静,变故来自脚下! 鞋底的触感不是平整的地面,而是一个细小的凸起。 那凸起往旁边滚动,让他的身子也往旁边歪去。 他的心惊了一下,瞬间恢复了冷静。 旁边是草丛,他准备顺势翻滚,躲到昏暗的绿化丛里去。 可离得近了,他才见到草丛里藏着一道寒芒。 那是一根织毛衣用的钢针,又细又小,戳在土地里,在这瞬间之前,他绝不相信这女人用的东西,会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胁。 针尖已经触到了他的左脸,钢针是特异磨过的,尖端锋利,他能感觉到针尖刺破他的皮肤,刺入他肌肉的触感。 危机关头,他生生改变了翻滚的姿势,两手狠狠的按在地面。 钢针不再突入,血从脸颊上淌下,他撑住了身体,他还活着。 草地前小楼的天台上,伊清浅扭头看秋笙。 秋笙站在天台边,他向着外面伸直手臂,在他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他松开了手。 匕首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坠。 它刺破风,从黑暗中刺入路灯的光圈里,刺破了下面男人的衣服,扎入他的后心。 男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当秋笙来到楼下,男人已经没了动静,他的后背被血浸透。 伊清浅瞧了瞧匕首的位置。 “正中红心,死透了。”她说。 “麻烦把钢针和枪递给我。”秋笙说。 伊清浅拔出钢针,从尸体的手上掰下枪,递向秋笙。 秋笙撑开一个方便袋,示意伊清浅放进去。 伊清浅愣了两秒,把两样东西往秋笙面前再递了递:“用手拿。” “死人碰过的东西,拿着挺膈应的。”秋笙嫌弃的说。 “那你让我拿!”伊清浅怒视秋笙。 “我看你很熟悉尸体的样子,应该没有这个心理压力。”秋笙话有所指。 伊清浅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她闭了口,把两样东西丢进方便袋,用力瞪秋笙。 秋笙就当没有看见,他们都穿得严实,戴着兜帽,只要不仔细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他将玻璃珠回收,快步往前走。 在前面拐角的草地上,同样有着一根戳在土里的钢针。 秋笙将它拔出,放回袋子里。 这样的钢针一共有五处,小巷口是第四处,前面三处因为没有好的时机,没有动用。严谨些说,是信息不足导致需要等待时机,而前三处的时机不好。 如果五处布置都没能遇上好的机会,秋笙只能用冒险一些的手法。 “那把匕首不用收起来?”伊清浅问。 “可收可不收,收了还得想办法处理。”秋笙说。 “你是想嫁祸给东山武馆的人?” “我可没有嫁祸,苏家武馆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这样能有什么用?” “那个男人在下层的声望很高。” “下层再恼火,能起到什么作用?东山武馆给一个替死鬼,然后苏家武馆的上层就会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秋笙扭头看了伊清浅一眼,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些怨气 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这件事情一样。 将这条信息纳入资料库,秋笙解释说:“我知道下层无力改变什么,我要的是一种局势。” “什么局势?” 伊清浅再问,秋笙不回答了。 他还指望用这件事吊着伊清浅,让她做自己的保镖兼跟班兼底牌,不可能这么快揭开谜底。 伊清浅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个男人在下层的声望很高?” “你昨晚不是跟踪我了吗?我翻看了三个手机。” “又不是游戏,手机里怎么可能有这么清楚的信息……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伊清浅揉了揉脑袋。 对话是基于信息的交流,不直接显露信息,但可以提炼出信息。 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昨晚只是出手泄愤。” “我还不至于用无关人士泄愤。” “那刚刚的男人呢?他和你没有仇怨,甚至不认识你。” 周围安静下来。 两人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 马路的对面有四个行人走过,他们警惕的盯着秋笙两人,直到距离拉远。 伊清浅没有转换话题,她等待秋笙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秋笙说:“他是武馆的人,应该有这份觉悟。仅仅从昨晚看到的聊天记录里,我就知道了两起与他有关的命案。” “这只是借口。你不是因为他犯罪而去杀死他的,其他罪犯没见你管。”伊清浅说。 秋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伊清浅的眼睛:“我目前有能力做到的,只有不牵扯普通人罢了。” 他加快了脚步,这个问题让他本就不佳的心情更加沉重。 伊清浅追上他,扭头问:“生气了?” 秋笙如同没有听见。 伊清浅笑起来。 能有这样的反应,证明秋笙不是那种冷酷的人。 她不是替死掉的男人讨公道,武馆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她只是在意秋笙的想法。 她见过太多“灵活”的锄奸除恶,实际上只关心自己的人。 “现实里,有不牵扯普通人的底线已经算得上是好人。”她安慰秋笙。 第十五章、震惊!某研究所…… 一直跟着秋笙来到他家,伊清浅坐在他的床上,好奇的四下打量。 不管是以一个成年男性的标准,还是以一个普通人的标准来看,这个房间都太过单调。 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占了半面墙的书架,这就是房间里全部的家具。书桌上空荡荡的,书架上只有书,墙壁上没有海报也没有挂画。 窗帘是白底红花,很普通的款式,床单、被子和枕头同样如此。 这个房间太没有个人色彩。 “还不错,至少比何夕的房间有人样。”伊清浅轻声说。 她抛出何夕的信息,想引起秋笙的兴趣,打破沉寂,可秋笙没理她。 “怎么还不理我,你是小孩子吗!” 她从棉鞋里抽出脚,戳了戳椅子上的秋笙。 秋笙把椅子往外移了移。 他用手揉按两侧的太阳穴。这些天来,他的头疼就没有好过。 今天的运算不算复杂,但时间长。 他跟踪常兴秀的时候不止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在根据对方的行动演算他的性格,不断预想在各个路段动手的场景。 “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你可以覆灭东山武馆了。”伊清浅说。 秋笙还是没理她,头疼的状态下,除了舞草,他谁也不想搭理。 “你想知道何夕有多大吗?”伊清浅又问。 秋笙离开房间,从厨房端了一杯水回来。 伊清浅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除了超能力,还有修行法的存在。” “什么修行法?”秋笙转过头。 “……比起你的何学姐,你更关心这个吗?”伊清浅往秋笙的下身看去。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秋笙喝下一口水。 灼热的水滚过喉咙,落入胃里,给身体带来一阵温暖,头疼暂时弱了些。 “我也是听说,你知道超能力的起源是什么吗?” 成功让秋笙开了口,伊清浅的心情愉悦,她躺到床上,伸了一个懒腰。 “陨石带来的k因子?”秋笙回答。 这不是秘密,在网上就可以搜到。 “k因子是之前的叫法,我们把它称作幻想粒子,正如名字的含义,它几乎可以实现人的一切幻想。” 伊清浅翻了个身,面朝秋笙侧躺,用手撑着脑袋。 她继续说:“在百年前,超能力是幻想中的存在,修行法也是幻想中的存在,这么一想有修行法也很正常。” “你跑题了。”秋笙提醒她。 “不是闲聊吗?有什么跑题不跑题的。” 伊清浅打了个哈欠,给自己盖上被子:“那是南半球一家研究所的一项猜测。前阵子扶光岛的一家研究所入侵了对方,盗走了大量资料,对方气得接连谴责了三个月。” “物理入侵?”秋笙更关心其中一个小细节。 “嗯,一支超能力者小队干的。” 看来对方所说的扶光岛也不太平。 也是,哪里有真正太平的地方。 回到修行法的话题上,秋笙继续问:“就是说,修行法只是个假设,现在还没有成果?” “最多有一些试验性的成果吧。