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第1章 祈福得以如愿 正月初五的前夜,寒夜瑟瑟。 尤其是降了大雪后的泰山极顶处,更是冷上加冷。 碧霞祠的红漆大门紧闭,迎财神的香客们为了抢到新年头炷香,早已在冬夜里守了大半天。 紧贴着大门站立着的刘小俊,裹紧了花20元钱租来的绿色棉大衣,跺了跺脚,又将两手放在嘴上哈着气,转身朝身后望去,一级又一级不断矮下去的台阶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快到开门时,人人手里紧攥着的高香烟雾缭绕,弥漫的空气里满是浓郁的异香味道。 他们一会儿摸出手机瞟瞟时间,一会儿又瞧瞧大门,就等着财神初五零点的钟声敲响,大门一开,争取第一个冲进去,将手中的高香插入福鼎,争到头炷香,求得新年好财运。 “哎!泰山老奶奶保佑我新年发财啊!”刘小俊喃喃自语。 马上要奔三十了,谈了几年的女朋友竟然抛弃了他,偷偷嫁给了富二代。朋友和同事操心,又给介绍了几个,他们不是嫌弃自己没房没车,就是嫌弃存款没过四位数。 好男儿可杀不可辱,遭遇女人的眼神鄙视,刘小俊怎能不生气,不着急。 咸鱼终有翻身日,蛟龙必有升天时。 他梦想着新年发一笔大财,买豪车,买豪宅……到时候一定让她们刮目相看。 刘小俊一咬牙,新年有了大励志:到泰山求一下老奶奶。 “噹!噹!噹!” 伴随着零点的钟声响起,碧霞祠大门终于被打开,刘小俊飞一样跨过门槛,第一个朝着大殿前的巨大福鼎百米冲刺过去。 “哈哈,我是第一个……噗!” 仰头看着福鼎里的唯一一炷高香,刘小俊还没来得及高兴,后背突然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撞向福鼎的足部。 “轰隆隆!” 福鼎倾倒,烟尘漫天。 “不好了!福鼎倒了!把最前面的小伙子砸到底下了!” …… “啪!啪!啪!” “痛!” 不知昏迷了多久的刘小俊,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伴随着一阵燥热的异响,刘小俊感觉到后背传来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火辣辣的。 “啪!啪!啪!” 耳畔传来的响声每作一下,痛苦就真切一下。 这感觉——分明是在受鞭刑! “不就是撞倒了福鼎吗?也不是我故意撞的,是大家推我撞上去的!谁在随便打人了?没人来管管吗?” 刘小俊一着急,意识和身体也逐渐苏醒过来。 节骨眼的当儿,刘小俊拼尽全力,一下子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冷的地板砖上,而鼻子跟前却是一双古式的布制鹅顶靴。 靴头尖尖又高翘,白色的麻布鞋底子,靴帮上用金丝绣着美丽的花纹图案。这般考究的靴子,让刘小俊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错觉感。 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僵硬,不听使唤。 大抵是受了重伤,还没彻底恢复知觉。 唯有眼珠子能够转动。 刘小俊转着眼珠子,往高处一瞥,便看到一个穿着灰蓝色的长袍,戴着深蓝色帽子的男子,他一手攥着马鞭,一手捧着拂尘。完全一副古代宦官的模样。 刘小俊正当纳闷的时候,眼神迅速往周边扫去。 一群宫娥和太监模样的人站在不远处的四周。他们身后便是高高的宫城墙壁。 “咦!我怎么突然来到了旅游景区?电视剧拍摄现场?”刘小俊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节奏不对啊!周围的人分明不是演员,服饰和面容那么真切,举手投足那么自然。 正当刘小俊思索的时候,右边有人突然喊道:“病哥儿,快跑啊!快跑!” 一个十四五的瘦小少年正给两个太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他边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边偷空朝自己看来。 “病哥儿是谁?”刘小俊一脸懵逼。 “小黄门,你好大的胆子!病哥儿可是皇曾孙,你敢打他,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在瘦小少年不远处,也有一个少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他胖嘟嘟的脸上早已有了不少青紫淤血。 “哼!狗屁皇曾孙!”刘小俊身前的持鞭太监怒骂一声,随后抬着鞭子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他本是罪人,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他这罪人刘据的后人怎能有资格列入皇族名籍,又怎能有资格出入掖庭!” 刘据?罪人?掖庭?皇曾孙……什么乱七八糟! 吐槽的同时,刘小俊的眼神瞟到自己的手掌,惊讶地发现比之前小了太多。 再瞟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缩小了! 明显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 卧槽! 穿……穿越了? 一连串的奇异讯息让刘小俊的脑子突然一阵嗡嗡乱响,随后剧烈疼痛起来。 前生的记忆和这一世的残缺记忆杂糅起来,让刘小俊胆颤心惊: “我竟然穿越成了汉武帝的曾孙——刘病已!” ……………… 暗压下惊讶,他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前生就是一个窝囊狗,一个失败者,一个连亲人都讨厌的废物,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还能给父母赔偿一笔巨款,让他们老两口安度晚年。自己的孝心也算是满足了。 穿越的身份嘛,皇曾孙也不错,起码是皇家编制内人员! “等等!”刘病已刚要高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以往的遭遇,那般痛苦不堪…… “哼!”持鞭小黄门喘着粗气说到,“怪不得我今日这般倒霉!无端被中常侍大骂一顿,都怪今日一早你这个……这个扫把星撞了我一下!” 切!小爷我撞了你,你得给我跪地磕头才对! 刘病已心里不服,但身体的知觉还未完全恢复,动弹不得,只能从心里进行抵抗。 “这是诽谤!歪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胖子替刘病已鸣不平。 刘病已一阵感动,眼神落到他的脸上,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一下子跳出一个名字来:郭福! 粗浅的印象里,自己是一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人,到了宫里后,这个叫郭福的家伙却处处护着自己,很少替自己扛了挨打。 “你不要把所有的倒霉都算到病哥儿身上!” “你们受了委屈,没处撒是吧?” “柿子专捡软的捏,是吧?有我郭福在,你们别想着拿病哥儿出气!” “是啊!有我郭禄在,你们别想着欺负病哥儿!”那个矮挫的少年也吼道。 嘭!嘭!嘭! 那些按着郭福和郭禄的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拳打脚踢,“闭上你们的狗嘴!” “好兄弟!”看着替自己两肋插刀的兄弟们挨了打,刘病已的眼里涌动起了滚烫的泪水。 想到这里,刘病已一咬牙,猛抬头,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持鞭小黄门。 “哼!说你是扫把星,你还不服了!”持鞭小黄门露着凶相叫嚣到。 “一出生,他的爷爷起兵造反,失败后被杀。” 造反?没想到祖上这么彪悍,是条汉子。 但巫蛊之祸是奸人制造的冤案,爷爷刘据是被迫害的,难道如今还没有被昭雪? 他记得,史书上记载,刘据死后不久,汉武帝刘彻就反悔了,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曾孙入了族谱。 难道自己穿越来的这个西汉跟历史有出入? 他担心因为自己的穿越,而造成蝴蝶效应。历史轨迹悄然被修改了。 “他的父亲自杀,他的九族被诛。” 这个……起点孤儿院又多了一枚编制名额。 “他尚在襁褓,就被关进了大牢。” 我去! 一出生便自带光环——这创了世界吉尼斯纪录了吧! “后来,收养他的老头儿因他从小有病,致贫。” 这说的就是丙吉吧,收养原主的好人呢! 他现在应该在霍光身边。 只要自己找到他,借助霍光的力量,提前崛起,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集团,就能把这些妄图将自己踩在脚下的小人们畏惧。 或许,凭借拥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积淀的自己真能改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他读书,把老先生气死。” 一定是少年博学多才,老先生羡慕嫉妒恨,枉为人师,羞死的。 “他读书两年,却呆头呆脑,豆大的字没记住几个,老先生忍无可忍,让他归家好生种田去,莫要因为读书把家庭托穷了。” “第二家收养他的人,男主家被人诓骗了巨额财产,吐血而亡。”持鞭小黄门的眼神充满了畏惧,“全家人染了瘟疫,不到半年就死绝了。” “扯淡!”胖子郭福大叫不服,“后元五年,无极县的那场瘟疫死的人不计其数!很多家族都被灭门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小黄门点头,“的确如此!可一家四五十口子人,独留这个家伙没事儿!” 这个……应该是小孩子天生就有瘟疫免疫力吧? 瘟疫病毒流动在一米五六的空气层中,而他当时的个子太矮? “第三家收养他的人,不到一个月就遭到了满门抄斩。”说到此处,小黄门痛心疾首。 卧槽! 这原主的命运……这般牛笔? “不能什么事儿都怪在病哥身上!”郭禄大叫冤枉,“史家那是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借以私自贩卖盐草为由头,遭遇的灾难,与病哥儿半点毛关系都没有!” “胡说!”小黄门突然嘶吼起来,嗓子都被喊哑了,“我姑母家做盐草生意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一直都没事儿?偏偏在收养了他之后就出了事儿!” “姑母家出了事儿,我家也跟着倒霉!我竟然沦落到成为阉人……”小黄门声泪俱下。 “他分明就是灾星!灾星!” 小黄门扬起鞭子跳着脚,往刘病已的脊背上摔打起来。 “啪!” “啪!” “啪!” 疼痛感由麻酥酥逐渐清晰起来,最后一下子刺痛感让刘病已遍体生寒。 而就是这么一激灵的功夫,刘病已突然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开始汹涌起来。 刘病已一咬牙,猛攥拳……知觉竟然恢复了。 此时的小黄门兴许是累了,再次停止了鞭打。 “姑母家满门抄斩了,结果他还没事儿!被行刑的差役当做不相干的外人打出了县衙……” “别人都倒霉,独他没事儿!到了收养他的第四家也是一样!”小黄门抬手擦了把泪水,哽咽地说到:“刚被收留的第二日,那家主人就因为一时疏忽拿错了马靴,结果……结果受了腐刑!” 一股冷气从脊背处升起,刘病已不由得遍体生寒。 若说巧合,这未免有些不好辩解。 一个词在他脑子里打转,最终喷薄而出:天煞孤星! 不对! 不对! 一切纯属巧合罢了! “那天,旨意一到,宗正刘德就将他的名字归入族谱。” 这是宗正该干的事儿啊,这家伙还拿出来碎碎念,这人真是无聊至极。 “结果,宗正下午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大半年!” 靠! 这也许是他被繁重的工作累倒的,也或许是找了个生病的借口蹭休假。 亦如鄙人之前经常干的一样。 这位宗正得了我的衣钵啊! 英雄所见略同! 想不到两世为人,遇到知音了! …… “这半年来,只要跟他有过接触的,无一不倒霉的!被腰斩的,被杖毙的,被罚俸的,被夺妻的……” 汉武帝刘彻好刑法,手下的人遭此酷刑,好理解,但也不能全都怪在我的身上啊! “我们爱戴的华妃竟然被打入冷宫,只是因为那次行走,被这家伙撞了一下!”小黄门竟然痛哭起来。 周围的人也开始闻声抹起了眼泪。 “他绝对是扫把星!不打死他!咱们都会倒霉死!”小黄门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听到这里,刘病已听到周围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抬头,看到众人都在死死地盯着他,神色竟有些畏惧,但却难掩极度的憎恨。 糟了!众人被鼓动了! “病哥儿,快跑!”郭福和郭禄预料到后果不堪设想,着急地大喊大叫起来。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家就替大家主持公道!鞭毙了这个扫把星!”小黄门高高地扬起了鞭子,就要再次抽打下来。 刘病已哪还能忍,一骨碌窜起来,伸手一把攥住了小黄门高掷着的手腕儿,抬起一脚朝他的小腹狠狠地踹去。 “嘭嘭嘭……” 小黄门直接倒退着跌飞出去,一下子撞在了后面涌上来的人群。 “哗!” 人群急忙闪开道儿,让小黄门舒舒服服结结实实撞在了结实而凄冷的墙壁上。 “嘭!”撞了一个新年好头彩, “你!” 小黄门,连着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盯着刘病已看。 这个被人欺负惯了的软蛋竟然有胆量还手? 郭福和郭禄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过,旋即,他俩狂笑起来: “病哥儿威武!” “病哥儿好样的!” “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病哥儿!” 小黄门在众人面前被这软蛋踹了一脚,失了脸面,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摆威风,顿时大叫起来:“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打死这个扫把星!否则,你们都倒霉!” 这话还是起了效果,纷纷摩拳擦掌朝他涌去。 “啪!”刘病已手儿一扬,破空打了一个响亮的鞭声。 “谁想尝尝鞭刑,可以过来。小爷我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刘病已说完,嘴角扬起了讪讪的微笑。 这笑是自信的笑,甚至还有点儿坏坏的。 这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今日里,平常欺负惯了他的人们却见识到了一份冷森森的异样。 “疯……疯了!这小子疯了!大家快打死他!”小黄门吓得面色发白,手儿颤抖着发号施令。 第2章 智斗王爷 “啪!” “啪!” 两鞭子抽过去,直接将那帮摁倒郭福和郭禄的家伙们打跑了。 刘病已再次扬起鞭子的时候,众人作鸟兽散。 “呼啦”一下子跑开了。 “从今日起,谁再欺负小爷,就好好尝尝我这鞭子的味道!”刘病已咬牙切齿地怒吼一声,心中的郁愤终于缓解了一大半。 空地上,小黄门仍旧坐在地上,惶恐地盯着刘病已,满脸大写着“不可思议”。 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子竟然破天荒地还了手。 以前他可是出了门的出气筒…… 刘病已上前扶起了郭福和郭禄。 他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龇牙咧嘴。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咱们了!谁要是欺负咱们,必然加倍奉还!” 看着刘病已这般坚定的神色,郭福和郭禄陡然眼神闪光,似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病哥儿。 “这才像我们的病哥儿嘛!” 郭福紧握胖拳头鼓劲到。 “哎呀呀,疼!”郭福疼地缩起了脖颈。 刘病已掀起郭福的衣服,便看到他全身多处淤青。 “这帮家伙……” “病哥们,你脊背上也被他们打烂了!”郭禄查看着刘病已的后背,惊呼到。 体会着脊背的疼痛,再看着两人的狼狈模样,刘病已知道他该做些什么了。 为了能在这偌大而冷酷无情的皇宫里活下去,决不能唯唯诺诺,更不能心慈手软。 否则,自己就跟原主一样,成为人人随意踩在脚下的蚂蚁,轻易地会被碾死。 “哎呀呀,疼死咱家了,你们这帮狗奴,还不过来搀扶咱家起来!”小黄门怒指着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小太监,哎呀呀乱叫。 “嗨!杀鸡儆猴,就拿你开刀吧!”刘病已提着鞭子朝小黄门走去。 “你小子,胆大包天,以下犯上,你……你死定了!”小黄门见刘病已三人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急忙嘴硬起来。 “啪!” 老远地,刘病已扬起了鞭子就狠狠地抽了过去。 “啊!疼!” “啪!” “啊!疼!” …… 惨叫声连连。 吓得众人蜷缩在各个角落偷偷张望。 唯独郭福和郭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大胆!一个小娃娃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厮打内官?”一个如哄钟一般的声音炸响起来。 刘病已停住了挥舞长鞭,回身看到过道上,有一群男女奴仆簇拥着一位穿着青紫色蟒袍的二十岁青年,浩浩荡荡地走来。 “王爷装扮?这是哪位?”刘病已心中纳闷,搜索记忆,却对面前这人丝毫没有印象。 趁着这个当儿,小黄门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位王爷跟前。 “王爷,救救奴才!他这个疯子想打死奴才!” 王爷一低头,竟然吃惊地质问到:“小六子!你怎么在这里?母妃那里谁人在伺候?” “得!狗主人来了!”郭福低声耳语到。 小六子便哭诉着向这位王爷告状。 刘病已并不怯懦,将双手背负起来,仰着头等着他们接下来有何发作。 此时,郭禄拽了拽刘病已的衣角,悄声说到:“病哥儿,咱们跑……跑吧!” 跑?跑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 在这权势熏心的宫闱内,想害一个人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刘病已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心里诉说着:“你活了这么大,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可唯唯诺诺的作态,谁又能可怜你呢?还不是被这些小人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从今个儿起,我要向众人挑明了,我不再是一个懦夫,也不再受任何人的欺凌,我要活出一个男儿该有的尊严!” 那位王爷听完了小六子的哭诉,这才仰起头来,将目光锁定不远处的刘病已,嘴角扬起了不屑的冷笑。 “孙子!还不赶紧过来给爷爷磕头!”他那副凌人的气势随时要将刘病已的性命碾压。 小六子此时爬将起来,蜷缩在王爷的身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鬼笑,似乎要等着看刘病已被宰杀的下场。 “啪!” 一声鞭响,王爷的帽子陡然飞了出去。 众人一错愕,齐刷刷朝刘病已望去。 只见他收了鞭子,抬起下巴,咬牙切齿地告诫到:“有屁就好好放!小爷我最讨厌拿伦理碾压人!” 众人一听,脸上写满了震惊。 而小六子的目光突然放出了光芒,紧接着就“噗嗤”一声乐了。 王爷瞪了一眼小六子后,又开始仔细打量起了刘病已,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的玩味。 “你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企图谋杀本王,格杀勿论!” 他这话一说,后面的仆从呼啦啦奔出来,朝刘病已奔去。 正在这个当儿,郭禄急得抓住刘病已的胳膊说到:“病哥儿,这位是齐怀王刘闳,你的二爷爷啊!” “什么?”刘病已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 他不是害怕,而是震惊于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前世的他最爱看历史书,知道汉武帝刘彻有六个儿子。二皇子刘闳没过十三岁便早夭而亡。王夫人也在二皇子两岁时因病去世。 但,穿越而来的世界怎么与历史不符呢? 是历史错了? 还是蝴蝶效应?整个世界因为自己的贸然闯入而变了模样? 刘病已正在思索的时候,耳畔响起了郭福、郭禄跟那些奴仆的撕扯声。 但寡不敌众,三人不一会儿便被这群家伙擒拿住了。 “小子!你死定了!”小六子边跳着边得意地用手指着刘病已叫嚣,“王爷这次回来是要受封太子的,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齐怀王刘闳听了这话,脸上也绽放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奴仆们也都乐呵呵起来。 “大胆!谁在妄称太子!不怕掉脑袋吗!”远远的有一人朗声问到。 众人循声朝门口望去,看到一位三十岁上下的长胡须男子领着两位奴仆朝这边走来。 郭禄望去,高兴地大叫起来:“张大人,我等是冤枉的!受了人侮辱,还想杀了我们!” 刘病已凭借记忆认得此人乃是掖廷令张贺。 张贺因受了原主的爷爷刘据的恩泽,对刘病已百般关照。 巫蛊之祸,戾太子刘据逃至湖地走投无路自杀,而其支脉族人皆被下令处死。张贺的弟弟张安世上书求情,因此张贺得以被赦免,但身下蚕室,被处以宫刑。 张贺被处以宫刑后,成为一个阉人,因祸得福,出任的掖廷令。 张贺一直伤怀戾太子刘据之冤,又得到丙吉的恳求托管,才将刘病已收入掖廷抚养。见到刘病已孤苦无依,内心十分伤感,便十分尽心照顾。 张贺不但亲自担任刘病已的启蒙教师,连刘病已平日所需之额外费用皆由他自掏腰包承担。 张贺见刘病已生性胆怯软弱,担心他受人欺负,便将两个亲戚的孩子郭福、郭禄接到宫里,照顾刘病已。 每日担惊受怕,没想到今日里,这三个孩子果然闯了大祸。 张贺假装没看到齐怀王刘闳,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三个孩子,继续朗声问到:“没有陛下的圣旨官宣,谁人胆敢妄称太子?难道戾太子复活了吗?” “你!”小六儿伸手一指张贺,刚要发作,却被齐怀王刘闳一眼瞪得退身回去。 “原来是王爷!下官参见王爷!”张贺来到齐怀王刘闳跟前,赶忙施礼。 “哼!”刘闳抬高下巴,将头一歪,双手一背,一副微怒的样子。 张贺不为所动,一脸坏笑到:“王爷,有人妄称太子,小心隔墙有耳啊!” “哈哈,张公你听错了!谁人唤作太子了?”齐怀王刘闳皮一听这话,顿感不妙,急忙笑肉不笑地一番反唇相讥,“自从戾太子事件后,十几年太子之位都是空缺,哪还有谁被称为太子呢?我看是张公思念戾太子过甚,脑子坏掉了!” 齐怀王刘闳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张贺微微一笑,“王爷教训地是,下官的脑子的确是坏了!” 一看张贺服了软,齐怀王刘闳便将眼神回到刘病已身上,冷言冷语放出了恶狠话:“你的脑子坏掉了没事儿,就怕有些人的脑袋恐怕呆不久了,胆敢公然袭击本王爷!” “哦?是吗?谁人看见了?”张贺一副惊诧的模样,问到。 “我等皆看见了!他用长鞭企图谋杀王爷!罪可杀无赦!”小六儿立马出班逞能。 “哎呀呀!”张贺拍着手掌说着,“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下官前脚听到有人自称太子,后脚就听到借用太子之剑斩杀顽童。若是被言官风闻,纷纷上表奏章,恐怕此事不好解释啊!” 接着,张贺拱手弯腰一副恳求的模样。“王爷,下官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呢!” 咀嚼着张贺一番绵里藏针的言语,齐怀王刘闳的脸一会儿铁青一会儿煞白。 “好个伶牙俐齿的张贺!幸亏你是无根之人。”齐怀王刘闳将眼神一低,带着戏谑的玩味,抛出了冷冰中带刺的威胁。“如若非然,还不得让你张家二兄弟耀武扬威了不成!” “王爷抬爱了,下官惶恐!” “好个惶恐!”齐怀王刘闳一甩衣袖,说到:“哼!咱们走!” 等到齐怀王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远了,张贺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大伯,他们欺负人在先……”郭福刚要作解释,却看到张贺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什么了。 当张贺佝偻着脊背转身的时候,刘病已看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这是什么季节,寒冬腊月啊。 第3章 陷害 “你们也是太大胆了!” “得罪他,不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吗!” 张贺的房间里,三个少年赤着脊背,有人在给他们上药。 张贺浑身打哆嗦。 张贺一会儿心生怜悯,一会儿气得脸色发乌,一会儿又后怕地脸色苍白。 郭福和郭禄边呲牙咧嘴忍受着疼痛,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他听到刘病已今日的反常表现时,先是惊讶,之后便觉得他这是被逼急了。 “这孩子一向自尊心很强,看来今日真是忍无可忍了。”他这般想着,更觉得刘病已受了大委屈,心疼不已。 当张贺看到刘病已虽默然不语,但脸上多了坚定自信之神色,他才略感欣慰。 张贺并没有责怪三个孩子,而是提醒到:“齐怀王此人鼠肚鸡肠,睚眦必报,恐怕这件风波,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仨都要老实些日子,莫要再犯了错误,被人抓了新把柄。” 郭福和郭禄道声“知错了”,便回宿舍休息了。 刘病已却向张贺询问了当下的朝廷局势。 张贺对这个好学的孩子自然不隐瞒,一一作答。 刘病已这才知道,历史中记载的早夭的齐怀王刘闳活得好好的,他的母妃王夫人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正得天子恩宠。 巫蛊之祸后,汉武帝刘彻一直忌惮自己的孩子再为了夺位子而重蹈刘据覆辙,便让太子之位一直空缺着。 剩余的五个皇子早已不安生,纷纷为了太子之位争宠不断。 朝堂之上,霍光也非权臣,目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光禄大夫,平时木讷寡言,也不爱好交友。 丙吉也还在基层奔波劳命。 “张叔。”刘病已总是这样称呼张贺。“您家女儿年芳几何?是否婚配?” 他记得史书中记载,张贺钱多关系多,不但好吃好喝供着自己。当他到了婚配年纪,还想着把自己的独生女嫁给这位落难的皇曾孙。 结果,他弟弟张安世不同意,并以“恐受造反连累”怒斥。张贺才将刘病已介绍给了暴室啬夫许广汉,才有了刘病已跟许平君的一段美妙爱情佳话。 张贺一愣神,皱着眉头打量刘病已,淡然回到:“我家独女年芳十八,已经是三个娃的娘亲了!” 刘病已一咋舌,喃喃自语道:“果真,一切都变了!” “病儿说什么?”张贺问到。 “张叔,没什么。草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着年关快到了,好盘算着给大姐送什么礼物好。” 草民? 在原主心里,早已把自己视为了庶民,甚至是罪人。除了感慨命运对自己不公外,就是剩下了自暴自弃。 但如今的刘病已却不这样想了,他要做的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让自己迅速崛起。 他暗暗下了决心:“既然一切都变了,那就靠我的智慧闯出一片新天地来!早日登上皇位!” …… 齐怀王刘闳的报复果然还是来了。 当年暑夏,一场持续数日的暴雨摧毁了未央宫不少的偏殿。 其中,存放大臣们奏章竹简的奏疏阁竟然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到发现的时候,数年的奏章被泡在了雨水里七八天。 主管奏章的尚书令因此事掉了脑袋。一帮属官也被砍得七七八八。 一大堆泡过雨水的奏章成了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触,也就在修葺了奏疏阁后,堆在一角,让其被岁月尘封。 齐怀王刘闳好不容易才在小六子的提醒下,想到了这一难解决的茬儿。 他便借着父皇刘彻查问母妃寿诞之事的当儿,假意对刘病已大加赞扬,说他不但文采飞扬,对国事颇有见地,更重要的是他身怀奇功异能,善于修编陈旧竹简。因此便提出了让其修缮泡水奏章的主意来。 没想到刘彻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命草民刘病已三日之内规整好水泽奏章,钦此!” 捧了圣旨,刘病已带着郭福和郭禄,乐呵呵地风风火火奔向奏疏阁,全然不顾身后的张贺一脸如霜打茄子般的愁苦色。 “兄弟们!哥哥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奏章,走,跟哥哥去长长见识!”刘病已一呼百应,郭福和郭禄自然跟着高兴。 这几日,他俩终于感觉到病哥儿有大哥的样子了,不但性格豪放地跟他们玩得十分融洽,更重要的是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尤其是对男女间十八般体操之事一通百通,让他俩对病哥儿的仰慕之情更胜一筹。 墙角处,有两人鼠头鼠脑地监视着刘病已。“难道这小子真的变傻了?这可是百分之百掉脑袋的差事,他竟然乐得出来?” “变傻了才好!咱们就怕他捅不了娄子!快去禀告小黄门,让王爷高兴高兴!” 两人窃窃私语一番,便抽身出去,奔向后宫。 等到刘病已一行三人走后,张贺急忙叫了随从赶往未央宫外的将军府。 刘病已有难,被人陷害下了套。 唯有找身为右将军的弟弟张安世想办法了。 “哎!不管怎么样,先保住他的命再说!”张贺甚至后悔自己把刘病已接到宫里。“如果这次风波能平稳度过,还是送他到乡下吧,那里该不会有这权势宫斗了!” 推开了奏疏阁的大门,一位属官领着刘病已三人来到阁内最里侧。 站在一座干燥泥土堆成的小山跟前,属官抬手一指,便说道:“这就是你们要清理的奏章。” “你确信?”刘病已盯着一堆土坷垃山,询问到。 “我等从泥坑里抢救出来的,怎的还能有假?”属官一脸鄙夷地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一番。 刘病已觉察出了他眼神里的不善,“你去忙吧,小爷一定把书简砸出来。” “哼!小小孩们口气不小!你要知道,圣旨上说的是,清理出奏章并确保完美无缺,你等若是有所损害,小心脑袋搬家!” “不就是一堆破烂竹简吗!用来烧火都嫌脏!至于这般吓唬人!”郭福一句话怼得属官目瞪口呆。 “你……你竟然用脏字玷辱陛下御批的奏章?小心我禀告陛下,灭你们族……” “行了!行了!”刘病已嫌烦,尤其听到“灭族”二字,尤其敏感,连忙挥手,示意他趁早滚蛋,“别动不动上纲上线,即使我们用了什么脏字,也比不了你用污泥玷辱陛下的朱批来得肮脏,要被灭族,咱们一起啊!” “你!”属官气得浑身打哆嗦。 “哼!”这家伙猛摔衣袖,愤愤然离去。 瞧着属官仓皇而逃的背影,三人嘿嘿直笑。 郭禄学着他的样子一甩衣袖:“哼!能惹不能撑的家伙!” 郭福则低声说道:“病哥儿,今天凌晨我看到小六子跟这人交往过甚,似乎还收了小六子的银两,咱们要当心他给我们使诈啊!” 刘病已点了点头,冷颜说道:“别管这帮狗奴,咱们先解决了奏章的事再说!” 他心里清楚,这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好”差事啊! 他暗自发狠:“刘闳!你给我等着!” 转瞬一念,一个贼怀贼怀的主意涌上心头。 自己怕不是一个大妖孽吧? 怎么这般腹黑! 刘病已觉得太崇拜自己了! …… 刘病已先不忙着干活儿。 围着竹简土坷垃山转了好久,刘病已才设计好了解决方案。 “我们先这样……”刘病已跟三人一一做了分工。 三人找来小刨锄将土坷垃刨开,将里面的奏章扒拉出来。 让郭氏俩兄弟欣慰的是,以往病恹恹的病哥儿竟然如此勤奋,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两人不知,刘病已前世打小在农村里长大,什么农活没干过,眼前的这点儿活还算事儿嘛。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捡拾出来上千捆竹简,堆成了另一座小山。 “被雨水泡过的竹简还能有什么用!估计上面的字迹早就泡没影儿了!齐怀王真是坏透了!”郭禄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埋怨到。 “别废话,小心隔墙有条狗正在偷听呢!”郭福拽开陶泥瓶子,灌口白开水说到。 “扑棱棱……啊呀!”奏疏阁窗户外似乎有人倒地了,发出一阵哀嚎声。 三人心知肚明,面面相觑,撇嘴鬼笑。 刘病已打开一捆又一捆的竹简,发现它们虽然受了雨水浸泡,但先前的墨水字迹早已渗透进了竹子,并无大碍,只是到处都是泥迹,影响观瞻。 如果用抹布一个一个地清理,这得忙到什么时候! 作为有智慧的年轻人,怎能干蠢事。 刘病已询问了大半天,才知道当下还没有鞋刷之类的东西。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完午饭,刘病已开始布置任务。 “郭福,你去准备这样的竹竿,在一端打六排小孔,像这样的。”刘病已在地上画出了鞋刷的模样来。 “郭禄,你去搞一些猪鬃来,毛发越硬越好,越多越好。” “另外,给我弄一个做针线活的锥子,一些结实的麻绳。” “不要粗的,要细的!” “跟牙签一样的?” …… 吩咐完后,郭福和郭禄便去忙活。 刘病已则躺在竹简山上,眯个午觉。 前世养成了睡午觉的好习惯,没想到穿越到了大汉朝,这习惯也丢不了,索性将这优良传统继续保持下去。 正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刘病已被两个小子推醒了。 “病哥儿,你要的东西是不是这样子的?” 刘病已睁开眼,查看了摊在地上的几堆东西,还算满意。 之后,他便将一小束一小束的猪鬃撺入竹板眼儿,之后用麻绳将它们串联起来,随后从反方向用力一拉,一个猪鬃鞋刷就做好了。 刘病已用剪刀修整齐猪鬃毛后,便丢给郭福和郭禄看。 郭福和郭禄一边研究猪鬃毛刷一边滴溜溜地瞧着刘病已。 “病哥儿,你从哪儿学到的?以往怎么没见你这般心灵手巧?” “是啊,平时动手能力还不如我俩,如今怎么甩我俩好几条街了!” 知道自己漏了馅儿,刘病已干咳一声,“以前本哥哥是扮猪吃虎。对!扮猪吃虎懂不懂?” “不懂,我等只知道母老虎是何等厉害之物,那滋味……” …… 教训完郭氏俩兄弟,刘病已便手把手教授两人制作猪鬃毛刷。 等制作出六把猪鬃毛刷后,刘病已又命令两人挑来两桶水,另有两个空桶,还找来一根粗壮的绳子,在奏疏阁的院子里选了两棵大树,将绳子系在树干干上,作了晾晒东西的家什。 收拾停当,刘病已命郭福将满是泥土的竹简放在一个盛满水的桶里。 “病哥儿,这样行吗?上面的字迹不会被泡没了吧?”郭禄担心不已。 三人自然知道这些陛下御批过的竹简若是被弄坏了,会招来什么祸患。 “放心!听我的!每个竹简放在水里浸泡三十息,立马取出来,用猪鬃毛刷通体刷一遍。” “随后丢入另外一个干净的水里,涮一下,接着拎出来,挂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注意浸泡的时辰,还有毛刷的力度。” “晒干净一批,就取下来按类别分好垛,排列好。” “字迹不清晰的挑拣出来,我来执笔描红一番。” “咱们再有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大功告成了!” 刘病已给郭氏两兄弟打气。 他还亲自试验了几捆竹简,结果出乎意料地好。 清理好的竹简跟之前完好的模样不分伯仲。 随后,刘病已给三人分好了工,便一起忙碌起来。 天擦黑的时候,竹简早已按照奏事折、奏安折、谢恩折、贺折分门别类排列好。 还有一堆约五十个竹简摆在了桌案上。 这些竹简被雨水浸泡地太久,墨色已经寡淡了太多,需要一一描红补救。 刘病已就当是练字了。 隶书如图画,书写起来,也就觉得趣味无穷。 更重要的是,从这些奏章和批示中,刘病已对当下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不过,也有些奏章很是垃圾无聊: ——山西太守尤鸿路:“陛下,您好吗?” ——刘彻:“朕善!” 才过几日,再奏。 ——山西太守尤鸿路:“陛下,您好吗?” ——刘彻:“朕很好,又胖了一点。” 又过数日,再上书。 ——山西太守尤鸿路在前面诉说一堆“奏闻岳麓山书院先生王宏达染病故”,又说县里的田寡妇也死了,最后突然来了一句“陛下,您好吗?” ——刘彻:“你把跟朕请安的奏章和这个风闻奏章放在一起,什么意思?欠收拾吗?” ——“无礼!不敬!” …… 忙到月上柳梢头,大约是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郭福和郭禄早已将奏疏阁里的泥土打扫干净。 累极了的两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刘病已将剩余的三捆竹简翻了又翻,眉头紧皱起来。 这三捆竹简除了前面的几行字能勉强看出点字迹外,其余的全都是空白。 “这下可真糟透了!” 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刘病已起身,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徘徊。 第4章 武帝三问 让刘病已颇为伤脑筋的是,这三捆奏章竹简木牍外侧竟同样写有“天子三问”的字样。 在其内侧,首字也是大大的“密奏”二字。 足可见这三份竹简奏章的重要性了。 仔细反复阅读数遍,刘病已才知道这三份奏章的大概内容。 一则,“豪强富人,横霸一方,为非作歹,扰乱朝廷权威,陛下问众爱卿可有良策……” 二则,“我大汉屡败北方匈奴,擒楼兰王、白羊王,夺河南地,有臣奏报伥狼犯我非一仗可作为,时有侵犯乃常态,陛下问众爱卿可有良策一劳永逸……” 三则,“诸侯王居功恃傲,常拥兵自重,威胁朝廷皇权,战事一来,尾大不掉,陛下言:数年前御史大夫晁错上书削藩,一削削出个七国之乱,自此后朝廷便杯弓蛇影,忌惮于此,各大诸侯更是有恃无恐,众爱卿可有良策……” 看明白了这些文字,刘病已才长舒一口气。 “这三则可都是主父偃给一一破解的。” 汉武帝还为此非常赞赏,称呼他为“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难道这是对汉武帝刘彻的三问三答记实录?” “不知道主父偃现在居于何职?”刘病已最担心,如果他现在真的是位高权重,倒也不难,靠着对历史的印记也能写出一二来,就怕跟历史不符,他跟霍光一样,目前还处于韬光养晦的境地。 “笃,笃,笃!” 门板一侧有一小门洞。此时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小门板。 “公子,张大人差小人来送晚餐了。” 原来是张贺派人来送吃喝的。 奏疏阁内的奏章多为机密,是官家禁地,刘病已若不是奉旨清理被浸泡了的奏章也不能随便出入。 但一旦进入了,限期三日内不能离开。 打开小门洞,张贺身旁的小奴仆将食盒递了进来。 那名小奴仆低声说道:“公子,张大人让小的递话给你,他已经找了张将军托人帮公子周转一二,另外,让小的问话来,此事可有难度?” 刘病已闻言,心里颇为感动。 张贺果然把自己当亲人一样对待,凡事都劳心劳力。 “烦您禀告张大人,一切顺利。对了……”刘病已想起了刚才的困惑,急忙低声问道:“你可知朝堂上有一位叫主父偃的人吗?他现在位居何职?” 那名奴仆思索一番,便回到:“公子,这位大人的名姓小的不是很熟,等小的禀告了张大人,再来想办法回话给公子。” “好!”刘病已朗声说到:“一会儿送些热水来!本公子喝不惯凉水,已经渴得嗓子都冒烟了!” “是!马上就给公子送来。”奴仆微微一笑,便回身走了。 不多时,奴仆回来,一边将一瓷缸热水递给刘病已,一边悄声说到:“张大人说朝堂上未有此人。” “哦?”刘病已倒吸一口冷气,想必此人尚在燕、赵、中山等诸侯王国巡游,还处处受着排挤,闷闷不乐。 “大人还让小的询问,这个主父偃对公子很重要吗?” “非也。我只是随便一问。烦请您禀告张大人,奏章已经清理完毕,明日即可验收,中午回家吃午饭。” 奴仆眼光一闪,忙面露喜色,回到:“好的!小的一定禀告张大人。” …… 黑暗的苗圃中有一人急忙窜出去,沿着主道跑远。 孝武宫内,二皇子刘闳正在筹划母妃生日宴会的事情。若非此事,作为齐怀王的他断不可随意回长安。 借了给母妃过寿诞的机会,给天子上报了奏章,得到了朱批允许,这才顺利回到长安。 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 他此番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是谋划着拉拢群臣,博得父皇好感,以夺取太子之位。 毕竟,刘据死后,他作为二皇子,理所应当的是太子之位的合法继承人。 但陛下似乎很忌惮涉及太子之位,空着这个位子已经十数年之久了。 他也知道,老三燕剌王刘旦、老四广陵厉王刘胥、老五昌邑哀王刘髆都在拉拢朝廷重臣,暗自较劲,盯着太子之位不放。 本来他想着让母妃吹吹枕边风,但一进宫才知道,陛下这些年一直宠幸赵婕妤,母妃根本没有这机会。 可宠幸她又有何用!六弟刘弗陵尚在襁褓之中,怎能跟自己比。 正在思索切入口的当儿,小六子过来禀报。 “王爷,奴才刚才听闻刘病已那个扫把星竟然一日之内清理完了所有的奏章竹简,明日便可进行校验。” “什么?一千多个竹简一天就清理出来了?”刘闳十分震惊。 “想必他们觉得三日时间太短,一定清理地粗枝烂叶,这样反倒好了,随便一检查,就能挑到治他们死罪的证据!”小六子幸灾乐祸起来。 “好!你去把奏疏阁的属官找来,本王有话吩咐于他。” “是!” …… 拨亮了油灯,刘病已开始将想好的计策一一作答。 对付豪强富人,解扣办法便是把他们统统都迁到茂陵,也就是汉武帝给自己修的陵墓。这样做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使当地迅速繁荣起来,又将他们置于天子脚下,便于监管,自然不用杀人就除掉了祸患。 针对北方的匈奴,每次等他们进犯时出兵进行打击,战线又太过绵长,太耗时耗力。 解扣之策便是提纲挈领,抓住鸡脖子,扼住问题的咽喉。当务之急便是要在朔方筑城,这样不但可以构筑抵御匈奴的前方根据地,而且也节省了许多物资转运的人力物力,又是一举两得。 如何弹压各地诸侯王?各地诸侯王犹如洪水,当年大禹治水采取的便是疏堵结合,对付诸侯王道理亦如此。 刘病已写下了历史上著名的“推恩令”。 想到主父偃还未出世,他的这一“推恩令”应该也尚未面世。刘病已也就顺手牵羊,捡了一个大便宜。 刘病已将字句反复斟酌一二,才动手一一写下。 书写完成,刘病已这才长舒一口气。 起身伸伸懒腰,舒展一下酸痛的臂膀,将郭福和郭禄叫醒。 三人围着桌子,铺开饭菜,又分了酒水,三人畅快淋漓地胡吃海塞,饱餐一顿。 饭茶过后,三人倒头便躺在临时搭的地铺上睡去。 第5章 设下诡计 第二天中午时分,奏疏阁的属官正唯唯诺诺地跟刘闳做着禀报。 “他们清理地的确十分干净,没有一点儿泥土,那些竹简卑职也抽查了,确实是字迹完好无损,没有遗漏之处。” “你确信他们一天就清理完了一千余奏章?”刘闳手捧着茶杯,一脸地质疑之色。 “是!卑职按照目录查验了,确实一个也不少。”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做到的?”刘闳还是持怀疑态度。 在他看来,这个小人既然能被自己收买,同样也会被张贺收买。自然对他说的话持有万般怀疑和否定了。 “卑职作为奏疏阁的属官怎敢作假。”那人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谅你也不敢欺骗本王!” “卑职不敢!” “我只是不相信,他们三个娃娃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将千余水浸的奏章清理好的。” “卑职也很纳闷,不过,下官在现场发现了这个神器。”那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猪鬃毛刷。 刘闳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后,直接丢在了地上,“哼!这等贱物也拿来给本王看?” 一旁的丫鬟奴仆见了这物,都眼前一亮。 刘闳心里有气。 他本想着靠这个难题将刘病已推向断头台,没想到竟然让这个小子轻而易举破解了。 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小子。 “你就没发现点什么吗?比如说有些字迹模糊了,有些字迹直接消失不见了?”刘闳见这属官太过愚笨,只能点对点地提醒起来。 “卑职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事情!” “哼!”刘闳直接将茶杯摔在了桌子上。 吓得属官浑身一哆嗦,之后将头耷拉地更低了。 “下去吧!养你等何用!” 属官见王爷脸色极为难看,知道这位王爷的小肚鸡肠脾气,生怕自己的官位不保,终于又开了口。 “还有一事要向王爷禀报。” “说!”刘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刘病已直接撕碎,方解心头之恨。 “去年,旱灾最严重的时候,陛下曾在朝堂上发出了三问。” “你说的是天子三问?” “正是!” “这又怎么了?听说当时天子连发三问后,朝堂上一片寂静,没有一名大臣能够想到顺利解决这三道难题的对策。” “确实!太史令司马迁觉得天子三问乃非常重要之事,便单独列了记事奏章呈给陛下预览。陛下当时并未朱批,而是下了口谕,说:空白着吧,等到良策呈现,再行批复。” “哦?你是说天子三问的奏章是空白的?这倒是稀奇事!不过,与那个小子又有何干系?”刘闳觉得这个属官没把事儿办好,却在这里讲一些闲杂故事,貌似是在故意转移视线,不让自己降罪于他。 刘闳不太喜欢觉得比自己还聪明的人,顿时对这名属官极其厌烦了。 “卑职在查验奏章时,却发现天子三问的奏章竟然填满了字。” “什么!”刘闳举杯刚要喝茶,一听到这话,马上就抬起了头。 “卑职对大部分竹简查验了一遍,发现有些奏章被水浸泡后,墨色变得寡淡了,刘病已却在清洗泥土后,对这些字进行了修补。” “修补技艺高超,不仔细看,看不出端倪。” “陛下的朱批他也未动一毫。” “这些都不好作把柄……”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天子三问本来是空白的奏章,他以为是原本有文字,被雨水浸泡地没了字。他却自以为聪明,胡乱填满了字,岂料画蛇添足,惹了杀头的罪祸。” “哈哈哈!”刘闳将茶杯往桌面上一顿,高兴地问到:“你是说未经陛下允许,他擅自在天子问答奏章上画满了字?” “是!” “有意思!你拿给本王看看!” “卑职……不敢……” 属官哪能擅自拿出奏章来,更何况封了属地的王爷不能干涉朝政,这是朝廷严律。 “鞥?”刘闳气得瞪眼望去。 “王爷……”属官急忙跪倒,磕头求饶,“奏疏阁是朝廷禁地,奏章更是绝密文件,若没有陛下允诺,谁也不能带离出半片文牍,连内容也不能泄露半分,否则,卑职就得遭受灭族之灾啊!” “你就不怕本王将你灭了族?”刘闳咬牙切齿地抛出了威胁。 “士可杀不可辱!王爷若平白无故治卑职的罪,小人也无话可说!” 属官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你若逼我,我就呈上一个奏折,告你窥窃朝廷机密,有威胁天子的不良之心! 他掌管着奏疏阁,自然熟稔大臣们私下弹劾政敌的把戏。 况且人证物证都在,前有刘闳送给自己的银两上刻有“齐”字的官印,后有两人几次对谈的笔录,还能跑得了他? 最重要的是,陛下晚年如惊弓之鸟,最忌惮有人害他。若有一点端倪,哪怕证据不充分,也会大开杀戒。 皇子又当如何?对待戾太子刘据,天子照样还不是六亲不认,将他的支脉灭了族。 宫内早已对二皇子刘闳风言风语,说他觊觎太子之位良久,还对陛下迟迟不下诏不满。以往,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人煽风点火,屠刀立马就能下来。 考虑到这些,属官才这般死硬撑着。 刘闳也考虑到了这些,也就变了态度。 “哪有这样的事啊,本王宽厚仁爱,怎能随意斩杀朝廷官员。你想多了!” “卑职错了!卑职惶恐,只求王爷赐死。” “好了!你起来吧,本王不怪你!” “谢王爷!”属官起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刘闳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了冷笑,“你觉得围绕陛下三问能做些什么文章吗?” 属官思索一番,才说道:“最近北方战事紧密,匈奴不断进犯,朝堂上连续数日都在讨论对策。卑职认为,可以寻一大臣借助匈奴之事牵出‘天子三问’……” …… 等到属官走后,刘闳对小六子说道:“去,查查他的品行问题,让人告他个德不配位。” “是!” “哼!一个个贱人竟然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要让你们知道,碾死你们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 闻听了刘病已的诉说,张贺并不以为刘病已是侥幸,因为他也花了重金打理了奏疏阁的属官。 昨日一整天,他都在替刘病已奔走求助考虑退路。 弟弟张安世却劝他等这个风波过去后,赶紧把刘病已送走。 张贺何尝不知道,把刘病已带在自己身边本身就是一个大冒险。 巫蛊之祸,与其说是打击的是太子刘据,实际上打击的却是朝廷内的主和派。 太子刘据生前看似是跟汉武帝的分歧,实际上是主战派和主和派两大势力的较量。 刘据被打压下去了,可几乎所有的文臣,还有天下百姓几乎一边倒地仍旧从心里支持刘据。 数十年征战,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这就像是一匹长途跋涉的马,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累死,就是要面临悲观的情绪萦绕了。 朝廷迫切需要喘息的机会,百姓对安居乐业的期望同样迫切。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刘据的被打压,实际上让主战派的心力劲儿憋得更加猛烈,就差一个突破口了。 加上刘据的为人处世很得人心,他的存在寄托了绝大多数人的良好期待。 随着他的逝去,臣子们自然视刘病已为他的影子,处处得以关照。 只是碍于汉武帝的威压,还有主战派的挑衅,大家都没表现罢了。 但主和派的退缩,并不代表着主战派,以及那些小人们就能放过刘病已。 巫蛊之祸的缔造者——苏文和江充之流不还活着好好的吗。 斩草要除根,他们能容忍这个潜在的威胁吗? “哎!不知道他以后会面临多少为难……” 望着在院中正晒着太阳跟郭福、郭禄诉说故事的刘病已,张贺忧心忡忡。 第6章 震惊了汉武帝 御史大夫桑弘羊前几日告病在家。今早一退朝,便受了诏令,前往奏疏阁,寻找一年前的三个奏本。 桑弘羊本来以为是苦差事,去往的路上,听自己的属下回禀言说去年的奏折皆被雨泡了,为此还杀了一批官员,那三个奏本或许不好找。 来到奏疏阁,属官行礼过后,便将奏疏目录书简摆在桌面上,之后站在一旁听差遣。 “陛下要寻去年八月的三个奏本,让我看看它们的编号。”桑弘羊在摊开的竹简上一一寻找。“八月初五的朝堂实录三则。” 属官一听,浑身颤抖。 他知道桑弘羊所要的三个奏章正是“天子三问”,没想到刘闳果然对刘病已出手了,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刘闳的手段不得不让他忌惮,想想自己这次有把柄握在了他的手上,就觉得自己马上会面临不好的下场。 想到这里,属官的脊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三则奏章速速取来。”桑弘羊见属官愣着没反应,顿时就有些恼火,心中做好了这奏章被雨水浸坏的打算。 “下官马上取来!” 桑弘羊一听这话,马上眼前一亮。 等三捆竹简摆在桌面上时,桑弘羊忍不住问起来:“听说去年的奏章大半被雨水浸泡,可有此事?” “是!包括这三捆竹简在内,确实被雨水浸泡过。但昨日陛下派遣了一人前来清理,昨天一日他们便给处理好了。”属官如实禀报。 “哪来的能工巧匠?竟这般手巧。”桑弘羊打开一点竹简查验着题跋内容,确实看到了史官所记录的陛下提出的问题。 随着拨弄开竹简,一串清秀的字陡然映入眼帘。 “这……”桑弘羊紧皱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他记得陛下为没有任何良策而恼怒,等到批阅这三个奏章时,陛下跟重臣说到,“既然大家都没良策,那就空白着这奏章,等到有了良策再行补上。” “谁人这般大胆!胆敢在陛下的口谕奏章上书写文字?”属官吓得忙跪趴下施礼,口口说到:“不是小人写的,是昨日那个清理奏章的人写的。” 随后,属官便将一个小子如何清理奏章,如何书写等一五一十地诉说出来。 虽然盛怒,但桑弘羊却被这些解策文字吸引住了。 一字一字地读下来,桑弘羊陡然眼光放亮。 他又迅疾地打开另外两册竹简,同样看到了解策之法。 思忖片刻,桑弘羊的眼里充满了火热。 “何人在此奏章上作答?赶紧给我找出来!” “这个……”属官被桑弘羊激动的深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限你今天务必要将此人找出来!我这就去面见陛下!”桑弘羊说完,抱起三捆竹简抬脚飞跑出门。 望着桑弘羊和众随从远去的背影,属官长叹一口气。 “哎!哪边都不能得罪!这下我可闯了大祸了!早知如此,我昨日就该递交了辞呈,还能保得一命。今日吾命休矣!” 属官的泪水都流下来了。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刘彻正与车骑将军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商议蠢蠢欲动的匈奴侵扰边疆之事。 刘彻正为找不到良策而眉头紧锁。 御史大夫桑弘羊火急火燎地奔来,手里还托着三捆奏本。 一看他有些慌张的表情,刘彻不自觉紧张起来,“桑爱卿,出什么事情了吗?” 桑弘羊作为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同时职掌举奏百官的非法和违失。 最让刘彻紧张的是他突然举奏哪个臣子造反了,或者哪里的百姓又举事了。 自从巫蛊之祸后,刘彻变得如同惊弓之鸟,最怕有人造反自己。 桑弘羊先是行了一礼,开口说到:“陛下,天子三问被解答出来了!” “你说什么?” 不只是刘彻无比震惊,金日磾和上官桀都极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桑弘羊看。 桑弘羊将手中的三个奏章一举,颤抖着声音说到:“这三个解答可谓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快呈上来!”刘彻激动地一屁股坐在了几案后面,迫不及待地要查看这些竹简。 一旁的太监急忙将三个奏章接过去,轻轻排列着放在了几案上。 刘彻赶忙摸起一捆竹简打开来,眯着眼上下看了起来。 金日磾和上官桀很是纳闷地盯着桑弘羊看。发现他那双昏花的老眼竟然泛着光芒。 两人不知道桑弘羊在搞什么名堂。 这老家伙一向以“精于心算”闻名,不但会算账,更会算计事儿,常常把一些小事儿弄成爆炸性新闻事件,让陛下喜怒无常。 看看吧,这个老家伙这次又要搞什么名堂。 大伙儿都知道“天子三问”只有问题,还空白着解决对策。 这个老家伙能把空白内容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这老家伙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譬如娃娃若尿了炕头,他会假借老天说成是大汉疆域版图应该这样? 或者是竹简文牍哪一块被虫子蛀了,说成是老天在示警,要行占卜事,抽取某某卦? 这些奇闻异事,怪老头子能整得出来。 望着桑弘羊满脸的激动神色,两位老头子一脸的茫然。 “好!”刘彻看完三个奏章,竟然猛拍桌案,“好啊!” 金日磾和上官桀顿时面面相觑,对三个奏章的神秘之处充满了期待。 “你们也看一看,这些计策如何?” 一旁的太监将这三个奏章捧给了金日磾和上官桀。 两人将这三个奏章看了一遍又一遍,手儿竟然都激动地抖动起来。 “陛下!皇恩浩荡!大汉百姓有救了!” 一向谨言慎行的金日磾竟然痛哭起来,朗声叫到。 上官桀更是激动地差点儿浑身抖成癫痫,“陛下,这三策可谓是天衣无缝,一箭双雕啊!” “你们几人都发表一下看法!”刘彻也激动地站起身来,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三人对这三策难得意见一致地表示推崇,都对这三个计策给予了高度评价。 割据盘根错节的豪强富人早已成了大气候,一向喜欢搞中央集权的汉武帝哪能容忍?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该怎么收拾他们呢? 按照汉武帝的性格,统统都杀了吧。 这些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跟朝廷的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贸然杀了他们,可能会引起大乱子。 更何况,他们没犯下足以杀头的大罪,杀之无名。怎么办? 朝廷要臣们为此讨论了很久,都没有很好的解决良策。 奏章文字的对答是:把他们统统都迁到茂陵陛下的陵墓,令他们。 “陛下,此策可谓上上良策啊,既把他们束缚在天子脚下,派驻军队加强监管,又能使得茂陵地区迅速繁盛。妙啊,妙不可言!” 刘彻听了也很激动,本来这几日身体有恙,此时却觉得神清气爽,年轻了好几岁。 “只是……”刘彻突然皱起眉头,“朕的陵园设在茂陵地,此为机密,这写策人是怎么知道的?” 几位大臣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是啊,汉武帝一生好战,得罪了不少人。 担心死后遭遇不测,他为此做了好多疑冢。 而汉武帝唯独测得茂陵之地乃风水宝地。 这可是朝廷机密。 写策之人是如何得知的? 还是桑弘羊替刘彻解开了心中疑团。“陛下乃真龙天子,安卧之处必然有龙气聚集。茂陵在今年这大旱之年竟然获得粮食大丰收,这是天下百姓都知道的事。前几日,数万百姓还朝长安未央宫方向行了跪拜礼……” 这番吹捧,很得刘彻的心意。他捋捋胡须,飘飘然起来。 几人又商量了剩余两个。 在朔方筑城,可谓扼住了匈奴进犯大汉疆域的咽喉,这样不但可以构筑抵御匈奴的前方根据地,而且也节省了许多物资转运的人力物力,又是一举两得。 评论起“推恩令”来,几人兴奋地讨论了将近两个时辰。 “推恩令”将诸侯王的土地分给诸侯王的子孙,化整为零,用温和的方法漂亮地解决了诸侯王问题,实乃空前绝后的大手笔。 刘彻激动地振臂高呼:“哈哈!真乃天赐良策!好!好!” 几人又分析了局势,在推恩令的基础上做了些补充。 可以推恩的则推恩,不可以推恩的就只好动刀了。 尤其是对于腐朽堕落、祸害人间的那些人,该杀则杀,绝不姑息。 商量周全了,桑弘羊便写下旨意与决策,标注了“密”字,准备先召开一次内阁会议,给要臣们打下预防针。 等各抒己见,查缺补漏后,再在朝堂上和盘托出,无异议后,颁布实施。 看着决策天衣无缝了,刘彻激动的心情才稍稍有些平复。 他再次将三个奏章反复阅读,突然发现有些字竟然是错字。 擅长怀疑他人的刘彻抬起了异样的目光,询问桑弘羊:“这不会是桑爱卿早想到的计策吧?” 金日磾和上官桀也持有这番怀疑心思,不免一起瞧向桑弘羊。 桑弘羊却一脸的镇定。 “启奏陛下,与这写策人相比,臣实乃愚笨之人,臣若是早有这上上良策,早就上书禀报了,何苦让陛下为此事日夜烦恼,劳心劳力啊。” 觉察出桑弘羊言语中并无虚假,刘彻又仔细品读几遍。 “此人的字写得真差,还写了好多错字,到底是何许人也?” “陛下,写策之人乃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 “什么!”刘彻连同另外两位大臣震惊地下巴颏都要掉了。 桑弘羊将奏疏阁属官的一番话诉说了一遍,金日磾突然一拍脑袋,说到:“陛下,臣想起来了,前日确有一道旨意,是让一人去清理被雨水浸润的奏章,还是限他三日之内完成。” “三日之内?千余奏章啊!” “被雨水浸泡良久,还滚在泥土里面……” “清理地如同没受水泽浸润一般……他是怎么做到的?” 上官桀更是拍着胸脯说:“如果陛下把这差事给臣去干,恐怕一百人也得干三四天,不一定能干得这般好!” …… “此人叫什么名字?”刘彻皱着眉头询问到,他觉得此人真是奇人,能在一日之内便将裹在泥土里的千余奏章清理出来,此人智慧过人。 有此智慧,能想到三策解决之法,也是不难理解了。 “陛下,此人姓刘名病已。”金日磾回禀到。 “刘病已?这名字好熟啊!” “陛下,下过旨意后,臣特意查了这人的底细,此人乃史皇孙刘进之子。”金日磾有意避开了为太子刘据,而是直接提了刘进之名。 刘彻一脸地茫然。 刘据的灾难仍旧在他心中隐隐作痛。 金日磾看着刘彻的脸色,轻声说道:“此人还是庶民,后元二年,陛下大赦天下,他得以从郡邸狱出来,被掖廷令张贺养在……” 上官桀和桑弘羊同时面露惊讶。 刘彻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神情萧瑟。 “传旨下去,刘病已因解答天子三策有功,封其号为皇曾孙。”刘彻缓缓地睁开眼,眼神无光地补充到:“等到推恩令颁布之后,即刻奉赏。” “臣遵旨!” 第7章 悲喜交加 早朝上,难得一见地,所有大臣都对围绕“天子三问”而得出的“三策”给予了肯定。 收集群臣提出的意见后,外朝做了深度加工。 中朝又做了提炼与升华。 刘彻又与亲信近臣们对其做了更完善的补充。 考恒周全后,拟定旨意,开启分步实施。 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围绕着这些旨意运转起来。 接近正午时分。 未央宫,宣室殿。 刘彻罕见地没有早早地用餐后,再去午休,而是喜滋滋地盯着“三策”看了一遍又一遍。 压在他心头的三块巨石终于被化解开来,自然让刘彻的心情无比地愉悦。 桑弘羊这位御史大夫独自立于大殿上,正盘算着要不要将盐铁酒官营的事再度提及。他想趁着武帝的心情大好,将休养生息的政策尽快落实一部分。 说起来,一大把年纪的他却有点儿逾越职位了。不过,他也没办法。 自从武帝接连处死了七位丞相,使得丞相成为了高危职业,没人愿意做。 丞相一职,跟或置或不置的太尉一样,也就一直空缺着。 朝中无丞相,就算有,也只是大殿上站在他两侧的左右跟班,这也就是武帝性格使然的结果。 桑弘羊察言观色,免不了要对这“三策”大加赞扬,哄得刘彻更是喜上眉梢。 这是自从巫蛊之祸后,刘彻已经没有这样发自肺腑的、灿烂的笑容了。 “陛下,臣以为,在朔方筑城计策中期可实施屯田戍边政策,既可充实边疆广袤而无人烟的空隙,又可顺利解决天下的流民问题。” 一提到“流民”,刘彻的长脸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 流民?自从前朝就存在,为何天下人都骂朕,说什么都是因为朕大举战事,而导致流民遍野。 可你们不想想,没有朕用强大的军队狠狠地把匈奴、南越、西南夷揍趴下,哪有你们的安定? 一想起这个,刘彻肚子里就满是火气。 “流民问题,除了戍边外,桑爱卿可还有良策?”刘彻冷冷地问到。 “陛下,目前尚没有。”桑弘羊哪能在皇上面前露了怯,急忙眼珠子一转,再奏到:“陛下,可借鉴举孝廉之法,设立问策答略任务榜单,对于一些并不涉及机密的社会问题,可张榜问对策。” 一想起完美解决天子三问的刘病已,桑弘羊觉得应该充分挖掘少年人的潜能。因为一帮老家伙们思考了数年都没良策,还不如一个弱冠孩童来得聪明伶俐。他急忙补充到:“答策者可限定为弱冠之年内。凡答策经略可分为上上,中上等九个品级进行评定,分级别设置奖赏,对中策者实施重奖。” 刘彻闻听,喜上眉梢。这也是他选拔年轻俊秀的好法子。 从刘病已答策之事,他已经尝到了无比酣畅淋漓的甜头,桑弘羊的这一法子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怎能不让他心动呢。 “好!着桑爱卿写个折子报给朕。” “臣遵命!” 此时,一个小太监抱了一大捆奏章上来,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刘彻心情不错,也就顺手拿起一捆打开来。 “哼!”刘彻将竹简直接丢在了桌面上,吓得旁边的小太监一哆嗦。 “这些人成事不足,锦上添花的本领倒是一绝。朕该用到他们的时候,不知道把头缩到哪儿去了,溜须拍马倒是怪积极!” 刘彻一番牢骚发泄起来。 “都说是朕的良策,朕的良策,可谁知道这些良策是朕的曾孙想出来的!他们这些酒囊饭袋还不如一个孩童!朕养他们干什么用!” 大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吓得急忙把头压得更低了。 桑弘羊立马懂得了武帝的小心思,嘴角微微上翘,便朗声奏道:“陛下,臣常闻有一言:好善嫉恶,赏罚严明,治之材也。赏罚严明又贵在赏罚分明、赏罚信明、赏罚分审。” “臣请陛下降下隆恩,奖赏此良策者刘病已,以达到赏一劝众的目的。” “以此可作为英雄任务榜的前奏。” 刘彻听了,觉得桑弘羊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自然就顺了气,和颜悦色起来。 “桑爱卿所言极是!拟旨:封刘病已号皇曾孙,令宗正行拜宗谱宗祠礼,同龄同辈者皆参加。” “臣遵旨!” 桑弘羊快速揣测武帝此番话背后的意思,急忙奏道:“陛下,可否让其面圣领取教诲?” 这话问的,他的意思是想让这隔了几代的祖孙俩见上一面。 从这几日,武帝对答策的反应来看,似乎对这个刘病已极有好感。 桑弘羊也抓住这次机会,想着化解郁结在武帝内心中的痛楚——对巫蛊之祸中刘据的殉难怀着无尽的悔意。 刘彻沉吟片刻,眼神里射出复杂难掩的情绪。 “桑爱卿。” “臣在!” “代朕观礼。” “臣遵旨!” …… 掖廷宫。 “这下,病儿可闯大祸了!” 张贺盘腿端坐在书案前,双眉紧蹙地盯着窗外。 花园内,阳光下的刘病已正跟郭福郭禄用脚踢玩着一个圆球。 三个孩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他才从奏疏阁属官那里得知,御史大夫桑弘羊找到了三个奏章,还怒气冲冲地质问谁在空白的奏章上乱涂文字。 张敞询问了刘病已。 刘病已不置可否。 张贺当下急得跺脚。而刘病已却泰然自若,回了一句:“大人莫急,陛下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谢我的。” 想起他那番胸有成竹,而又洋洋得意的神情,张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晚年的武帝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着人开刀问斩。 他担心刘病已难逃这一劫,还害怕自己一家也因此受了连累。 张敞唉声叹气不止。 “圣旨到!”院门外,一人朗声高喝,吓得张贺浑身打哆嗦。 “完了!完了!灭门之灾到底还是来了!”张敞腿一软,马上就要出溜到桌子底下了。 “太子殿下,下官对不住你啊!”张贺觉得愧对刘据的恩泽,眼睁睁地看着刘病已步入火坑而却手足无措。 “刘病已接旨!”一名太监站在院子里,再次朗声喊喝。 刘病已正捏着球试着弹性,却被簇拥过来的郭福郭禄俩兄弟拉扯着跪了下去。 张贺并奴仆也统统奔涌过去,齐齐地跪在了刘病已身旁。 看着众人跪倒,小太监才缓缓展开了圣旨,朗声喊到:“朕自谏箴言以来,广纳良言,以正视听……” 听到这里,张贺吓得浑身打哆嗦,冷汗滴滴答答,打湿了冰冷的地面。 他瞥一眼旁边的刘病已,却发现这孩子巍然不动,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些浅笑。 张贺顿时又气又急,心下恨到:“人家都说这孩子是傻子,难不成还真是傻子?哎!我这些天也是为他突然的聪慧给蒙蔽了双眼,竟然相信他能妥善处理好了雨泽奏章之事。” “病已虽年幼,但聪慧过人……” 张贺一听,陡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微微抬头,瞥见了刘病已嘴角的微笑更浓了一些。 “……着病已加封,号皇曾孙,准择良日行拜族仪式。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惊一喜,惹得张贺情绪激动地竟不知所措了。 看着宣旨的小太监眼珠子盯着自己看,他这才会意过来,急忙掏了一锭银子来到小太监跟前,悄悄塞入其手中。 “有劳总管辛苦跑一趟了!” 小太监掂量了一下,白净的脸上顿时绽放了浓笑。 “恭喜张大人培养出了神童啊!” “哪里!哪里!承蒙皇恩浩荡厚恩,常如旭日当空,吾辈定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知恩图报真君子,张大人再次恭贺了!” “总管慢走!”张贺对着小太监的背影一躬到底。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传球啊!郭禄你这个s——b,呆愣着干啥!” “病哥儿,s——b啥意思?” “啥意思?骂你傻缺啊!” “啥?我是有点儿傻,但不缺啊……” “缺你大爷,快传球!” 张贺手里捏着刘病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自己手里的圣旨,听着顽童们的暴喝,一脸的黑线。 张贺重重地喘出去一口气,无语地朝书房门口走去。 这几日,自己竟然白担心了。 他精神一放松,不免浑身如散了架一般,疲惫不堪。 第8章 御史大夫的面试 择良辰,选吉日。 刘病已奉旨入族谱的仪式虽未盛大,却也十分庄重。 因刘病已尚未弱冠,什么前三日不饮酒茹荤,不行房事等禁忌考察也就免了。 在长安城最大的皇室宗庙里,近百名族人聚于祠堂前。 除了四十多名跟刘病已同辈的孩童外,其余的族人都是前来帮忙的。 “主祭者,诣香案前,跪!”宗正刘德手持黄卷,主持祭祀礼。 刘病已居于最前方的主祭者位,闻言便跪倒在地。 “琴瑟在御,钟鼓在悬。惟我祖考,绥我思成。爰酿秬黍,苾苾芬芬。降以灌地,求神于阴。恍乎来临,以尉我心……” 御史大夫桑弘羊奉旨代武帝观礼。 张贺则作为刘病已的师者身份出席。 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桑弘羊跟前,注视着主祭场上的刘病已,眼里滚着泪花。 依次行了灌地、上香、初献、亚献、终献、侑食、行锡、辞神、彻馂等礼仪后,刘病已的门族牌位和匾额终于进入皇室宗祠内。 不过,在展示新修订的家谱时,刘病已陡然发出质问:“宗正大人,为何我的是旁支门第?而且我父亲、我祖父怎么没有上族谱?” 他这一问,让宗正刘德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无血丝。 本来就对刘病已一副厌恶的面容瞬间就微怒了。 “罪人不上族谱。你父亲和祖父是罪人,怎能玷辱了这族谱!” 此时,刘病已的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声。 “哼!本来就是罪人之子,竟然还能上族谱?” “脸皮真厚啊,心知肚明还明知故问。” “我等高贵之人怎能与这贫贱之人列于一班,真是开了眼了!” “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 感受着族人的讥讽,刘病已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心中愤然: “呵!就算自己的名字写入族谱了,也是戴罪之人的身份。” “给父母爷爷昭雪之路恐怕并不简单啊!” 站在不远处的张贺朝刘病已投去担忧的眼神。 刘病已不被族人接纳的担忧到底还是发生了。 “弟子规有言: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孝经曰:教民礼顺,莫善于悌。孔子也有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下面行兄弟互见礼。” 宗正刘德刚刚宣读完,一群人顿时聒噪起来。 “谁跟罪人称兄道弟啊!走了!” 刘病已转身望去,一个瘦高个子转身拂袖,径直朝宗祠大门口走去。 其他人也嘟囔一通,跟着瘦高个子离去。 几排人顿时只剩下了一个胖胖的小家伙呆在原地。 他低首瞥眼看见瘦高个走远了,这才挺直了腰板儿。 刘病已望着走掉的众人,又转身看看宗正刘德。他也是鼻子孔喷气一番,并不去管那些不守礼仪的小子们。 礼毕,刘德也就迈步朝门口走去,张贺急忙恭敬无比地送他出去。 刘病已看到原本站在张贺身旁的老头子却气定神闲,捋着山羊胡须,看着刘病已微笑。 “喂!快来见过章哥哥,只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章哥,以后我罩着你!” 刘病已闻言转身,看到那个还未走的小胖子撇着大嘴,晃晃悠悠来到自己跟前。 “刘章,不得无礼!这里面就你最小,哪里还敢妄称哥哥的!”那位山羊胡须老者也走到跟前,顺便训斥了这个小胖子。 刘病已微微一笑,到底还是一拱手,对着小胖子喊了一声:“病已拜见章哥!” 或许是作怪终于得逞了,小胖子顿时心花怒放,拍着胖嘟嘟的小手,乐道:“哈哈!好!好!弟弟,以后有章哥罩着你,保准儿没人敢欺负你!” 刘病已微笑着,心上一计,问到:“包括那位瘦高个子?” “他?”刘章面露难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不过,当他看到刘病已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时,忙转了脸色,“刘舜那个兔崽子啊,见到我都毕恭毕敬地,我罩你自然不在话下。” “好!有劳章哥了!” “不必客气,改天小弟请我吃饭哈,今天章哥还需要去上课,就先走一步了!” 望着刘章的背影,刘病已眼神里闪过几丝狡黠。 “你可别听他唬话,他可比你小!”一旁的山羊胡子老者劝说到。 “我知道,感谢老先生教诲!” “哦?”老者开始上下打量刘病已,顿觉此少年并不简单。 忍辱负重? 虎落平阳被犬欺? 韬光隐晦? 刘病已怎能看不出来刘章这个小子是再打肿脸充胖子。但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因为爷爷的缘故,族人一直排斥自己,就连那些太监宫女也都识自己为瘟神,避之不已。 就算自己奉旨入了族谱,但还是改变不了他们对自己的鄙夷。 想到为爷爷平反昭雪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刘病已不得不伺机寻找一切可能利用的契机了。 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但眼下,能做什么? 孤零零的一少年无依傍,能靠谁? 西汉并无科举制,不管文考还是武考统统都没有。实行的举孝廉,看中的又是三代人的政审。自己恐怕惨遭淘汰。 正在深陷思索的时候,旁边的山羊胡子老者看到了刘病已的忧郁,询问到:“你想不想跟他们一样,去博望苑读书?” 刘病已一听这话,惊讶地望向他。 他会读心术? 正在此时,送走了宗正的张贺已然回来。 “病儿,这位是御史大夫桑大人。” 桑弘羊? 刘病已脱口而出问到:“原来您就是推行盐铁官营、酒榷、币制改革、算缗、告缗、均输的桑弘羊桑大人?” 对人当面直呼名讳自然是大不敬,张贺刚要教训刘病已时,桑弘羊却喜滋滋地回到:“正是老夫!” “病已见过桑大人!”刘病已说着退后一步,双手举过头顶,随后深深地一躬到底。 “哈哈!免礼,免礼!” 桑弘羊满脸喜悦,爽朗说到。 被人用一堆政绩一通夸赞的滋味,自然是飘飘欲仙。桑弘羊不免看刘病已的眼神里都满是爱惜之色。 “哦?”桑弘羊突然觉得不妙。“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晓的?” 要知道盐铁酒官营尚未推行,只是前不久他刚刚上奏给天子,还未有下文。 属于朝廷机密啊,这个娃娃是怎么得知的? 桑弘羊不免扭头朝站在旁边的张贺望去。 张贺一脸的苦笑。 他也不知道。 两人齐齐朝刘病已望去。 刘病已自觉漏了馅儿,不过,幸好他机敏伶俐。 “桑大人,前几日,陛下命草民修葺雨泽奏章,草民一日便完成了。那一夜,又加第二日上午大半天,我便遍览了奏章,才得知的。” “呲……”桑弘羊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这回答确实合理,但要知道擅自翻看御批的奏章是要面临杀头的。 但想起前几日的天子三策之事,也算是解了困扰天子多年的困惑,桑弘羊念他是少年,又爱惜他的聪慧,也就心宽了许多。 “此事,只能告诉我一人。以后不要再告诉旁人!” 一旁的张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示意刘病已有所表示。 “是!草民知晓了!” 桑弘羊点了点头,正好想考教他一番。 要知道能解答天子三策之经略,不但要懂得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有很强的逻辑性,这几乎与他所擅长的术数逻辑有关系。 他今日虽代表武帝观礼,但更多的是爱才之心更胜一筹。 小小年纪的孩子竟然比满朝臣子都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肩负着大伙儿的重托,要当面对刘病已进行测试。 “代朕观礼”,这个“观”字,不只是观察,还有关心,关爱的意思。 聪明绝顶的桑弘羊不会傻到只会前来观赏一次祭祖仪式,他要做的是武帝背后的嘱托。 这才是重点。 “病已小友,老夫想问几个问题,可否?” 桑弘羊捋着山羊胡须,很是期待地看着刘病已。 一旁的张贺顿时愁容满面。他心里最清楚,桑弘羊虽然是御史大夫,可做的却是宰相的事情,他考究的自然是国家大事。而刘病已从小就傻呆愚笨。 前几日的什么答策,张贺一直以为一定是刘病已恰巧从其中的奏章里抄写的,而非他想出来的。 刘病已并不管张贺的挤眉弄眼,泰然自若地答道:“请桑大人赐题目!” 张贺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好!我出题目了!” 第9章 罪己诏 “听好了,老夫的题目也是围绕着我最近的那份奏章。” “之所以难以推行,是有很多人觉得盐铁酒一旦官营,虽然增加了财政收入,但销量也会直线下降。” “病已小友,你觉得盐铁酒是该官营还是该还给商人?” 刘病已一听,果然他询问的是盐铁酒官营的问题。 这个问题肯定会受到阻碍啊,你这个老头子也不想想,天下的盐铁酒生意表面上是归属于商人,但他们背后的财阀却是朝廷权臣。 你一个清心寡欲的老头子唱出这出戏,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 他们都在暗地里磨刀霍霍,要把你架到断头台上呢。 你却浑然不知,真是愚忠啊。 不过,刘病已不能这样说话,眼下能利用的关系并不多,只有用自己的智慧说服了面前的这位殿前红人,自己才能博得一些人脉关系。 刘病已皱起了眉头,略加思索。 张贺一看,心里痛叫,“这下全完了!” “答不上来了吧!” “叫你逞能!” “你装肚子疼啊,扭头转身边跑就是了!” “这个老头子我来对付!” 刘病已全然不顾张贺的挤眉弄眼,脸色示意。 桑弘羊十分期待地捋着山羊胡须,瞧着刘病已。 刘病已觉得装得差不多了,才回答到:“这个问题好解决啊!” “哦?如何呢?”桑弘羊一脸地惊喜。 但桑弘羊也是有些嗤之以鼻。 要知道前不久,武帝围绕提出的这一策略专门开了会,遭到文武百官的激烈辩论,绝大多数人认为利少弊多。 他刘病已一个未经事的毛孩子能知道啥啊! 刘病已却满脸镇定。 