对方的谴责没起到什么风波,前景肯定很小,估计暂时还不如因子药剂。” “……” 就是说,你完全是个标题党? 秋笙叹了口气,本来高涨的情绪低落下来。 他还以为,没有超能力的自己,可以走修行法的道路来提升自身,结果修行法还在猜想阶段。 “失望了?”伊清浅的话里带着笑意,她是故意的。 秋笙不想理她。 “不要沮丧,等你去了扶光岛,加入那家研究所,三下五除二把猜想化作现实不就行了?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伊清浅看向秋笙的表情严肃,态度认真。 三秒后,她噗呲一声笑出来。 猜想不一定正确,就算正确,从试验到运用需要极长的时间,以及几代出色科学家的努力。伊清浅不认为秋笙可以做到。 秋笙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不过,去尝试一下也好。 他记下这条信息,决定去扶光岛后,想办法看看修行法猜想的相关资料。 万一他真能三下五除二的完成呢? “k因子为什么改名叫做幻想粒子了?扶光岛是什么地方?”他又问伊清浅。 “这个问题明天再说吧。”伊清浅又打了一个哈欠,她闭上了眼睛。 秋笙看了看对方身下的床,很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 这女人居然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睡了。 如果他上去袭击会发生什么? 秋笙倒不是想对伊清浅怎么样,只是好奇事情会怎么发展而已。 压下这份冲动,他望着伊清浅的脸。 他想到见到尸体时,伊清浅寻常的表情,以及她只是一眼,就能判断对方生死的事情。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经历却广了那么多吗? 是我过得太安逸了? 话说她不脱衣服就盖被子,能舒服吗? 大概是真的困了吧。 她来龙宫市有她自己的事情,白天忙那件事,晚上跟自己出门,十分辛苦。 秋笙轻手轻脚的取出衣橱里的备用被褥,摊在地上。 临睡前,他给舞草发了一个消息,让女孩不用准备自己的早餐。 …… 王山浩的头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道电话叫醒,他以为这已经足够不幸,没想到电话的内容更加不幸。 苏家武馆的一个人死在了外面,凶器就插在他的背上。 换做平常,苏家武馆的人死再多也和他没有关系,可就在前一个晚上,自己的师弟们刚和苏家武馆的人起了冲突,而且是自己的师弟们吃亏。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某个人私下进行了报复。 他立即下床,披上衣服。 “师兄?”李迪被他的动作惊醒,抬头问。 “醒了就起吧,出事了,我们一起去一趟。”王山浩说。 “好。” 李迪睡在里侧,他推开身上的一个女人,再跨过另外三个,下了床。 凌晨时分,天蒙着薄薄一层雾,空气寒冷。 王山浩先联系昨晚的师弟们,确定不是他们中的某人动的手后,去了苏家武馆。 他吃了个闭门羹,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怒火。 他得知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死掉的人是小组长常兴秀。 第十六章、她是谁! 秋笙中午醒来了一次,他吃了两块面包,伊清浅已经离开了,他睡到床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打开门,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是舞草。 “晚饭马上就好,先吃点别的东西垫垫吧。”舞草发现了外面的他,高声说。 “不用了。”秋笙坐在餐桌旁。 女孩没有问他为什么睡到现在,他也没有解释,两人默契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十分钟后,晚餐端上餐桌,是炒牛肉和四季豆,以及青菜汤。 秋笙早就饿了,他端起饭碗,快速往胃里填。 舞草被他带得也快速起来。 当他放下空碗,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孩叫住他:“阿笙。” 秋笙转过身,疑惑的看舞草。 “有件事情要问你。”女孩的面色严肃。 “什么事?”秋笙反思自己最近,尤其是今天的行为。 凌晨他回家的时候,特异弄出了一些动静,告诉等待的舞草他已经回来了。他今天只做了这么一件不寻常的事,其余时间都在睡觉,舞草要问什么? 舞草推开椅子,她走到秋笙面前。 “弯腰。”她说。 秋笙弯下腰,视线和舞草的视线齐平。 女孩又靠近了些,手伸向了他的脑袋。 两人的脸很近,秋笙可以见到舞草长长的睫毛,从睫毛下的眼睛里,他看出女孩的心情不太好。 女孩从他头发里捏了什么,手缩回下了。 那是一根头发,一根比巴掌要长的头发,而秋笙的头发,连半个巴掌长都没有。 “……” 这个伊清浅,怎么还掉毛的! 一定是掉在了枕头上,他睡的时候压到了头发里。 “这是什么?”舞草举着头发,严肃的问。 秋笙思考如何简单快捷的解释自己和伊清浅的关系,思考的结果是无法简便解释。 他于是挑了一个简单的方面说明:“还没成为女朋友的朋友的。” “啊?”舞草吓了一跳。 “也是,阿笙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她放松下来,语气里带着埋怨:“我还以为你接触了那些不好的女人。” 你这是以为我晚上出门,是去找那种女人缓解压力了吗? 误会解开,舞草欢快的问:“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给我看看?要我帮忙吗?” “吃你的饭吧!”秋笙站直身,离开餐桌。 …… 深夜十二点,他从家里出去。 他刚翻出窗户,伊清浅从影子里钻出来。 她快速瞥了眼秋笙,扭头看旁边的道路。 她问:“今天去哪里?” 她的表情有些不正常,目光在躲闪。 是听到了晚饭时候的话吗? 超能力真是方便,完全感觉不到被偷听了。 “偷窥狂?”秋笙问。 “不是!”伊清浅红着脸反驳。 两人还不算熟,秋笙见好就收。 “今天是东山武馆的人。”他说。 “然后明天再是苏家武馆的人,这么循环?让他们人心惶惶?”伊清浅猜测。 “到了明天就会有变化了。”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个城中村。 村里都是低矮的平房,在村子的两侧,是两片楼房,村子夹在现代化的高楼中,格格不入。 在等待的时间,秋笙解释说:“对方最近在负责一个拆迁项目,晚上小弟会上屋主的门,闹出一些小小的动静来,然后他再出面关怀关怀屋主。” “你直接说他强迫屋主卖地卖房不就行了。”伊清浅不喜欢这些绕绕弯弯的说法。 “这是一个粉饰的世界嘛。”秋笙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对方已经出手了。 过了片刻,狗叫声出现,狗很快安静下来了,孩子的哭声响起,然后归于了平静。 比起面对女人时的激动,面对常兴秀的沉重,此刻他的心情平常了多。 “出来了。”伊清浅说。 “走吧。”秋笙转过身,顺着马路走。 黑暗的村子里,四个人影出现,其中最高最胖,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就是今天的目标。 他的名字叫做顾成富,是东山武馆的一个小组长。 “不愧是师兄,马到成功。”身边的三个师弟们恭维他说。 “哈哈哈,等你们熟练了也可以的。”顾成富一边笑,一边瞧了瞧前面的两个人影。 看起来是两个年轻人,大概是晚上出去玩的学生吧。 因为这两人走在前面,顾成富没有多想。 “气势也很重要吧,师兄光是往那一站,气势就已经很足了,我们就是再熟练也做不到啊。”其中一个小弟很会说话。 顾成富笑得更开心了。 他所得意的,正是他这一身胁迫的本领。 作为小组长,他本来可以坐在武馆里喝小酒,但他就是喜欢和师弟们一起出任务,显露自己的本领。 他给师弟们讲起自己多年来总结的经验,不时插入有趣的案列,师弟们听得都很认真。 这是对他的最好夸奖。 他们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前面两个学生往右边拐去了。 “嗒——” 右边的路段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没在意。 他自夸说:“不是我吹,论‘劝导’的本领,我……” 话没说完,他踩上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 三百斤重的身体,往右边倒去。 