刘病已心说,在前世里,除了喘气不要钱外,其他的全都与税有关,你这才对这几样收了税就导致销量下降? 扯淡! 刘病已微微一笑,答道:“盐铁酒应该官营,也不会造成销量下降,反而会销量猛增,给朝廷带来可观收入。” 这次轮到桑弘羊激动了,“为何这般说?快快讲来!” “我先来讲讲利弊吧,讨论了这个策略的可行性,方能给桑大人指出解决之法啊!” 桑弘羊眯眼咂摸这句话,觉得甚有道理,也就认真听讲起来。 刘病已也不惧怕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者,在院中慢慢踱步起来。 “私营的危害大抵是商户囤积居奇,高抛低吸,操纵市场,朝廷拿他们没办法,对不对?” “确实!”桑弘羊点了点头。 “朝廷掌握不了他们的生产数量,自然就有偷税漏税的嫌疑,对不对?” “确实!” “巨大的利润,不能被阻挡的庞大漏洞,让这些商户迅速崛起为巨富,但他们却又勾连王侯,成为一大隐患。” “七国之乱的背后恐怕也少不了他们的助力。” …… 桑弘羊越听双眼越放光,甚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些隐晦的背后交易,连一些大臣都猜想不到,而对这个少年来说,简直是简单之事。 “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闻晁错有奏: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前有七国之乱,恐怕之后会有八国之乱,九国之乱。” “这足以说明朝廷势在必行,否则养虎为患。” “哎呀!妙啊!当初辩论会的时候,如果我有此言,一定将他们打击地哑口无言,哪能推行不了呢!” 桑弘羊激动万分,张贺更是惊讶地揉了揉眼睛,看看眼前的刘病已是不是他本人。 高深莫测的道理,他一个孩童是怎么知晓的? 想了半天,张贺终于明白了! “太子刘据在天之灵保佑!” 但他一想到刘病已出生当日乃太子刘据死亡之时,顿觉两者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夙愿。 “难道是太子刘据英灵不散,俯身于他?” 一想到这里,张贺浑身一激灵。 但这一想法一旦产生,张贺就觉得刘病已的骤然变得聪明有了说服依据。 因为刘病已被小黄门鞭打的当日,恰好是他的生日,也是太子刘据的忌日! “说到好处吗,草民不必累述,不过,需要强调的是盐铁酒采取放任政策,使经营盐铁酒的商人富比王侯。实行这措施,无形中铲除了一大隐患,也是对应天子三问中削弱王侯势力的有效辅助手段啊!” “正是!”桑弘羊一拍手,赞叹不已。 继而问到:“那么,怎样化解大家对官营后销量下降的担忧呢?” 刘病已来回踱步,微微沉思一番,便回答到:“简单!” 桑弘羊和张贺顿时再次凝神听讲起来。 “夫物多则贱,寡则贵,散则轻,聚则重。销量下降的原因是因为垄断性太强了,结果质量严重下降,百姓自然不买账,销量怎能不下滑。” “这……”桑弘羊思考起来,突然就想通了此事的症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嗯!” “只是,”张贺也加入了讨论,“官营既然是必然的,如何保证销量?” “办法就是改革体制。” 刘病已细细说来。 在盐、铁产地设置盐官、铁官,盐专卖采取在官府的监督下由盐民生产,官府定价收购,并由官府运输和销售。铁专卖采取官府统管铁矿采掘、钢铁冶炼、铁器铸造和销售等一切环节。 酒水生产则可亦官亦私。私营除了规定曲饼智能问官府买之外,营生开办需经朝廷许可,办法许可证书,并进行备案。官营提高质量,拉高价格。私营则征收重税,限制生产规模。 “这是基础的,桑大人也已经想到了,草民便不做过多卖弄了。至于既能保证销量又能保证税收,则还要增加两个职能部门。” “愿闻其详。”桑弘羊竟然抱拳朝刘病已拱手行礼了。 一旁的张贺顿时觉得腰板儿又挺直了许多。 “百姓不买账,在于质量差,那就设立质量司专管。”刘病已本想说设立质量监督管理局,但还是憋住了。 “为平抑物价,避免商品或高或低地太离谱,那就设立市场司,专管市场物价和供货需求讯息。” “用数据说话!把市场的数据化为朝廷管控市场的有力武器!” 桑弘羊双眼瞪大,满脸的惊讶之色,突然大声叫到:“太好了!哈哈哈!” 别人都说他术数不过于玩弄技巧,刘病已这般一说,术数不就成了治理国家的利器了吗? 刘病已微笑一下,继续说道:“官府垄断经营,寓税于价,物价又持续稳定,方能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 “妙!妙啊!”桑弘羊就差拍手跳舞了,怒放的笑容让满脸的褶子更胜一筹了。 望着跟孩子一样的桑弘羊,刘病已不失时机地猛敲一个闷棍。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但若想让盐铁酒真正让国库丰盈,还得行与民休息之法,让百姓手里有钱。” “这些年,朝廷忙于四处征伐,确保了我大汉稳定,但也让民生凋敝,苦不堪言。” “朝廷不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焚林而猎。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朝廷啊!” …… 未央宫,宣室殿。 金日磾和上官桀立于大殿之上,闻听着桑弘羊关于盐铁酒官营的诉说,脸色或惊或喜,不知道变幻了多少次了。 “陛下,这些都是皇曾孙刘病已对臣子的一番劝导……” “什么!又是朕的曾孙?”刘彻刚要站起来,却又冷着脸坐了下去。 金日磾和上官桀已经惊讶地满布崇拜之色了。 “陛下,皇曾孙所言极是。” “陛下,臣附议!” 见金日磾和上官桀昔日这俩杠精竟然也服软了,桑弘羊也一拱手,弯腰说到:“臣附议!” 刘彻并没言语,而是盯着桌案竹简上,自己刚刚写下的一行字发呆。 只见那一行字为: 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焚林而猎。 半晌,刘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断然说到:“传朕旨意,书罪己诏!” “陛下!” 三位臣子一听,赶忙跪倒在地。 要知道能让武帝自己承认错误,哪得下多大决心? 喜欢用勇武征服别人的武帝,什么时候被人降服过,至今未有一人,如果有,这得靠多大的智慧? 如今,武帝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给说得服服帖帖的,竟然向天下承认错误了。 为所未闻!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 第10章 埋下祸根 桑弘羊到底还是举荐了刘病已,助他前往博望苑读书。 桑弘羊之所以这么做,一则为了缓解刘彻心中对刘据的亏欠,二则确实打心眼里喜欢极其聪慧的刘病已。 尤其是刘病已在术数方面和法家思想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让桑弘羊觉得自己的衣钵终于有了合适的继承人。 每每品读刘病已所诉说的“用数据说话,把数据化为朝廷管控天下的有力武器”,他就美滋滋的,喜不自胜。 心里每念叨一次,不但心情愉悦至极,连那个有点儿驼背的老腰也挺直了不少。 有皇曾孙的名言,谁还瞧不起老夫的术数?谁还敢说术数是哗众取宠之物? 老夫的术数可是治理国家的利器,比你们空谈强一百倍,一万倍! 桑弘羊有心想收留刘病已为弟子,但碍于刘据之事,他还是谨慎了一些。 只是在帮助方面多了一些热情,言语之间并未有些流露。 …… 武帝的罪己诏颁布后,天下一片哗然。 唯独刘病已却觉得这个罪己诏不完美,竟然没有给爷爷刘据、父亲刘进平反昭雪。 好吧,还得靠自己来争取了。 因为入学还要办理一些手续,张贺便代劳了,这几日跑前跑后。 刘病已乐得清闲,编起了大汉般的足球。 皮革昂贵,也没有做内胆的材料,也无法打气,刘病已便想到了用做藤球的方式进行改造。 藤球不同于蹴鞠。 但两者的玩法有些异同。 在这个尚武的时代,却也十分契合。 藤球的玩法是运用自己的脚腕、膝关节等同时夹、顶球,不让球落地,类似民间踢花毽子。 比赛规则也类似于排球,两队之间加了隔网。 但对于痴迷于足球的他来说,怎肯丢了足球的灵魂——球门。 每当足球被踢进球门的时候,发出的竭嘶底里的“球进了”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地畅快淋漓! 这瘾,他怎肯戒掉。 索性将藤球和足球规则进行了融合。 用藤球的技法,比如用脚、腿、肩膀和头,来触球,并使之在传球中不落地。 用足球的技法,比如裁判员、守门员、足球比赛部分规则等来布局人数和进门攻略。 刘病已适时地加入转体前空翻、劈叉式的摆腿发球、凌空倒挂扣球、腾空转体抽射及腾空摆腿拦截等非常高难度带杂耍意味的武术动作。 这一改造,藤球成为技巧性、观赏性、竞技性很强的项目,一定会风靡大汉王朝。 况且,藤球制作也简单。 几根藤条交叉编织,一会儿就能做出一个球来。 刘病已思念足球的模样,也就多用了不少藤条,把藤球做成了足球模样。 弹性比前世的藤球还猛烈。 感觉与足球相差不远了,刘病已才欣然微笑。 “病哥儿,好了没?我们活动地差不多了!”郭福跑来趴在窗户上询问。 “好了!足球比赛马上开始!” “好来!”郭福郭禄迫不及待地欢呼起来。 掖廷宫因为常居一些宫内工坊,各工坊门口有一个庞大的空地,日常作为车辆停靠,货物运输。 闲暇时,则作为宫人集结训话的场所。 正好闲置着,刘病已便把这个空地当成了球场,画了一个长方形后,两侧对应着各方一个球门。 当然,是将两个废旧的破衣柜拆了门板,改装而成。 刚刚撒过一场冬雪,虽然一早便给刘病已和郭氏二兄弟清理出去了,太阳一出来,场地上还是有些湿漉漉的。 洁白的藤球一旦着地,立马就变得脏兮兮。 “快传球!郭禄你这个傻二愣,快得传球啊!” “看球!” 郭禄一脚踢过来。 刘病已看准了球跳起来抬脚就猛踢去。 刘病已并不会武术,原主又有些身体虚弱,自然动作比较生熟。 “嘭!” 好不容易这脚踢到了。 刘病已正高兴的时候,突然发现球被踢出了场地,径直朝旁侧的主道上飞去。 “嘭!” “哎呀!是哪个混蛋!弄脏了我的长衫!” 刘病已循声望去,瞧见了一群人最前面,一名穿着彩绣丝绸长袍的男子正在用手弹打着被藤球弄脏的衣角。 他那青色的绣衣上绣满了颜色鲜丽的花花草草,还有龙儿凤儿鸟儿蝶儿杂陈期间,显得格外热闹。 仿佛是走进了一个花团锦簇又鸟语花香的乐园。 绣衣男子因为衣服被藤球弄脏了,显得极为暴躁,骂骂咧咧起来。 刘病已自知闯了祸,忙跑步过去,在此人面前一立,深深鞠躬,连忙道歉。 绣衣男子本来很是生气,但他一抬头,看到面前的少年极为俊俏,便喜上眉梢。 “吆!哪里来的俊俏小生?本官以前怎么没见过?” 刘病已忽然觉得此人癖好大抵有些问题,更是看到他长得模样虽然英俊,但骨子里多了娘气,若放在前世里,定是娘炮一类人物,也就提起了小心。 忙低头回到:“草民刚来不久,没想到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赎罪!” 不管是不是大人,反正在宫殿内遇到的人物都是品阶高的人。如同进了京城大院,最次是主任一样。 反正这样叫,也不会错。 错了,人家也欢喜。 “抬起头来!”此人说话甚是威严。 刘病已也就仰起了头,但他的眼神却瞧着地面,不去与他碰撞。 “吼吼!瞧这可怜楚楚的模样,真让本官动心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刘病已见他并不生气了,就想着赶紧应付完,回去接着踢球,便回到:“草民刘病已,年方十二。” “什么!刘……刘病已?” 此人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吓得周围的侍者浑身一哆嗦。 刘病已甚是纳闷,怎么别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跟见到瘟神一样呢! “哼!原来是你!”此人突然咬牙切齿起来。 “好!哼!好!”此人围绕着刘病已转了一圈儿,冷冷道:“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此人又将刘病已端详了片刻,说了一声:“走!” 他们便沿着大道朝院门口走去。 刘病已长吐一口气,很是不爽地抬头转了转脖颈,拾起球来查看藤球有没有被此人弄坏。 此时的郭福郭禄两兄弟奔跑过来,冷冷地朝着那堆远去的人群呸了一声。 “哎,别这样,我有错在先,不怪别人!”刘病已查看藤球并无问题后,提议继续踢球。 抬头却见郭氏两兄弟满脸怒色。 “怎么了?你们俩。” “他这种人,你还搭理?”郭福咬着牙狠狠地质问到。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他就是杀人不眨眼,害了你爷爷的绣衣使者江充!” “什么!”刘病已手中的球陡然落地。 “他害得太子好惨!他还害死了姑母一家!害得舅舅被割了……” 郭禄正在哭诉,却被郭福使劲拽了拽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 郭禄一扭头,看到张贺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三人。 他害怕看到刘病已的眼神变得愤恨。 因为愤恨而变得阴暗。 因为阴暗而变得郁郁寡欢。 数日来,刘病已不但变得聪明了,更是抛却了以往的仇恨和抑郁,变得欢快起来。 张贺本想着让刘病已忘掉仇恨,踏踏实实做一个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没成想,到底还是阴差阳错,又将旧仇恨激发起来。 唯一让张贺稍稍心安的是,吃过午饭后,刘病已又恢复了快乐。 或者这就是未成年人的好处吧。 “这样也好!”望着场地上正在踢着球儿玩的三个少年,张贺这般宽慰到。 第11章 天子有偏爱 江充一行旖旎穿过一片布满冬青的花园,便来到了孝武宫。 小六子迎上来,一路引着他来到了怀思堂。 “王爷,今日邀小官人前来,所为何事啊?”江充也不客气,一屁股跪坐下来,翘着兰花指,轻轻捏起了一盏茶杯。 打开茶盖,一股清幽喷香扑面而来。 “看这汤色金黄浓艳似琥珀,单单嗅之便觉得滋味醇厚甘鲜,回甘悠久,这一定是沁了腊梅,又研磨了杨梅、红枣、肉桂等物吧?” 江充微微品一口,又道: “万里群芳醉,唯有腊梅春。” “都说若懂天下香茗,莫过于齐怀王,果然名不虚传。” 刘闳一直瞧着他这番奇异做派,听他这般吹捧,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若说天下谁人最懂男人心,莫过于武帝宠幸的绣衣使者了。”刘闳不失时机地暗语嘲讽。 江充却不以为意,飘飘然地将茶杯缓缓放下,口中还击到:“为人臣子,首要的是忠君之心要赤诚,你们都把心给了陛下,下官只不过多给了一些其他东西,齐怀王何必这般吃醋呢?” “哈哈……哈哈哈……” 刘闳会意,玩味地哈哈大笑起来。 江充再次品茗又是一番夸赞。 “绣衣使者若是喜欢,本王便把亲手调制的汤料送予一些。”刘闳眯着眼瞧着面前的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论相貌,此人真是天生的无暇玉人一般,不但五官生的俊美大方,就连那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细嫩无比。 他心里暗度,“怪不得能得到斧王宠幸,连我看了也觉得喜欢。” 江充偷眼观瞧,看到他看自己有些痴呆了,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甜笑着将茶盏轻柔柔地放下,问到:“齐怀王邀本官来,不单单是为了品茗吧?” “那是自然!”刘闳直接切入主题,“本王想烦请绣衣使者做一件事,事成之后,纹银奉上。” “本官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银子这等贱物!” 江充滴溜溜着一对摄人魂魄的眼睛,微笑不语。 刘闳看着他,立马想到了这些年来,江充接着绣衣使者的身份,捕风捉影,以企图诅咒武帝的罪名,杀了数万人,光抄家就接近长安的半个城池庄户,银两钱财自然是胜不胜数。 “本官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锦缎丝绸之类的雅物。”江充说着抚摸了一下袖口上的纹绣。 那里盛开着一朵月季花,淡雅中点缀着一丝浓艳水韵,别致无比。 “既然绣衣使者喜欢丝绸,本王便送你百匹上等的苏绣便是。” “多少也有用完的时候。”江充直接斩断了刘闳的话,让他无法对接。 “算你为尊贵之客,每年定期送与你一些。”刘闳再次做了让步。 “丝绸虽好,到底还是烦劳王爷赠送,不如自己拥有,随用随取。”江充抛了一个媚眼给刘闳。 刘闳顿时哑口无言。 江充捏起茶盖撩着漂浮的余茗,淡然笑道:“本官想来不喜欢拿人家的东西。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既然喜欢,本王便把他变为自己的。” 他又抬头,将秀美的眉毛轻轻一挑,笑道:“本官最喜欢齐怀王的静雅丝绸庄,不知王爷舍不舍得?” 刘闳惊讶地张了张嘴吧,想说什么还是又咽了下去。 要知道,静雅丝绸店铺是长安城里最大又是最好的丝绸店,不但供奉着朝廷的贸易行,更是达官贵人、巨富商贾趋之若鹜追求潮流的胜地。 拿它出来跟旁人做交易,刘闳怎能舍得。 “绣衣使者真是好气度,还没问本王到底何事,就已经惦记着静雅丝绸庄了?” “本官有个坏习惯,最怕别人拿了本官当刀使唤,使唤便使唤,就怕事后却毫无回报。本官也就费些心思,连这些人一起收拾了。” “王爷也知道,动脑子多了容易使人容颜憔悴,本官可舍不得。”江充又恢复了浅笑,“就算本官舍得,就怕王爷心疼,舍不得吧?” 他那一个眼神,立刻让刘闳有种错觉,若是江充是一个女子,定然让男人魂销骨毁,身心荡漾,无法收手。 刘闳长吸一口气接着吐了出去。 “算你一成的投资。” “一?”江充笑着摇了摇头,“这跟每年送我万匹布又有何区别呢?” 两人来回兜兜转转,最终刘闳割肉一般,让给了他四成投资,江充才勉勉强强作罢。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王爷明说吧。”得逞了的江充心情愉悦,连坐姿也是一腿盘着,另一腿拱起,悠闲无比。 刘闳屏退周围的仆人,才缓缓开口,“不知绣衣使者可听说罪己诏吧?” “自然知晓。全天下人都已经知晓了。” “可你并不知道罪己诏的源头是因谁而起。”刘闳说着张大了眼睛,冷脸质问到。 “谁?不会是因为本官吧?”江充花容失色。 “因为刘据的孙子!” “刘病已?”江充惊讶地差点儿喊出来。 “正是!” “你想让本官怎么做?”江充一听要办的对象是这个孩子,立马也上了心。 “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刘闳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了阴冷之色。 “他可是你刘家的骨肉,也是王爷的孙子。” “这个你不必在意!” …… 江充走后许久,茗茶的热气都渐渐消散了,但他身上的香气依旧徘徊在屋内。 刘闳叹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小六子过来,悄悄说到:“王爷,奴才觉得用静雅丝绸庄的四成利换取那傻子的性命,实在是亏啊!” “你懂什么!”刘闳猛地睁开眼睛,吓得小六子急忙低下头去。 刘闳叹口气,心里萦绕着一份忧郁。 最近的宫内盛传着刘病已的奇异才能,说什么轻而易举破解了天子三问,一人舌战群儒,说服了陛下行运盐铁酒官营,还有效解除了官营后的一切弊端,几句话就让朝廷每年多出数万银两的税收。 最关键的靠着三言两语就把冰冷倔强的武帝说动了,依然决然地思过,写下罪己诏,颁布天下。 “联想到父皇为何十数年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因为他并没有打算从我四个兄弟中挑选,而是把目光锁定到了他的曾孙辈。” “这也符合父皇的性格,人小年幼好控制。” “闻人言,刘病已的那股聪明劲儿与父皇幼年之时颇为相似,父皇的天平自然就倾向于他。” “还有人胆敢妄言,说刘病已乃刘据的魂魄所生,本来痴呆傻笨,前几天却突然聪慧无比。唯一的原因便是刘据魂魄已回,施展余生抱负。” “扯淡至极!还不是他们把对刘据的情感寄托给了他的孙子。假借着魂灵一说妖言惑众。” “别人再怎么作假,都是一厢情愿。但父皇最近的心思却完全偏向了他。” “什么‘代朕观礼’,什么‘罪己诏’,完全是对刘病已聪慧光环的助力啊!” 当这些听闻灌满耳朵时,刘闳便觉得有必要采取措施绊倒这个绊脚石了。 “唯有杀了这个小子,父皇的心思也就安然灌注到我的身上了。” 刘闳眯着眼,想象着自己登基的那一天,便觉得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万千美女环绕…… 第12章 布下陷阱 “老爷,今日您这般高兴,一定又有喜事了!”江充刚跨进府门,老管家江槐便迎了上来。 “哈哈,老爷我哪天没有喜事呢?”江充反问到。 “是!是!”老管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红着脸答应到。 江府仿造的是江南园林建筑风格,宫阁台榭,楼亭山石无一不秀,无处不奇。 江充边走边欣赏着雪后的小桥流水景致,心情更是大好。 刚刚经过三进门厅,江充便听到跨院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哭声。 “谁在哭?”江充询问到。 老管家立马神色紧张起来。 “老爷,还是那个叫杏儿的小丫鬟,吵着非要去救她的父母家人。老爷,老奴一定严加管教,不让她再这般放肆了。” 江充思索一番,突然双眉微挑,吩咐到:“把她带到我的书房里去。” “是!” 围着木炭盆子烤着火,江充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四个小丫鬟正在伺候着他打瞌睡。 老管家刚刚要迈步进来,却又折返出去了。 “进来吧!”江充微微一挥手,示意四个小丫鬟出去。 老管家把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带到江充跟前来,接着就退步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了。 江充细眯着眼睛,将面前这位可人的少女上下打量。 “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模样又十分可人,是一个美女胚子!你这般梨花带雨,更显得娇羞无比,楚楚动人了。” 听到江充这般评价,杏儿赶忙跪下,哭诉到:“只要老爷愿意,兄儿便把这身子给了老爷,心甘情愿伺候老爷一辈子,只求老爷大慈大悲,放过奴家的家人!” 江充顿时笑意盛浓。 这种把人的生死悲欢置于手掌之上的感觉,简直让他成就感十足。 “本官不缺女人。”江充冷冷道。 杏儿一听,知道自己的贱奴身份够不上伺候他的资格,顿时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灭了一大半,表情肃杀,呆坐在地。 “不过,本官倒是能替你指出一条路来,不但能取了你的奴婢户籍,还能救了你的家人。” “当真?”兄儿那双诱人的双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看你愿不愿意做了!”江充品尝着齐怀王刚刚送来的茗茶,顿觉心花怒放。 “兄儿愿意!愿意!只要能救贱奴的家人!死也能去做!”兄儿说着便又哭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悲伤。 “你近前来,本王告诉你……” …… 门口外,老管家见房内没有了动静,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慢慢悠悠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快到晌午了,太阳突然消失不见了,灰色的冷云遮住了天空,冷风起来,酝酿已久的冬雪即将要重新飘下。 …… “今冬真冷!” 博望苑。 林薮学院的一间寒酸卧室里。 年近七旬的扬询正在批改学生作业。 气温太低,冻得他双手麻木。 扬询不得不在书写一会儿批语后,将双手插进棉衣袖子里,抱团取暖。 他还要起身在屋内跑动一番,来到床边的铜盆前,再添一些木炭进去。 许多年前,扬询以文学举为博士弟子。但因为家境贫寒,更无关系,一直未能正式进入官场。 靠着师长的关系,勉勉强强在权贵家教授孩童读书。 孩童长大终于考入太学。 他便赋闲在家。 因为营生困难,脾气又古怪,至今迥然一身。 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遭难,武帝为他修建的博望苑便荒废下来。 侍御史倪宽觉得偌大的宫殿废弃不用,着实可惜,他便上书天子,请求设立学院,专门教授皇宫内的幼小皇子,以及权臣子弟。 除了识字科、诗词歌赋科外,教授内容以儒学经典文献为主。选聘当朝硕儒为孩子们传道、受业、解惑。 也就是后世的小学。 没想到竟然得到刘彻的同意。 倪宽因观察博望苑内建筑风格以山水楼阁为妙景,又胜以山林泽薮,草木丛生,便给学院起了“林薮”的名字。 寄情于美丽山水,又有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的意思。 进入腊月后,倪宽照例地要去曲阜摆放孔圣人,还要面见鲁儒孔安国,探讨儒学。 正巧扬询求到倪宽,帮忙寻一个差事。倪宽便让扬询代自己执教一段时日。 教授了一段时间后,扬询便觉得这是项苦差事。 不但每日功课乏味无比,更可恶的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 之前在权贵家执教,尚能每日有好酒好菜款待。 在这学院里,不但饭菜清汤寡淡,还没有什么人能给自己孝敬的机会。 不过,今天一大早倒是给他来个一线希望。 御史大夫桑弘羊递帖子过来,说推荐一名孩童过来读书,安插在小一字班级里。 自接了这帖子,扬询就满怀期待地等待这孩童的家人送些礼品过来表示表示。 但一直等到傍晚了,学子们都下课回家了,却不见什么送礼的人影。 “或许明日来报到的时候一并送来吧!”扬询咂摸咂摸嘴,他已经好久没有好酒喝了。 兜里羞涩,哪有钱买好酒喝。 “再忍一忍吧!” 眼看着外面的天空越来越暗,扬询就觉得心中凄凉感倍增。 “孤寡一人,缺酒缺暖,最难捱凄凉梦啊!” 扬询叹息一声,就想着起身,趁早批改完学子的作业,上土炕暖和暖和。 “笃,笃笃。” 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 门板破旧不堪,风雪之夜风又极大,只能用条木棍从里侧顶死。 扬询颤颤巍巍走到门口,一脚踢掉木棍,将门打开来。 赫然看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满脸羞红地站在门口。 她手里正提着一个食篮。 她提起媚眼的双目,询问到:“您可是扬博士?” “正是老夫!”一下子就来了酒食,还有养眼的女子,扬询乐得咧嘴便大笑。 “我能进去吗?” 女子伸头朝屋内望去,发现屋内并无其他人。 “快进来!”扬询急忙让开道,让女子进屋里。 随后,他伸头看看院子里并无什么人,便将门板关上,复又将木棍顶上了。 “今日大风大雪,难免饥寒,小女子特意为博士准备了一些酒食,请扬博士品鉴。”女子边说着边将食篮中的菜一一摆在桌面上。 最后,女子取出了一壶酒,两个酒杯,并两双竹筷。 扬询立马会意,浑浊的双眼顿时绽放出了亮光。 “多谢姑娘厚爱,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扬询说着就坐在了椅子上,举起酒杯来。 “小女子叫兄儿。” “杏花灼灼枝头摇,郎儿见了心儿翘。”扬询摇头晃脑吟诵起了诗歌。 杏儿含羞一笑,举起酒杯来,说到:“博士诗歌真好,让杏儿敬博士几杯。” 灯影下,酒肉穿肠过,不免就有些醉意了。 “博士你喝醉了!杏儿扶博士就寝吧。” 杏儿将扬询搀扶起来,摇摇晃晃扶着他朝炕上挪去…… 夜深人静,突然有一群汉子怒气冲冲闯进博望苑。 他们径直来到一间卧室门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冷风挟裹着冰雪飞入小屋。 “好大的胆子,敢睡江大人的女人,看我不打死你!”前头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把把扬询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本来就受了惊吓,又突然感到冷意无比,扬询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呜呜呜……我没法活了!”杏儿从被子里钻出来,抱着衣服就哭着冲出屋子。 “好你个王八蛋,打死你!”大汉抬起一脚就朝扬询的裆部踢去。 “哎呀!”扬询疼得抱住关键部位,蜷缩着身子倒地打滚。 几人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半晌功夫,打累了的几人抱着膀子瞧着趴在地上的扬询,质问到:“这事儿可没完,你要钱还是要命?” “我,我身无分文。”扬询痛哭起来。 “没钱?没钱就拿命来!”大汉说着就挽起了袖子,作势就要再次开打。 “行了!玩够了没?”站在他身旁的白净汉子一把拉住了大汉。 他来到扬询跟前,蹲下来,冷笑到:“我替你想了一个变通的法子,你可以给江大人办一件事。只要你办成了。我们就放你这一次。” “如若不然,我们就把你告官。想必你最清楚不过了,一旦罪名坐实了,你这博士功名恐怕就不保了。” “我答应!我愿意为江大人做事!” “好!你听好了,明日一早,有个叫刘病已的少年将要来报到,你千万不能收留他……” …… 半夜里,趴在地上的扬询终于被冻醒了。 他一抬头,发现门板大开着,冷风呼呼吹进来。 一扇门板还被风吹得“哚哚哚”地碰撞着墙面。 扬询双手支撑着身子起来,浑身的疼痛立马就复活起来。 他咬着牙,强忍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关上门,随后朝土炕蹒跚走去。 终于钻进被窝里了,扬询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幕,恨得他咬牙切齿,嘴里砸出一个名字来—— “刘……病……已!” 第13章 勇斗刁难 一场大雪让大地变得白雪皑皑。 暖暖的太阳刚刚露出山头,满地的水晶粒子便射出了晶莹的光亮。 刘病已早已晨跑回来。 虽然穿着单薄,但满头大汗。 “病儿,赶紧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去学院报到。别迟到了,给博士留个好印象。”张贺嘱咐到。 “好来!” 早饭过后,刘病已斜背了一个挎包,包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用来做课堂笔记的空白书简。 身后跟着郭氏二兄弟。 他们一人提着一捆书简,一人提着食盒,打着哈欠,边走边嘟囔着,“上学需要起这么早,以后够咱们受得了!” “刚开学,需要的东西比较多,就麻烦你们二位了。以后,我自己背一个书包便可。” “真的?”郭禄高兴地跳了一下。 “高兴个头!” 郭福直接给了给了郭禄一个脑瓜崩。 “哎呀!” 郭禄抱头,欲哭无泪。 “以后我们也要早起读书,虽然还是在掖廷宫里,但要向病哥儿看齐!” 昨晚,刘病已担心因为自己去博望苑的林薮学院读书,张大人便将原本为自己设立的学堂给取消了。 没想到张贺很是懂得刘病已的担忧,表示还会继续供学给掖廷宫匠们的孩子们。 “没有学问不行,要想出人头地,做学问是最好的捷径。” 刘病已的几番学问作为,取得了的骄人变化,不得不让张贺更加认可学堂的重要性了。 刘病已这才心安下来。 其实,这也符合他自己的心思:前几日还愁着找不到实现计划的途径,没想到误打误撞,因为几个答策,帮忙的人就主动送上门来。 张贺一大早就遣人把礼品和学费给学院的博士送去了。 回来禀告说,“博士什么话也没说,冷冰冰的。” 张贺以为办事人的问题,惹得博士不高兴了,便在刘病已出发前多番嘱咐一定要对博士恭敬有加。 武帝运用董仲舒的理念,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了推行儒家思想,朝廷大兴官办入学教育,特别在朝廷设立太学,作为国立最高学府。 太学以儒家五经为主科,聘请儒学大师当教授。 太学内设立五经博士。只有研习五经,并在考试中脱颖而出,才能成为博士官。 地方上,兴办乡学,设科射策,劝以官禄,学成并经由官家认可的博士弟子员优与授官。 刘病已发现,极为有趣的是学堂全部规定教授儒学经典,其他家学说通通排斥。 学而优则仕,只是针对儒学文士,如果没有儒家经典护身,官场晋身之路算是被封死了。 武帝这招确实够生猛。 经此一役,天下士人改弦更张,一心向儒。 大汉天下,数不清的儒家大师应运而生,冲击的就是那最诱人的功名利禄。 至此,武帝在思想上的大一统任务算是完美解决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穿过一片茂盛的竹林,一座淡雅却不失雄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刘病已注视着门口的匾牌“博望苑”,良久出神。 这可是原主的爷爷刘据的私宅。 这座宫殿,汉武帝为戾太子建,目的是以供其交接宾客。 望着已经冰冷的宫殿,一时门庭若市的热闹场景,一时惨虐厮杀的悲伤画面,依次在刘病已脑海中浮现。 “病哥儿,咱们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郭福将出神的刘病已唤醒。 “好!” 三人跨过门庭,进入宫殿,匆忙朝最里侧的林薮学院而去。 学院只是占据了博望苑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都已经荒废不用,或者被皇宫仆人们用来放置杂物。 跨入小院子,朗朗书声扑面而来。 课堂房门大开,似乎一位老者来回踱步,检查学子们的读书情况。 刘病已赶紧小跑起来。 “站住!”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堵在门口,厉声呵斥。 他这一声,既让刘病已赫然站在了距离门口十米外的地方,又让屋内的学子们的朗读声戛然而止。 刘病已傻傻地站着,心里清楚,“他这是新任师尊三把火,第一把火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郭氏兄弟异常紧张,低头瞥眼朝刘病已望去,却见他脸色平静如初,丝毫没有畏惧感。 全然不像以前的他,一听到老师的呵斥就吓得脸色发白。 “病哥儿好厉害,这几日不知道练就了什么神功,竟然心不乱跳,脸儿不红……” 老者迈步出来,嘴里厉声喊到:“尔等何人?林薮学院是什么地方?是为天子太学选拔国家栋梁而设立,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出入的。” 刘病已本来想着给他深鞠一礼,喊一声夫子,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无礼,一见面就狠狠地怼了上来。 刘病已把身子挺得更直了,甚至扬起了头。 教室内的学子们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从门口、窗户里探出头来观看。 “夫子今日怎么了?他平时一向温和尔雅,从不训斥人啊。”说此话的人赫然是小胖子刘章。 “不知道呢!是不是夫子昨夜喝醉了酒,跌破了脸,为此恼怒呢?”一位比小胖子矮了半个头的小瘦子这么一说,大伙儿开始为夫子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淤青而窃窃私语,鬼脸嬉笑。 一位站在门口的高个子突然眯缝起眼来,冷冷地说到:“他?他怎么来了?” 一旁站着一个浓眉小眼的家伙,回答道:“刘舜哥,昨日听父王说,御史大夫桑弘羊专门为此求了陛下,才得到了一个入学名额。恐怕他很地桑大人和陛下的赏识呢!” “哼!他一个罪人的后代,有什么可值得天子欣赏的!”刘舜的话里充满了戏谑。浓眉下的一双冰冷的眼睛竟然射出了更加冷酷的神色来。 “听说他解答了天子三问,还说服了天子通过了盐铁酒官营之策。”旁边有人这样回到。 “巧言令色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刘舜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刘据一家人。而眼前的刘病已早就闻言是一个病秧子的懦弱之人,连小太监惹了一肚子气都要拿他出气。 像这等废物能答天子三策? 还不知道是谁造的谣! 学子们开始了唧唧喳喳—— “夫子很少这般发火,看来这个家伙真的很令夫子生气。” “他呀,听说是一个扫把星,谁跟他近了,谁倒霉!” “真的?可别让他跟我们一起读书啊!” “瞧好吧,估计夫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法子不让他来读书。”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 众人怀着玩味的心思挤着小脑袋,扒着窗户和门口,朝外面看去。 扬询一捋胡须,洋洋自得。“老夫自幼饱读儒学经典,天汉元年拜为太学博士,蒙皇恩,授命为林薮学院的教御夫子,所传授经学弟子皆皇子贵门贤材。你等草民,何由资格踏入半步?老夫劝你找个乡学去读吧。” 刘病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说自己不够格,滚出这里,乡下的私塾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刘病已微微一笑,“敢问博士,我若非要进去,你有什么条件吗?金银珠宝,美女佳人,我尽量满足你!” 他这般话明显就是对付流氓恶棍,市井无赖的法子。 “哈哈……” 屋内的学子们轰然大笑。 “你!”当着学子们丢了脸面,扬询顿时恼羞成怒,终于的是刘病已的话里正好挑拨了昨夜里“仙人跳”的敏感神经,顿时觉得怕是自己的丑事被广而告之了,老脸顿时羞地滚烫。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刘病已朗声据理力争,“孔子也曾有言‘有教无类’,怎么到了博士这里,就变成了教有类别了?” “哼!无知小儿休得猖狂。”扬询立马用言语支开藏在内心的龌龊之事,生怕被人捕捉到什么。 他心里有气,若不是因为他这个小子,自己也不会挨了打。但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昨晚的美事恐怕不会发生……那滋味已经久违了许多年了…… “那我怎样才能进去读书?请博士赐教!” 扬询干咳一声,把思绪拉回来,“好,既然你不死心,老夫让你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说到:“林薮学院并非启蒙学,老夫没空教你识字,儒家经学也已经学了大半,不可能单独为你开辟新课程。要想踏入学院,学子首要的一关便是能识字还能背诵儒家经典。” 扬询终于为搪塞这个家伙想到了好理由,顿时为自己的智慧高兴不已。 “老夫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背诵一篇经典,便放你进来。” 刘病已还一直担心自己不太懂的策论,没想到竟然是背诵。 教室里的孩子们顿时唧唧喳喳起来,“听说这个家伙太笨,半年学不会一个斗大的字,更别想着背诵经典了!” “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吧!”刘舜趁机冷哼一声。 学子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滚蛋哦!” “滚蛋!” …… 扬询也不阻挠,任由学子们咋咋呼呼乱起哄。难得学子们能够这般响应自己。 郭氏二兄弟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病哥儿太笨了,哪能背出什么经典名篇来。因为对学习灰了心,病哥儿才整日跟他们疯狂玩耍。 “这下糗大了!病哥儿咱们走!咱们不来这种鬼地方读书了!”郭禄拽了拽刘病已的衣角。 刘病已却不为所动,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来,淡淡地回到:“我能否背一部论语?” “什么?” “吹牛!” “连我们都背不下!” “这家伙果然是失心疯!” …… 第14章 反杀下马威 扬询更是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将背在身后的大戒尺抽了出来。 “错一个字就打二十下,之后给我乖乖滚出去!” 不知道是看到了以往跟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戒尺,还是夫子这番极具挑衅的话太过露骨,所有的学子都哑口无言。 连郭福郭禄都紧张地脸色发白,小心脏都担心到了嗓子眼儿。 “学而篇。”刘病已顿了顿,便开始背诵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刘病已不但背诵流畅,还抑扬顿挫,颇具感情。 扬询听着听着,不觉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起来。 屋内一些好学的学子也随着刘病已的语气节奏,也摇头晃脑起来。 唯独刘舜和刘章两人不同。 刘舜横着眉,恶狠狠地瞪着刘病已,仔细听着刘病已背诵的每一字一句,还时不时低头瞧瞧书简内容,就等着他背错一点,就立马发起诘责。 刘章则嬉皮笑脸,一副崇拜的神情溢于言表。 “嗳!”刘章抬起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一位学子,“瞧见了没?那是我弟弟,我是他哥,以后我罩着他!” 旁边的人一撇嘴一白眼,十足的鄙视。 半个时辰过去了,刘病已背诵地口干舌燥,郭禄及时拔开竹筒塞子,让刘病已喝口水。 润了润嗓子,刘病已继续背诵起来。 背诵诗篇,这是刘病已的强项。 中学那会儿为了背书没少下功夫。大学和研究生又是攻读的古文学,更是痴迷于背诵古诗词。 昨夜里,他翻遍了整篇《论语》,本来以为能发现跟后世的文章有什么不同,结果发现丝毫不差,也就放心下来。 前前后后连续翻看了数遍,再加上三十岁魂灵的理解能力,特别是之前熟读了南怀瑾先生的《论语别裁》,记忆起来就加了丰满的人生哲理,背诵起来也就流畅无比。 随着刘病已的背诵,刘章的双眉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双眼里冒出了燃烧旺盛的怒火。 而学子们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与崇拜。 一个时辰过去了,刘病已背得口干舌燥,但还是坚持下来,“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随后,现场一片安静。 刘病已望着面前仍旧闭着双眼摇头晃脑的扬询,略等片刻。 “完了?这么快就完了?”扬询显然是犹余未尽。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失态了,尤其是昨夜那帮人给他的任务是“把小子驱逐出去,不得录用”。 一想到这里,扬询便着急地心慌不已。 但面对这么优秀的学子,他又生了爱惜之情。要知道他教书几十年来,很少见到像他这般大小的少年能够把整篇论语背诵下来。 “这样的好苗子好好栽培,将来一定能帮助自己光宗耀祖,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大儒。” 只是…… 一想起昨夜的糗事来,扬询就羞愧难当,只恨自己“怎么管不住自己呢!” 叹息,悔恨都不能解决问题。关键是若是收留了这个孩子,自己今晚恐怕会再一次面临拳打脚踢,明日的时候,自己的丑闻全都被他们张扬出去了。 自己这博士和儒生的名分可就全都臭了。 “单单背诵诗篇有什么能耐!”刘章及时发难了。 刘章的支持者也及时呼应,“就是啊,只要肯下功夫,我等皆能背诵,还能做到一字不差。” “我们会比他这个傻子厉害,春秋,诗经,亦然!”现场有人显然知道刘病已之前的窝囊事儿,及时揭短。 刘病已也不怒不着急,微笑着瞧着扬询,看他还能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难题。 “假若有真本事,现场赋诗一首啊!”刘章的提醒,让扬询顿时精神抖擞。 “既然大家都想考考你,那你现场作一首诗歌出来。诗歌可以简单一些,但必须符合押韵,暗含大道理。”扬询觉得胜券在握了,也就一转身,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冷冷地回到:“限你十息功夫,在我踏进门槛之前,你必须做得出来。” 刘病已一下子犯了难: 心里暗暗有些着急:“我会背诵好几百首,用哪一首诗歌呢?” 眼神撇着扬询迈步走起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七步诗? “正合当前的境遇!” 刘章顿时满脸堆笑,眼看着扬询还有两步就要走到门槛了,这小子到底还是栽了。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扬询微微一笑,但这笑里还带着鼻息的哼声,“果然是村夫一名!”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扬询听了微微一愣神,脚下不觉稍微顿了一下。 但他还记得昨晚那伙人的威胁,赶忙抬脚,就要跨过门槛。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扬询那悬在门槛之上的脚陡然停滞。 学堂里的学子们也都低下头来,仔细咂摸这首诗篇。 越咂摸越觉得奥妙无穷。 扬询心里震惊无比。 他何尝不知道这首诗篇的威力。 这般巧妙事物暗喻大道理的诗篇一定会在短时间内风靡天下,刘病已也会扬名万里。 一想到这首诗篇讥讽的对象竟然是他这个博士夫子,扬询被羞耻地面红耳赤。 爱惜学子之心到底还是战胜了昨晚的威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坚持再将刘病已拒之门外了,若是事后被侍御史倪宽知晓了,也一定把自己打发走。 被大儒干出学府的士子,名声可就彻底地臭了。 更何况,刘病已是御史大夫桑弘羊举荐而来的,拒绝了刘病已,就相当于打了桑弘羊的脸,自己照样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扬询一咬牙,回转身,站在门槛外,询问到:“这诗作叫什么名字?” 刘病已见他服了软,双手抱歉,微微一躬身,回答到:“回夫子,此诗作名为七步诗。” “七步诗?”一想起刚才自己确实是迈了几步,顿时觉得脸骚红滚烫。 他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竟然与这诗作联系到了一起。这样也好,算是给自己留下了治学严谨的作风,也算是好名声吧。” 为了好名声,扬询转身迈步进屋,说了句:“以后不准迟到了!” 郭氏二兄弟高兴地面面相觑,互相动起手脚来。 刘病已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下叫到:“哎!让我做一些不仁不义之事,假借名篇,欺世盗名,罪过,罪过啊!” 学子们呼啦一下子坐回原座位,只有刘章楞在原地,咋摸着刘病已的诗作,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又愤怒不已。 刘病已知道,此人吃醋了! 第15章 群殴 郭氏兄弟将东西放好后,便走了。他们还要回掖廷宫内的学堂读书,下午放学的时候,再过来接刘病已。 上午刚下课,学子们到院中散心。 刘章及时来到刘病已跟前,搂着刘病已伸出了大拇指。 “好样的!真给章哥哥长脸!放心吧,以后再有谁为难你,你就找我!” “是吗?一个窝囊废再加一个傻子,真是两个般配的兄弟。” “嘿嘿……” 身后有人在讥讽刘病已和刘章。 刘病已不转身瞧也知道,说话的人是刘舜。 他知道这个小子肯定跟自己没完没了。 刘病已自然是不怕他。 但刘章却畏首畏尾,将原本搭在刘病已肩膀上的手抽了回来,乖乖地低下头,朝另一侧小路走了。 刘病已瞥眼瞧了胆小如鼠的刘章,冷笑一声,便继续朝前走去。 “好小子,等着瞧!”身后的刘舜冷哼一声,抛下了颇具威胁的冷话。 一天的课堂倒也简单,经过片刻的摇头晃脑的背诵,随后,夫子开始一个又一个地检查背诵情况。 很多学子都会挨板子,随后便是到教室门口外罚站。 最后,也就剩下三四个学子尚能坐在教室里。 夫子开始针对“乡党篇”一句一句讲解起来。 刘病已仔细听讲,发现了很多新的注解,也就随手记在空白的竹简上。 下午还是背诵和讲经。 不过,快到放学时,夫子把刘病已叫到跟前来。 扬询捋着寡淡地没剩几根的胡须,将刘病已上下打量。此时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柔和。 优秀的学子犹如良驹,可遇而不可求。 他打算好好栽培一下刘病已了。 “论语的注解,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扬询的语气柔和无比,显然与早上质问凌厉时的他判若两人。 “回夫子,学生虽然已经完全背诵下来,但那是死记硬背,听了夫子的注解才恍然大悟,更觉得字字句句暗含着韵味无穷的大道理,像是心灵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户,看到了至美无比的佳境,受益匪浅。” 听着刘病已的吹捧,扬询很是受用,脸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 “除了论语,其他的可有涉猎?” 刘病已回到:“尚没有。” “嗯!”扬询点了点头,“为师中午盘算了一下,你虽然来晚了大半年,但你的学识却超越了他们。按照计划,这堂课还会持续半年光景。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明日起,你便开始学习《大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刘病已知道夫子给自己开小灶了,忙回到:“是!学生谨遵师命!” “去吧!把今天的课再温故一下。” “是!” 下午放学,刘章照例地搂着刘病已出了学院门。 刘章的聒噪,刘病已丝毫没听进去。 望着这座硕大而又荒凉的宫殿,听着乌鸦“呱呱”地叫着,刘病已的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原主的父亲、爷爷,还有一大家子人原本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这里。没想到物是人为,落得个无比凄凉。” “前面的小子给我站住!”身后有人一声怒喝。 “轰隆隆……”还传来了巨大的脚步声。 刘章扭头回去,登时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对刘病已说了句:“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撒腿边跑。 刘病已还是跟没事儿一样继续往前走。 “站住!”一群人奔上前来,直接将刘病已围住了。 一看他们的打扮便知道是下人奴仆。 一个身材粗壮、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挡在了刘病已跟前,捋着袖子,满脸横肉地大声一吼:“小子!你懂不懂规矩啊!第一天来了,也不给爷报到!” 后来有人咋咋呼呼,“飞哥儿,让这个小子钻裤裆,再喊一声爷爷,就算拜码头了!咱们可以饶他打得轻一点儿。” “嘿嘿!”站在面前的大汉伸出拇指将唇上的浓密胡须一划拉,笑道:“听见没?乖乖地跪下磕几个响头,再从本爷胯下钻过去。” 大汉说着边将两腿岔开,做了蹲马步的姿势。“随后呢,再让大伙儿痛扁一顿……嚯!” 大汉的话还没说完,胯下的重要部位突然受到剧痛的重击。 大汉“哦吼”一声惨叫,双手捂着关键部位就倒在地上,鬼哭狼嚎地翻滚起来。 “他打了飞哥儿,一起上,打死这个小王八蛋!” 后面说话的人一拳朝刘病已的后心部位捅去。 只听得拳头呼呼生风。 刘病已快速蹲下,后面的人一拳打了个空,身子也由于惯性往前栽去。 刘病已攥紧拳头,抬起胳膊肘朝那人的腹部击打而去。 “噗!”那人疼地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地上,捂住腹部,狼嚎叫起来。 刘病已知道原主的身子骨太柔弱,这就是为何他每天跑步、踢球锻炼的缘故。 面对这些生猛的大汉,拼力量肯定自己占据下风,只能用一些技巧来攻击。 前世的自己酷爱李小龙的截拳道。 直截了当地打,抛却套路,直击要害。 日字冲拳,肘击,标指,步法,勾踢,侧踹腿,转身后踢……他平时没少练习,只是以前是作为健身用,没想到来到这一世竟成了防身利器。 避重就轻,藏其锋芒,面对拙笨的几个大汉,刘病已几个招式便把他们干趴下了。 从满地滚着喊疼的几人挪开眼神,朝不远处的一人望去。 那人赫然是满布青紫色的刘章。 他又是气愤又是恐惧,竟然让身体颤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刘病已伸出拳头,随后手掌往上翻,伸出了食指,朝他勾动。 “走!”刘章一声喊喝,众人这才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朝他涌去。 “你们在干什么!” 郭福郭禄各自提着棍子朝这边跑来。 刘章见自己的颜面扫地,急忙一挥衣袖,转身离去。那群被打伤了的众人龇牙咧嘴地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还不如养几条狗呢!”刘章显然是恼羞成怒,抬起手中的一捆竹简找着旁边的一个矮个子小伙的头部打去。 一下不解气,两下,三下……矮小子只能忍着剧痛任其痛打。 “废物!废物!” 望着他们远去,郭福急忙问道:“病哥儿,你没事儿吧?” “怎么没事儿!说好的放学过来接我,你俩怎么现在才来?” 刘病已责问起来。 但郭福郭禄两人瞪大了眼睛将刘病已上下观瞧,脸上满是异常惊恐,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生物。 以往的病哥儿,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太监,都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现在的他竟然一人单挑七八人。 这是我们的病哥儿吗? 妖孽! 妖孽! “你们看什么看!我问你们话呢!”刘病已气嘟嘟地问了一句,之后将丢在一旁的书袋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雪粒子。 “病哥儿,我来拿!”郭禄急忙夺过了书袋,背在身上。 郭福则将放在地上的食盒拎了起来。 “我们啊,下午没背过课文,被罚站了……” 三人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 第16章 江洋大盗 晚饭过后,郭福和郭禄缠着刘病已继续讲故事。 刘病已将此作为茶余饭后消食解闷的良策,乐得将前生每晚睡觉前听的评书稍加整理,给他们绘声绘色地讲出来。 没多久,张贺便催促着三人去做功课。 尤其特别关照郭福和郭禄。 今日下午,夫子专门给张贺交代了两人的学业拖沓不堪。张贺便上了心思,亲自督导他俩做功课。 刘病已抄录了一会儿《大学》,便借着上茅房的当儿出去夜跑。 临出门前,他将遗落在柴房里的一条马鞭收拾出来,又揣了一个小刀子,方才出门,朝着一片较大的树林奔去。 来到树林里,刘病已将围巾撤下,捆束在胳膊肘,对着一棵树开始练习肘击。 今天的一战,让刘病已懂得了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没有一项真本事,真是寸步难行。 原主的身子骨虽然薄弱,但只要坚持训练,一定能达到良好的效果。 这副架子,虽然有点儿近似瘦骨嶙峋,但唯一让他满意的地方是,没有赘肉,没有大肚腩。前世的自己为了去掉赘肉和大肚腩下了很大的功夫,但见效甚微。 这一世一定要克制自己不要暴饮暴食,更不要久坐,通过一些加强训练,争取在短时间内练出肌肉来。 有了肌肉才有爆发力,击打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放松两肩,然后使拳头一直都处于身体的中线,快速出击!”刘病已谨记日子冲拳的诀窍,练习着打击树干。 “砰砰砰……”树冠上的积雪被震动地坠落下来。 练了足够半个时辰,大汗淋漓。 刘病已抹了几把汗,开始将带出来的马鞭用刀子拆解起来。 马鞭绳皆用牛筋绳捆束。此时的牛筋绳比不了后世的工艺加工品,但弹性算是足够了。 刘病已赞叹,想不到古人竟然懂得用柔韧性极好的牛筋来做一些器具了。 而在牛筋绳里侧,手柄处,则是一根品相极好的青铜杆儿。 最令刘病已兴奋的是,青铜杆儿首端,则是两个丫杈,而丫杈的顶端竟然有两个小孔。 “哇!天助我也!” 刘病已本来还想着需要找一个粗壮的树枝枝丫,没想到一个马鞭就解决了自己的大问题。 他要制作一件利器用于防身。 刘病已将缰绳裁撤了一小段儿出来,束在三角叉的两股枝丫上——一副弹弓终于做成了。 又到荒野厚厚的积雪下寻找了一些小的滚石子,装在裤兜里,躲进小树林里,装好弹囊,拉满了弦一一实验。 牛皮缰绳不似后世的牛皮筋,极难拉动,但一旦拉满了,射出去的石子儿却能擦破一棵小树的树皮。 “好一个弹弓!” 刘病已握着这个法器,简直如获至宝。 又练习了一下午,刘病已渐渐地熟稔掌握了弹弓的力道和精准度。刘病已已经想到,不用抬起来瞄准,这个适合出其不意地偷袭。 只要藏在小腹部的位置,一手绕过身侧,拉满了牛皮缰绳,就能做到眼睛看哪儿,石子儿就飞往哪儿。 而对打人来说,制敌的关键在于——打眼! 有了这一护身的利器,刘病已顿时信心百倍。 而让刘病已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对打东西这般有天赋。 只要眼睛盯住哪儿,石子儿一定会飞去哪儿。 而在自己心中,赫然有了石子飞去的轨迹。 甚至,连那石子飞去的破风声都有犹在耳畔。 刘病已多次故意不去紧盯一个地方,只是瞄了一眼,石子儿只能准确无误地打到那个地方。 他还多次试了,看准一个地方后,背过身去,将弹弓在身后打射,竟然准确无误地打到那个地方。 “这难道是原主的天赋?” 可听郭福和郭禄那儿得知,原主可是一个唯唯诺诺,极其自卑的人。 他能有这项绝技? 难道是自闭症患者的专注诱因?比如一辈子做什么,什么成功的阿甘?就是因为心里世界缩小了,才得以排斥掉干扰因素,得以专注于做每件事情。 此时,皓月当空,而夜空不知怎的,竟然呈现暗红色,这暗红色染红了西部半边天,让那飞翔的流云渲染成了金黄色的锦缎,蔚为壮观。 刘病已感觉有些累了,便想着转身回掖庭宫。 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喊喝声,还有刀棍碰撞的铿锵声。 “咦?有人在打仗?” 来到这一世还从未见到大侠级别的人物真刀真枪地对干。刘病已顿时对那声音有些十足的兴致。 借着强烈的月光,刘病已窜进树林。 循着声音,刘病已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竟然发现树林深处有一片空地。 那里正有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舞着一杆霸王枪。 男子手中的霸王枪犹如他身体的一部分,跟着他上下翻飞,前后跳跃,犹如龙狮舞动,鹰马翱翔。 男子的武艺惹得刘病已看得痴迷了,竟然忘记了时光早已经很晚了。 “嗖!” 正当男子一个连续的后空翻的时候,刘病已突然感觉到眼前的空气竟然扭曲起来。 刘病已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而当他凝视前方,感觉那份奇异波动的时候,骤然发现一柄飞刀朝自己的额头袭来。 刘病已赶忙一骨碌,滚到雪堆一旁。 “砰!” 那柄飞刀直接插进了原本站立的身后的树干上,刀刃足足进去了半尺。 幸亏自己躲避及时,如若不然,早已经被插得透心凉。 当场毙命是逃不脱了。 刘病已忽然惊喜,恐怕此人是穷凶极恶的歹人。 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毒的手。 刘病已感觉摸出弹弓,及时上了弹丸,准备在此人靠近时,直射他的眼睛。 “哈哈,病儿少爷,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怎么不来找我了呢?” 男子朗声说着,提着霸王枪走了过来。 刘病已心里一惊,“他认识我?” 当即又想起来,自己霸占了这具身子后,似乎把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忘却了。 此时,男子已经来到跟前,伸出手,抓住刘病已的胳膊就将他从雪窝里拽了起来。 “几日不见,气色竟然大不同了!” 刘病已心下暗叫不好,他竟然把自己的细微变化看得如此透彻。 此人是谁? 我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病儿少爷,上次逼你举石锤是我的错。当天等我回家后,我便觉得你擅长快、准,但力度上有些欠缺,我顿悟,应该着重于你的优势加强练习,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循规蹈矩。” 刘病已一脸懵怔,这些他根本想不起来了。 “后来几日没再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生我的气了。我原本打算,你这几日再不来,我也不来这里了。没想到今日你真的来了。” 他说的话让刘病已一头雾水。 “等等,我的头好痛!”刘病已假装头痛,蹲在了地上。 “病儿少爷,你又犯病了吗?”那人着急地急忙也蹲了下来。 “我是朱安世!” “阳陵大侠朱安世?”刘病已一惊,差点儿一口气晕过去。 第17章 反诗 “少爷,你怎么了?”朱安世一脸关切地询问到。 望着他一脸和善的模样,刘病已感觉神经有些错乱。 历史上的朱安世此时应该早就在十几年前被抓入大牢。而抓他的人是公孙贺。 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擅自动用军费,事发后被捕下狱。公孙贺为了救儿子,请求皇帝让他追捕。动用数百江湖侠客,历经艰辛,公孙贺才将朱安世捕获,眼看着儿子之罪将得以赦免。 朱安世在狱中上书陈列公孙贺的罪状,声称公孙敬声与武帝女儿阳石公主私通,且在皇帝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以诅咒皇帝等事件。 时值武帝大病,本来就惹得他如惊弓之鸟。 这番告状,武帝立马大怒,给江充下令严查此事。 公孙贺向来与江充不合,江充正好借此机会,把罪状坐实了,最终将公孙贺全族诛杀,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因为连坐也丢了性命。 根据眼前这人的年纪和事件发生的时间,当时的朱安世才不过几岁啊。 这就跟历史上的刘病已年幼时,武帝驾崩一样诡异。 刘病已突然觉得,这个贸然穿越来的世界一切皆混乱了。 “蝴蝶效应!” 刘病已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恐怕这个世界里,自己难以坐上皇帝位子了! “这怎么能行啊!” “我穿越来就是要过一把皇帝瘾。” “佳丽三千,颜粉凝黛,窈窕淑女……” “呃……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我要用上下五千年的智慧改造这个世界,驱逐了杀戮和贫弱,让百姓富足安康,让大汉朝成为历史上更为璀璨的一颗明珠!” 在清理水泽奏章时,刘病已便览近几年的奏章,知道这个貌似十分强大的外表下的天下早已是千疮百孔,暗疾累累。 多年的战乱和灾荒,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民不聊生。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我的,不能因为一些奇异变化,拱手让给了别人来糟蹋。” “我要用我的智慧,实现天下人的幸福感,满足感!” 刘病已雄心抱负燃燃,内心涌动着无限的激动。 “少爷,你没事儿吧?”朱安世一脸的焦急之色。 刘病已忙回答到:“我没事!我刚才怎么了?头一痛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怎么在这里?” “哎呀!少爷的健忘症又犯了!” 刘病已突然发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绝好的借口。 “哦?我怎么经常好忘事儿?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少爷,我是朱安世,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跟着爹娘逃荒,结果遇到匪贼劫掠,家人惨遭屠杀。落单的我差点儿饿死,幸亏被太子相救,才得以幸免。” “后来,因为我习武在身,太子殿下便把我带在他的身旁,还给了我功名。” 原来是爷爷所救之人。刘病已本来警惕的心这才舒缓下来。 朱安世突然黯然神伤,“太子殿下被围困那几日,我率领弟兄们迅速突围,结果,太子殿下命令我们单独离开,当我们没走出多久,就听闻了太子殿下持剑自刎。” 朱安世说到这里,早已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后来,我们几个弟兄们无路可去,恰好逃至当年我爹娘惨遭杀戮的地方,我们心里窝着一股恶气,便杀上山寨,斩了他们的匪首,随后做了山大王。” 树倒猕猴散,想不到爷爷的灾难波及到那么多人。 “我知道一旦落草为寇,休想洗白自己的身份,我便将山寨里面囤积的钱两给大伙儿分发下去了,让他们做些营生。” “当我得知少爷安然无恙后,我上个月便秘密遣了回来。”朱安世说着,双眼里射出一份坚定来,“我没保护好太子,但一定要保护好少爷!” “那,举重又是怎么回事?”刘病已询问到。 “少爷身体太虚弱,也好健忘,我便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一下。我来到这里之后便一直潜藏着,每天深夜与少爷在此回合,进行训练。教授了刀剑,少爷并不感兴趣。” 刘病已在想,或许原主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太笨了,记不住也吃不了苦。 “我想到一个捷径,借着少爷对速度和准精度的能力较好,我便想着传授给少爷飞镖术。” “飞镖术?好!正合我意!” “现在就开始吧!”刘病已迫不及待地要跟朱安世学习飞镖术。 江府。 江充正躺在软塌上,接受几名女丫鬟的伺候。 此时,门口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我要见江大人!让我进去!”一名女子哭喊着。 “抓住她!把她押入柴房,好生看管!”老管家厉声怒喝。 随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了?”江充懒洋洋地问到。 老管家闻声进门,恭恭敬敬地回到:“老爷,老奴没看管好小杏儿,让她逃了出来,扰了老爷的清静了,我立马加派人手看好她。” 江充略微沉思,说到:“让她进来吧。” 老管家略微一顿,还是回到:“是!” 他退身出去不久,便带着小杏儿进屋。 小杏儿一进屋便跪了下去,“老爷,您答应杏儿,事成之后,要我跟家人团聚的。” “是吗?本官容易健忘,我说了吗?”江充细眯着眼睛,瞧着面前这位衣服单薄,但身材火爆的少女,顿时觉得昨日的计谋,有点儿可惜了这姑娘。 “老爷说了,亲口答应杏儿的,说等我办成了事儿,我就能跟家人团聚了!” “哦?”江充略微沉思,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跟家人团聚可是有多重意思,比如放他们出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杏儿就高兴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层意思是,你到里面跟他们团聚……” 江充说到这里,杏儿陡然明白了自己的结果。 “不!老爷,你言而无信!” 被下人无情指责,江充一下子火了,“带下去,拿着我的帖子,把她丢入大牢,让她跟她的家人团聚吧!”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 “快拿抹布堵上她的嘴!拉下去!拉下去!”老管家一声吩咐,几人便将小杏儿拖下去了。 “那个老夫子怎么处置的?”江充问到。 老管家禀报到:“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禀报说他下了学业便溜到学舍附近的张殿大人家里了,恐怕因为老友关系,以后会寄宿在他们家,不好下手。” “不便动手就别动了,太学的那帮迂腐的人就跟马蜂窝一样,捅一下就会没完没了。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就算了。” “是!” 当天深夜,博望苑内扬询的宿舍门板上被人涂上了“茅厕”二字,里侧更是污垢不堪。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刘彻品读着一首诗: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良久,他闭上眼睛,脸色阴沉着,沉浸思索,并不言语。 告病假回来的大太监苏文手捧拂尘,站立一旁。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悄声说到:“陛下,此诗有反诗之嫌,含沙射影,暗讽陛下之作为啊。此小人不得不防啊!” 汉武帝微微睁开眼睛,瞥眼瞧着他,半晌,他抬起手来甩了甩,说到:“去吧!按朕的意思去办!” “嗻!” 苏文转身离去。 刘彻突然睁开眼,恶狠狠地望着苏文的背影发呆。 第18章 犯我者诛 冬日的凌晨,总是在凄冷中加了一些白雪的点缀,让东方的天空早早地显出鱼白色。 刘病已在寅时时分打来了掖廷宫的一个小侧门,他要开始晨跑了。 此门是掖廷宫内下人挑水推车担粪的进出口。 出了此门,经过一片大花园,还有一个较大的树林,就能到达未央宫宫外东侧的街道上。 自打出了小侧门,晨曦尚且昏暗,枯草和泥土混合的小路上,很少有行人。 刘病已尽量试着放空身体,让双脚的重量减到最轻,但寂静的道路上到底还是有脚步落地的闷响声,如同双脚变成了鼓槌,敲打在大地上这一个巨大的鼓上面。 昨晚,朱安世除了传授给他飞刀术之外,还千嘱咐万叮咛,一定要让他把晨跑坚持下来。 至于好处,刘病已其实是明白的。 自身太过柔弱了,加强晨跑,可以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 跑过了树林,穿过了一片高大的城墙,双脚刚刚踏入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喧嚣的早市扑面而来。 刘病已一时不能适应,赶忙放慢了脚步。 他边跑边观察四周。 四周的人也同样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在错落而昏暗的油灯下,一个又一个的早饭铺子大敞着门,门口外的街道上摆满了小方桌。 而方桌周围则围满了吃早饭的人们。 让刘病已惊愕的是食客大都是穿着朝服的官员。 第一次见如此盛况,刘病已十分激动,脚步也缓慢了下来。 “病已小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早饭有的是!”路过一个摊位时,有人问到。 刘病已放慢了脚步,朝说话的人的方向望去,竟然是御史大夫桑弘羊。 他在自己的族祠仪式上出面过,又是得了他的推荐才能进入官办学校读书的。 “病已见过桑大人!”刘病已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平民见到朝廷大官员应该施什么礼节,但他是知道作为读书人并不需要下跪。 刘病已忙把双手一抱,举过头顶,之后身子来了一个近乎一百六十度的鞠躬。 “哈哈,病已小友不必这般客气,一起坐下吃饭吧?”桑弘羊很是高兴,捋着胡须眯眼笑道,眼里满是和蔼可亲。 “禀告桑大人,晚辈在晨跑,每天需要坚持跑十里路,跑完步休息够了才能进餐,这次就不陪桑大人用餐了。” 刘病已如实禀告。 “哦?跑步?”桑弘羊瞧着刘病已这单薄身子骨,纳闷地说到,但他忽然明白了,“好!好啊!年轻人不但要学习知识,更要强身健体,快去吧,别耽误了早上的学业。” “是!晚辈便跑步去了!” 刘病已再施一礼,便慢慢加快了脚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沿着大道朝前奔跑而去。 望着刘病已那矫健的身姿渐渐远去,桑弘羊点了点头,继续捏着面饼啃了一口,随后抱起一碗面糊糊吸溜了一下,咀嚼起来。 “桑大人,这位小郎儿是谁啊?”坐在他旁边的车骑将军金日磾询问到。 “他啊,便是那个解答天子三问,又作了七步诗的小郎君刘病已。” “什么?此人竟然这般小小年纪?确实只有十一二岁?本官原以为是桑大人故弄玄虚呢!”金日磾震惊不已。 他俩的对话顿时惹得现场的其他摊位的人纷纷竖起耳朵来听了。 “他可是太子之孙?”人群中问此话的正是绣衣御史暴胜之。 桑弘羊瞥了他一眼,知道此人涉及巫蛊之祸中诛杀刘据太深,不免皱了下眉头,可还是不置可否地回答到:“正是!此郎君虽然年幼,但却有太子当年的睿智,更有宽厚仁爱的风范,令人不得不产生思念啊!” “桑大人的意思是思念反贼?”绣衣御史王贺冷冷地追问道。 他这一反问,顿时惹得在场的人形成了两大敌对情绪。 众文臣大多是保和派,希望停战休息。 一些依仗武帝而起来的新秀们则立主战争。他们因得了战争的引诱而发家致富,更因为战争而权势灼然,他们怎肯让战争结束,让他们成为赋闲的官员。 与主战的代表武帝相对应的,主和派的代表则是刘据。 之前,他们两派用于较劲的筹码是太子刘据,现在则转移到了刘病已身上。 自从天子三问的绝妙答策开始,主和派便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刘病已虽然年幼,但毕竟身体里流淌着刘据的血液。 刘病已的三番五次的出色表现,更是让他们抛却了年幼的偏见,大谈主和思想。 毕竟他们已经因为巫蛊之祸而禁言了十几年,憋屈已久的愤懑早该找个发泄的突破口了。 “谁又说反贼的名字了?王大人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桑弘羊完全否认。 “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老天自有公允……哎呀!” 两个派别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暴胜之正要作势发飙,突然觉得后脖颈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他急忙手捂脖颈,竟然发现手上满是血液。 “这!谁干的!”暴胜之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往四周望去。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暴胜之又突然“哎呀”一声痛叫着,手捂住腮帮子,龇牙咧嘴。 众人看到他的手指缝里正渗出血来。 “谁这般大胆,敢袭击绣衣御史!”王贺起身抽刀,警觉地朝四周望去。 听着“绣衣御史”四个字,以桑弘羊为头儿的主和派低低地冷哼一声。 自从朝廷征伐不断,民不堪赋税杂役重负,群起抗争。 偏偏地方官员督捕不力,武帝便派直指使者衣绣衣,持斧仗节,兴兵镇压,刺史郡守以下督捕不力者亦皆伏诛。 朝廷将此等特派官员为“绣衣直指”,后又称之为“绣衣使者”。很多心黑手狠的市井无赖,譬如江充之流得以成为朝廷命官。 绣衣使者一般给的官阶是侍御史,但实际上他们的权力形同陛下亲临的特权,也就是特务,朝廷特派员。 而跟桑弘羊一类的文官虽然官位很高,但实际上大多是虚职,比如御史大夫几乎就是个言官、高参、秘书一类的虚职。 在外征伐不断,在内群魔乱舞,文官们恨不得立马肃清了这些毒瘤,让朝廷尽快进入安乐祥和、快速发展的轨道。 “是谁?你们不知道袭击绣衣使者如同袭击陛下吗?诛杀九族……”王贺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后脑勺陡然如开了红花一般,一股浓血飞窜起来。 “哎呀!”他当即疼得急忙捂住头蹲了下去。 行军打仗多年的车骑将军金日磾根据涉及轨迹,快速地寻找石子儿的发射点,很快他便在一片靠墙的竹林里发现了端倪。 一只小手正拿着一个三叉一样的奇怪东西。 兴许是被发现了,那小手急忙抽回去了,随后便听到了细碎而轻盈的脚步声。 金日磾拍了拍桑弘羊的手背,一直那个方向。 桑弘羊朝那儿望去,突然低头,跟着金日磾嬉笑起来。 此时,在附近街道上维持秩序的羽林军听到喊喝声急忙奔了过来,有人搜索凶手,有人急忙寻找御医,帮两位大人包扎伤口。 一方愤怒,另一方人则是幸灾乐祸,但尽量克制着,憋笑,却抖得衣服乱颤,各个满脸涨红,就差找到宽阔无人的地方开怀大笑了。 晨曦下的小道上,刘病已玩命似地疯跑,看到前方有一片竹林,他便一下子扎了进去,又一口气从树林的另一头跑出去了,来到了一片大湖泊的岸边,这次停住脚哈哈大笑起来。 “犯我爷爷者,皆诛杀!”刘病已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来。 其实,刚才的作为更多的是想通过此方式答谢御史大夫桑弘羊。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出格了,太引人注目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偷偷藏在竹林里偷听。 果不其然。 他知道了当前自己的局面,还不是很坏。 第19章 好毒的计谋 会议治国,是一种古老而有效的治理方式。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早朝。 皇帝借着百十名文武大臣,运转整个国家机器。 武帝大抵因为步入老年,觉少。 凌晨很早醒来后就难以入眠。 为了排泄这份忧郁,武帝下令将早朝时间提前至五更,即凌晨三点至五点时分。 三点时间太早,大多数的人都昏昏沉沉,脑袋不算清醒,早朝时间便推延到了五点。 上朝时间一旦规定死了,若谁迟到了,轻则挨骂罚俸禄,重则会判刑甚至掉头。 五更五时分之前,百官聚集于未央宫前殿,排班站好。 即使这样,一些住得比较偏远地方的官员也要凌晨三点起床。 一年四季大多天还未亮,文武百官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在宫殿前的道路上穿梭,往往在朦胧的夜雾里形成一条蜿蜒崎岖的火龙。 天气晴好尚可,若是遇到风霜雨雪天气,大臣们只能披着斗笠,打着伞,风雨凄凄地等候。 只有品阶高的,内朝外廷,也就是中朝和外朝的大臣们方能提早进入各自的办公室等候。 刘病已曾经询问过张贺,此时朝议多在未央宫前殿、宣室、温室等地举行。 虽然武帝前期是分中朝议和外朝议,但最终还是要合署于早朝,听听文武百官的意见。 一些重大问题交由中朝官进行讨论。中朝官包括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常侍、散骑、诸吏。 外朝又叫外廷。外朝议的官员就是以丞相为首的官员,下至六百石的议郎、谏大夫、博士。由丞相、御史大夫或皇帝亲自主持,会议地点在宫中诸殿,或者是司徒府,也就是丞相府。 武帝时期的朝廷政务,一般由丞相、御史大夫负责解决。相当于皇帝中枢神经的组长和副组长。倘若他们拿捏不准,可以请求会同其他部门“杂议”。 “杂议”也是集议之一种,突出的是参与会议的人来自不同部门。 自从上次武帝在巫蛊之祸中斩杀了丞相公孙贺后,御史大夫桑弘羊就一直在行代丞相一职位。 实际上,御史大夫为副丞相,负责沟通皇帝与官僚系统的桥梁,负责上传下达。 丞相组织有关部门集议,集议结果由丞相、御史大夫领衔上奏。最后议定的结果,得到制书的认可,加上具体执行办法,由御史大夫下发丞相,丞相再逐级下发给中二千石、二千石、地方守相等人。 这也就是为何说所有文书都要从御史府发出的缘故。 