他的肩膀先触到了地面,然后脑袋顺着惯性往下一甩。 咚的声音响亮,他撞上了路牙。 三个师弟愣住了,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过了两秒,才匆匆忙忙将顾成富扶起来。 血从顾成富的脑袋上淌下,流的不多。 顾成富的脸上,还保留着摔倒时的诧异。 “师兄,师兄!”师弟们呼唤顾成富。 起初他们不在意,只是摔倒磕了一下路牙而已,能出什么事?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越来越感觉不妙,叫声越来越大。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颗玻璃珠慢慢滚过马路,落入了下水道里。 秋笙和伊清浅走到另一条马路上,还能听到那边的叫喊声。 “他死了?”伊清浅问。 “不排除没死的可能性。”秋笙说。 “那不是失败了?” “我为的是东山武馆,不是他。他死不死关系不大。” 伊清浅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秋笙,她的表情复杂: “这样的能力真是太可怕了,只要你想,谁都可以‘意外’死亡吗?” “超能力不是更加厉害?”秋笙反问。 “不一样,超能力是有迹可循的,用仪器可以探测到k因子。” “不是说幻想粒子的吗?怎么又变成了k因子?” “到了超能力者这里,幻想粒子表现出k因子的特性。” “哦?”秋笙产生了兴趣。就是说,幻想粒子还有k因子之外的状态。 “别问我再深的问题,我不知道。”伊清浅预判了秋笙下一句要问的话。 “那就讲讲扶光岛吧。”秋笙说。 第十七章、你的癖好好怪啊 “扶光岛啊。”伊清浅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下了,她看着前方,神情复杂。 那三人的叫喊声停下了,看来他们已经发觉了严重性,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小组长送往医院。 那么大的体格,抬起来可不容易。 秋笙加快了脚步,防止对方跑来抓他做挑夫。 “关于扶光岛,你都知道些什么?”伊清浅反问秋笙。 “远洋的岛屿,学校和研究所的集中地。”秋笙说出网上流传的信息。 扶光岛名声不显,在上大学前,秋笙甚至没有听说过它。 话说,何夕明明是扶光岛的研究员,却跑到他的大学去,假装他的学姐。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学校和研究所是扶光岛的核心之一。”伊清浅说。 “之一?”秋笙配合的问。 “还有两样核心,一是第七号陨石。” “是带来幻想粒子的陨石?” “没错。”伊清浅点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明明超能力者存在,你却很难见到一个。” “因为只有靠近陨石,才能拥有超能力?”秋笙猜测。 “扶光岛约束了陨石对幻想粒子的散发,只有在扶光岛上,才有后天成为超能力者的可能。” “你说后天成为超能力者的可能,就是说,还有先天成为超能力者的?” 秋笙感觉自己在玩对话解谜游戏。 “那是刚出生就伴随了超能力的人。根据研究,是因为他们对幻想粒子的适应力太高,就算处在基本没有幻想粒子的岛外,也能获得能力。” “就是说,幻想粒子其实没有完全被约束住,岛内的浓度高,岛外只是浓度低,并不是没有。” “是这样。” 伊清浅点点头。 迎面走来了三个行人,他们中断了谈话。 那是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到了近处,中年女人打量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三人越走越远,看不到身影了。 伊清浅不停扭头看秋笙,终于忍不住问:“听了后天超能力者的事情,你怎么不激动?” “你是说,我到了岛上,说不定可以成为能力者?”秋笙说。 “很遗憾,你没有这个资质。”伊清浅驳回他。 在伊清浅的想象中,应该是秋笙惊喜的问,然后她痛快的驳回,欣赏他失落的样子。 可惜秋笙没有上套。 “因为我已经接触了你?”秋笙早有猜测。 “幻想粒子到了超能力者体内,会转变为k因子,可以成为超能力者的人,能够感觉到k因子的存在。”伊清浅说。 很显然,秋笙没有感觉到。 “所以在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只能安心做一个研究员了。” 伊清浅的话语欢快,她不是在幸灾乐祸。想到秋笙不用卷入到超能力者的纷争里,她为他感到开心。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可秋笙沉着、果断,尤其是恪守底线的性格,让她的印象深刻。 伊清浅昨天说,相信秋笙有覆灭东山武馆的实力,并不是谎言。 参与了秋笙策划意外死亡的过程,了解了他的能力,伊清浅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个方便、快捷、安全的,覆灭东山武馆的方法。 只要让东山武馆的人,“意外”导致几场恐怖袭击,警备员就会出手。 没有武馆可以对付警备员,也许几十年前可以,但现在官方才是最大的组织。 唯一的瑕疵是,恐怖袭击需要一些平民的伤亡。 伊清浅很高兴秋笙没有选择这条道路,昨晚听到秋笙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下定决心,如果秋笙没能做到,她会帮帮他。 当然,除了性格方面的因素,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是,对方每次行动时,那坚毅的眼神,很戳她的性癖。 “恐怕不一定。”秋笙说。 “你认为你能研究出修行法?”伊清浅不是看不起秋笙,而是做研究这件事,光有计算能力可不行。 她说出不信的理由:“你的计算能力再高,还能高得过扶光岛上的超级计算机?” 她本是以玩笑话的语气说的,但想到安云饭店的事件,她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应该高不过的吧?”她忐忑的看秋笙,希望从秋笙的回答中找到答案。 “我的真实计算力到底在什么程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旦运算过多,头就会开始抗议。从高中后,我就没全力运算过。”秋笙回答,“单以目前能用的计算力来看,应该比不过超级计算机。” 伊清浅眯起眼睛,眼中带着揶揄: “明明只要说应该比不过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说前半句?心里不服气?能用的计算力才叫计算力,不能用的计算力根本不存在嘛!” “你就当是这样好了。”秋笙无意谈论这件事。 伊清浅感觉自己成功打击到了秋笙,步子都欢快了多。 秋笙有些好笑,这个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的超能力者,居然会为了这种事高兴。 伊清浅以为他是逞强才说出了前半句,实际上并不是。 他一开始所说的不一定,确实是说他不一定只能当研究员,但并不是说他可以快速完成修行法的研究去,而是说他不一定没有特殊的能力。 伊清浅认为,他的计算力是属于普通人的能力,只是有些出众而已。 就和超忆症一样,患有这种症状的人会记得自己经历的任何细节,这是大灾变前就有的病症,不属于陨石带来的超自然能力。 但秋笙清楚,他的能力并非如此。 他曾一度以为,这是一种超能力,可他故意去了一些会进行k因子检测的场所,都没有被检测出k因子。 大学时候,何夕帮他做了更专业的检测,结果同样是否定。 这让他挺沮丧,如果是超能力,他的计算力还有上升的空间,但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能力,那么基本没有上升的可能。 在伊清浅说出“到了超能力这里,幻想粒子表现出k因子的特性”后,他心中熄灭的火焰重燃。 他只是没有k因子的适应性,而k因子只是幻想粒子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的产物是超能力。 那么,他的计算能力,是不是幻想粒子另外一种状态的产物? 目前而言,超能力具有可以无限提升的特性,他的计算能力或许也有这种特性。 普通大学的知识无法支撑他对此进行研究,他期待到扶光岛的生活。 在解决东山武馆后。 第十八章、我的王之力! 秋笙没有往家里走,他去到另一个小区,将一个宣传单丢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走出小区后,伊清浅问:“这是干什么?” 