悠扬的钟声响起,早朝开始了。 未央宫宫门大开。文武百官开始排着队进入未央宫。 此时,刘病已也已经跑步回来路过此处。 他望着呜呜泱泱的人群,无比感慨起来:“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怪不得都活不长久。劳动人民尚且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刘病已边跑着边陷入一种憧憬,“倘若我坐上了皇帝位子,一定大改这个陋习,虽然不能说早九晚五,或者九九六福报,也得按照夏令时和冬令时,早上七点上早朝,讨论到十点左右……” 文武百官排班肃立两旁,等待汉武帝到来。 汉武帝每次总要晚那么一点点。 等到百官行礼过后,大太监苏文开始朗声问到:“有本出班启奏,无本容后议事。” 绣衣御史王贺瞥眼瞧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暴胜之,得到了他的点头。 王贺便朗声回到:“臣有本启奏。” 王贺边说着边朝一旁迈出一步,随后将手中的奏章高高举起。 待小太监跑过来将奏章取过,又一路小跑交给殿前太监。随后,奏章便铺在天子面前的桌案上。 此时,王贺便朗声说到:“今查,被阳县令王诉公然书写反诗,谤讪朝廷,咏歌百家,其有思前朝而贬低当今朝廷之嫌。” “因其为乡学儒士及第,身为县令,担任地方父母官,有教化乡党万民之重责。” “邯郸学步,恐引来当地儒生和百姓效仿。臣请奏,以重刑处置,以正视听。” 刘彻也看完了奏章,抬头问到:“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王贺瞥眼瞧了瞧一旁的暴胜之又点了点头。 “臣以为,可论连坐,诛九族!” 他的话刚说完,朝堂上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启奏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常郦终根出班奏到,“因文字而或牢狱之灾,满门抄斩,岂不是文字狱吗?” 众人一听这新潮的“文字狱”词语,顿时觉得用词极为恰当,纷纷表示郦太常用词绝妙的同时,又感叹文人之伤害,势必要打击天下士子的雄心壮志。 “这文字狱若真正实施了,恐怕会让天下士子寒了心。恐会动了我大汉天下的根基。” 太史令司马迁及时补充到:“陛下,倘若这文字狱开了第一刀,恐怕会逐渐酿成洪流汪洋,若那一天到来之时,不亚于秦始皇当年的焚书坑儒,届时天下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拒绝读书,我大汉朝的人才锻造将会遭遇夭折之痛啊!望陛下三思!” 众官纷纷响应,齐声禀奏:“望陛下三思!” 连平时一向跟文官对着干的武将们都站在了反对实施“文字狱”的一面。要知道他们的后代可是按照大儒来培养的。 假若让这洪水猛兽成了气候,说不定哪天就让自家遭了殃,还不如趁早将这祸害掐死在襁褓之中。 刘彻见状不得不反思起来。 王贺一看,他的政见遭到了满朝堂官员的一致反对,恐怕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正在上下难为之间时,他挤眉向暴胜之抛了个冷眼。 暴胜之会意,急忙出班禀报:“陛下,倘若对提反诗之人行宽容,必然纵容了他们的胆大妄为。今日提反诗,明日说不定就会来到未央宫门前骂街了。” “此话不妥!”一向喜欢沉默的车骑将军金日磾忍不住了,直接给了否定,“谁站在未央宫门前骂街了?本将第一个便不答应!” 他这一粗鲁话,引来朝堂上一阵低低的嬉笑声。 “再说了,士子以脸面为重,能做到像各位绣衣御史不要脸的,实属罕见!罕见呢!” 金日磾这番解气的话立马引来一番哈哈大笑。 连刘彻都有些绷不住了。 金日磾察言观色,见陛下心情极好,急忙转移了话题:“若是对文人太过严苛,那么就应该天下人等同识之。别的本将不管,本将先问问你俩,为何不能整装仪表来朝堂,却以白布裹头,是何居心?” 王贺和暴胜之一听,立马吓坏了。要知道他们惯常栽赃陷害,会使用各种礼仪的漏洞,像他们这样把白布裹在头上,分明是说陛下已殁…… 两人吓得面色苍白。但他们是杀人的老油条,各种挑刺儿的行家里手,赶忙寻找新的话题转移众人视线。 “请问金将军,对于题像‘七步诗’这样挑拨朝堂矛盾,暗讽巫蛊风波的反诗,又该当如何处置?”暴胜之情急之下到底还是有了绝杀。 一直不言语的桑弘羊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两位绣衣使者闹了半天,目的是在这里啊。 有人拿着一个少年的诗作动这么大的干戈,绕这个大的弯子,肯定是想把刘病已置于死地而后快。 这明显是主和派的对手们开始下黑手了。 桑弘羊不能在等了,他急忙出班朗声奏报:“陛下!”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刘彻一抬手打住了他的话,冷着脸突然看着王贺和暴胜之,“你俩为何会裹着白布上朝啊?” 刘彻最怕有人下蛊海自己,千防万防,没想到惩办此事的两个人顶着两个大丧布,分明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暴胜之急忙回到:“陛下,今晨天太黑,道路又因为结了厚冰,实在是太滑了,臣不慎跌倒,摔破了头。” 刘彻知道他在撒谎,又用手一指王贺问到:“你呢?” “我一把没扶住暴大人,竟然一起跌倒了。” 刘彻眯着眼咂摸着他俩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文武百官见状也顿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第20章 遭遇截杀 每天的课堂无非就是背诵和识记。 刘病已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学》好好背诵了一番。 书法也练得越来越劲道了。 前生的自己上学的功利性特别强,又因为杂科太多,很难静下心来研究这些儒家经典。到了大学又忙于撰写论文,更是涉猎较少。 不过,那些突击与加强记忆的学习经验却很实用。 刘病已借着它们已经把一半的大学论著理解透彻并初步背诵下来。再用几日的时间便能做到全部背诵下来。 摘抄一些难以理解的,刘病已每天课后都会找夫子扬询请求解疑答惑。 扬询也乐得做一下详细解释,除了对句子进行翻译,还会引经据典,罗列不少的故事进行佐证。刘病已发现很多故事都未听过,知道是史书里没有记载的,便在心中一一记下来。退居教室后,再凭借记忆一一书写出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想不到上学几日,笔记本已经好几捆了。 书法也练习地也开始有了模样。 这天从早上一直阴沉沉的,到了傍晚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门口,仰面让鹅毛大雪飞落在脸颊上,享受一番难得的清洁与冰凉。 学子们早已见怪不怪了,纷纷背着书袋,随着家仆往院门外走去。 郭福和郭禄还没来到,估计又因为背不过文章,又被夫子罚站了。 天慢慢阴沉下来,刘病已却独自在雪夜中散步了许久。 一直到了博望苑外侧附近的小山丘上。 他虽然穿着单薄,但因为每日加强训练,已经有了很强的抵抗力,并不觉得冷。 昏沉更浓一些,万家灯火在苍茫中就是一些极小的点缀。 刘病已沿着模糊不清的小路往回走。 当他路过一片树林时,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道路中间。 刘病已想绕过这条道路,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大惊小怪了。 刘章再怎么难为自己,也不可能会派杀手来杀自己吧。 自己跟他也没多少深仇大恨。 刘病已距离那人只有十几步的时候,终于看清那人带着斗笠,面部一团漆黑,似乎是蒙了面。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攥着剑,而其背上则斜挎着一张大弯弓。 刘病已顿时觉察出情况似乎不妙,赶忙转身拔腿便跑。 没跑出去多远,那人赫然又堵在道路前方。 “你……”大汉终于抬起手一指刘病已,“你……今……今天休……休想活命……命了!” 这个杀手原来是个结巴。 “我……我……我……我……可害怕咧!”刘病已戏谑一声,急忙转身撒腿便跑。 斗篷下那张阴沉的脸更加浓黑了。“可……可……可恶!” 跑过荒野,跨过小溪流,前面便是一段小街巷。再往前走一段路,便能到达掖庭宫了。 雪越下越大,在这昏沉天色里视线距离也就在方圆十米之内。 窄窄的街巷尽头,赫然出现了刚才那人。 “你……你觉得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那人这话也让刘病已需要来一个了断才行。 刘病已不再跑了,他更想知道到底谁要置自己死地而后快。 “请问大侠,你为何要劫我的道?是想劫色还是劫财?”刘病已微笑着质问到,毫无畏惧感让气质一点儿不输。 “劫色?”那人微微一怔,“不……不……不劫色……也……也不劫财!我要……要你的命。”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刘病已成心想逗他,抓住了他口吃的弱点,一会儿就以暴风雨般的问话,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刘病已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心思。 “你……你是谁?”男子的眼神里陡然飞过一丝落寞,他貌似忘记了雇主说的名字了,只知道他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特别俊俏的那个。 “我给你提个人。刘据。”刘病已自豪地说到。 “刘据?太……太子?” “正是!那是我的爷爷。”刘病已说这话时,瞧着他的眼神,竟然丝毫看不到多少波动。 刘病已继续说到:“十二年前,爷爷被人陷害,自杀身亡,我全家百十口人满门抄斩,独独留下我一人。” “什么!你……你是太子的亲……亲孙子?” “正是!” 蒙脸男子略一低头,沉思起来。 刘病已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开始了瓦解。 “不过,我必……必须要杀你!拿人……钱财……替……替人消灾。” “好一个言而有信的大侠!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来赌一把。” “赌……赌什么?” “赌谁的速度快!” “怎么个……赌法?” “你用弓箭射我三次,我边躲边赋诗一首,我若被你射杀,算我倒霉。如果我躲过了三箭,我便射你三次,每次你也要赋诗一首或者吟唱诗歌一首。不过,规则是每次飞箭到跟前时必须吟唱完。” “好……好!”男子满脸的横肉激烈地颤抖起来,他对一箭射杀这个少年满怀信心。 “现在……就开……开始了!”男子说着将长剑背在肩膀上,而把弓箭取了出来。 抽箭搭弓,男子将弓拉满了。 望着寒光点点的箭头,刘病已凝眉起来,全神贯注。 刘病已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完全是避开男子的锋芒而求一线生机。 要知道这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力量肯定碾压自己,如果论打斗,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如果比速度,自己则有十足的把握。 这几天晚上,朱安世可是拿着自己当活靶子,一次又一次地甩出了飞刀,测试自己的速度。 刘病已虽然知道,朱安世只用了几分力,刀子尖也被他断掉,成为钝刀。 但杀伤力却依然十分强悍。 朱安世甩刀的功夫可谓眨眼两刀,刘病已尚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进击,何况面前这位结巴大汉。 只是,刘病已知道此人定然是起了杀念。 最好一箭毙命,他也好回去交差。 “对面一只呆头鸡。”刘病已刚吟唱一句诗,便见男子扣弦的手指正在颤抖。 “嗖!”男子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支冷箭带着劲风,射穿了层层叠叠的大雪屏障,只取刘病已的咽喉而去。 眼看着长箭飞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他看到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动弹了。 “砰!”长箭突然传来一声钝响,又在寒夜里发出了快速的颤抖音。 竟然直接射入了对面的一棵树上了。 面前的少年竟然不见了踪影。 男子双眉一跳,急忙瞪大了眼睛去寻找。 “小爷在这里。你的速度也太慢了吧!” 男子双眉竖立起来,急忙从箭壶里抽出两支长箭,一起搭在了弓弦上。 “连珠箭?”刘病已心下一咯噔,顿时紧张起来,“平时训练,朱安世还从未发过连珠刀。” 两支长箭的力道更为雄厚,男子拉满的弓弦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响声。 这力道一定会把人给射穿透了。 “嗖!”一支箭飞了出去。紧接着“嗖”第二支箭也飞了出去。 “说他是个大乌龟。他说自己叫王八。”刘病已急忙将诗句喊出来。 两只箭似破风石,劈开大雪花,一前一后朝自己飞来。 刘病已能够清晰地判断出长箭的轨迹,一支击打头部,一支击打腹部,而且两支一高一低的箭并非在一条直线上,而是斜着错开了。 这两支箭的刁钻之处在于,不管自己往左还是往右,都必然有一支箭命中自己。 男子望着飞出去的两支箭终于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 “嗖!” “嗖!” “砰!” “砰!” 两支箭竟然先后射在了树干上,三支箭从上到下一字排开。 “啊?这……我毛羽从……从未失手过!”男子双眼瞪大寻找着那名少年。 他的话刚说完,一人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哎呀!可摔死我了!”刘病已弹了一下身上的积雪,拍了拍手,说到:“你好,毛羽,该轮到本少爷发射了。” 刘病已说着露出了狰狞的笑来。 刘病已伸手从怀中将弹弓掏了出来。 望着刘病已手上的小东西,毛羽却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弓丢在一旁,把胳膊一抱,仰着头等待刘病已的发射。 “我们说好的啊,我在每次发射前你都要吟唱一句诗,如果还没说完,石子儿打到你了,你就要接受我的发射,直到你完成了吟唱诗句,并能成功躲过我的石子儿,我就束手就擒。” “哼!别废……废……废话!赶紧的……啊!”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儿就射在了脸庞上,疼得他哎呀一声痛叫。 “我……我还没……啊!” 又一颗石子儿直接砸在了右眼上。 毛羽顿时觉得双眼冒金星。 毛羽刚拼命睁开左眼时,突然一颗黑色的小东西直袭脑门。 “砰!” 双眼里桃花多多开,红艳艳一片。 “砰!” “砰!” …… 刘病已颗颗石子儿射向毛羽的头部,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毛羽突然伸手将肩膀上的长剑拔出来,挥舞起来,虽然闭着红肿的双眼,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位置。 对于弓弦没那么自信,但对于长剑,毛羽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他的剑舞动地特别地快,刘病已只觉得眼前一道道剑影将自己包裹起来。 吓得刘病已呆立原地。 “砰!” 毛羽突然觉得自己弹飞出去了,重重地跌倒在地。 “师……师父!”刘病已大叫一声。 毛羽只听得一位男子底气十足地断喝一声:“想活命,赶紧给我滚!” 毛羽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吓得急忙爬起来,睁开浮肿的眼睑朝着树林跑去。 第21章 天下第一贱 刘病已喊叫的师父自然是朱安世。 虽然朱安世一直是以家奴的身份对待刘病已,并尊称他为“少爷”,但他在刘病已心中自然是教授自己武功的师父。 在这悲喜交加的情况下,刘病已情不自禁便喊了一声“师父”。 朱安世一脚踹飞了天下第一箭毛羽,这才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说了句:“好样的!比昨晚上进步了!” 刘病已顿时乐呵呵起来。 “师父,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被你小子发现了?”朱安世虽然主奴思想较重,但他不并反对少爷喊自己师父,毕竟自己的确正在传授他武艺。 “从那个毛羽出现,我就对周围环境警觉,担心并非他一人前来,竟然无意间发现了师父的踪迹。” “你小子还算聪明!知道提高警觉性。不过……”朱安世陪着刘病已朝掖庭宫走去,“幸亏那个毛羽头脑不灵活,要不然凭借天下第一剑的号令,他杀你易如反掌。” “我知道!他的唯一弱点就是有口吃,恐怕这是他最为自卑的地方,我便设计了快速吟诵诗句的方式,激发他这种自卑感。没想到竟然奏效了!” “哈哈!少爷真是太聪明了!天下第一剑败在少爷手里也不丢脸。”朱安世越来越觉得少爷身上隐隐约约有着太子的遗风,聪慧过人。 “那个,天下第一贱到底有多贱?” 哈哈哈…… 两人的爽朗笑声渐渐淹没在茫茫白雪中。 大雪越下越大,毛羽踉踉跄跄奔跑在雪夜中,几乎睁不开眼睛。 陡然,他感觉后来传来凌厉的风声,他赶忙抽出长剑挥舞而去。 “噹!” 什么重击被长剑抵挡出去了。 但那劲道却十足强悍,震地毛羽虎口发麻,身子也倒退几步。 “嗖!”有一股劲风窜来。 毛羽赶忙劈刀出去。 不料那东西直接擦着额头飞过去。 斗笠直接被带了出去,被钉在了树干上。 “我饶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敢动我家少爷一根毫毛,别怪我遍发英雄帖,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那人冷冷地说完,便没了踪影。 毛羽心有余悸地去查看钉在树上的斗笠,赫然发现一柄小刀的大半已经插入树干。 而小刀的刀柄上赫然刻着“朱一刀”。 “朱……一……刀?寨……寨主?”毛羽先是惊讶又是错愕。 “朱一刀”是朱安世落草为寇时的绰号。那时候他杀人不用动第二次手,一刀绝对让人毙命。 而他刚才的两刀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毛羽一下子跪倒了,朝着朱安世之前说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多……多谢寨……寨主饶命!” …… 未央宫。 冬雪初霁的月夜,薄云惨淡,偶有徐徐清风,透过风门吹入屋内,将那床帏轻纱缓缓拂动。 “杀!”一位灰白发须的老者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竭嘶底里地吼叫一声。 大喊过后,骤然紧促地喘息起来,方才缓缓地将惺忪的睡眼睁开。 此时,候在门外的一群仆人举着宫灯,急忙跑了进来。 近到床边,纷纷跪倒,将头儿匍匐着,颤着声音说到:“皇上,龙梦儿又惊扰了龙驾,是奴才罪该万死,还望皇上赎罪。” 宫灯的温暖光亮将这里的黑暗渐渐驱散没了,屋内的场景慢慢淡入视线。 紫檀木镂空雕花的龙床,四周竖立着四根粗实盘龙的床柱子,无不透露着皇权的尊贵和霸气威严。 卧室门大开,清风绕过屏风,缓缓吹拂进来,将那绣了金字的床帏吹拂地金光异动,星星闪闪。 大太监苏文偷偷抬眼观瞧。 卧室内静寂无声,唯有这纱幔被吹拂的影子还在墙面上缓缓移动,宛如阳光下的浅浅溪流的水纹一般。 “着江爱卿速速来见朕!” “喏!”大太监苏文起身,后面的太监才悄悄起身,闪开一条道来。苏文双拳举过头顶,倒退着身子退出卧室。 “给朕更衣!” “喏!”一群太监开始为皇上穿衣。 大太监苏文转出大殿,沿着曲曲折折的亭廊转了几个弯儿,出离了未央宫的宫门,便远远地看到江充和一名术士候在门庭外。 每夜必在未央宫门外守夜,这十多年来几乎成了江充的职责所在。江充听夜宣召,也几乎是皇帝这么多年时常有的事情。江充为了能够迎合皇帝的解梦之需,干脆带着一个术士每夜守在宫门外,也就避免了大太监苏文在深夜或者凌晨鞍马劳碌,跑到外面去唤他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上朝的时候了,江充望望垂在南方的圆月,还以为今夜也将无功而返了。 听苏文讲,这些时日,宫里来了几位炼丹术士,给皇帝进贡的丹药十分奏效,能够一夜睡到早朝十分,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 一听到这消息,江充却眉头紧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种失落感犹如当年在街头混江湖的时候,本来打算好要讹诈某家公子的钱财,却白等了好几日的感觉,心里空唠唠的,还有一股烦闷无比的邪劲。 再加上今晚派出去的杀手不知道得手了没有。 郁闷,还有忐忑不安,让将仇浑身不自在。 平素里,守夜的时候,最让他能大足十二分精神头的莫过于回想当年叱咤风云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的他,身前身后围了成千上万的方士和神巫,他更可以借助左道旁门的奇幻邪术来设计诛杀与自己有过节的人,抑或他看不对眼的人。 当年,在他执掌蛊毒使者的时候,大搅后宫这一凡人不可惹的禁地,恣意杀害了不能被他俘获的数百佳丽。 他更是巧妙地把皇帝老儿的奇怪异梦与自己的计谋合二为一,将死敌太子刘据、卫皇后一并铲除。血雨腥风十几年,江充不但没有罪恶感,反而有着无比欣慰的兴奋感。 “要怪就怪这皇帝老儿糊涂了啊,要怪就怪你们手中的木偶人啊!” “如果不是你们为了夺宠,而崇信巫蛊之术,也不会遭到别人嫉妒,从而让人把巫蛊之术说成加害皇上的法术。” “我江充只不过是皇帝老儿他手中的工具,铲除他心中愤恨的东西罢了,我江充也是受害者啊!”名义上是受害者,其实江充心里最为明白,他与皇帝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其实那些人何尝不是皇帝想杀之人,这倒苦了我背负了罪名!” 皇帝借助他的手屠杀令他心神不宁的人,他呢,借助皇帝的权势,大肆泄愤,逐渐树立起一个连朝中大臣见了他都有股要下跪磕头的冲动。 “谁能想到当年的一个地痞无赖,成长为如今的蒙受皇恩尊显重用,权倾朝野的屠刀王侯!” 在江充心目中,借助巫蛊和术士,他可以挟至尊之命迫害皇太子,纠集一批奸邪小人,对一切权贵进行欺诈栽赃、逼迫陷害,就算做了,天下人知晓又能怎样?就像当年他设计毒杀赵王子一样,天下人还不是敢怒不敢言吗?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风度!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吹着风,望着夜雪风景,江充盘算着距离上次皇帝叫自己解梦,已经有十来天光景了。 那一次,皇帝老儿本来呆在建章宫好好的,大中午头的时候,他说看到一个男子带剑进入中龙华门,怀疑是不寻常的人,便命人捕捉,结果侍卫们将皇宫翻个了底儿朝天,甚至把皇帝老儿的龙座都拆了,也没找到那人。 皇帝大怒,将掌管宫门出入的门候全部处死。 幸亏自己从中调和,事先在御花园的湖边埋了一个人形大小并撒了血的木偶,借助巫师做法探出那木偶,又嫁祸于被幽禁起来的阳石公主身上,才平了皇帝老儿心中的怒气。 曲意逢迎,又能见风使舵,手中握着解梦与诅咒,简直就像握着决定国家命运走向的玉玺一般。谁人在他面前还不是轻易要被他碾死的蚂蚁,可怜虫? 这些年,人们都被他打怕了,杀破了胆量,他也能静下心来,好生琢磨各种梦境的解释方式。 既要合情合理,又能满足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需求,大字不识一个的他竟然硬着头皮去学习认字识字了。 不过,这十来天未曾被皇帝钦点,总有种被冷落的挫败感。 正在为此事发愁的他,忽然看到宫门打开,一人提着灯笼小步奔过来。 “苏大人!江充这厢有礼了!” 大太监苏文大喘着气,走近了一些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唉喓喂,咱家就知道你守在这里,整个宫中就你最会疼呵人儿,知道咱家夜奔皇城多么辛苦。刚才皇上大梦初醒,就差咱家来唤大人你呢,此时此刻,该由你上场了!” 苏文说着翘起了兰花指,冲他连续抛了几个眉眼。 “烦劳苏大人前来唤奴才了!昨儿个,我从琉儿厂讨了一件小玩意儿,正想着跟苏大人送去呢,正巧今个儿就碰见你了!”江充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盒子,轻轻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翡翠绿的玉扳指。 “唉喓喂!整个宫里就你江大人最会疼人儿了!每次见面都会舍些小物件给咱家,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苏文伸出白嫩嫩的手儿,用那纤指捏起了玉扳指,借着月儿的光华一照,翠绿欲滴,迎光莹透,温润精美,煞是可爱。 一看便知是那难得一见的老坑种的玻璃翠,实属珍贵无比。 苏文将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又将拇指举起,拦住袖口,意态自得,甚是时髦。 “江大人你这人,怎么这般了解咱家的小心思呢,整的咱家怪羞赧的!”苏文说着用手捂嘴,嘿嘿发笑。 “有劳苏大人前头带路?” “江大人请。” “苏大人请。” “江大人请。” …… 哈哈哈 …… 两人甚有礼节地跨过了宫门,朝未央宫内走去。 第22章 噤若寒蝉 毛羽在大雪中独奔了很久,本想着驻足观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啪!” 后脑勺突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他伸手一摸,竟然看到了黑糊糊的东西,那分明是血液,在黑暗中看成了黑色。 毛羽刚想发怒,背后传来那名少年的欺凌凌声音来: “你不想死就别转头。” 毛羽吓得呆立原地,不敢动弹。 “大……大侠……你……想怎么?”毛羽急忙询问到。 “不干什么,大雪纷飞,我前来慰问一下伤员。” “这……”毛羽羞地无言以对。 刘病已突然发问:“你没杀了我,你这样回去,不怕齐怀王怪罪你吗?” “齐……齐怀王?这……这事儿跟他有……有关?不是江充……”毛羽突然醒悟过来,这个职业杀手当得不称职啊! 他急忙做了解释:“其实跟他……俩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虽结结巴巴,却也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说了一刻钟的功夫,竟然没听到后面的少年再次问话。 “喂!喂!大……大侠还在吗?” 竖起耳朵倾听一番,黑夜中,除了风声飞雪声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我走了啊!”毛羽说完,打着胆子悄悄迈出去一步,见背后仍没有任何动静,这次撒开腿奔跑起来。 一棵大树的下面,刘病已皱着眉头,眼里射出了狠毒的目光来。 …… 齐怀王刘闳很是着急,母妃的生日眼前就要到了,而他这些日子跟大臣们交流的效果并不看好。 不管是中朝,还是外朝的大臣们都是刘闳拉拢的对象,但这些大臣们似乎对所有皇子都持一种排斥又谨慎的态度,生怕与他们任何一人接触太过亲密,一旦他们出了问题,就会殃及自己。 刘闳先后见了不下二十人,不管是登门拜访,还是邀请前来,不管是恭维巴结,还是旁敲侧击敲打一番,他们的态度无一例外地是敬而远之。 再看看三弟刘旦、四弟刘胥、五弟刘髆,他们各自有十分牢靠的党羽。 自己甚至连正在学步的六弟刘弗陵都比不了。昨日他已经听到消息,父皇已经答应将霍光的外甥女许配给刘弗陵了。 霍光这个新舅舅岂能不仗着在朝野中的身份拉拢势力? 不过,让他稍稍放心的是,刘弗陵太小了,小得让他觉得根本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时常被噩梦缠绕,今日凌晨还把许久没动的巫师叫了去。” “能坚持多久?” “他能否撑到刘弗陵长大成人?” “不可能立一个婴儿为太子吧?” “一向喜欢专权的父皇,不会担心大权旁落外姓?” 这样想来,心里面便宽慰了许多,但一想到父皇宠幸钩弋夫人,霍光这个深谋奸猾的老家伙跟皇家建立了新关系,刘闳心里便惴惴不安。 连续几日的急躁,让他坐立不安。他急需要一个让自己兴奋的事情,极快地让心情平复下来。 复盘了近些日子安排下去的任务,他发现刘病已竟然好好的,他顿时对江充满腹的不满。 “小六子,去把江充给我找来!” 小六子见刘闳脸色铁青,大体猜到了江充肯定是把事儿办砸了,要不然,王爷不会这么愤怒,王爷可是付出了静雅丝绸庄的四分利的代价。 “喏!” 望着小六子远去的身影,刘闳眼里差点儿喷出了火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凌晨跑步,白天学习,晚上练飞刀,刘病已的生活逐渐形成了规律。 今日的他终于完成了《诗经》的全部背诵。 在课堂上,夫子扬询检查了刘病已的背诵后,十分满意。 学子们大都流露出了羡慕又敬佩的目光,再加上刘病已教给了他们一个好玩的新项目——足球,众人更是把刘病已当做大哥来看待,虽然他比一些学子要小。 但发自肺腑的敬佩感让他们眼里只有一个“病哥儿”。 “病哥儿,有时间到我家里做客,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我家小妹也很乖巧……” “病哥儿,改日到我家中,教教我那帮蠢材工匠吧,多制作一些足球,可以卖钱哈……” “病哥儿……” 胖小子刘章不高兴了,“哎呀,病哥儿是我的病哥儿,你们别跟我抢!我爷爷说了,我要跟病哥儿拜把子……” “同族还拜把子?你有把子没?” “哈哈!” …… 一阵哄笑惹得小胖子刘章恼羞成怒,攥着胖嘟嘟的拳头只敢在胸前呆立。 众人中,唯独刘舜还有他的伙伴们坐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 “舜哥哥,你看那个小子的德性!真是揍得轻!”一人说着挽着袖管儿。 刘舜斜瞥着眼瞪他一下,冷冷道:“有本事你能打得过他啊!” 众人一听赶忙低下了头,惭愧于前几日被刘病已干翻了。 “莽夫用蛮力,智者才能智谋。他逃得了初一,却逃不了十五!”刘舜狠狠地说到,看待刘病已的眼神里射出了犀利的目光来。 他想求助的自然是自己的亚父。 江充应付完了齐怀王刘闳的一番唠叨后,信步走出孝武宫,说了句“去文华宫。” “是!” 队伍一转方向,朝着文华宫走去。 来到宫殿,江充竟然不经过通禀,直冲寝宫而去。 王妃华阳君在捻着一个圆形绣绷在一块金黄色的丝绸上绣着牡丹。 江充近前来微微抱拳施礼:“江充见过王妃。” 丫鬟婢女一看到江充到来,急忙匆匆撤出卧室。 “你怎么来了?”王妃华阳君一改往日的肃穆,变得娇嗔起来。 “本官想你了啊!”江充直接上手将绣绷夺了去,“绣得真好,怪不得我一进门口就嗅到了牡丹花的芳香,原来是夫人的大手笔啊!” “少来!牡丹花哪有什么味道。”王妃华阳君将那绣绷一把夺了去。 “呵呵,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想我了?”江充捏住华阳君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那张销魂的脸蛋儿此时变得妩媚动人了。 她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谁懒得想你!你们大男人都很忙,哪能指望你们分身出来一些陪陪臣妾。” “嘿嘿,果然吃醋了!”江充捻着手指,上面粘了脂粉,还散发出异香来。 他缓缓站起身,看到茶室和卧室中间的博古架上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江充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柄光面锃亮的钢斧子。 斧子面上刻着一个“渔”字。 “哦?陛下已经把渔阳铁官授给刘建了吗?” “陛下说渔阳郡是抵御匈奴的关键点位,是朔方筑城的后勤保障,陛下在渔阳设了铁官,没想到被父王抢夺下来,随后便派给我那一口子了。” “这样的布局倒也十分巧妙。”江充善于计谋,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比较关注的,渔阳郡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不论是筑长城、修驰道,都路经渔阳。 可以说渔阳是西汉经济、军事、民族交流的重镇。 这次在朔方重兵屯戍的同时,汉武帝在此地设置铁官,冶铸兵刃,充实前方军队物资。同时还冶铸农器、制造五铢钱,加强跟西域诸国的贸易交流。 “得了这肥缺,也是难得!”江充看到的是铁生意的垄断性,以及铸造钱币的特权。 那得有多少油水可以捞取啊。 王妃华阳君极尽抱怨:“哼!我倒希望他整日无所事事。到了荒山野岭的那边,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 “那不是更好?方便了你我办事儿了!”江充说着一屁股坐在王妃旁侧,一把搂住她的腰肢,用力提起来就把她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大白天的!不怕别人瞧见?”王妃满脸羞红。 “看见又当如何?你也不瞧瞧舜儿是不是跟我一个模样?光这一点就够别人说的,可你听过谁说了?谁又有那个胆量?”江充冷笑到,将温热的鼻息喷在王妃的后脖颈上。 王妃一皱眉,又突然撇嘴笑了起来。 “母妃!”此时,门外有人突然喊喝了一声。 第23章 陷阱浮动 刘舜冷着脸进屋。 “舜儿回来了啊!”王妃急忙上前抚摸他的额头,发髻上面有一些腊梅花瓣。 江充双眼一眯,满脸堆笑,“儿啊,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亚父也在啊!孩儿见过亚父!”刘舜赶忙行礼。 江充微微点头,满脸地慈祥模样。 此时的王妃这才细心比较两个人儿的模样。 不看不知道,一比较就让她大吃一惊。 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妃的小心肝顿时狂跳如硕鼠,自己的篓子恐怕早已经捅大了。 他的这一心思早已被江充识破了,朝她微微一笑,便镇定自若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形的陶罐。 “这是干爹送你的。拿去!” “什么?”刘舜虽然在疑问但手儿早已经伸出接了过去。 “打开看看!” “蝈蝈!”刘舜那张怨恨的脸突然绽放了兴奋。“谢谢亚父!” “拿去玩儿吧!”江充望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刘舜,满眼里绽放父爱光芒。 站在一旁的王妃无限感慨,倘若自己不被家族抬入皇宫,自己早已经跟这青梅竹马的江充私定终身,也一定会跟现在这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家几口人其乐融融地度日。 “刚才怎么闷闷不乐啊?到底所为何事?”江充端详着绣花,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学堂里的那个讨厌鬼!”刘舜一提及那人便嘴巴嘟囔起来。 “谁这么厉害,能让舜儿生这么大的气?”江充很是玩味地瞧着面前的孩子。 “还能有谁?那个叫刘病已的倒霉鬼。” 江充一听到“刘病已”三个字立马将绣绷放在了桌子上。 “他又如何了?” “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个罪民,凭什么次次获得皇帝的嘉奖?我哪一点儿比不了他?为何他就比我还抢眼?” 江充瞧着刘舜,琢磨起事儿来。 半晌,江充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亚父教你一个法子,可让咱家的舜儿扳回一局!” “真的?”刘舜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你难道还不相信亚父吗?” “相信!相信!” “亚父最近正在帮陛下解一个梦,陛下惊梦于身处危险之地,有人要刺杀于他。而前几日,干爹的属下在殿前公然遭受羞辱,辛辛苦苦追查出来的反诗案却被那帮腐儒视为无稽之谈。这样,干爹想了一个好法子……” …… 刘病已的飞刀术没想到进步很快,这让他十分惊叹原主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朱安世望着全神贯注于琢磨飞刀轨迹的刘病已,心里很是欣慰。 刚开始接触少爷刘病已,用了大半年时间都没让他在武学上开窍。 马上快要绝望地认为少爷不是练武的料,忽然发现少爷竟然无师自通了,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变得异常聪明了一般。 这样的惊喜变化着实让朱安世欣慰。 “这或许是我大半年下的苦功夫的结果吧!” “也许是太子在天之灵,保佑少爷。”——这样的话,是他从张贺口中听到的。刘病已出生之时,恰好是太子逝去之时,时辰丝毫不差。 朱安世虽然不相信这样邪门的事,但从刘病已在短时间内练武精进了不少的惊喜上开始向这种想法靠拢了。 “休息会儿吧!”朱安世拍着刘病已的肩膀,嘱咐到。 “不!我总觉得还未寻找到飞刀术的奥妙所在。”刘病已皱着眉头,从腰间的褡裢上又抽出一把小刀。 朱安世朝百米外的一个不到一平方的木板上望去,那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小刀,快速地数了数,又瞧了瞧刘病已腰间褡裢上所剩的刀子数目。 褡裢上还剩四把,木板上是九十五把,再加上他手上的一把。 天呢!少爷竟然把把击中木板。 这着实让朱安世狂喜不已。 “想不到为师的这门功夫后继有人了!”朱安世赞许一番,但他另有企图,用夸奖或者贬低的方式看看能够动摇刘病已的心性。 测试他的稳定性。 只见刘病已不慌不忙地说到:“这水平若想赶上师父,还早着呢!” “嗖!” “哆!” 小刀正见缝插针一般透过一个小空隙插在木板上,随后犹如震颤,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朱安世能看出少爷虽然有准头,但还缺少一些力道。 “少爷,休息一下吧。” “等我射万一百刀。”刘病已目光冷峻,盯着百米外的小木板,细细打量哪儿还有空缺。 朱安世耐心等待。 其实他已经看出来,木板上再无空隙了。 刘病已竟然从容地又拔出一柄小刀。 这次,刘病已忽然脸色由愁苦变得舒缓起来,一甩手腕,飞刀直接飞了出去。 “嗖!” 朱安世看这刀的轨迹,完全朝着密集的刀林飞去,那里还能有什么空隙,很可能因小失大,因为这一刀而把其他刀惊扰下来。 “哆!” 朱安世瞪大了眼珠子,慢慢扭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刘病已。 “哆!哆!哆!”刘病已索性将剩余的几枚刀子直接抛了出去。 刘病已拍了拍手,冲朱安世挤了下眼睛。 朱安世瞧着那四枚插在其他木制刀柄上的小刀摇了摇头。 “你的速度不够快,瞄准耗时太多,如果是在战场,还没等你瞄完准,早已被人杀了。这是其一。”每次训练完,朱安世都会指出当日训练的不足之处,刘病已也会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词。 “其二,你现在做到的是眼观,若想更进一步,需要做到心观。” “师父,何谓心观?”刘病已询问到。 “我来演示给你!”此时,百米外的木板已经被清理干净,朱安世在方形木板上画了好几个同心圆,最中间位置点了一个拇指印大小的黑点儿。 朱安世取出一块儿黑布,将眼睛蒙上了。 “砰!” 一刀正中靶心。 “师父,不如,你原地打几个转儿。” “砰!” 还是正中圆心。 “师父,我去把木板随意搬动。” 刘病已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急忙抱着木板打着蛇形往远处急奔。 “砰!” 一刀正中圆心。 …… “师父,如何才能研修好心观之术?” “心观之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少爷还需要多多体会。” 刘病已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理论指导不了,或者从实践中提炼不出理论来的。 刘病已沉吟片刻,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小树,刘病已微微一笑,说到:“师父,我明白了!” 第24章 风波再起 “师父,我们来一次比赛如何?”刘病已扬起头来,瞧着朱安世颇为期待地问到。 “哦?我们比什么?”朱安世顿时来了兴致。 刘病已一指前方百十米远的小树,说到,“就比谁能用最直的线走到那棵小树前。” 小树前方的积雪还没烙下脚印,犹如一张白锦缎一样。 “好!公子先请!” “不!师父,您先来!” “好!” 朱安世的轻功了得,速度更是飞快,双脚并没用力踩在雪里,便在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小树跟前。 刘病已知道他是用较快的速度避免了脚步的凌乱。 但脚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很整齐。 刘病已嘴角扬起了笑意。 远处的朱安世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公子每次露出这种意味深长的微笑来,定然是有了坏心眼儿。 他瞧了瞧身后的小树,竟然有一个硕大的树冠,难不成他想让自己接受庞大的挂雪灾难? 朱安世的脑海中浮现了刘病已一脚飞踹小树,落下千堆雪的场景,顿时将力量灌注双脚,准备适时开溜。 “轮到我了啊!”刘病已说了一句,双眼紧紧盯着小树,之后便也加快了速度往前奔去。 等到刘病已走到小树跟前,转身瞧着雪地上的两行烙印,舒缓地叹了口气。 “谁赢了?” “少爷略胜一筹!” 朱安世望着那一行笔直的脚印,十分惊讶,但又有些纳闷。自己研习轻功术至少有二十年光景了,竟然不如什么轻功底子没有的少爷。 “少爷是如何做到的?” 刘病已笑了笑,自信满满地说到:“这就是巧解心观之术的答案。” “怎么说?” “师父靠的是了不得的轻功,而我靠的是技巧,双眼始终不离开小树,双脚保持一个行路姿势,就轻松走出直线了。” “这虽然是技巧,但也是心观之术的核心所在,眼中聚焦之物乃行为指向。” 刘病已想到了前世学驾照时,教练反复强调的,如果车子速度过快,突然发现马路上正有一个行人,眼睛一定不要盯着那人,否则,车子保准撞上那人。 “做到这一点,就算是目标移动了,双脚也不会乱。” “像师父这般,蒙上了双眼也能射中目标,说明是从目中物转为心中之物。到达后面的境界,就要下很大功夫了。” “很有道理!少爷又给我上了一堂好课。”朱安世很是欣慰,少爷绝顶聪明,能把复杂的事情用很形象的故事说明道理。 “师父谬赞了!我要连成心中之物,还需要加把努力才行。” 朱安世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少爷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就很难得了,武功需要时间磨砺,欲速则不达,还要一步步来。” 朱安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展现在刘病已眼前。 “我的弹弓!”刘病已接过师父给改造的弹弓,端详了一下,甚为欢喜。 原先的筋绳太细,扯了几日便有些裂痕了。 朱安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质量上乘的牛皮筋。这可把刘病已高兴坏了。 “少爷,你试试!” 刘病已赶忙从斜跨书袋里掏出一颗石子儿,上了膛,用力拉开牛皮筋,一松手,石子儿径直朝着对面的一棵小树射去。 “!” 石子儿直接射中了。 朱安世点点头,他觉得有必要教授刘病已弓箭了。 刘病已在准头方面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只是力量和耐力上很是欠缺。 “少爷,如果要练习弓箭,还是绕不开耐力和力量的训练,从明日起,我们要加大举重和跑步的训练了。” “没问题!”刘病已爽朗地回复到。 朱安世很是震惊,本来少爷就是被自己施加的举重被吓跑的,他还心有担心,没想到少爷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朱安世仰起头来,望着雪夜里的漫天繁星,心里诉说到: “少爷,真的变了!” “太子殿下,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第二日凌晨,天还不亮。 冬夜里的天空如同一个破旧地穿了无数小孔的黑锅倒扣在大地上。 只是在天边有一丝鱼肚白,才照见了荒野里的道路。 刘病已听从师父昨日的安排,在双腿腿肚上捆束了沙袋。 第一次使用,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奔跑起来的速度明细不如以前了。 但刘病已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在刘病已奔跑的当儿,还有一人正在距离他百十步远的地方潜藏着,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望着刘病已坚定的身影,朱安世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毛羽出现后,朱安世便没放松过警惕,尤其是刘病已晨跑的当儿,更是加了小心。 跑步任务完成,刘病已回到掖廷宫洗漱,之后吃早饭。 早餐是一个热窝窝头,一颗鸡蛋,还有一碗面条。 郭福和郭禄每天早上起得很是费劲,几乎都是被张贺用木棍从被窝里抽醒。 自从自己去了博望苑的林薮学院读书,张贺便加紧了对郭福和郭禄学习的督导。 每天晚上亲自看着两人做作业,检查背诵,检查默写。 稍有错误便要挨板子。 两人苦不堪言。 望着刘病已背诵文章游刃有余,两人羡慕不已。当他们看到刘病已按时完成作业,出去锻炼时,更是要发狂。 正是贪玩的年纪,张贺也不能管束太严,便在刘病已休沐时,才允许郭氏二兄弟陪着刘病已玩上一下午。 西汉时实行的假期制度是“五日一休沐”。休沐,也就是休息和沐浴。 朝廷要求各级官员集中在官衙办公食宿,没有特令平日不得回家。只有到了休沐才可以回家沐浴更衣,搞好卫生顺便再走亲访友看看风景。 官员们除了连续工作五日休息一日外,遇到冬至、夏至等节令,也会各放五天假。 至于丧假嫁娶,军队里的探亲假,则要根据距离远近定天数。遇到特殊假日,譬如皇帝的诞辰,皇后的诞辰,则要全国放假三天。 刘病已研习了《汉律》,竟然发现此时的假期制度,竟然在一年内达到一百六十天的假期。 更有意思的是官员的家里如果比较有钱,可以通过钱来购买假期。 当然,为了运转庞大的国家机器,一般的官员还是很难获得休假资格的,对于这样的加班,会用钱财进行补偿。 今日上完课,明日便遇到了新的休沐,郭氏二兄弟格外欢快。 两人背着书袋,提着食盒,先把刘病已送到学堂。 等到了学堂,刘病已翻着书袋,忽然发现昨日夫子布置的作业没有带来。他急忙问到:“郭禄,昨晚你抄写完我的作业后,忘记放进我的书袋里了吗?” “哎呀!我忘记了!稍等片刻,我赶紧给你送来!” “快去快回!” 片刻功夫,郭禄气喘吁吁地跑来,将一捆竹简递给刘病已。 刘病已展开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走到教室门口的讲台前,将作业放在一堆竹简的最上侧。 而此时,有一学子偷偷将刘病已书桌上的一捆课堂笔记给揣在袖子里,悄悄走了。 那人得手后,朝着正盯着他的刘舜微笑一下。 这一幕恰好被刘章看在了眼里。 但他突然看到刘舜正冲他怒目而视,便将头深深地趴在了桌面上。 晨读之后,夫子扬询罕见地没有抽查背诵,以及批改作业,而是布置了新的背诵篇目,便匆匆离去。 课堂内的学子顿时放松起来。 读书声更加高亢了,满是兴奋之色。 透过窗棂,刘病已看到夫子扬询竟然跟着守在院门口的一位老者转身出去了。 两人满面喜色,看来是喝酒去了。 扬询的最爱便是酒了。 刘病已却不似其他学子一样的高兴,他昨日的课堂笔记竟然找不到了。 刘病已皱紧了眉头,心里埋怨郭福和郭禄两人,今日真是太茅草了,总是丢三落四。 不远处的刘章望着刘病已想说什么,却被刘舜的犀利眼神给瞪回去了。 第25章 关进大牢 让学子们在担忧却又兴奋的是,夫子出去一天,到下午放学时分也没有回来。 一到时辰,学子们一哄而散。 夫子的小助手康仕伟将堆在讲桌上的作业抱至夫子的办公屋。 那里原本是夫子批改作业兼睡觉的地方,上次的风波之后,夫子便搬了出去,住在他的一个老友家中,夜间也帮着辅导老友的孙子们读书。 屋门没有上锁,只是用一个青铜挂钩钩住了门栓,防止夜风把门吹开,老鼠进了屋子。 当康仕伟走后不久,不远处的立柱后侧闪出一个黑影子来。 那人悄悄来到屋门口,打开了房门…… 刘病已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刘章却来到刘病已面前欲言又止。 “明日跟我们几个一起踢球吧!”刘病已主动邀请刘章小胖子。 “好!”刘章刚高兴地答应了,突然又一挠头说到:“坏了!我差点儿忘记了,明日我还要去舅舅家里一趟。” “好吧,那就改天再一起玩儿。我制作了更棒的足球,弹性十足,打起来的感觉特别棒!” “好!”刘章心不在焉地望着刘病已不断放入书袋的竹简发呆。 “你怎么了?”刘病已觉得今日的刘章有些反常。 “没……没怎么!”刘章匆忙回了一句,转身要走,突然在刘病已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心你的笔记,被刘舜那小子拿走一本。” 他说完,迅疾地抽身跑出了教室。 刘病已拿起扫帚假装跟着康仕伟一起打扫卫生。 挨个桌洞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自己的那本笔记。 刘病已想不明白刘舜为何要拿走自己的笔记,但他隐隐约约觉得不是好事儿。 回到家中,刘病已立即翻找他昨日的笔记,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才证实了刘章的提醒。 “怎么了?病儿,怎么还不来吃饭?”张贺路过书房,看到刘病已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张大人,我想赶紧赶出作业来,好挤出时间来陪郭福和郭禄练练足球。” “那也得先吃饭。” “我一会儿就去,你们先吃。” “好吧,那你快点儿!” “好!” 等到张贺走后,刘病已赶紧将最近几日的作业,连同笔记书简全都拾掇到了桌面上。 四十多捆竹简,他一一打开查看,发现字迹真的全都一样,头皮突然猛地一下子发冷…… 戌时,也就是后世的十九点钟的样子,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 一群手持青铜斧钺杖栉节,穿艳丽绢衣戴素冠的人群突然涌进博望苑的林薮学院,他们穿院而过,直奔先生的办公屋。 他们赫然是一群绣衣使者。 打头阵的一名侍者举起斧子将门栓砍断,一脚把门踢开。 四五名侍者轰隆一下子闯了进去。 一名侍者翻找着堆在桌案上的竹简,突然找到了一捆,攥在手里,便跑了出来。 “大人,反诗找到了!” 侍者将那捆竹简高高举起递给了绣衣御史王贺。 王贺打开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是反诗!将所有证物统统带走!立刻将题反诗之人抓捕归案!夫子也不能放过,说明是他怂恿的呢!” “喏!” 侍者答应一声,便转身一挥手,“把所有反诗统统带走!” 间隔时间不长,这群绣衣使者轰隆隆闯进了掖廷宫,直奔张贺的宿舍区。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张贺急忙来到屋门外,挡住了王贺进屋搜查。 望着将整个宿舍区团团包围的绣衣使者,张贺的眉头皱得老高。 “张大人,本官也是奉旨办案,请勿阻挠。”王贺挺着胸脯,眼睛向下四十五度看着面前的张贺。冷冷说到。 绣衣御史虽然是侍御史的一种,但官位很低,也不是常设官位。 但绣衣使者是汉武帝专门挑选,用于他专权办案,所以有种无官阶却有实权的特权。 而且,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往往冷若冰霜,不讲情面,朝廷上的大小官员都被他们的淫威所震慑。 张贺顿觉很是棘手。 他们这种人就跟瘟疫一样,在哪里出现,哪里就遭殃无数。 张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为了不让自己和掖廷宫里面的人收到伤害,也就打着胆子进行了冷颜对抗。 “大胆!没有陛下的手谕,怎可随意扰乱公务场所?近几日大家都在为王夫人寿诞宴会做着准备,你们若惊吓了他们,耽误了工序,陛下怪罪下来,你们担得起吗?” 王贺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竹简说到:“今日有人告发刘病已题反诗一首,现在认证物证皆在,还不赶快让开!” “什么?什么反诗!”张贺这才知道这群绣衣使者是奔着抓刘病已来的。 “诅咒陛下的反诗!” “怎么会!一定是栽赃陷害!”张贺根本不相信刘病已会题这样的诗篇。 “让开!你若放走了刘病已,你就是同犯!”王贺朝着旁边的侍者一使眼神,那人会意,举着青铜斧上前,正要对张贺下毒手。 “慢着!小爷我在这里!” 张贺身后,闪出一个小小的少年来。 王贺将这少年上下打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俊俏的少年,实属罕见。 “你就是刘病已?” “就是小爷!” “带走!” 王贺一挥手,上来几名侍者直接架住了刘病已。 郭福和郭禄手持棍子从屋子里冲出来,就要跟侍者打起来,却听到刘病已一声断喝:“站住!放下!” 张贺也正要上前阻拦侍者,却被刘病已刚才的断喝吓了一跳,站住不动了。 刘病已对张贺说了一句:“张大人请勿着急,我是冤枉的,过几日便会回来。” 有一些侍者冲进书房,抱着一捆竹简出来。 王贺一挥手说着:“走!” 这群绣衣使者才押着刘病已轰隆隆朝着大牢的方向奔去。 王贺着急去禀告暴胜之,争取今晚就过堂审讯,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 有人下了死命令,要他办好这件事。 况且他的把柄还握在那人手中,他怎能不心急。 刘病已被绣衣使者押走后不久,张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走动。 郭福走近,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小竹片儿,递给张贺,“舅舅,病已那会儿塞给我两支简牍,他说一支交给病哥儿的师父,一支交给郡邸狱狱史丙吉,两件事儿办妥了,他就没事儿了。” 提及刘病已的师父,张贺自然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每天晚上放刘病已出去。 至于丙吉,他有些疑问了。 “病儿要我找丙吉是什么意思?” 张贺握着两支简牍沉思起来。 第26章 太子魂 夜已深沉,大地一片寂静。尽管月色在缥缈云间若隐若现,但那光泽照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还是把世界绘成了灰白色,百步外的情形清晰可见。 朱安世依旧在深林深处的一片空旷地方操练起拳法来。 他擅长的是飞刀术,但要支撑飞刀术百发百中,还能有力道,就要有一副健体,更要有强悍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朱安世要求刘病已每天跑步十里路,还要加强举重环节。 耐力和力量提升的情况下,平时还要蹲马步,联系弓弩和枪法。 这些都是十分实用的武功,而不是什么只有花架子。 本来,朱安世想将自身武学全部传授给刘病已,又担心时间不够用。 前几日他接到之前青峰寨手下的信件,他们要聚集起来,商量一件大事儿。 朱安世盘算着这一去一回,恐怕没有三五月,也得半年时间。 朱安世心下着急,刘病已却给他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将他的武学经典招式浓缩起来,取其精华,刘病已还将其名为“截道术”。 直截了当地打,不拖泥带水。 朱安世便按照这一法子重新编排了一套武术,反复琢磨演练一番,果然发现其中的厉害之处。 朱安世越来越钦佩自家少爷了。 聪慧过人,关键是能够做到化繁为简,就像昨日的心观之术,这么深奥的道理竟然被少爷用一个简单的实例给阐述清楚了。 聪明,再加上勤奋,怪不得少爷的武功能够进步这么迅速。 “噗……”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朱安世连忙窜入树林,那里有猎人为猎捕冬季里出来觅食的野兽,而挖了不少的壕沟,大雪下过之后,全都被遮盖住了,稍不留神会掉下去。 但少爷经常来这里,应该清楚进山林的道路,会是谁呢? “朱大叔救命!” 树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朱安世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人。 他赶忙循声找去,果然发现一个胖嘟嘟的孩童掉入深坑里。 朱安世砍断一棵小树,便把深坑里的孩童拉了出来。 “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命了!”孩童吓得早已瘫坐在地,直喘粗气。 “郭禄!你怎么会来这里?少爷呢?” 朱安世认识这个小子,他是张贺大人身旁的孩童,也是张大人的亲外甥。 “少爷!对!”郭禄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任务,这才从怀中掏出了那片简牍。 同时,郭禄爬起来说到:“少爷被绣衣御史抓走了!” “什么!”朱安世立马神情紧张起来,一想到太子刘据就是被绣衣御史所害,就联想到了不好的后果。 朱安世急忙查看简牍上的文字,赫然是几人的名字: “刘闳,江充,王妃华阳君,刘舜。” 朱安世反复琢磨这几人,忽然明白了少爷对他的暗示。 “郭禄赶紧回去,告诉张大人,让他赶紧去找御史大夫桑弘羊桑大人,这是少爷以前交代过的。” “好!我这就赶紧回去。” 郭禄刚一转身,却不敢再往前跑了。 “我送你穿过这片树林!” 朱安世将简牍揣入怀中,便领着郭禄朝密林走去。 张贺跟丙吉并不熟识,他不知道刘病已怎么会认识这人的。但还是按照刘病已的嘱咐,去摆放了丙吉,将一片简牍递给了他,并诉说了刘病已的遭遇。 丙吉一听,脸色极为难看。 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便将张贺送出了家门,随后便奔去郡邸狱。 那里是诸侯王、郡守、各郡国在京都长安的邸舍中临时设置的羁狱,相当于后世的看守所。只是关押王侯高官的地方。 扬询属于太学儒士,身份比较敏感,所以暂押于此。 就在一个时辰前,丙吉刚刚收到新犯进狱的登记记录。 而刘病已则被绣衣使者们带到宫殿的大牢内,作为重犯关押起来。 在张安世府中,张贺来回踱步,着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站在一旁的郭福也是一脸的焦急。 而端坐在主人位子上的张安世却一脸的平静。 “二弟,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能不能把病儿给我捞出来?要知道一旦被他们抓紧去,凶多吉少啊!”张贺焦急地用手背拍着另一手的手心。 张安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别牵扯他家的事太多,早晚会出事,你就是不听!我劝你还是别管太多了,一旦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咱们张家也会受连累,灭门的事恐怕都会发生!” 张贺一听这话,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弟弟不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警告自己不要插手解救刘病已。 “哼!我没你这个弟弟!”张贺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一路上,张贺竟生闷气了。 刚回到掖廷宫,郭禄也回来了,他一见到张贺便说道:“舅舅,舅舅,朱叔说要你去找桑弘羊桑大人,他说是少爷之前嘱咐过的。” 张贺一听顿时猛拍脑门,“对啊!我这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刘病已祭祖的时候,桑弘羊曾亲口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便可。 张贺赶紧奔向桑府。 桑府位于渭桥北的直市里侧。那里是长安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 西汉虽然经历多年征战,民生凋敝,但庞大的疆域以及国威促进了商业的发达,尤其是朝廷所在的长安。 长安共有东市、西市、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等九市。九市的形制皆为正方形,基本上每隔四里为一市。 九市上商品种类也极为丰富,大约涵盖了当时人生活生产所需的绝大多数物品,从果蔬盐酒到刀剑文具,应有尽有。 深夜的直市安静了许多。 张贺乘坐掖廷宫的牛车前往。 来到桑府门口,递了帖子,在大门口等候。 不久,管家便出门来,要他去前书房见桑大人。 张贺连忙致谢。 来到前书房,桑弘羊正在灯下,端着一捆竹简眯着眼认真瞧着。 张贺行跪拜礼过后,桑弘羊便让张贺坐下。 张贺哪能有心情闲坐,急忙回禀到:“桑大人,不好了!病儿被绣衣使者抓走了!” “什么!”桑弘羊吓了一跳,突然站起身来。 张贺便将今天傍晚之事详细告诉了桑弘羊。 桑弘羊听后,皱着眉头,问到:“此事还有谁知道?” “我去找了我弟弟,还有病儿让我去找了丙吉……”张贺除了隐瞒了朱安世这一朝廷钦犯外,其余两人他都如实说了,连简牍的内容也说了。 “病儿怎么会题反诗呢!他们这是想方设法将太子一脉斩草除根啊!”张贺恨恨地说到。 桑弘羊听后,略微沉思片刻,才开口到:“并非因太子之事,而是涉及到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斗争!” 张贺一听,顿时吓得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病儿怎么会牵扯朝廷的两股斗争势力。 “哦,他们是不是知道了病儿就是太子的魂魄所依附?”张贺突然想起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桑弘羊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惊问到。 第27章 凶多吉少 “病儿乃太子俯身啊!”张贺便将刘病已前后的骤然变化如实跟桑弘羊诉说了。 “病儿之前无比懦弱,生性软弱,但自从小黄门毒打他那天开始,病儿竟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而那天恰恰是太子的忌日。” “哦?”桑弘羊细眯起了眼睛,仔细听着。 “之前我听史家说了,病儿出生之日恰好是太子自刎当天,而且,太子断息的片刻恰好是病儿出生的时辰!”张贺越说声音越小。 桑弘羊倒吸一口冷气。 张贺继续滔滔不绝地诉说到: “卑职之前也想不通,为何病儿突然就变得聪明伶俐,异常勇敢了,完全就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后来,联想到这种种,卑职敢断定,一定是太子游魂不甘屈辱,趁机飞回到了病儿身上。” “病儿出生之时,之时太子的残魂,所以让病儿多年以来痴呆不已,似梦似幻,而这次是太子的魂魄全部附身。” “要不然,病儿之前豆大的字一个也记不住,怎么会写诗篇背诵儒家经典了?他没接触过天下大事,怎么会完美地答出天子三问?这完全是太子通达天理的智慧啊!” 张贺越说越激动,连桑弘羊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了。 “是啊,当时我还纳闷,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怎么会比所有大臣看得还长远?连陛下都被那三答赞不绝口,如今更是发挥了大作用。” “想来,一定是太子的智慧啊!” 联想到太子刘据的聪慧,桑弘羊心中的疑问顿时解开了。 “此事一定要记得保密,要不然主战派一定会疯狂作为,皇曾孙就更加危险了!”桑弘羊提醒到。 “是!卑职一定谨记。”张贺会意,立马答应到。“只是,病儿眼下的这一关该如何办才好?我担心病儿一旦到了他们手上就凶多吉少了!” “此事虽然关系两派的斗争,但幸亏病儿是林薮学院的学子,学院的夫子也被抓了进去,反而有助于我们了。我马上写信派加急,让大儒倪宽回来。” “一旦绣衣使者的铡刀向儒士开斩,就开了一个坏头,如同病儿之前所说的‘文字狱’就不可避免了!” “文字狱?”张贺突然对这个新词儿比较感兴趣。 “是!之前跟皇曾孙交流的时候他提到过这个,说是一旦开了端口,天下文人士子就遭殃了。相信,我把此事后果告于倪宽,他会比咱们还着急。” 张贺一听事情有了转机,顿时眼前一亮,“那就有劳桑大人了!希望好转来得越快越好!” “好!在派出信使的同时,我在朝堂内做做工作,相信绣衣御史那边不会这么轻易结案,这里面牵扯的势力太复杂了……” 桑弘羊望着窗外的黑洞洞的天空,已经感觉到未央宫内多种势力暗流涌动。 桑弘羊当即书写信件,令信使赶紧送往鲁国曲阜。 是夜,长安城东南部位,安门旁侧的角门微开,一匹马一信使奔跑出来,沿着官道朝着正东方奔去。 郡邸狱。 一间牢房内,一老头儿正背依墙面,浑身软弱无力。 扬询今日一早便被一老友叫到酒馆,连喝带吃,吃了大半天,后来又去了茶馆儿喝了半天茶。晚上又被邀去跟几位老友喝酒。 他从来没想今日这般痛快。 但当他醉醺醺快要朋友家中,却被一群绣衣使者抓住,之后便带到了这里。 连吓带着急,扬询的酒醒了大半,浑身也已经被汗水湿透,透过高高且小的窗棂一吹冷风,浑身凉飕飕的,极为难捱。 他此刻最为担心的是前不久那个小杏儿的事恐怕已经被人告发,要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被关入监牢。 想到因为这件不光彩的事,不但丢了夫子一职缺,甚至还会被太学除名,顿时悔恨不已。 想了大半天,竟然埋怨起了刘病已。 刚想到此处,“吱呀”一声响,牢门上突然被人打开一个小口,一束灯光照射进来。门外有一差役将一碗米饭,一盘咸菜通过小门儿递了进来。 “开饭!”那名差役随口说了一句。 扬询正在愣神的时候,那名差役低声说到:“记住,打死也别承认。” 扬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吱呀”一声响,小门关上了。牢房内再次恢复了黑暗。 “打死也别承认?”扬询低声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谁会无怨无悔来帮助自己?难道是每日寄宿的老友?不可能!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势力,把手深入这监牢。 “你……你是谁?”扬询急忙起身窜到小洞门口,却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扬询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再一次被无情地掐灭了。 他望着门口的地上放着两只碗,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 一天基本上忙于品酒和品茶了,饭菜倒是没吃多少。 他连忙蹲下来,端起米饭,拾起碗上面的一双筷子。 扬询突然感觉手感不好,拿着筷子往旁侧一歪身子。 后半夜的晚月已经升起,月光透过小小的悬窗斜射进来。 扬询发现一双筷子下方竟然藏着一块儿竹简。 他仔细端详,上面竟然是一行极为秀丽挺拔的字,这字体还是他第一次见。 “此乃病已字体,名曰瘦金体,其余字体皆不认。” 后面还刻着一个小字“文王康之”。 本来,扬询对这片竹简有所怀疑,但看到后面的四字才断定此为刘病已所写。 理由是昨日一早,刘病已曾跟他请教此四字背后的典故。 这四字乃《诗经》里面,周颂清庙之什里的《天作》篇。 刘病已的科目是他单开的,目的是让他尽快熟悉儒家经典,以备代替学院参加每年一度的春闱论辩。 西汉时期没有实行科举制度,人才选拔靠的是察举制度。 所谓的察举制,就是以地方推荐为主,考试为辅,考试与推荐相辅而行。 无论是特举贤良方正,还是岁举孝廉、茂才,推荐过后,所推荐之人还要经过考试复核。 复核合格后,才能量才录用。 在士家家族盘踞的年代,这种选士制度基本上被稳稳地操控在手里。 选士制度成了他们加强权势的一种重要手段。 每年从地方上源源不断送入京城的士子其背后代表的一定是某方势力。 武帝曾为此进行了几次改革,但效果并不明显。 毕竟,围绕在武帝跟前的朝廷重臣本身就代表着某些势力。 哪有人拿着刀子捅自己的。 何况,武帝的这一制度触及了他们的共同利益。 这些势力不管每年如何斗争,都是围绕名额分配以及派员职缺。如果被当韭菜一样被割掉,他们怎能容忍。 相对比朝廷的选士制度,儒家士子群体却有自己的培选士子新秀的方式,那便是每年一度的春闱论辩大会。 由几位大儒担任评委,天下儒学士子奔赴长安,凭借学识与谋略闯过一次次考试,最终面对几位大儒,进行答辩。 脱颖者就被评为大儒新秀,有资格进入太学,还能获得极大的名望。 很多士家也会关注于此,聘请大儒新秀加入自家阵营,以补充新鲜血液。 春闱论辩大会不限门阀,只考察学识。 脱颖者还能进入权贵圈子,彻底改变自身身份。 所以,它成为寒门跳龙门的重要途径,备受天下学子欢迎。 捏着竹简,扬询慨叹一声:“哎!又是你,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啊!竟然害得为师身陷囹圄!” 扬询欲哭无泪,眼前的饭食顿时失去了香味,精神颓废到了极点。 第28章 刀俎鱼肉 长安的天牢内。 一间窄小的监狱里,刘病已正盘腿打坐,默念着朱安世教给他的飞刀术口诀,眼睛却望着一米开外的一个蜘蛛网。 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斜照进来,照见了蜘蛛网的一角,那里正趴着一只大拇指盖大小的花色蜘蛛。 刘病已一直盯着它,已经看了近一个时辰了。 虽然他的腰肢特别酸痛,眼睛疲劳至极,但还是忍住了。 这样的盯视是练习飞刀术的基本功。 它跟扎马步一样,看似毫无关系,其实直接决定了飞刀术的境界高低。 刘病已明白,朱安世的飞刀术其实糅合了弓箭术。练习好了,不仅有利于飞刀,连射箭的基本功夫也掌握了。 盯视小东西,这让刘病已联想到了以牦悬虱于牖的纪昌,坚持目盯虱子,几年下来,三年下来,百米外盯虱子如同看大车轮。 虽然言过其实,但却是有无尽裨益。 除了练眼力劲儿,刘病已还不忘练习打石子儿。 刀子等凶器休想带进监狱,在被关进来之前早已被搜了身。 连藏在裤裆里的弹弓也被搜了出去。 还好的是,差役一脸嫌弃地将弹弓丢进了废物桶里,或许现在已经被清理到垃圾场了。 只要自己出去,找寻一下即可。 监狱墙是土石混合起来的土坯垒砌的,石子儿遍布墙面,刘病已便用手镣蹭着墙面,弄出不少石子儿来。 打了几圈儿石子儿,随后是仰卧起坐,俯卧撑。 脱掉宽大的棉袄,退到手铐上,他便穿着单衣原地踏步跑。 跑步是他每天的习惯,而这样的穿着也是他每次跑步的习惯。 一番运动下来就是一个时辰的光景。 随后等到汗水流淌地差不多了,他便穿上棉袄,闭上眼睛,回想今日所读的文章。 觉得时辰不早了,刘病已便将地上的稻草收拢一下,觉得厚实一些了,这才合衣躺下。 第二天,一点光亮透过小窗户刺射进来时,刘病已便起身活动筋骨,开始新一天的跑步了。 “如今我的实力单薄地如同这冬日薄冰,脆弱不堪。眼前的自己只能靠锻炼身体来强化自保了!” 刘病已叹息一声,他要迅速强化自身实力了。 该怎么做? 那就先从打败一次大阴谋开始。 早朝前,桑弘羊已经联络主和派的几位要员,将昨晚刘病已被抓之事告于了众人。 众人一听眉头紧锁。 “现在有人传言他是太子的魂寄……” 桑弘羊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众人见桑弘羊不置可否,就是认同了这种说法,大家立马心花怒放起来。 “以后不要再传言这些了,我们好不容易树立起了新的旗帜,别让那伙人当成了众矢之的。”桑弘羊告诫大家。 “可现在已经是了!皇曾孙被羁押就挑明了他俨然是敌方的眼中钉,肉中刺,拔了这钉儿、刺儿,就相当于跟咱们宣战了: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老夫皮糙肉厚,但架不住自己光着身子被人多砍几刀啊。”太中大夫东方朔为人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但此时他却难得地一脸愁苦。 太史令司马迁也是着急:“敌方既然已经宣战,咱们更不能打退堂鼓啊,一定要冲锋上去!迎头痛击!” “对!打他们个龟孙!怕他们个鸟卵子!”东方朔大手一挥,做了切刀的姿势。 众人群情激奋,就差揭竿而起,到大街上游行示威了。 “我们这样……” 桑弘羊把大伙儿一聚拢开始了商量对策。 早朝上并未提及反诗一说,东方朔暗暗给桑弘羊使了一个眼色,桑弘羊立马会意。 等早朝散朝之后,天子照例在温室殿取暖办公。 到了三九末的节气,天气异常严寒,武帝不得不从宣室搬到了温室殿。 跟“中夏含霜”清凉殿相对于的是温室殿,冬处之温暖也。 为了皇帝夏日避暑,特建了清凉殿,又以画石为床,文如锦,紫琉璃帐,再以玉晶为盘,贮冰于膝前,玉晶与冰相洁,意指加了储冰设备,让大殿格外清凉。 温室殿的取暖方式,跟清凉殿差不多。也是在大殿的结构中添加了可以储存木炭,以及可以流通热水的管道,使整个大殿的温度升高。 这已经是后世取暖设备的基本雏形。 如果说早朝是大杂烩,便于皇帝了解各个阶层的讯息,而针对内朝和外朝的小朝会则是大汉决策的中枢神经,是要讨论国家决策问题的。 但也免不了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告黑状、打小报告。 绣衣御史江充终于出手了。 在等待桑弘羊针对推恩令实施以来的近况做了冗长的汇报后,江充将刘病已所为亲题的两首反诗交到了武帝的龙案上。 汉武帝查看着一首诗篇,不免满满吟诵出来: “身在长安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项羽不丈夫。” 站在一旁的桑弘羊脸色极为凝重,屏息不敢大喘气。 金日磾则眯着眼,嘴角冷翘。 上官桀则一脸的怒色,就差一声暴喝骂娘了。 汉武帝并未咂摸太多,便让人卷了卷收拾起来。 大太监苏文给汉武帝打开了第二个书简,站在一旁的江充冲苏文抛去了一个笑眼,苏文会意,立马点了点头。 “陛下,您看了这首诗莫要生气!” 苏文细声细语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桑弘羊一咬牙,差点儿就要跑上前狠狠得咬他一口了。 苏文这一手叫教唆,更是先入为主。 不管你对待这首诗歌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告诉你这个不是好事儿。 当事人自然就开始往不好处考虑了。 果然,汉武帝这次读诗时,牙齿里满是恨意:“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开。他年我若为宣帝,报与腊梅一处开。” 一看到“宣帝”二字,汉武帝立马就火了。 江充适时添油加醋:“齐国近日有奏,封禅之地泰山有大石自起立,灵异鬼怪,令世人惶恐不安。” 汉武帝听了,眉头紧皱。 封禅之地那可是神圣之地,竟然有这灵异事件发生,难道要天下大变吗? “又有上林园奏报,其间有柳,枯僵复起,虫食叶成文:公孙病已当立。” “什么!”汉武帝一惊诧,脸色顿时阴暗无比,“病已当立?” 金日磾听了嘴角挂着冷笑。 上官桀则是震惊又惶恐。 桑弘羊则气得眼色乌黑,双眼突起,快要瞪出来了。 江充再添把火:“启禀陛下,书写此反诗之人正是姓刘名病已。此子题反诗造舆论分明有夺权之嫌疑。” “嘭!”汉武帝直接将竹简丢在了地上,高声断喝:“查!给我彻查!” “喏!”江充赶忙应答。 桑弘羊直接急眼了,连忙奏到:“陛下,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不可以因一面之词而危言耸听啊!想想巫蛊之祸,陛下不可不三思啊!” “大胆!陛下面前岂能容你顶嘴放肆!”苏文尖细着嗓门怒斥。 “鞥?”汉武帝气得白了脸色,冷眼扫去。 苏文吓得赶忙跪下,“陛下,奴才担心桑大人之言触及陛下痛楚,奴才才一时生气出言不逊,望陛下开恩。” 汉武帝到底还是将苏文的越礼忍了,但却对桑弘羊冷冷地质问道:“桑弘羊?你是在威胁朕吗?” 桑弘羊一听皇帝直呼己名,知道惹怒了他,立马跪倒下去,但嘴上还是在努力进攻:“陛下,绣衣御史负责监理天下人的言行举止,但遇到大案应按照律制,交由三法司进行会审,若查实则能防止歹人漏网,若查无此事可避免谋害良善,以正视听啊!” 此时的上官桀和金日磾则纷纷跪倒: “陛下,臣复议,以正视听!” 上官桀和金日磾虽然是主战派,与桑弘羊主和派明争暗斗,但此刻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共同敌人是绣衣御史。 如果刘病已此事坐实了,真的要爆发“文字狱”,早晚遭殃的也是他们。 虽然主战派多为武将。武将凭借战绩升官发财。 但他们的子女孙儿却都在世子道路上奔波,很多人的孩子还是太学学生。 文字狱一旦开了口,这把杀人的刀早晚会架在他们各自家族的头上。 与其让这只猛兽成长起来恣意要人,还不如直接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到这里,上官桀和金日磾便互递眼色,急忙跪倒,挑明立场站在了桑弘羊一边。 “你们这是说朕的不是吗?” 武帝发怒了。 众人急忙回到:“臣不敢!” “哼!”武帝站起身一甩衣袖,就朝门口走去。 大太监苏文急忙给武帝披上虎貂皮袄。 “起驾钩弋殿。” 一行人陪驾出门。 站在一旁的江充朝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冷脸一笑,转身也出门了。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望着江充的背影一脸的怒色。 第29章 暗自较劲 未央宫到底还是下旨,针对刘病已反诗一案,由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也就是后世的攻坚法,这一制度由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设立,当时为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他们分别掌管政务、军务和监察。 沿袭至西汉,将三法司赋予了实际权力,形成炙手可热的制度,真正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情况,嗜好权力紧握在手的汉武帝怎能容忍,于是设立了刺史,后来又改名为大司空,又罢太尉置大司马,罢丞相置大司徒,形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司。 三个司法机构可以相互监督,又可以相互协助,最后实现集权于汉武帝。 但设立以来,汉武帝很少使用到此机构。特别是针对绣衣御史的指正,以及对诅咒之人的处置,基本上是皇帝一人专断。 此番反诗案涉及到皇曾孙刘病已。 表面上是处置一个儒家学子,而背后却是主和派和主战派在较劲。 一旦刘病已被处置,主战派会乘胜追击,大搞文字狱,将主和派打得人仰马翻,挫败他们的斗志,主战派便能为资助战事大兴赋税其道。 