她回想宣传单的内容,那是一家小电影院的广告。 影院全天开放,这是十分大胆的行为。晚上的价格要比白天低一大截,广告单上有最近几天的节目。 “里面住着之前酒吧里的一个人,苏家武馆的。他女朋友想拉她去看最新的3d电影,他觉得票价太高了。”秋笙解释说。 这些信息来自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伊清浅点了点头。她想,这家电影院晚上的票价便宜一半,成功解决了票价太高的问题。 电影有严格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就是说,秋笙可以控制对方的行程。 “你明天准备怎么做?”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如果那个人没去呢?也许他还是嫌贵,也许他明天没空。”伊清浅问。 “这不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没上钩,那就没上钩好了。”秋笙说。 因为信息获取能力的不足,意外随时可能发生,秋笙早就在计划里,留出了供意外发挥的空间。 他加快脚步,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路上,他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扶光岛有三个核心,一是学校研究所,一是陨石,还有一样是什么?” “king。” “国王?”秋笙诧异的看伊清浅。 “是超能力者中的王者,他们具有毁灭人类社会的力量。”伊清浅说,“k因子中的k,就是取自king。第一代王们,是最先得到超能力的人。” “毁灭人类社会的力量。”秋笙有些恍惚,他无法想象,在一个现代社会里,个人居然可以拥有这种武力。 核弹级吗? “正是王们达成了和平协议,联合政府才能组建起来。扶光岛是其中一位王的私产。”伊清浅拍拍秋笙的肩膀,“那离我们太远了,不用想太多。” 她瞧瞧四周:“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安宁武馆的人。”秋笙无法将思绪从刚刚的消息上完全拉回。 他想,如果他有那种程度的力量的话,是不是就能真正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安宁武馆?”伊清浅抓抓脑袋,“怎么扯到安宁武馆了。” 安宁武馆是龙宫市第三大武馆,整体势力比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低了许多。再往下的,就是一些成员不超过二十人的小武馆。 秋笙没有回答,他们来到一家夜宵店,找到了他的目标。 这些武馆的底层成员,总是喜欢穿着练功服晃悠,很好认。 秋笙跟上其中一个落单的,玻璃珠从他的手中滚出。 对方摔倒在地,手机落出来,他没有发觉,拍了拍衣服,骂了两句,就离开了。 秋笙走上前,捡起手机。 屏幕锁很简单,是一个叉,秋笙试了三次成功解锁。 他一边翻看手机里的消息,一边寻找另外的、安宁武馆的成员。 凌晨三点半,他和伊清浅分别,回到家。 关上的大门发出一道轻响,这响声不足以吵醒睡着的人,也不能瞒过醒着的人。 舞草的房间跟着咚了一声,隐隐还有舞草的轻声痛呼。 秋笙假装没听到,回房间躺下。 第二天早上,秋笙和舞草各自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打着哈欠。 等舞草去上学,秋笙立即回到被窝。 他睡得很舒服。 …… 王山浩睡得不好。 不出他的意外,常兴秀死后,苏家武馆立即向东山武馆讨要说法。 东山武馆当然不承认,东天阳让他去和苏家武馆洽谈。 说是洽谈,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几天这件事就会被淡化,找一个小武馆的人做替罪羊。 忙了一天,他深夜回到家,听到动静的妻子起来,服侍他洗漱。 他和妻子是娃娃亲,两家人都在东山武馆有些人脉。 结婚十年来,他们相敬如宾。 妻子知道他在外面玩女人,他也知道妻子在外面包养小明星。 洗去一身灰尘,他的脑袋刚躺上枕头,梦还没开始,手机响起。 拿起一看,打电话的是另外一个组的组长。 “什么事?”他问。 “顾成富进医院了。”对方说。 王山浩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走路摔了一跤,撞上了路牙子。他身边跟着三个师弟,没有别人。” “那还好。”王山浩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苏家武馆的人干的。 片刻,他又感觉有些不对,顾成富怎么死的这么巧。 “你来看看吧,问问苏家武馆的人。” “好。” 王山浩挂断电话。他没问医院的名字,东山武馆有专门合作的医院。 掀开被子下床,他有些惆怅。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要穿上刚刚脱下的衣服,而更痛苦的事,是衣服已经凉了。 顾成富的情况很不乐观,清晨转入了大医院,立即进了手术室。 中午十二点半,手术成功。 下午三点五十八分,停止呼吸。 王山浩这才知道,原来手术成功也会死。 和苏家武馆有关联的事,都归他负责,他立即开始调查,并向苏家武馆询问。 常兴秀被插了一刀,因为找不到凶手都不了了之,顾成富自己摔死的,当然也掀不起风浪。 推崇义气二字的武馆,上层却越来越冷漠了。 王山浩觉得这么冷漠挺好,他可不想和苏家武馆干仗,平平安安的把钱赚了不好吗? 下面死几个人谁在乎呢? 苏家武馆的人感觉有些蹊跷,派了一个负责人,和王山浩一起把两个事件仔细查了查。 他们特意请了一个退休的老警备员帮忙,老警备员在两个案发现场瞧了瞧,又给两具尸体拍了片。 顾成富的死亡过程很明朗,他的脑袋撞上了马路牙。 如果他的死有问题,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同行的师弟身上,师弟有三人,同时被买通的可能性很低。 常兴秀的死亡过程就复杂多了。 医院里,王山浩四人等着老警备员看完手上的伤口照片。 照片是用名字很长的仪器拍出来的,王山浩四人没有一个懂。 王山浩身边跟着李迪,还有两个是苏家武馆的人。 放下相片,老警备员望向四人,他说:“再去一趟案发地点。” 老警备员的办案经验丰富,最擅长的就是凶杀案的调查,他退休前,给龙宫市的武馆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临退休的时候,他得罪了大人物,职位一撸到底。他的老伴有病,只靠普通警备员的退休金无法生活,只能给一直以来作为对头的武馆打工。 当武馆需要让一个人消失的时候,就会叫来他,让他帮忙消除犯罪痕迹。 估计他也没想到,到了武馆还能做追查凶手的老本行。 第十九章、无辜、可怜、无助 众人来到常兴秀死亡的地方。 这里有苏家武馆的两个人悄悄盯着,一方面防止别人破坏现场,还有一方面是感觉凶手说不定会回来处理痕迹。 王山浩看着老警备员蹲在草丛里,翻了翻草丛,又仰头往上面看,然后回到马路上,皱眉四下看。 “发现什么了?”苏家武馆的人不耐烦的问。 “根据常先生背后的伤口分析,那匕首不像是被人抓着捅进去的,而是像自然下坠的。”老警备员指向路旁的五层小楼。 “哈?”苏家武馆的人惊愕的盯着老警备员。 “当你们见到常先生的时候,他是趴在草丛里的?而且手上沾了泥土?”老警备员问。 发现现场的人回想一下,点点头。 老警备员跟着点点头:“以我的经验来看,常先生走在路上,不知为何摔到了草丛里,他用手撑在了泥土上,一把匕首正好从楼上落下来,插入了他的后心。” 王山浩和李迪对视了一眼。 苏家武馆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负责人夹着烟,深吸一口,丢在地上。 “胡扯!”他冲上前,对着老警备员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老警备员摔倒在地。 王山浩感觉这一幕有点眼熟,他的半张脸有些疼。 苏家武馆的另外三人对着老警备员拳打脚踢。 等他们停下,老警备员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着。 苏家武馆的负责人斥责他说: “你看清楚,这可是五层楼,扎进我兄弟后背的不是飞刀、不是弓箭,是一把匕首!你告诉我,谁能从五楼丢一把匕首,正好扎中我兄弟的后心!” “我是说这可能是巧合,正好有一个人在楼上玩匕首,不小心失了手。我办案这么多年,遇到过好几起意外杀人。” 老警备员忍着痛说,他相信自己的专业水平:“对方捡走了常先生的手抢,这东西不常见,他一定是藏起来了,是个男人都会这么做。