旨意还宣布由御史大夫桑弘羊和绣衣御史江充为主副官,带领三法司审理此案。 桑弘羊为了给倪宽从齐国赶回来留足时间,便借口需要搜集证据为由,将三司会审的时间搁置下来。 即使这样,双方却在暗自较劲。 在这股强劲的力量之下,一种关于某人的歌谣和传说却在民间流传开来。 市井中,学院休息当儿,百姓家中,时不时会听到孩童们的歌唱: “泰山有大石,神奇自起立,天龙欲降生。上林枯木春,虫食叶成文,病已当立而。**污垢除,良善回青天,只把岁月等。百姓安居乐,万业待俱兴,病已当立而!” …… 歌谣的背后,太子魂魄附身于病已的传说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天子三答,七步诗,连同反诗也一起涌向大汉天下,被百姓津津乐道。 刘病已俨然成了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天下百姓的救星。 而对于深居大牢内的刘病已对此却一无所知。 百姓认同反诗就是刘病已所写,但桑弘羊他们却要想方设法把这个案子做成是奸人陷害。 数日过去了,武帝下了旨意要尽快审理此案,桑弘羊不得不开启三司会审程序。 面对两捆刘病已的手书竹简,桑弘羊犯了愁。 物证在,就差夫子认定刘病已的书法,做成了人证。 人证物证一旦收集齐整,刘病已的反诗案算是成为铁案了,要想翻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桑弘羊踌躇不前,郁郁寡欢。 即使身边的幕僚,还有一些主和派代表在讨论对策,他都全然听不进去。 丙吉这几日亲自坐镇郡邸狱,原本作为狱史的他并不需要当值,但如今关押着决定刘病已生死的夫子,他能不尽心竭力看守。 任何来探视夫子扬询的人他都一一回绝。 新进犯人,以及其他犯人的探视更是谨慎又谨慎,生怕有人借机进入对扬询不利。 夫子扬询倒是待得比较舒畅,每日有酒有肉好生款待。扬询也乐得于此,只当是休了年假。 丙吉这几日心里颇不宁静,不仅仅是担忧刘病已的处境,更是为刘病已主动找寻自己而欣慰。 当年,因为太子刘据起兵谋反,尚为襁褓婴儿的刘病已便被关入郡邸狱。 刘病已的祖父刘据、祖母史良娣,父亲刘进、母亲王翁须和姑姑等一众亲族皆在长安遇害,独留他一个活苗。 后来,因汉武帝大病,巫师谗言,说什么狱中有龙气,吸取了陛下的龙寿,汉武帝派遣内谒者令郭穣,把长安二十六官狱中的犯人抄录清楚,占卜一番,又觉得抓几人未免有漏网之鱼,便下令将狱中之人全都斩首。 幸亏,当时时任廷尉监的丙吉舍命抗旨,将刘病已护了下来,又自己掏了腰包让忠厚谨慎的女囚胡组、郭征卿住在宽敞干净的房间哺育刘病已。 说起“病已”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当时的刘病已体弱多病,又常年深陷监牢中,环境恶劣,常常生病。为此,没少拖累丙吉。 等到汉武帝大赦天下,刘病已方才获释出狱,那年他才两岁。 丙吉家境贫寒,家里人口又多,无力照拂刘病已,便寻了他的祖母家人。 史恭的母亲贞君年老,见外曾孙刘病已孤苦无依,甚为哀伤,亲自抚养。 没想到后来史家因为私贩食盐治罪遭遇灭门。 幸得丙吉托人出手,将刘病已救出,送给掖廷令张贺。 病已本为皇孙,在皇宫内生长,必然有利于他的学识和智慧,丙吉这才觉得了了一桩大心事。 本想干了好事儿却要隐瞒起来,不料还是被刘病已得知了。 丙吉纳闷,自己并未跟张贺等人有过接触,怎奈刘病已能够知道此事呢。 孝武宫。 二皇子刘闳正在愁眉不展。 马上要到母妃的寿诞,这就意味着自己距离回齐国的时间不多了。 父皇恩准的准其回长安,图的就是为母妃的寿诞宴会做一些准备。 一旦母妃寿诞结束,他就要回齐国。 否则,有了封地的皇子无缘无故呆在长安,无疑于起兵造反的罪过。 这让刘闳很是着急。 小六子趣步进门,“王爷,听说三司会审陛下已经开始催了。” “哼!桑弘羊那个老匹夫分明是想用拖延法来寻找突破口,他能拖得了初一,怎能拖得了十五啊!” “王爷,就怕他们也从中做了手脚,出现了不利于惩治那个小子的罪责。” 刘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怎么样了?那个夫子的把柄可是握在我们手里,只要敲打一番,就能让他乖乖为我们办事儿。” 小六子一下子紧张起来,“王爷,下人说了,很难进入监狱,不知怎么回事,郡邸狱突然戒备森严了,不需人进入也不需人出来,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刘闳一听就急了,喝问到:“怎么回事?” 小六子浑身一哆嗦,忙回到:“下人回禀说郡邸狱狱史丙吉亲自坐镇,借口说是陛下预审罪犯在此,需要严加防范。” “一个小小的狱史能有多大能耐!”刘闳气得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又问到:“如今谁在掌管中都官狱?” “由光禄大夫霍光兼任内官长。” “哦?”刘闳沉吟起来。 汉武帝晚年宠幸绣衣使者的同时,为了方便羁押奉皇帝诏令而立案拘禁的人犯,特设中都官狱为诏狱。 中都官狱是指长安京师诸官府所设监狱的总称,也就是长安狱的组成部分,直属朝廷管辖。 中都官狱与长安县狱、京兆尹所治之狱、长安市场的监狱等也就分化为明显的不同阶层,作用亦不同。 管辖中都官狱的机构为中都官府,以内官长及丞主管之。 如今,担任光禄大夫的霍光作为皇帝的侍从顾问,掌管论议朝政得失、劝谏等事宜,但他的工作范围并不固定。 他的特权在于可以出入皇帝左右,参与国家大事,对一些朝政法则影响很大。 刘闳知道霍光此人虽为饱学之士,但却谨言慎行,以自矜为原则,但却在主战和主和两派斗争中处于中立地位,他就觉得霍光是拉拢的对象。 “你去找他一趟,就说本王想见他。” 刘闳知道霍光此职位可大可小,但无真正实权,如果他肯助自己,等自己立为太子,就可以任命他为光禄大夫兼太子太傅或者太子少傅,等自己登基,权势自然水涨船高。 想必,这对于霍光而言,一定大有诱惑。 想到这里,刘闳多日的烦躁终于暂时被压制下去了,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第30章 潜在的威胁 霍光见了刘闳后,并未表达效忠之意,而是言辞严谨地密不透风。 刘闳画的大饼,霍光也只是一笑而过。 霍光走时,天色一浓黑。 刘闳书房外对面的墙壁上有一黑影子陡然飘落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个黑影不久便出现在了文华宫的卧房屋顶。 他将拳头伸展为手掌,顿时甩出一柄刀子,之后用小刀撬开了一片瓦当。 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卧房内,帷幔飘摇,床榻震荡。 没多时便静止了。 一男子的慵懒声音响起:“我儿最近怎么萎靡不振了。” 这话立马招来女子的责怪:“还不是你管的!自从那个叫什么刘病已的被你们做了手脚,写了什么反诗抓起来,舜儿便狂喜不断,竟然每夜御六女,这几日的枯萎就显现出来了。” “呵呵……”男子笑了起来,“颇有本王的风范!不亏为我江充的亲儿子!” “嘘!”女子急忙用手堵住了江充的嘴唇,“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隔墙有眼更好,来个活纯宫。” 江充说着就翻身压了上去。 “啊……别闹了……累了……啊……” 黑影子将瓦当复又盖上,一纵身再次淹没在黑暗当中。 大牢内,刘病已的枷锁更沉重了一些,因为在青铜链脚铐上又加了一个沉重约百十斤的大石块儿。 理由竟然是狱友举报他打扰了他们的休息。 刘病已知道这是江充给自己的下马威,非得用重刑具拖累自己。 刘病已的心情却很平静。 “只当是回自个儿老家一趟,看看生我养我的地方。”刘病已借着昏黄的光观察着极为简陋的监牢。 他想象不到原主是如何在这种连猪狗窝都不如的肮脏地方长大的。 怪不得原主生性胆小怯懦。 在这种常年阴暗潮湿的压抑环境里,能养育起一个乐观豁达的孩子? 是才怪了呢。 不过,江充就算这样,哪能难得了他。 照例地跑步,只是原地踏步,就像踩在踏步机上。 练习飞石击打目标,练习目视蜘蛛,背诵课文,一点儿也不耽误。 想起师父朱安世之前给他量身打造的方案,需要增加力道。 刘病已寻摸一圈儿监牢,却没发现可用之物。 正要到四周转转,忽然被脚下的石块儿绊了一下。 刘病已突然将目光锁定了这块巨石。 “咦?它岂不是正好?” 刘病已试着用双手搬动了一下,让他惊喜的是竟然轻松无比地搬动了起来。 天生蛮力? 这……这么柔弱的身子骨怎么可能做到的! 刘病已简直不敢相信,他便兴奋地抱着巨石在监牢中跑了起来。 以前跑步,虽然双腿是负重了沙袋,但从来没把重量加到百十斤。 跑起来虽然非常艰难,但刘病已跑几圈儿就暂时休息会儿。休息地差不多了再继续举起巨石来练习。 狱吏听见了异样的东西会举着火把进来瞧一圈儿,当他们看到十二岁的刘病已举着大石头在监牢中转圈儿,顿时摇了摇头。 “这孩子果真是个疯子!” …… 三法司终于在武帝的多次催促下,展开问案了。 御史大夫桑弘羊和绣衣御史江充为主副官,但不能直接接触案情审讯,也就是挂个名头,在案件批复上做一些评语。 而在武帝喜欢弄权于手心的操持下,三司人员一点儿也不齐整。 大司徒也就是先前的丞相,丞相一位置空缺多年,武帝便让霍光代表了。 大司空则是之前的御史,桑弘羊已经作为此案主官,不能再次重叠,在江充的推荐下,暴胜之暂时担任。 大司马一职位上,颇有争议,在霍去病担任职位之后,再无人接替,经过内朝商议,最后由上官桀暂代此职。 临时拼凑的三司焦灼着两派的斗争。暴胜之是主战派,上官桀虽然是军队一方,但他顾忌文字狱波及孩子们,也就站在了主和派。 至于霍光,两派都想争取,但他却对谁都显示中立态度。 目前来说,两派在三司力量上出现了制衡。 这也是汉武帝所想要的结果。 “不偏不倚,朕就是要看看不由朕来决断,你们能弄出什么花样来。”汉武帝心里很看不起三司,觉得他们折腾一通,最后还是循着自己的思路,大开杀戒一通。 在中都官府,“三司”终于开始了审案。 霍光担任主审官。 这三人只有他能不偏不倚了。其他两人不管谁担任,都能打起来。 霍光猛捏起惊堂木猛拍桌子,说一声“带人证!” 那时候还没有“威武”等震慑庭审现场的衙役,只是带人上来后,需要做叩拜礼。 扬询被带了上来。 由于是儒士,并不需要行跪拜礼。 只是一抱拳,说一声:“本夫子扬询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根据登记簿核对了扬询的相貌这才点了点头。 霍光瞧了瞧两位陪审,见他们都点头示意了,这才问到:“刘病已可是你的学生?” “是老夫的学生。” “他学识如何?” “学识渊博,聪明伶俐。” “可经常作诗?” “作诗倒是有过,但不经常。譬如七步诗,就是老夫的学生所作……”扬询张口就要吟诵出来,却被霍光即使制止了。 “反诗也作了不少吧?”坐在旁侧的暴胜之突然开口问道。 “反诗?”扬询的眼珠子一骨碌,立马明白了自己为何为羁押了,原来并非为他那次跟杏儿……顿时心花怒放。 但思索着“反诗”一罪责可是要杀头的,顿时也是脊背冷了一下。 “请问何为反诗?如果七步诗也是反诗的话,那儒家经典岂不都被妄称为反诗了不成?”扬询偷梁换柱,把这问题反问回去了。 “本官在问你的话,你答是或者不是,你没有资格来质问本官!”暴胜之这番怒气,惹得旁侧的霍光和上官桀很是不满地冷眼瞧他两眼。 要知道面前这位夫子虽不是大儒,但他却是自己孩孙们的夫子,多多少少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况且文人本来就清高,这般无礼对他,怎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果然,扬询怒气冲冲,冷哼一声,瞥头仰面朝另一侧,双手也背在了后面。 “本官问你,这个叫刘病已的题了反诗没有?”暴胜之质问到。 “没有!”扬询冷脸回到。 “本官再问你一句,到底有没有?”暴胜之直接怒火中烧,大声呵斥到。 “没有!老夫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尔等难道聋了吗?”扬询直接也跟他怼了起来。 暴胜之刚要起身发怒,却被霍光给一把抓住了手腕儿,示意他不要冲动。 一旁的上官桀赶忙帮他解围。 “你看看这个可是刘病已所作?” 他将一捆竹简递给了身旁的衙役。衙役则捧着竹简送到扬询手上。 扬询打来,仔细看了起来。 等他读了一遍,后背差点儿嘣出冷汗来。 “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开。他年我若为宣帝,报与腊梅一处开。” 此诗作貌似是他前几日布置的作业,以腊梅为题,作一首诗。 没想到刘病已竟然作出这样的反诗来。看字迹貌似是他的,但缺少了一些气质灵韵。 扬询正在万般着急的时候,陡然想起了前几日病已给他的简牍。 扬询赶紧镇定一下情绪,猛抬头,对着三位大人说到:“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反诗?” 上官桀也不忌讳,如实告知:“从你布置的学生作业里搜出来的。” 扬询冷笑一声:“真是苦了这些人了,栽赃陷害起来,也不知道偷学一下病已的书法。虽然落款是病已,但这么丑的字根本不是他写的。” “什么?”三位大人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上官桀突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嘴角便洋溢起来微笑。 “你所言可是事实?” “自然不打诳语。” “那你看看这首诗可是刘病已所写?” 当扬询接过竹简,打开细品一番,虽然脸上努力保持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着实为刘病已的文采所惊讶。 “身在长安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项羽不丈夫。” 大气,豪迈,胸中似乎含着万千世界。 格局确实极高。 扬询本想细品一番,但此刻却不适宜。 他必须努力把刘病已与反诗之间撇开关系,否则他也会受到连累。 “呵呵,哈哈哈……” 扬询陡然笑了起来。 三位大人顿时蒙了。 “大胆!公堂之上,肆意咆哮,你这是在蔑视公堂!”暴胜之呵斥到。 霍光也有些板起脸来,问到:“夫子因何而笑?” 扬询适可而止,回答到:“你们这些人真是处心积虑啊,想尽办法想置老夫与病已于死地啊。两首诗作也确实是老夫的学生病已所作,但本来不是这个模样,都被人偷梁换柱了。平常的抒情诗竟然被改成了反诗!” “什么!那你说原本的诗作是什么?”三位大人异口同声问到。 “原诗作?老夫怎么会知道?学生们的作业老夫还没看到,就被你们这般无礼地请到了这里,恕老夫无可奉告!”扬询一副愠怒的样子,“不过,老夫可以以孔夫子的名义做保证,病已绝不会题什么反诗。若是他题了,不劳烦几位大人,老夫自当揭发人,亲自去告官!”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 上官桀抓住机会急忙询问到:“第二首诗作可是刘病已的笔迹?” 扬询连想都不想,直接丢在了地上,“这么丑的字真是玷辱了老夫的手!你们去瞧瞧他写的字,你们一定会羞愧难当的。他写的瘦金体可谓一绝!” “什么瘦金体?”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你们问问老夫的学生不就知道了!” 霍光和上官桀完全倾向于扬询的证词了,互相对视一番,点了点头。 暴胜之却皱紧了眉头,瞪着虎目似要威胁扬询,他这般不合作休怪他拿了他的把柄,一定让他为今日的证词而反悔。 扬询被这犀利的眼神一惊吓,顿时心虚起来。 他最为担心的就是与那杏儿一事儿,被抓在某些人手中。不知道自己面临这威胁,还能不能扛得住…… 第31章 解除后患 长安县狱,一名男子掏出了一两银子交给了当值狱吏,笑着说:“几位官差老爷,这点儿银两是我孝敬你们的,麻烦你们喝点儿茶水用。” 那位狱吏接过了银两,掂量了掂量,觉得足量,便对着另外几位狱吏笑道:“这小子会来事儿,够咱们去万花楼喝一壶的。行了,进去探视你的家人吧,但别墨迹,叫你出来就赶紧出来。” 男子大喜,“谢几位官差老爷!” 说完,他便从狱吏打开的栅栏门缝里钻了进去。 里面有位狱吏引他到了要探视的一间牢房前,说了句:“快点儿说哈,别墨迹!” “嗳!” 男子见狱吏走远了,对着栅栏门内的人群扫视一遍,目光登时盯住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急忙轻声说到:“杏儿姑娘,我是夫子派过来救你的。” 里面原本躺着三人,都是身材佝偻的老妇孺,而在最里侧则是一位少女。 虽然脏兮兮不成模样,但她那双眼睛却冰雪锃亮。 她听到“夫子”二字顿时醒悟过来,急忙爬起来,来到栅栏门前。 “你是夫子派过来的?” “是!”男子点了点头,“他知道杏儿姑娘因他而被下了监牢,茶饭不思,便派我来替姑娘想办法,你拿着这个。” 男子说着将一个小布包悄悄塞到了杏儿姑娘手中。 之后,他压低声音,附在杏儿耳畔说到:“晚饭时,你与你的家人将此药粉缠在饭团里喝下去。半个时辰后,药效发作,你们会暂时失去脉搏。我会使人拉验尸,诈他们说是你们得了瘟疫而死。” “啊!”杏儿惊讶地差点儿喊出声音来。 “杏儿别怕,一个时辰后,你们还会自动醒来。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把你们拉出监狱,推到乱葬岗子了。到那里我唤醒你们后,会将你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男子刚说到这里,有狱吏过来催了:“还没完事儿吗?赶紧地!我还要交差下班嗯!” “来了!来了!”男子急忙回应一声。 “切记,今晚就开始动手!我在监狱外等着你们。” 杏儿握住了那包药粉,眼神里却充满了疑惑。 男子似乎看懂了姑娘的担心,冷冷地说到:“江大人已经把夫子关进大牢了,他会拿你再用一次,之后定然会杀了你灭口。” 杏儿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就差大声惊叫起来了。 男子趁热打铁,“现在逃出去,不但你们不会有事,夫子也就得救了!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了,其他时间我不会在外面接应你们了,好自为之!” 男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杏儿呆立当场,张着嘴不知所措。 等到傍晚时分,狱吏开始在各监牢分发饭食。 只不过是一人一碗稀粥。不管饱,也不解饿,只是保证犯人们饿不死。 一位老妇孺小心翼翼地捧起这碗米粥,端到杏儿跟前,气若游丝地说到:“闺女,连续数日都是你让我和你爹在吃粥,今日你就吃一口吧,要不然身子骨扛不住的。” 老妇孺说完,一旁的老头儿也唉声叹气。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歹咱们一家人死在一起了!也算在九泉之下团团圆圆了!” 杏儿泪水扑簌,他接过那只残破的碗,突然瞪大了眼睛:“爹,娘,杏儿把你们一起弄出去。” “傻孩子别说胡话了!那个万人刮的江充能放过咱们吗?”老妪唉声叹气起来。 “现在就能!”杏儿急忙将身子转向墙面,掏出了那个布包,迅速解开,将里面的药粉撒进碗里。 随后,杏儿端起碗就要喝。 老妪急忙上前攥住了杏儿的手,激动地劝导到:“你可别有三长两短啊!” 杏儿压低声音说到:“爹,娘,这是那位夫子来救咱们了!咱们都喝了它,今晚就能逃出去!” 两人老人虽然不信,但看到闺女仰头喝了几口下去,只得唉声叹气一阵:“怎么着都是死,何苦在这里受罪!喝!” 看着爹娘将米粥全都喝了,杏儿竟然笑了起来。 微笑里满是苦涩。 半个时辰后,回来收碗的狱吏发现三人直挺挺地躺在监牢里,赶忙打开了牢门,进去查看。 将手指分别在三人鼻息间试探,已经没有了呼吸。 仵作前来验了尸体。 两位收尸人脸上蒙了布将三人抬到车子上推出了监牢。 当两人推到乱葬岗时,一人突然撕去了遮在面上的布条,伸手进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另一人,说到:“辛苦兄弟了!这是你的酬劳!” 那人见到银子后甚为欢喜,急忙回到:“应该的!应该的!” 他将银子揣进怀里,便沿着来时的路跑走了。 男子将车子推进了附近的树林里,掏出一只玉葫芦,扒开塞子,将葫芦口儿分别放在三人的鼻子前。 过了一会儿,杏儿突然咳嗽起来,之后便是两位老人咳嗽起来。 “我……我这是死了吗?”杏儿陡然问到。 “死了的话,还能觉到冬日里的严寒吗?”男子将一捧雪往女子脸庞上一碰。 “冷!啊!我没死!” “不但你没死,你爹娘都没事儿!” 杏儿急忙去搀扶两位老人。 三人还没欣喜多久,男子便催促三人赶紧走。 他带着三人奔向荒野的一方跑去。 在将三人藏匿起来后,男子来到一间卧室,关上门,这才撕去了敷在脸上的一层膜,露出的面容赫然是朱安世。 少爷给他的简牍里,暗含了几人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朱安世连续几日跟踪这几人后,终于知道了是刘闳以丝绸庄每年的四分利钱为诱饵,要求江充设计陷害刘病已。 江充的第一计谋便是用杏儿勾引夫子扬询。 一想到扬询若是担心自己这一丑闻遭泄露,一定会出卖少爷。 他便想方设法把杏儿一家人救了出来。 彻底断了他们对夫子的威胁。 …… 夫子扬询正为这丑闻即将被泄露而愁眉不展的时候,凌晨的早饭比平时早一点到来了。 扬询急忙奔过去蹲下身子去取餐饭时,外面的狱吏低声说了一句:“病已让我告诉你,杏儿一家人昨晚死在狱中了,得了瘟疫死了。” 那人说完后紧接着便往前继续走,敲打着旁侧的监牢门说着:“吃饭了!吃饭了!” “啊!”扬询一时接受不了这事儿。 毕竟那姑娘与自己有一夜鱼水之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先是不由自主地痛心,但随后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威胁似乎被解除了。 他望着窗外的阳光,喃喃自语道:“等老夫出去,一定去你坟前给你上上香。” 第32章 力大无穷 刘病已的锻炼持续不断。 被关在监狱里啥事儿干不了。 每天除了背书,就剩下了锻炼。 打拳,背诵诗篇,练习石子儿。 监牢里尤其浓黑,却给刘病已训练在黑暗里的目力准备了条件。 他现在能在三米开外,用石子儿轻易打中蜘蛛。 不能说百发百中,十个石子也能打中六个,其余的,相差也只是分毫。 刘病已还惊叹于原主的臂力,没想到扛着百十斤的石块儿能够在监牢中跑五里路了。 这几日的紧闭式的训练已经让细胳膊细腿起来了发达的肌肉疙瘩。 相信只要出去,伙食质量搞上去,身体会越来越强壮。 操练累了,刘病已才盘腿席地而坐,筹划着外面的局势变幻。 “我给师父的简牍虽然只是几人的名字,相信师父一定能找出破局之法。”刘病已提供的都是害自己的主谋之人。 目前对付刘闳,不那么容易抓住把柄,只能先那江充开刀。 既然他们把夫子扬询也抓了,肯定会拿杏儿之事要挟于他,好让他给自己的案件做伪证。 至于他们拿什么害自己,至今刘病已还蒙在鼓里。 丙吉虽然是郡邸狱的御史,但关押自己的地方是绣衣御史江充的地盘,相当于皇帝设下的私牢,别人根本进不来。 正在此刻,有狱吏打开了门板上的小窗,一线亮光穿进来。 刘病已一时适应不了这强烈的光线,用手去遮挡这阳光。 狱吏竟然捏着一只盛满肉块儿的碗放在监牢的石板上,借着又放在碗里一个大大的粗粮窝窝。 刘病已数日没吃到肉食了,赶忙扑了上去,抱着碗和窝窝,蹲在里侧墙角吃了起来。 窝窝虽然是各种杂粮所做,但许久没吃一顿饱餐的刘病已此刻如同嚼着世间美味。 他望着一大碗的红烧肉,突然停住了手。 他担心江充会在碗里下毒。 “吱吱……” 老鼠竟然闻到了香味,跑了出来。 刘病已挑出一块儿小肉丢给老鼠。 看着老鼠吃起来没事儿,刘病已这才又狠狠咬了一口窝窝。 “咔!” 似乎咬掉了什么东西,把牙齿嗝了一下。 刘病已从窝窝里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竹片儿。 他赶忙将竹片儿抽出来,将上面的面弄干净,才看清上面写着一些蝇头小字。 “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宣帝,报与腊梅一处开。” 哦?反诗案? “这些人可真会偷梁换柱,诗歌改得也甚为粗糙,还不押韵。” 刘病已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会是谁送进来的?丙吉?张大人?”刘病已将这些人一一排除,最后考虑到送信人一定是桑弘羊。 若是反诗案,其他人根本进入不了知晓案情的核心层。 想到这里,看着老鼠正在啃食地上的肉块儿,刘病已一阵心疼。 快速吃罢了这饭菜,消化食的功夫,刘病已闭目思考解决此问题的对策。 本来自己平时常常念诵的是根据“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改的“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只是在那次交作业时为紧扣腊梅题目才改为“他年我若为骠骑,不教胡马度阴山”,没想到被别有用心的人改为这般。 刘病已沉思良久,觉得他们主审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也就将此抛之脑后了。 “希望桑大人和师父多给力一些。” 刘病已越来越觉得势单力薄、孤家寡人的自己很难在这勾心斗角的宫廷中立足。 “一定要把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不惧敌人的阴险诡计!” 眼下,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锻炼身体和苦练武功了。 江府。 江充把暴胜之和王贺骂了个狗血喷头。 三法司审案,竟然审出诗作并非刘病已的书写字体。 去监牢捞取杏儿,却发现人得了瘟疫死翘翘。带人去乱葬岗子寻找却连尸体也没找到。 江充知道自己落入了旁人设下的陷阱,能不恼火吗。 王贺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到:“属下在查获刘病已时,也将他的日常作业全都搜集来了,暴大人可以将他的日常作业调出来,跟反诗一核对,便知道那反诗铁定是他写的了。” “还不赶紧去查!愣着干什么!” 江充真是火大了。 精心设计的计谋竟然办成了这个效果。 自从桑弘羊主持此案后,便将所有的物证严密看管起来,连三司人员的其中一派都很难轻易拿到,除非三司人员一同署名方可取到。 在暴胜之的提议下,三司会审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审讯。 将一并扣押的刘病已的笔记搬了出来。 暴胜之撇着大嘴,满怀信心地要抓住刘病已的笔迹并非夫子扬询所说的什么“瘦金体”。 等到众人将刘病已所有的书简摊开查看后,纷纷傻了眼。 他的笔迹分明跟所谓的反诗作业不一致。 暴胜之不甘心,提议寻找人证对质。 夫子扬询因为事先得了刘病已的简牍提醒,面对一堆瘦金体书写的笔记,自然没表现出一番惊讶,反而捋着胡须,交口称赞。 “老夫的这一学子不但聪慧,熟读儒家经典,还能写出一手好字。这瘦金体乃学子病已独创,个性强烈,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至刚而不失其柔,风姿绰约,傲骨凌然。” 他这一番吹嘘,自然让暴胜之大为恼怒,急急地把他打发走了。 “传证人康仕伟。” 康仕伟,乃夫子的助手,常常帮夫子收发作业,也就是所谓的语文课代表。 暴胜之将刘病已的笔记丢给了他,“本官问你,你可认得这是谁写的字啊?” 暴胜之这样询问,明显是钓鱼执法,一旁的上官桀不免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暴胜之是铁了心要治刘病已的罪。 康仕伟接过去看了半天,却皱着眉头挠了挠头。 暴胜之一见这情形,立马乐开了花,心说:我终于抓住刘病已的把柄了,这些笔记一定是有人故意伪造的,要不然桑弘羊为何把持地这么严。 康仕伟突然一拍脑袋,说到:“我想起来了,这像是刘病已的字体。” 暴胜之立马怒了,“什么叫想起来了,什么叫像是?你看仔细了!” “回禀大人,学生只是负责收发作业,并未看过同学的作业内容。刘病已才来学堂几天,总共收发他的作业不到十次。学生只知道书简最外层的姓名一栏,刘病已的字体便是这个样子的。” “瘦瘦的,干枯无比,弯度也不似夫子教授的柔和,而是钝角,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去吧!” 还没等康仕伟的话说完,暴胜之就把他赶出去了。 第33章 感动霍光 “下一个证人。” 来者正是刘舜。 暴胜之换了一种审讯思路,问到:“本官问你,刘病已是不是经常作诗啊?” 一听这话,刘舜连想也不想,直接就回答到:“正是!学生经常听到他作诗,而且多为反诗。” “哦?”暴胜之来了兴致。 还没等暴胜之问话,上官桀便插话说到:“在这公堂之上,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 刘舜不慌不忙,说到:“学生句句属实,愿意担责。” “好!我来问你,他经常作一些什么诗歌?” 还没等上官桀的话说完,刘舜便摇着头哼出了一首诗:“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宣帝,报与腊梅一处开。” 三人看着那反诗核对,竟然一字不差,三人同时愕然。 “嘿!我说什么来着!”暴胜之高兴了,“刘病已果然作了此反诗!” “等等!”霍光眯眼望着面前的少年,问到:“此诗是谁作的?” “刘病已啊!”刘舜吊儿郎当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他为了加害于刘病已,已经将此诗作背得滚瓜烂熟了。 “你怎知是他所作?有何证据?”上官桀问到。 “他经常在教室里这般哼哼,所以我就记住了!” “哦?那么说其他学生也知晓了?” “那是当然!” 上官桀还要询问,却被暴胜之给阻止住了,“这人证物证明摆着,还用怀疑吗?” “这才询问了三人,只有一人这么说呢!何为人证啊!”上官桀也恼了。 霍光及时劝阻,“两位不要争了,再传下一位学子看看情况,再下定论也不迟。” “哼!” “哼!” 上官桀与暴胜之谁也不服谁。 又来一位学子,正是小胖子刘章。 “本官来问你,”这次由霍光来主持问话了,“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宣帝,报与腊梅一处开。你听过这首诗吗?” “好熟!”刘章低头思索起来。 暴胜之的眼光突然亮了,抬头盯着这个小胖子充满了期待。 上官桀却满脸浮满愠色。 众人安静不语,都在等着小胖子的回答。 “哦!整首诗的我没听过,只听得过后两句!” “谁作的?”暴胜之满脸喜色。 “刘病已!”小胖子干净利落地回答。 “太好了!”暴胜之高兴地猛拍桌子,气得一旁的上官桀牙齿紧咬。 “不过,这两句也不对!”小胖子突然又回答了,“他作的应该是‘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霍光一听,猛地抬头,盯着小胖子,心里仔细咂摸这两句话: “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大的气魄!” 让霍光情绪激动的是里面提及的“骠骑飞将”,那可是同父异母的大哥霍去病啊! 霍去病一生都在匈奴死磕,他不但大打匈奴锐气,还让匈奴人闻风丧胆。 大哥可谓是汉朝大英雄,可惜他英年早逝。 霍光曾想着替大哥写诗,记录他的英姿伟事。无奈自己的水平不行。 他发动身旁的儒士写诗,却没有一首能够打动他的内心的。 没想到今日听到了这般英气豪迈而又壮志凌云的诗句。 霍光凭感觉知道这等佳句一定会流芳千古,将大哥的伟绩代代相传。 想到这些,霍光不免对刘病已有了好感。 “怎么改成宣什么帝了?宣帝是谁?”小胖子十分纳闷,“先生是出了腊梅题目,按照病已的改法,蕊寒香冷即代表了腊梅,只要题目改为咏腊梅,也就点了题。何故这般改得柔不柔,刚不刚的。这明显不是病已老弟的水平啊!” 小胖子大发感慨,暴胜之怒斥到:“你胡说什么?你到底跟这个刘病已是什么关系!” “同为扬夫子的门生啊!也是我刘家的族人。我是他章哥,虽然我踢球不如他,但在其他方面都是我罩着他!” “好了!好了!别瞎咧咧!你就是承认这首诗是刘病已所作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去问他不就清楚了吗?”刘章一副厌烦的表情。 “踢球?你说的踢什么球?”上官桀心情大好,开始琢磨起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足球啊,一种藤条制作的……”小胖子开始普及刘病已发明的足球项目。 暴胜之赶忙打断了小胖子的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经常论及反诗啊?” 暴胜之想抓住这个小胖子,把他作为共犯处置。 “什么反诗?病已小弟弟说的都是豪迈的诗篇,怎么成了反诗!” “那就是经常作诗了?” “也不是经常作,有时踢球累了,论及匈奴之事,病已小弟就会说虽然匈奴早晚会被我朝将军所灭,但如果骠骑大将军多活四五十年,匈奴一定被他一人给灭干净了!” 霍光一听这话,眼光里更是迸射出了激动的火花。 “而这两句骠骑大将军的诗句也是那次踢球之后他吟诵出来的。骠骑大将军是病已小弟非常崇拜的英雄,那当然也是我的英雄!我的小弟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霍光的心情极好。他突然觉得该帮帮刘病已了,之前他持中立态度,那是因为他对这个刘病已无感,只知道是刘据的孙子。 他的老部下丙吉曾经讲述过有关刘病已的故事,但他觉得跟自己与关紧要。 这次审理刘病已一案,丙吉曾向他求情,希望能在适当时机高抬贵手。 他不理解,丙吉为何要这般关心这个孩子。 他只知道,丙吉只是受了刘据一点儿恩惠,就值得这般泉涌般的报答吗? “不为太子刘据,就算是为了丙吉吧!” 霍光突然觉得老部下丙吉挺重感情的。 为了滴水之恩,竟然舍了性命,贴了家当护卫太子的小孙子。 假若有一天自己死了后,他也能这般袒护自己的后代吗? 霍光陷入了沉思,但他显然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一定会的! 如果这个时候,倘若刘病已在的话,知道了他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真到了那一天,就算丙吉如何阻挠,也逃不过被灭门的遭遇,霍光一定会吐血的。 霍光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本官问你,刘病已是不是竟然跟同学创作诗篇啊?” “不!除了我能跟他玩到一起,其他同学都不愿意理他,想理他的也惧怕刘舜,对刘病已敬而远之了。” “哦?刘舜跟刘病已不和吗?”霍光捕捉到了有利讯息,急忙问道。 刘章自然是将刘舜对刘病已的百般刁难讲了一遍。 三人顿时明白了几分。 暴胜之却愤怒地一拍桌子,“与本案无关的事不要再说了,签字画押,下去吧!” 第34章 万言书 代表三司的三位霍光、上官桀、暴胜之分别就人证和物证做了阐释。 在判案意见书上,江充写了“人证物证俱全,罪责属实。” 桑弘羊写下了“证据不足,不予立罪”。 其实双方无论审讯与否,结果早已既定了。 他们的作用就是查清事实,将此罗列清楚,交由天子决断。 汉武帝对四位人证不以为意,但他从刘病已原本的诗句“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看到了印证他斗争匈奴的有力支撑,认为是迄今为止最高的评价,当然,前提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汉武帝刷刷点点,在锦缎上一挥而就,随后便教人挂在了温室的影壁墙上。 主战派看了,会对主战怀有充足的信心。 主和派看了,会为陛下启用刘病已的诗句而沾沾自喜。 没想到这样的两句诗竟然调和了两派的激烈斗争关系。 但有些人却不甘心。 刘闳为此计未打压下刘病已,反而助其诗篇登堂如阁,大大恼怒。 江充则因为三法司会审上,刘舜的自以为聪明,背下整首反诗而被桑弘羊牢牢抓住了把柄。 大家都知道江充与刘舜的关系,只是大家都畏惧他的地位和心狠手辣,不吱声而已。 江充便不在表面上与桑弘羊硬怼,而是转而让苏文加把劲,时常在陛下耳畔吹吹风。 大儒倪宽终于快马加鞭从曲阜赶了回来。 当他得知夫子扬询被抓,自家学堂的学子刘病已被指控作了反诗,又被绣衣使者兴起了针对文人儒士的“文字狱”,他哪能不着急。 这场关乎天下文人命运的关键事可不能起了个坏头。 一旦江充之流坐实了此案,他们一定会假借巫蛊之事把魔手伸向文人。 对局势发发牢骚,评头论足,甚至是嘲讽,这些都是文人常有的事。 但文人也就止于发牢骚,其余其他的造反之类的,他们连想都不会想。 倘若文字狱兴起,绣衣使者会以严查天下文字为令,对文人大肆搜捕迫害,恐怕到时候会造成天下人恐慌,人人禁言。 朝政发展谁还敢议论?谁还为朝廷发展建言献策? 小人当道,专权专横,恐会误国。 倪宽手捧万言陈情表,来见天子。 看着这些文字,汉武帝皱着眉头,颇对倪宽的危言耸听有些不满。 “陛下,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 “我大汉自立朝以来,将先秦书同文进一步演化,废汉字繁复小篆与秦隶,变书写简化的汉隶,树立了权威,令天下归心。这是文字的功效。” “至于治国安邦,征战外交,更是离不开文字底蕴基础上的士子文人。倘若兴起对文字的围剿和刑狱,恐造成文网之密,案件之多,打击面之广,罗织罪名之阴毒的重重冤案,到时候天下人噤若寒蝉,无人敢进言,最终会误国啊。” 倪宽的一番苦劝到底还是唤醒了武帝。 他顿时觉得不该拿一首什么反诗就要置一人的罪过。倘若这事儿扩大化了,谁还为他出谋划策。 况且从桑弘羊提交的案件报告来看,那首诗歌并非刘病已的笔迹,诗歌也是被人篡改了。 刘彻想释放了刘病已,但此案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发朝廷上两大派别的争斗,他便将暂时搁置起来,等到冷却时再行处理。 刘彻听得倪宽的一番叙述有些头大了,挥了挥手:“朕会慎重考虑的。” 正好想起了明年开春后的春闱论辩筹备情况,便询问起来。 刘彻问得细致,倪宽据实回答。 足见刘彻对首届春闱论辩会的重视。他想通过这种短平快的方式选拔年轻人才,以弥补世家对举孝廉途径的控制。 刘彻自然明白,如何培养和选拔人才,如何任用与监督,则是朝政兴衰成败的关键。眼下的人才选拔制度采取的察举制考试,虽然刘彻对任人唯亲的宗室门阀采取了很多措施,设置了各种限制与监督,但天下能进入举荐范围的人还不是多局限在世家操控的手掌之中。 去年,大儒倪宽向刘彻进言,采取文试选拔的方式,可以有力避开世家门阀的控制,天下寒门子弟也能有资格进入竞争的序列。 刘彻欣然答应。 虽然他知道天下的文人绝大多数出自门阀世家,但这样的文试开举已经是向天下文人表了态:只要有能力,便可以由布衣平民直接跃升为国家栋梁。 倪宽草拟了各种严格的选拔比赛,但刘彻还是想通过春闱论辩的形式小试牛刀。 若效果良好,再逐步推行层层考试的方式。 当然,刘彻明白,这样的阻力太大,首先来自于门阀世家。 若天子三策是对世家门阀从外侧的敲打,而文试则是对其的釜底抽薪。两种措施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陛下,”倪宽见武帝的情绪稍稍好转,急忙趁机说到:“国家栋梁之师要从娃娃抓起。刘病已作为少年,可以为其同龄人立榜样,臣请求明年的春闱论辩会允许刘病已参加。” 倪宽此时的职位是左内史,掌管法令、拟定文书。 西汉管制有一种说法“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 因倪宽的大儒身份,刘彻便让他潜心治理儒学教育,制定最新的人才选拔制度。 想起天子三问的巧妙对答,想起刘病已的各种奇巧诗词,再抬头看看挂在墙面上的那两句诗,刘彻也心软了下来:“好!准奏!退下去吧!” “是!”倪宽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倪宽这才挺了挺酸痛的脖颈和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守在门外的桑弘羊赶忙上前,抱拳询问到:“倪大人,情况如何了?” 虽然倪宽一回到京城便来面见天子,还未曾与桑弘羊等人谋面,但彼此心照不宣。 “应该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陛下还是不肯松口。”倪宽不无担忧到。 “陛下在办理此案里已经惊动了整个朝野,本来的结局是抓住刘病已的把柄,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却没想到这是一个诬陷案件,陛下又不想将此案彻查下去,毕竟关乎齐怀王的脸面,美人的寿诞在即,陛下是拉不下这个脸了,所以就不好尽快结案了。”桑弘羊分析到。 倪宽则不以为意,“陛下应该差个水落石出,尽快结案,将诬陷案件的人绳之以法,即使是皇子,正好借机敲打一下为夺嫡而勾心斗角的其他皇子。” 桑弘羊见四周无人,便低声说到:“恐怕没这么简单,还牵扯着主战与主和的两大派别。” 他说完,便再一拱手,来到温室门口,等待宣召。 倪宽思忖着桑弘羊的话,低着头,走下了台阶,向大殿门口走去。 他要去林薮学院看看,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学子们的学业是否有长进了。 第35章 奉旨乞讨 桑弘羊急着面见刘彻,一是想探查刘病已案情进展,二是早上递交了近期数万难民拥挤到了长安一带,尤其是充斥长安南郊的杜县,恐成为后患。 “又是难民!年年到年底的时候,长安周边就要闹起难民潮!” 刘彻想了想,便在桑弘羊的奏章上作了朱批: “着内朝商议,三日内拿出解决良策。” 顺手翻看起来 当刘彻决定在案情报告上批复,释放刘病已时,站在一旁的苏文转了转眼珠子。 “陛下,红枣银耳羹要凉了。” 刘彻这才端起旁侧的一碗羹来慢慢喝了下去。 “陛下,其实人就像这红枣银耳羹一般,红红火火伴着清淡寡欲,时而名噪一时,时而就要学会低调潜伏。” 刘彻见苏文有话要说,便瞥了他一眼,“有话讲来便是!” “喏!” 苏文弯腰低声道:“陛下,民间正在传一个歌谣,不但妇孺皆知,而且孩童还在大街上不断吟唱。” “哦?什么歌谣啊?”刘彻眯着眼等待着苏文的回答,他料想一定是百姓对自己的歌颂。为征战匈奴,为天子三策的实施,抑或为即将颁布的春闱辩论会。百姓无以言表,大多又目不识丁,便以歌谣形式来歌颂朕了! 苏文嘴角一抽,便说道:“泰山有大石,神奇自起立,天龙欲降生。上林枯木春,虫食叶成文,病已当立而。**污垢除,良善回青天,只把岁月等。百姓安居乐,万业待俱兴,病已当立……” “嘭!” 苏文的话还没说完,刘彻边一拳头拍在了龙案上,吓得苏文并宫女们齐齐跪下磕头。 “奴才错了!”苏文连忙求饶,但他的脸上分明藏着喜悦。 “哼!让谁继承太子,是朕说了算,哪有天下人评头论足的!”刘彻铁青着脸憋出这句话来。 “陛下,恐怕并非天下人之意,而是某些人的意思,故意编纂了歌谣,通过学堂教授下去的!”苏文赶紧加把火。 “嘭!” 刘彻猛拍桌子,起身便在桌案旁来回踱步。 刘彻原本刘病已只是单纯的反诗案,没想到背后却是两个派别的拉锯战,怎能不让他恼火。 “陛下,有人甚至说……”苏文浑身打颤,不敢说下去了。 “说!”刘彻怒道。 “有人说刘病已是太子刘据的魂魄再生体,因为刘病已出生时辰正好是太子刘据的死亡时刻,而刘病已幼儿时期一直唯唯诺诺,而前段时间突然变得聪明伶俐,博古论今,并能吟诗作赋,大家就认为是刘据的魂魄……” “嘭!”刘彻直接将一个花瓶踹翻。花瓶一下子碎裂开来,有些碎片甚至飞溅到了苏文的身上,吓得他浑身打颤。 “传旨,将刘病已打为庶民!” “陛下,他现在已经是庶民了!”苏文及时补一刀。 刘彻看到龙案上刚刚批复的难民奏章。 “那就贬他为乞丐,在长安外,杜县范围内进行乞讨!” “喏!” 桑弘羊站在温室门外,始终没有得到召见。 下午他便得知圣旨:刘病已贬为乞丐。 桑弘羊咂摸着武帝的意思,陷入沉思。 …… 反诗案不了了之,当刘病已走出了关押了自己近十天的大牢时,眼睛被强光刺激地差点儿流出了眼泪。 待了老长时间,这才勉强适应了。 监牢外,郭福和郭禄早已守候了大半天,他们一见到刘病已,“嗷嚎”一声,窜地老高,直接奔上前去,抱住刘病已又蹦又跳。 刘病已虽然心里大抵知道这是虚惊一场,但还是架不住他们的情感渲染,眼睛里湿润起来。 “你们有没有耽误了踢球啊?”刘病已问到。 “没病哥儿在,踢啥球啊!自从你被关进去,舅父憋了一肚子火,全都撒到我哥俩身上了。”郭福很是恼怒。 “是吗?”刘病已幸灾乐祸。 “舅父还不是担心病哥儿。”郭禄道出了缘由。 “废话别说了,赶紧回家吧,颁布圣旨的苏文还在掖廷宫等病哥儿呢!”郭福催促到。 “圣旨?”刘病已感觉奇怪,既然自己被放出来了,还要什么圣旨啊。 “病哥儿这次一定会恢复皇家身份,听说病哥儿常说的那两句诗‘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陛下十分喜欢,专门御笔写了条幅,挂在温室殿里。” “那样的话应该是恢复爵位啊,起码得奉个小王爷啊!” “那样的话咱俩岂不是成了小王爷的马前卒……” “你想多了!那个需要咱们净身!” “净身?咱娘还希望我传宗接代呢!” “那是我的事儿,你就安心净身……” “不!不!还是别劳烦大哥了,小弟我受点儿累,负责传宗接代,大哥负责光宗耀祖……” …… 三人边说着边斗着嘴朝掖廷宫走去。 刘病已却一脸地抑或,江充和苏文,还有那个齐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吧。恐怕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 掖廷宫内,众人大礼接受了陛下的圣旨。 让张贺没想到的是,陛下竟然认为刘病已妖言惑众,有失皇家体面,贬刘病已为乞丐,限杜县范围内乞讨,责七日内离开长安。 “贬为乞丐?这是哪门子圣旨!” 等苏文走后,郭禄跳着脚怒骂,却别张贺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看着张贺的颜色乌黑铁青,郭福和郭禄不敢吱声了,规规矩矩垂手站着。 “呵呵,奉旨乞讨,有意思!”刘病已不怒不悲,反而高兴连连。 张贺几人正以为刘病已得了痴心病,惊讶地张了大嘴巴。 张贺忙宽慰到:“病儿,咱们不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活动活动。” “张大人,我没事儿,圣旨虽然是让我乞讨,其实内底里应该别有隐情。”刘病已胸有成竹地说到。 “哦?”张贺一听这话,顿时眼睛放光,“病儿,这里面难道有玄机?” “当然有玄机了!”有人在门外大声说到。 众人抬头,看到桑弘羊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刘病已赶忙起身,深鞠躬下去,“病已见过桑大人!感谢桑大人全力救助病已!” 桑弘羊望着几日不见的刘病已不但没有萎靡,反而精神抖擞,便喜上眉梢。又见他这般懂得礼数,更是心满意足。 桑弘羊点了点头。 “桑大人,病儿的事劳烦您了,也多亏了桑大人,病儿才免遭了这次杀身之祸。” “张大人别客气了!病儿之事也关系到天下文人的安危,我这般做也是应该的。” 两人客套一番后,分宾主落座。 桑弘羊盯着面前的刘病已,很是欣赏,“刚才病已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请桑大人明示!”张贺颇为刘病已的将来担忧,如果真有转机的话,他或许还能放宽一些心思。 “不妨让病已先分析分析?”桑弘羊面对刘病已,觉得有必要考究一下他的学识。 刘病已微微一笑,回答到:“桑大人,张大人,我在狱中的时候,时常会遇到一些新近被押解进去的犯人,听他们说,最近长安城外,尤其是杜县聚集了上万的难民,都是因为饥寒交迫,加上不堪忍受沉重的赋税,被迫背井离乡。” 桑弘羊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张贺的眉毛一挑,表情却更加凝重起来。 刘病已在获得了桑大人的初步肯定后,就判断自己的推测应该差不许多了。“我又听说,朝廷由于连年战争,流民数量逐年增加,而越是到年关,聚集到长安周边的流民就越多。因为头几年的时候,朝廷通过颁发救济粮,减轻难民赋税,所以他们寄希望于朝廷想办法给予他们基本的温饱安置,便纷纷涌来。” 桑弘羊又点了点头。 “他们这种方式说得好听点儿叫求生,说得不好听点儿叫上访。”刘病已做了判断。 “上访?” “对!就是上访!”刘病已心说,如果说后世的上访方式,恐怕这些流民的方式还是嫩点儿,而且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很多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用人数众多来给朝廷施加压力,给他们的生存以喘息的机会。” “那这个跟你被贬为乞丐有什么关系?”张贺不管什么流民不流民,他关心的是刘病已从此流落为乞丐。 “还请桑大人赐教!”刘病已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相信陛下一定有所特指。 桑弘羊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陛下受了歹人的蛊惑,对病已之事怒气冲冲,但陛下之所以把病已变为乞丐,或许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考验?”张贺皱紧了眉头。 “都成乞丐了,还要什么考验?” 桑弘羊也是有些不很确定,“昨日,倪宽的春闱论辩会陛下已经通过,天下文人可以凭公平竞争和优异成绩获得官位。今日早朝后金日磾大人上了奏本,给皇子皇孙晋升爵位提供了一个晋级通道,大抵是实时发放一些任务单,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晋升爵位。” 张贺和刘病已同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我被贬为了乞丐,还能有资格参加吗?”刘病已对此很是关心。 “说也奇怪,金大人的首要任务列举的便是如何妥善解决杜县的难民问题,而化身为乞丐确实任务之一……” 张贺和刘病已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过会儿就要去找金日磾大人,问问他你这般是否属于接了任务。若是的话,恐怕陛下给你委了重任,你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刘病已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倘若是这样的话,定不辜负陛下所期。”刘病已信誓旦旦地说到。 “对了!明年开春的春闱论辩会,倪宽大人推荐了你参加,陛下也同意了,你好好准备!”桑弘羊起身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 “哦?”刘病已顿时明白了武帝的心思,明面上是贬黜自己,而实际上呢…… 张贺更是想明白了这层关系,点了点头,总算放心下来。 几人一起送桑弘羊出门。桑弘羊嘱咐到,“还有七日的准备时间,好好谋划一下这个任务该如何处理吧。” “七日?”刘病已突然咬牙切齿地暗暗盘算,“七日时间,灭掉那帮小人,足够了!” 第36章 报仇雪恨 为何限期七日,而不是立即逐出未央宫? 刘病已后来才知道,这七日里未央宫将发生几件大事儿:王美人的寿诞,传统节日春节。 在刘病已的心里还多一个节日:某些人的末日! “或许刘彻不想因为多一份对子孙的心里亏欠,才没有把我立即赶他出去做乞丐吧。” “不过,这七日刚刚好!” 刘病已冷笑一声,在他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个完整的复仇计划。 从监狱出来的当天晚上,刘病已照常去深林之中与师父朱安世练习飞刀。 “想不到你在里面的这几天并未荒废,真是难得!”望着刘病已已经在三米内目视钉如巨,朱安世颇为欣慰。 “徒儿时刻心怀复仇计划!哪敢有所懈怠!这个有关徒儿的身家性命!”通过这次事件,刘病已深刻懂得了拥有一身好武艺的好处了。 对手无时无刻地在琢磨着如何加害自己。 而在危险时刻,能救命的还是自己。 刘病已更加吃苦地开启新一轮的训练模式。 “师父,我如何才能加大力量的训练?” “从现在开始举石百斤,坚持扎马步。腿绑沙袋跑步。”朱安世加大了刘病已的力量型训练。 刘病已照常去学堂。 扬询经历这次风波,受了很大的心理刺激,又看到倪宽回来了,便请辞回乡学教书,安度晚年。 倪宽处于这段时间,扬询帮自己替岗,给扬询老家的乡学堂修书一封,也就是大儒的推荐信,让他带着回去。 倪宽查看了扬询这段时间的教学笔记,果然看到了对刘病已极高的评价。 当初,春闱论辩会的人选就是扬询极力推荐的。 刘病已到来的清晨,倪宽便将其叫到花园内,晒着太阳,认真考校一番,果然发现刘病已的天资聪慧,博学多识。 “最近一段时间,你还要仔细研读儒家经典,为师帮你列了个学习计划,你要在这期间多多努力。”倪宽想到刘病已在七日后就会被人押解至杜县,奉旨作乞丐,倪宽便想着这几日抓紧时间带着刘病已学习一遍这些儒家经典。 慢条斯理地灌输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快速传授。剩余的时间便是刘病已的自我消化时间。 “夫子,学生想知道春闱论辩会会考些什么题型。” 倪宽想了想便道:“主要考策论。到时候陛下会亲自出几个题目,学子要围绕题目作答。” “题目会围绕当前的朝廷大事。” “作答要围绕题目,择期相应的儒家经典,要引经据典,对其进行阐释。” “随后要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听着倪宽的说法,刘病已想到了后世的八股文。 虽然当前还没有八股文的考试,但策论基本上是八股文的模式。 题目出自四书五经,回答要代圣贤立言。好在此时还没有禁止个人独立思考的愚民政策,恰恰需要这种个人的智慧。 刘病已顿时有些小兴奋,他完全可以参考八股文的固定格式进行回答。 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样沿着这样的程式引经据典,就能取得好成绩。 眼下要抓紧的就是熟读识记儒家经典,要做到张口就来。 只有积累大量的知识,才能做到博古通今,智商高群,头脑灵活。 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 最近几日先苦读典籍,不懂的地方及时询问倪宽。七日期限满额后,就要全靠自学了。 想必当乞丐的日子,应该有大把的学习时间。 想到这里,刘病已竟然对乞丐生活有些小期待。 傍晚放学,经过兴庆宫,里面正有不少人忙着披红挂绿,张灯结彩。 “听说长安顺的杂耍团要来,王美人的寿诞夜的节目就更精彩了。”郭禄对王美人的寿诞十分期待。 “王美人的寿诞每年都过吗?”刘病已问到。 “哪有啊!今年不知道咋回事,王美人突然要过寿诞了!听说陛下还要亲自来参加。你看那舞台对面,也搭建起了高大平台,那是给陛下和大臣们的。”郭福十分厌烦地嘟囔一句。 刘病已知道,那还不是齐王刘闳借口来长安,为夺嫡做一些准备工作嘛。 不过,刘闳的王爷命运将在王美人的寿诞夜终止了。 刘病已眯着眼望着正在搭建的高大舞台,还有舞台不远的距离,有一棵硕大的 “我最喜欢他们的喷火节目了!病哥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啊!”郭禄还是不忘寿诞之夜的节目。 “或许十分精彩吧!”刘病已笑着点头,眼神里满是意味深长。 是夜,夜黑人静的时候,兴庆宫里,仍有一些人点着火把在搭建舞台。 刘病已跑步到达宫门后,看到有士兵正在院子四周站岗。 刘病已闪到宫墙外侧,借着夜色,摸到靠近大柳树的墙外。 刘病已观察了宫墙是标准的万仞宫墙。 一仞合七八尺,而所谓的万仞也是夸张说法,其实也就是一丈八尺高,大约是六米高。而在五米高的地方便有几个凹槽,方便士兵放箭用的孔洞。 这还是因为兴庆宫是宫内宫的缘故,若是永巷尽头的最外侧宫殿墙高要在四丈八尺,大约是三十米高。 宫墙为了保持足够的厚度,地基特别地大,而越往上越瘦削,外形便有了比较陡峭的弧度。 刘病已后退几步,猛吸几口气,加快速度奔跑,快到宫墙时,抬脚踩在两米高的地方,再一助力,另一只脚便踏在了四米高的距离,身子再一飞跃,双手直接掏进凹槽,紧紧地抓住了。 双脚踩稳了墙面,伸手继续往上攀爬。 硕大的柳树足有一人抱。 刘病已的身子本来就瘦削,他在柳树后一站,便遮挡住了士兵的视线。 刘病已掏出刀子来,在树干上刻起了字。 一刻钟的功夫,两行字并一个骷髅头形状终于刻写完毕。 刘病已从怀中掏出了一团用布块儿包裹的泥团儿。 刘病已均匀地将泥土塞入刻字和骷髅头之中,随后他又从原路攀爬下城墙,快步奔跑,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37章 天雷劫难 有人在为寿诞夜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刘病已也在忙着鼓捣着一些东西。 掖庭宫内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作坊。刘病已这几日转了一下染布坊,终于找到了工匠们用以制造染料的硫磺。 刘病已又在茅厕附近的泥土中寻找一些白色霉状物。 刘病已知道,这些泥土里含有大量的有机物。 有机物腐败以后,再经过硝化细菌的作用,就生成硝酸。 硝酸进一步与土壤中的砷、钙、镁作用,生成硝酸钾及其钙镁硝酸盐,这就是土硝。 只是各种土硝中含硝酸钾量不一,一般含百分之几。 刘病已要找的是厕所的土墙上析出蓬松白色的霉状物中,硝酸钾含量会很高,有时能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至于提纯方法,根据土硝的成分,向土硝中加入适量的草木灰,利用灰中的碳酸钾使土硝中的镁、钙等硝酸盐转化为碳酸钙和碳酸镁的沉淀除去,溶液中剩下硝酸钾。再采用水溶解和结晶法提炼出结晶物来。 这样以来,硝石便获得了。 至于剩下的另一种成分木炭,便很好获得了。 冬季里,用于取暖的主要原料,几乎是每家每户都会聚集一大堆。 刘病已记得孙思邈的《丹经内伏硫黄法》中便有“一硝二磺三木炭”的说法,成为产生火药的“伏火硫黄法”。 真正配比起来,刘病已还是破费周折。 再根据不同比例配制好后,分别灌入细小的竹筒里。 竹筒外面写着三个材料的配比数,以便找到最佳的配比。 刘病已又将细薄麻布沾了面糊糊,裹了配比好的火药粉,捻成条状的信捻。 每个竹筒里插入一根,作为导火索。 凌晨,天还浓黑的时候,刘病已早早地起床,来到浓密的树林深处,找到早已挖好的深沟,将不同配比的竹筒深埋在坑洞里,擦着火石,点燃导火索。 “啪!” 最开始配比的竟然是极其微弱,如果噪音再大一点儿,这点儿响声根本听不见。 “嗙!” 第二个竹筒,炸起了一小片儿的土。 “砰!” 第三个竹筒竟然直接炸飞了一堆的土。 刘病已记录好第三种的配比,觉得再努力一把,或许就能成功了。 第二日凌晨,当土堆最上方的一块三十斤的石块儿被迸溅起来时,刘病已知道火药的配比已经成功了。 接下来,刘病已开始研究起了铜锣。 他想找到能够模仿打雷声音的器具。 而这样的器具还不能过大或者过于沉重。 刘病已找寻了几日,终于在一个废弃的铜锣上发现了类似于雷电的“咔”的声音。 准备齐全了这些物什后,刘病已便等待着王美人寿诞夜的到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王美人寿诞夜早已到来。 太阳刚刚落下山,兴庆宫内便张灯结彩,人头攒动。 酉时刚到,也就是十九点的时候,刘彻在一群宫娥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兴庆宫,坐在了高达的观演台上。 观演台周围搭了厚厚帷幔,里面升起了庞大的火盆,让里面温暖无比。 刘彻手牵着两岁的刘弗陵坐在软塌上。钩弋夫人赵婕妤坐在刘彻旁侧。 而今夜的主角王美人则坐在第一阶梯的旁侧。 王美人抬眼瞧着受宠的钩弋夫人和刘弗陵,眼里真喷火。 坐在更矮于她的刘闳更是吃醋不已,替母妃打抱不平。 刘彻宣布演出开始。 第一场节目是近百位穿着华丽艳服的宫娥跟着悠扬的音乐跳着舞蹈。 刘病已此时出现在了兴庆宫宫墙外,让他没想到的是,城墙上竟然满是肃立的士兵。 刘病已皱起了眉头,不过,好在昨晚他已经将几捆装满了火药的竹筒绑在了柳树树冠位置。 信子长长地耷拉下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紧紧地贴着主干的柳枝。 而巨大的废旧铜锣则被刘病已藏在了紧挨着城墙的小阁楼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剩下的便是等待最佳时机。 刘病已要等的就是人们的疲惫感开始翻涌。 歌舞,杂耍,独奏……一个又一个节目演绎下来,观看的人早已经有些困乏。 城墙上的士兵不少还连连打着哈欠。 刘病已借着去旁侧的厕所的当儿,刚走到小阁楼的位置,便转身藏在了阁楼的夹角后面。 城墙上的火把亮光找不见那里,便在小阁楼与城墙之间形成了一片暗黑。 刘病已找寻一番,发现信捻子完好无损,他便掏出了打火石与火折子。 几下便碰溅出了火花。 点燃了一堆枯草后,刘病已迅速将信捻儿点燃。 “刺啦啦……” 信捻儿被一团火儿追着一路往柳树树冠爬去。 由于歌舞声音嘹亮,周围的人又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信捻儿燃烧的声音竟然被遮盖住了。 城墙头上的士兵由于必须背对宫殿内侧,所以正好背对着柳树。 信捻儿就算燃烧,他们也浑然不觉。 只是,一股冷风吹过,焦灼的奇闻让一些士兵猛抽鼻子。 那几名士兵正在寻找异味的来源时,突然听到一股响亮的打雷声:“轰隆隆……” 一些听到这巨响的人们还是畏惧地朝天空望去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雷电声: “砰!” 地动山摇,碎屑纷纷,烟尘滚滚。 在场的人有的吓得趴在了地上,有的猫着腰蹲在什么东西后面。 观演台上更是狼狈不堪。 刘彻紧紧地抱住了刘弗陵,脸色铁青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棵粗大柳树看。 那棵树懒腰断裂,树干上方还冒着靑虚虚的烟雾。 钩弋夫人则紧紧地趴在了刘弗陵的腿上。 王美人吓得瘫软在软塌上。 齐王刘闳则钻进了案桌下方,浑身打哆嗦。 “保护陛下!”此时,有人一声令下,两队一身戎装的羽林郎及时冲向观演台,将刘彻等人护卫起来。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天雷啊!是天雷!专门渡劫的天雷!” 人们一听这话,顿时喧嚣起来,人们惊恐万分,朝着宫门奔去,企图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站住!谁也不能喧哗!”城门口有一员大将带着三排士兵将宫门牢牢困住,使得很多人无法出去。 “陛下!刚才是天雷……”苏文吓得双腿打颤,直接跪倒在地。 “天雷?大冬日怎么会有天雷?”刘彻一句反问,让在场的人顿时醒悟过来。 “是啊,大冬天怎么会能打雷呢!” “可刚才明明听到轰隆隆的雷声!” “还有刚才的那巨大声响分明是雷电击打在了那棵柳树上。” “冬天打雷,可是不祥之兆!” “哎呀,那棵柳树可是上百年历史了,一个人抱都抱不过来,只一下便拦腰斩断了,定然是那天雷!” “天雷滚滚,只劈坏人!难道我们中间有恶毒小人?” …… 众人议论纷纷时,台上的刘彻则命右将军金日磾前去查看柳树到底为何折损。 金日磾拿着火把前去查探。 而当他转至柳树与城墙之间,仔细查验柳树断裂之处时,突然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金日磾赶忙回到展演台前,施礼道:“陛下,大树之上竟然有雷符文字!”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 “雷符文字?老天爷要杀小人了!” 刘彻一听,脸色更加地难看,赶忙将长袖一挥,怒道:“上面写的什么?” “写的……卑职看不清,恐怕只有真龙天子方能识得!”金日磾本来到嘴的话还是咽下去了,转而用了恭维的话作挡箭牌。 “把树干砍来给朕看!” “喏!” 金日磾立马带着工匠士兵奔向只剩一个粗大树干的柳树。 现场的人无不露出惊恐之色,生怕那雷符文字与自己有关。 第38章 天在看 在场的人都惊恐地望着不远处的士兵正在从齐土根部砍着树。 生怕那棵树上的雷符文字刻写着自己的名字。 忐忑,纠结,让在场的人都焦躁不安,大气都不敢喘。 刘病已早已趁着那会儿纷乱的时候藏在了人群里面。 此时的郭福和郭禄发现了他,立马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感觉溜。 两人就怕那雷符与刘病已有关。 刘病已朝他们微微一笑,之后便朝台上那苍老无比的刘彻望去。 刘彻的脸色更是阴沉如炭。 他活这么大年纪了,从来没遇到过冬季打雷。 打雷就打雷吧,竟然劈在了距离自己不足百米的位置。 如果再稍微偏一点儿,这天雷还不得劈在自己身上? 那棵百年柳树都被劈打地成为粉末,何况是人呢? 后怕,恼怒,让刘彻的脸色时阴时晴,他搂抱刘弗陵的胳膊更加用力了。 刘病已迅速环绕四周,竟然没发现江充的人影。 估计他早已经跑到文华宫,与他那两小无猜的王妃华阳君厮混去了。 站在刘彻身旁的苏文则将头深深地低下,双股还在打颤。 刘病已恨骂一句:“做贼心虚!” 只是,这次没有捎带上他,暂时让这个苏文多活几日吧。 侍卫很快将粗壮的树干砍下,八个人才扛起来,一直扛到舞台跟前,竖立起来,并将有雷符文字的一面展现在刘彻面前。 刘彻站起身,走近了树干。 此时有人举着火把跟着过去了。 刘彻看到树干上半部被雷劈地四分五裂,一个巨大的裂纹直接通彻到快到树干腰部。 而这裂纹下方赫然有两排密密麻麻的裂痕。 刘彻仔细端详,赫然发现那些勾勾叉叉竟然写着两行字“江充蛊皇,齐王谋逆”。 伺候在刘彻身后的苏文一看到那两行文字,陡然吓得瞪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他的名字,但他跟江充之间有太多的勾结了。 恐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给牵连了。 事不宜迟,苏文赶忙跪倒大声呼叫起来:“陛下,江充蛊惑陛下,竟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已经是人人皆知,只是他权势滔天,手段残忍,奴家和众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啊!” 苏文说得声泪俱下。 刘彻呆立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无血丝。 “好一个权势滔天!给朕查!严肃查办两人!” 桑弘羊、金日磾、上官桀等人赶忙跪倒,“臣领旨!” 刘彻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转身朝台阶走去。 一众羽林郎急忙分布两侧,护送着刘彻回钩弋宫。 御史大夫桑弘羊本来就负责对百官进行监察和纠劾,此案一接手,他便安排人手准备接收百官对江充和刘闳的弹劾奏章。 金日磾和上官桀则负责羁押江充和刘闳,并根据百官的举报去探查案情。 一时间,以往被江充打击的人,急忙写了控诉书上奏。 有些人竟然书写万言字罗列江充的罪名。 百姓们知道了江充被关押,一时间形成了庞大的上访队伍,奔到未央宫前跪倒哭诉。 刘彻听闻宫外百姓哭声一片,这才知道江充干尽了坏事,命桑弘羊等人严查。 桑弘羊派出众多御史,在未央宫门外设置接案台,接收百姓的投诉状。 很多百姓目不识丁,无法书写投诉状。 桑弘羊及时调出数十名太学学子在未央宫门外设置长案,命他们书写百姓的投诉。 一时间,排队等待投诉的百姓竟然达五千人。 桑弘羊站在城楼上,望着广场上正在排队的人们,叹口气,“没想到江充之流的罪责竟然是罄竹难书啊!” 金日磾则眯眼笑道:“桑大人相信昨日的巨响是天雷吗?” 桑弘羊一听这话,立马扭头凝眉瞧着他,“金大人此话怎讲?” “我查过现场,竟然发现现场有股浓重的异味,还发现了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硝粉。” 桑弘羊一听,马上觉得事情有蹊跷了。 “金大人的意思是说此事是人为?” “我不敢断定,但在城墙附近的小阁楼里发现了一只废弃的巨大铜锣,敲击后发出的声音竟然很像是雷声。” “哦?”桑弘羊低沉不语。 在他心中,他希望这不管是不是人为,一定要做成天雷责罚,趁着这个机会把江充彻底搬倒。 “桑大人可查到了当夜是谁这样做的吗?” “有人发现了皇曾孙曾经溜进那个小阁楼。” “刘病已?”桑弘羊突然意识到,论动机和智慧,他的嫌疑最大。 反诗案差点儿害了他的性命,他怎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这么快反击了。 桑弘羊心中好笑。 他觉得刘病已比起太子刘据来,聪慧多了。 他这个小子知道隐忍,更知道如何对敌人打击报复。 想到这里,桑弘羊觉得刘病已将来一定是成就大事之人。 心中不免无比舒坦起来。 “桑大人查无实据啊,那巨响分明是天雷,人为如何能办到?” 金日磾瞧着桑弘羊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只是根据现场的一些痕迹初步推断。正如桑大人所说的,就算抓到了凶手,那个巨响如何解释?” 桑弘羊一听金日磾做了妥协让步,进而再次强调一句:“如今,满朝文武和普天下百姓的公敌是江充和齐王,金大人要识时务啊!要知道顺水者行万里,逆水者寸步难行。” 面对桑弘羊的言语敲打,金日磾微微一笑,“我当然懂得,你看这下面的人,如果谁替江充喊一声冤枉,还不得被这些人踩踏成肉泥!”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桑弘羊拍着金日磾的手背,眯眼笑道。 掖廷宫,刘病已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整理着笔记。 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有点儿慵懒。 但刘病已却不敢耽搁丝毫。 倪宽考虑到刘病已的时间紧张,便让他在家中集中突击两日,圈出不明白之处,等到第三日到学堂后,再一一进行讲解。 “哈哈!江充这个大坏蛋终于也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了!”郭福和郭禄中午课间回来,准备吃午饭。 掖廷宫内的人们在刘病已的倡导下已经养成了吃午饭的习惯。 日中时辰,也就是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掖廷宫厨房内便开始烧火做饭。 一股浓密的饭菜香气便萦绕在整个掖廷宫内。 “刚才路上碰见刘舜了,这个小子竟然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郭禄端起一本石桌上的竹简边看边说到。 “他口口声声说江充是他的亚父,以前没少仗着那个恶魔干坏事儿,江充被打倒,顺带着刘舜也遭到了学子们的排挤。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了!”郭福洋洋得意,笑着望着挨着宫墙处的一个柿子树。 那上面还零星挂着几颗红彤彤的柿子,在蓝天下格外地醒目。 “病哥儿,您说老天爷真的开眼了吗?那天雷果真是来劈小人的?”郭福问到。 刘病已收拾书简,随口应到:“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旦报应,天打五雷轰!” 第39章 遭暗害 江充与王妃华阳君私通,生下私生子刘舜,此事被人揭发举报。 此事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一旦被人公开揭发,传闻便如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未央宫。 满朝官员,连带着长安百姓,瞬间炸了锅。 要知道,当年江充查办过的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案件,也是由于通建案。 人们气愤的是,别人不能做的事,他却做得。 别人都惨遭灭门了,他却火的好好的。 一时间,要求严惩江充的呼声甚嚣尘上。 不少太学学子,还有儒学弟子纷纷署名,要求严办江充。 更有不少人撰万言文,挂在长安街头上,抨击江充。 刘闳篡权案,则由于江充吞并的齐王的静雅丝绸庄的四分利勾连在了一起,而被起货为联合搞阴谋,陷害忠良,谋取王位。 前段时间受了齐王恩惠的官员见风头不好,纷纷交出刘闳给予的财物,交代刘闳凭借淫威对他们施加压力,企图换取他们在立太子之事上投刘闳一票。 其他事在刘彻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在拉帮结派谋取太子储君之事上令他大为恼火。 刘闳一案让刘彻对刘闳彻底没了好感。 “太子之位,朕想给的时候便给。朕不给,谁也不能抢!”刘彻抛下一句狠话,便把刘闳的案件坐实了。 爆炸性新闻让百姓议论的热情丝毫没降下来,尤其是祸害一方百姓的江充被惩治,让百姓大快人心。 各种歌颂皇帝英明的奏章和诗赋层出不穷。 时光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传统节日——春节。 整个长安城张灯结彩,人们欢天喜地,节日气氛浓厚。 刘病已十分感慨,此时的春节虽然还没有火药的发明,鞭炮还没同时应运而生,但每当夜晚,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热情还是颇让人动容。 春节上午,暖阳高照。朝廷在长安城最大的广场,长乐广场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刘彻亲自主持。 祭祀仪式复杂而完整,主要过程包括迎神、行礼、进俎、初献、亚献、终献等。 数万百姓聚集广场,随着天子的行礼,百姓一起跪倒行大礼。 望着这般盛况,刘病已甚是欣慰。来这一世,唯一能给自己与后世相通的便是这阴历正月初一的春节。 从近日查看的史料,刘病已得知,春节由虞舜登上天子之位后,举行的祭祀祈年活动演变而来。 那时候,旧岁农事结束,在新岁开端的岁首,虞舜带领部下人员,祭拜天地,感谢祭天地众神和祖先护佑的恩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继续丰收,国泰民安。 从此,人们就把这天当作岁首,农历新年由此而来。 当朝天文学家落下闳等人制订了《太初历》,仍以原夏历的孟春,也就是阴历正月初一为岁首。落下闳,也因此被后人尊称为“春节老人”。 在随着万人行礼时,刘病已在心里向父母、爷爷奶奶祷告,“病已已经将害你们的江充送入死牢了,不久他将开刀问斩。届时,也能祭奠您们的在天之灵了!” 刘病已流下了眼泪。 他是在替原主了却一桩心事而高兴,更是为未来更为坎坷难行的路痛下决心。 昨晚大年三十,张贺提醒刘病已去给去世的一家人上坟,却被他拒绝了。 “我现在是乞丐之身份,何德何能面见家人?” 刘病已黯然神伤,不仅仅是因为这尴尬的身份,更是不想被家人的在天之灵窥视到他一个外人抢占了他们的孩孙的身体。 “等我夺了爵位,恢复了王爷身份,再去祭奠也不迟。” 对于刘病已这番话,张贺还是欣然接受。 太子刘据的事还未平反,刘病已本来就被世人所诟病,这样的风头浪尖下,怎能让他再去招惹是非,也就作罢。 三十夜晚,张贺多弄了一些纸钱,面朝着太子刘据坟墓的方向烧了。 又让刘病已面朝坟墓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春节过后,王妃华阳君赐锦缎上吊自尽,刘舜被贬为平民,江充在菜市场开刀问斩。 当天,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一堵这位大坏蛋被斩的下场。 刘病已并未去凑热闹,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始朝着杜县出发。 “奉旨行乞,真是千古绝无仅有啊!” 刘病已想起了电影苏乞儿。 但他很觉得可怜的是,他没有美女陪伴,没有大队伍随行,更没有被人用轿子抬着。 主爵都尉汲黯在撸掉了刘舜的小王爷身份后,便遣了人去催促刘病已赶紧上路。 一众羽林郎押解刘病已前往长安城南郊四十里外的杜县履行旨意——开启行乞人生。 羽林左监徐勇亲自率队。 一行八人皆骑马,唯独刘病已步行着。 当一堆人出离了长安城,骑兵羽林郎们快马加鞭奔跑在官道上。 “快点儿!” 有一人扬起鞭子来,就要抽打刘病已,没想到被刘病已急忙闪身躲过。 刘病已瞪眼怒视那名士兵。 “瞪什么眼!再不赶紧走路,本爷抽死你!” 此时,徐勇拨马回来。 他一挥手,让士兵住手,随后对着刘病已说道:“不如这样,我们来个比赛吧,我们骑马你跑步,快谁先到达杜县。若我输了,我叫你一声爷,跪地磕头。你若输了,你得叫我一声爷,跪地给我磕个响头。” 刘病已冷哼一声:“谁跟你们比啊,你们是马脚力,我是两条瘦弱的小腿儿,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不如这样,你让你一刻钟,你先跑。一刻钟后我再开始骑行去追你。”徐勇指了指路边的一家行脚茶水店说,“我跟兄弟们先去喝两盏茶,喝完了再走。”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病已估摸着两盏茶大约是一刻钟的功夫,自己能跑出去多远。 “那是当然!” “苏二,你骑马跟在他后面。” 徐勇说着便招呼几人下马把马儿栓好了,进店里坐下要茶水喝。 “遵命!”那个先前拿着鞭子抽打刘病已的士兵抱拳说道。 “还不快走!别等会儿输了哭鼻子!”苏二催促道。 刘病已点了点头,将长袍脱下,塞在背包里,又掏出了两块儿灰布条扎进来裤管儿。准备好了后,刘病已开始了跑步。 “嗳喓,挺厉害啊!”望着一溜烟跑出去数百步的刘病已,苏二嘿嘿一笑,催马追去。 等刘病已气喘吁吁跑到杜县,又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徐勇他们,刘病已这才知道徐勇把自己给耍了。 徐勇知道读书人死要面子,就拿这个当做激将法,让刘病已赶紧跑到杜县,他们好回去交差。 等刘病已跑到了,他们都没动身。 刘病已又气又恨,恨自己太过实在了。 在这个勾心斗角的社会,自己这般实在,还不得被人玩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一路跑下来,刘病已发现他们衣衫褴褛,灰沉沉的脸上满是饥饿许久的菜色。 他从电视剧上,历史课本上看到过难民的影子,但真正切身处于这样的真实状态里,却被这难民的疾苦震撼地无以复加。 行乞路上,多的是被饿死冻死的人,更有无依无靠的孩童坐在尸体旁,向路人乞求食物的场景,让刘病已皱紧了眉头。 越到杜县,难民越多。 街道两侧的商店因为难民太多直接关门。不少难民蜷缩在大街两侧躲着寒风,忍受着饥饿。 “听着!”苏二下了马,冷着脸开始发话了,“从今日开始,你就是乞丐了,但你这一辈子都不能踏出杜县半步。” 刘病已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徐头是不是应该过来给我磕几个响头,叫我一声爷啊?” “他们来了!在那儿!”苏二用手一指他们来时的路。 刘病已扭头去看,“哪儿有?” 刘病已突然感觉不妙,刚要回头,只觉得脖颈处突然一阵剧痛,随后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苏二望着倒地的刘病已啐一口:“呸!你以为你是谁啊!” 苏二蹲下身子,拿起了刘病已的包裹,摸了摸,竟然摸出了十两银子。“嘿嘿!给苏大人办事儿,卖了个面子给他,让这个家伙彻彻底底变成乞丐,没想到还有这么丰厚的回馈。” 包裹里仅剩下几捆竹简,一支毛笔,其余的便是衣物。 他将包裹随手一丢,蜷缩在墙角的难民们迅速围拢上来争抢。 “苏大人说了,乞丐就得有乞丐的样儿!” 苏二这次牵着马缰绳,对着刘病已说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人。” 他说完,骑着马便沿着来时路奔去。 第40章 眉来眼去 清明节。 傍晚。 淡淡的余晖光泽渐次暗淡下去,街面上的华灯初上。 明媚春光刚刚让这个经历严冬的大地有些翠绿色,天就一直阴沉着下起了毛毛雨。 淅淅沥沥的牛毛小雨中,路人们打着油纸伞,匆忙地在光滑如镜面的石板路上,快步奔跑。 春雨,行人,匆匆……寥寥几笔便很轻巧地勾勒出了大汉王朝的杜县春景。 