只要查查附近哪家人藏着手抢,就能查到凶手!” 苏家武馆的人又打了他一顿,骂骂咧咧的离开。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王山浩对李迪说:“你送他去医院。” 时间已经不早,王山浩还有另外的安排,他上车离开。 今天是东山武馆的酒会,小组长及以上的成员都要参加,死一个顾成富对酒会没有丝毫影响。 酒会上,吴岳山炫耀了一条32公斤重的大鲤鱼,这是他昨天亲手钓上来的。 这个馆长沉迷钓鱼下棋,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年人。 在场的人对钓鱼都不敢兴趣,但各个都懂许多,立即送上专业的恭维。 在哪钓的?过程怎么样?用的什么饵? 王山浩跟着说两句,笑嘻嘻的。别墅的气氛热烈。 酒会结束,他已经困得不行。 举行晚会的别墅在郊外,吴岳山买了这里的一大片地皮,建造出一个大本营。 平常时候能进入这里的,只有武馆的高层,和负责护卫的师弟们。 别墅外有馆长安排的车,自己的车和司机不允许进入。 站在车旁,冷风一吹,王山浩清醒多了。 想到两个小组长的死,他打电话叫来了李迪,让李迪陪他回家。 李迪虽然是师弟,但比王山浩大,他参加过战争,有他同行,王山浩安心了许多。 路上,王山浩想下午的事。 老警备员说,常兴秀后心的刀伤,不像是人捅的,而像是从匕首高空坠下戳的。 常兴秀可能同样是死于“意外”,坠刀的意外。 “坠刀的意外。”王山浩低声说,他笑出声来,心里却冷得颤抖。 苏家的人不信这种推理故事一样的巧合,王山浩本来也不信,但他想到了安云饭店的事,还有顾成富的事。 他想和李迪讨论讨论,但司机不是他的人,不方便聊这些。 常走的路发生了车祸,路被堵住了,他们绕了些远。 半路上,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道巨响。 紧接着是一道惨叫声。 尖锐而短促。 王山浩和李迪对视一眼,让司机停下车。 他推开车门,和李迪一起过去查看。 实际上,王山浩一点儿也不想下车。 可这里是东山武馆的地盘,于情于理都得去瞧瞧。如果他不去,明天他胆小怕事的消息就会传遍武馆。 司机是东天阳的人,东天阳不会针对他,但也不会帮他隐瞒。 这对他的发展很不利,他的背景不深,他需要下层师弟们的支持,他的组长位置还没转正呢。 声音来自一条小巷。 是仇杀吗? 昏暗的巷子里,李迪走在前面。 王山浩有意放慢脚步,希望凶手快点儿完事,然后离开,不要与他碰面。 周围平静,刚刚的声音似乎只是错觉。 王山浩和李迪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地上倒着一个身影。 李迪持着枪,走上前。 “死了。”他对王山浩说。 王山浩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到尸体旁边。 他先看了尸体的面容。 王山浩记得龙宫市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的样子,这具尸体他认识: “是苏家武馆的人,虽然不是小组长,但就等着他的小组长过两年退位,他就能上去了。” 李迪在尸体旁边,找到了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前面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 “没有开放性伤口,脖子折了,这里是拐弯口,应该是拐弯撞到石头导致摩托车失控。”李迪说。 “又是巧合?”王山浩想点支烟,结果烟盒里空荡荡的。 “这巷子挺宽敞,石头不算太大,我不觉得谁能肯定这个倒霉蛋一定会撞上去。”李迪说。 “的确。”王山浩陷入思考。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噗通声。 那是人摔倒的声音。 李迪拉上他躲在墙边,警惕的看向那个方向。 王山浩不以为意,多半是看热闹的路人,这种事他见多了。 脚步声响起,那路人在逃跑。 可那脚步声为什么越来越近了? 在王山浩和李迪愕然的目光中,一个年轻人跑到他们面前。 见到他们后,年轻人吓了一跳。 他立即转头,往回跑。 王山浩和李迪明白过来,这人是跑错了方向,他们开怀大笑。 笑了两秒,王山浩的潜意识开始预警,他瞥一眼地上的尸体。 他的笑声噎住了。 “抓住他!”他忙推李迪,“快!” 李迪立即冲过去。 他向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大喊:“别动!” 枪声在附近回荡。 身影没能跑远,他立即停下:“别、别杀我!” 李迪把对方抓到王山浩面前,看到对方身上的苏家练功服,王山浩草了一声。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对方。 “我什么也没看到,我是去看电影的!”对方颤抖着说。 “草!什么叫你什么也没看到!不是我们杀的他,是他自己摔的!我们也是后来来的!”王山浩急得直抓脑袋。 他知道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了,除非他让这个“目击者”消失。 可他不能这么做,甚至不能恐吓对方,不然不是他干的也成了他干的。 “有烟吗?”他问。 “有、有的!” 王山浩从对方身上翻出一包烟,抽了整整半包,有了决定。 这件事他做不了主了,上报给东天阳吧。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和地上的倒霉蛋没有利益纠葛,用那老警备员的话来讲,他根本没有犯罪的动机嘛! 早知道把司机带上,就能有完美的证人了。 第二十章、舞草有所了解 握着手机,舞草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出这通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来自爸爸最长久的情人。 舞草一度以为,这个阿姨会成为自己的妈妈,可惜阿姨还有她自己的家庭。 五年前,爸爸因为打架进了局子,哥哥正在参加一项竞赛,是这个阿姨过来通知了她,并留下了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 字条后来被哥哥丢进了垃圾桶,他不知道,自己悄悄记下了这个号码。 她一次没有打过,爸爸的情人这个身份实在太尴尬,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可是,哥哥已经连续晚上外出了好多天,上次还有武馆的人找到家里来。 她很担心,她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相信,如果她执意问哥哥,哥哥就会把事情告诉她。 可她同样知道,这是对哥哥的一种伤害。 哥哥想要处理好了再告诉她。 犹豫再三,她闭上眼睛,手往下一按。 嘟嘟的等待声响起,她的心跳加剧。 “喂?”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才打通,对面的女声很疲惫。 舞草这才想到,现在是凌晨。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真的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你是?”女声清醒了些。 “我是秋舞草。” 女声停顿了一会儿,带着尴尬的声音响起:“是你啊,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哥哥说他已经解决了欠款。” 欠款?什么欠款? 舞草想问,但她忍住了,这件事一定与爸爸有关。 “您最近见过我爸爸吗?”她说。 这次的停顿更加漫长。 “他没告诉你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几乎和叹息一般。 “我没有问。”舞草为哥哥解释,尽管对方没有责备秋笙的语气。 “我在水龙有一套房子,你和哥哥不如过去和我一起生活?不过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待在龙宫。” 已经不需要说明,尽管过程还在雾里,但舞草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泪水一下子充满了她的眼眶,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她想躺下来,躺在爸爸给她漆成粉色的床上。 “谢谢。”她努力的道了谢,把手机放好。 