如果说非要吟咏诗句的话,杜牧的清明最为恰当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邦邦——邦邦——” 几声梆子声响过后,便响起了清脆的喊叫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邦邦——邦邦——” 暮春时节,下雨夜晚的温度骤降,本来就单薄的衣服愈加地清冷无比。 一位衣着阑珊的十二三岁少年,抱着膀子,在这春雨里,独自走到能反照亮光的石板路上。 刘病已使劲裹了裹麻布衣服,更是倒吸了一下肚子。 刘病已,稀里糊涂地竟然在杜县做一名响当当的乞丐,历时近一个月。 由于做乞丐经验不足,刘病已自奉旨成为乞丐那天以来,已经很满足地挨饿了几天几夜。 可恨的是,这晚饭点儿的街道两侧满是美食的诱惑。 还有人不长眼地大声对着街道上的刘病已喊了出来。 “包子唠!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唠!” 刘病已听了只得赶紧地干咽几口唾沫。 “这里有长安各种名吃,羊肉泡馍,肉夹馍,羊肉串儿……” 刘病已听了更加紧凑地吞咽唾沫。 刘病已很是懊恼。 穿越来了数日,几乎吃不到任何东西。 望着无人的古街古巷,他叹一口气:“别人难得接一次圣旨,要么是大富大贵,要么是武功盖世的英雄,我怎么就成了一名乞丐了呢!” “奉旨乞讨?就这个德行?” 可恨的是,在这一世里,仅存的几个亲人们却都跟商量好了似的。 郭福郭禄?这俩以往的跟屁虫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也不来看看自己。 师父朱安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向关心自己的张贺张大人也不闻不问! “这是怎么了?难道树倒猕猴散?我被贬为了乞丐,他们就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刘病已拄着一根树枝儿,流落街头。 “桑弘羊、张贺他们说好的只是刘彻对我的考验,到头来却不是什么考验,而就是把我贬为了乞丐!”刘病已感叹一声,继续低头,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在他走过去的街道胡同口藏着几人,正探着头,朝百米外的刘病已瞧着。 “病哥儿好苦啊!”一个小胖子,赫然是郭禄,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 “哎!没办法的事,桑大人说有陛下派了人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病哥儿,咱们不能冒冒失失去帮他。否则,病哥儿的前程就毁了。”郭福叹口气,痛心道。 一会儿工夫,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郭福郭禄回头,看到朱安世朝着飞跑过来。 郭福小声问道:“朱叔,怎么样了?观察到了多少人在监视病哥儿?” 朱安世面色凝重:“太多了!不少人混在难民里,还有,我竟然发现了苏二也在周围!” “苏二?他不是苏文的堂侄吗?”郭禄叫了一声,顿觉不妙。 “是!” “当初就是他打了少爷一个闷棍,让少爷丢了所有的银两和衣物。他还在这里,要干什么?”郭福咬着牙狠狠地说到。 “好像纠结了一大批人要干什么,我时刻盯着点儿!”朱安世说到,刚想转身离去,又扭过身子来,“你们先回去,把少爷的情况禀告给张大人。别逗留太久,小心被那帮人发现了,给少爷记一过。” 随后,他纵身一跳,跳上一个墙头,飞跃至屋顶,随后便朝着远处飞去。 “走吧!别看了!”郭福催促到。 “走!”郭禄一狠心,便跟着哥哥窜入街道。 “包子!新鲜出笼的包子!快来尝尝啦!” 路过一家包子铺,刘病已听到这样暖心的话,急忙仰起头,喉结同时蠕动,带动干涩的嗓子做一个吞咽的动作。 店小二一看站在街道当央的是一名小乞丐,刚想挥手赶走,却看他那张脸俊美地祸国殃民,顿时一愣神。 当刘病已刚想开口要包子时,店小二伸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店,笑着说着:“那家,那家的老板是个漂亮的寡妇!嘿嘿!” 寡妇?跟我何干?我要吃东西! 刘病已心里直堵得慌。 见店小二又是微笑又是点头哈腰,刘病已便心软下来。俗话说得好,举拳难打笑脸人。何况人家给自己指了一条卖身……卖一膀子力气找工作的路子。 刘病已悻悻然继续低头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路,一股酒肉香味挟裹着异样的温度朝自己扑来。随便带来的还有一些汉子们的猜拳唱和的嚷嚷声。 更有一个汉子粗着嗓子吼到:“我说梅二娘,你也忒不仗义了!喝你的吃你的个把月了,爷爷连手都没摸到,更不用说屁股蛋子了!你再这样下去,爷爷非砸了你的店不可!” 紧接着是一群汉子的嬉闹声:“砸了!砸了!” “凭什么哩?一帮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也不害臊!”一个甜美的少妇声音从店铺里间传出来。 娇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泼辣,让这声音愈加有了磁性的魔力。 “梅二媳妇,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说了你可别乐坏了!”一股粗狂的嗓门骤然在耳畔响来。 紧接着是一群汉子的嬉闹声。 “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准是风流韵事的坏主意!我就不听了!”甜美的少妇声音不卑不亢。 刘病已抬头,发现道路一旁有一家店铺仍旧亮着灯光。 店铺门口两侧的灯笼上写着“梅儿酒庄”四个字。 刘病已情不自禁地咽了几口唾沫。 “我说梅二娘!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闷气,是嫌弃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昨儿个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太爷告诉我一件天大的事儿,你猜猜是啥呀?” 汉子醉醺醺地嚷叫起来。 “你呀!我梅儿娘可高攀不起你这破皮无赖的高枝!”店内的一个小门处,麻布门帘一挑,里面出来一位美艳的少妇。 只见她三十岁出头,脸蛋儿俏丽地如同仙女一般。身子成熟如蜜桃一般,前衣鼓鼓囊囊的,傲然挺拔的山峦起伏,在葱白的脖颈下颤颤巍巍。瘦腰肥臀,细长的双腿。浑身散发着勾人心魄的魅力。 店铺内正在喝酒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你让我不说就是让我说!那好吧!我勉为其难,就把实话讲了!” 汉子灌一口酒摸把嘴说到:“老太爷跟我说了!我其实不是唐四儿,前几年因为从马上摔下来,当场摔坏了脑袋,醒来后我不知道自己叫啥,有人告诉我叫唐四儿!结果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当唐四儿了!而老太爷托梦给我说,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梅二!” “好个梅二!” 醉汉儿边吆喝边敲着桌面。 “媳妇儿,你高兴不?今晚我就不走了!我要尽丈夫之责,与你行夫妻之份!我也该好好疼疼你了!哈哈哈!” “哈哈…”店内的醉汉们齐刷刷地哄堂大笑。 “你想得美!” 梅二娘照常地泼辣,更是引来了一阵哄闹。 梅二娘边说着边端着一盆水一侧身顶开了门帘,随后将满盆的水狠狠地倾倒出去。 “我就怕啊,你有肥胆儿来,没你的小命回去!”梅二娘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地将木盆里的水猛劲泼了出去。 似乎那盆水就是那个泼皮无赖,她要将它狠狠地丢出去,出一口恶气。 “哗…” “砰!” 一整盆水毫无遗漏地全都浇到了正杵在门口的刘病已身上。 菜叶子、油渍盖满了他的头发。 一些积水顺势从乱蓬蓬的头发上流淌下来。 “啊!”梅二娘大吃一惊,急忙丢掉了木盆,从怀里抽出手帕去给他擦拭。 抹去了水渍,撩开了他的乱发,一副俊美的模样暴露在女子面前。 女子的手儿突然一颤,竟然双手高举,似要捧住他的脸来一波双唇的欺辱。 刘病已也好不到哪儿去,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跟这么淡雅素美的俏佳人近距离接触,她那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面颊上,能把自己烘烤地芳心大乱。 一位风韵十足的俏娘子这般亲昵地对待一个陌生少年,惹得店铺里,吃醋的醉汉们“嗷嗷”乱嚷。 “梅二娘,你若看上这个小白脸,也不能用这种打招呼方式啊!” “泼人家一身脏水,是不是想要脱人家衣服,趁机揩油啊?” “这个小白脸蛮不错的,不如让我来吧!” …… 一群汉子说什么的都有,说得如此不堪入目,骚得刘病已和梅二娘脸红脖子粗! “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刘病已被这温热的汤水一浇,却觉得祛了寒气。有这美丽的俏佳人亏欠了自己,更觉得从皮肤温暖到了内心。 尤其这娇羞的小脸蛋被春雨一浇,梨花带雨般地娇羞动人,刘病已便怜爱不已,柔声回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梅二娘乍听到这样的话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等到刘病已抿嘴一笑,梅二娘这才会意,他不是有意为难自己,才“噗嗤”一声乐了。 “公子真会说笑。”梅二娘这般一笑,更加地气质迷人了。 梅二娘似得了鼓舞,看到被浇了一身汤水的刘病已被春雨一浇,跟落汤鸡一般,顿生怜悯之心。 “公子,这般模样可别得了风寒,不如委屈一下,到我后院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刘病已刚想说,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脏了就脏了,没必要要换什么衣服。当下只要能给他一口吃的,也就算是赔偿了。 还没等刘病已同不同意,梅二娘边牵住刘病已的手朝后院门口走去。 “你的芳心乱颤了吧!看见小帅哥,也没有像你这般搭讪的!” “你故意湿了他身子,是不是趁机扒光他的衣服,行一些苟且之事?” “梅二娘,你受得了吗?要不要俺们来帮忙?” “他这小生,小小孩们也没个腰!还是俺们来吧!” 哈哈哈…… 诨话,笑声,醉汉们顿时亢奋不已,砸桌子的声响响遍店铺。 第41章 一对俏佳人 梅二娘似赌气一般,拽着刘病已就到了后院,拉开一扇门,又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一身粗布长衫来。 “公子,烦请你换上吧!” 刘病已抬头,看到梅二娘的俏脸上竟然闪着泪光。 刘病已这才想到,她或许今晚躲不过店铺里那群醉汉的骚扰,心里自然醋意大增。 刘病已冲了个温水澡,又梳洗了长发,换上了梅二娘给的衣服,在镜子里一照,差点儿把刘病已吓倒。 活脱脱的一个顶级大帅哥! 如果放在前生时代,不知道要迷倒多少萌妹子。 虽然在掖庭宫也常对着青铜镜瞧一下自己,但那个时候满心里全是盘算着如何应对江充之流,还没有正视这一世的自己。 不过,眼下的刘病已却没有多长心思欣赏自己的美貌,因为肚子里饿得咕咕乱叫。 刘病已推开门,正在抹泪的梅二娘陡然抬头,看到面前的刘病已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双眼瞪得老大。 那梨花带雨的双眸里,燃起了无限的渴望。 梅二娘看得自己痴呆了,刘病已却不好意思地低首弯腰一抱拳,道一声:“多谢梅二娘!晚生等有了新衣便将这身衣服送还回来。” “不……不用……公子且穿着……我家那该死的兴许……兴许已经不在了!”梅二娘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刘病已抬头要做一番宽慰,无奈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唤。 “噗嗤!”梅二娘破涕为笑,“公子还没吃饭吧,稍坐片刻,我去给你盛一些粥饭来!” 梅二娘说话毋庸推脱,刘病已边只能坐于桌前。 “叮叮当当”一阵响,又一阵“呲呲啦啦”的油炸响声。 不一会儿,一大碗米饭,还有一盘野菜炒肉被放在刘病已面前的桌子上。 “公子,请慢用!” 还未等刘病已说声感谢,前面店铺内便有人怒吼起来:“梅二娘,你死在小白脸怀里了?要不要我们帮忙,给你们助助兴啊?” 满口的荤段子,刘病已听了一阵脸红,但梅二娘却不愠怒,迅速地用手帕擦把泪水,便朗声应道:“你们这些破嘴,安心喝酒吃肉,哪里这么多废话!” 她边说着边朝前院店铺走去,临进屋时,还拎起门口外棚子下的一坛酒,扭身用肩膀挑起门帘,转身进去。 但在进屋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瞟到后院屋子里的刘病已方向。 刘病已也正巧在吃吃地望着她出神。 没想到两人的目光一触碰,便有种电磁阵阵的感觉。 等到门帘飘荡而下,店铺内传来一阵阵打情骂俏的笑声时,刘病已还在愣神。 不过,耐不住肚子咕噜噜直叫,也就转身坐在桌子前,抱起那碗米饭,迅速地扒拉起来。 自打成为乞丐,这还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尝到粮食的可亲味道。 虽然菜里没有后世里常用的生抽老抽蚝油白醋料酒等调料,但难得一份清口的新香。 不过,米饭不但粒儿小,但味道都是沙拉如同嚼腊。怪不得后世的时代要不断改良品种,为的就是要保持口感和营养。 饭足菜饱,刘病已又喝了一大壶温热的茶水,便出了一身透汗。 本来想起身跟梅二娘道谢告辞,无奈,血液冲击到胃里,消化那数日来未曾尝到的饭菜,脑袋竟然晕晕沉沉起来。 “好吧,等到梅二娘忙完了,我便给他洗碗刷盘子,以此作为报答吧!”刘病已想到这里,心里得了宽慰,脑袋的昏睡袭来,他便就势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不知道晕沉地睡了多久,耳畔突然炸响起来一阵嘈杂声—— “乒楞乓浪!” “哗!” “啪啦啦!” 碗筷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梅二娘的怒吼声乍起。 这让刘病已浑身一机灵,抬起头来。 “嘿嘿!你就乖乖地躺好,等我流把汗吧!你这么一个肥嘟嘟的小美人儿天天守空房,别人不着急,我还着急呢!今晚,你就从了我吧!” “不!”梅二娘发出了竭嘶底里的嘶吼声。 刘病已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兴许是用力过猛,脑袋竟然嗡地一阵乱响,双眼突然失去了光线,只剩下了一片惨淡。 与此同时,过往那次次穿越都扑街的一幕幕飞速地展现在脑海中: 江充对爷爷的陷害,逼得一家人被杀头;原主就算唯唯诺诺以求平安度日,竟被小黄门给打死;于人无害,却遭遇刘舜、江充、刘闳的此次陷害……到现在,自己竟然被一纸圣旨变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 刘病已越想越有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 当刘病已骂自己无能时,心脏处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奔涌出来。 那股力量迅速地贯穿全身经脉,让他有一种使不完的力气。 当这股力量在全身飞窜的时候,刘病已才知道,前几次穿越的金手指随他而来了,而这次被激活的便是巨臂神力。 因为是后半夜,偌大的店铺内空荡荡的。 但在店铺中间位置,桌椅板凳全都歪斜在地上,还有酒菜瓷碗也都洒落一地。 醉醺醺的唐四儿正死死地压着躺在地面上的梅二娘,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裳。 唐四儿嘴里还叫嚣着:“叫你不从我!我就来硬的!哈哈!烈马驯服起来,才叫一个爽!” “轰!” 通往后院的两扇门早已被唐四儿死死地锁住了,连店铺前门都被他事先用两张桌子抵住了。 他早就有了预谋,就算梅二娘如何咋咋呼呼,别人想进来救人,都难。 他没想到的是,通往后院的两扇门怎么突然就炸了。 他惊异地扭身子一瞧,登时火冒三丈。 而梅二娘朝门口瞧去了,也是一脸的惊异。 门口处,赫然站着的是那位文文弱弱的少年。 “王八崽子,你竟敢出来叨扰大爷的好事,看我不削死你!” 唐四儿翻身起来,摸起旁边的一个条凳,挥舞着便朝刘病已奔去。 趁机起身的梅二娘赶忙拉过地上残破的衣服遮住身子,嘴里还颤抖地大喊起来:“你快跑!他会打死你的!” 此时的刘病已却如同呆滞了一般,双眼红彤彤没有了白眼乌珠的正常状态,似被附体了魔一般。 因为马上要到嘴的好事儿被人搅扰,唐四儿本来就有气,结果一听到心仪的娘们却在心疼一个小白脸,更是气上加气,手里轮起的条凳更是虎虎生风,誓要将面前的文弱小生一下子拍扁。 “嘭!” 条凳拍在少年身上,竟然直接炸裂碎散成为了粉末。 唐四儿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儿,那名少年的拳头早已飞了出去。 “寸拳!直击小腹上二指!击碎丹田!”刘病已边口念心声,边将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打了出去。 “噗!”坚硬如巨石般的拳头一下子击打在唐四儿的丹田处,如同一拳打在了豆腐块上。 唐四儿直接口喷鲜血,捂住肚子往后倒退。 刘病已哪能绕过这个欺负良家的贼汉子,飞身起来,一脚扫出去,直接朝唐四儿的脑袋踢去。 “嘭!” 飞身出去的唐四儿撞破了窗户,直接飞身到了后院子里。 刘病已几步窜了上去,直接骑在倒地的唐四儿,抡起了散落在旁边的砖头,朝唐四儿的脑袋削去。 一下,两下,三下…… 噗! 噗! 噗! 砸得那叫一个狠呢。 刘病已边砸边骂:“欺负人是吧?” “我平生最讨厌一个大老爷们强迫一个弱女子!” “我也最讨厌强者欺负弱者!” 地上的唐四儿早已面目全非,但他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竭嘶底里地吼到:“小爷,我是弱者,你才是强者啊!” 刘病已哪里肯听他狡辩,边砸着边怒骂:“你还狡辩了是不是?你还是不服!不服就接着砸!” “服!小爷,我服了!”唐四儿求饶到。 “你这就怂了?你是不是爷们?爷们能轻易说服了吗?”刘病已仍旧生气地拍着砖头。 “啊……哇……我太难了!”唐四儿哭诉起来。 这个时候,梅二娘终于从接二连三的惊魂中缓醒过来。她颤颤巍巍地奔到院子里,喊到:“少侠,饶了他吧,打死了人,你我都是要吃官司的!” 梅二娘这般求饶了,唐四儿立马也来了硬气。 “你小子打死我啊,打死我,你也好不了哪儿去!” 唐四儿这般一吼叫,立马让刘病已心中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他想到了后世电视剧里常演的各种刑讯技巧,立马将砖头变了方向。 “嘭!” “啊!” “嘭!” “啊!” …… 第42章 好黑的汉子 四砖头下去,唐四儿的两个胳膊和两条腿直接碎裂。疼得他发出死猪一般的吼叫。 “打人不打脸,那就不打脸!”刘病已边说着边对着他的胳膊交替着猛砸。 “我……我的胳膊全都断了……断了!我的两条腿也断了!断了!”唐四儿疼得吼叫起来。 刘病已的一砖头丢下去,直接对着唐四儿的胯下砸去。 唐四儿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吼叫声后,直接晕死过去。 “他……他死了吗?”梅二娘吓得瘫软在地上。 “没!”刘病已擦一把额头的汗水,回到:“他只是为他的第三条腿心疼过度,晕过去了!” “啊?第三条腿?”梅二娘朝着唐四儿的双腿间望去,那里正在流淌着血液…… “多谢小公子救命!”梅二娘这才醒悟过来,赶忙起身朝刘病已作揖。 “不必谢……”刘病已刚说完这句话,脑袋便一阵晕沉,双眼一黑,晕倒过去。 刘病已暗自叫到:“不好了!低血糖!” “公子!”刘病已在临近闭眼的时候,看到梅二娘朝自己扑了过来。 之后,自己就像倒入棉花堆里一般,柔柔弱弱的,温暖无比。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脑袋昏沉沉的刘病已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片云上,被人拉着,飞快地朝前移动。 头痛欲裂,但意识似乎只存留了一小部分,身体不能被支配,如同刚刚穿越来一样。 刘病已苦苦挣扎,怎奈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没过多久,耳畔就传来一男人尖细的声音:“这个小子长得不赖啊!细皮嫩肉的,模样也俊俏。” 另一个声音憨憨的男子声音说到:“你把梅二娘敲晕了,就敲晕了?怎么不继续下一步行动?” 尖细男子说到:“我也想啊,刚脱下裤子,外面就有一大帮人山呼海啸地冲进院子了……” “可惜了……”憨憨的男子话语间充满了无尽的遗憾。 “这个小子是不是苏二要的那个人?赶紧拿出画像来对比一下。”憨憨的男子问到。 “稍等我看看……确实是他!”另一人回到。 “既然是他,咱们赶紧捅他几刀,割了他的人头,去找苏二领赏啊!”憨憨的男子搓着手掌急不可耐。 “呲……”尖细嗓音的男子倒吸一口冷气,“恐怕这个小子来历不俗,竟然惊动了宫里人亲自来作手脚,就怕等我们得手了,赏钱拿不到,结果被他们杀了灭口。” “那怎么办啊?”憨憨的男子急切地问到,“他若是醒来了,还不得把咱哥俩拍成唐四儿那样,残废终生啊。不过幸亏咱们提前做了手脚,在他的饭菜里加了蒙汗药。不过,就怕此时药效已经过去了。” “好办!”尖细嗓音的男子嘿嘿一笑,“瞧这俊俏的小子,杀了委实可惜了,不如咱们把他卖给阎罗大王,想必他一定会喜欢,今晚也一定爽翻了!嘿嘿!关键是咱们一定卖个好价钱!” “嘿嘿!好啊!好哇!为了避免他醒来,让我给他一棒槌!”憨憨的男子突然一声吼,车子便猛烈晃悠起来。 “千万别!”尖细男子惊讶地制止到。 “嘭!”刘病已只觉得脑袋一阵温热,意识终于断了片儿。 …… “赶紧给老子醒来!” 不知道迷迷糊糊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水突然扑在了脸上。 刘病已被冻得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竟然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刘病已想到刚才有人说把自己送给那个好男风的大王,一下子吓得坐了起来。他急忙查看自己的衣服。 发现仍旧是梅二娘送给自己的那身衣服,刘病已这才放宽心下来。 “快穿上它!赶紧去大殿战队!大王马上要宴请客人了!”大汉说完便跨步出去,接着便听到大汉催促别人的声音。 刘病已摸了摸头,发现并无伤痕后,这才拿起大汉丢下的衣服,仔细一看是一件布铠。 穿好衣服,戴好了头盔,刘病已走出门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庞大的山洞。 山洞甬道周围是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刚才进屋里的大汉正站在甬道前,手扶住挎在腰间的刀柄,怒目看着甬道,“都给老子快点儿!穿好衣服后,拿着家伙,排好队,一起去大殿!” 此时,不少人从甬道两侧的小屋里窜出来,甬道立马显得十分拥挤,好在大汉的声音足够震慑,前面的人领了门口的武器便低头钻出山洞。 刘病已来到大汉跟前,发现门口的墙上竖着码放了一排长长的青铜挝。 刘病已顺手抓住一柄青铜挝,低头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更为宽阔的甬道。甬道两侧站满了士兵。 那群刚从山洞里钻出来的人稀稀拉拉被赶着朝前方跑去。 甬道尽头,空间豁然开阔。 刘病已仔细端详,发现这是一个庞大的山洞。 刘病已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一个庞大的座位前,分开左右两侧站好。 少顷,热浪涌来,空灵缥缈的古音乐响起。 刘病已循着声音望去,在自己身后旁侧,有一群穿着奇异古装的少女老男们正在演奏音乐。 有的在吹箫,有的在轻抚古筝,有的在拨动琵琶…… 眼光收回,看到自己旁侧同样站立着的竟然都是俊美的男子,他们手里拿着跟自己一样的武器,身上也披甲带盔,显得英姿飒爽,只是身子骨有些瘦弱,缺了阳刚之气。 想起山大王的特殊爱好,刘病已陷入了沉思。 “这些都是他们掳来的文弱书生吧?他们手下到底有多少人贩子,竟然一下子弄来这么多人。” 刘病已余光迅速扫射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古典的大殿,墙面上一道又一道不规则的凿痕,似乎在说明这里是在石洞里。而陷在墙壁深洞里的灯盏说明此刻正是深夜时分。 他面前是一个小广场,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有一群七八人的美女正在翩翩起舞。 舞转乐悠扬,歌愁敛红香。拂袖媚连情,陶然若胴乡。 诸女长袖漫舞,像极了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 大部分都是穿着粉色的长裙,宛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唯独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着一袭红色的长裙,若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轻盈优美、飘若天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遮蔽,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跟衣服的颜色搭配极为协调的是,这名女子模样俊俏,五官精致,完美诠释了“三庭五眼”跟瓜子脸的天然绝配。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像是清澈的湖泊一般纯净动人。 她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紧紧地吸附住。 当刘病已恍惚以为这群少女瘦小的腰肢,峰峦起伏的身材,如同无着衣一般时,定睛瞧仔细了才发现,她们的长裙丝衣单薄如蝉翼。 “咕——噜——”刘病已使劲咽了口水,赶忙收回让自己脸蛋滚烫心跳加速的目光,继续朝周围望去。 让刘病已心生气愤的是,在小广场一侧,坐着四五个男子,除了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俊俏小生外,其余的人都是长相粗俗的大汉。 把刘病已吓一跳的是,其中一人身材异常魁梧,而皮肤黝黑如炭,浑身长满乱糟糟的黑毛。 而他的项上人头却是一个如平锅一般大小的黑脑袋。脸色黑如炭,被灯光一照,还泛着黑漆漆的光亮。 一双鬼嘘嘘的大眼珠子盯着红衣女子来回飘移。大口半张着,流着哈喇子,全部一点儿不剩地流入他半举在空中的酒杯里。 “妖孽!还是色心发狂的妖孽!”刘病已顿时心疼起面前正在舞动轻盈的红衣女子,最担心的是在酒宴过后,要被这只丑陋的黑大汉拉入“洞房”,干些存兽欲灭人理的龌龊事情。 刘病已边恨边将目光急速扫射。那名白衣小生似乎对场上舞动的女子不感兴趣,反而仰面朝着台上的人暗送秋波。 刘病已的心里突然犯了嘀咕:“难道坐在上面的是一位女性山大王?看这些护卫全都是一水儿的俊美少年,准是被她强掳了来,平时做护卫,晚上做健身教练!” 而随着七八舞女飘逸地游动,刘病已透过憧憧人影缝隙徒然发现,坐在大王位置上的赫然是一位长满络腮胡子的黑脸老男子。 第43章 从山贼手里抢美女 山大王在与白衣少年传递了秋波之后,眼光犀利地捕捉到了刘病已的窥探,立马瞪大了眼睛,朝他露出了色眯眯的电光来。 刘病已瞬间觉察出这目光极为地另类,急忙停止与他对视,目光低垂下去。同时,他感觉身后的出气口火辣辣的痛痒。 “哦哈哈!”山大王爽朗一笑,用他那无比雄浑的气嗓喊道:“诸位能千里迢迢从长安奔来看俺,俺是十分地高兴!今日诸位鞍马劳碌,应当尽早歇息。” 他的声音停下,那群宾客似乎充耳不闻,眼神还死死地盯着场上的美少女们恋恋不舍。 “哦哈哈!诸位既然有这份雅兴!我便将她们统统送给诸位,你们随便挑!” 山大王的话语刚落,这群男子顺便变成了野兽一般,一下子窜起来,朝广场上的美少女们扑去。 “啊!”美少女们吓得惊呼一声,疯了一般捂着脸朝四次逃散。 “你是我的了!今晚好好陪陪大爷!”黑脸大汉径直朝红衣女子扑去。 红衣女子并不像那些女子充满惊恐,而是面容充满憎恶,轻盈转身,几步就窜出去十来米。 那黑脸大汉哪肯放得过她,加快脚步,飞身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女子飘逸着的衣角。 “你给我过来!”他怒吼着用力一扯。 “哧啦”一声,那单薄的长袍顿时便被扯裂开,女子的身材全都暴露在刘病已面前。 红衣女子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羞愧的红晕。她紧咬牙关,拧着眉瞪着眼,来不及与突袭而来的黑脸大汉纠缠,一抬头,看到面前仅有几步之遥的的少年正冲她露出焦急色,急中生智地喊道:“俊郎,救我!” 刘病已本来就不愿意预知一个恶心的后果——倘若这名绝美的少女被黑脸大汉抓住后会惨不忍睹,一听到女子向自己求救,立马就升腾起了男子汉大丈夫雄心壮志,何况自己要护卫的是一位娇美绝伦的心仪少女呢! “逮!警茶来了!”刘病已边喊边将青铜挝一横,试图要与这妖兽决一死战。 听到刘病已的喊喝声,黑脸大汉一阵发愣。 刘病已同时能感觉得到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似乎也是一愣神。 刘病已这才知道,这是猴年马月啊!所里开咖啡店,他们哪里能知道,跟他们说一句:“请你跟我一起喝杯咖啡”,简直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 黑脸大汉不懂得他这话,但能懂得他手里端着的武器的姿势,分明是在挑衅他,更重要的是,他今晚热炕头的美艳女子正缩在他的身后。随着他步步紧逼。这名拿着武器的男子将身后的女子挤在墙上。女子为了避免墙面的冰冷,使劲怼在他的背上。 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与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拼上一命。 都死了四回了,再死一回又当如何? 何况,身后的女子无半片丝衣遮体,只能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遮蔽这妖兽贪婪的目光。 让刘病已瞬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你敢挡大爷的好事!”黑脸大汉愤怒一吼,右手从后腰部一摸,陡然举起一个硕大的青铜锤朝刘病已扇去。 虎虎生风中,那大大的青铜锤赫然带足了雄浑的内劲之气。随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刘病已能够感觉得到,那大锤分明带了炽热滚烫的温度,只要一扇下来,自己的头上顿时会被扇飞。 “小心呢!你快跑!让我来!”身后女子的呼吸声浪喷在自己的后脖颈上,让刘病已一阵灼热。 “轰!” 一股潜藏在血脉之中的热浪陡然沸腾,顺着脉络径自飞窜到全身,让他充满了无穷力量。 黑脸大汉的大锤飞速劈下来。 刘病已双手紧攥的青铜挝横着杠上去。 “砰!” 刘病已以及身后的女子如离弦之箭,一股庞大的力量直接将身后的石墙砸开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气浪还掀起了黑压压的灰尘来。将大洞里面的情形遮挡住了。而墙壁外分明是一个宽阔的走廊。走廊外的天空中正悬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咳咳!”躺在地上的女子紧闭双眸,无力地咳嗽起来。 她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分明是被刚才的撞击伤到了。 “哪里逃!”黑脸大汉一声怒吼,一脚迈出大洞。 刘病已浑身疼痛不已,双耳鸣叫,眼睛昏花,但在这危急关头早已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爬起来,抱起女子,飞快地沿着长廊奔跑。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走廊尽头有一群士兵正疯狂跑来。 刘病已一转身,看到黑脸大汉早已虎视眈眈地朝自己步步紧逼。 唯一没有人阻拦的地方就是长廊外。 而跨过洁白的石栏杆,下面赫然是千仞悬崖。 月光下,悬崖底部一丝如镜面一般的亮光有序波动。刘病已看清楚了,悬崖下方赫然是一条宽阔的河面。 “前后都是一个死字!何不死个清白和全尸!” 刘病已抱紧了怀中的女子,一声嘟囔后,脚踩栏杆,纵身一跳,朝万仞悬崖下跳去。 大大的月盘,层峦叠嶂的山峰,之后,视线里全是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面刚一触碰到水面,就听到了“噗通”一声炸响。 下沉,下沉,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让刘病已欣慰的是怀中的女子似乎清醒过来,双手搂紧了他的腰肢,一用力,便将他托举起来,随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朝上浮去。 “哗啦!” 头儿突然触碰到了边际,刘病已本能地朝上仰面,一股炸肺的空气陡然窜进肚里,让他长大了嘴巴拼命地喘着气。 游动,匍匐前进。 女子的力气异常强大。 她将刘病已的一支胳膊环绕在脖颈上,另一手搂紧他的腰肢,朝岸边游去。 一出水面,刘病已就如同瘫了一般趴在草丛上,动弹不得。 缓了会儿,疼痛逐渐减弱,身体的力量开始聚集。 刘病已暗自庆幸,幸亏平时多加训练,倘若这原主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当他扭头看到,美少女背对着他正忙着拧干长发上的河水时,刘病已不忍心,强忍着浑身的剧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铠甲脱下,又将血红色的长袍脱下来,走近她,将长袍披在女子身上。 美少女一瞥头,看到刘病已的温柔又贴心的举动,嘴角轻盈地一翘,露出的笑容,差点儿让刘病已石化。 不过,当女子起身穿衣的时候,刘病已觉得自己也不能袒露着,便回转身将铠甲穿起来。 瘦弱的身材,被这铠甲一衬,显得更加弱鸡。幸好自己瘦削而高的个头,勉勉强强有点儿飒爽。 “谢谢你救我!”美少女来到刘病已面前,仰起头来,看到他那副俊美的面容后,眼神陡然亮了。 “不客气,救你当是救我!” “我……你?”美少女听不懂刘病已说的这番话的寓意,但似乎很快就联想到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一见钟情本该就是这般舍身亡命地心甘情愿地相救。 两人目光如同被锁住了一般,久久地凝视着对方,不舍得分开。 “你们这对狗男女!” 随着一声响彻山涧的呼喊声的是如地震一般的“砰”。 一块巨石从山涧上方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不远处的草丛中。 让两人惊奇的是草丛中的巨石竟然自己会滚动,滚动……赫然站立起来。 这东西分明是那个黑脸大汉! “不好!快跑!”刘病已拉着女子的手就往前方跑。 “哎呀!”女子突然跌倒在地。 第44章 险象环生 刘病已生怕被黑大汉追赶上,急忙后退半步,弯腰,径直将女子抱了起来,之后便撒开腿玩命似地跑。 “休想逃走!今晚你是我的!我的!”黑大汉边跑边怒吼,兽性完全被激发。 那喊声响彻山涧,震荡着狭窄的空间。 余音环绕,一直绕到高约千仞悬崖之上的石洞里。 站在栏杆后往山涧底部望去的山大王微微一笑,一瞥头,看到俊美小生一下子扑到自己怀中。 “走!本王累了,扶我去歇息!” “喏!” 俊美小生搂着他的宽大腰肢,沿着长廊朝着一间石洞走去。 “他没事儿吧?”大王慵懒地问道。 “大王请放心,这是一只成了精的火熊,专门精通火法,通体坚不可摧!”小生怯怯地答道。 “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个俊美的少年!”大王否了他的回答。 “噗嗤!”小生莞尔一笑,一巴掌拍在大王的胳膊上。 “大王好坏呢!大王有我还在乎他吗?” “哦哈哈!”大王爽朗一笑,伸出胳膊搂紧了小生,转入一间石屋。 山涧下的怒吼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亮如白昼的月夜,分明成了最为动听的乐章。 刘病已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般强悍的力气,怀里抱着美少女,丝毫感觉不到累,反而感觉怀中传来阵阵的温柔,让他有一种似幻似梦的错觉。 刘病已此时才懂得师父的那句话:奔跑,关键时候能救命。 “俊郎!放我下来吧!我们俩一起跑,总比你抱着我,要强!”美少女的香甜气息喷在刘病已的面颊上,让他满脸滚烫。 “不!你需要我的保护!今晚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不能让这妖怪抢跑了你!你……你是我的!” “俊郎!俊郎小心!” 两人正在陶醉地边跑边说着话时,脚下的步伐明显有点儿放缓,而此时追上来的黑大汉早已气得双眼冒金星。 距离两人还有百十米的时候,他瞅准了眼前的目标,一个纵身飞扑,如离弦之箭,径直朝刘病已的后背袭击而去。 “嗵!” 黑大汉的硕大青铜锤结结实实拍在了刘病已的后背上。 顿时,铠甲被拍得粉粉碎,而刘病已则如狂风中的落叶一般飞速窜出去。 “噗通!”刘病已和女子一下子跌倒在地。 “吼——”黑大汉仰面长啸,双拳抡圆了拍打着胸脯。 “拍得不够痛吧!来尝尝这个!”美少女的声音响在耳畔,而随着一道黑影飞过来的是一截青铜鞭。 “砰!”青铜鞭梢结结实实砸在黑大汉的头上,顿时打得它双眼冒金星。 “吼——”黑大汉的兽性再次被激发,他一声怒吼,抡着大锤与少女战斗起来。 “力气竟然这么大!”望着气势汹汹的黑大汉,美少女顿时胆怯了几分。 “小美人儿,来吧!今晚我要让你彻底服了我!”黑大汉将硕大的青铜锤挥舞地虎虎生风,径直化成了片片光亮的影子,径直朝美少女拍去。 青铜鞭宜远不宜近,随着黑大汉的步步紧逼,美少女只能步步倒退,手里的青铜鞭也失了几分神气。 “砰!”黑大汉突然抓住了青铜鞭的梢头,用力一扥,径直将青铜鞭另一头的美少女甩飞起来。 “砰!”黑大汉毫不怜惜地将少女重重地砸在山石上。 “噗!”美少女一口鲜血喷出去,当时就翻了白眼,头儿耷拉下去。 “吼哈哈哈!”黑大汉再次咆哮着拍打着胸脯。 他的咆哮声震荡着山谷,不少山石应声震动,跌落下来,砸入河里,传来“霹雳哗啦”的响声,在这月夜里,甚为别致。 这吼声也将昏死的刘病已惊醒。他一抬头,恍惚间看到黑大汉肩上扛着美少女,扭着肥硕的身躯朝悬崖峭壁的山脚走去。 他要盘着山崖一直爬到山巅的石洞里去,然后…… 刘病已哪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有利的兵刃,如果这个时候有个狙击枪,或者冲锋枪……或者是巨大铁锤也许啊! “铁锤?”刘病已这般想着,右手陡然异样沉重,他低头一看,手里攥着的赫然是黑大汉丢弃在一旁的巨大青铜锤。 黑大汉被少女的美色所倾覆,竟然将随身携带的武器直接丢弃在这里。 “有你就好办了!”刘病已呼喊着,不过,让他心寒的事,走不了几步,巨大的青铜锤就如同被大地的磁石吸引住了一般,一旦落在地上再也拔不起来。 情急之下,刘病已四处寻找石子儿。 河谷底部是整体的山体岩石被溪流长年累月冲刷出来,布满了青苔和淤泥,而碎石或者巨石块儿完全不见踪影。 寻找石子儿的谋划泡了汤,刘病已只能借助于这一柄硕大的青铜锤了。 刘病已双手紧紧地攥着铁锤的木制柄把,奋力地去搬动它,可是它沉重地似乎是一座山,一棵长在地上的树,自己的力量简直弱小无比。 眼看着黑大汉背着美少女爬上了悬崖。 反着身子躺在黑大汉背上的少女的衣角敞开了,连绵的两座山峰陡然展现在眼前。 “这怎么能行——不行!” 刘病已怒吼一声,那股只在大牢里出现的久违热血陡然被唤醒,迅速窜至全身,双手的青筋暴起,力量重新回来。 巨大的青铜锤终于变得轻松无比。 刘病已挥舞着青铜锤,旋转起身子来,就像投掷铅球一般,转了几圈儿,力量足够强劲的时候,看准了行动中的目标,陡然撒手,飞出去的青铜锤径直朝着攀爬在半山腰的黑大汉飞去。 “咦?”黑大汉感觉到一股雄厚的力量朝自己迸射而来,刚一扭头,就被巨大的青铜锤伺候上了。 “轰!” 黑大汉的脑袋就像一只西瓜一般,被青铜锤砸中,直接爆破为碎末。 鲜血、脑浆直接溅满了旁侧的崖壁。 没了头颅的身躯还保持着壁虎一样的姿势趴在悬崖上。 “哗——哗——哗——”硕大的尸体朝悬崖下方滑去。 刘病已赶忙飞跑上去,眼看着少女要坠落到离地面三米高的时候,刘病已弹跳起来,飞身到崖壁上,张开了双臂,一只手托住美少女的臂膀,另一只手绕到美少女的双腿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下沉,下沉……刘病已意识逐渐模糊。 当他重重地砸在地上,而美少女安然无恙地躺在他身上时,他的意识才缓缓地熄了鼓儿。 而当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耳畔嘤嘤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情郎,你……你……你没事儿吧!” “情郎!” 刘病已心里这般突兀地发问,还没等他开口,头脑一阵剧痛袭来,意识彻底断了片儿…… 第45章 差点儿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刘病已被悦耳的鸟叫声和哗啦啦的溪流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蓝天白云,一抬头,看到美少女正坐在旁边吃着野果子。 发现美少女安然无恙后,刘病已才彻底放松下来,头儿重重地砸在草丛上,长舒一口气。 “你醒了?起来吃点儿东西吧!”美少女捡起几粒红彤彤的山酸枣,伸手要递给刘病已。 刘病已抬手放在脸颊上,用力掐了掐腮帮子。 “滋……疼!” 刘病已的幼稚动作立马引来了美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你没死!我们都好好的!那个黑大汉被你一锤锤死了!” “他死了!”刘病已立马兴奋地坐了起来问到,双眼瞪大了瞧着美少女出神。 刘病已显然将昨晚的激战成果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噗嗤!”美少女又乐了。 “你真是一个怪人!昨晚谁又在山洞里用巨大的力气与那黑大汉抵抗了,又是谁挥舞着巨大的锤子将黑大汉的脑袋拍飞了!” 美少女将瘦弱的刘病已上下望了几眼,拧着眉纳闷地问道:“你是人还是神?这么瘦瘦弱弱的身躯怎么突然有那么大的爆发力呢!” 一看到美少女以不屑的眼光看自己,刘病已立马就来了小气。他嚯地站起身,双拳紧握,如健美男子一般,双臂向内勾,一用力,努力将肌肉展现出来。 结果,这弱鸡的身子骨儿哪有半点儿型男的肌肉块呢! “咯咯咯……” 美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哎呀,疼!”刘病已这一用力,后背位置,那个被黑大汉拍了一锤的地方疼痛难忍起来。 刘病已赶忙老老实实蹲下身子坐在草丛里,呲牙咧嘴地叫疼。 “疼了吧!谁叫你逞强的!”美少女将手里的干酸枣儿放在地上,赶忙起身来到刘病已身后,伸出手掌来,帮他揉着受伤的地方。 随着美少女的按摩揉捏,疼痛感渐渐散去。更重要的是让这位美丽绝伦的少女伺候,刘病已觉得欣慰和幸福感大于疼痛,也就不疼了。 两人这般亲昵的动作,逐渐敞开了心扉说起了各自的身世。 女孩姓许,叫许萍儿。 刘病已也如实禀告,只不过他隐去了官名儿,也就报了“刘小俊”的名字。 “这是什么地方?”刘病已这般问出来,才觉得唐突了。 美少女也不惊讶,以为昨天他为了救自己,脑袋受了伤。 “昨晚听说是陇西山寨,一批生活不下去的农民进山造反,靠着打家劫舍,没想到成了气候。” 刘病已又询问了此地与长安的距离来,推算着当初的自己昏迷了多久。 刘病已忽然想起昨晚的黑大汉以及那个俊美的小生来,就奇怪地询问士子怎么会跟山贼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许萍儿也纳了闷:“不知道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想必一定是官贼勾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刘病已瞬间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靠着自己数千年的文化积淀,以及现代化的科学足以能够生存下去,但与武力值高超的人斗,恐怕凶多吉少。 看来以后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功了。眼下从头学起已经不现实,关键是抓住一项特殊技能抓紧训练,比如飞刀,不如飞石,还有弓弩,长矛。 “你怎么会在这里?”美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刘病已的犹豫和惧怕,便岔开话头问到。 “我?我忘了……”刘病已的遭遇有些崎岖,一时半会儿不能和盘托出,只能这般如实回答了。 美少女沉默了起来。刘病已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让美少女不可信,立马按照这个话题反问到:“美女你呢?怎么会来到这里?” 许萍儿如实相告。原来,她随着她的贴身丫鬟晴儿来到深山打猎。中途遇到了狼群。晴儿舍命将狼群吸引开来,她在深林中狂奔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到,昏死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猎户家。还没等她对解救她的猎人说声谢谢,就被一群山贼强掳到了山上。 后来从那群舞伴们口中得知,救自己的猎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专门在深山用狼群和毒蛇设套,强掳美丽的少女。 比起她们来,许萍儿反而是幸运的,因为这些女子的家人都被猎人的狼群和毒蛇,或者是山贼杀光了,独留她们上山伺候山大王。 刘病已一听这话,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立刻十分担忧地问道: “哦?那你没有被……山大王……霸……霸占了吧?” 美少女莞尔一笑,顿了顿说到:“我在山上待了四五天才发现,山大王不好女色!” “不好女色?那他好……”刘病已一想到昨晚,山大王看自己时露出的贪婪无比的色色眼神,屁股突然一紧。 “俊郎,我把你按疼了吗?”许萍儿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刘病已真替自己这个原主悲哀。 想起龌龊的事情,刘病已胃里一阵恶心。 吃了许萍儿采来的不少野果子,刘病已才觉得力气在逐渐地恢复过来。 饱暖思欲欲,刘病已开始对眼前的美丽山河景致有了兴趣。 他们此刻正处在一座山峰之上。而山峰之下便是那条昨晚救了自己和美少女的河流。 环绕着河流的是重重叠叠的群山,一直蜿蜒万里,看不到尽头。 “啪!”绵绵长长的马鞭声响在山谷之间。 山下这一声巨响,吓得刘病已和许萍儿赶忙匍匐下身子来。 “都给我打起十足的精神来,一是找到黑魔王,二是找到那个俊美的小生!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人!那名俊美的小生昨天一早才绑了来,我还没尝鲜呢!” 山峰之上的刘病已和许萍儿一听,这粗嗓子分明是那名山大王。 从他的话里,刘病已读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立马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他心想:“还好,还好!我这朵美丽的少年之花,并没有受到这坏蛋的摧残!” 他这般心花怒放的时候,余光陡然感到趴在脸庞的许萍儿用一双温柔的眼神瞧着自己。 他一侧头,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对视起来。 两人爬地太过紧贴了,只要刘病已愿意,往她的方向稍稍扭头,热烈的唇印就就落在那张美艳无比的脸蛋上。 可是,刘病已是有道德底限的人,不能夺人之爱。起码得让对方先主动吧! 嘿嘿(*^▽^*) 哈哈\(^o^)/~ 吼吼o(*^@^*)o “糟了!黑大汉的尸体就在旁侧,他们不会按图索骥,找到山峰上面来吧!”刘病已焦急万分。 第46章 你若愿嫁,我便娶你 许萍儿撇嘴一笑,立马颇有意味地瞧着刘病已说到:“黑大汉的尸体昨晚就被我丢入大河里去了,经历大半夜早就漂没了影儿。现场也被我处理了,丝毫看不出打斗和血痕来。” 刘病已这才以仰慕的眼神正视面前这名身材火热的美少女,有这般大智慧。 听到山脚下传来不少狗吠声,刘病已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儿。 “哎!都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昨晚我没昏死过去,现在早就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了。”刘病已为自己的虚弱抱憾不已。 “放心吧!我在山脚下释放了毒粉,狗儿一闻到就会发狂,进而……” 许萍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山下的狗声陡然狂吠起来,紧接着是众人被撕咬地异常疼痛的哭喊声: “哎呀呀!这群畜生!疯了!疯了!敢咬我们,杀了它们!杀了它们!” 刘病已和许萍儿知道药粉起了效果,都不约而同地嬉笑起来,透过高高的草丛,两人朝山下望去,山大王连带那百十号士兵被数十条狂犬咬得四处逃散,完全乱了套。 趁着他们慌乱,许萍儿领着刘病已朝一条绵延的山峦摸去。 一路走起来,刘病已才知道什么是深山老林,什么是崇山峻岭。 更让他们苦不堪言的是,两人一路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野果子,一路狂奔,就想把山贼远远地甩开。 一路上也提防着猎户,他们中很多人是靠捉人来卖给山贼,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为了掩人耳目,许萍儿用淤泥把自己涂得跟个野人似的。 只有深夜,两人攀上了能够避免野兽袭击、视野开阔的石山岭,才敢架起火来,烤熟了打来的野兔子吃。 许萍儿从山下的河里洗澡出来的时候,兔子肉已经香喷喷。 原生态确实是后世无法比拟的,只可惜少了烧烤的必备三套件:辣椒、孜然和盐。 咀嚼着味道还算鲜美的烤肉,刘病已瞥见许萍儿吃得却是狼吞虎咽,顿时心生怜悯。 这么美貌的女子竟然落得这般窘迫,男子大丈夫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你怎么了?”许萍儿感觉到了刘病已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没!没!”刘病已扭过头去,借着被烟呛的当儿抹一把眼泪。 深夜,两人背靠背偎依着,仰头瞧着漫天星空,吃吃地发着呆。 许萍儿讲述着牛郎和织女的凄美故事,说到动情处,许萍儿只是昂着头不说话。 刘病已就默默背诵起了牛郎织女的诗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许萍儿默默念诵着,“真好!你作的诗歌吗?你教我,你快教我!” 刘病已这才意识到这首诗歌虽然产生于汉朝,但要在西汉末年才出现,到南朝时期由萧统将这一无名氏诗作选入《文选》,凑成了十九首,而得名《古诗十九首》。 看美女这般崇拜自己的神情,作为新时代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刘病已,可以背出好多诗篇来。用一晚上就能俘获美少女的芳心。 但他不想这样做,因为他背不过全部……(⊙o⊙)… 书到用时方恨少,刘病已真的要恨死自己了。不好好背诵诗歌,反而抱着金庸大师的著作孜孜不倦,真是罪过,罪过。 虽然在内心深处不断谴责自己,但他还是要将这首凄美的诗歌传颂给许萍儿。 两人这般笑着聊着,陡然分别作了牛郎和织女的角色。 “如果有一天我在天宫,你会每年按约定时间来看我吗?”许萍儿问到。 “不去!”刘病已断然拒绝。 “鞥?”许萍儿明显被刘病已的狠心拒绝生气不已。 “看你,一天怎么能够!我要在这星空上铸造一个天宫,住在里面,每天都能见到你!” 不经心的撩妹,换来的是许萍儿的良久无言。 刘病已一扭头,看到许萍儿正双眸紧盯自己,两股泪水从脸颊上滑下来。 刘病已伸手帮她轻轻抚去泪水,之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经历了生生死死,几世轮回,来到这一世里,只有她是自己最为贴心的人,刘病已真的害怕,一旦离开她了,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无比懵逼的少年。 这一路上已经证明,是她在照顾他!照顾这个对大自然生存法则一无所知的高等人才。 他真想跟她说:“这一辈子永不分开!” 但他不敢说出口。 男人一旦对心爱的女人说了承诺就要做到。 但他能做到吗?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自己的家业在哪里,一穷二白,傻不愣登的一个少年,他拿什么来做出承诺。 “我们要去哪里?”刘病已问到。 “杜县!位于长安城南郊百十里地。” “杜县?”刘病已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在嘀咕着:“你有家,我的家在哪里?” 刚想到这里,耳畔突然响起了爷爷的声音:“刘病已,你跟着她,你也去杜县!你的家在杜县!” “什么?”刘病已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失了态。 爷爷施法助自己来这一世,要经历“为天下苍生谋福利”的渡劫,以此来洗脱石家因为泄露天机的罪孽。这还是来到这一世后,第一次听到爷爷借助魂灵之力传达的声音。 “我说啊,杜县距离长安城有百十里地。”许萍儿以为刘病已在询问自己,干嘛回答到。 刘病已的心完全不在这里,他反复在心里问到:“爷爷,爷爷,你在吗?” 问了几遍却得不到爷爷的回复,才知道爷爷因为帮助自己穿越五世,几乎耗尽了特异功法,目前是处于沉睡状态。 偶尔醒来一次,一旦借助魂灵之力传达讯息后,就会将功法能量耗费殆尽,换来的是另一段沉睡期。 “好!我们就去杜县!” 刘病已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许萍儿倍感温馨。她仰起头来,瞧了瞧刘病已的俊俏脸庞后,幸福地莞尔一笑,直接就扑到他的怀里,如小绵羊一样,闭目睡去。 第47章 迷魂药 “陛下,他已经失踪数日。” 未央宫。 温室殿。 宽大的御桌前的空地上,一位穿一身青衣的人正俯身半跪在地上。 “卑职一直追踪到他被人掳到陇西深林,便下落不明。” “宫廷內侍有人一直在杜县,那人名字叫苏二,是苏文的侄子。” 汉武帝听完了此人有关刘病已的汇报后,摆了摆手,那人便一抱拳微微躬身便退身出去了。 汉武帝眯着眼,颜色阴沉道:“苏二?” 未央宫后面北宫门东边码着一排板房。 在其中一间狭窄的屋子里,值宿太监苏文端坐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如同打坐,耳朵却仔细听着苏二的汇报。 “叔,这事儿您交给我,我肯定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苏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们跟踪那个小子的这些日子,没被人发现吧?”苏文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最近皇上似乎很是关心刘病已,尤其是在今日的外朝上,皇上对大臣们始终拿不出流民整治对策而大为恼怒。与此同时,皇上还提到了妙解天子三问的刘病已,言语之中,无不充满了夸赞。 这不得不让苏文对自己正在实施的报复计划忐忑不安。 如果皇上一旦查到刘病已突然失踪,而这失踪又与自己紧密相关,皇上会不会对自己开刀问斩? 江充被灭族后,苏文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毕竟,他与江充一起策划了巫蛊之祸,在陷害太子刘据的事件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虽然文华美人寿诞之夜的爆炸很多人认为是天雷惩罚,但也有种传言,或许是人为。 想到刘病已逐渐显现出来的聪明智慧,苏文就充满了十足的恐惧。 他生怕刘病已会把这份怨愤之火烧到自己身上。 要消除这种恐惧感,必须要对目前尚无依靠的刘病已下毒手。 苏文听了苏二的话后,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睁开眼,抬眼问到:“你确实看到他被人拖进深林了?” “侄儿亲眼看到的!” “你该趁机杀了他!”苏文咬着牙说到。 乍听到这话,苏二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望着满脸愤懑的苏文,知道他对自己不满了,苏二立马挤出笑来,“叔,他毕竟是陛下的皇曾孙,一旦查到是咱们干的,咱们苏家就得满门抄斩啊!” 苏文听了,幡然醒悟地瞥眼瞪了他一下。 “咱们借助别人之手杀了他,岂不是让咱们脱离地干干净净!”苏二见苏文的愠怒之色稍微缓解,进一步说到:“您老放心便是,那个山大王是出了名的男色狂,那个小子到他手里肯定会被折磨而死,您就瞧好吧!” 苏文听到他这番戏谑之话,脸色才有了喜色,骂到:“你这家伙从小就不正经,可没少让叔叔操心呢!” “您老人家教导有方,我不是改邪归正了嘛。” “哼!狗改不了吃屎!” “是!是!您老人家怎么开心就怎么骂吧……” 连续在山林行走了七八日,当两人的衣服彻底破烂成了叫花子打扮时,才站在杜县的城池外。 刘病已心中十分感慨:数日前刚刚奉旨前来,没想到中间被人掳走,数日后再次归来,自己不管是穿着打扮上还是从心理上彻彻底底适应了乞丐生活。时逢灾荒年代,路上多的是形形色色的难民。多两位年轻乞丐也不是稀罕事儿。 混在形形色色的难民中,他们照例是最为普通的两个逃难者。 当然,与这些逃难者不同的是,许萍儿有家业在杜县县城内。 刘病已跟着许萍儿在杜县的大街小巷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家小门口前停住了脚步。门口两侧的灯笼上写有篆字“许”。 “到了!终于到家了!”许萍儿刚要举起拳头砸门。 墙头上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喊喝声:“什么人!这般大胆!” 分明是女人声调,分明有一人从墙头上飞身落下来。 见到这情形,刘病已本能地将许萍儿拉到自己身后,伸开双臂护住许萍儿。 那飞人落地后,让刘病已眼花缭乱的是,她那瘦弱的身板上前凸后翘,因为落地太过陡然,它们抖抖颤颤,颇为壮观。 刘病已未看此人面部,却盯着她的脖颈下方的山峦吃吃地瞧着。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刘病已这般贪婪地盯着重要部位观瞧,顿时激怒了这名女子。 “镗啷啷……”一把明晃晃的青铜剑亮在刘病已面前。 “逮!你们这些贼民,大白天就想打劫吗!”女子声音坚定,底气十足。 刘病已抬起眼神来,才看清面前的女子男子装扮,长发高扎,干净利落,无比飒爽。 一副凌然正气的杀手小姐姐装扮。 “晴儿!晴儿!我是萍儿!”许萍儿从刘病已身后窜出来,朝面前的女子扑去。 晴儿当时看不清楚许萍儿的模样,但听到她的声音后,立马就断定此落魄女子定然是自家的大小姐了。 她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等着许萍儿将自己搂得结结实实。 “晴儿!我可到家!到家了!”许萍儿喜极而涕。 晴儿这才收起了青铜剑,紧紧地搂住了许萍儿,眼里也滚起了泪水,哽咽地说:“那一日,我独自引开狼群,逃到一个高山上,在山脚下撒了毒药粉,傍晚才发现,那些狼群是有人驯化的。知道这件事后,就后怕我们是遭人监视了。等我回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寻找了四五日无果,我深知身单力薄,无法与这些歹人对抗,只能回来禀告老爷了!老爷和二老爷正召集高手,准备即日启程,去寻找你哩!可好,你竟独自回来了!” 说到“独自”两个字的时候,晴儿横眉瞪了刘病已一眼。 当她发现刘病已仍旧用色眯眯的眼睛瞧着自己那脖颈下的关键部位瞧时,立马将小姐推开,瓮声瓮气地质问到:“他又是谁?是不是他强掳了你去?我今日非宰了他不可!” 晴儿说着拔剑就要上前一剑结果了刘病已的性命。 刘病已赶忙后退几步,吓得双手护在胸前,生怕被这个杀手姐姐一刀结果了性命。 刘病已虽然初见晴儿,但一路上从许萍儿口中听到了有关晴儿的大概事迹:家人遭歹人杀害,从小拜师学武,擅施毒药——一位冷酷无情,但颜值超高的杀手小姐姐。 “晴儿,你误会了,是他将我从山寨大王那里解救出来的,没有他,我就遭遇不测了!”许萍儿忙拉住晴儿的胳膊,安抚着情绪激动、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刘病已碎尸万段的杀手小姐姐。 “他?就他这弱鸡样,能救你?连他自己都救不得吧!”晴儿拧眉瞪眼,将瘦瘦弱弱的刘病已上下打量几番,十分不信任许萍儿的话。 “你要相信我,真的是他。你别看他瘦弱,但他很是强悍来!”许萍儿急得口不择话。 “强?他哪里强了?”晴儿一听许萍儿夸赞这个美少年,眉毛拧得更紧了! “他是不是对你施了迷魂药?还把你给怎么了?说不定他跟那些猎人和山贼是一伙儿的,设计来撬咱们家的财产!我看还是让我一剑剁了他!” 晴儿的话虽然毫无根据,但她分析地头头是道。研究过逻辑学的刘病已自然高看了这位冷酷的杀手小姐姐了。 这般心动,立马让他双眼射出了更加闪亮的光泽来。 晴儿立马就感知到了他双眼的贪婪来,气上心头,就要挥舞长剑。 “别!晴儿,你要信我的,我没有被他迷惑,你相信我,是他才护住了我的清白之身,还一路护送我到的家!” 刘病已不能这般坐以待毙,更不能躲在许萍儿身后,得以安全。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他整了整衣襟——两片儿枯草编制的韦席——彬彬有礼道:“晴儿小姑娘,萍儿小姐句句属实,在下也岂敢欺骗于你?” “小?小姑娘?我哪里小了?”晴儿生气地说完这句话,突然看到刘病已视线飞落之处恰是自己的身材,立马就火冒三丈。 第48章 杀手小姐姐 “是真还是假,先问问我的小毒毒再说吧!”晴儿一挥舞手中的青铜剑,立马就想起了铮铮的清脆声。 “好剑!”刘病已赞不绝口起来,他心想:“这把好剑若是拿到后世,一定可以买一个国家!” “当然是把好剑!它可是杀过数百人了!今天就让你尝尝它的滋味!”晴儿说着就飞身上前。 “嘭!”许萍儿一把抱住了晴儿的腰肢,“晴儿,我真的是得了他的相救!若不是他誓死相救,我的清白早就被那山大王给玷辱了!” 许萍儿之后便是苦口婆心,连带双手捋吧她的双肩,这才让晴儿放下了杀心。 末了,晴儿用手一指刘病已,“他怎么处置?” 许萍儿想都没想,就说到:“我想把他领进许家……” “不行!”晴儿不等许萍儿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小姐,你别忘了,你跟刘家的那个小子的婚约还没解除!你就领着一个美男子进家门?这话传出去了,老爷为了许家的名节,还不得乱棍打死你啊!” 刘病已从杀手小姐姐的口中说出“美男子”三个字后,沾沾自喜。刘病已忙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虽然只有两片儿草编的韦席。梳理了一下长发,虽然头发里裹满了草杆儿。 可他听到后半句时,才恍然大悟,在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一个未出阁的少女陡然领一个陌生男子进家门,实在是不妥。 如果今日自己迈进了许家半步,明天一早,大街小巷就会疯传许家大小姐许萍儿与美男子的风流韵事来。 这样以来,岂不是害了这一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了吗。 “萍儿,晴儿说得对!”刘病已这般一说,原本正在争执的晴儿和许萍儿顿时惊讶不已。两副俏丽的脸蛋儿同时瞧着刘病已,瞪大了美丽的大眼睛。 一样的惊异,不一样的是许萍儿的眼神里满是温婉柔媚。而晴儿的眼神里充满了冷峻与肃穆。 享受着两位大美女的崇拜目光,刘病已的心中充满了凌然正气。 “我不能迈入许家半步。今日里安然送你到家,我已知足了。就此别过了!好生保重!”刘病已学着古人的样子,冲两位美少女一抱拳,干脆利落地要转身离开。 但双眼扫及许萍儿时,过往陪伴的种种场景历历在目,心里陡然一软,颓然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这些时日的相依相随,已经让刘病已无法离开这名美丽又会疼人的女子了。 但长痛不如短痛,何况,等到他找到家人,还能找机会跟她见上几面,抑或等着许萍儿跟刘家的那个让她极度讨厌的小子撕毁了婚约,他就差人上门提亲。 这般想着的时候,刘病已已经猛然转身,沿着来时的窄窄长街潇洒走去。 “刘小俊!刘小俊!刘小俊!”许萍儿呼喊着刘病已的名字,胳膊却被晴儿牢牢抓住了,不让她去追刘病已。 “哎呀,好歹给他一些银两啊!他身无分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呢!”许萍儿挤得干跺脚,却眼巴巴地瞧着刘病已匆匆离去,头也不回地转过墙角,拐入另一个胡同。 “你不是说他家也在杜县吗?担心什么!你还是快快去见老爷吧,老爷这几日都快被急疯了!” 许萍儿拗不过力大如牛的晴儿,直接被拽入家门,穿过后院,穿过花园,朝前院小跑而去。 刘病已独自来到大街上,这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神色立马就衰弱地如同丧家之狗。 “这杜县这般大,我要到哪儿去?奉旨乞讨是不是给限定了区域,那段区域在哪儿?”刘病已懊恼不已。 在大街上转了许久,丝毫找不到头绪。刘病已恨不得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抓住一个人问:“你认不认识我?我乞讨的地盘在哪儿?” 如果那样的话,就算自己呲牙咧嘴笑着询问,也会被人当做是傻子,疯子。 还会被美少女大喊一声:“抓流氓了!” 他会立刻遭到善良而又团结的街民们拳打脚踢一番。 眼看着傍晚的夕阳就要落山了,干瘪的肚子开始饥肠辘辘地叫唤了。 今天一大早为了赶路,并没有去捕获野味,只是吃了一些干酸枣。到现在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了。 刘病已忍受着饥饿,心里直叫苦:“真是倒霉透顶了!别人穿越再悲催,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我刘病已倒好,不但接连仆街,还穿越成了千古一枚乞丐,忍饥挨饿,独自流浪在街头。” 人饥饿到了极点才明白一个道理:脸皮子与食物比较起来,简直轻若鸿毛,狗屁不是。 想到这里,刘病已从腰带下抽出一只石碗来。这是在深山老林的时候,刘病已为了喝烧开水而专门凿的。 一手捏着石碗,一手拄着一根树枝,刘病已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伟大事情——乞讨! 刚刚拐入一条胡同,刘病已顿时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关门声响。 这一条街道两侧的茅草小院的门不约而同地关闭。 紧接着便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咒骂。 “死乞丐”、“死难民”……各种污秽言语不绝于耳。 刘病已赶忙抽身出去,狼狈不堪地拐入另一条胡同。 走了大半天,还是一样的紧闭户门。而让他惊喜的是在胡同的角落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敞开着门。 刘病已心说:“好人还是有的啊!” 刘病已刚刚一脚踏入宅门,便听到屋子里有一粗壮的男子声音吼了起来:“俺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若进来,就把你炖了!” 一听这话,刘病已赶忙抽脚出来,扭身跌跌撞撞朝大街上跑。 看到了纷纷扰扰的难民们,刘病已这才放心下来。 虚晃着身子,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刘病已心里咒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人心淡漠到人吃人的无情与悲凉啊!” 折腾了大半天,却什么吃的都没能讨到。 刘病已沮丧地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沿着大道往前走。 “娃子,快走!小心被虎二他们看到你!”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拽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姑娘就往前飞奔。 “哎呀!我的小丫头!我的小丫头!”小姑娘对着地面上的一个小木偶拼命招手,无望地呐喊着,奈何被那大汉拽着快速朝前奔去。 刘病已心疼小姑娘的失望,急忙快走几步,将地面上的小木偶捡起来,快走几步,追上那位小姑娘,一把洒在她的手里。 “谢谢!谢谢叔叔!”小姑娘看到小木偶失而复得后,高兴地露出了两个好看的虎牙,她一抬头,看到刘病已后,嘿嘿一笑,说到:“叔叔你真好看!” 听到小姑娘的夸奖后,刘病已回报她一个微笑。 “叔叔笑起来更好看!” 刘病已抬手想要摸摸这位可爱小姑娘的头,却听到拽她胳膊的大汉怒道:“小白脸再好看也是一个要饭!看什么看!好看能顶饭吃啊!快走!虎二他们要追上来了!”大汉拽着小姑娘继续挤开难民朝前疯跑。 “爹爹,你今天怎么这么害怕虎二他们?”小姑娘询问到。 “我刚才抢饭,打了他妹子!” “啊?那么好看的小姨你也打?爹爹你该打!”小姑娘说着就抽打起了大汉的大腿。 “好看顶个饭吃啊!今儿舍粥的量越来越少了,不抢又得挨饿!” 两人边说着边往前跑,直至淹没在难民群中。 第49章 高烧 暮色越来越沉。眼看就要黑天了。 刘病已一无所获,只能拉着沉重如铅的双腿朝街边的扎堆的灾民挤去。 “呵呵,小伙子,没抢到官府的舍粥吧?”一位白发胡子的老头儿侧身躺在墙角,见刘病已蹲了过来,不无戏谑地问到。 “舍粥?有舍粥的地方?在哪里舍粥?”刘病已一听到这话,嗖地一下子起身,激动地四处张望着。 “早施舍完了!” 这句话简直如针一般,戳破了皮球,让刘病已一下子泄了气,绝望地继续蹲下身子。 “你是新来的吧!”老头儿问到。 刘病已心里好生气恼,哪有空管他。 老头儿见他不言语,却自得其乐:“官府本来一日舍粥一次,刚开始米粥糠草的量还算足,眼看着难民越聚越多,舍粥的量却突然少了下来。今天的舍粥不但迟了许久,还多半是米汤,见不到米粒子。不过,听他们说,有这一锅就不错了,明儿个恐怕不再舍粥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难民便嘤嘤有了附和声:“朝廷不把百姓当人看,还不如他们家的一条狗呢!狗尚且有狗食儿,咱们这些当老百姓的,连喝米汤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舍粥越来越少,东街昨天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了!恐怕再过今晚,又要饿死更多的人……” 听着周围人的诉说,刘病已心中对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愈加地抨击起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刘病已由愤恨转为慨叹,不觉间就吟出了这两句诗句。 他这一脱口,周围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仔细品读着这两句刻画逼真的诗句。 “好句子啊!看你细皮嫩肉的是一个读书人吧!”老头儿那双贼亮的眼睛闪出了光芒,上下打量着刘病已。 刘病已懒得跟他搭话。 当人饥寒交迫到极点,话是最多余的,连心里话都懒得去动弹了,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用在了粗粗的喘息上了。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惹谁不好,刚才竟然调戏了狗三儿的闺女,小心这个女儿奴报复心强,晚上趁你熟睡,给你一个闷砖头!”老头儿的话里满是充满玩味的戏谑。 刘病已还以为他说的是许家,忙睁开眼要质问狗三儿的为人。 老头儿见他的话起了效,嘿嘿一笑,说到:“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四五岁的娃娃也不放过!” 啥? 啥! 明白了老头儿所指是刚才他帮捡拾布娃娃的小女孩儿,刘病已顿时在心里开骂: 你这老头子老而不尊吧!思想这般龌龊! 老头儿见小伙子用犀利的眼神瞪他,戏谑一声笑:“这个难民大潮有两大帮派,一个是河涧帮,为首的便是虎二。一个是鲁中帮,把头儿的就是狗三儿。为了抢舍粥,两大帮派已经干了不少仗了,刚才的一仗刚刚互相打死了不少人……” 刘病已听着老头儿的叙述,开始嘲笑起了他们,他心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饥饿的年代,人为了一点点食物会大大出手,甚至不惜打死人命。” 听着聒噪的交谈,刘病已突然心肝发颤:“爷爷说我来这一世的使命是‘为天下苍生谋福利’,这样穷困的时代,要实现这一目标,任务是多么地艰巨!何况,眼下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谈什么大宏伟目标,简直是扯谈!” 饥饿的时候,度日如年。黑夜如同鬼蛆,渐渐爬浓了天空。 刘病已只能跟灾民们一起挤在大街两侧的墙角根旮旯角。 暮春时节,柳树芽儿刚刚吐出来一些。深夜异常清冷。衣服单薄的刘病已经不住这凄寒,使劲将自己蜷缩起来。 灾民们挤在一起,除了长吁短叹,就是一贯的沉默。 一天的疲惫终于霸占了柔弱的身躯,刘病已渐渐昏睡而去。 半夜时分,寒气侵入体内,刘病已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一阵眩晕。 “莫非挨了那狗三儿的板砖?倘若是的话,明日一早,我就对你的闺女不客气了!”刘病已迷迷瞪瞪,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没有丝毫力气支撑起沉重的眼睑来。 刘病已下意识地抬手,照额头上一抹。 “糟了!” 滚烫无比,似开水烧。 发烧了! 在前世,发个烧,吃几粒儿感冒胶囊和阿莫西林,出身汗,就能挨过去。 但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古代,发烧感冒是要死人的! 刘病已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让自己强挣扎着起身,用跑步的形式让自己出身汗。 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腹中空无一粒粮食,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住这滚烫的发烧。 一番折腾不但奏效,反而愈加地昏死过去。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刘病已只觉得口渴难耐,胸中如火烧一般灼热难耐。 “水……水……” 刘病已在昏睡中,发出了喃喃的渴望之声。 “叮……” 什么东西塞到嘴边了。 “咕噜……” 一股清流窜入口中。 “水!”刘病已下意识地一扬脖颈,将衔在嘴边的碗儿往上一送。 “咕咚咕咚……” 一碗的水儿全都灌入腹中。 而让刘病已极为惊讶的是,嘴中似乎还有几粒香甜的米粒儿。 “好看的叔叔,你好些了吗?”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刘病已得了汤水的滋润,病情才有所缓解,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那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面前,瞧着自己。 “谢谢你,小姑娘!”刘病已身子骨异常虚弱,只能蠕动喉舌,发出这般声音来。 “混账小团儿,你怎么把米汤给他了!那可是爹爹拼死拼活干仗抢来的!”周围突然一声暴喝炸起。 刘病已抬头一撇,看到不远处的狗三儿疯了一般朝这边跑过来。 刘病已下意识地想起身,护住小姑娘。但他昨晚发了高烧,身体瘫软如棉花,根本就动弹不得。 狗三儿几个箭步跑过来,一把揪住了刘病已的两片儿韦编,就把他提溜了起来。 “你这小白脸,又在耍什么花招哄骗我闺女了!昨晚我就想给你一个板砖儿,要不是丫头拦着,我就拍烂你了!” 狗三儿如疯狗一般脸贴脸地朝刘病已怒吼起来。 “放手!我并没有哄骗你家姑娘!”刘病已语若游丝地辩解道,语气里透着镇定自若。 “爹爹,小团儿见他生了病,才来喂他的。他没有骗我呢!”小姑娘跺着双脚焦急万分地说到。 “你用了什么迷魂汤,把俺闺女哄骗地这般服服帖帖了!俺今天非把你揍死!快点儿把喝下去的米汤给俺吐出来!” 刘病已本来就瘦弱无比,加上发了高烧,更是无比轻飘飘。 狗三儿拎起刘病已就像是拎一只小鸡子,单手提起来就给丢到大街上了。 “嘭!” 重重地摔在地上,砸起了灰蒙蒙的烟尘。 第50章 闯祸 全身酥软如同棉花一般,即使重摔一次,也并没有唤醒多少知觉,只觉得头嗡嗡乱响。 暖暖的朝阳晒在刘病已的脸上,刘病已反而有种困顿的疲惫感。 “嘭!” 狗三儿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刘病已的腹部。 这一重击让刘病已的脑袋顿时嗡嗡直响。 双眼迷离,出现了幻境—— 王爷,富贵,种田,赋诗,赚钱,小酒,美女如云……这些本该才是自己应得的情形突然烟消云散,结果自己却是做个悲催挨打的乞丐! 一股悲愤的闷气在胸中涌动,让他原本无力的四肢慢慢充满了力量。 “爹爹!救我啊!”此时,不远处突然炸起了小姑娘的呼喊声。 刘病已缓缓抬起头来,竟然看到一个男子拦腰抱起小姑娘就往远处跑。那人边跑边狂笑到:“哈哈!终于被我虎二逮到了!别怕啊,小姑娘,等我把你卖掉,叔叔就去寻花问柳一番!哈哈哈!” “小团儿!小团儿!”狗三儿竭嘶底里地一声怒吼,赶忙撒腿去追那人。 而就在此时,五个大汉晃悠悠围了上来,直接将狗三儿围在圈里。 “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给俺让开!”狗三儿怒吼到。 “去你娘崽的!”其中一人一个闷棍打在狗三儿的后背上。 狗三儿顿时如死了一般栽倒在地。 “嘭!” “嘭!” “嘭!” 五个大汉围着狗三儿拳打脚踢起来。 烟尘漫漫,周围的灾民们吓得纷纷躲避开来。 已经跑远的小团儿还在奋力挣扎,竭嘶底里地哭喊道:“爹爹!你们别打我爹爹!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千万别再打我爹爹了!” 