手机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声响。她的手在颤抖。 躺在床上,她的大脑的一片空白。 她什么也没有想,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过了十几秒,那亮光也熄灭了,她躺在黑暗中。 当她翻了个身,脸颊贴上枕头,湿润的触感传来,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哭。 哥哥说,爸爸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她不这么觉得。 爸爸很少在家,经常答应了她的事情又放她鸽子,但她只有这么一个爸爸。 她感觉她过得很舒适,很幸福,这份幸福一部分是哥哥带给她的,还有一部分是爸爸带给她的。 泪水淌得更快了,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脏东西,火辣辣的疼,她坐起身,用手去揉。 她靠在墙角,背上的触感让她轻松了一些,就像她靠在爸爸和哥哥的怀里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两道咔嚓声,那是家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她抹掉眼泪,她要扭开门,要扑到哥哥的怀里去。 她得找一个理由,不能让哥哥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爸爸的事。 她想,就说做了一个噩梦,她可以撒娇,像小时候一样和哥哥一起睡。 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凉,她不愿浪费时间去找拖鞋,她向房门迈开步子,她的手按上了门把手。 只要按下它,她就能见到哥哥。 她缩回了手。 回到床边,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 她不能出去了。 她的眼眶通红,这个无法掩饰。哥哥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轻轻放下手机,她躺在床上。 与刚刚的空白不同,纷乱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中纠缠,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她不能再哭了,早上还要和哥哥一起吃早餐,她要早点睡觉,消去眼眶的红肿。 …… 秋笙立在舞草门外。 他已经回来了一段时间,舞草没有听到第一次关门声,他听到了女孩抽泣的声音。 他于是第二次打开门,用力关上。 他以为女孩会出来,找个理由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女孩的脚步声在门后停下,又回去了。 他不得不胡思乱想,舞草是不是知道了是他害了父亲,她是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 秋笙知道这不可能。 首先,舞草不是这样的孩子。 其次,除了东山武馆的几个人,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他感到烦躁,计划顺利带来的快感消失无踪。 他想到那个女人,那个罪魁祸首,他想把那个女人从墓里挖出来,用拳头狠狠的打她的脸。 伊清浅碰了碰秋笙的肩膀,她感觉到秋笙的状态很不对劲。 当秋笙转过头,她吓了一跳。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她见过各种眼神中的怒火,她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有的怒火暴躁,只要一点点小的冲突,火焰就会烧到无关者的身上,然后消散开来。 有的怒火怯弱,这种火只会烧到自己,甚至会自行熄灭。 而秋笙眼中的怒火,是克制的火焰。 这种火会潜伏起来,伺机烧到它该烧的人身上,烧得熊熊,烧得灼灼,让对方感受到最深刻的痛苦。 秋笙开门走了出去,伊清浅跟上。 她不知道秋笙要去哪里,他们走了两条街,迎面过来了一个青年男人。 走到青年男人身后的时候,秋笙提起拳头,狠狠地打在男人的后脑。 男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他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插进了口袋。 伊清浅立即使用能力,男人的影子动起来,影子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秋笙一脚踢在男人的两腿间,男人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把他翻过来,膝盖压在他的腰上,猛击他的脸。 男人被打懵了,他的鼻梁骨折了,牙齿断了,血从鼻孔里、嘴里淌出来。 秋笙每一次挥拳,都会溅出一滩血。 伊清浅感觉到了恐惧。 秋笙的脸上不显狰狞,他的表情比以往所有时候都冷静,但他的行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暴烈。 男人彻底晕过去了。 又打了几拳,秋笙站起身。 他呼吸急促,这场拳击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忍住心中的战栗,伊清浅走上前。 她拉起秋笙的手,两只手血淋淋的,不是地上男人的血,而是秋笙自己的血。 秋笙挥拳的动作太粗糙,伤到了自己。 她拿出常备的纸巾和药,帮秋笙擦干净手,喷上药。 第二十一章、哥哥的任务罢了 “抱歉,有些冲动。”秋笙的话语生硬。 显然,他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没关系,算是认识了你另外一面。”伊清浅笑起来。 虽然她感觉到了恐惧,但秋笙的怒火并没有朝向她。 有这么一个令人恐惧,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碰了下秋笙的伤口:“不常打架?” “从没有打过,都是以打架外的方法解决问题。”秋笙回答说。 “那应该庆祝一下。”伊清浅说,“很多时候,只有正面给对方一拳才能解决问题。” “发泄也算?” “当然算,情绪问题也是问题啊!”伊清浅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谢谢。” 秋笙看出伊清浅在安慰自己,而且刚刚男人掏枪的动作,也是伊清浅打断的。 伊清浅望向地上的男人:“这个人还有用吗?” “东山武馆的枪手,没用了。”秋笙回答。 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思考这么处理对方。 这样近距离接触,对方身上一定留着他的痕迹,比如血液,比如皮肤组织,比如头发。 要把这些清理掉。 “那就好。” 伊清浅从男人的怀里掏出枪,丢给秋笙,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男人如同陷入了沼泽般,慢慢沉入了影子里。 影子消失,地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伊清浅掏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是一块灰色的石头,指甲盖大小。 她拔开瓶盖,放在地面。 石头的颜色慢慢变深,从浅灰色变成了深灰色。 伊清浅解释:“这块石头可以吸收k因子,用做一般的痕迹处理很方便。除非把石萤放在地面测,不然根本查不到。” 石头的颜色不再变化,伊清浅重新盖上盖子:“而石萤的脆弱你应该也知道,不可能有人这么做。一只石萤可不便宜。” 秋笙点点头,他的情绪基本恢复了。 “现在做些什么?要去吃个夜宵吗?” 把瓶子放回衣服里的口袋,伊清浅提议:“我来龙宫市之前,朋友和我推荐了一家夜宵店,不知道还开没开着,去瞧瞧?” “明天吧。”秋笙摇了摇头。 两人往回走。 伊清浅在门口离开。 秋笙关上门,打开厨房的灯,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完。 然后,他端着另一杯水,敲响舞草的房门。 “什么事?”舞草还没睡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秋笙打开门,走进去。 “我做了个噩梦,过来陪你睡。”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没有开灯。 “什么啊,你做了噩梦,怎么说是陪我睡!” 眼眶又湿了,舞草背朝秋笙,悄悄擦干净。 “我睡里面,让一让。”秋笙跨过她的身子。 “你是小孩子吗?”女孩小声嘟囔。 她往外滚了一圈,给秋笙让出位置。 暖和的被窝里,进来了一具寒冷的躯体,舒适度陡降,舞草却感觉舒服多了。 她面朝外,虽然屋子里很黑,但她知道秋笙的五感很灵敏。 “床头柜上有水,要喝吗?” 秋笙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要!” 哭了许久,舞草口干的很,她摸到水杯,一口喝完。 躺下身,她左手在被窝里摸索。 秋笙把手递过去,让女孩紧紧握住。 “睡觉吧。” “嗯。” 女孩的呼吸很快变得缓慢,她睡着了,秋笙没有。 他盯着天花板。 女孩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但手握得很紧。 漆黑的窗帘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太阳升起来了,麻雀的叫声叽喳。 闹钟准时响起。 舞草坐起身,她眯着眼睛,她很困。 “今天请假吧。”秋笙关掉了闹钟。 “嗯。”女孩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重新躺下。 她的手终于松开了,秋笙悄悄下床。 手上有些痒,是伤口在愈合,伊清浅喷的药剂效果格外的好。 是扶光岛的科技吗? 被“王”统治的岛屿,以及统治世界的“王”。 不知道那个王是男是女,如果是女人,他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抱上大腿。 如果是男的话,虽然心理上有些排斥,但也可以一试。 秋笙不排斥走捷径。 不管是他人还是他人的规则,都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的力量最真实,最能够保护自己,可他人以及他人的规则,也可以一用。 吃了两个面包,他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在舞草身边看。 昨晚的事情过后,他的心更平静了。 东山武馆的事情很顺利,一步一步按计划走着。 下午一点零五分,秋笙看出,女孩马上要醒来了。 他合上书,久违的走进厨房。 冷藏柜里没有食材,冷冻柜里有袋装牛排。 他点开火,放上平底锅,开始煎牛排。 一分钟后,舞草从房间里走出。 等她洗漱完,牛排和煎蛋摆在了餐桌上。 换做往常,女孩会围绕着秋笙下厨这件事说许多,今天她没有这个心情。 “小话痨变得文静了。”秋笙坐在她身边。 舞草没有回击,只是笑了笑。 吃完说不上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顿,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秋笙在阳台上看书,悄悄关注她。 舞草心不在焉,电视里居然放着爱情片,她最不喜欢看这个。 秋笙感觉有必要转移一下女孩的注意力,让她想点别的、欢快些的事情。 他说:“过几天,我们就要搬家了。” “什么?”女孩果然打起了精神,她疑惑的看秋笙。 “去扶光岛生活。”秋笙庆幸自己把这个话题留到了现在。 “那是哪里?为什么要搬家?” 舞草不明白,她根本没听过扶光岛,怎么突然就要去那个地方。 “见过超能力者吗?”秋笙问。 舞草摇摇头。 “想见见吗?” 舞草点点头。 “扶光岛是超能力者的家园,是一所由诸多学院组成的城市。” 秋笙见到,女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继续说:“我去那里做研究员,你正好在那边上学,扶光岛可是真正的大城市,比龙宫繁华得多。你小时候想去的游乐园,扶光岛有好几座。” 感觉这些还不够,秋笙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编个自己的八卦。 他说:“你未来的嫂子说不定也在那里呢。” “什么嫂子?上次说的那个吗?是什么样的人?”女孩立即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秋笙露出神秘的笑容。 “居然卖关子,又是搬家又是嫂子,还要转学。”舞草抱住脑袋,陷入了混乱中。 “记得收拾收拾,还要和同学告别。”秋笙丢出任务。 这些应该够女孩忙的了。 第二十二章、运动系也不错 接下来几天,秋笙依旧每晚出去。 他对东山武馆、苏家武馆、安宁武馆的底层成员下手。 不取他们的性命,只是让他们将手机掉落下来。 伊清浅跟在他身后。 这两天,伊清浅发现秋笙对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的人下手少了,对安宁武馆的人下手多了。 “你在找什么吗?”她问。 两人坐在河堤上。刚刚一个安宁武馆的成员“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秋笙帮他保管了手机。 秋笙放下手机,捏了捏鼻梁,他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这让他有些心累。 他说:“我在找安宁武馆的老巢,他们馆长和副馆长一定有一个或者几个据点,我想知道他们在哪。” 然而,不同于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老巢的明朗,安宁武馆的两个馆长藏得很好。 他们似乎下了命令,让武馆成员不准在网络上谈论那个地点,或者他们连武馆成员也一起瞒着。 “这样啊。”伊清浅有些好奇,安宁武馆的据点与东山武馆有什么关系。 她将右手撑在地面,身子往上一翻,双脚落在了地面。 秋笙将手机丢进河里,他不如伊清浅灵巧,慢慢站起身。 他在想,要不要抓一个安宁武馆的中层来逼问。可这样会打草惊蛇。 信息太少了。 如果他的信息足够多,他根本不需要去找安宁武馆的人,完全可以通过推算,计算出安宁武馆的据点在哪。 河水拍打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音,对岸的市中心明亮,天上的星光暗淡。 “我来帮你好了。”伊清浅说。 “没问题?”秋笙惊讶的问。 刚刚见面的时候,伊清浅还特意说明,扶光岛不允许插手岛外的事务。 “我只是意外发现了那个地方,然后和朋友说了一句而已。这有什么错呢?”伊清浅露出狡黠的笑。 “走,请你吃宵夜。”秋笙没有矫情。 他想伊清浅的话,对方已经把他当朋友了吗?进度有些快。 伊清浅走在前面,她里面穿一件长袖,外面披了一件棒球衣,下身是一条工装裤。 衣服的曲线显露出她身体的纤细,这运动少女的风格凸显了她的青春活力。 “看什么!” 发觉了秋笙的视线,伊清浅停下步子。 她摆出拳击的架势,警惕的看秋笙。 “我在想,找个运动系的女朋友也不错。”秋笙想到前几天和舞草说的话。 没想到秋笙会说出这句话,伊清浅一时反应不过来。 秋笙往前走了,她跟在后面,心中嘀咕。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暗示吗?还是她想多了? 她的心里有些开心,也有些乱。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像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和普通人一样谈恋爱。 她追上秋笙,扯出另一个话题:“知道了安宁武馆的据点,下一步要怎么做?” “下一步就是看戏了。”秋笙答,“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差不多该对安宁武馆下手了。” “啊?”伊清浅愕然。 …… 从小巷摩托车的事件后,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频频洽谈,很快会谈上升到了最高等级。 王山浩开着车,前往安云宾馆。 车的后面,坐着东天阳。 与安云饭店一样,安云宾馆是龙宫市最好的宾馆之一。 同时安云宾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是接待外宾的指定宾馆。 东山武馆和苏家武馆,决定在安云宾馆进行一次会谈,一次几乎是最严肃的会谈。 在宾馆楼下停住车,王山浩和东天阳一起上楼,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不大,四面墙上都是书,中间放着沙发和茶盘。 