携裹她的虎二一声狂笑:“哈哈哈哈!孝顺的小丫头,你跟了他就是遭罪!放心吧,等我给你开了包,我一定给你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嫁了,以后你就吃香的喝辣的……噗!” 虎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背袭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顿时变成了秋风里的树叶一般,飘飞出去。 “嘭!”飞出去十多米,终于栽倒在地。 被甩出去的小团儿赶忙爬起来,回头看到那位好看的叔叔陡然站立在虎二身后,气喘吁吁地浑身颤抖。 “这家伙会功夫!快!拿刀剁了他!” 周围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原本围攻狗三儿的五个大汉蜂拥而至。 而习惯偷袭人的那名汉子窜到刘病已身后,闷头就来一下木棍。 “嘭!”木棍竟然碎裂成了木屑。碎屑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撒了一地。 那名汉子一看手中的断木,吓得双目圆瞪,浑身哆嗦。 跟那名汉子一起纳闷的还有刘病已,他在心里陡然骂到:难道自己还是大力金刚神?坚不可摧,力大无穷? 想来,一定是与自己平时苦练有关系,但自身的潜质一定是自闭症的原主抗打能力强,毕竟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乱棍鞭打之下。 “这……这家伙是人还是鬼!” “什么鬼不鬼!给我拿刀劈了他!”虎二爬将起来,龇牙咧嘴地大声喊叫到。 “杀!”剩余的四名大汉抽出大刀来就朝刘病已飞奔而去。 力量?一股股热血沸腾了,刘病已顿时觉得双臂有了数百斤之力,眼前恍然出现的是截拳道的招数。 肘击,扫腿,侧踢…… “嘭!” “嘭!” “嘭!” “嘭!” 一下一个,刘病已才出了四招,四名大汉就蜷缩在地上,嘴里喊痛,浑身抽搐。 “看刀!”虎二气红了眼,拾起地上的一柄大刀就朝刘病已剁去。 “找死!”刘病已一侧身子,躲开砍来的大刀,左手一下子攥住了虎二的手腕儿,右肘出击,直接顶在了虎二的腹部。 “嘭!” 一下,不痛快! 再来! “嘭!” “嘭!” “嘭!” “嘭!” 几肘下去,虎二当场吐了鲜血。 杀红眼的刘病已还不解气,腾空一个翻身,一脚正中虎二胯下的关键部位。 “咔嚓!”虎二的什么东西当场碎裂。 “啊!”虎二痛叫一声。 还没等他翻白眼,刘病已再一拳砸在他的后心窝上。 “咔嚓!”同样是一拳打碎骨头。 “啊!”虎二痛叫一声,一翻白眼,昏死当场。 周围的灾民全都吓傻了,都如同被点了穴位一般,愣怔怔地盯着他出神,木讷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小团儿!我的小团儿啊!”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狗三儿跌跌撞撞朝小团儿扑去。 “哇!”小团儿像是刚才被吓傻了。她一看到爹爹就痛哭出来。 刘病已看到父女俩终于团聚,欣慰地一笑。但随后就是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等到一口水被灌入口中,刘病已才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面前给自己喂水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 “醒了!好看的叔叔终于醒了!”一旁的小团儿高兴地叫了起来。 小团儿这般呼喊,夕阳斜照处的墙角拐入一个男子,那人赫然是狗三儿。 他一近前来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刘病已跟前。 此时,女子一把把小团儿也拉了过去,跟狗三儿并排跪下。 “你们这是……”刘病已强挣扎地坐起身来。 “狗三儿一家人感谢大恩人!”狗三儿说完就磕起了响头。 “嘭!嘭!嘭!” 震得这大街墙面上纷纷落土。 “你们快请起!我刘病已受不起你们这般大礼!”刘病已起身将三人搀扶起来。 “恩人!请喝米粥!”女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粗陶碗,递给刘病已。 刘病已看了看三人,“拿碗来吧,咱们分着喝!” “嘿嘿!俺们早喝过了!恩人,这是给你特意留的,你快喝吧!”狗三儿笑得极为腼腆,但话里透着真挚。 刘病已也不再顾忌了,接过碗先浅唱一小口。 浓粥! 刘病已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又将面前的三人看了一遍。 “喝吧,好看的叔叔!现在没人跟爹爹抢舍粥了,好喝的全都落在咱们这里了。” 听了小团儿这番话,刘病已才低头继续慢慢吮吸起米粥来。 来到这一世,刘病已还是头一遭尝到了大米粥和着米糠的粥饭。 刘病已心里苦楚异常:“这次奉旨乞讨,真是让我尝尽了人间苦楚!” “想必,陛下这是让我从最基层干起,把缺少的基层经验给补齐了。” 戏谑归戏谑,刘病已心里明白,难民问题一直是困扰朝廷的一件大难事,如果能够顺利解决此类事件,或许能够有助于安定天下,也能实现自己设立的“为天下人谋福利”的抱负。 桑大人的意思,也是希望通过此事堵住那些怀疑自己能力的人的嘴。 好吧,那就想办法尽快把难民问题给解决了。 算算春闱论辩会的日期,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看的叔叔,好喝吗?你知道吗?虎二他们死了后,爹爹每次抢粥都能抢到最好喝的。”小团儿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虎二他们死了?”刘病已对打死人这事儿,多少还是难以接受。 “糟了!”刘病已担心因为此事会遭到朝内御史的弹劾,那样的话,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也是得不到奖赏。 第51章 小子,你害我 “他们是被灾民们乱棍打死的!”此时,躺在刘病已身旁的老头儿发了话。“他们没少欺负灾民,抢夺舍粥自不必说。有些灾民饿死了,他们就把人家孤苦伶仃的孩子卖了换酒钱来耍。好看的女人,他们就先霸占了,玩够了再卖掉,竟干些缺德的事儿,能不遭人恨吗!” 小团儿指着面前的女子也开了腔儿:“石榴姐姐虽然被虎二当作妹妹,实际上他杀了她的丈夫,硬抢夺来的。爹爹见她无依无靠怪可怜,昨晚已经拉过来一起睡了觉!” 女子听了这番话,双颊飞起了红晕,旋儿低下头去,转身躲在墙角去了。 “嘿嘿……”偎依在墙角的狗三儿瞧着她的模样,嘿嘿傻笑。 刘病已听了老头儿和小团儿的这番诉说,心里的愧疚感才稍稍缓解。他见老头儿跟前的土陶碗干净无比,知道他还没吃过东西,就将碗中的米粥倒给他一些。 老头儿见了米粥,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 双眼眯缝着紧盯着那盖了碗底的米粥,如同见了亲爹娘一般,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之后一仰脖,一口气喝干了,又伸着舌头将碗底舔干净。 良久,老头儿才长喘一口气,余有未尽地咋摸着嘴儿。 “小子,你害我!”老头儿大有十分气愤的模样。 “怎么说?我给你米粥,怎么成害了你?难道粥里有毒不成?”刘病已没好气地问到。 “正是你给我了粥,才是害我!”老头儿一脸的不高兴,“以往忍饥挨饿,也就习惯了。偶尔喝点儿稀汤,就觉得是人间美味。但你一下子给我了这么浓稠的米粥,我下一顿该如何是好?再喝稀汤,岂不是跟喝清水差不多!” 刘病已听了觉得在理,但也知道这未免有点儿太残酷了。 不过,他旋儿质问到:“我们有手有脚,干嘛非要等官府的舍粥?” “不等舍粥还能做什么?” “做些能赚钱的营生!” 老头儿一瞪眼,“眼下什么能赚钱?没有田地,做不了佃农。难民一多,商铺纷纷关门,哪还能找到什么零工要打。杜县的百姓们见了咱们,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唯恐躲避不及。” 老头儿的话刚说完,狗三儿接了话茬儿。“虎二他们为非作歹,不是偷就是抢,败坏了咱们难民的声誉,官府几次都想找借口把咱们赶出县城了,多亏朝廷里有好官罩着,才没有被驱赶。” 刘病已这才明白自己的唐突想法,在这不合时宜的时代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 眼下要做的就是尽量获取当前形势的信息,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小团儿见好看的叔叔把眼睛闭上,牙齿紧咬。那副好看的脸上徒然平添了一份肃穆,也就不再鼓噪地说什么话了。 饿了许多日,又染了风寒,刘病已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刘病已笃定一个信念:无论何时,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这份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儿,必须要在病好后,再次把日常锻炼给捡拾起来。 狗三儿得了刘病已打败恶棍的依仗,在难民营中自然挺直了腰板儿。又没了虎二那帮派的威胁,自然就做了独大。 狗三儿曾经借着奉承,捏了捏刘病已的胳膊腿脚,发现他并无异样,自是纳闷不已。这瘦瘦弱弱的身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后来,他就跟人四处说,刘病已大哥是神使下凡,自然是深藏不漏,岂能是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 狗三儿还添油加醋对刘病已一番吹捧,自然是得了这依仗,好做欺负人的事儿。 若不是看在小团儿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刘病已才不管狗三儿的死活,但眼下也不能由着他胡作。 刘病已时常劝慰狗三儿心要向善,比如在官府舍粥时,要懂得礼让老人,妇孺和孩子。当天下午,狗三儿就照做了,结果却得到了三只空空的碗,灰头土脸地告诉众人准备好一晚的挨饿。 刘病已知道因为自己的劝善而遭遇挨饿,也就悻悻然,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大家的愤懑。 “哎!弱肉强食的时代!” 掖廷宫。 张贺焦急万分地来回踱步。 郭福和郭禄更是双双苦着脸,唉声叹气不止。 “病哥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够了!”郭禄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贺呵斥住了。 前几日让他俩躲在暗处护着刘病已,没想到两人因为贪玩,竟然跟丢了刘病已。这一失误造成的是刘病已的失踪。 至今不见刘病已的身影已经七八日了,这怎能不令张贺心急如焚。 桑弘羊得知后,更是坐立不安,急忙撒出得力护从去暗中排查。 “大人!”门外,尚方署的尚方令魏东肃立在台阶下,双手抱拳,低头禀报到。 尚方署,在掖庭西北角靠近未央宫北司马门的地方,专为宫庭制作器物用具的地方,犹如瓷器等工艺品生产制作车间。 “什么事!”张贺无暇顾及掖廷事务,一见到这些下属,就烦躁异常。 魏东欲言又止,“大人,下官能否进屋说话?” 张贺甚是反感,也就一招手,“进来,赶紧说,什么事?” 魏东进屋后发现有两个孩童在屋内,他继而盯着张贺使眼色。 张贺本就挂念着刘病已失踪之事,也就对面前的魏东心不在焉,见他不说话,急忙催促到:“什么事?赶紧说!” 魏东只得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张贺,“大人,这是杜县的工坊在运白土过来时,受人之托,捎给大人的。” “哦?”一听是来自杜县,张贺立马紧张起来。 他知道朱安世一直潜伏在杜县寻找刘病已,难道他有新的消息了? 朱安世还是朝廷钦犯,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他临走时说好了,有少爷的消息会及时派人来递信息。 张贺打开小布袋,发现里面是一截小小的案牍,上面刻着五个字:“杜县东南城。” 张贺欣喜不已,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放了。 郭福和郭禄见张贺的脸上泛了喜色,急忙围拢上来,询问是不是少爷有了信息。 张贺一瞪两人。两人便不再说话了。 魏东见势急忙告辞离开。 等魏东走远了,张贺欣喜若狂,急忙命郭禄去禀报桑弘羊。 “舅父,我们想去杜县找病哥儿!”郭福兴奋地嚷着。 张贺一冷脸,“你们别去捣乱了!在家好好读书!” 受了一番训斥,郭福低着头吐了吐舌头,脸蛋儿瞬间便蔫了。 第52章 不负朕愿 未央宫。 早朝上,刘彻勃然大怒。 缘由是长安周边的难民越来越多,而朝廷一直拿不出像样的解决方案。 连年征战,再加上旱涝多发,朝廷积存的粮食已经不多。 当然,剩余的粮食还是要首先照顾攻打匈奴的军队。 而更多的粮食还长在地里。 冬季马上就要结束,绿油油的麦苗却因为春季干旱而有些枯黄。 水塘坝里的存水却不多。 连续数日,各地哭诉旱涝不保的奏章如雪花一样飞入长安,又因为赋税不减,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大量老百姓被迫背井离乡成为流民,有些人上山成寇,打砸劫舍,社会治安一落千丈。各种哭诉的奏章夹杂着悲观情绪涌入朝堂,令刘彻焦头烂额。 让他极为动火的是民间和朝堂竟然有反对攻略战事的声音。他们把这几年的疾病一股脑怪在这上面。 一向自负的刘彻怎能容忍有反对声音。本来因为刘闳篡位和江充背叛自己之事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没想到被这些抱怨的奏章一下子激起火来。 早朝过后,刘彻移驾温室。虽然是初春,但正午的阳光却有些毒热,刘彻热得连喝了几杯茶杯,更是热得汗流浃背。 “灾害隐患解决不了!流动问题解决不了!朕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刘彻拍着桌子怒吼。站在大殿上的重臣们随着桌子的震颤悸动。 “陛下,请息怒!小心龙体!”桑弘羊哀求到。刘彻听到这话刚想发怒,却找不到了着陆点,这几日身体的确不适,不免戳中了要害,强烈的自怜感让他的火气自然就小了一些。 刘彻闭上了眼睛,心气顿时浑厚起来,无奈地摆摆手,“都下去吧!” 众位一鞠躬,退步出去了。桑弘羊却没有出去,柔声细语地说道:“陛下,春天干燥,需要多补水,心情更要注意勿躁,龙体要紧啊!” 刘彻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脸色还挂着愠怒。“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桑弘羊知道刘彻言语所指的是刘病已,马上回禀道:“蛟蛇已出洞,就看他怎样应对了。”刘彻点点头,“朕对他期望很大,希望他不负朕之心思。” “陛下,何不拭目以待?”桑弘羊回答地十分迂回。 刘彻点了点头,“好!”桑弘羊退步出去了,刘彻急忙跟当值的小太监吩咐道:“摆驾凉室殿!” 凉室殿和温室殿分别是未央宫的夏冬大殿,因为靠着大汉最顶尖级工匠们的智慧,让两个大殿冬暖夏凉,非常适宜居住。 干旱的春季气温升高,让空气异常干燥,人难免心浮气躁。居于凉室殿内的刘彻终于随着透凉的局部环境沉淀下心情来。 小太监奉了茶后,轻声说道:“陛下,霍大人在门外候着呢,今日可见还是不见?” 刘彻翻动着新捧来的奏章,正巧是霍光关于春闱辩论会的新建议,他提出要将太学分出上闱院、内闱院和外闱院三闱院,春闱论辩会脱颖而出的优秀生可以免试入学,凭等级进入不同闱院这样以来,平民子弟就能跟世家子弟一样进入当朝最高学府了。 把春闱优胜者与太学之间搭建通道,就破除了世家对学子的控制,有利于为皇帝培养亲信。 况且,寒门子弟一旦上门,对皇恩的感激之情更为浓厚,自然就培养了效忠皇权的栋梁之才。 这个奏章在众多报灾报难的奏章中算是一股清流,让刘彻心情舒畅起来。 “宣他进来。” “啫!” 霍光进前来,施礼后站立在大殿之上。 刘彻抬起头来,打眼瞧了面前这位稳重的老臣,见他一副心沉似水的模样,便觉得异常舒服。 “霍爱卿,春闱之事可还有其他想法?” 霍光一听这话,就知道陛下已经认可了他的这份奏章,心里便有了其他想法,“陛下,桑大人、金大人等草拟的方案,臣已品阅了数遍,觉得有三大不妥。” “哦?哪三大不妥?”刘彻顿时有了兴致,要知道目前的春闱论辩会方案已经经过了多论外朝磋商,大概内容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没想到温文尔雅的霍光竟然看出了三处破绽,顿时来了兴致。 “其一,春闱的台阶过高。陛下既然是要为天下寒门子弟敞开晋升通道,就不该将门槛设定为县学及以上,臣建议将范围扩展至凡掌握儒学经典者皆可报名参加。通过设立初试、入围试等考试,层层筛选,便可把学识低的学子筛选出去。” 刘彻听了点了点头。 “其二,春闱的形式太过单一,只有论辩恐怕没法全面考校学子的学识。臣建议初试、入围试为笔试,题目可设置背诵经典题、答辩题两种形式。所谓言为心声,笔试的考核既不违背论辩的主旨,又能考校书写、逻辑、识记等能力,可谓一箭双雕。” 刘彻听了又点了点头。 “其三,既然有春闱,当然可以设置秋闱。春闱考校文学学子,秋闱可考校武学学子。文武双全,方能给我大汉输送全面人才。” “好!”刘彻听了异常激动,满脸充满了喜悦。 “朕基本同意你的这三点,你速速写个详细方案出来,明日早朝后由外朝进行商议。” “谢陛下!” “嗯!”刘彻喜滋滋地瞧着面前的霍光,若有所思起来,便柔声问到:“霍爱卿对难民之事可有良策?” 刘彻对霍光充满了期待。 霍光也曾研究过此难题,但解决措施都是大家所熟知的,什么安抚百姓,什么给予恩惠之类的,但实施起来很有难度。这个难度的来源便是朝廷财政拮据,无法拿出大量的安抚资金出来。 霍光奔向认怂,但他听属下丙吉说过,刘闳和江充倒下去了,却又惩治了他的曾孙刘病已,看似是不搭边界的惩罚,实际上是对刘病已的一种新期待。 什么期待?自然是难民的解决良策。 刘病已曾经解答出了持续多年的天子三问。 恐怕刘病已被下放,实际上是陛下有意为之,好让他找出最佳方案。 霍光顺坡爬驴,急忙回到:“陛下,此难题唯有一人可解答?” “哦?谁?”刘彻眼里放出了光芒。 “刘病已!”霍光坚定地说到。 “哦?为何?” “太学流传着他的许多经典言语,其中让微臣最为深刻的是两句话。” “哪两句?” “他说空谈误国,又说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 “空谈……”刘彻细细咂摸着,突然叹一口气,“希望他不负朕之愿望。” “陛下圣明!”霍光不适时宜地拍马屁。 “霍爱卿,朕交给你一项特别任务……” 第53章 异样气氛 杜县,东南角的城池内。 源源不断涌入的流民让这座本来就不算富裕的地方彻底变成了贫民窟。 本来还算繁华的沿街商铺早已关门。 百姓门也都紧闭家门,防止流民窜入家中,强取豪夺。 为了解决流民的吃饭问题,朝廷鼓励富户捐钱捐粮,给流民们舍粥。 日益加重的商税把大户们的利润空间不断压缩,已经让很多人根本吃不消,哪还有余钱来行舍施之事。 号称杜县贫民窟的东南城更是无人顾暇。 贫弱的官府既要完成朝廷下派的任务,又不想花钱,便四处打压大户采取实际行动。 杜县有一个大户在得了官府的一份允诺后,最终才出资舍施粥米。 至于什么允诺,流民们根本不晓得,其他人唯恐避流民之不及,更不会关心这些事情。 但流民中普遍觉得有一种异样气氛充盈其中。 至于何故,谁也说不清楚。 流民们只盼舍粥能否抢得到,能否由一天一次改为一天两次,才没精力管什么异样气氛。 这个大户极为吝啬,不但只是一天开一次舍粥,但凡舍粥都是汤汤水水,能见到小米粒都算是幸运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石林醒来缓缓睁开眼的时候,陡然吓了一跳。 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正趴在自己面前,瞪着眼瞧着自己。 “你是谁!我在哪儿?” 石林四处一瞧,发现自己正躺在大街旁的墙角上,而周围全都是零零星星的乞丐和难民。 “病!你醒了?”趴在自己跟前的老头子嘶哑着声音问道。 “病?”石林纳闷地回转头,看着老头子喃喃问到。 “饿傻了?来,吃吧!这是今早官府舍粥的时候,我给你抢来的一碗,喝了就不饿了!” 石林看到,老头子手里的一个破烂的土陶碗里仅有一点儿盖底的稀粥。 石林伸手接过碗来,瞪着碗底的稀粥,想不明白昨晚的事情。 “你呀,我说你什么好!昨晚你是不是偷人家衣服了?” 老头儿靠着墙角躺了下来,还不忘唠叨几句。 “偷衣服就偷吧,是不是还想占人家寡妇的便宜?” “小小的孩们,连腰子都没有,还想干这事儿。” “这次被人打晕了,丢大街上,算你幸运!” “下次,估计直接就去见阎罗了!” 石林一皱眉,辩解道:“不是,我昨晚英雄救美……” “救你的头!你还真病了!怪不得叫刘病已……” 还没等老头子把话说完,石林一扭头,瞪大眼睛,吼到:“你说什么!” 老头子觉得这个小子真的病得不轻,也就咂摸了一下干裂的嘴巴,闭口不言。 吃不饱饭,懒得打架。 石林觉得自己刚才唐突了,急忙换了口吻,柔声问道:“爷爷,您刚才叫我什么来?” 老头子这次唤醒过来:“这孩子,被人打蒙了不是。你不是叫刘病已吗!” 刘病已? 石林惊喜若狂。 他捧着碗,直接笑了起来:“哈哈!我叫刘病已!从此后我就叫刘病已了!” 他突然愣怔住了: “刘病已?奇绝横才的大汉励志帝?” “不会吧!我读过他的故事,他的故事不是乞丐开局啊!” “开局签到为乞丐?狗血的剧本!” “哦!汉武帝都健健康康的,剧本全都改了!” “这历史完全不靠谱啊!” “这妖孽的狗血人生!” 不想那么多,反正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改了名字:刘病已。 ———— “老爷爷,你认识我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刘病已一口喝完那稀粥,放下碗,虚心请教起了老头儿。 “前几日你告诉我的,你还说你是读书人,家住在杜县。” “我的家在杜县哪里?”刘病已高兴地马上蹲下身子,满脸堆笑地给老头儿捶起了腿。 能得到原主更多的消息,就能立马摆脱乞丐身份了。 老头子得了刘病已的捶打后,满脸的欣慰。 “没了!你就告诉我这一些。” “啊?没了?”刘病已似乎感觉到有一盆冰冷的水泼了过来,从头凉到脚跟。 手上的捶打也停止了。 老头儿一看不行,急忙说到:“你还说了……” “说什么了?”刘病已满脸堆笑。 “你说你似乎失忆了,不记得家在哪儿,问询了县衙的人,说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刘病已一下子呆住了。 “或许……”联想到历史记载的悲惨童年,刘病已猜想,或许是自己的身世太过敏感。 为了保存自己的性命,好心人把自己藏匿了起来。 这样以来,自然就没有被登记在户籍里。 县衙当然不会查到此人了。 “不过,这样以来,家可就真的难找了!” 刘病已悲伤没多久,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丙吉!” 根据历史记载,刘病已襁褓中的时候,被丙吉所救。找到丙吉不就知道了自己的家在何处了吗! “不过,我要祈祷,这狗血的剧本不会被改动地太过离谱!” 刘病已心中有一丝丝不安。 因为,两天的见闻,完全不是按原本的套路来的。 “还有,昨日闻听那几个老头儿言说刘彻还在世。” “刘据的冤枉还没被沉雪。” “思子宫也还没建起来。” “也就是说苏文和江充这俩大奸贼还没被除掉!” “那么说,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暴露了!” 苦恼了不多久,一向乐观豁达的刘病已立马就给自己宽慰了: “管他呢!当一天乞丐打一天狗!” “苏乞儿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刘病已照样能逆袭为皇!”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逆天改命!” “我要改出一片精彩来……” 刘病已觉得自己拥有着五千年的智慧,肯定能在这知识贫瘠的时代闯出一片天地来。 想到这里,刘病已心中斗志昂扬,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他长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到:“睡觉!” 他往墙脚一蹲,双手往袖口里一揣,长大了嘴巴,打一个酣畅淋漓的大哈欠,噙着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霍府。 霍光抱着茶杯听着面前的丙吉说着话。 “大人,下官当年虽然救了刘询。但当年下官实在是贫寒,恐养不起他,抚养他到三岁便送人了。” “送人了?送给谁了?”霍光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我送的人非是旁人,而是刘询的外祖母史良娣家。” “外祖母?也那是至亲了!”霍光闻言,吹了口热气,便吸一口热茶。 丙吉却无比痛惜到:“下官昨日得了大人的命令,昨日去寻那史家,没成想,史家早在十年前……” 丙吉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怎么了?你说便是!”霍光顿觉有不祥之感。 “史家早已被灭门,全家人被斩。” 霍光听了,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滑落出来。 “下官打听了三公曹主,才知道,十年前,因为史家私自涉及盐铁生意,被人告发。” 霍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不过,下官查阅了当年被斩的名单,里面并无刘询的名字。” 霍光放下茶杯,猛地起身,开始在屋内踱步。 “下官以为是刘询进了史家后就改了姓名。我便将刘询的相貌和年龄跟当年的办案人员一一核对了,发现刘询确实不在被斩杀的人员里面。” “哦?”霍光的眼里再次迸射出光芒来。 “我为此四处打听,却查不到刘询的下落。自此后,刘询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十年来,一直是下官心中的痛!” “哦?” 看着丙吉痛不欲生的样子,霍光不免心中难过。他之所以肯看中丙吉,将他从小小的狱卒逐步提升起来,还不是想借机攀附住未来的皇子刘询。 当年,因为太子刘据起兵谋反,尚为襁褓婴儿的他便被关入郡邸狱。 刘询的祖母、父母亲和姑姑等一众亲族皆在长安遇害,独留他一个活苗。 后来,因刘彻大病,巫师为了斩草除根,进谗言,说什么狱中有龙气,吸取了陛下的龙寿。 刘彻派遣内谒者令郭穣,把长安二十六官狱中的犯人抄录清楚,占卜一番,又觉得抓几人未免有漏网之鱼,便下令将狱中之人全都斩首。 第54章 卑躬屈膝 “放手,你这小娃娃别碍大爷的好事儿!”那人朝刘病已大声吼到。 “是!是!不耽误大哥。”刘病已恭敬有加地笑到。 举拳难打笑脸人,那人虽然脸上再横,也得多看刘病已几眼。 “哼!算是识相!你,还不乖乖跟大爷们走!”那人拽住石榴的胳膊,便要拉扯。 刘病已见他执意要将石榴拉走,便笑得更加浓烈了:“这位大哥,我姐怕生人,性子还特别烈,前几日有人想霸占她,那人的大小鸟儿被我姐撕咬下来活吞进了肚子。” 刘病已这般说,三名大汉不约而同地朝自个儿大腿部望去,裤子抖动,似乎屁股一紧张,有些大小失禁了。 刘病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继续笑着说到:“大哥若看上了我姐,那是我姐的福分!这样吧,让我好好地劝劝我姐,让我姐死心塌地地好好伺候几位大哥。总不能让我哥靠着几位大哥的大小鸟儿吃个饱吧!” 刘病已说到最后的话故意抬高嗓门,吓得三位大喊脸色变得异常惊恐。 不过,狠人就是心狠,其中一人一捋袖子,“别整这么吓唬人的勾当,嗨,你也别说,爷爷就喜欢驯服烈马,越抗拒越来劲!” “哈哈哈!”三人顿时狂笑起来。 石榴儿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呆滞着眼睛惊恐地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血丝。 狗三儿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小团儿趴在狗三儿背上,瞥头瞪着眼睛。那眼睛里分明迸射出了愤恨。 “来吧!好好伺候三位爷。”三人说着就开始拉拽石榴。 “不!我不!”石榴惊恐万分,痛苦地疾声吼叫起来,身子瑟瑟抖抖,如遭遇了寒风侵袭。 “大哥!好商量!”刘病已一下子攥住了其中一位大胖子的手腕,还是一脸灿烂无比的微笑,“大哥,一看你心宽体胖的,就知道是这片儿的头儿。” 大胖子听了他的话,一眯眼,笑了起来。 这一番恭维的话很得他的心思。 刘病已急忙趁热打铁,“大哥,容许我一点儿说服我姐的时间,天一黑我立马给诸位送过去!你看看我们几个老弱病残的跑也跑不掉,对不?何况,你们几位若做了我姐夫,那是我的荣幸,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刘病已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让胖子极为舒适。 “滚蛋!谁是大哥!别碍着我们快活!”旁边一个瘦个子家伙抬起一脚就往刘病已的腿部踢去。 刘病已急忙闪身躲到胖子身后。 瘦个子家伙还要去追,却被胖子一巴掌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滚犊子!” 瘦个子挨了打,又被呵斥,当即便失了威风,想怒却又不敢说什么,一手捂着被打的腮帮子,转身站在一旁,小声嘟嘟囔囔起来。 另一人却知趣地站在胖子身边,单手揉着下巴,色眯眯地打量石榴的身材。 “多谢大哥罩着!”刘病已冲胖子一抱拳。 “哼!做人要言而有信!”胖子拿食指对着刘病已点点画画,“别打歪主意!要知道我的人可是布满这个城池的。想溜?门也没有!” “是!是!小弟怎么会溜呢!”刘病已急忙狂喜,“这里有吃的,去其他地方还不得饿死啊!再说有大哥罩着,赶我走,我也不走啊!” 三人见他这般胆小,也就松了石榴的手。石榴吓得赶忙窜到墙根,跟小团儿抱在一起。 刘病已见石榴安全了,也就继续对着胖子低三下气地说到:“几位大哥,烦请帮个忙,小的想入伙!” “就你?”胖子撇着大嘴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了一番,极为鄙夷地嫌弃到。 “实不相瞒,小的名字唤作刘病已,就是前几日将虎二儿打死的那个小子!” 三人一听到“虎二”,立马转了脸色,满是惊恐和质疑地又将刘病已上下端详了一番。 “小的么也没有了,爹娘都被人打死了,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这亲姐了!”刘病已说着鼻子翅儿一酸,双眼挤出一些泪来,“谁敢打我姐的主意,我肯定跟他拼命。前几日也就是虎二大意了,吃了瞧不起我的亏。但是,在大哥您面前,小的知道必须要有个靠山,否则还会被欺负。我索性就把我姐送给大哥了,这样咱们也攀了亲,以后大哥要多照应小的啊。” 刘病已声泪俱下,表情又到位,把胖子说得极为不自在。 嘴角一撇,胖嘟嘟的脸上一抽搐,立马犯了难色。不过,他倒是嗅到了意味寻常的讯息:“今晚把你姐送到我这里来,你这个小弟,我就认下了。” “多谢大哥!”刘病已赶忙点头哈腰,感激涕零。 “叫姐夫!哈哈!”胖子大大咧咧,负手而行。 三人渐渐远去,但一路上,他们见到老人挡了路,抬脚就给对方一脚。看哪个女人漂亮了,拽住胳膊就往他们的地盘拉。 有人上前哀求,他们抬脚就是几脚伺候。这些流民很多都是饥肠辘辘许多日了,哪能经受地住这番折腾。有老人被打了,当场咽气。躺在地上,没人在意。 刘病已咬着牙,瞪着眼,将这些恶棍的行为尽收眼底。 “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怕虎二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老头儿爬起来,附耳责怪到。 此时的小团儿和石榴将狗三儿扶起来,掐他的人中。半天功夫,狗三儿才倒吸一口气,缓醒过来。 看到狗三儿缓醒过来了,石榴顿时捂住脸痛哭起来。 小团儿一是被吓二是心疼爹爹和石榴姐,竟然也哭了起来。“好看的叔叔,你真的要把石榴姐送给他们吗?” 小团儿哭着一抬头,发现刘病已一脸的愤怒,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嬉皮笑脸的谄媚。 “我怎么会把好好的石榴送给这些人糟蹋呢?”刘病已淡淡地说到,“是人都不会这样做!” “可是……”小团儿十分担心,“你不送去,他们怎么饶了俺们!” “我自有办法!”刘病已见之前三人中的一人朝这边勾了勾手,示意他前去。 刘病已忙起身,一脚跨过半躺着的狗三儿,猛吸一口气,努力地酝酿脸上的微笑。 而旁人没注意到的是,刘病已将手儿掏入裤口袋,那里有一个扎地结结实实的小布袋子。 小团儿抬头,望着刘病已跟着那人朝城池的一脚走去,泪水更加紧了。她喃喃自语到:“好看的叔叔不会出事儿吧!不会出事儿吧!” 第55章 妙计得逞 跟随瘦高个儿绕进一个长长的胡同。 胡同两侧布满了条凳,三三两两的男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有一人抬头发现了新情况,其他人便抬头或扭头,冷眼瞧着跟在瘦个子身后的刘病已。 “这些都是他们的爪牙吧?”刘病已从心里更加笃定了这些人的背后来历一定是某大户,或某势力。 刘病已随着瘦高个儿步入一个用土坯临时搭建的小院子,果然发现他们并不是什么流民。因为院子里的一角有着一个硕大的大草棚,不少的苇席并列排开,一看就是供下人或者打手临时居住的地儿。 流民都窝墙脚跟,哪有他们这般讲究的。 场院中间有一个大柴锅,里面正炖着肉。阵阵肉香飘出来,让刘病已顿感饥饿。 而在一旁的石堆上赫然铺着几张血淋淋的狗皮。还有几人正拿着一个狗头在玩耍。 刘病已心里一阵反感,暗暗怒骂到:“杀狗之人必遭报应!” 刘病已心想的同时,手儿狠狠地攥了攥裤兜里的小布袋子。 “啊哈哈!给我脱!”此时,一人兴奋地大喊大叫,“脱不下来,直接撕碎!” 刘病已循声望去,看到窝棚内一个肥壮的、心窝处满是黑毛的大汉,正吩咐几个汉子将按在苇席上的女子动手撕扯衣服。 女子痛叫着在席子上翻滚,双脚奋力踢打着几位大汉。 他们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狂妄了。 “几位大哥!雅兴十足啊!”刘病已不卑不亢地高喊一声。“不如允许小弟看个现场直播!” 众人停住了手脚,齐齐地朝刘病已望去。 “大哥,就是这个小子打死了虎二!”那个先前要拖走石榴的胖子对着比他更大几圈儿的胖子点指说到。 那个黑毛大汉抱着光膀子,转身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双眼冒光地滋滋称赞:“不错!不错!是个漂亮的小生,如果卖到春鸨院,不但女人喜欢,连男人也喜欢!” “哈哈……” 他这话顿时让大伙儿开心不已,连欺负女人的几个小伙子也住了手,饶有兴趣地等着大哥如何玩弄面前的俊俏小生。 “大哥看得起小弟了。”刘病已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旧保持着微笑:“我巴不得要去呢,只是小弟身子骨不好,受不了那些老夫人的折腾,几下就能把腰给折断了,还是让小弟呆在大哥身边做一条狗吧!只要大哥能赏碗饭吃!” “啊哈哈哈!好!”黑毛大汉捏起桌子上的一碗酒来,咕咚咚灌进肚里,大吐一声:“当狗好啊!当狗能有骨头啃呢!” “哈哈……”周围的人顿时乐开了花儿。 黑毛大汉这般说,眼神儿对着灶台前忙着添柴的人一努嘴。那人立马就嘿嘿一笑,从热锅里捞出一个大骨,远远地丢在了刘病已脚旁。 “吃啊,漂亮的小狗!”黑毛大汉伸手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眼神却盯着地上的骨头狂笑。“快吃啊!吃给我们看看!” “好狗!快吃!快吃!” “吃一个给大伙儿瞧瞧!” 刘病已的嘴角仍旧挂着微笑。他弯腰,迅疾地捡起那根狗骨头,双手抱着,直接啃咬起来。 不知道是饿极了眼,还是心里有恨,刘病已竟然硬生生地将骨头撕碎了,一片一片地咬碎,吞咽进肚子里。 “哈哈哈……啃了!啃了!真啃了!” “狗改了啃骨头!” “好一条狗!啃地好!” “再来一根!” …… 在众人的狂笑声里,刘病已将最后一片儿骨头放进嘴里咀嚼着,嘴角还露出了欣慰的笑。 “呜哈哈,这个小子没想到做条狗最合适!”黑毛大汉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么说,大哥收留小的了?”刘病已冲着众人一一深鞠躬。“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狗儿!出去撒泡尿给大哥们看!”黑毛大汉指着对面的墙垛,命令到。 刘病已二话不说,走出窝棚,解开裤子,抬起一条腿,就对着那堆石头撒起了尿。 完全是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这番操作逗得大伙儿又一阵狂笑。 “看狗撒尿!” “看狗撒尿了!” “呜哈哈……” 在众人的狂笑声中,刘病已来到热锅跟前,伸手去捞一根骨头。 却不料锅里的热气升腾,让肉食骨头异常滚烫。 刘病已反复捡了几次,都没能把骨头捡起来。 “狗儿,用嘴叼!”身后有人命令到。 刘病已扭头,冲他们嘿嘿一笑,急忙围着铁锅转着圈儿接着捞另一根骨头出来,抱起来接着啃。 众人没注意的是,刘病已在捞骨头的当儿将手里攥着的一个麻布袋子丢在了热锅汤里,又用手中的骨头拼命搅拌了一下,将麻布袋子捅进锅底,彻底淹没在肉食中。 面对着众人,刘病已边啃着骨头边退出了院子。 听着院子里的狂笑声,刘病已转身,脸上的微笑刹那间变为了冷峻,旋儿嘴角微微上扬。 回到老头儿躺倒的墙角,刘病已用石块儿砸碎了取来的那根狗骨头,之后碾成粉末,撒在野菜汤里,又多煮了会儿,才分给大伙儿吃。 大伙儿一番苦闷心思,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都闭上眼睛闷声不语。 眼看着天要擦黑,石榴边给躺倒的狗三儿擦拭伤口边流泪。 “好看的叔叔,石榴姐姐真的要送给他们吗?”小团儿一脸的不高兴。 刘病已嘴角一扬,轻笑到:“他们这群疯狗,无福消受了!” 对于刘病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小团儿根本不理解,看他不愿意多说什么,也就不再问了,继续跟着石榴落泪。 天彻底黑了下来,布满流民的大街上却异常安静。除了细微的哀叹声,便静地出奇。 “喔哦!”远远的小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嘶吼声,划破了这安静之夜。 随后,有人痛叫起来:“傻蛋子,别咬我!啊!你疯了吗你!” 紧接着便是一声骚乱。 “啊!别咬我!别咬我!痛死我了!” “宋瘸子,你怎么也咬人!我的耳朵啊!还我的耳朵!” …… 那边窝棚里,传出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本就寂静的傍晚里,分外瘆人。 刘病已却“噗嗤”一声乐了。 第56章 惩治恶棍 “疼!混蛋!你别咬我弟……” “打死你这个疯子!” “嘭!” “啪!” 从窝棚里传出来的撕咬声、痛叫声不绝于耳。 窝棚外,数百名年轻力壮的流民围在胡同口外的广场上。他们人人手里攥着一根粗粗的木棍,有的竟然搞到了耙子、耒、耜、铲、镰。 望着这些农人,刘病已心里有些隐痛:“这些流民即使远行,也会不舍得丢掉农具。热爱农耕的民族,到底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要给他们一个安宁的环境。” “是时候该结束流民生活了!”刘病已朝身后望去,十米外有一棵大树,刘病已便朝那边走去。 “只要跑出来一条疯狗,就乱棍伺候!别让他们咬到大伙儿,因为他们是疯狗!”攀爬在树杈上的刘病已冲着乌央央的人群高声喊喝到。 “乡亲们呢!你们一定要帮我主持公道啊!”此时,不远处的墙角处,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匍匐在地面上,嘴里不停地哭叫到:“今日,我的媳妇儿被他们霸占了,之后一头撞在墙上死了。可恨,我的双腿也被他们给打折了!” “我命恐怕不久矣,恳请大家伙儿可怜可怜我,帮我砸死这帮牲畜!” “乡亲们呢,这帮恶棍真不是东西。”一位头裹白布的孝子哽咽着哭诉到。“他们欺男霸女,老人欺负地更不在话下,今日就因为我老娘挡了他们的路,被他们推倒在地,活活给踹死了……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啊……” “我家女娃子莫名其妙失踪了!” “还有我家的妹子也不见了!” “还有我……” …… 众人本来就受够了逃难的窝囊气,更是对这群恶霸厌恶至极,又临时受了这种种刺激,顿时群情激愤,个个恨得牙根痒痒。 刘病已见到这种场景,马上高喝一声:“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迫才背井离乡。” 他这一喊,又因为是居高临下,很是起到了震慑作用,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了过去。 刘病已满脸肃穆,咬着牙说到:“大伙儿本来生活就不顺,逃到这里无非是希望府衙能给咱们做主开仓赈粮,供给咱们一口活命的饭食,或者给咱们发放应对灾害的赈灾款,让咱们回归家园,咱们的要求也不高啊!” “是啊!咱们的要求不高!” “不高!” …… 流民的情绪被点燃了,愤恨终于要喷发出来了。 刘病已双手一摆,示意大家安静。 等现场终于沉静下来后,刘病已朗声吼到:“不发赈济粮,不发安置费,根本不管咱们的死活!他们无所作为也倒算了!偏偏还怂恿黑心的大户压榨咱们的血汗!糟蹋咱们的亲人,贩卖咱们的姐妹!此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乡亲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了这帮狗奴!” 有人一声吼,现场顿时沸腾起来。 “杀!” “杀!” …… 眼看现场的人情绪高涨起来,却有人大叫了一声:“打死了人是不是要坐牢?” “坐牢怕个鸟!大不了去吃牢饭,总比在这里喝汤汤水水还受窝囊气强!”又有人跟他怼了起来。 “对!都去吃牢饭,也饿不死!” 众人纷纷响应。 “咱们的亲人怎么办!” 刘病已这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一个右脸上长着一个大黑痦子的男子。刘病已回忆着下午到窝棚里去时,并未发现此人。 正在思考间,这个黑痦子男子跟其中一人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人纷纷躲避开,冷冷地观战。黑痦子男子明显瘦弱不堪,结果被对手死死地压在身下,接受着拳头打击。 黑痦子男子慌乱中伸手在蜷缩起来的高靴上乱摸一通,突然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刀子。 刘病已眼睛放光,急忙甩手丢出一颗石子。 “啪!”石子打在了黑痦子男子的手背上,顿时打得起了淤青。 男子手儿一疼,刀子陡然落地。 被压着的男子惊地瞪大了眼睛,一脚将黑痦子男子踢开,迅疾地爬了起来,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黑痦子男子在地上哀嚎。 “打死他!他跟里面的恶棍是一伙儿的!”刘病已一声吼,却见众人蠢蠢欲动,但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刘病已知道他们对杀人坐牢有畏惧感,大声吼道:“诸位乡亲,我就是前几日杀死虎二的刘病已,你们可见我被抓了吗?他们本身就是作恶的恶棍,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 “我狗三能作证,是他为了救我杀死了虎二……”拖着瘸腿,迟迟而来的狗三这么一喊,众人这才信以为真。 毕竟,大家多多少少认得狗三。他这么一作证,谁还不信。 就算不信的,也受了其他人的感染,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农具朝着黑痦子男子砸去。 …… “他们跑出来了!”有人突然提醒到。 此人,有人痛哭着从胡同里窜出来,众人看了是那些恶棍,便抬起棍子,一起朝那人打去。 长久被压抑的情绪和愤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没几下,那些人便当场翻了白眼。 …… 浑身是伤的黑毛男子苦苦哀求着留他性命。 刘病已上前一步,直接将脸贴在他的面门上,吓得他浑身哆嗦不止。 “英雄!奴才错了!”他边说边疯狂地磕着头。 “你错在哪里?”刘病已冷冷地问到。 “奴才万不该欺辱大英雄!”黑毛大汉流着鼻血,哭诉到。 此时,有人将小院里的锅抬了出来。望着里面只残存了一点儿的浓汤,刘病已心里想着:“这群恶棍还真是吃干榨净啊,不但这么一大锅肉吃得干干净净,还把汤儿喝得没剩多少。” “把这仅剩的汤儿舀到碗里。”刘病已看到有人对这口锅里的汤汤水水舔嘴唇,急忙提醒到,“这口锅不能用了,先前我在这里面下了药,这些人才疯魔了,把它砸了吧,别让其他人误食了。” 他这么一手,周围的人才吓得倒退一步,生怕这毒会跑到自己身上。 有人照办了,将碗儿捧给了刘病已。 刘病已接过碗,来到黑毛胖子跟前,欣赏着油水面儿上倒影着的月影儿,娓娓道来:“实话告诉你,我在取走第二根骨头的时候,往锅子里撒了一些药粉儿。这药粉儿就是专治疯狗病的疯狗药。吃了这药,人会变得癫狂,一旦咬住什么东西,知道死都不带松口的。” 刘病已说着将碗递给了旁边的一人。 说起这些药粉儿,还是当初许萍儿跟他在深山里,戏弄山大王的时候,分发给他的一袋子药粉。当时他并没有完全撒掉,也就随手揣在了裤兜里,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黑毛胖子畏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只碗,吓得脸色苍白。 刘病已冷冷地威胁到:“我给你两条路,一条路你将实情道来,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你跟虎二什么关系?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第二条路,就是喝了这碗疯狗汤,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刘病已的话刚说完,那肥壮黑毛男子身子一颤,立马喊到:“我说!我全说!” “我们是昔阳家家派来的,加上之前你们打死的虎二还有拐子六,我们是第三波人。我们来的目的有俩,一个是帮助昔阳家家物色好看的女子和小孩子,拐了来卖了。第二个便是代那县衙监视你们。一旦发现你们里面有心存不轨,或者有刺儿头的,就立马斩杀。” “所以,这些流民在你们官府和富商眼里,连人都不是!都变成了牲畜了吗!”刘病已陡然怒吼起来,吓得那肥壮男子浑身哆嗦。 刘病已平复一下心情,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到现在卖了多少女人和孩子了?又害死了多少流民了?说!” “说!” “说!” “说!” …… 第57章 解决流民难题 群情激愤,一个个如同愤怒的老虎,对跪在人群中间的肥壮黑毛男子怒吼到。 人人举起的农具上闪闪星光,似乎要大开杀戒了。 “诸位爷,我说!我说!”肥壮黑毛男子吓得瘫软在地上,流着泪说到:“至今已经卖了三七二百一十人。” “打死……打死了七十八人!” “虎二他们众兄弟的折损也算在了里面。” 黑毛男子说完,立马就焉了,蹲在地上垂下了头。 “你胡说!人数肯定还多!”刘病已语气坚定地质问到。 “小的不敢撒谎!” “那么,这些数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莫不是诓骗于我等众人!” “非是我诓骗,这些数目都有记录,贩卖的人数和打死的人数,我们都会一一记下,因为要靠这记录好跟昔阳家领赏钱。账本儿就在窝棚里的一个石窝里。” 刘病已朝着狗三儿一使眼色,狗三儿立马会意,带着两个人便奔向胡同里的大院子。 “找到了!”狗三将一个竹简递给刘病已。刘病已翻开看了,登时气得砸在了肥壮男子脸上。 “天杀的!”刘病已气得暴跳如雷,“你将这些妇孺和儿童全都贩卖给了山贼,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刘病已这般怒吼,众人这才明白失踪的人的悲惨下落。人群里有不少是这些失踪了人的亲人,立马就攥足了劲头,要将这肥壮男子一棍拍死。 “打死他!” “打死他!” “替我妹子偿命!” …… 当群情愤怒的时候,刘病已喝止住大伙儿,说了声:“将他绑了!” 上来几个小伙子拿着绳子就把胖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刘病已一指地上的碗,“把这仅剩的肉汤全喂了他,别浪费了这么有营养的好东西!” 肥壮男子一听要被喂毒药,吓得浑身瘫软,口吐白沫。 这倒让人省了心,有人过来,将他七捆八捆,束在粗粗的树干上,之后就有人将一碗疯狗汤全都给他喂了下去。 “都散了吧!他这疯狗病是会传染人的!”刘病已这话确实吓退了众人。 而在最后,刘病已安排人打扫这些死掉的恶棍。 至于如何处置他们,是活埋还是焚烧,刘病已管不得那么多,任由流民自行处理。 战斗后的城堡里,再次安静下来。 圆圆月轮高悬天空,长夜漫漫凄凉奔来。 刘病已举头望月,心中突发无限惆怅的感慨:这样下去终究不是法儿,得想办法好好谋划一下这些流民的出路了。 “啊——”一声嘶吼划破了夜空。 有人大叫一声:“疯了!他果真疯了!快来看呢!” 一些好看热闹的流民远远地蹲在墙角看那个被束缚在树干上的肥壮男子,张着大嘴想咬什么东西咬不得,干脆伸出自己的舌头,“噗嗤”,鲜血迸溅而出…… 除了静静地观望这一惊心动魄的流民们,不远处的高树上,有一人躲在黑暗中,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便纵身飞下,之后朝着一个角门奔去。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阁楼之上,一人魏然站立,一手掷着笔,一手捏着竹简,借着月光,迅疾地在竹简上面写写画画。 等最后一笔书写完毕,他将毛笔卷在竹简里,又将竹简随手一攥,便揣进了怀里。随后,一转身,几下便踩着瓦片儿朝长安方向飞奔而去。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本来捆束在树干上的肥胖男子便不知下落。 绳索、血迹,连带昨日的打斗痕迹统统不见了踪影。如果不亲历这一切,想必没人知道昨夜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愤恨曾经升腾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昙花一现,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依旧来临。 刘病已却经历一夜思考,早已有了新的打算。 在他的召唤下,流民营里选拔了近百名青壮劳力,成立了临时维持秩序的队伍。 刘病已还将这些人分了队和伍,并明确了分工。 有的人负责看管新进城的流民,防止昔阳家再次派了爪牙扮作流民混进来。有的人则负责将数万流民划分区域,以防因为有陌生人捣乱而不能随时察觉。有 刘病已还寻找了几位能识字的人,负责登记流民讯息,记录户籍、年龄、性别、特长,以及家庭人口。 有些特长的人被特别分门别类地登记造册。一天时间竟然找出来近百名泥瓦工,几十名浆坊工,还有八名木匠,三名读书人,两名郎中,一名曾为某大户人家打理事务的管家。 刘病已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名册,点了点这个管家名字,跟狗三说到:“让这个程谦过来。” “得来!兄弟们跟我走一趟!”狗三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朝人群走去。 经过昨日的惩治恶霸事件,刘病已的威望突飞猛进,这个狗三也顺便得了势,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刘病已不放心狗三的办事能力,急忙喊到:“别吓着他了,跟他说,是我请他过来!” “放心吧!事儿办不砸!”狗三大大咧咧地回到。 一会儿,一个瘦弱的老头儿站在了刘病已面前。 这老头儿虽瘦弱,但鹤发童颜,白胡须飘扬,颇有点儿仙风道骨。 看他穿着,衣服虽陈旧,但收拾地干净利落。 看人仪表,便知其性格特点。 刘病已对面前的这位,好感度猛增。知道他做大户管家确实有点儿水平。 “晚辈拜见程叔!”刘病已抱拳作揖。 程谦本来有些紧张,不知道被人叫来做什么,但闻听此娃儿昨日率人惩治了恶棍。惩治倒是不反对,他倒是不赞同将他们杀了泄愤。 一想到这个,程谦便有些忌惮。如此小年纪的娃娃,竟然心狠手辣。他不知道他会面临什么恶果,早知道在登记的时候就不说实话了。 没想到,这个娃娃温文尔雅,倒也颇有礼数,马上就放下了戒心,急忙还礼。 “小公子找老夫,不知为何事?”程谦问到。 “程叔,我想请您帮个忙。”刘病已很是谦卑。 程谦立马就觉得自己的腰板儿挺直了,“但说无妨。” “走,我们去护城墙上走走,边走边聊。”刘病已率先朝城墙台阶方向走去。 站在高高的护城墙上,刘病已说到:“程叔,您看这座小小的城堡,竟然拥挤了近万人,秩序和治安乱不说,单就吃喝拉撒就把小小的环境给污染了,恐怕气温一旦升高,蚊蝇疾病就会肆虐。” 程谦细眯着眼睛望着挤满人的城池,点头应到:“确实!公子打算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些工匠的名单,我想麻烦程叔挑选出一批得力人手,有人负责管理工匠,帮流民在那片空地上造一排简易房子,给流民遮风挡雨。” “有人负责管理工匠,在城墙的一角修筑茅厕,防止随地大小便而造成瘟疫滋生。” “有人负责管理妇孺,除了给大伙儿缝缝补补,就是浆洗衣服。” “另外,还有几名账房先生、郎中和书生,我也一并交给你管理。” 程谦对于先前几个要求全都答应下来了,后面的一条面露难色,“眼下流民哪有款项?开支怎么办?” 刘病已微微一笑:“他们目前负责登记流民们每日所需粮食、各种物资,还有中草药的采集或采购量。至于钱款和粮食,这两天我们就会有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面露喜色,不过,仅凭这少年空口白话,大家还是觉得刘病已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刘病已也不说破大家的疑惑,笑道:“大家拭目以待!” 第58章 仇家来算账 军不可一日无帅,家不可一日无主。 聚集在一起的流民更需要一个统帅。 偌大的流民城池,自从有了刘病已的部署,昔日烦乱的秩序一下子变得规整起来。 城内,程谦带着泥瓦匠划定了几处要建设的茅房的位置。 在广场边沿有一个高于地面三尺的台子,台子上方有一个亭子。这是城池内,用于守城军队首领观瞻和训话的地方。 程谦命人在平台上方搭建了几张桌子,令人砍了竹子,作了案牍,让书生开始记录流民信息。 程谦把流民按户籍来源地划分出来二十几个队,队下设伍,让他们分别选出队长和伍长。 分好了队伍后,陈谦让他们排队去登记信息。 先前,流民们的积极性并不高。程谦得了刘病已的同意后,便放出话来:凡是登记造册的,五日之内每人每十天将能领取一斗米,外加一斤肉。 流民一听有这好事儿,急忙争抢着去排队登记。 程谦分派完了任务,便回到城墙上,一脸无奈地瞧着刘病已,似乎在说:看吧,话已经说出去了,看五日之后拿不出粮食和肉食该怎么办。 刘病已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 刘病已在教授了几个强壮的年轻人一些基本的操练动作后,他们便领着年轻小伙子们,手持木棍,喊着口号,做起了动作。 “哈!” “哈!” …… 远远地望去,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城池外,不远处有一大片森林。狗三带着一批木匠到那里去砍伐树木,用来修建几处大棚厦。 程谦还选出了几名农妇,让她们带领着年轻的妇女和儿童到城池外的山林里采挖野菜。 一批青壮劳力则人人背着工匠刚刚制作的简易弓箭,去深山边沿狩猎野兔野鸡之类。 树林里,狗三负责统帅这几支庞大的队伍。 站在最高点的城池阁楼上,刘病已观察起了这座杜县城池的布局。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杜县城池的东南角。偌大的一片矮屋低墙明显诉说着他们的贫困和低贱的身份。而越过这一区域,往西北方向,是一片广袤的荒山野岭,还有一条宽广的河流横穿其间。 而在河流的另一岸边驻扎着不少的营地。 穿过层层叠叠的营地,那边就有了林立高楼,想必那里才是杜县的核心区域,是官家富户住的地方。 刘病已凭着印记才想起来,当初他送许萍儿到得家门后,就稀里糊涂地沿着大街道,走过了官兵驻扎的长桥,来到了这里。 刘病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富户和穷人是严格区分开来居住的。 随着流民拥入,杜县县衙便派了部队,驻扎在两者之间,限制流民进入核心地段。 眼看着长桥上的队伍越来越多,几乎是对路人严加盘查,想必是担心流民闯过桥,混入那片富饶之地。 “什么时候都是有钱人好啊!”刘病已感叹一句,就思索着要不要偷渡过去,去找一下许萍儿,跟许家借点儿钱。 不过,眼下恐怕不行。昨夜跟那些恶棍撕破了脸,昔阳家不可能不实施打击报复。毕竟刘病已断了昔阳家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昔阳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巳时,也就是等到快晌午的时候,狗三儿催促在荒山野岭劳作的人们赶紧进城,一方面担心有野兽从深林里窜出来,伤了他们,一方面进城后等待大户的照例舍粥。 等人员查点完毕,一一进城。新组织的炊火队忙着摘菜杀野味,本该照例开始的舍粥处却迟迟不见舍粥人。 大伙儿纳闷,刘病已更是在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本来打算今日里跟那舍粥的人送去一些野味,讨好关系,让他们多舍一些粥给大伙儿,没成想,今天的舍粥人压根儿不想来了。 就在新选出的队长和伍长听从狗三儿等人的命令,带领流民们按照行伍排好队,翘首以盼舍粥的时候,城墙角门陡然打开。 紧接着,奔出一匹马儿来。那高大的马儿上端坐着一位凶神恶煞的红脸人物。只见他腰间挎着一柄长刀。长刀并没有配刀鞘,白森森的刀刃被阳光一照,犹如咬人的怪兽牙齿,甚是威吓。 在这马匹身后,同样奔进来十来名持着火杖的随从,各个都是膀大腰圆,面露凶相。 他们鱼贯而入后,就将角门关闭。 后来跟进来的一队人已经攀上了城墙,将这偌大的流民营地死死捆住。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飞。 看着这些人的装束,刘病已冷笑一声:担心着,盼着,昔阳家终于来人了! “喔……”端坐在高马上的大汉一声吼,将现场气氛一下子聚拢到了顶点。 本来守在流民和这帮人中间的流民护卫队望着这番气势,吓得连连败退。 “唔哈哈哈!”骑在高马上的红脸男子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 “逮!”红脸男子一声怒吼,举起粗壮的手来朝人群高声喝到:“谁人是刘病已?敢出来受死吗!” 刘病已一听是冲着自己来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他拨开众人,兀立站立在两支队伍中间。 “找小爷何事?” 藏在长袖里的手儿,早已将石子儿装入弹弓皮囊中,蓄势待发。 这个石子儿并非圆圆滚滚,而是多了棱角与尖刺。 这样的石子儿还是他从深林边沿寻找到的,貌似是玄武岩的构造。这样的特殊形状正好用来射击。 望着面前瘦弱不堪的小娃娃,马上的红脸大汉笑得更加狂妄了。 “你这般柔柔弱弱的小生,没想到竟然心毒如蛇蝎!害我家好几条人命!今天我就挑了你,架在火上烤了喂狗!” 大汉说着从腰间抽出大刀,双腿一夹马匹,催马上前。 “看刀!” 大汉挥舞着长刀就砍剁下来。 “呜……” 长刀挟裹着劲风朝刘病已的头颅砍去。 “杀人了!”流民们害怕到了极点,有人大喊一声,急忙躲闪,更多的人却捂住了眼。 “啊!” 一声痛叫后,紧接着传来了“噗通”一声坠落地面的声音。 第59章 老虎来了 众人听到响声后,骤然睁开眼睛,发现红脸大汉早已从马上跌落下来,栽倒在地。一只长箭赫然穿透了大汉的心脏。 两支队伍顿时“哗”地一下各自往后退去半步。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中间跌落在地的大汉望去,脸上布满了惊恐。 刘病已也是一脸的纳闷,刚才他打出的石子儿射击到人脸上,顶多来个万朵桃花开,怎么突然来了一支箭? 刘病已顺着飞箭飞来的方向扭转身子朝远方的高楼顶部望去。 有一人赫然站在一高楼的屋檐上,手里抱着一弯大弓,而青色的长衫随着春风烈烈摇曳。 刘病已转身,远远地冲着那人一抱拳,随后深深地鞠躬下去。 他看不到的是,远在屋檐之上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标致的帅气脸。 他远远地看到刘病已冲他施了大礼,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飞身走了。 望着那人远去,刘病已心里慨叹:“师父啊,你到底还是在暗地里保护着我啊!” 广场上,昔阳家那些剩余的爪牙一看头儿被人斩立决,顿时慌了神儿。 在他们四处张望,手足无措的时候,狗三儿突然一声怒吼:“逮!你们这些狗奴!今天干嘛还不舍粥!就知道杀人!杀人!” 这一声吼吓得昔阳家的人浑身哆嗦。黑脸大汉的那匹马儿受了惊吓,滴溜溜地咆哮起来,乱踢蹬开,撞翻了不少昔阳家的人,朝城门口奔去。 刘病已一指马儿,大声吼道:“抓住它,今晚吃肉!” 流民们哗啦一下子窜了上去,几十双手齐用力将马儿扯住。 “大胆!你们这些暴民!“”一名昔阳家奴似乎是这些人的小头头,仗着这边尚有持着棍棒的十几人,大着胆子回咬狗三儿等人:“枉费我家老爷一片好心,每日给你们供养舍粥。你们却狼心狗肺,不但砸了昔阳家的舍粥铺子,还杀了我们的人。” “以后再也没有舍粥了!” “像你们这般没良心的暴民,就该活活饿死!” 狗三儿一听自此没了舍粥,顿时火冒三丈。嘴里“咿咿呀呀”地叫骂起来。 见成功挑逗起了流民的情绪,那个小头头无比自豪地奸笑起来。 刘病已看出了他的奸计,也知道了既然有今日来杀人,就有明日的投毒,甚至是偷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刘病已想到这里,立马高呼一声:“狗三儿,该试试你带的队伍的战斗力了!” 刘病已说完,就潇洒地转身,朝着队伍后方走去。 狗三儿一挥闷棍,照那小头头就是一下。那人顿时挺直了身子倒地。 狗三儿紧接着一声怒吼:“兄弟们!昔阳家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不给他们活口!杀啊!” “杀啊!” “杀了这帮欺负俺们流民的狗奴!” 他这么一带头示范,周围的流民顿时挥舞着大小长棍,与昔阳家的人厮打在一起。 昔阳家的人确实是练家子,起先上来的流民纷纷被他们的长棍砸飞出去。 但流民胜在多如蚂蚁。一个被打趴下,还会有三五人再扑上来。 打趴下三五人,还会有八九人蜂拥而至。 只一瞬间的功夫,昔阳家的家奴们就变成了丧家犬,纷纷夺城门而去。 有两人还不忘拖着红脸大汉的尸体,仓皇逃走。 流民们见打了胜仗,纷纷高兴地欢呼起来。 很多人异常兴奋,是因为从这次打斗中尝到了团结的力量。 清理完战场,狗三儿带着人将那匹马斩杀了,充当今日的饭菜。 经过统计,有十几人在这次打斗中受了伤。程谦急忙命郎中给他们诊治。 蹲坐在墙角的刘病已闭着眼睛,回想着刚才的惊险一幕,心里还有阵阵余悸。 “该弄一些家伙武装武装这支流民队伍了!” 想到斧钺钩叉这类兵器,刘病已担心这次打斗会引来杜县县衙的查问,一旦发现他们拥有武器,那就是有造反嫌疑。 到时候,县衙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了。 之所以纵容昔阳家为非作歹,里面肯定有昔阳家与县衙的暗地勾当。 昔阳家惹了祸,县衙也不好出面。 更是知道昔阳家做的都是丧尽天良之事,一旦县衙的人出来弹压,肯定会激起流民的愤恨。本来在安置流民和舍粥方面,县衙一直躲着,无作为。 一旦挑明了立场,站在流民们的对面,万一发生了流民暴动,杜县县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样的话,也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赤手空拳的跟昔阳家干啊!” “昔阳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快速武装起来!” 刘病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法子来,睁开眼睛正巧看到狗三儿手里拎着一条马鞭和一些缰绳,顿时眼前一亮。 “狗三儿,把那些东西拿给我看。” 刘病已接过马鞭,发现是用麻绳捆束而成,而在手柄处,麻绳裹着的则是柔韧性极好的白腊杆。 刘病已赞叹,想不到这时代的人竟然懂得用柔韧性极好的白蜡来做一些器具了。 “白蜡杆儿!好东西!” 刘病已正愁难民队伍用一些平常木棍做的打狗棒,难以与大家族的火棍相较量,此时便想到了武器的替代品。 “狗三,附近有没有这种白蜡木?” “有啊!城外的树林里满是这个!” 刘病已询问了白蜡木的所在,便命他吃了午饭后,赶紧带人去砍伐一些回来。 仔细端详缰绳,刘病已才知道那些是用伸缩性极好的牛皮做的。刘病已扯了几下,觉得需要改进一下他的利器了。 之前,师父朱安世给自己的牛筋绳制作的弹弓,被绣衣使者翻找了去,后来不知所踪。估计他们也不知道是何物,便丢弃了。 刘病已嘱咐狗三儿下午不但要砍一些笔直的白蜡木,还要砍一些枝杈多的白蜡树来。 狗三儿虽然不懂,但还是照办了。 等到用过了难得的野菜炖肉的午饭,刘病已教授小团儿马鞭术。 无非是抽、打、剪、切等动作,用这般武术防身,可以在特殊时期做到一定自保。 小团儿甚是高兴,学得也是非常起劲。 待到狗三儿带人扛来不少白蜡木条后,刘病已教授他们剥去树皮,制作柔韧性绝佳的白蜡条。 制作好了后,经过晾晒,就可以用来武装护院队伍了。 刘病已从砍回的树木中找到了合适的三角叉,经过一番打磨,又将缰绳裁撤了一小段儿出来,束在三角叉的两股枝丫上。 ——一副弹弓终于做成了。 刘病已又到荒野寻找了一些小的滚石子,装在裤兜里,躲进一个小树林里,装好弹囊,拉满了弦一一实验。 牛皮缰绳不似后世的牛皮筋,极难拉动,但一旦拉满了,射出去的石子儿却能擦破一棵小树的树皮。 “好一副弹弓!” 刘病已握着这个法器,简直如获至宝。 又练习了一下午,渐渐地,刘病已熟稔掌握了弹弓的力道和精准度。刘病已已经想到,不用抬起来瞄准,这个适合出其不意地偷袭。 只要藏在小腹部的位置,一手绕过身侧,拉满了牛皮缰绳,就能做到眼睛看哪儿,石子儿就飞往哪儿。 而对打人来说,制敌的关键在于——打眼! 有了这一护身的利器,刘病已顿时信心百倍。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什么猎物让自己试验一番,检验一下自己的射击水平。 此时的夕阳染红了西部半边天,让那飞翔的流云渲染成了金黄色的锦缎,蔚为壮观。 “啊——哦——”一声震撼天地的怒吼从深山里传出来。 “老虎来了!” “快跑!” 从树林里前后窜出来七八人。 他们边跑边惊恐地叫到。 刘病已一看他们是自己的行伍队员,有几人身上已经挂了彩。 “病已,快跑!有老虎追上来了!” 跑在最后面的人边跑边喊。 刘病已正陶醉在弹射石子儿的乐趣当中,一想到有活的猎物供自己试验一番,就高兴地精神抖擞起来。 “你们先撤到城池里!让我来对付他!” 七八人也不担心刘病已这个比他们小太多的家伙能不能降服地了老虎,只因为前几日亲眼看到他一人打飞了虎二等人。此时节,也并不对他有所怀疑。 等七八人跑远了,刘病已就下意识地拉满弹弓,静静地等待从林子里窜出来的老虎。 “嘭!” 一个黑影子从密林里窜出来。 刘病已刚想放开弹弓,但同时看清楚了那个黑影子竟然是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他窜出密林就跌倒在地。 “啊——吼——” 一声怒吼再次在耳畔炸响。 刘病已陡然看到一只庞大的吊睛大虎从密林里窜出来,直接张着血淋淋的大嘴,扑向摔倒在地的男子。 第60章 开山大弟子 刘病已再次拉满牛筋缰绳,瞄准了飞扑下来的打老虎的眼睛,“嗖!” 一颗石子擦着老虎的额头飞了出去。 老虎见对面飞来了什么东西,一摆尾巴,身子便朝一旁倾斜着跳跃。 石子擦着老虎的脊背飞了出去。 “没打中!” 刘病已心里一慌,同时明白了,之前练习的目标都是死物,而眼前的却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家伙。 刘病已心中顿时有了速度、加速度、距离、力道、弧度等一连串的数学公式。 刘病已的这一下虽然没有打中老虎,但成功地吸引开了它的注意力。 老虎刚落到空地,紧接着就朝刘病已飞奔而去。 “再来!” 刘病已拉满弹弓,沉着地随着它移动。 “这次要猜测它的行动轨迹,行进速度,还有石子的力道和弧度。看准了!” “嘭!”一颗石子儿飞奔出去。 刘病已恨不得那颗石子儿变成刀子,增强威慑力。 “嗙!” 石子儿精准地弹射进老虎的一只眼睛,砸出了血花来。 “啊——哦——” 老虎吃痛,掀翻到地。 刘病已哪肯放过机会,连续地拉满弹弓,发出第二颗、第三颗……终于又有一颗石子儿射入老虎的另一只眼睛,顿时血花再次飞溅起来。 “啊——哦——” 老虎惨叫连连,疯了一般,闭着眼睛朝刘病已方向扑去。 “我的妈呀!”刘病已见势不好,撒开腿快速奔跑,绕开这只庞大地能压死自己的老虎。 “让开!我来!” 躺在地上的男子终于缓醒过来,爬起来一下子,猛一纵身跳到老虎背上,一手揪住老虎的虎皮,另一手攥紧了拳头猛砸老虎受伤的眼窝。 老虎吃痛不已,疯狂地飞窜。 刘病已又发射了几颗石子儿,威力却小了太多。 受了重伤的老虎疼痛地连吼带窜,竖起的尾巴如钢刀,砸在地上,能把山石被击碎。 骑在老虎背上的男子几次险些被甩下来,摔在尖利的石子堆上。 刘病已发现男子躺倒的地上有一杆长矛,心下一激动,捡拾起来,双手端住,纵身朝着老虎的屁股刺去。 “噗!” 一杆长枪直接刺入老虎体内一大半。 老虎的屁股一紧,尾巴一挺,身子一僵,随后“啊——哦——”一口气吐出去,便栽倒在地,彻底咽了气。 “小弟弟,想不到你的力气——好大!” 男子从老虎身上滚落下来,边夸奖边爬起身来,“竟然能洞穿了它……” 当他看到老虎的致病一枪的位置后,有些目瞪口呆了。 “呵呵!”刘病已略有些尴尬,但还是自我劝解到,“不管怎么样,只要杀了这妖兽就行!” 刘病已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好一个打虎英雄!” 男子揉着受了伤的胳膊,回到:“英雄谈不上!只是撞巧了,看到老虎要伤人,于是就逞了英雄,却差点儿被它咬死,多亏你帮忙了!对了,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刘名病已。” 男子一听这名字,眼里蹦出了亮光来,欣喜到:“原来是救难民于水火,为民伸张正义,打死恶棍,赶跑狗腿子的病已大英雄,失敬!失敬!” 男子怀着无比崇敬的激动心情,冲刘病已一抱拳。 “哪里!哪里!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元名大牛。” “幸会!幸会!我看你力气很大。” “那是啊,所以,别人就叫我大牛啊!力大如牛!” “我从小就生病,所以老人老是希望我的病能彻底好已,所以就叫病已了。” “你的速度飞快!弹石打得也很准!” “还没到火候!” …… 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感觉相互间皆是仰慕。 说了大半天,刘病已见时候要不早了,赶忙说到:“元兄,我们去把人叫来,咱们今晚大伙儿吃个全虎筵!” “好啊!走!” “走!” “以后跟元兄好好切磋一下,大力气是怎么练出来的。” “好啊!我告诉你啊,就是要干活儿,多吃饭……” …… 是夜,一堆篝火旁,打虎男子元大牛吹嘘自如,但轮起胆识与谋略的英雄气概来,他自愧不如刘病已。 “师父……”刘病已正窝在墙角,跟老头儿头靠头地眯眼打盹儿。 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极具谄媚的男子声音来。 刘病已一睁眼,看到狗三儿嬉皮笑脸地弯腰站在自己面前。 “师父……”狗三儿一改往日那副整个世界都欠他的丑恶嘴脸,龇牙咧嘴,满脸堆起了无比可爱的憨笑。 “谁是你师父?”刘病已为狗三儿打搅他的好觉而有些恼怒,“若是叫师父,得行大礼!” “噗通!” 狗三儿腿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嘭嘭嘭地磕起了响头,嘴里还高呼着:“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老头儿被这吵闹声惊醒,睁眼斜瞥了狗三儿一眼,嘴角一抽抽,翻个身子继续打盹儿。 “好了!起来吧!”刘病已起身将狗三儿搀扶起来,“你比我大好几旬呢!不怕差了辈分!” “师父,你答应收俺为徒了?”狗三儿一脸无辜,似乎受了欺负。 “答应!答应!”刘病已对师徒之分毫无感觉,却因为担心耐不住狗三儿的胡搅蛮缠,随口就这么一说。 “哇哈哈!俺成为师父开山大徒弟了!”狗三儿高兴地蹦跳起来。“盖世武功,师父会传授给俺啊!” 不远处,火堆那边的男子们远远地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欣羡的目光来。 刘病已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自从做了乞丐,刘病已越来越喜欢接地气式地躺在土地上睡觉了。 虽然吃喝暂时有些差,但休息总该是保证了,总比前世熬夜加班好多了。 觉睡好了,精神状态自然好得很。 “师父,能肯教俺神奇武功吗?”狗三儿还站在跟前等待刘病已的回答。 “什么神奇武功?我不会啊!”刘病已非是断然拒绝,而是确实不会啊。 “师父,就是今天下午,你打死老虎的那一招!”狗三儿露出了迫切的眼神来。 “哦,你说的那一下啊!”刘病已的脑海中想到了他拿长矛戳老虎屁股的那一幕,顿时又好笑又好气。 “这个简单,只要你看准了目标,狠狠地给它来一下……”刘病已说着做出了动作。 “师父,他们说你来了好几下。” “好几下?什么好几下?这个嘛……来一下,就够它爽的!”刘病已纳闷地回复到。 “不是,他们说你空手飞石子儿,连续飞射了几十发……” 呃……是你龌龊还是我…… 刘病已真想破口大骂。 但刘病已还是故作深沉地蹲下去,背依墙根,慢条斯理地说到:“这个神功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 “师父,俺能吃苦!” “是吗?去!今晚师父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只要你完成了,我便将神功传授给你。你去守着咱们大院里的那口井。”刘病已微眯着眼睛吩咐到。“注意,留两个人守在旁边,故意打瞌睡。其余的人藏匿起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马给擒住。” “一口破井有什么好守的?”狗三儿摸着头纳闷到。 “你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就开除你这开山大弟子!”刘病已嗔怒到。 “俺去!俺去!”狗三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转身,嘴里还嘀咕着:“看一口破井?跟练神功有什么瓜葛?” 他走了几步也没想通,但行动上还是履行了。他沿路点了几个青壮劳力,便朝院子里的唯一一口井而去。 远远的火堆旁的人瞧着狗三儿的囧样,哈哈大笑。 第61章 神机妙算 狗三儿走远后,老头儿开口问到:“你觉得他们今晚会来吗?” “未雨绸缪,以防万一!”刘病已淡淡地回复到。 “未雨绸缪?好词儿!”老头儿夸赞一番,再次合上了眼皮,继续打瞌睡。 受了老头儿的感召,刘病已的困意袭来。 来到这一世,刘病已已经习惯了窝在墙根打瞌睡,白天睡了,晚上还要接着睡,似乎是要弥补前生通宵熬夜打游戏、看小说、看小电影的损失。 “哎!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饺子!”刘病已喃喃自语到。 “妙!妙啊!出口成章,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对了,什么是饺子?”老头儿问到。 “睡觉!我说的是睡觉!”刘病已担心说漏了嘴,马上纠正到。 深夜,刘病已梦到了前生的自己,吃着母亲亲手包的水饺,嘴角竟然流出了哈喇子。 “真香……” 睡意浓烈,刘病已不觉间便沉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突然炸响—— “嘭!” 一声钝响把刘病已的美梦惊醒。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不远处,狗三儿一嗓子吼叫,撕破了深夜的宁静。 “在这边!快来人!” “抓住他了!” 水井那边,一番纷乱中,陡然亮起了几簇火把。 老头儿翻了翻身子,抬头往水井方向看了看,喃喃自语到:“他们到底还是来了!小老弟,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刘病已微微一笑,旋即便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他们这帮没脑子的东西,也就是蠢货才会这么干!”刘病已说着从墙根的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径直朝水井方向走去。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家伙被众人捆束住了手脚,狗三儿正拿着一包东西,一脚踩住了地上那人的手掌,穷凶恶极地质问他。“这是什么?说!” “说!” “快说!” 周围的人群情激愤,厉声质问到。 “你给我快说!不说就打死你!”任狗三儿时不时地捅他几拳,踢他几脚,那人死活不说。 刘病已缓步走了过去,魏然站立,望着被按在地上的人,其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顿时意气风发,心中充满了运筹帷幄的快感。手上做出摇扇子的动作,忽然觉得手上少了一样装逼神器——折扇。 刘病已不失尴尬地再次负手而立,用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瞪着面前被捆束的那人,仔细上下打量。 那人似乎是受不了这份威严,吓得浑身哆嗦。 “师父果真是高人呢!”此时的狗三儿急忙上前阿谀奉承一番:“本来俺守这破井还不服气,结果到了后半夜,这人竟然从墙上跳下来,还鬼鬼祟祟地摸到井口边,要不是俺一泡尿憋醒,这个家伙就把这个东西丢进井里了。” “哦?”刘病已望了望狗三儿手中的小布包,顿时猜到了七八分。 “可是,这人就是一个烂舌头的家伙,俺怎么问他这是什么,他就是不说!”狗三儿气急败坏地说到。 “这还不简单!你怎么不动动脑子!他本来就是一个哑巴,你还问他?”刘病已这番话说的狗三儿一头懵。 “师父连他是哑巴也能猜得到?真是神仙啊!”狗三儿对刘病已的崇拜愈加浓厚了。 “少来!师父教给你一个法子,总比你拳打脚踢费力气,还没有效果,强百倍!”刘病已这般一说,狗三儿马上嬉皮笑脸地贴上来。 “师父,怎么弄死他,请吩咐!”狗三儿倒是在整人方面特别有灵气。 刘病已见他这番恭敬,自是十分满意。