苏家武馆的两人已经到了。 沙发上坐着的,头发花白的男人,是馆长苏高远。 站在苏高远后面的,是苏家的上门女婿苏子平。 不同于东山武馆,苏家武馆可以说是苏家的私产,高层都是苏家人,中层大半都娶了苏家的女儿。 苏子平在苏家武馆是顾问的角色,说得通俗点,就是师爷。他是苏高远的心腹。 王山浩不是东天阳的心腹,东山武馆没有顾问这一说,他能来是因为这件事一直是他在跟进。 “吴老头没来吗?”苏高远问。 “岳山已经半隐退了。”东天阳坐在苏高远对面。 王山浩和苏子平上前,温壶、洗茶,倒茶。 几乎同时,两杯功夫茶放到了两个馆长面前。 “直接说吧。”东天阳把茶放在一边,没兴趣喝这个。 苏子平喝了一口,放下茶杯。 “那就直接说了。”他靠在沙发上,两只手臂放在沙发背上。 王山浩和苏子平拿了两张椅子,坐在各自的馆长身后。 他们的作用是,在馆长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快速的回答。 东天阳先开了口:“东山武馆没有和苏家武馆冲突的理由。” 苏高远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常兴秀和谷天的死,总要有个说法,尤其是谷天。” 他看向王山浩,他的目光平和。 王山浩绷紧了身体,能当上馆长的人,没有一个是仁慈的。 苏高远对他说:“我听说我家一个小子,正见到王组长站在谷天的尸体旁边。” 王山浩看向东天阳,东天阳对他点点头,让他自己解释。 他站起身,恭敬的说:“那天是我们东山酒会的日子。我从酒会回家,路上听到惨叫声,过去查看。我到的的时候,谷兄弟已经没了气。对苏家那位意外出现的小兄弟,我做了诚恳的解释。” “你没必要经过那条街,那是绕了远路。”苏高远的语气平缓。 “去我家最近的路发生了车祸,只能绕远。”王山浩早知道会遭遇质问,做了准备。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苏高远将问题抛给王山浩。 王山浩再看向东天阳,得到准许后,他说: “是陷害。” “继续说。” “我路过的时候,惨叫声正好响起,那是东山的地盘,我一定会下去看。而苏家的小兄弟,也正好经过那里。” “你是说,这是我们苏家做的局?”苏高远眯起眼睛。 第二十三章、安宁:怪我咯? “我是说别的势力。”王山浩低下头。 苏高远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苏子平。 他问:“那个发生车祸,导致王组长不得不绕远路的人,是谁来着?” “警备局的一个科长。”苏子平说,“和我们苏家合作过几次,关系很不错。他当晚喝了酒,据他所说,一个塑料袋飘到了他面前,他吓了一跳,撞上了前面的一辆长途巴士。” 苏高远回头看王山浩:“你也听到了。如果说是有别的势力陷害,那么车祸一定是对方安排的,可导致车祸的,是和我们苏家关系好的人。” “不,导致车祸的,是让塑料袋飘上马路的人。”王山浩说。 “我们检测过了,没有k因子的痕迹。”苏子平反驳。 除了超能力者,他不认为有人可以让塑料袋精准的飘到驾驶员面前。 王山浩深吸一口气,他说:“请允许我说一说别的事情。” “说。”东天阳突然开口,这是在给他撑腰。 “11号,常兴秀兄弟死在马路边,肖警备员的调查结果是,匕首不是人捅进去的,而是随重力落下的。常兄弟摔倒在路上,然后被楼顶落下来的匕首,正巧插中了后心。” “12号,我馆的顾成富兄弟路上突然滑倒,摔上路牙,丢了性命。” “13号,谷天兄弟骑摩托车,撞上一块石头,摔断了脖子。而我和苏家的一个小兄弟,听到了声音,过去查看,我早到了一些,产生了误会。” 王山浩一口气说完,看着苏高远。 他没说结论,但意思很明显,这么多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苏高远端起茶杯,苏子平给他倒满,他慢慢喝完。 “他没理由干出这样的事情。”东天阳帮王山浩说话,“如果是我们东山的阴谋,也不可能拿他当弃子。” 苏高远笑起来:“这我倒是信的,王组长经常和我们接触,他的能力我们也晓得。” 气氛缓和了些,两方人各自思考了一会儿,继续交谈。 “在常兴秀死的两天前。”东天阳盯着苏高远的脸,“我最疼爱的女儿死了。” 苏高远皱起眉:“这件事我们苏家也调查过。” “一个推轮椅的蠢货摔了一跤,然后一辆该死的车、一只死狗,还有那混账篱笆,就要了我女儿的命。”东天阳的面部肌肉在颤抖。 任谁都能听出,东天阳话语里压抑着愤怒。 “我有两个女儿,我理解你的心情。”苏高远坐直身子,安慰他。 “当时的安云饭店里,苏家的人刚走。”东天阳继续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高远吓了一跳,苏子平将手按在了腰间。 “我不是说苏家策划了一切。” 东天阳的话让苏高远放心下来,他训斥了一番苏子平,让他把手枪丢到一边。 苏高远顺着东天阳的话语往下想:“你是说,这起事故本来是要推到我们苏家头上,让我们苏家背锅,但是失了手?” “我手下一个忠心耿耿的枪手,最近失踪了,我全城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她老婆还有一周就是预产期。” 东天阳说出最近所有的死亡事件,做出总结:“有人在挑拨我们的关系,想让我们开战。” 苏高远沉默了一会儿:“实际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东天阳松了口气,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了问题。 他端起冷掉的茶,润了润喉咙:“超能力古怪得很,说不定就有一种超能力能这样。比如说点上香就让一个人倒霉,被匕首插到,撞上路牙,骑摩托车摔断脖子。” “因为使用超能力的地方不是现场,所以现场检测不到k因子。”苏高远做出猜测。 他看向苏子平,询问这个猜测是否可能。 “扶光岛的人就在这个宾馆,可以托人问一问。”苏子平说。 “那就托人问一问。”苏高远敲定下来,“现在就去。” “你也去。”东天阳对王山浩说。 两人很快找到关系,得到了回答。 “凡超能力影响到现实的地方,都会留下k因子。” 王山浩将话复述给两位馆长听:“不过,只有超能力直接影响到的地方,如果是间接影响到的,那么就不会有k因子。” “就是说,完全可能是异能者干的。” “不,应该说肯定是异能者干的。” “是哪方人请了异能者?” 苏高远和东天阳对视,他们同时说出一家势力的名字。 ——“安宁武馆。” 他们从利益来分析,武馆属于灰色地带,与白道的那些生意没有冲突,只有武馆会影响到武馆的利益。 除去东山苏家,剩下的,只有安宁武馆。 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可能是一个人,并非出于利益,而是为了仇恨在针对他们两家武馆。 他们不认为,个人有动力和能力与他们两家武馆为敌。 王山浩深深的松了口气。他想,这件事情解决了。 “说说我在安宁的两个两朋友。”东天阳看向王山浩。 王山浩在脑海中搜索。 他组织好语言,说:“安宁武馆一共有两处据点,馆长一处,副馆长一处。安宁最近投资了一个小剧组,上个月经常见到他们两人在剧组进出。上周剧组死了一个女演员,两位馆长在据点里避风头,没见到外出。” “哼,什么死女演员,一定是他们找个理由,躲了起来!”苏高远用力一拍桌子。 “那个超能力者的能力有限制,他是想要一步步害死我们两家所有的小组长,没了小组长,我们根本没法命令下面!”东天阳说。 “如果我们两家开战,那正给他省了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意这段话。 “高远兄选一个吧。”东天阳笑着说,他的笑很狰狞。 他终于知道了害死他女儿的是哪方人! 苏高远看向自己的女婿。 苏子平说:“安馆长住在风息镇,宁馆长在城北。” “风息离你们的地盘近,那边交给你们。我们负责宁副馆长。”苏高远的笑同样凶恶。 “等事情解决再见。”东天阳站起身。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召集枪手,让安宁的据点血流成河。 他最后对苏高远说:“如果高远兄活捉了姓宁的,还请帮我问问琴琴的事。” “应该的。”苏高远答应下来。 两方离开了宾馆。 他们没有做调查的打算,他们相信从利益上来分析,绝对不会产生错误。 只要杀了安宁两位馆长,安宁武馆就会分崩离析,利益也就不存在了。 就算那个超能力者还活着,没了利益,不会继续对东山还有苏家出手。再说,超能力并不是无迹可寻,两家武馆还能怕了一个超能力者? 王山浩心潮澎湃,他最近的悲惨遭遇,都是因为安宁武馆。 现在,他终于可以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