刘病已微微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到:“笨徒儿,把这些药全都给他喂进肚子里,不就知道这药是何物了?” “哦!对啊!俺怎么没想到呢!嘿嘿!”狗三儿一拍脑袋,顿时盯着面前被捆束的家伙,眼里放出了光芒。 “你不说是吧,大爷俺就给你尝尝?把他捆在树上,把这包药全都给喂进肚子里!” 那人一听这话,吓得咿咿呀呀乱叫,挣扎着要挣脱众人。 “我说!我全说!”被摁在地上的人立马大叫起来了。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害得大爷着急了半天!”狗三儿上前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那人的手上,重重地捻了起来。 “啊!疼!疼!我说!我是昔阳家派来的,目的是要把这泻药丢进井里,让你们全都拉死!”那人连哭带喊着说了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满脸发黑。 这招太狠毒了。 本来流民们都饿着肚子,营养不良,倘若喝了这下了泻药的井水,还不得全都归西天啊! 昔阳家太狠毒了! 刘病已沉沉说到:“狗三儿!为了奖励他的善心发现,我觉得该给他试试这药效,让他记住随便害人是不得好报应的!” “好来!” 狗三儿哪能放过这般整人的好机会。 “兄弟们,把他拴在树上,咱们该有待客之道了!” “得了!” 众人本来心里有气,哪能这么便宜地放走这家伙。 “别!各位大爷,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该招惹大爷们了!”那小子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放心!我的待客之道是很讲斯文的!”狗三儿讪笑着,一把拎起这家伙的衣领,像拖狗一样,把他拖拽到了大树跟前,猛地一丢,众人便七手八脚地前来伺候。 等到众人将他捆束到树干上,狗三儿打开了小布包儿,另一手一捏那人的腮帮子,将一整包东西塞进那人嘴里,之后捏紧他的鼻子,灌进一口水,再照着他的肚子狠狠地捅一拳。 那人一点儿没剩残渣地将整包药粉儿吞进肚子里。 半晌功夫,那人开始口吐白沫,之后浑身抽搐不止。 又经历一会儿,那人开始屎尿失禁。 折腾到天亮,那人早已虚脱地变了模样,脸色发乌,如同被泡久了的荷叶一般,干瘪乏力。 “放他走吧!”刘病已望着那位没有多少气息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师父,俺们就这样放他走了?”狗三儿恶狠狠地吼到,“他昨晚的药可真是毒辣,如果咱们的人喝了这水,估计数万人就全都趴下了。一个活命的人都没有。” “我说放就放了,哪儿这么多废话!”刘病已一皱眉头,拿话顶了回去。 一个十三岁的少爷,说的话掷地有声,让近四十岁的狗三儿都有些畏惧。 “好!师父莫俺的气,师父莫生俺的气!俺马上放人!” 狗三儿一招手,示意过去两人,给那人松了绑后,拉着他的胳膊就将他拖到城池外,丢在大道上。 经历昨晚这一闹,众人对刘病已更是敬佩不已。 “刘病已真是神机妙算!” “活神仙在世!” “他是老天爷派来,救活咱们大伙儿的大英雄!” …… 第62章 床前明月光 过多睡眠唯一不好的下场是凌晨很早就睡醒了。 刘病已睁开眼,听着旁边的老头子呼呼打着呼噜,倒十分佩服他这一点,除了吃饭,其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在睡觉。 刘病已望着漫天星辰,似看到了那浩瀚的苍穹布满了细小的珍珠,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一件愁心事不觉间翻涌上来:数万人的吃饭问题,这是眼下最让刘病已头痛的事。 在没有有效的谋生渠道的情况下,只能另辟蹊径。 靠着到深山狩猎,还有挖野菜,流民们的吃饭问题暂时得到了改善。但焦虑感也很强烈,基本上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这种焦虑深藏在每一名难民心里,时不时爆发出来的便是难以掩饰的戾气。昨晚上,城池内就爆发了几波打斗。有些为了争抢食物,有些为了争抢窝棚,有些纯粹是因为想打架而制造矛盾。 一种不安情绪在流民营中荡漾,大有肆虐的迹象。 刘病已将程谦,还有老工匠、疾医、书生等人找来,商议着如何才能让大家闲着无事可做。 心闲生余事,人闲生是非。只有让大伙儿都忙起来,才能保持一定的稳定性。 大家略微沉思后,开始各抒己见。 “我发现附近深山里到处是蒲草。”率先说话的是老工匠罗百义。 大伙儿一听他有了什么新思路,便朝他看去。 罗百义继续道:“我们可以采集来,编织成芒履,拿到杜县官道旁的曲江集市上去卖。” 大伙儿听了后点了点头。 芒履就是草鞋。用蒲草编织,做地好点儿的话,可以起到保暖护足的作用。虽然草鞋简陋,由于草鞋价格低廉,而且轻便、耐水、防滑,可以随穿者千里之行,很受百姓喜爱。 “编织芒履可以稀释一大部分老弱妇孺,这个方案可以。”刘病已一直在为不能安置那些既不能去山里挖野菜,又不能做缝补衣物的人而发愁,没想到此刻有了解决方案。 程谦却皱了皱眉头,说到:“草鞋的价格太低廉了,曲江集市十日才一开,到时候的销量也不会太高,就怕大伙儿付出得多收获少而心存怨言。” “这个倒不用担心,先让她们有活儿忙起来。”刘病已及时止住了大伙儿的悲观情绪。 说到这里,疾医张景捻着胡须说到:“深山里确实有很好好东西啊,单就这几日给大伙儿诊治用的草药都是这城池外的深山里采集到的。” 刘病已听了,眼前一亮,“张叔可以选一些比较灵透点儿的人去深山采集草药,这样既可以满足我们的日常需要,多余的部分可以拿去卖给曲江对面的医馆。” “好办法!”张景高兴起来,“近日老夫发现了几个年轻人颇有医学潜质,老夫正想着收他们为徒呢。” “这是悬壶济世造福于民的好事儿!我们大力支持!”刘病已给予了赞成票,“疾医本来就掌养万民之疾病。张叔教授越多的学生,我们的人就能越快得到诊治了!” “好!好一个悬壶济世!”张景摸了摸腰间挎着的一个大葫芦,觉得刘病已的这一说法夸赞的便是他本人,顿时又将包了浆的葫芦再次抚摸起来。 对于孩童的安置,刘病已对几名书生说到:“不能让孩子们成了整天疯玩的野孩子。你们几位根据最新的统计,将孩童收拢起来。我们临时开办学堂,教授孩子们识字和算术。” 刘病已的这一提议,也得到了众人的点头。 解决了眼下的系列问题后,程谦仍旧给刘病已泼了冷水: “眼下最缺的就是钱了!那么多人一天的米粮消耗不是小数目。” “钱从哪儿来?粮食从何处来?” “自从咱们跟昔阳家撕破了脸,赈济粥铁定没了。” “县衙也是铁定了不管大伙儿的死活了。” “大家这样无所事事耗下去,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 这些事刘病已不是没想过,也有了初步方案,程谦此刻说了起来,刘病已便现场解疑答惑:“先解决钱的事。愿意回乡的我们发给路费盘缠。不愿意回乡的,就地安置。我们再解决田地的事。” “钱和田地都不是小问题。”程谦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刘病已却微笑着说到:“还是那句话:拭目以待!” …… 当朝阳刚刚露出大地平面时,杜县东南角的广场上,众流民整齐划一地端坐在地上。 而在流民的最前方,高台之上,训诫亭里,放置着一张破桌子。 桌子后端坐的正是刘病已。 他端起碗来,嘘溜了一口滚烫的热水,抬眼看到狗三儿率领那队看家护院的百十人到灾民周边围拢着盘腿坐下,便放下了碗儿。 刘病已清了清嗓子口,捏起一截长方形的小木块,往特意找来的一块板岩石块上一拍。 “啪!”声音清脆而嘹亮。 偌大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他。 刘病已把右手一抬,伸出食指一指天空,朗声念诵到:“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上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说到“舌尖”的时候,声调猛地一下子抬高,随后便摸起穷摔木板儿往石板上一砸。 “啪”地一声脆响,在场的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但觉得甚有意思。 此时,坐在最前面的小团儿猛地拍着手掌,喊了一嗓子:“好!再来一个!” 石榴儿也学着高声喊了一嗓子:“再来一个!” 周围的人也受了鼓舞,有模有样地学着,纷纷举拳喊到:“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 刘病已望着台下的流民们越来越像模像样了,也就欣慰不已。 小团儿、石榴儿都是他事先教会的托儿。 前世的他,作为纲丝儿,极其喜欢单口相声,尤其迷恋这单口相声,尤其喜欢评书类的单口节目。 当然,这一世的人们自然没接触这一广受百姓好评的形式,刘病已也就能够凭借着记忆自由发挥了。 这一想法还是今晨晨练时,狗三儿禀报的消息:附近的野菜不多了,恐怕大伙儿要到深山里去,可是那里的野兽太多了,恐怕大伙儿有生命危险。这样以来,大伙儿的口粮成为最为棘手的问题。 刘病已琢磨着昔阳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对待那个视流民如草芥的冷血家族,更不能心慈手软!”一个大胆的报复计划在刘病已的脑海中形成。 而观望难民区与富户区之间有官兵重重把守,要想成功混过去,就得有一身像样的衣服,还得弄一些营生物件,否则,怎能从铜墙铁壁的重重包围中进得了富户区呢? 流民们的口粮,还有新近所需衣物,总不能靠打家劫舍,也不能靠偷盗。贫民区的百姓本来就对流民心存芥蒂,怎肯再做些龌龊之事。 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 而赚钱的营生,在这贫民窟里,能找到什么活计? 思来想去,刘病已觉得民众的欢迎率和接受度最高的就是评书了。耍一耍嘴头子,用好故事吸引住人,让这些百姓打一些赏赐,几日下来,估计就能置办齐整衣物,还有维持几日难民的口粮了。 当下,刘病已整理了前生所记忆的精彩段子,便撒下不少人手去贫民区,边敲梆子边吆喝起来: “邦邦邦……” “听先生说书了!阅世间百态,品百味人生,尽在刘病已评书剧场!” “邦邦邦……邦邦邦……”梆子响过几声后,胡同那边也有人正在喊喝:“阅世间百态,品百味人生,尽在刘病已评书剧场!” …… 此时节,刘病已刚背诵完一首定场诗,便看到村巷街口聚集了不少当地百姓。 爱看热闹,自古便是一大优良传统。 何况,因为流民涌来而关闭家门许久的人们早已憋得不透气。一听说有稀奇事,便迫不及待地奔涌出来,瞧瞧热闹。 刘病已顿时来了兴致:“好!再来一个定场诗,听好了!” 大伙儿顿时安静下来。 “十冬腊月大雪降,老两口儿睡觉抢热炕,老头儿要在炕头睡,老婆儿就不让不让偏不让;老头儿抄起了顶门闩,老婆儿拿起了擀面仗,老两口儿叮叮当当打到大天亮,挺好一热炕,谁也没睡上!” “哈哈!” “轰……” 刘病已刚刚说完,场下的人,还有村口的百姓顿时大笑起来。 刘病已一看,对于凡夫俗子,只能择一些浅显易懂的段子来讲,才能受到奇效,于是接二连三抛出一些俗段子来: “初三十三二十三,两口子吃饭把门关。苍蝇叼走一个饭米粒,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婆家中算了一卦,伤财惹气,赔盘缠。” “轰……” “哈哈……”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台下的人顿时群情激愤。 刘病已心说:“好!来个狠一点儿的!”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第63章 坑王 “好!”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场下的人们各个嘻嘻哈哈,热闹非凡,纷纷要求刘病已再来几首定场诗。 “不来了!不来了!”刘病已及时止住现场气氛,“定场诗要一一念出来,得说到什么时候啊,大伙儿是来听我刘病已讲评书的,说到‘评书’二字,肯定有人要问了,到底何为‘评书’,评书即为评议事理,我给大伙儿讲一个故事,是非曲直,正义公道自在其中。” “我讲这个呢,不图别的,只求劝人向善,崇德明礼。” “今天呢,咱们就来一个故事,名字就叫《波斯寻宝》,故事发生在我大汉建元元年,东海边界杭州县有一公子,名叫……”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落魄公子遭受了无数的倒霉事,最终因为机缘而终于咸鱼翻身,成就了一方富户。 刘病已之所以择这个故事来讲,只是因为故事主人公很符合当下流民的境遇。 给流民以鼓舞,给流民以希望,这是刘病已在思考如何安抚流民心境时最先想到的。 刘病已借着自己的理解,又将其他故事里的悲惨经历添加了进去,使故事主人公境遇坎坷无比,多灾多难。 这些灾难又是非常契合流民的遭遇,很容易让流民们产生共鸣。 说来,除了刘病已一人的声音,数万人聚集的广场上竟然鸦雀无声,都被故事中主人公的凄惨遭遇感染,身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说到动情处,刘病已的声音颤抖起来,广场的人竟然有不少人抹起了眼泪。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故事也正巧只讲了一半。 眼看到晌午头了,刘病已卡到故事情节最为惊心动魄的当儿,将穷摔醒木捡起来,“啪”地一下砸在石板上,朗声说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 果断挖坑,吊起众人的胃口,等待明日再开第二局。 穷摔摔完,刘病已端起碗就喝了最后一口水,之后将碗放在桌子上,准备起身。 “嘡啷啷……” 几枚五铢半两大钱陡然被丢入石碗中。 刘病已刚一抬头,就听到有人在下方高声喊喝:“刘公子,刘夫子,把故事讲完再吃饭吧!我主家给你的赏钱!” 那人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往自个儿的袖子里掏东西。 “我们也给,快快讲来!” 不一会儿,铜钱犹如秋风中的树叶一般,“叮铃嘡啷”地被抛到刘病已端坐的桌面上。 有的距离远的,也大都丢到了训诫亭之外。 杜县东南城的村民大多是布衣,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 但架不住人多,你一文我一文,数千人光丢钱的将近七成。 很多不愿意花这钱的人,受了这热烈气氛的鼓舞,也往袖口里揣去,抓出一把铜钱便凑热闹地往刘病已方向丢去。 “继续说啊,把故事说完!” “太好听了!继续说吧!” “快点儿说完!有赏钱!” …… 现场的人边喊边丢钱。 训诫亭前顿时下起了铜钱雨。 流民们看到这一幕格外地兴奋。 在评书开场前,刘病已就命狗三儿带着护院队伍在流民四周维持秩序,尤其是重兵把守着训诫亭,防治昔阳家的人偷袭刘病已。 此刻,正好用来维持铜钱雨的现场。 狗三儿一挥手,令护卫们将落铜钱雨的地方圈了起来,以防流民或者其他村民趁机哄抢。 刘病已起身冲着四周丢钱的局面抱拳鞠躬行礼。 村民们丢钱的热情又来一个高潮。 “刘夫子继续说!” “太好听了!” …… 良久,铜钱雨才停歇。 训诫亭前早已铺满了铜钱。 程谦急忙带领着几名年轻账房抬着几个箩筐去捡拾地上的青铜钱。 趁着这个功夫,刘病已赶忙喝起了热粥。 等刘病已将一碗粥喝完,程谦已经收敛了八大筐满满的铜钱。 十来个人将沉甸甸的铜钱抬了下去,找一个地方统计去了。 刘病已算计着一大筐约承载五百文钱,十八大筐约有九千文,共约九贯钱,也就是九两银子。 按当时的市场行情,购买一石粟米约220钱,一石大米约300钱,九两银子能买40石粟米,或者大米30石。 一石等于后世的二十七斤,九两银子能买一千多斤粟米,或八百多斤大米。 这些大米虽然可观,但对于万名流民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 但好歹是有自己的粮食吃了,不用靠等别人的救济粮了。 不过,好歹有了一个好开端。 刘病已估摸着数,除却购买粮食,还能买些肉蛋菜,改善一下流民们的伙食。 除此之外,还能拿出一部分钱来购买几身行头。 他要乔装打扮一番,去富户区,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病已踱步上了训诫亭,端坐在桌子后面,朝广场上扫射一遍。 广场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刘病已捡起穷摔摔在石板上。 “啪!” 台下的人顿时将目光重新聚集到刘病已这儿来。 “上文书说到……” 刘病已并没有再讲解太多,只是多开了一个故事情节,讲了半个时辰,便摔了穷摔,朗声说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这话一出口,台下的人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不敢了。 “继续讲啊!” “快点儿说完吧!” “别吊着俺们的胃口了!” “这样多难受!” 此时,狗三儿迈步出来,把大嘴一撇,又把胳膊高高举起,冲着众人高声说道:“今日的评书到此结束了!俺师父累了,都散了吧!想继续来听的,明日再来!辰时正式开讲。” “都散了吧!” 村民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转身准备离去了。 刘病已走出训诫亭,来到临时用木柴围成的小隔断里。那里,程谦正监督着几位账房先生算着账。 几名书生则将一堆又一堆的铜钱数着数,按每一千文为一贯用麻绳串起来。 目前已经串起了八贯,但筐子里还有不少。 刘病已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但刘病已高兴,现场的人都满脸的喜色。 狗三儿望着满地的钱,摩拳擦掌,流起了哈喇子。 程谦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上前说到:“这下总算是解燃眉之急了!粗略算来,今日所得钱款大约二十两。” “哦?这些铜钱有这么多?” “不只是这些铜钱,还有不少碎银子呢!” 刘病已这才想起来,住在东南城池里的人未必都是穷人,或许还有一些条件较好的户,会丢一些碎银给自己。 刘病已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不少。 “狗三,给我拿着一两银子,咱们去买几身衣服去。” “好来!”狗三儿急忙从账桌上抓了一把碎银子,账房先生反手用毛笔杆儿敲打着狗三儿的手背,冷冷道:“拿多了!” “嗨!多不了多少的!”狗三儿嘿嘿一笑,便迅疾地揣进口袋里,不管账房先生的白眼。 刘病已对程谦吩咐到:“麻烦程叔列个单子,看看需要买多少大米,多少肉菜,还有其他方面的亟需开支。” “好!我马上就算一算!” 刘病已瞧了瞧木柴垛围成的隔断,说到:“找工匠们先砌出一个办公的大房屋来,里面隔离开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用来咱们几人开会商讨事情用,小的便作为账房先生用。” 程谦有些犯难:“恐怕这边的里正不答应吧。建茅厕或许是小问题,但若是建较大的房屋,他们会找上门来的,毕竟是在人家地皮上。” 刘病已摇了摇头,他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以前难民们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东南城的住户和里正躲得他们远远的。但今日里,他们分明已经拿到了钱财,恐怕里正不久就要来踏门,要东西了。 “不管它!”刘病已冷笑一声,“我还怕他不敢上门来呢!” 刘病已觉得还有不少账要跟这位一直未曾露面的里正算一算呢。 “程叔,拿出二两银子来,买点儿酒肉,给几位管事改善改善伙食,再给大伙儿置办得体衣服,天气马上就要转暖了!” “好!老夫一定办妥!”程谦高兴地答应到。在场的人无不欢喜。 “狗三儿,咱们走,先置办一身行头,再去桥那边的商业街逛一逛。” “好来!” 现场气氛顿时火热起来。大伙儿都看到了希望,每人心里开始有了暖意。 第64章 俊俏的小郎君 给工匠们安排好建设一个临时的粮仓后,程谦带着一群人喜气洋洋地奔向唯一连接贫民区与富户区的曲江大桥。 一群菜色的人涌上来,当然受到了士兵的阻拦。 程谦掏出了几把铜钱,偷偷塞给了一位长官,笑着低语一番:“给各位长官一点儿酒水钱,以后每日都会有一份钱孝敬。” 士兵一听每日会有外财进来,又用拳一握这一大把的铜钱,估摸着够今晚喝点儿小酒,便闪身躲开,也不说什么话,装作没看到他们。 程谦几人赶忙趁机溜了过去。 他们先奔去曲江沿岸的粮店商讨购买一批粮食。 曲江是杜县里的一条大河。在这遍布茂密森林里,犹如一条玉带,将杜县、鼎湖、兰陵等地串联起来。又因为朝廷修了王渠、昆明渠、穴水,还挖了藕池、大液池、昆明池,将长安城里的支流与曲江连接起来。 这样以来,便形成了庞大而密集的水上运输线。杜县也成为航运线上的重要码头。一些不能进入京城的货船便在此卸货装货,之后由陆上运输转入或转出长安。 得益于曲江航运的便利,曲江河畔的杜县、鼎湖等地商业发达,繁华异常。 颇有点儿“玉带环山绕,一线串明珠”的意味。 刘病已带着狗三儿、元大牛去东南城池里唯一的商业街走去。那里虽然是平民的买卖之地,多是些农产品或者普通工艺品的交易地,但也不乏卖二手衣服的布衣店。 刘病已他们要换一身行头,方便度过曲江大桥,去往对岸的富户区,办一件大事。 之所以这次要带着元大牛,刘病已发现此人表面上勇武,但心思缜密,可谓智勇双全,将来肯定是协助自己的重要人物,也就放在身边细细考教一番。 刘病已带着两人逛了几家旧衣店。 狗三儿看了那些陈旧但却没有补丁的衣服,满眼里露出了渴望与羡慕。 但在询问了价格,觉得太过离谱后,狗三儿翘着大拇指怼着自己说:“师父,俺这身行头精贵的很!这身行头可是俺的身份象征。有人拿万钱来,俺都不卖!” 一旁招待完顾客的小伙计,鄙夷地撇着嘴巴,将狗三儿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说到:“你这身脏兮兮的行头。你倒贴我钱,我都不买!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狗三儿、牛大力和刘病已被店伙计赶了出来。 狗三儿还在嘟嘟囔囔:“师父,咱们好不容易有了钱,还不如去大吃一顿,俺肚子咕噜噜叫了大半天了。” 刘病已直接给他一个脑瓜崩,“笨蛋!我们当然是去对岸饱餐一顿,可度过曲江大桥,得换一身好行头,才能混过去。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哎呀!”狗三儿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嘿嘿,师父原来也惦记着吃呢!” “啪!”刘病已又给他一个脑瓜崩,“你就知道吃,为师当然是先吃饱了,再去办事儿。你别在神神叨叨了,若因为你的墨迹,耽误了大事儿,为师就除了你的名,永世不得录用。” 狗三儿一听这话就急了,“师父,莫急啊,剩下的几家店,您就瞧好吧,看俺狗三儿如何勒索他们……” “笨蛋!”刘病已跳起来又给他一个奖赏,“不准欺负人!小心坏了咱们流民的名誉,拿你当祭旗谢罪!” 狗三儿一听这话,吓得急忙快步溜走了。 身后的刘病已和元大牛哈哈大笑。 一身褴褛,在风中奔跑。 狗三儿那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衣服,如同刚被挠乱了的鸟儿羽毛。四处翘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窟窿,犹如蜂窝一般。 还好,天气越来越热了,这些窟窿实在是盛了扒衣服乘凉的功夫。 不得不说,在耍横占小便宜方面,狗三儿有其异样的天赋。 一番讨价还价,便把布衣店的店小二砍得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折价卖给他们三身衣物。 刘病已选了一件暗绿色的锦缎长衫,虽然已经久经水洗,没了光泽,也算是普通的士子的装束。 给狗三儿买的是粗布麻衣,已经被水洗的不知道什么颜色。 他穿上这身衣服,完全是仆人装扮。 牛大力则穿着一身紧身的武士窄衣。人是衣裳马是鞍,狗配铃铛跑得欢。这样一打扮,牛大力那健硕的身材便很好地衬托出来。 三件衣服共花去了三百文。 望着大把的银钱哗啦啦都给了店小二,狗三儿顿时有些心疼。 他眼馋地盯着掌柜切割银钱的手,脸上的横肉直跳。 当狗三儿想打包拎着他以前的行头时,刘病已命令道:“丢掉!” 狗三儿哪舍得,一把揪住店伙计的脖颈,凶神恶煞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给大爷俺收藏好!明儿个,爷来取。知道不?” “好好好,客官,小的一定给你收好!”店小二一副得了赏钱一样的笑脸相迎。 殊不知,等三人一走,店小二就将那捆一拾起来就散架的衣服丢在门口外。 三人一行走在大街上,身后的狗三儿撇着大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脸的豪横。 前面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后面一位豪横的奴仆,还有一位气质盎然的武士仆人。 这样的配合倒是符合一般富户公子的出行规格,但三人的面貌跟这刚穿上的行头着实有些不搭。 虽然衣帽勉勉强强,但脸上仍是那灰头土脸。 似乎是一群钻了烟囱的人,偷来几身好衣物,套在了身上。 刘病已三人快行至长桥时,看到一些妇女在桥下河里捡了石块儿坐着。她们一手紧紧地攥着浸在水里的粗布麻衣,一手攥着小木板,往湿透的衣服上敲敲打打。 每一板子起来,都带起了白色的水花,被阳光一照,如同碎散的白银一般,亮晶晶。 她们那湿漉漉的秀发下,个顶个地眉清目秀,皮肤如牛奶般天然去雕饰。 刘病已赞叹这一时代的女性,没有了化学品的腐蚀和遮盖,自有一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美感。 刘病已沿着小石板路下到河边,蹲在水边,捧起河水来,洗了一下脸。 这还是自从当了乞丐,第一次洗脸了。 搓下一层灰尘,顿时感觉面部清爽无比。 元大牛也一起捧着河水洗了脸。 “嘿嘿!” 刘病已抬头,看到狗三儿站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双眼死盯着那些敲打衣服的妇女们上下观瞧,嘴里还嘿嘿直乐。 “狗三儿,赶紧把脸洗好,咱们进城!” “师父,俺们做难民的不能太干净。太干净了,容易生病!”狗三儿强词夺理地倒是有一番大道理。 刘病已抬头,看他那张如锅底一样黑黑的脸面,那呲牙咧嘴却如同黑夜里的一副鬼牙漂浮在半空,突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位凶神恶煞的家伙,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派头。 这样想来,刘病已自然也不去管他。 不过,刘病已起身的时候,不经意朝洗衣服的妇女们望去的一刹那,有一妇女就大喊起来:“那位俊俏的小郎君,今夜可去梅二娘家,她的男人们都去城里耍了,没人打扰哦!” 第65章 声名远扬 刘病已并不觉得她们在跟自己说话,但看到那些妇女们都齐刷刷地朝他投来浓浓的眼光时,刘病已才知道那些妇人在跟自己喊话,一下子听懂了什么,脸上刷地一下子滚烫起来。 “哈哈哈……小俊朗害羞了!” “哦!还是个雏儿!” 有人这般打趣,顿时引来妇人们的哈哈大笑。 先前的那名妇女又喊道:“吆!俊俏的郎君也能害羞吆!不如今晚去我家吧!新置办的褥子还藏在柜子里一直舍不得用呢!” “咯咯咯……” “去我家!我家宽敞!以天为被,以地为褥!” “那不是奶牛圈吗!” “去你的!你才是奶牛呢!能压死人的奶牛!” “咯咯咯……” 那些妇人们七嘴八舌地哄笑起来,大伙儿一高兴,竟然互相泼起了水花儿。 那飞溅起来的水珠儿被暖阳一照,更加地晶莹闪烁,放出光芒来。 刘病已本来以为古代人应该是封闭的,没想到这般开放。听着她们这般放肆调笑的言辞,脸上越发滚烫了。 身旁的狗三儿已经把魂儿丢了,就连元大牛险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走啊!”刘病已转身已经来到了桥面上,元大牛也已经跟了上来。 狗三儿却望着那些妇女们“嘿嘿”直乐。 切!他还以为那些妇女们在跟他说话,自作多情地心里乐开了花儿。 他就差回复那些妇女们:“俺狗三儿今晚有空了!” 两人来到廊桥的另一头时,兵卒上下打量他们的一身穿着,又见一人带一个护卫一个奴仆,以为是哪家富家子弟,也没有多加盘问,便将他们放行过去。 傍晚的余晖映照在天边,如同烧红的锅盔一般。 桥对面,平民区的岸上是黑压压的寂静没落。桥这边却是商业繁华,人潮川流不息。 虽然斜阳还剩下半个脸未被西山遮掩,但几座高大的商楼早已挂上了红灯笼,让这条繁华的街道顿时有了些许暖意。 夜市开始了! “师父!俺们可以喝酒不?兜里还有几个大钱!够俺们喝一壶。”狗三儿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脸的垂涎。 “好啊,找一家特色店,咱们好好吃一顿。吃饱了,跟师父干活儿去。” “师父,什么活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病已含笑不多言语,也不点破来此一行。 他心里明白,今晚的事儿一旦做了,将要轰动整个杜县。 而流民的仇恨也就得以报了。 “师父,那边有个包子铺!” “好!就去吃包子!” “好来!包子,我们来了!” 狗三儿得了命令,赶忙率先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跑去。 而在包子铺门口高高的蒸旁边,赫然有一店铺幌子上写着“梅二酒庄”。 “梅二媳妇,吃了你这么多年的酒水,却连手都不让摸一下,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茶馆内,有一说话瓮声瓮气的大汉爽口喊到。 “就是啊,人家对面卖包子的有时候还搞个买三送一,买五送二,我们也不奢求多喝你几碗酒水,只求享受一下特殊的贵宾待遇总也可以吧!”有个尖细嗓门的男子附和到。 “就是啊!就是!” “快给福利!” “轰隆隆……”店铺里顿时传出来砸桌子的响声来。 “你们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店铺里间传出来。 而麻布门帘一调起,里面出来一位美艳的少妇。 她一出来,店铺内喝茶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去。 只见她二十岁出头,身子早已如蜜桃一般成熟。 “梅二娘,我后背痒痒,过来帮我挠挠!”瓮声瓮气的男子调侃到。 “这么尊贵的活儿我梅二娘可攀不上,还是回家让嫂子给你挠吧!若挠着不管用便用马鞭抽,一下不解气就一百下!一千下!” 她端着一木盆洗碗水边说着话,边往店门口走。 她对粗鲁大汉这么一说,茶馆里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就算我有色心帮你,就怕扈大哥没小命回去!”梅二娘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地将木盆里的水猛劲泼了出去。 似乎那盆水就是那个泼皮无赖,她要拿她狠狠地出口气。 “哗…” “砰!” 刚巧,刘病已正好走到店铺门口,倾听着梅二娘的声音,回想着她的容貌,不料那水儿竟然直接朝他这边泼了过来。 “小心!”元大牛一把把刘病已拉到一旁,那盆水儿到底还是泼溅到了三人的鞋面上。 “你没长眼吗!”后面跑上来的狗三儿生气地刚吼一嗓子。他们刚刚穿上新衣,结果就被淋了脏水,哪能不生气,不过,等他一抬头看到拎着空盆子的女人是一位身材和样貌绝佳的人,顿时哑然。 嘴巴大张,双眼直勾勾地瞧着面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少夫人。 “哎呀!”梅二娘赶忙丢掉木盆,慌乱地蹲下身子对着刘病已上下其手。 一个俏娘子这般对待一个少年,惹得店铺里面的男人们“嗷嗷”乱叫。 “放开他,让我来!” 哈哈哈… 茶铺里的人顿时亢奋不已。 梅二娘只顾着急地给刘病已擦鞋,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公子,我没看到。” 从这个角度看去,梅二娘的大圆规身材显而易见,那紧紧的裙子几乎要被撑地圆润了。 刘病已最担心狗三儿起了色念,赶忙去看他,果不其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刘病已急忙笑道:“梅二姐,我们之间总不能每次以这种方式打招呼呀!” 梅二娘一听这话,赶紧抬头,这次认出面前的这位少年是前几日解救自己的小英雄。 “哎呀!是你!你怎么……”梅二娘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一番。 “是不是还活着?呵呵,吉人自有天相!” 梅二娘一想起那日他被解救后,却突然昏迷了,醒来便不见了小英雄,便猜测他多半凶多吉少,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大活人,着实又惊又喜。 “吆!怪不得梅二娘不搭理咱们呢!她有个老相好,还是个漂亮的小白脸!”店铺内传出了刻薄的声音来。 刘病已听了心里又恼又气。 梅二娘回头对着店铺内吼到:“吃你们的吧,再胡说小心给你们下了蒙汗药!” “好啊,来吧!我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 那人这般回复,顿时惹来一阵哄笑声。 “小英雄还没吃饭吧,进来坐吧。”梅二娘热情地招呼到。 刘病已看看后面跟着的两位似乎并不抵制,也便回答到:“好!要一桌上等酒菜。” 梅二娘挑开半个门帘,让刘病已三人进店。 刚迈步走进去,刘病已便受到了屋内所有人的灼热目光。 坐在门口的一桌上赫然是一个官差打扮的男子,他的旁边还坐着几位差役模样的年轻人。 刘病已瞥开与这些人的对视,瞧见了店内最里侧有一张空着的四方桌子,也就迈步走了过去。 刘病已靠着墙面坐下,正好把视野辐射整个店铺。 梅二娘赶紧笑着过来擦拭桌面,“三位有什么忌口,要酒水吗?这次敞开吃,我梅二请客,答谢公子。” “哼!”门口那名官差男子将酒碗往桌子上一顿,颇为不满。 刘病已冷眼朝那人望去。 梅二娘似乎懂得了刘病已那犀利眼神的意味,便小声说道:“那是杜县当值的县啬夫扈大哥,别看他油腔滑调,耍嘴皮子,没个正行,但为人仗义,前几年我跟爹爹逃难过来时,多亏了他救济才盘下了这座店。别被他表面的撒泼蒙骗了,他在家最怕夫人了。如果现在我调戏他一番,估计他会躲得远远的,要不然今晚上他肯定进不了家门。就算进了家门也得把屁股打烂了!” 梅二娘这般一说,刘病已这才放下了戒备心思。 刘病已文质彬彬地说到:“梅二姐,有好酒好菜尽管上,这钱该怎么结就怎么结。以后,姐若是遇见了流民,施舍一些饭菜给他们,就算是帮弟弟还了那份情了吧!” 刘病已这般说了,坐在门口的扈大哥这次抬起头来,无比震惊地望着刘病已,眼里的嫉恨已经没有了。 “好!姐答应你!你们先喝水,我马上去准备。”梅二娘说着便去后厨忙活了。 梅二娘一走,寂静的店铺内终于有人开了话头:“哎!连年征战,加之灾荒不断,聚集到京城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哎!可不是呢!杜县东南城里的流民恐怕快要到两三万人了吧!人一多肯定乱哄哄的,治安,瘟疫,都是避免不了的。” “嗳!你这就错了!他们那里现在可归整了!我上午去东南城探望远房一老人,就见他们有护卫队维持秩序,有工匠们领着年轻人造茅草房,还有人领着妇女做针织,连孩子们都有书生教授读书。” “是吗?今年县衙腾出手来管理流民了?” “哪里是他们啊!听说流民营中出了一位奇少年。这些都是他的主意。今天上午我还听了他的什么‘病已评书剧场’呢,他说的那个评书,就是那个故事太好听了!我都听得入迷了!不过,他还没讲完,我明天一早还会过去听。” “是吗?他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一个故事……” 那人娓娓道来。 坐在里侧的狗三儿倾耳听着,撇着大嘴,朝刘病已伸出了大拇指。 连元大牛也欣慰地笑着对刘病已点着头。 刘病已却冲两位摇了摇头,低下眉头,盘算着晚上的这场行动。 第66章 替天行道 那复述之人虽然只是说了故事的一个大概,但酒馆内的人闻听了,也觉得津津有味。 梅二娘在给刘病已上了三道菜后,站在门口照顾客人时,也听得入迷了。 此时的人们都被这故事吸引住了,谁也没有了心思去调戏眼前这位长相和身材极为诱人的梅二娘了。 而唯独狗三儿狗性不改,双眼不老实地将梅二娘上下打量,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刘病已不失时机地敲打着狗三儿,才使得他不那么嚣张。 元大牛喝了一口酒,慢慢品着,却不似那狗三儿如同饿佬一般见到食物便狼吞虎咽。他紧抿着嘴儿,听着那复述之人的讲述。 此时,刘病已才觉察出来,自己的故事竟然这般吸引人。虽然那人讲得粗枝烂叶,失去了很多动人的情节,但还是让人很是痴迷。一想到这是个精神文化贫瘠的时代,刘病已才恍然大悟。 但刘病已却想到了另一个发财致富的途径——写书。 他能说书,若现场找了几名书生将自己讲述的整理出来,那不就是故事大全吗?相信那些不能到达现场的人一定会喜欢上这些故事书。 一想到自己的一个故事需要用万言字,心中慨然,那得用多少的竹简啊。 造纸? 只是一个想法一晃而过,刘病已就知道接下来的几日又要忙得浑天昏地了。 哎,眼下先办妥此事再说。 甩掉这些想法,刘病已用竹筷夹起了竹笋片儿添到嘴里。 味道寡淡,水煮一般,这菜真得与后世的大厨做法相差甚远。但这是缺盐缺油缺料的时代,倘若自己再开一个美食店铺,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哎,要干的事儿可真多。 摘紧要的事儿做。解决了流民问题,还要挤出时间来学习功课。距离春闱论辩会的时辰已不多了,自己还答应了倪宽,一定会去参加呢。 复述之人终于说完了,众人还沉浸在故事里面,连那梅二娘也失神起来,完全陷入故事中不能自拔。 “这……”复述之人慨叹一声,“讲这个故事的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孩子能讲出这么好的故事?人小不经世事,还能懂得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你们还别不信!”复述之人怡然自得,似乎那评书讲述人正是他一般,“说故事的人正是把流民打理地井井有条之人。” “这可能吗?小孩子连开窍都没有,能做到大人都做不了的大事儿?你真会吹牛!”有人冷哼一声。 “嗨,你们还真得信了!”狗三儿此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高高翘起大拇指指着刘病已,对着大伙儿撇嘴说到:“这就是俺师父刘病已。说书人是他,治理流民的人也是他。” “啊?” 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刘病已惊呼起来。 “对!上午说书的人正是他!那时候的他穿着破……”复述之人刚要说什么话,觉得对人不尊敬,马上止住口,“那时候他穿着朴素,但气宇轩昂,知识渊博,一看就是天才大儒!” 他这般一吹捧,刘病已早已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冲众位抱拳到:“晚辈刘病已让各位叔叔大伯见笑了!” 大伙儿见他这般懂得礼数,立马纷纷抱拳回礼。 此时的县啬夫扈大却冷言问到:“听说上午凭借耍耍嘴皮子就得了不少银钱呢!得有上千文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哗然一片。 站在门口的梅二娘更是眯着眼,嘴角上翘地瞧着刘病已出神。 刘病已知道这个扈大在挑刺儿责难自己了。他倒是不慌不忙,冲众位抱拳到:“感谢今天上午大伙儿的捧场。”虽然在座的只有一人去了现场,但他的客气话还是要到,以便拉进跟大伙儿的心里距离。 “还是最开始我跟梅二姐说的那番话。” 梅二娘一听他的话里竟然扯上了自己,不由得俏脸蛋儿微微一红。 “我所做皆为流民所想,今日评书得来的赏钱全都拿去购买米粮,为流民们煮粥发粥。再赚得更多的钱财后,我会给那些想回故土的人发放路费,而想留在此地的人,我会帮助他们解决田地问题。虽然每日钱款不少,但对数万流民们来说还是杯水车薪。病已难能有什么开心或者得意之处,还望大伙儿能够谅解。” 刘病已这番话直接怼得扈大哑口无言,反而衬托地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扈大满脸涨得通红,他一拍桌子,叫到:“好一个‘所做皆为流民所想’!明日一早我扈大一定前去捧场!”他又对着身旁的几位官差说到:“弟兄们,今晚备好银两,明日一早去给病已小弟捧个场!” “得来!”几位官差十分爽快地答应到。 众人看待刘病已的目光充满了赞许,纷纷冲他点头。 梅二娘却把俏脸涨得通红无比,美丽的一双大眼睛里喷出了火热的目光,着实黏在刘病已身上,挪移不开。 刘病已感觉她似乎对自己动了芳心,赶忙坐下低头吃起了饭菜。 酒菜吃饱,身体终于有了一些暖意。 在挨了十几日的饥饿后,刘病已终于又尝到了吃饱饭的甜滋味。 让元大牛十分震惊的是,不但他很注意不能暴饮暴食,刘病已竟然也有很强的克制力。 “许久一直亏空着肚子,乍来一下过饱,恐怕肠胃会受不了,就会罢工了!” 虽然元大牛不懂得刘病已口中的“罢工”是什么意思,但懂得这番话的道理。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直克制着尽量吃到了六成饱便果断地撂下了筷子。 大部分饭菜酒水都被狗三儿添进了肚子里。 狗三儿腆着大肚子,用竹子细茬儿剔着牙,打着饱嗝,跟在刘病已和元大牛身后,一直穿梭在热闹的夜市上。 “师父,俺们要去哪儿?” “跟着我便是了!” 三人一路弯弯绕绕,快到一个长街的尽头时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喧天,唢呐吹奏,一派喜庆气氛。 三人刚转过街角,就看到一个宽大的宅院大门上红灯笼高高挂起。 灯笼上写着两个篆字:“昔阳”。 刘病已这才轻松吐出一口气,说到:“就是这里了!” “谁?俺们来喝喜酒?师父的亲戚?”狗三儿不识字,也就不知道这座家院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了。他望着门口一大帮人跑进跑出,不停地搬弄东西,嘴巴表急表急地似乎又犯了馋劲。 “亲戚?呵!”刘病已顿时苦笑起来,“的确是亲戚,一位不善的亲戚!既然是亲戚咱们总是要有所表示,正好吃他一个欢天喜地的喜宴!” “真的?师父,俺们又有口福了?”狗三儿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对!还是不花钱的那种!” “啊?有这等好事?”狗三儿的牛眼一转悠,惊喜到:“俺狗三儿今晚要把亏欠的饭菜统统吃回来!” “卖包子来……新鲜出炉的包子来……”大户斜对门竟有一家包子铺。 包子铺门口的灯盏映照下,明显看到几张桌子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还未吃晚饭的,便落了脚,要上一些包子。 嗅着那份久违的香气,刘病已说了声:“走!咱们先吃点儿包子垫垫,今晚咱们还要跟迎亲队伍帮个大忙呢!” 刘病已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来。 “迎亲?啥迎亲?俺们也要去迎亲?”狗三儿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走你的!尽管听公子吩咐便是,哪儿那么多的屁话!”元大牛一把便把狗三儿夹在胳膊窝下,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肚皮。 “哎呀!我要吐了!” “哈哈!你还会吐?刚才谁还说要把亏欠的全都吃回来,小心今晚你有好福分,没那机会去享受!”元大牛打趣到。 “你管俺啊!俺狗三儿可是坏人!专做坏事!不怕报应的那种!”狗三儿撇着大嘴,嘴硬到。 “坏事?”“报应?” 刘病已一想到那个坏点子如果真的实施了,自己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坏人了吧! 但,对付这个拿流民的性命不当回事儿的昔阳家来说,算是替天行道了。 第67章 战斗 夜已深沉。 对面不远处,昔阳大院门口的火红灯笼照亮了大半个街面,连它的对面,十丈开外的高高竖立在店门口的包子笼屉都被染成了火红色。再染,将那袅袅升起的水蒸气都染成了火红色。 “新鲜出炉的包子来……客官,快请坐!那边还有一个空位,正好给你留着呢!” 这条商业街上的其他店铺早已关门歇业,而唯独这家包子铺却仍在忙忙活活。 店主很是把准了昔阳家办喜庆事儿的当儿,一直营业到现在,恐怕今夜将是无眠之夜了。 昔阳家院,不少忙忙活活的人进进出出,时而有三三两两的人迈步进入包子铺吃一笼包子,喝一大碗滚烫的米粥,歇息片刻便继续进家门忙活去了。 也可能因为弥补了昔阳家厨房不能彻夜达旦劳作的不足,昔阳家便默许了这家小店今夜的营生。 要知道,今日里,刘病已他们三人过来时,就看到了昔阳家的家奴们在驱赶占道经营的几个商铺。箩筐、斗笠、布匹被踢打地满街都是。 净街后,昔阳家的家奴们便洒扫庭除,又在大门外铺上了红毯子,浓浓的喜庆气氛。 正是有了这个没有歇业的店铺摊位,刘病已他们才得以要了几笼包子,几道小菜和一壶酒水,围坐在一个小桌子旁,慢慢品着,瞧着对面不远处的昔阳家的院门。 听着店门口伙计的吆喝声,感受着浓浓如白雾的蒸汽,狗三儿咀嚼着大半是野菜的包子,感到一股别样的清爽气息。 望着狗三儿大快朵颐,一个接一个包子往嘴里塞,把腮帮子鼓得满满胀胀,刘病已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脖颈上。 “慢点儿!吃包子怎么还吃出了流民的饥饿感来了!” “嘿嘿,师父,俺真是饿了大半年了!这回可见到亲娘了!俺不得好好地亲热一下?” “喝着米汤,别噎着!” “嗳!” 刘病已边吃着野菜包子,边瞧着昔阳大院的大门口,进进出出忙碌的人儿,细细地想着事儿。 元大牛也不言语,眼睛在昔阳家的院墙和屋顶打量,只是半天功夫才端起粗碗抿一小口酒水。 后半夜的时候,终于见到一顶大红轿子被前后六个人,从街道一头,慢慢地抬了过来。 “六位客官,要不要吃点儿包子啊!”包子铺店伙计急忙上前招呼着。 “吃的,吃的,店家还有空位坐吗?”在最前面抬轿的,花白胡子的轿夫问到。 “有的!六位爷,正好一个大方桌!小的正好备着一个,马上给六位爷搬出来!”店伙计说完,就朝里面高声吆喝一声:“六位客官,方桌一张。” 店铺里面顿时传来齐齐的吆喝声:“吉祥桌一张,来了!” 店铺里面,几个伙计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一起跑到后院,不一会儿就有俩人搬来大桌子,两个伙计各持两条长凳,轰隆隆地搬到店门口外面的大街上。 店伙计将肩膀上的麻木毛巾拽下来,边擦着桌子边吆喝着:“客官先请坐,店里的包子有韭菜、荠菜、马兰头,还有野兔、野虎、野豹……几位客官来点儿什么?” “要肉的,多多的上!”一位花白胡子的轿夫回到,“我们几位要熬到后半夜,去接新人儿,不能饿着肚子抬人不是?” “好来!几种野味的各来几个……得来……几位稍等片刻……”店伙计吆喝完就去盛稀米粥过来。 稀溜溜喝着滚烫的米粥,花白胡子轿夫嘱咐到:“咱们吃完饭稍微迷瞪会儿,后半夜打起精神来。这次随着主家去接亲,千万别再出差错了!上次咱们把新娘抬错了,害得咱们赔了人家一大笔钱,干一年的活儿都赚不回来。” “这次的活儿,我好不容易才从昔阳家的大管家那里求来。等做完了,有大大的赏钱下来,你们长着眼神儿点,可千万别再错了!” “放心吧,童二叔,这次绝不会弄错!!”一位嘴巴上有个痦子的家伙轻蔑地说到。 “这次的活儿干好了,傻蛋儿也能说门亲事了,到时候我们几个一定亲自把媳妇儿抬到你家里,不要你的钱,就算是帮忙了。”姓童的轿夫头子说到。 “好来!谢谢童二叔!”一想到要有媳妇娶了,那家伙高兴地张大嘴乐呵呵起来。 坐在他们一旁的刘病已听到这句话,极有韵味地将狗三儿上下瞧了瞧,嘴角露出了微笑。 “师……师父,你咋这样看俺?你这眼神,俺乔瘆得慌!”狗三儿很是吃惊刘病已那怪怪的眼神。 本来,刘病已这个十几岁的娃娃看似平平无奇,不过,这么久相处下来,狗三儿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他表面上柔柔弱弱,却有着一下子能打倒几人的爆发力。 他一介书生,却懂得把流民管理地井井有条。 他年纪这么小,却能讲出那么富有人生哲理的故事来。 聊就聊吧,竟然还能赚钱。 那么多人给他撒了一地的钱。 不出汗,不甩膀子,不卖……就能让旁人主动掏钱。 这能耐,真不是盖的! 刘病已瞧了瞧元大牛,两人陡然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师父,大牛,你俩笑啥?”狗三儿一脸茫然,见两人冲着自己笑,便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来了。 “好好吃,后半夜,师父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刘病已云淡风轻地说到。 越是这样,狗三儿越是害怕。 “师父,俺……俺怎么谢您……不过……俺要不要先下河里洗个澡?” 刘病已一听,立马一欠身,又给狗三儿一个脑瓜崩。“洗个棒槌!瞎想什么呢!” “唉喓!师父,俺……俺没想啥呀!”狗三儿捂着脑袋,哭丧着脸说到。 “你再胡思乱想,为师就让你当回女人!”刘病已瞧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狗三儿,别有意思地笑着。 “噗嗤!”元大牛乐了。 刘病已也乐了。 “师父,您别笑!您一笑,俺就瘆得慌!”狗三儿赶忙低头啃起了包子。 “好好吃,下半夜好好干活!”刘病已端起稀米粥来喝几口,眼神瞥向坐在旁侧的轿夫们。 此时的轿夫们正喝着米粥,等待包子上来。他们看到一个壮汉被一个毛小子训斥地如同狗儿一般,很好奇地朝刘病已他们看着。 等到好看的场景没有了动静,他们也就好笑地摇摇头,撇回头去,聊起了其他事。 吃罢了晚饭,六名轿夫抬着大红轿子靠着昔阳家门口旁侧的墙脚迷瞪起来。 等着狗三儿结了账,刘病已领着两人沿着昔阳家的院墙,在大街上走着。 等他们走远了,没入一片漆黑环境里时,刘病已便让元大牛和狗三儿贴着墙根蹲坐下来。 “师父,俺们不是要去办事儿吗?”狗三儿见刘病已和元大牛没有任何动静,纳闷地问到。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眯一会儿,保持体力。该行动的时候,为师叫你。”刘病已说完,头儿靠在墙上睡去了。 元大牛深吸一口气,暗暗运气。 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第68章 私奔 “邦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丑时时分,大约是后世的凌晨三点。打更人敲着梆子开始在深夜的街面上转悠。 几名轿夫闻声后开始起身,伸伸懒腰,揉揉惺忪朦胧的眼睛,收拾一下大红轿子,来到昔阳家的门口等待主家传讯。 门口守夜的家丁奴仆跑着去跟管家禀报。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大伙儿打起精神来,今儿个,少爷大喜的日子,大伙儿都麻利着点儿!”有人大喊一声。 “知道了!请丁管家放心!”一伙儿人齐刷刷地回应到。 “少爷,你醒醒哈,一会儿就要骑马了。”丁管家在柔声跟小主子叮嘱后,立马变了厉喝声音说到:“你们几个老婆子扶好了少爷,别摔了少爷!” 刘病已听着这样截然不同的音调,暗自佩服这个丁管家:这奴才真会来事儿,前一会儿对待主子却柔声柔气,一会儿却又对随从人员大呼小叫。 听着院内的声音到了门口,有一貌似就是那名管事的人,站在门口,双手掐腰,对着轿夫喊到:“你们几个腿脚利索点儿!别误了事儿!误了事儿我们可不给钱!” “丁二爷,您放心,我们几个麻利着呢,绝对把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的!”童轿夫上前点头哈腰答应着。 丁管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板着脸说到:“做好了找我来领赏钱。” “是!绝对办得红红火火的!保您满意!”童轿夫笑嘻嘻地说到。 等到一人牵着一匹马靠近门口,便有两个老婆子搀扶着一位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少爷迈出门来。 那少爷胖嘟嘟的脸蛋,眯着小眼睛,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似乎没睡醒。 这时,有一个家仆赶紧跑上前,趴跪在马肚旁侧。两侧的婆子搀扶着少爷将脚踩着爬跪在地上的家仆的脊背,翻身上马。 等少爷在马背上坐定了。 丁管家朝门洞里招呼一声:“鼓乐队出来!” 有一大群人呼啦啦从院子里窜出来。 而在队伍最前方的则是一些拿着唢呐,拿着铜锣的人。 而长长的队伍后面则是一些抬着大小不同礼盒的人。 “今日良辰一到,新郎官起驾迎亲!”丁管家一声高喝,队伍最前方的鼓乐手开始吹吹打打。 一股喜庆的气氛顿时被搞了起来。 刘病已冲着元大牛一点头,元大牛便微微一笑,退后几步,抬起头来,瞅准了位置,一纵身便用脚踩着墙面攀了上去。 转眼功夫,人便不见了踪影。 “走了!”刘病已一推狗三儿的脑袋,便把正在打呼噜的狗三儿推醒。 “走?去哪儿?”狗三儿睁开惺忪的眼睛问道。 “自然去迎亲呢!”刘病已讪笑几声,站起身来。 “师父,您别笑!您一笑,俺就瘆得慌!”狗三儿揉着惺忪的眼说到。 “快走!”一个脑瓜崩又飞了过来。 “哎呀!师父,轻点儿!” 随着队伍兜兜转转,刘病已和狗三儿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竟然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 当看到一条大街的胡同口也悬挂着大红灯笼时,刘病已拽着狗三儿转入一条窄窄的胡同。 “师父,俺们去哪儿?”狗三儿跟在刘病已身后狂奔。 “去迎亲!” “迎……亲?师父?你想打劫啊?劫钱又劫色!师父够胆儿啊!”狗三儿突然由懒洋洋变得兴奋异常,“师父,您老早说有这等好事,俺就多吃几笼包子了!” “劫你的头!”刘病已转身,就要给狗三儿再来一个脑瓜崩。 狗三儿早已有了条件反射,忙双手抱头,远远地躲开。 “过来,师父告诉你,你要该怎么做!”刘病已站在原地,等着狗三儿近前来。 狗三儿唯唯诺诺,担心再被弹了脑瓜崩,双手捂着头近前来。 等刘病已把一个计划告诉狗三儿后,狗三儿立马就瘪了黑脸:“师父,这个,俺做不来!” “你不做?难道让师父亲自上阵吗?”刘病已顿时黑虎起脸色来。 “可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狗三儿涨红了脸,手儿挠着络腮胡子。“主要是,俺这模样吓个人还行,让俺来……不得恶心死人啊!” “我就是这个效果!”刘病已干笑一声,“你照师父的说法做,一定没错!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为了数万流民在战斗!你知道迎亲的这家人是谁吗?” “谁?”狗三儿依然朦朦胧胧,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就是昔阳家!” “什么!”狗三儿一听是那些让自己吃了多次瘪,还差点儿抢走小团儿和石榴的人,顿时火冒三丈。 刘病已见此刻已经燃起了狗三儿的雄心,便柔声说到:“师父信任你!你一定会不辱使命的! “好!俺做了!”狗三儿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准备要大干一场了。 “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到时候,为师会助你一臂之力!你尽管折腾就是了!来,咱们再来商量一些细节……” 两人商量已定,便摸到了这家人的后院。 后门口同样挂着两盏红色的喜庆灯笼。 刘病已站在门口,用手推了推,发现门锁死了,推不动。 而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飘出一个女子的低低声音来:“来了吗?” 刘病已和狗三儿吓得面面相觑。两人刚想拔腿就跑的时候,门内的女子再次问到:“你这死人,来了吗?” 狗三儿刚想跑,却被刘病已一把攥住了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刘病已突然觉得有了新的计划。 “来了吗?死货!说话!”门内的人再次问到。 刘病已急中生智,直接压低嗓门对立面悄悄说到:“来了……” “该死的!来了不早回应!让我喊了半天!接着!”门内的女生说了一声,立马将一样东西从半空中丢了出去。 “嗖!” 刘病已看着那样东西直接从门内越过高墙飞了出来。 “什么!”刘病已下意识问到。 “该死的!包袱啊!” “没事儿你抖什么包袱!” 刘病已一把接住了那东西,一抹果然是包袱,里面似乎还有一些银钱。 “还不是被你害的!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不跟你私奔,人家就没法活了!” 里面的人边埋怨着边拉开了门栓。 刘病已看到门口两侧有一些灌木,他赶紧把狗三儿摁在里面,藏好。 “按为师的计划行事!”刘病已悄声对狗三儿说到。 “他们发现了打我怎么办?”狗三儿一脸的茫然。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师父,啥意思?” “笨蛋,他们打你,你打回去啊!” 刘病已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门儿“吱嘎”一声陡然打开了。 第69章 别来无恙 刘病已赶忙将包袱举起遮挡住了脸,但透过余光偷看到门内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虽然普通,但身材却并不普通,傲然十足。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抱我,等你那会儿,我看不清路,踩空了台阶,崴脚了!”女孩龇牙咧嘴地冷抽一口气,随后便弯腰开始揉脚。 刘病已一想,如果他此时去搀扶她,或者弯腰给她揉脚,一定会露馅儿。万一女孩一咋咋呼呼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刘病已的贼眼一转悠,计上心来。 刘病已突然轻轻叫一声:“有人来了!快跑!” 刘病已说完,抱着包袱遮住脸,扭身子就开跑。 “啊!什么!你等等我!”女孩儿一下子慌了神儿,见前面那人一跑,她也迈出门槛,一瘸一拐地追着前面的人跑了起来。 她边跑边轻轻嗔怒到:“该死的!你等等我!我的脚……” 寅时,也就是凌晨四点钟左右,大街上静悄悄地,除了有些早已从冬眠中苏醒的小虫儿偶尔鸣叫外,便只有这两人一浅一深的脚步声。 等了片刻,听到周围没了声响,狗三儿才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来到半敞开的门口,伸进头去,观瞧院内没有人影后,他捡了几块石头丢入院中,发现并无看家狗,这才溜进院子里,悄悄地将门板掩实了。 沿着石板路,趁着凌晨的昏暗光泽,一路摸进去。 兜兜转转,转到一个圆形的拱门外,狗三儿闪身进去,找了一个水瓮,在它后面藏好,悄悄抬起头来,偷眼朝拱门内的小院子望去。 一座二层小楼竖立在宅院的最后方。门口处,红灯笼高挑。红晕的光线下,一位擦着浓粉的中年妇女手里攥着条手帕。随着一说一笑,那手帕也极有节奏地挥舞着。 “啊呀呀,今天小姐大婚,你们呀,都精神着点儿!一会儿姑爷就来,你们照顾地好一点儿,就能得赏钱的!都瞧好的吧!” 这时,一位小丫鬟笑着说到:“王媒婆,小姐的装束已经打理好了,就等姑爷上门了。我们几个姐妹是不是先去吃点儿东西垫吧垫吧?要不一会儿跟着小姐要走好久的路,万一饿倒了,准给你丢人!” 她这般说了,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 “你们呀,就是一心知道吃!知道你们对那唐家的甜点垂涎三尺了!也罢,反正就是为了今天的宴席,早晚也是一个吃!哎!真拿你们没办法,赶紧去吧!” 媒婆一招手,众丫鬟们四散而去。 “哎呀,站了半天了,我的老腰哦!我得歇会儿!”媒婆见众人呼啦一下子走远了,媒婆负手捶着后腰,嘟囔着朝一旁的厢房走去。 从她们的话里,狗三儿知道了今日要迎娶的小姐就在这座楼里。 趁着门口没人,他猫着腰,快步小跑到门口,轻轻推门进去。 一楼是一个招待人的客厅,除了正突突燃烧的灯烛照亮了不算大的房间,就是静悄悄的无一人值守。 狗三儿沿着墙角的楼梯悄悄上楼。 在楼梯的尽头,正有一盏灯烈烈地燃烧着。 狗三儿悄悄摸到楼梯尽头,朝里面观瞧,看到一位穿着大红袍的女子正坐在床沿处,头上盖着红头盖。 这位小姐身旁并无一个丫鬟。 狗三儿觉得如果有灯光的话,就怕被这个大小姐给看到,他看到后会大呼小叫,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先把灯烛给掐灭了。 狗三儿踮起脚来,蹑手蹑脚靠近灯烛,之后攒足一口气,“噗!” 他将那盏灯吹灭。 二楼顿时黑暗下来。 狗三儿好不容易适应了视线,赶忙蹑手蹑脚朝着之前打量好的床铺方向摸去。 “嘭!” 狗三儿突然双眼冒金星,似乎自己的脸撞上了什么庞大的东西。 狗三儿刚想猫腰蹲下,只见“嘭”地一声响后,肥壮的两个胳膊搂住了自己腰肢,狗三儿奋力挣扎都挣脱不开。 耳畔突然响起了如哄钟一般的憨笑声:“呵呵!你终于来了!瞧你猴急的,就等不到拜堂成亲吗?也好!早晚是你的人,也不差一会儿!咱们现在就来吧!” “啊!”狗三儿被那肥壮的两支胳膊用力一勒,如同小鸡子一般,双脚悬空地拎了起来,就往床的方向走去。 “你咋还长胡子了呢?”耳畔传来女子的浑厚的声音,“嘿嘿,不过,总比前几日见你细皮嫩肉地好!我就喜欢毛毛壮壮的你。来吧,让我们先行夫妻之礼!” “嘭!”狗三儿陡然如同离弦之箭,被丢在了床上。 狗三儿一看自己跟她比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他慌忙伸手进怀里,扥出一点儿绳子来,还没来得及自己起身实施计划,就被那大小姐那沉重的身子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我……”狗三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气血淤堵,脑袋嗡地一声,双眼冒了金星,差点儿昏死过去。 在差点儿快被憋死的时候,狗三儿突然有了法子,他喘着粗气说到:“俺们今晚玩个特别的花样?” “花样?”女子的声音比狗三儿的声音还要粗。“啥花样?我要玩!我要玩!” “你按我的步骤来,保你喜欢得很!” “好哇!来啊!怎么个步骤?” “第一步,先脱衣……” …… 晨曦的微光携着初春丝丝暖意忽闪忽闪地越过云层,倏忽地铺设在朦胧的石板铺就的街道上。 刘病已和美少女一前一后在光滑照人的石板路上奔跑着。 刚刚折入一个胡同口,气喘吁吁的刘病已撑不住,终于停住脚,双手扶墙猛喘粗气。 而当他猛然抬头的时候,看到几盏在风中摇曳的红灯笼上写着“许”字,眼神儿都要直了。 这家宅院不正是许萍儿的家么! 半个月前,他还亲自将许萍儿送到家门口,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自己竟然落得个实打实的流民的身份。 当刘病已感慨于岁月蹉跎,人事两非时,后面,那个昔阳家的丫鬟终于追了上来。 她上得前来,直接双拳捶打着刘病已的脊背,气喘吁吁地埋怨到:“你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平时你不是柔柔弱弱的吗?今儿个吃错药了,你?你……你跑什么跑!” 当她转到刘病已前面时,陡然看到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一位陌生少年时,惊讶地大叫起来:“啊!你是谁!你拿我包袱干什么!你……你占我便宜!” 刘病已刚想做解释,墙头上突然炸响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在占谁便宜了?一个男人胆敢欺负弱小女子,看剑!” “嗖!” 一道红影子从墙上蹿了下来。 想起晴儿那傲然的身材,还有那柔媚中带着些许阳刚的美丽容貌,刘病已嘴角一歪,嘴里立马叫了起来:“杀手小姐姐,别来无恙啊!” 第70章 捉花童 “嗖!” 一道飞快的影子直接从墙头上飞下,落在刘病已身前。 双脚还没点地,长剑已经夹在了刘病已的胳膊上。那冰冷而锋利的剑刃紧紧地抵住了脖颈。 “是……是你!” 晴儿突然瞪大了眼睛,停住了长剑挺进。 “是我!杀手小姐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哼!”晴儿冷哼一声,秀眉紧蹙,银牙紧咬地说到:“怎么又是你!你这个大色狼!” 晴儿说这话时,瞥眼瞧了瞧身旁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孩儿。 见她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满脸的汗水和疲惫,似乎受了委屈。 刘病已心叫一声不好,晴儿定是以为自己拐骗良家小娘子了。 他马上挺直了脖颈,眼睛撇着剑锋,笑着解释:“杀手小姐姐,不是你想得那样!听我解释!” 晴儿冷哼一声,“臭男人就爱解释!”她把剑刃更加靠近了刘病已的脖颈,气势汹汹地说到,“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强词夺理,编瞎话哄人芳心!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干出这些勾当,还枉费小姐……” “小姐她怎么了?”刘病已急忙问道。 “她?”晴儿顿时觉得说漏了嘴,懊恼不已,这更让他气急败坏,“关你屁事!” 刘病已见晴儿丝毫不手软,突然灵机一动,冲着晴儿身后轻声喊了一嗓子:“许萍儿,早啊!” 晴儿果然上了当,当她回头斜瞥向门口时,刘病已赶紧侧身躲开那锋利的剑刃,生怕那削铁如泥的青铜剑劈到自己的脖颈上,立马一命呜呼了。 等晴儿发现自己上了当,转回头时,刘病已已经跳着脚逃出去了十几步。 晴儿又气又恼,气冲冲地大吼一声:“你这个榴芒!看我不把你废了!” “救命啊!”刘病已一听这个美女杀手小姐姐要废了自己,赶忙又羞又恼地撒丫子便跑。 “想跑!看剑!”晴儿掷着剑就要去追,却不料胳膊被人一下子抱住了。 晴儿一侧身,发现那个被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正双手搂紧了她的胳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她欢喜地说到:“大姐姐,你误会了!我是本来打算跟我那相好私奔的,误打误撞,把包袱给了他,不过,我看他也挺好看的,跟了他私奔,比跟那个没良心的好!姐姐,你别为难他了!你把他让给我!” “什么!”晴儿一脸懵了,“把他这个大色狼让……让给你?” “嗯呢呢!”小姑娘满脸的期待,“我知道大姐姐也喜欢他,不过呢,今日是他主动勾引我的。他拎着我的包袱跑,分明是在调戏我,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等等……”晴儿满脸愁苦,“你说谁喜欢他了!” “我啊!”小姑娘满脸羞涩。 “不是,前几句。”晴儿紧蹙眉头,苦大仇深的问到。 “大姐姐也喜欢他。” “切!谁喜欢这个大色狼……” “我喜欢啊!”小姑娘一听晴儿对小郎君并无心思,顿时欢喜交加,忙从包袱里掏出了两锭银子塞在晴儿手中,“这样啊,那个小郎君就让给我了啊!这金银算是谢礼!”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边撒丫子去追刘病已。 “你别跑了!小姐姐把你让给我了!”小姑娘大喊着追了上去。 此时,胡同口外的大街上,正有一名管事带着几个家丁立在那里。有两个家丁,一人捧着一篮子用红布剪裁的花瓣,另一人则抱着一篮子糖果。管事则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这个陈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气愤地嘟囔着,“昨日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晚上不要再喝酒了,以免误事,他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这个时辰了,新娘子快要被接出来了,他还没来,两个花童也没有被带来,这让我怎么交差!今天早上我跟丁二爷再三承诺,此事没有问题的!” 眼看两个花童来不了了,他知道丁管家交代给他的这项任务完不成了,回去之后肯定会挨一顿训斥。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前几日刚刚花了钱才坐上了管事的位置有可能因为此事而保不住了。这能不让他着急吗? “你……快……快跑步去催催陈二!”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旁边的一人说到。 “我?我才不去呢!陈二家住在县城北城门那里,等我跑到了,婚礼也就结束了!去了也是白去!”这小子明显就是敷衍,借口不去。这名新上任的管事之前还是一名赶大车的马夫,没想到竟然成了他们的管事,谁也瞧他不顺眼,哪能他说什么就听他什么。 管事又急又气,猛一跺脚,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时,另一个小子说到:“朱爷,反正陈二也来不了了,咱们直接从大街上抓两个孩子不就得了。” “捉花童?确实可以,但这么大清早,孩子们都窝在被窝里睡大觉呢,谁会这么早起来?”朱管事愁眉不展,心下彻底凉了,没有花童的婚礼,老爷定然会大发雷霆。而捉花童的风俗虽然是有这个说法,但大都是事先找好了一男一女两名孩童,在一对新人队伍前面佩戴着大红花,一路撒红花,抛喜糖。花童的寓意自然是祝福新人来年生一对胖娃娃。 花童的作用也是评价婚礼男方的实力象征。有钱人家找的花童定然不俗。朱管事让陈二事先找的两个花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是他为了办好这个差事自己掏了腰包,花了大价钱。 没想到事与愿违,两个花童竟然没按时来到。 “哎!完了!全完了!” 没有花童的婚礼,昔阳家一定会成为整个杜县的笑柄。老爷也会认为这样的婚礼极为不吉利,会被冠以昔阳家没有后的诅咒。 朱管事又急又气又害怕,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冷冷的汗珠。 “嗳,那不是有一个孩子吗?”那名帮他想办法的家伙一指长长的胡同,高兴地叫到。 朱管事丢魂一样地朝胡同里望去,顿时烟花怒放。 “嘿!天不绝人之路!逮住他!有赏!” 第71章 助兴 众人一听有赏钱,赶紧呼啦一下子堵住了胡同口。 “站住!就是你了!”一个伙计大声吼道。 刘病已快要跑到胡同口了,就被四五个人死死地堵住了通道。 他们瞧见刘病已就乐呵呵地满脸地嬉笑。 刘病已见有些人提着灯笼,灯笼上写着“昔阳”二字,心叫一声不好,“啊!难道……暴露了!狗三儿这个杂碎,把事儿办砸了?”刘病已想到这里赶忙转身就要回窜。 前面有一群昔阳家的打手,后面有晴儿杀手小姐姐拦腰斩根。刘病已狠下一条心,宁愿死在石榴裙下,也不愿意死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这时,胡同深处传来了那个女孩的声音:“公子,等等我……” 而紧接着她的声音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呼喊声:“妹妹,小心那个榴芒!他骗了我家小姐的芳心,又来骗你了,别再上当了!” 刘病已正在为难的时候,却发现双腿不管怎么蹬,都跑不动,他一低头,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 正在纳闷的时候,一回头,看到两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朝他龇牙咧嘴。 原来他的两只胳膊被人架了起来。 朱管事乐呵呵地近前来,马上呵斥到:“放下他,放下他。” 等刘病已双脚落地了,朱管事冲刘病已笑着说道:“今日我家少爷举办婚礼,正需要花童一名,我看你面貌俊秀,年龄也不大,正符合花童的标准,请你劳烦一趟了。事后,我定然有赏。” 刘病已这才明白他们为何要捉自己,便抖了抖衣袖,负手而立。 “我还以为打劫的呢,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了!” “好!有劳小公子了!” 两人正在交谈,身旁那个热情的家伙又大声嚷了起来,“嗨!想什么就来什么!瞧!玉女这不正冲我们跑来吗?” 此时,众人撇头回望,胡同里有一女孩朝这边奔来。 “莺儿!”朱管事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女孩子本来还着急抓不住刘病已了,没想到在胡同口竟然撞见了朱管事,还有昔阳家的众家丁。 她心下着急,自己背着包袱,又是从昔阳家里逃出来的,他们一定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一旦被他们捉回去了,丁管家一定会打死自己的。 莺儿心下着急,急忙转身要逃,却被朱管事呵斥住了:“莺儿,别走!先帮我一个忙,事后有赏!” 莺儿哪管他的呼喊,还要迈步就跑,却又听到朱管事喊到:“跟他一起当花童!帮我这个忙了,我不会揭发你的!” 莺儿一想自己确实没有了退路,便停下脚步,转身低着头慢慢朝朱管事走去。 朱管事叹口气,心里沉重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了,“别的先不说,帮我度过眼下的困难,我保你不会有事的。”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谁也不准说出此事!事后重重有赏!” 本来有几个不服他的,但一听到有赏钱交易,也就悻悻答应了。 朱管事赶忙让两个婆子给这两个娃子披红戴花。 一位胖乎乎的婆子瞧着两人乐呵呵地说到:“这俩娃娃可真够喜人的!男的帅气,女的俊俏,这次能寻得这么绝美的花童,一定会把主家乐坏的!” “可不是嘛!干了这么多年媒婆,头一回撞婚运,能捡到这么好的一对儿花童!”另一妇女说到。 收拾妥当,有两人将一篮子红花和一篮子糖果分别递给了刘病已和莺儿。 莺儿喜滋滋地瞥眼瞧着身旁的刘病已,见他帅气十足,不由得害羞甚甚,低下头去。 计划不如变化。刘病已也改了主意,趁此打入迎亲队伍里,倒要在适当的时候帮一下狗三儿。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什么情况了。 “走了,俩可人儿。待会儿等少爷把新娘子接出来,你们便撒花撒糖,还要说一些吉祥话,譬如‘佳偶天成心相印,百年好合乐无边’……”那个胖乎乎的婆子边领着两人朝着迎亲队伍前面走去边絮絮叨叨起来。 刘病已瞥见胡同口旁侧的高墙上有一个影子飞走。而那背影赫然是晴儿。 他抿嘴一笑,知道这个晴儿指不定会在许萍儿面前说自己什么坏话了。 众人在大门口站了片刻,院内陡然传出了音乐响声。 唢呐吹响,锣鼓喧天,一片喜气洋洋。 没过多久,有司仪朗声高喝一声:“开面礼成,拜祖礼成,赏起嫁酒,新人福门入,财源家丁旺!” 他的话越说越快。而当他的语调刚落,就有人大声说到:“赏迎亲队所有众人。” “谢榆林太翁赏!”司仪朗声致谢。紧接着便拉长声音喊到:“新郎牵红绸,新娘跨龙门来……” 话音刚落,锣鼓喧天的音乐骤然响起来。 随后便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新郎官头戴花冠,穿一身红色大丝袍,丝袍上绣着百鸟图。 新郎官手中一条火焰焰的红丝带,丝带不断从门洞里出来,陡然牵出一个带着红盖头的肥硕新娘子。 新娘子一双大脚上穿着一双木屐,木屐上画上彩画,系上五彩的带子,形同两朵硕大的牡丹花。 一身红裙被新娘子撑得鼓鼓囊囊。 两个送喜丫鬟各在一旁,艰难地扶着新娘子跨过了门槛。 此时,门洞里出来两个妇女,她们抬着一只木盆出来,走下台阶后,直接将木盆里的水泼在大街上。 “送汤礼毕,新娘子入轿。” 送汤,也叫送水,这是新娘在出嫁之前享受的最后一次手足之情的伺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是在劝慰新娘的母亲,嫁出的女儿象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母女怜惜之情适可而止。 随着轿帘挑开,新娘子被两个送喜丫鬟搀扶进轿子,新郎官被人搀扶着上了马儿,司仪朗声说到:“亲迎礼成,六礼行毕,姻亲既结,两方和睦,世世合顺!” 伴着欢快的奏乐响起,抬轿人费力地起身,艰难地往前迈出一步,也就预示着六礼暂告功成。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直到女方被抬入男方家里,入了洞房,六礼便完成了。 经过了喧闹的音乐声响,不少人已经起床并跑出了家门,挤在大街两侧对着迎亲队伍说说笑笑。 孩童们则追着两个花童,张来臂膀接着撒出去的花朵和糖果。 一些妇孺对着新郎官指指点点。 一些汉子则对花轿里面的人物更有兴趣。 但更多的人却对着一对俊俏无比的童男童女称赞不已。 刘病已撒会儿糖果,便趁着孩子们挤进来哄抢的功夫,凑到大花轿的近旁时,随口嘟囔了一句;“狗三儿这个蠢货,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把事儿搞砸了!回去找小团儿报仇!” 这话刚说出口,大花轿突然猛地一颤抖。 前后各三个轿夫极为吃力地同时歪了歪身子。 刘病已看到他们都是一副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的状态,而且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刘病已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上扬,又嘟囔一句:“我看石榴儿挺标致的!” 轿子陡然又一颤,刘病已这才确信了,狗三儿已经得手了! 童轿夫气喘吁吁地说到:“嗨嗨,大伙儿加把劲啊!回去多给你买几个肉包子!份子钱各加一倍!” 这次的轿子不再颤抖了,而是发出了“咕嘟嘟……”肚子饥饿的声音来。 刘病已抿嘴一笑,急忙赶到队伍最前方,向着街道两旁的孩子们泼撒糖果。 迎亲队伍在行进,迎面撞见一乘青色小轿。 惹人眼的是抬轿子的是四个老汉。 四个老汉抬着颤颤巍巍的轿子,步履轻缓地朝前走着,正跟浩大的迎亲队伍撞上了。 两个花童首先站定了,而后面的乐队也跟着站定了。 这样以来,后面抬轿子的人坚持不住,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将轿子放下喘口气。 而这些一系列动作着实让朱管事大为恼火。 迎亲讲究气贯如虹,顺风又顺水,轿子抬起来了就不能撂下,迎亲队伍开始走了,就不能停下。及时遇到了什么坎儿或者小桥儿的,队伍可以原地踏步走,但绝不能像这样挺住了脚步。 朱管家急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队伍最前方,一见挡住迎亲队伍的是一顶黑色的小轿,脑门上立马显现了一条黑线。 “晦气!真他妈的晦气!”朱管家跳着脚骂到。 那四位轿夫年纪大了,最受不得这等污言垢语,再说了晦气一词往往与“死”“倒霉”“白事”等场景相联系。 四个老汉一听也恼火了,“小子!你在骂谁呢!” “我骂谁!骂的你们!你们的狗眼长瞎了吗?抬着一顶黑色轿子,就不能躲避一下,让迎亲队伍先过去吗?你们挡在这里……哎呀呀!” 没等朱管事把话说完,四个老汉就撂下了轿子,一起动手朝朱管家奔来。 “你说谁长狗眼!你才长着狗眼,你知不知道这顶轿子里的人坐的是谁!” “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爷滚开!”朱管家见对方气势汹涌,急忙退着步子,嘴里还放出了硬话。 四个老汉不依不饶抓住朱管家的衣领就要动手。 迎亲队伍里的小厮们一见少爷探头探脑地有些愠怒了,赶紧撂下抬着的礼盒,纷纷窜上前,跟着四个老汉扭打在一起。 四个老汉顿时占居下风,被打得吃痛不已。“哎呀呀,打人了!你们这些混账,知不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县令张大人!” 朱管家先前挨了四个老汉的拳脚伺候,气不打一处来,“我管你什么县令,他出来照样得挨打!给我打!往死里打!” 刘病已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重要讯息,登时喜出望外。 “杜县县令?好啊,我来添一把火,给昔阳家助助兴!”刘病已冷笑几声,将手儿往怀中摸去,掏出了弹弓,又摸出了带着尖刺的石子儿。 第72章 傻子 此时,坐在青色小轿子里的正是杜县县令张欧。 他昨夜在别院小妇那里多贪了几杯,没想到就醉在那里过了一夜。晚上又被小妇折腾地十分辛苦,一早醒来,就大为惊吓。 要知道家中的细君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她从不允许自己纳妾,更别说养什么别院妇了。 前些日子,有一商贾为了盘下一座杜县县城的店铺,设计将原店主送入大牢。在张欧的运作下,办成了铁案。商贾为了答谢自己,不但给了五百两纹银,还送来了一名貌美的女子。 张欧将此女子纳为小妇,养在县衙旁侧的一座民宅内。 昨夜借着应邀参加酒席才得以出来。酒席散了后,他便趁机溜到小妇那里寻欢作乐。没想到又被小妇灌了不少的酒,昨夜还被折腾了一番。 彻夜未归,一回家定然会被细君责罚。张欧不敢怠慢,一大早醒来便催促着轿夫赶紧打道回府。 此时头脑晕晕沉沉,脚底更是如同踩了雪团,柔柔弱弱。 张欧便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打瞌睡,没想到轿子骤然停下,他还以为到家了呢。 不过,竟然听到了轿子外面打闹声响骤起,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欧刚挑开轿帘,一个黑色的东西骤然朝面门飞了过来。 “嘭!” 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直接打在额头上,顿时一阵火辣辣,张欧惨叫一声,用手捂住额额头,竟然觉到一股暖流渗出。 他急忙将手儿放下,看到手上的颜色后,大声惊叫起来:“血!流血了!” 他一抬头,看到迎亲队伍挡住了去路,自家的四个轿夫却给人打倒在地,模样惨不忍睹,顿时怒发冲冠,大喝一声:“谁人这般大胆!胆敢阻挠本官去路,来……来人给本官拿下!” 他这一声喊,让迎亲队伍一愣神,旋儿,马上的少主见他这般狼狈模样,竟然大笑起来。 他这么一笑,手底下的小厮们也都开怀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花儿乱颤,笑得热泪盈眶。 张欧更是气得脸色发白,“你……你们!” 张欧朝着队伍望去,见到有人提着一些红灯笼。红灯笼上赫然写着“昔阳”二字,顿时想起来,今日是昔阳家的少主大婚之日。 昨日他还收到了昔阳家的喜帖儿,本来还想着去攀一下富贵,没想到今日却成了自己的冤家对头。 昔阳家虽然是大财主,家业做得极大,但并无官宦背景。张欧之所以这般巴结昔阳家,主要是昔阳家这次攀附的亲家是榆林家。 虽然榆林家也是当地的富户,但因为榆林老头子的孙女嫁给了霍光的儿子霍禹。霍光又是当今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因为这层关系,张欧便想着讨好昔阳家,进而为仕途打点一二。 张欧正在愣神的功夫,牛管家一声令喝,几个家丁上前将那顶青色小轿子抬起来便丢到了道路旁侧的沟渠里。 “哎呀!”坐在轿子里的张欧直接翻滚出轿子,一头扎进臭水沟里。 “张大人!” “张大人!” 四个轿夫忍着剧痛爬起来,朝沟渠奔去。三两下终于把张欧从臭水沟里扶出来。 四个轿夫虽然年迈,但都是张欧多年的轿夫。 张欧此人虽然最大爱好是贪,但还能有点儿优点,便是极重感情。 见到四个跟随多年的轿夫鼻青脸肿,张欧顿时气得直跺脚,牙齿紧咬地对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说到:“好你个昔阳家!咱们后会有期!” 前几日有人告状,说昔阳家行一些贩卖流民给山贼之事,他为了讨好昔阳家,便把案子压了下来,不过,他却暗中做了调查。为的就是抓住昔阳家的真实把柄,好把这个案子做成天大的人情卖个好价钱,或者对等的好前途。 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要成为搬倒昔阳家的一把利器了。 张欧眯着眼,冷哼一声,脑子里正在盘算该如何收拾昔阳家了。 清晨的余光微醺,空气中除了清新气息,便是那婚宴的喜庆味道。 迎亲队伍刚转入胡同口,昔阳家门口便锣鼓喧天响彻耳畔。 华侨的门帘被一只粗大的手指微微挑开,黑洞洞的轿子里露出一只眼睛来。 黑眼珠上下左右快速地扫射一遍后,便迅疾地将门帘遮下,生怕被谁人瞧见了。 六个轿夫艰难地抬着轿子,等到了门口,终于如释重负地将沉重的轿子轻轻放下,赶忙歪着身子敲打酸痛的肩膀。 此时,早已候在门口的媒婆,还有众丫鬟赶忙围上来。 “吉时已到,新人礼开始……”站在门口久侯的司仪开始唱起了。 年轻的新郎官此时小嘴一咧,赶忙甩腿下马,一腿瘸着奔着花轿快步走去。 “新娘子,咱们回家呗!”新郎官低声嬉笑到。 “呼……噜噜……” 轿子里传来了振聋发聩的打鼾声。 “新娘子!”新郎官大声一吼,轿子里面的打鼾声骤停。 “新娘子,咱们回家呗!”新郎官再次轻轻呼喊道。 “好!”里面发出了浑厚的声音。 两侧的丫鬟老婆子将轿帘一掀,里面露出一个高大身材的新娘子。 她蒙着红头盖,衣服紧绷,似乎那浑身的肉要把衣服撑爆了。 新郎官先是被吓得傻了眼,随后便是嘿嘿直乐,嘴角还流出了长长的哈喇子。 刘病已瞧见了,心里说到:“莫非这孩子是个傻子吗!” “新娘跨火盆……” 两侧的丫鬟开始扶着盖着红头布的新娘子跨过火盆。 而当新娘子伸出了又粗又黑的两只大手时,两侧的丫鬟先是一愣。 但身旁的新郎官看见了却嘿嘿直乐:“这……大……我喜欢!” 两侧的丫鬟捂嘴直乐。 司仪开始唱起来:“新娘过门跨火烟,明年添财又添丁;孝敬公婆人不恼,家庭和睦万事兴。” “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众人簇拥中,新娘子高大威猛,新郎官柔弱矮小还跛脚。 在这样极为鲜明对比下,一对新人步入宅院。 在跨过门槛时,新娘子的红盖头陡然飘起,新郎官顺势低头去,猛然看到长长的络腮胡子。 新郎官先是惊吓地双眼圆瞪,嘴巴如圆孔。随后便是惊喜地手舞足蹈。 “我喜欢!我喜欢!” …… 第73章 酒席混战 繁文缛节过后,一对新人在司仪“送入洞房”的高声吟唱中,被人搀扶着进入新房。 有人拿着一些银子往乐队前面的桌子上一撒,乐队吹奏地更加起劲了。 在这欢快的音乐里,酒席开启。人们开始觥筹交错,划拳行令,欢声笑语,顿时让整个宅院热闹无比。 刘病已和莺儿则被人恭维地请入一间屋内,端坐在中堂。 周围的宾客看了这一对可人的童男童女,无不赞叹连连。 “这女娃娃真美啊,娶了回家,一定生下漂亮的孩子!” “这小男孩可真俊呢!谁若嫁了他一定美死了!” …… 此时,有不少人开始打听两人的底细,盘算着是谁家的娃娃,择日请媒婆上门,跟自己的孩子撮合一二。 刘病已自不去管他们,而是在倾耳倾听洞房内的动静。 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酒宴上的人们的欢快更胜一筹。 家主与众宾客觥筹交错。 昔阳家主昔阳东青,五十岁上下,胡子花白,印堂发暗,双眼衬着硕大的眼袋,小眼睛却炯炯有神。 众宾客一见到,纷纷起身行礼,口中念着“恭喜”“恭喜”的祝福语。 昔阳东青一一还礼,说一些客套话。 “啊!” 在这番喜庆的氛围里,婚房里突然再次传出男子的痛叫声。 乐队停止演奏,连酒席筵上的众宾客也都停住了说笑。 现场静寂地落根针都能听得到。 “啊!” 洞房里又一声惊呼,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言笑,却能会意。 “再来!我就是喜欢你!啊!”洞房内高声连连。 昔阳东青闻听后,脸色微怒地摇了摇头。他朝身旁的人使一个眼色。身旁一位尖嘴猴腮的奴仆赶忙猫着腰上前。 “主人,有何吩咐?” “小五,你去让乐队的声音大一些,遮住翰林的声音,老夫的脸都让这个孽畜丢尽了!” “是!”小五赶紧一溜小跑着去跟乐队说。锣鼓喧天的声音更加响亮。 周围的宾客也十分知趣,赶忙再次恢复了觥筹交错。 痛叫声,锣鼓声,划拳声,此起彼伏,构成了昔阳家的动感乐章。 在一个大宅院的卧房里,突然传出来东西被踹倒杂碎的声音。 院门外,刚刚送走闺女的老两口抹着眼泪,相互搀扶着往院子里走。 “细君,莫要悲苦了,闺女有个好前程,你我不是很高兴吗?况且那昔阳家也是家大业大,闺女去了也是做一房独大,日后,昔阳家的家财还不是咱闺女的吗。” “郎君说得是,幸亏妾身言传身教,才让闺女有了掌舵大家业的本事,要不然嫁过去了肯定吃亏。”老婆子蛮自豪地说到。 榆林老汉干笑几声,不置可否。 “叮……嘡啷!”屋内传出花瓶被打碎的声响来。 家奴们听到小姐闺房里传出异样的声音来,立马操起了家伙。 “小姐房里有贼!赶紧地!进去逮住他!” 几人手里拎着笤帚、木棍等物,愤怒地冲进小姐的闺房,见到有一人正趴在床边的地上,身上正裹着床单。 “有贼啊!打死他!” 众人见状大吼几声,抬起板子叮叮当当地打在地上的那人身上。 “打死你这个小贼!胆敢来府上偷东西!打死你!” “呜呜呜……”床单裹着的人蠕动着,嘴里呜呜咽咽说着什么,众人却听不清楚。 打了半天,众人累了,这才将那人翻身过来。 有一人突然惊呼一声:“大……大小姐!” 众人一听晃了神,赶忙丢下手里的家伙,蹲下身子将小姐扶了起来。 这才发现小姐嘴里塞着布团,双手反绑,双脚也被绳索捆束着。 而此时的小姐已经被打得双眼泛白,脸色铁青,吓得几人连忙哭叫起来。 榆林老汉和老夫闻听有人通报后,哭天抢地地奔进来。 当老两口看到凄惨无比的闺女模样时,直接扑上来,痛哭起来。 众人顿时七手八脚地将小姐抬到床上,掐人中,奋力捶打,半天功夫,大小姐才倒吸一口气,缓醒过来。 她一睁眼看到亲娘便“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老妇也痛哭起来。 半晌,大小姐这才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榆林老两口一听到对方嫌弃自己的女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换了女孩儿,顿时气得浑身打哆嗦。 榆林老汉颤颤巍巍地跺着脚怒吼到:“好个昔阳家的!看不上我家姑娘,也不能这样对待我!这不是直接抹杀我的老脸吗?昔阳家,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猛转身,怒吼一声:“来人!给我抄家伙!去昔阳家!” 一帮家奴正为刚才责打了大小姐而心有余悸,没想到家主并不责骂,而是为了昔阳家而恼火,顿时有了以功谢罪的心思,纷纷抄起家伙,气质高涨地嚷着奔出府门。 昔阳家。 婚宴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刘病已听着婚房内传出来的声音,嘴角上扬。 他这一笑,顿时把围绕他的丫鬟、婆子,还有女宾客迷得神魂颠倒。 “哎呀,要死了!这个小郎君真是太迷人了!” 就在众女眷们神魂颠倒的时候,小五揩着油,从女人堆里钻进去。 “嘿嘿,什么人竟然比我还俊俏?” 他一钻进去,就遭到众女人的捶打和责骂。 正当他与众女眷嬉闹的时候,他一瞥眼,看到刘病已时,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是他!”小五前些日子带着家丁前去杀一儆百,没想到打头的壮汉被人一箭射杀了。 小五趁着混乱逃回来,如实禀报了家主。 昔阳东青望着那支射杀壮汉的箭,脸色阴沉。因为长箭上赫然刻着“羽林”。 这着实让昔阳东青犯了难。 他担心的是刘病已背后的身份,谁人才会受到羽林军的保护? 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太子?皇子?皇孙? 羽林军可是皇帝的亲卫啊。 用羽林军加以保护,足见皇帝对此人的关照程度。 “查!给我好好查查这个刘病已!” “是!” 只是因为紧接着忙儿子的婚事,昔阳东青竟然把这茬儿事给忘记了。 小五花钱雇的人还没过来递信息,但小五心里觉得此人就是一个流民,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只不过虎二的死与此人有关。听虎二的人说,未央宫有人找到了虎二让他好好“伺候”这个刘病已,定然是这个小子得罪了宫内的大官儿,才落得流民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还怕个鸟儿呢。 说不定整死了这个小子,未央宫有人还会跑来感激自己呢。 想到这里,小五忙一挥手,甩开众女眷的捶打,冷着脸钻出人群,朝着昔阳东青跑去。 身后引来众女眷的责骂声。 小五来到昔阳东青身旁,跟他耳语一番。 昔阳东青听了后,牙齿紧咬,脸上露出了狰狞。 “他敢来?老夫便让他有来无回!”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大呼小叫地闯进一批人进来。 “昔阳老鬼!你给老夫滚出来!什么乌龟憋孙,竟然干出这等事来!”在一群持着家伙的众家奴簇拥下,昔阳家的老亲家榆林延鹤。 “亲家!想不到你也来了!你这是……” “谁跟你是亲家!你这个老乌龟,我今天跟你没完!”榆林延鹤直接率领人扑了上去。 “等等!什么情况!”昔阳东青还摸不准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榆林延鹤竟然变成了疯狗一般直接扑了上来。 “等等!榆林亲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等昔阳东青把话说完,榆林延鹤如猛虎一般直接扑身上去,一拳头呼在了昔阳东青脸上。 “嘭!” 这一拳头打得昔阳东青双眼冒金星。 站在一旁吓傻的小五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大呼一声:“榆林老鬼,你疯了!” 随后,他如恶犬一般扑上榆林老头儿,与他扭打在一起。 榆林延鹤带来的仆人也不示弱,各自提着棍子扑上昔阳家的奴仆们。 “乒乒乓乓……” “啊!”众宾客吓得四处逃窜,找地方躲起来。 摆满院子的酒宴桌席一会儿工夫就变得杯盘狼藉,酒水菜肴盘子桌椅板凳碎撒一地。 “你说,孩子们大婚的日子,你这是闹哪一出啊?”昔阳东青的脸上挂了彩,捂着脸痛叫到。 榆林延鹤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得问问你了!你的儿子把我闺女绑起来,塞进床底下算怎么一回事?你儿子不愿意娶我家闺女,你直说啊!我家闺女还不愿意嫁给你们那个又瘸又傻的儿子呢!” “你说谁又瘸又傻了!你才又瘸又傻哩!”昔阳东青平时最讨厌别人这般说他儿子了,尤其忌讳听到“瘸”和“傻”,结果,榆林老头子偏偏这般当面揭短。 他的火儿一窜起来,就是三丈高。 他挥舞着拳头,再次朝榆林老头子扑身上去。“打死你这个烂嘴头子的老鬼!” “来啊,打死老夫,看你有没有这个狗蛋!” 正当他们打得正酣的时候,洞房里面传出了如杀猪般的嚎叫来。 “啊——” 随着这凄惨惨的鬼叫后,屋内变得死一般的静悄悄。 第74章 心有所属 “啊?”此时的昔阳东青才反应过来,心里当下就断定是有人给自己下了套。“你刚才说什么?你闺女被绑在了家里?” “这还能有假?”榆林延鹤捂着被打痛的大脸,闭着一只眼睛,龇牙咧嘴,倒吸冷气。“你们真是厉害啊!诡计多端,偷梁换柱!佯装迎娶我家闺女,实际上把我闺女给绑了,半路上换了其他姑娘,你们真是好计谋啊!骗得我们榆林家,还骗得了大伙儿!” 榆林延鹤边说着边转身对着周遭看热闹的众宾客拱手到:“大伙儿今天都在这里,你们来给老夫评评理!他昔阳家竟然是这般卑鄙无耻之人!老夫的闺女差点儿死了啊!”榆林延鹤声泪俱下,痛苦不已。 “糟了!”昔阳东青突然脸色发白,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因为他在刚才混战的时候,偶然间瞥见人群中有一名俊俏少年冲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现在想起来,那笑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此时,昔阳东青急忙寻找周遭人,却并不见了那名少年。 而听到榆林延鹤说的这番话,还有洞房内,儿子传出来的奇怪惊叫声,他立马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心里一着急,双腿开始打颤。 “大事不好了!中计了!”昔阳东青大呼一声,朝洞房奔跑而去。 “果然是你的奸计!你现在终于承认了!昔阳老儿,你给老夫个说法!”榆林延鹤仍旧站在原地,指着他的后背大声怒骂。 “我们都中计了!我的儿子啊!哎呀呀!”昔阳东青扭头对着榆林老儿哭嚎起来。 “你说什么!”一看到他这般作态不似假装,榆林延鹤这才感觉到事情并非他所想象的,这才抬脚迈步去追昔阳东青。 当两人一路奔到洞房,推开门的时候,一幕凄惨的画面展现在两人眼前。 只见新郎官昏死在床榻旁的地面上,他满脸淤青,裤裆位置流着鲜血…… “我的儿啊!”昔阳东青痛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昔阳东青一把扶起新郎官,却见脸色铁青,双眼紧闭,用手一摸鼻息,只觉得气若游丝。 “天杀的!刘病已,定然是那个刘病已!”昔阳东青双眼通红,挂着些许淤青的脸上满布黑云。 他捶胸痛哭,边哭边骂。 站在一旁的榆林延鹤这才明白原来两家同时遭人陷害。 而相比起昔阳家来,他的闺女只是受了惊吓而已。而昔阳家却是绝后了……顿时,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歹人的当,闹出今日这一出来,剩下的只能是长长叹口气。 昔阳东青哭了会儿,突然扭身对着守在门口的小五吼到:“把家里所有的门都给我堵住,把家里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那个刘病已给我捉住!我要一口一口地把他的肉给撕下来!” 他怒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吓得站在他身旁的榆林延鹤浑身一哆嗦。 “我的儿啊!”昔阳东青如同丢了魂一样捶打着倒在血泊里的独苗儿子。 昔阳东青抱着昏死的儿子痛哭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走水了!后院粮库走水了!快请龙王……” 这一声音直接将痛心不已的昔阳东青惊吓地痛哭不出来。 他猛然站起身,瞪着大眼睛,跌跌撞撞窜到院子里,朝后院方向望去。 那里,滚滚浓烟如同一条青龙,扭曲着身子奔向天际。 “粮库……不,旁边是银库啊!” “天杀的刘病已!刘病已!”昔阳东青竭嘶底里地吼叫着。 …… 古道,晨风,瘦驴。 朝阳之下,得意之人在晃悠。 朝阳的光线已经将湿滑的石板路照得明亮如镜面,反射出光芒来。一头瘦驴拉着一辆木架车子快速地在空寂的街道上奔跑。 一些早起的人们赫然发现,驱车的是一位大汉,而他所穿的竟然是一件红艳艳的婚袍。瞧他的脸上,络腮胡子里竟然把嘴唇抹了红胭脂。红艳艳的脸庞,黑黢黢的胡子渣渣,灼然一副夸张的脸蛋。 行人不觉怪叫连连。 而蹲坐在一个又一个箱子上面的是一位俊俏的少年。 此刻的他陡然“阿嚏”“阿嚏”“阿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哎!打喷嚏有三大缘由:一是被美女想念了;二是感冒了;三是被人骂了!”刘病已嘟囔着,“我还是喜欢第一个,被美女想念了!” 听着刘病已的嘟囔,狗三儿回头,撇着大嘴,露出了十分的不屑来。“师父,八成是那个昔阳老鬼在骂你哩!他肯定会骂你祖宗十八代!” “就你话多!不说话还拿你当哑巴了!” 刘病已边怒气冲冲地怼话,边抬起拳头,脑瓜崩一个接一个地弹了下去。 “师父!师父!饶命!” 看到一个俊俏的少年欺负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周围的路人更是惊讶不已。 这副奇怪景致随着驴儿奔跑的脚步快速驶向曲江大桥。 驴儿刚刚要要桥面时,刘病已见到身材傲然的梅儿娘正掀开门帘,端着一个木盆来到门口倒水。 “梅二娘好!”刘病已边说着边从车子上下来。 “哗!” 一盆洗碗水直接浇在了刘病已的腿上。 梅二娘这次大呼一声,后退几步,抬眼上去,才发现正是俊俏小郎君刘病已。 “梅二娘,怎么每次见到你,我总要湿身啊?” “失……失身?湿……失?好一个湿身!咯咯咯……”梅二娘直接笑了起来。 刘病已这笑话,笑得她花枝乱穿,腰肢前后扭摆。 她这一朗声笑,惹得坐在车上的狗三儿燥热无比,慌忙地解开了大红袍,用手掌做了扇子呼扇着。 梅二娘瞧见了他,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儿:“你……你们这是唱哪一出?一个络腮胡子的粗汉子竟然穿着新娘子的大红袍!” 听到这话,狗三儿这才想起来,自身上还裹着新娘子的衣服。 他忙下车子,脱了这大红袍,双手捧着,来到梅二娘跟前,笑嘻嘻地说到:“师娘,您穿上这一身准好看!快拿着,今晚就穿上,入了我师父的洞房!” “什么师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梅二娘顿时收了嬉笑,俏丽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你这么大年纪了,想必你的师父一定快要埋进土里了!” 狗三儿慌忙将大红袍塞进梅二娘的怀里,指着站在一旁的刘病已说到:“俺师父就是他!” “什么!他是你的师父?那师娘不就是他的……”梅二娘这次惊讶地瞧着刘病已。一对美目瞧着瞧着,顿时充满了似水的柔情。 随着这扣动灵魂的凝视,梅二娘那美丽的脸蛋上也飞满了红晕。 “原来你就是那个解救流民于水火中的小英雄啊,昨儿个,店里的客人们都把你吹得神乎其神了!” 听了梅二娘这般诉说,刘病已才得知,他的名声早已在整个杜县传播开来。 “梅二娘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区区一些小事,何足挂齿呢!” 刘病已这般谦虚,更让梅二娘对他刮目相看。 有功却不居功自傲,与那些日常见到的,惯常吹嘘的粗野汉子相比,简直是一番清新脱俗的新鲜感觉。 有了这份温馨而又异样的感觉,梅二娘自然对刘病已越加倾心了。 “嘿嘿!俺狗三儿的师父当然是最厉害的!天底下最厉害的师父!” 狗三儿满嘴称赞,梅二娘听了自然笑得更加欢快了。 见到自己的话起了好作用,狗三儿更加地得意洋洋了。 “他们在那里!”远远的,有人大呼小叫起来,“快!抓住他们!” 刘病已循着声音望去,竟然看到昔阳家的家奴们各个抡着棍棒,仰着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飞奔而来。 “师父,快!快上车!”狗三儿急忙催促到。 “后会有期!”刘病已冲梅二娘一抱拳,翻身上了驴车。 狗三儿扬起了鞭子,在空中呼啸着打了一个转响,高喝一声:“驾!” 驴车催动,拉着满车的银子朝前奔去。 车子刚跑动,刘病已突然将一包东西丢向梅二娘,“二姐,接着!” “什么!”梅二娘不知道刘病已丢过来的是什么,但已经伸出手去,一把接住了。 攥在手里仔细一摸才知道里面满是金锭,一枚十两,二十枚足有两百两。 梅二娘又惊又喜,抬头刚要给刘病已还回去,却看到刘病已已经远去,而后面追来的那群气势汹汹的人群越来越近了。 梅二娘这才想起怀中还抱着新娘长裙,马上卷了卷,赶紧进店里将衣服和金锭藏起来。 她想着,自己绝不能收他的银两,等下次见面一定还给他。 而且,这些银两也太贵重了。二百两金子,价值两千两白银,这样的数字,自己开这家酒馆,赚一辈子都未必赚到这个数。 不过,想起刚才狗三儿的话,梅二娘的俏脸顿时一红。 又联想到刘病已最后把金锭抛给自己,她竟然飘忽忽地想到,刘病已似乎在跟她说,这是订婚礼,小娘子请收下…… 又想想怎么可能!梅二娘赶忙收回了这个幻想。 不过,没过多久,她又陷入了美好的想象当中。 “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梅二娘只觉得脸颊滚烫,心儿乱跳如麻。 第75章 日出而作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太阳露出地面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满是行人。赶来买早餐的,赶来卖东西的,赶来串门做生意的,大街上的人络绎不绝。 昔阳家奴在小五的带领下,怒气冲冲朝着狗三儿驾驶的驴车奔去。 但行人太多,昔阳家的人不得不放缓速度,边推推搡搡,边怒骂着。 “滚开!” 众人连踢带踹,将行人打得鸡飞狗跳,传来一连串的叫骂声。 但在拨开众人,眼看着快要追上驴车时,面前竟然有一高挑的戴着斗笠的大汉挡住了去路。 这个大汉正横着挑子担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粪桶,挡住了昔阳家奴们的去路。 “闪开!”小五怒气冲冲地冲大汉吼道。 大汉无动于衷,小五气急败坏地抬脚就朝大汉的屁股上踹去。 大汉却不回头看他,但在小五的脚快要踢到他时,两个膀子竟然一转,闪身开来,小五立马踢了个空。 “好小子!还敢躲!着!”小五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那名大汉砍去。 前面的大汉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但在刀刃快要砍到他的脖颈时,大汉猛地一转身,两个粪桶直接飞了起来,直接横着砸在了小五的脸颊上。 小五痛叫一声,后面的几人见势不好,纷纷上前招呼这名大汉。 没想到,大汉再一转身,将两只粪桶飞舞起来,直接将众人掀翻在地。 还没等他们起身,大汉将挑子一摘,将两个分头一块儿丢向他们。 “哗啦!” 两只粪桶里的污物全都扑在了他们身上。 尤其是小五刚要起身的时候,一直粪桶直接罩在了他的脸面上,一点儿也没剩,全都包圆了。 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捂着鼻子快跑几步躲开了。 站在远处嘲笑他们的囧样。 昔阳家奴们平日里没少欺负人,没想到今日里他们反倒被旁人欺负了。 大伙儿都围着四周,看他们的笑话。 那名大汉把斗笠拉得更低了些,迅疾地钻入人群,淹没在人海当中。 驴车飞奔, 狗三儿扬起鞭子一阵抽打,驴儿吃痛不已,撒开四蹄子跑了起来。 远远地看到一顶轿子横在桥中间慢慢行走,狗三儿大呼一声:“让开!让开!” 抬轿的四人本来就不以为意,结果一扭头,看到一辆驴车疯狂地朝他们奔来。 远远地听到那名驾驶驴车的大汉吼到:“驴儿疯了!驴儿疯了!路上的人们躲一躲!有劳了!有劳了!” 刘病已教授的这个法子果然奏效,狗三儿这般一喊,前面的路人们纷纷躲闪开来,让出一条宽阔的路面。 而那顶轿子的四名轿夫也不敢耽误,急忙闪到路边。 闪地太过迅疾了些,轿子里面,正在打瞌睡的人陡然被诓倒,头儿撞在轿子横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在干什么!”他一掀帘子,对四个轿夫训斥到。 “主人,有人跟我们抢路,而且十分蛮横,不得不及时躲让,以免轿子被他们撞散了!”轿夫头头忙解释到。 轿子里的人一抬头,正巧看到刚刚闪身过去的驴车上端坐着一名少年,那名少年正冲着他抱拳,微笑着作揖。 “是他?” “主子认识他?”轿夫头儿问到。 轿子里的人横眉瞪他一眼,训斥道:“好好抬轿!” 那人白挨了一顿训,挠挠头,不明所以,这才悻悻然去抬轿。 轿子里的人气得脸色发青,嘴里狠狠地说到:“苏二是怎么办事的!他怎么还好好的!” 轿子里,吹胡子瞪眼的这人正是大太监苏文,今日他出了未央宫,去杜县县衙捞一个人。 “苏二办事不利,我却还在为他的事操劳,我养他干什么!”苏文生气归生气,但终究撇不开叔侄关系,也便无可奈何地免不了操这份心了。 但他心中的怒气早已在酝酿,急需要找一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狗三儿驾驶着驴车马上要到曲江大桥了,那里的士兵见势就举起了长矛来,准备刺倒奔来的驴车。 眼看还有三十步的距离,刘病已急忙喊了一声:“接着,诸位买酒吃!” “嗖!” 一小包东西径直朝着当值的属官飞去。 那人伸手一把抓住,迅疾地打开布包,竟然发现是十两银子,大喜过望,急忙冲着一队人一挥手,众人立马躲闪开来,让出一条道来。 刘病已冲他们一抱拳,微笑地点了点头。 “吼……驾!”长鞭在空中回旋一圈,陡然传出一阵呼啸声,之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啪”,响彻在桥面上。 狗三儿驾着驴车玩命儿地狂奔,吆喝声和路人的嗔怒声构成了清晨的乐章。 升起的朝阳,被桥下宽阔的河面映照,碎成了一河面的碎银子。 波光粼粼与溪水潺潺,构成了清晨的另一番动听的音乐。 一条轻舟滑过河面,穿过桥洞,还传出了渔夫的声声渔歌。 朝气蓬勃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天的评书照常开始。 狗三儿已经将一箱又一箱的银钱搬入刚刚修建好的账房。他又安排了几十个强壮的小伙子拿着家伙将账房团团围住。 元大牛回来了,他丢掉斗笠,将一身粗布衣服换下,又穿上了紧身的武师傅,捏着一只酒葫芦坐在账房外的大石磨上喝酒。 程谦给各个伍长下了通知,愿意回乡的流民统一一下。随后,他带着几名书生根据造册的人数,算出需要发给每人所需的盘缠路费。 眼前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这么多的流民聚集在一起,不但容易滋生细菌,还容易给县衙造成聚众闹事的罪责。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钱粮,也有了基本架构的组织。 另外一点,流民之所以从四面八方奔来长安,大多是为了朝廷能发给他们救济粮,以便来年耕种。虽然有着减轻赋税的央求,但那也是想想而已。 绝大多数流民的故土情怀比较严重,毕竟土地才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失去了这一命根子,命都难保。 只要粮食到位,或者朝廷还能发放一些回乡的淄川路费,那就更棒了。 但这些都是一厢情愿。当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朝廷连赈济粮都不管,还是鼓动的大户来捐的粮食。大户却靠着这个竟干些偷鸡摸狗偷人卖人的勾当。县衙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管他们的死活。 流民一路上看惯了饿死冻死或病死在路旁的人,也看惯了各种生死。 到了长安城外的杜县,也只是随着大流,盲目行之,至于下一步,是死是活,他们谁也不知道。 正当大伙儿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小少年,竟然带着他们惩治恶棍,打跑万恶的大户,整顿秩序,还给免费供给粮食,他们心中久藏的希望重新被燃起来了。 今日又听伍长和队长说,还能发放回乡的路费盘缠,流民们着实激动万分,纷纷报名,等待着领取粮食和费用。 一想到自己的迫切问题解决了,流民的脸上各个洋溢着欢快的喜悦。这样的日子犹如过新年一般,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一想到路途遥远,道路上盗匪横行,大伙儿的心里又沉甸甸起来。 盘算出了要发放的路资,又算出了要发放的粮食数量,程谦便带着几十名年轻人进城里到几大粮行采购粮食了。 他临走前,又安排了几名伍长,让他们带着几十名妇孺去购买二手衣物和防治基本疾病的草药。 大伙儿一下子忙碌起来。 绝大多数流民为了归乡做着准备,而剩下的一些流民则按照狗三儿的吩咐,在硕大的广场上铺着韦席。 还搬了桌椅板凳放在靠近城墙的高台上,放了糖果茶点。 这是按照昨夜刘病已的吩咐布置的。 大部分流民进城忙碌去了,就能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因为昨日的传播,今日一大早,城门外边就聚集了大量慕名而来的县城人。 有三三两两结伴步行而来,有赶着驴车而来,也有抬着轿子前来。 等城内布置妥当,门口处的几个年轻人开始向人们发放一个又一个的小竹片儿。 “拿好了,这是座次牌,看清楚了前面的是区间号,小横线后面是行数和座位号。” 一位穿着讲究的人问到:“有没有雅座之类的?” 他本来只是试探着询问,没想到年轻人回答干脆,“雅座有,在靠近讲台的两侧的高台上,各有百张桌子,上有茶点,并有茶童伺候,不过需要茶点费,一张桌子半天需费用一两银子。”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惊呼起来,“一两银子!” 年轻人冷哼一声,斜瞥这些人,“让你们免费进城听评书就算不错了,等到以后前来听书的人越来越多,就要收门票了!” 小伙子这么一喊,有人就不服了,“这评书有这么好听?” 小伙子也不示弱,冷冷道:“你不爱听,可以给旁人让出席位,愿意听的还在排长队呢!” 旁边那个穿着讲究的人微微一笑,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小伙子,我要两张桌子,一共七个人,这是二两银子,你收好,可有凭证?” 小伙子见到银子后掂量了掂量,便交给了旁侧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幺了称,点了点头,小伙子这才答应到:“有的!” 小伙子打开斜背着的布兜,开始寻找着什么。 “小伙子,我要靠近讲台的位置。” “好的!给!”小伙子摸出了两块儿大竹片儿,上面也写着一些字。 “尊驾以后再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给你铜牌了,可以留下作为纪念。”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便去一旁的马车奔去。 “还是有钱人好啊!到哪儿都能花钱买到舒服。”旁边有人酸溜溜地说到。 小伙子瞥他一眼,见他右脸处有一小小的红色胎记,冷冷哼道:“好好珍惜今日的评书吧,以后想来也得花钱了。” “哼!今日吾来本就是瞧得起他,若再来吾便是小狗。”红色胎记男子不屑地说到。 “随你!”小伙子冷瞥他一眼,便继续招呼前来问雅座的人。 第76章 意外之喜 众人原以为流民居住的地方脏乱差,没想到一进城后发现竟然是井然有序,环境整洁,房舍整齐,颇为震惊。 他们按照手中的座次牌找到了座位,虽然席地而坐,但地面上已经有了厚实的韦席,跪坐上去也很舒适。 不少人都是结伴而来,大伙儿的座次都挨着,方便彼此聊天。 虽然平日里,大多数的有钱人有过这样的读书经历,也是这样跪坐在一起,听师父讲授课程。但如此大规模达上万人的场景都还是第一次见。现场的人都颇为兴奋。 “听说这个说书之人还是个娃娃。” “哼!一个娃娃才经历多少人事?还能深谙世故?简直胡扯!” “昨日的听闻,大半是有人胡说八道了。” …… 说什么的都有,但绝大多数持怀疑态度。 刘病已梳洗一遍,又吃了早饭,喝了会儿热水,便整装一番,慢慢上台。 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年轻人,纷纷跑步上前,将训诫亭团团围住,以防被人搅扰了讲述评书。 等刘病已坐定,广场上的人顿时哄地一下子炸开了锅。 “看呢!果然是一个小屁孩!” “哈哈,乳臭未干的娃娃,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切!上当了!” …… 刘病已不慌不忙,不怒也不喜,平静地等待众人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嘴里念叨着什么。 有人发现他正在说话,而周围却乱哄哄,便自觉地帮忙维持起来秩序,“都别说话了,听听这个小子在说什么!” 训诫亭的设计的确有其科学道理所在,此处为城墙处的狭窄地段,而两侧的城墙高大无比,似一个扇形扩展出去。远远地看去,训诫亭犹如一个大喇叭口上的哨子,只要有人呆在那里一说话,整个广场的人都能听得到。 随着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刘病已心中好笑,为了镇压如此阵仗的场面,光拿醒木敲打板子可不行,必须出奇兵,用口型来制止大伙儿。 人人都有好奇心,及时自己不出声,只是动一下口型,就能制止住这浩大的喧哗。 等到广场上的众人安静下来了,刘病已才出了声音:“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现场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来,很多人的兴致被牵引起来,什么否定与怀疑统统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侧耳倾听讲台上的刘病已开始了评书。 “昨日,学生讲的是《波斯寻宝》,诸位尊驾或许昨日没有来到,学生便简单叙述一遍……” 虽然是简单叙述,但也是把重要情节和动人的细节讲述出来,现场的人很快便深陷故事中,不能自拔。 雅座位置上,有一老者捋着胡须,仔细听着。 而在他旁侧站立着两个孩童,竟然互相挤眉弄眼,窃窃私语道:“兄长,病哥儿真的这么厉害!昨日的传闻名不虚传啊!” “是啊,是啊,病哥儿太厉害了!我越来越崇拜病哥儿了!” “病哥儿威武!” 此时,长胡子老者身旁端坐的男子朝两人转过头来,瞪了他俩一眼,两人这才低下头去。 两人见那人扭回头去了,个子稍高的人低声假装训斥到:“张大人生气了。郭禄,以后不准喧哗了!” “哼!刚才是兄长起的头!”郭禄不服气。 郭福伸手朝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郭禄刚要痛叫,却见到桑大人也要扭头过来,急忙憋住了叫声,不过他早已经痛得双眉竖立,脸色发红。 郭福刚松手,郭禄就要还击了,郭福突然低声说道:“弟,你说郭大人和桑大人这次出来是不是要把病哥儿接回宫里了?” 郭禄一听有这等好事儿,便皱起眉头来思索。 郭福见成功引开了郭禄的注意力,捂嘴掩笑。 刘病已讲到激动之处,还会站起身来,表演着被人抓住衣领毒打的场景。 现场近万人都被这动作和情节揪心无比,纷纷瞪大了眼睛,渴望着善良之人能得到护佑,而邪恶之人得到惩治。 本来这故事很是单纯,但刘病已却把阴谋情节加入进去,使得主人公的故事更加丰满了。 现场的人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深呼吸会错过重要情节。 正在此时,城门外有人大呼一声:“刘病已,你给我滚出来!你干的好事,害得我家少主婚事都砸了!命根子还被你给切出去,我昔阳家跟你没完!” 现场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朝城门口望去。 那里正有数十名家奴拿着家伙要硬闯堵在城门口的流民护卫。 刘病已却冷笑一声,心说:“他们这才过来啊,动作这么慢!” 昔阳家的人来,自然是在刘病已的算计之内。 不过,他们这次来,恐怕捅了一个大马蜂窝,不好收场了。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想进城欺负流民吗?还是想打劫听众?”流民护卫中有一年轻人名叫刘成,他朗声质问到。 “我们可以不进去,但必须要交出刘病已。”昔阳家为首的便是小五。刚才他们几人被浇了一身大粪,好不容易找了自家的布衣店,洗了个澡儿,换了干净衣服,这才匆匆忙忙赶来。 他们各个心里窝着火,就等着抓住刘病已好好折磨他们一番,泄泄心头之愤。 “别胡来!吾家师父年纪尚小,你们这些恶棍进去,还不吓坏了他!你们若不是来听书的,都给我马上滚!”刘成把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杵,下了最后通牒。 “敢叫我滚?兄弟们,杀进去,把那个刘病已千刀万剐!”小五一声吼,众家奴纷纷举起家伙跟面前的流民护卫打了起来。 现场一片厮杀。城内的人不安起来。 狗三儿急忙调集所有的护卫将城门层层围住了,以防这些恶犬进城里伤害了众人。 广场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刘病已站起身,站在训诫亭外,朝众人深深作揖。此时,广场上的人这才停止了一些喧哗。 “诸位师父,让您们见笑了。”刘病已见现场渐渐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此事罪责不再流民,而在那昔阳家。” 刘病已便将昔阳家干的勾当一一说了出来,现场的人顿时哗然一片。 “诸位!”刘病已伸开双臂,等现场安静下来后,刘病已说到:“惩治恶人由官府处理,我已写好诉状,等待良机交给县令。” 他的话语刚落,城门外,便响起了一声高喊:“杜县县衙在此,都给我住手!” 众人朝城门外望去,果然发现一队县衙官差来到,为首的便是县啬夫扈大。 扈大一大早便接到了昔阳家的报案,称有人下了狠手,不但烧粮仓投银库,还把他的儿子阉割了。 扈大是是非分明的人,看到昔阳家的悲惨模样,心中顿时舒爽。 等他回县衙给县令张欧回禀此案时,却见他满脸淤青。等到他低声细语将昔阳家的案子说给他时,没想到县令竟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鼓掌着狂笑不已。 “活该!活该啊!” 等张欧发现自己在下属面前失了态,这才故作深沉,重新端坐在椅子上,询问案情细节。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下官正在查,不过昔阳东青一口咬定是一个少年所谓,他名叫刘病已。” “刘病已?”县令张欧一念叨,“这么熟悉?” 想了会儿,张欧顿时一拍手,“想起来了,昨日小妇念叨的此人就是他啊!想不到他能文能武,还足智多谋啊!” 扈大顿时觉得好笑,平日里张欧一向喜爱巴结权贵,憎恶流民等凡夫俗子,没想到今日竟然倒过来了。 扈大心中本来就担心刘病已会因此事落得不好的下场,一看到县令这般态度,他便放心下来。 “没有确凿证据,本官不能随便抓人,不能因为他昔阳家的猜测而玷辱了本官青天的名誉。” 上次,张欧为一富户巧取豪夺了门店,那人便敲锣打鼓送来了一个青天浩然的牌匾,他竟然以此为标榜了。 扈大心中好笑。 此时,有人上门禀报。 东南城外有两伙人械斗。 张欧一听是械斗类的治安问题,立马就紧张起来了,“怎么回事!” 要知道杜县距离长安太近了,若这类治安问题被御史抓住了,肯定会参奏一本,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查清楚了,是昔阳家奴们手持武器前去挑衅,声称要将一名少年千刀万剐!” 张欧一听这话,心中大喜,他本来还愁着抓不住昔阳家的把柄呢,没想到这么快送上门来了。 “大胆!在本官地盘上竟然如此猖狂!扈大,你快领一队人将昔阳家奴统统抓拿归案!” “是!”扈大领了命令感觉点了人手奔去西南城。 其实昔阳家被敲打,让人大快人心,谁让他们平日里做尽了各种坏事。 张欧站在门前,瞧着扈大走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本官就把新账老账一起算!”他朝着门口望去,那里似乎有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被人抬了进来。 “昔阳?哼!”张欧冷哼一声,走出房门,朝后院走去。 因为他今早挨了打,张欧便找到了昨晚未归的借口,因为自己不惧权贵,秉公办案,却遭到了昔阳家的围追堵截。昨晚未归,就怕把恶棍招惹进府内,没想到一大早溜回来时,还是遭到了昔阳家的暗算。 他的妇人一听这话,对张欧又是崇拜又是担心。 一番细心伺候,着实让张欧高兴不已。 第77章 急火攻心 扈大一出手,双方械斗便停住了。 小五看着一向袒护他们的官兵到来,顿时冷笑一声:“扈大,抓住这些贼寇,他们打砸抢烧,杀人越货。” 扈大本来就对昔阳家反感,又听到这个家奴竟然直呼其名,更是反感异常。 刘成受了伤,胳膊处鲜血淋漓,他却一抱拳,冲扈大说到:“这位大人,这些人无理取闹,还拿着武器声称要砍人,我们为了保护城内的听众,才跟他们打了起来,望大人明鉴。”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扈大又是特喜欢别人恭维自己,虽然只是县衙的县啬夫,小小的官职,但他却极其看重这个位子,最喜欢别人尊称自己,尤其喜欢“大人”这样的称呼。 刘成倒是提醒了他,他对小五一瞪眼,呵斥到:“无故扰民,还非法持武器发生械斗,给我统统抓起来!” 众衙役一听,要抓的人是拿武器的人,自然是昔阳家奴们了。 而流民一方的人全都持棍,不算武器。 此时,有人附耳扈大,低声说道:“扈啬夫,张大人办案一般是双方都要先押回县衙。” 扈大一皱眉头,瞪他一眼,“张大人说的原话是将昔阳家奴统统抓拿归案,没说抓流民啊!再说了,流民都被砍伤了,鲜血不止,亟需紧急救治,无法进行关押。” 那人急忙会意,欠身一笑,便领着众人一挥手朝城门外走去。 小五一看官府只抓他们的人便嚷嚷起来,没想到却被一官兵一棍子打在腿上,顿时吃痛不已,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远地望着昔阳家的人被官差押解走了,流民护卫却未被押走。刘病已朝着扈大微微抱拳行礼。 扈大微微一笑,转身便跟着队伍走了。 狗三儿急忙带着受伤的护卫去医馆进行救治。 一旁的元大牛冷冷一笑,继续仰头喝酒。 若是元大牛出手,昔阳家的人恐怕几招就被干趴下,但刘病已事先有交代,不让他出手,更不让狗三儿出手,让昔阳家的人闹去,闹得越凶越好。 等县衙的人来质问,就以扰民为由,给昔阳家扣个屎盆子。 没想到县衙这般为流民着想,只把惹事的昔阳家奴给押解走了。 广场上的人本来听了刘病已的诉说愤怒不已,没想到杜县县衙这般体恤民意,顿时鼓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一片。 “真乃为民着想的张青天啊!” …… 这民声民意很快便传到了张欧的府中,夫人对张欧的崇拜愈加深甚了。 张欧的大嘴撇地更加厉害了。 广场上,很多人开始对着刘病已称赞不已。 “年少有为,伸张正义,实乃国之栋梁啊!” “相比较而言,朝廷却无为了,不得不让人痛心呢!” “连年征战,赋税加重,流民增多,国库亏空,这也是没办法啊……” 议论声越来越倾向于对朝廷的声讨了。 张贺朝身旁的桑大人望去,发现他的脸此刻铁青无比,难看至极。 正当众人纷纷扬扬地议论时,刘病已“啪”地一声敲了敲醒木,继续开书。 “上文书说到……” 广场上的人再次陷入故事当中。 刘病已说得情节跌宕起伏,听众们听得深深入迷。 不知不觉太阳高悬正南方,日中时分已到。 刘病已当闻到饭香味时,才说到关键点上,果断地捏起醒木敲在石板儿上。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半晌功夫,现场观众还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 “我说这位小师父,你能不能今日便把故事讲完了。吊着人家的胃口,还要明日再跑来一趟吗?” 他这一声质问,勾引了很多人的共鸣,纷纷迎合到:“是啊,小师父,你今天讲得也太少了,这才讲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他们还嫌不够长。 “故事虽好,但听得不过瘾啊!” …… 刘病已并无答话,拾起粗瓷碗,喝了一口白开水,这才笑眯眯地听着众人的埋怨。 此时,狗三儿上台,冲广场上的人大吼一声:“时辰已到,今日评书到底结束。想听的明日上午再来排队等候。散场了,散场了!” 众人这才不情愿地起身。 城门口的人趁着人群还没涌过来,便趁早朝门口走去。 这些人带动了所有的人开始朝着城门口走去。 大伙儿边走着边评说着故事里面的人物以及情节。 “好听!明日吾还来听!”右脸处有个红色胎记的男子说到。 城门口外的小伙子见到那人这般说了,朗声说到:“明日将有一条小狗来了。是谁说的,明日若再来听评书就是小狗了!” 周围的人都是红色胎记男子的朋友,一听这噱头,急忙指着他哈哈大笑。 “哈哈,韩兄,以后莫要轻言发誓,小心真的应验了!” 红色胎记的男子羞地满脸通红。 “不来就不来,我站在城墙外听,不就算我没来吗?” 一群人哈哈大笑,夹杂在人流中朝前涌去。 等到听众走得差不多了,程谦便安排妇孺拿着扫帚去打扫卫生。 刘病已查看了受伤的刘成等人,见他们伤势无大碍,这才放宽了心。 此时,程谦抱着一大抱的竹简上前来,禀报到:“这些是想归乡的流民的人数,以及所需要的川资路费,还有要发放给他们的口粮,布衣,木车脚力,以及归乡后耕种的粮食种子,这样以来,费用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费用只要够就行。”刘病已打开一捆竹简大体地看了一下。 “不过……”程谦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刘病已问到。 此时,他们不知道,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正有四人远远地站在那里,仔细倾听着刘病已跟程谦等人的对话。 桑弘羊听着程谦刚才禀报的事情,颇为惊讶。 发给流民川资路费?还要发放沿途口粮,以及归乡后的种粮?还要给他们发放布衣?竟然还有木车脚力? 这……即使是朝廷也办不到这一点啊。 数万流民得需要多少费用啊,这可是一笔巨资啊! 刘病已竟然做到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哪里来的这笔巨款? 此时,闻听程谦吞吞吐吐说到:“有人说这些前时昔阳家的,公子取来得不正当,担心昔阳家打击报复,沿路实施抢劫等事。” 刘病已冷哼一声,“他们倒讲起仁义来了?你问问他们,昔阳家何曾对他们讲过仁义?还不是拿他们猪狗不如地喂一些汤汤水水,还得以此为回报,抢他们的妻女,卖他们的丈夫儿子?” 程谦见刘病已生气了,忙歉然道:“公子莫生气,这种声音还是少数。” 刘病已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还是那句话,你多多强调,这是朝廷发给他们的,我刘病已只是暂管这笔费用。另外,你找一些文采较好的书生写一封表彰昔阳家为流民慷慨解囊的公开信,之后安排人四处宣扬一下。” “是!” 站在不远处的桑弘羊顿时点了点头,悄悄地在袖子里朝刘病已伸了一个大拇指。 居功不自傲,还把这份仁慈让给了朝廷,以及大户,这份肚量难能可贵。 刘病已又翻开一个竹简,问到:“木车购置了多少辆?” “一共采买了六百二十一辆。” “这么少?”刘病已皱起了眉头。 程谦却不着急,笑一声,答道:“那是因为先前我已经安排工匠制作木车,到今日正午已经做出来了五百四十两,如果这两天再赶制一下,能达到一千二百两,足够他们用了。” “不错!”刘病已满意地点了点头,“按木车的行市价格,给工匠们支付费用,不能让他们白干。” “好!老夫这就安排。” 程谦说完,却没有走开,刘病已问到,“还有什么事吗?” “流民们能归乡,这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只是他们担心沿途的匪盗横行,他们又携带钱粮,恐怕路上会遭遇麻烦。” 刘病已听了却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为何要以乡邻为单位让他们组团归乡的缘由了。每一组最少的人手是百十人,这里面有青壮劳力负责沿途护卫,一些中年男子负责用木车推着所用口粮。多准备的一些木车则是用来搭载年纪较大的老人或者幼小的孩子。” 程谦听了大喜。 刘病已又问到:“那些负责护卫的人都签军令状了吗?” “都签了!” 刘病已点了点头,“我不是不信任他们。他们既要负责大伙儿一路上的人身安全,又要把所有人送回家乡,最后才能归家,责任重大啊。” “明白!” 刘病已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另外,我也修书一封,准备上报朝廷,让官府沿路派兵弹压一下匪贼,保护流民的安全。朝廷总该为流民们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还是天下万民的主人吗?” “大胆!” 刘病已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便有人轻声斥责一句。 刘病已循声望去,竟然发现在忙忙碌碌的流民人群中赫然站着四人。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御史大夫桑弘羊。而站在他一旁正冲他笑眯眯的正是张贺。 张贺身旁站着俩小子,当然是郭福和郭禄了。 这俩小子正冲着他做鬼脸呢。 刘病已大喜过望,急忙上前,冲桑弘羊施一礼:“学生参加桑大人,参加张大人。” “好大的胆子啊,竟然诽谤朝廷!”桑弘羊故作严肃到。 刘病已却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学生不但口头上进行鞭笞,还要上书万言书进行骂街呢,桑大人接招吧!” 桑弘羊冷哼一声,但手儿却伸过去,一把把那捆竹简夺了去。 他迅速地翻看一遍,顿时叫了一声:“好!这实乃治理天下流民的良策啊!” 桑弘羊如获至宝地卷起来揣进怀里。 不过,刘病已还没等到他的夸赞便听到了他的牢骚满腹,“你也太慢了,陛下等这个良策已经多等了不少时日了。这几日陛下天天召见老夫询问流民良策可否答出。逼得老夫都惧怕上朝了。今日,陛下更是着急,直接将老夫哄了出来,说让老夫来杜县散散心……” 刘病已却听得十分新鲜,打趣到:“早知道桑大人这般不讲情面,学生就不这么着急献出计谋了,应该再等个半年!让桑大人急火攻心,最好一命呜呼!” “好你个小鬼!看老夫怎么参你一本。” “本公子何惧之有!”刘病已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78章 交易 当天夜里,刘病已的评书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杜县,甚至这余温还影响到了长安。 一些探访贵人、美人、宫人、采女的大舅哥、小舅哥之类的人物,迫不及待地奔到未央宫,向他们讲述这奇妙无比的故事。 不少往来于宫殿的伙夫,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宫女们讲着刘病已的评书故事,吸引着一大群人追着他们继续讲下去。 那些伙夫被追地实在是无奈,才说出了实话:“这些都是那个叫刘病已的夫子讲来的,他每日上午在杜县东南城开讲,若你们喜欢,明日一早可以去听啊。” 他这番话立马招来宫女们的责打。“我们若能出去,还用得着你来传话?记得明日上午听了,下午便来我们这里,再给我们讲一讲。” 伙夫又惊又喜,没想到靠着鹦鹉学舌的本领,还讨到了众宫女们的欢喜,当场应允。 一时间,刘病已的评书便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话题,而刘病已也成为了众人仰慕的大人物。 未央宫,凉室殿。 一名穿着青衣的男子跪在地上,头深深地低下,慢慢讲述着杜县东南城里的那些流民的一举一动。 “什么?发放钱粮和车辆给流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刘彻皱起了眉头。 “今夜有一封公开信传出来,说是昔阳家捐钱数万两给流民,帮助他们归乡种田。” 刘彻冷哼一声:“他倒是一手好把戏,难道他就不怕这样以来,无异于把流民陷入危险境地,让匪贼沿路抢劫这些流民吗?” “所以……”地上跪着的人,稍微顿了一下,借着禀报到:“公子扬言出去说朝廷会派人马沿路护送流民回家。” “什么!”刘彻为自己被刘病已这个小子绑架而恼怒。 那人接着禀报到:“数万流民们为此一起跪倒,朝着未央宫方向磕头谢龙恩,都说朝廷发钱发粮,又护送他们归乡,都夸赞陛下是爱护子民的天下圣主。” 刘彻虽然冷哼一声,但脸上却绽放了笑容。“他这一手真是狠毒啊,连朕都被算计了。” “卑职不敢!”跪着的人害怕地急忙回禀到。 “好了,不管你的事。下去吧,继续监视着那边的情况。” “遵旨!”那人爬起来,深弯着腰退步下去了。 “来人!速传车骑将军金日磾和左将军上官桀来见朕。” 等到传递圣旨的太监离开,刘彻冷冷笑道:“这个小子,还真会折腾!你既然叫朕出兵护卫流民,朕便从了你吧!” 杜县东南城内。 狗三儿临时分到了一间茅草屋。 屋内的狗三儿将一副金手镯套在了石榴儿的手腕里。石榴儿端详着,顿时高兴地撇脸捂嘴抿笑。 炕上的小团儿听到了什么动静一睁眼看到了这一幕,急忙坐了起来:“阿翁偏向,俺也想要!” 狗三儿的脸呱嗒一下子拉长了,嗔怒到:“小孩子,戴这个危险,不怕被坏人连人带金子都抢跑了?” 小团儿一努嘴,不高兴地哭了起来:“要人家干活儿的时候,可没说俺是小孩子啊。怎么轮到有好东西,却说俺是小孩子了!” “好了!别哭了!乃翁给你背着呢,刚才是逗你玩儿呢!”狗三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绳子,绳子的下方坠着一块儿凤凰白玉。狗三儿将这挂坠给小团儿挂上脖颈。 小团儿这才高兴地捧着白玉仔细端详起来。 “谢谢阿翁!”小团儿高兴地也不睡觉了,从土炕上蹦起来,跳下地,穿上草鞋便夺门而出,“我给好看的叔叔看看。” “慢点儿!这冒失孩子。”狗三儿嘱咐一声,不过等他回头,手儿又摸进怀里,掏出来两只金耳坠,两个手指头捏起来,放在石榴儿眼前晃悠。 “拿来吧!”石榴儿一把夺过来,脸色害羞地红晕一片。 “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 石榴儿羞赧地一点头,“嗯!” …… 小团儿奔出草屋,循着声音来到了广场上,看到刘病已正跟着程谦等人商议着什么,而更多的流民已经迫不及待地结队,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往城外走去。 当他们行到刘病已身前时,流民们集体跪倒,向刘病已磕头,嘴里还念念道:“恩公,请受大伙儿一拜!” 刘病已赶忙上前将最前面的老汉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请起!” 等众人纷纷起身,刘病已嘱咐到:“各位乡亲父老,回乡后一定要按照我教的法子试种田地,相信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先前跟流民们聊天得知,他们嫌弃田地的肥力越来越差,农作物的产量和品质下降,而束手无策。作为个人送给流民们的特殊礼物,刘病已将沤肥、培肥的法子教给了他们。 流民们纷纷表示感谢。 刘病已又对元大牛说到:“他们这一批人归乡的路程大约两三天的时间,你带着十几个弟兄把他们送到后,接着回来。恐怕不多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元大牛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元大牛一向沉默,话也不多,但却是极其精明之人。 刘病已便拍了拍元大牛的胳膊,让他们启程了。 他们这一批人距离杜县不过三百里地,一旦拿到粮食和钱财便着急地想马上动身回家了。 朝廷还没下达让官兵沿路保护流民的号令,刘病已担心他们这批人会受到匪贼们的伏击,便安排了元大牛带着百十名护卫一路护送。 望着离去的人群的背影,刘病已询问程谦:“东西准备好了吗?” 程谦命人递过来一个小木盒子。 刘病已接过来打开看,里面盛满了各种奇异珍珠,在灯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人手我也找来了,这些人都是。”程谦又指了指站在面前的十几人说到。 程谦招手让一个托着十几捆竹简男子过来,“所有的事情都记录在册,可以一并交给他们,总比空口说要好得多。” 刘病已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小团子奔跑过来,拉住刘病已的衣摆仰起头来问到:“好看的叔叔,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刘病已摸了摸小团儿的头儿,笑一声,说到:“小团儿,叔叔不走,叔叔出去办一些事情。” “我能一起去吗?”小团儿想起阿公刚才一脸嫌弃自己的模样,就不愿意跟阿爹睡在一起了。 刘病已笑了笑,打开怀中的小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玉镯,蹲下了身子:“来,我给小团儿戴上。” 小团儿望着刘病已手中的玉镯愣神。 那副玉镯晶莹剔透,被灯光一照,发出了像月光一样的光芒来,顿时看傻了眼。 刘病已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笑着说到:“小团儿再长大一些,戴着就合适了。” “哇!好看!”小团儿这才反应过来,小脸上绽放了笑容。 “好好在家里,叔叔办完事情就回来。”刘病已嘱咐一声小团儿,便领着一群人朝城门口走去。 东南城池说是城,不如说是借着杜县的城墙又在城内围了一圈儿土坯矮墙,又在一旁安了城门,就形成了一个城内城的瓮城。 听说当年闹瘟疫的时候,东南城闹得最凶,杜县县衙为了阻隔病患者,便在这里修筑了矮墙工事,又设置了大门,将他们关在里面,任其自生自灭。 瘟疫虽然过去了数年,但东南城的百姓却习惯了这些工事,把它们当成了看家护院的一堵城墙,还凑份子钱雇了看护城门的人,日出则开门,日落则关门,日日如此,井然有序。 今夜有大批流民要出城,这座东南城的城门才开启。 而县城的城门则也由刘病已通过扈大上报了县令,获得了开城门的特权。 县令之所以这般通情达理,主要是聚集在县城内的这一大隐患终于要被解除了,也可以算作是杜县县令的政绩。 况且,流民一走,县城居民原本以为的治安压力也得到了缓解,县令松了一口气,自然就大开城门,让流民们尽快离开。 刘病已带着一队十几人的流民朝着张欧的府宅走去。 在杜县县衙附近有一座僻静的宅院。 宅院的卧房内,香炉微烟起,袅袅婷婷绕过了满屋子的豪华红木家具,便在粉红色的帷幔前纤纤散开。 门上、窗边、还有卧房周边都一律的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床边一侧悬挂着的衣服浴在灯光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床的斜对面是一座彩贝珠宝镶嵌的青铜制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 梳妆台的两边的墙上挂着四个边沿镀了金的、华丽的长条画幅。画布上绘就的是梅兰竹菊图案,所画“四君子”气质高昂,无不透着傲视的胆魄,而在这四副图利都飞舞着一只彩色的蝴蝶,自如飞翔。 屋内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夜色微凉。 一名花白须发的老者正躺在床上,一名穿着透明丝裙的女子正给他揉着脚踝。 他眯缝着奸笑着,在女子身上狠狠地打量一番。 而在这床榻不远处,则站着一人。 灯光摇曳,照见了这人却是杜县县令张欧。 “苏大人,苏柱子之案确属下官秉公执法,他能取得腾达酒馆的确是用了敲诈勒索手段,以极低的价格从唐家手中买过来。唐家前来喊冤报案,下官不能不为老百姓做主。” 苏文冷哼一声,“好一个为老百姓做主,钱家能取得这家店铺,也是靠了巧取豪夺吧?这其中也有你一份,你收了钱家多少银子?” 第79章 告状 苏文一番冷冷地质问,不免让张欧心中大惊,虽然他今天一早才知道腾达酒馆的原东主苏柱子是苏文的堂侄,不由得脊背发凉,但想了一日,便觉得自己办案也算是合乎法度。 苏柱子为了夺取腾达酒店,绑架了原东主唐家的儿子做要挟。唐家不得不以极低的价格将酒店转给了苏柱子。 但腾达酒店早就被钱家惦记上了,尤其是当唐家陷入窘迫,几次找到钱家想卖给唐家。 唐家只是因为价格上谈不拢才迟迟没有答应,没想到却被苏柱子钻了空子,率先将酒馆夺了去。 这家酒馆的意义不单单是卖酒菜的生意,而是掌握有官府特许的酿酒权利。 酒馆被苏柱子夺了去,眼看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了,钱家怎能不生恨。 钱家找到杜县县令张欧,花了大价钱,设了计谋,让唐家写了诉状,将苏柱子抓拿归案,并在几日内办成了铁案。 苏柱子一出事,亲弟弟苏二急忙向叔父苏文求救。 苏文这才亲自赶到杜县处理此事。 不过,张欧的态度让苏文极为恼火,索性赖在这里不走了,只等着张欧给出明确答复。 只爱占便宜却从不愿意为了旁人花钱的张欧,怎舍得把苏文安排在高等的酒肆馆,在那里有酒有肉,还有乐技伺候,一日下来没有十两银子,绝上不了台面。 张欧苦思冥想才想到了让自家的小妇伺候这位京城来的宦官。 他一个废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办出多么离谱的事。 好好劝慰了小妇,这才说服下来。 苏文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天,一半时间把张欧支开了,让把好好梳理一下此案件给他一个详细的报告。 天一擦黑,张欧才前来禀报。 “今晚吾还要当值,限你三日内,办好此事。三日内吾要在宫内见到吾那苦命的大侄儿。若是见不到,你就等着惩戒书吧!” 苏文说完,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时还狠狠地捏了捏那名美貌女子的下巴。 张欧敢怒不敢言。 那女子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个笑容来,施了万福。 张欧一路躬身陪着笑,将苏文送到门外的马车上。 看到马车走远,张欧这才长舒一口气。 想到小妇刚才的满脸的苦笑,知道她今日受了委屈,张欧赶忙回宅院中,去安慰小妇。 一进房门,便听到了屋里传来了小妇的哭泣声。 张欧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支银钗,觉得有它就能好好安慰一下小妇的心情了。 当他推开门迈步进去时,骤然看到小妇揭开了衣服,露出了满背的淤青。 “啊!” 张欧心疼极甚,冷气从脚底一直凉到头顶,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你……” 小妇听到男君进屋里了,赶忙披上了衣服。 张欧心疼地浑身颤抖,慢慢走近了小妇,轻轻揭开了披在背上的轻纱,看到她整个背上被掐地一个又一个的淤青点,密密麻麻地像是万千坟茔,触目惊心。 “好你个苏阄人!本县非刮了你不可!”张欧痛不欲生,声音颤抖,“痛煞我也!” 小妇闻听此言,扭身一下子搂住了张欧的腰肢。 …… 坐在轿子里,张欧无精打采。 回想着心爱的小妇被苏文折磨地不成人样,心里顿时如刀割一般火辣辣疼痛不已。 常年与号称母老虎的细君相伴,张欧一直觉得自己因为挺不起腰板来,不像个男人。 而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小妇的到来,不但让他的腰板挺直了,还让他找回了男人的雄风。这段时间以来,张欧的心情大好。 就算在家里,被细君责骂,张欧的心境也好了不少,不似以前一样爱好受闷气。 这样以来,细君因为自己的淫威不奏效了,却也有所克制。 因为这种种变化,张欧格外地疼爱这个小妇。 没想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妇竟然被苏文蹂躏地那般凄惨。张欧又恼又恨,在轿子里坐着,心里却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 张欧一心想给予小妇一些补偿。但他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往日里别人孝敬自己的东西,都如数上交给了细君。如今他两手空空,正在为此事的善后发愁不已。 让张欧更加心烦意乱的是,苏文交代的事情明显让他左右为难。苏柱子之案虽然是秉公执法,但在量刑上,他是加重了太多倍。当时是他受了钱家的不少好处,才尽快结的案,没想到如今自己倒被推上了油锅,进退两难。 若是按照苏文的要求放了苏柱子,他不但会要求把酒庄夺回去,更不会放过自己。而钱家因为夙愿最终没有达成,一样不会绕过自己。 一想到这件棘手的事,张欧便心里淤堵,异常难受。 轿子停下,府宅已到了。 张欧无精打采地走下轿子。 扈大上前行一礼。“大人,东南城的刘病已求见。” 张欧连想都没想,直接冷冰冰地回到:“不见!” 此时的扈大朝旁侧的人一挥手,那名衙役抱着小箱子快步走上前,低头弯腰高高地举起。 “大人,这是刘病已的一点心意。”扈大这么一说,张欧这才猛地睁大了眼睛,急忙伸手接过去。 微微打开一点缝隙,赫然发现小箱子里全是珠宝,张欧顿时惊喜不已,情绪马上好了起来。 有了这些宝贝,小妇也不会因为受的委屈而难过了。 他打定主意,马上折返回去,亲手交给小妇,讨她欢心。 张欧刚想折返上轿,扈大却再次提醒到:“大人,刘病已带来了昔阳家为非作歹的证据,还有十几名人证。” 此时,他身旁又过来一名衙役,手中端着一个案板,案板上堆着一堆竹简。 张欧一下子想起,昔阳家的人还关押着,正愁着捉不到昔阳家的证据呢。 没想到自己所想所要的全都统统来了。 张欧顿时对这个刘病已有了兴趣。 “好,他们人在哪里?” “他们都在县衙门前候着。” “好!打道回县衙,本县要连夜审问此案!” 张欧很少夜里讯案,今日却来了兴致,不免让扈大对刘病已的手法刮目相看了。 其实,张欧心里想的是,小妇的宅院恰在县衙附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今晚直接在那里过夜了。 衙役一行直奔县衙,一路上遇到了流民,都施礼喊道:“浩然青天,爱民如子!” 张欧听了更是心花怒放,一日之内因为苏文而窝的一肚子火终于消了不少。 杜县县衙内,张欧升了内堂。因为只是涉及到取证,所以就升了小堂。 县尉胡文贵一直处于养病状态,所以一县的治安、捕盗、司法皆由县令张欧代替。 但具体事务上,张欧全权交给了扈大处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扈大为人爽快又仗义,还喜欢乐善好施,县衙里的衙役们为此私下里都叫他扈大人,实际上是盼着他能接任县尉一职。 扈大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众人心知肚明,不说开而已。 县丞马耀晖是一位文弱的先生,因为张欧的惯常甩手,让这位县丞整日忙碌着全县的文书工作,还监管着一县的粮马、税收、户籍、巡捕等事务。近数月,因为难民之事,他与主簿几乎住在了办公衙署,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屡受上级的批评。 刘病已到来后,有效安抚了流民,才让这位马县丞和主簿大大地喘口气。 所以,当他们听说站在台下的人是刘病已时,不免对这个小少年大为好感,态度上就好了很多。 张欧询问了事情经过,有一一询问了证人,马县丞和主簿在一旁细细做着笔录。 等刘病已与十几名证人签字画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放亮了。 张欧这才想起错过了与小妇共度春宵的时刻,不免有些恨恨,连忙宣布退堂。 走出县衙,程谦上前来,说到:“公子,酒馆儿饭菜已经定好了,在二楼思雅厅。” 刘病已连忙拦住了扈大,马县丞、主簿,以及值夜班的衙役,邀请他们去县衙对面不远处的酒楼用餐。 几人顿时大喜,连忙跟着这小少年走去酒楼。 再去找县令张欧,却不见了踪影。 有人悄悄跟刘病已一指旁侧不远处的胡同,“与美人共度春宵一刻了。” 众人低声笑语一番。 酒桌上聊了一些闲话,临走时,刘病已让程谦给每人分发了一些银子,众人纷纷抱拳致谢。 趁着距离评书开讲还有一个时辰,刘病已赶忙回去小睡片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快到点时,被小团儿叫醒。 刘病已心中慨然,“看来,需要把造纸术借用一下,安心写书,也一样能火吧,反而省去了自己费口舌了。” 刘病已强打精神,才发觉自己这段时间错过了晨跑,错过了读书,更错过了准备不久将要到来的春闱论辩会了。 “流民安置之事得抓紧了!也不知道桑大人那边进展如何了。” 洗涮完毕,刘病已扒了几口饭菜,便朝讲台方向走去。 今日里,听评书的人更胜昨日,貌似之前流民占据的地方全都爆满了。 不过,还有不少流民却耐着性子想再听一听刘病已的评书,这就出现了一排排木车队伍旁,蹲着或者站着数千流民的景象。 刘病已上了训诫亭,端坐齐整后,朝黑压压的广场上望去。 等到众人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了,刘病已才开了口朗声说到:“悟悟悟,众生苦。所求众多是为苦,求而不得苦上苦。谈谈谈,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然!” 当“然”字被拉长和抬高音调后,刘病已拾起醒目往石板上一砸,“啪”地一声响动。 “好!” 现场掀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第80章 廷争 “砰!” 昔阳府内,昔阳东青将瓷杯瓷瓶砸得稀巴烂,还暴跳如雷。 小五他们被杜县县衙关押,昔阳东青开始以为是张欧在流民面前做做样子,差人带着银两前去要人,结果却碰了钉子,挨了一顿水火棍的责打,这能不让昔阳东青恼火吗。 “好你个张欧!亏老夫平日里那般巴结你,结果养了一个白眼狼!那个小子送给你的,也是老夫的珠宝,老夫的银子!” 昔阳东青气得在屋内打转,边喊边骂。 “盗匪私闯民宅你不管!害了吾儿你不管!烧了我的粮仓偷了我的银钱你不管!养你又有何用!” 一旁的管家邹洪吓得颤颤巍巍,他越听越害怕,急忙劝慰到:“主子,您消消气,小心……隔墙有耳!” 昔阳东青一扭身,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邹洪,吓得他急忙低头。 “听见了更好!免得老夫骂得不痛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昔阳东青咄咄逼人,吓得邹洪连连退步。 半晌,昔阳东青不再叫骂,但胸脯却上下起伏剧烈。 “他竟然有胆子扣老夫的人,”昔阳东青阴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就是撕破了脸,跟老夫作对!他还真以为老夫拿他没办法吗?” 昔阳东青猛转身,吓得邹洪浑身一哆嗦。 “去!把这几年给他送礼的单子拿来!他既然不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邹洪得到了解脱的机会,赶紧应一声,飞窜出去溜走了。 没过多久,一名奴仆背着一个大包裹,悄悄地打开了后院的院门,他探脑出去,瞧了瞧胡同里并无人影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将一匹马牵了出来,随后关上后门,来到马前一跃身,上了马,一扬鞭子,催马朝胡同口奔去。 当他一走,胡同深处有一拐角,那里赫然出现一名男子。 他阴沉着脸,远远地盯着马匹的背影。 未央宫,朝堂内。 御史中丞陈忌正在宣读《治理流民三策》:“流民之困在乎粮,灾荒寒疾使民绝产,颗粒无收,无以为继,又恐赋税催缴,便背井离乡……” “流民之困在乎财,粮尽而无以生存,食草啃皮,风餐露宿,漂泊万里,财薄如蓑衣……” “流民之困在乎稳,群聚于长安,皆望天子能悲悯天下疾苦,减赋税发放粮种与民休息……” 众臣听了,面面相觑。这些道理谁都知道,可钱、粮、稳该从何处入手解决呢?他们有心想窃窃私语,却见刘彻阴沉着脸,双眼如闪电一般,瞪着大殿上的虚空。 陈忌停顿一下,继续念到:“草民以为,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然,粮不保,便无以食业。不足食胡以养民?不养民何以固国本?” “流民四起,皆为乞求朝廷给予救济之道。然,为国稳征伐连年,国库怠空,钱资粮食无以维计……” “遍观天下,国民贫弱,但大户富余有足。草民以为,破流民之困,钱财之事在乎此,粮食之事亦在乎此,而流民之稳在乎朝政之诺言……” 听到这里,朝堂上顿时“轰”地一下子打破了沉寂,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刘彻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异样的光芒来。 大殿左侧的一方队列中,一名大臣忽然列队而出,拱手道:“启禀陛下,臣魏宁仁有话要说。” 魏宁仁乃丞相司直,行监察不法官员之责。 站在一旁的苏文用余光朝刘彻打量而去,但刘彻微微点了一下头,苏文便道:“准奏!” “陛下,此奏文有危言耸听诽谤朝廷之嫌,流民之祸害在于旱灾蝗灾,却也只是局部范围,奏文却言说我大汉皆流民,并且将天灾之怨怒怪罪于连年征战,还妄言国库亏空,这表面上是行解困流民之策,实际上是对我朝兴战事固国本的讨伐,而且以草民之口,实乃搅乱人心之毒文,恐会搅乱君臣之心,臣请求责拿此人,以正视听。” 位列文官首要位置的桑弘羊回转身子,看到魏宁仁这般一说,深得众大臣的点头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 不少的大臣纷纷出班附议。 桑弘羊心里冷哼一声,其实这策略的重心在于向大户开刀,征用大户的钱粮,以安抚流民,这样以来,既有效挖掘了商贾大户的墙角,又帮助朝廷解了流民之困,使百姓安居乐业,可谓一箭双雕之事。 只是,刘彻不想落得是他一意孤行之意,便在昨日外朝商议之后,又拿到朝堂上,让大伙儿评论是非,无非是想看看百官的态度,是袒护己私,还是照顾陛下的天下。 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众朝堂对此策进行了严厉的抨击。 桑弘羊心知肚明,那些商贾的背后还不是站在朝堂上的众人。 陛下打击商贾,本身就是在砍众大臣的根基。 一看到众人一边倒地反对此策,大司农颜异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不断四起的流民之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安抚流民需要钱,需要粮,可朝廷如今已无钱无粮,叫他两手空空地去处理流民之事,简直就是做梦。 昨日,桑弘羊带回来皇曾孙的答策,他顿时茅塞顿开,为终于找到了破解流民之困的良策而高兴不已。 本指望通过昨日的外朝便可以定下这一国策,没想到外朝上就遭遇了强势的反对。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陛下既不表态,又把此事拿到早朝上来议论。 颜异心中刚刚崛起的希望眼看就又要泡汤了。 泡汤的后果,颜异最清楚,流民之事的重担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肩头,到时候还是两手空空干着急。 他等到那些声音说得差不多,才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颜异有话要说。” 刘彻点了点头,苏文便朗声说到:“准奏!” 苏文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双手高举着,低下头去,“臣启奏陛下,杜县富户昔阳东青捐出纹银五千两救济流民,用于买粮买车与川资路费,迄今为止,近两万流民已疏散过半。流民无不感激陛下,每临行前皆朝长安方向跪拜,言必称谢陛下爱戴子民。此为杜县县令张欧所书奏文,请陛下御览。” 苏文冷眼一眯,心里暗自怒骂张欧有心思管流民之事,自己交代给他的事反而办得拖拖拉拉,脸上不免露出厌恶之色。 刘彻见苏文没动静便狠狠地瞪他一眼,苏文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忙接过了大殿之下的小太监捧上来的奏文,放在龙案上,缓缓打开。 大殿之上的群臣还是聒噪了。 此时,有绣衣御史出班启奏,“陛下,杜县大户昔阳东青非自愿捐献财物,五千两白银乃御批乞丐刘病已偷盗而来。况且,卑职已监察到确切证据,刘病已设计扰乱昔阳家婚事,挑拨昔阳家与榆林家的亲事,并将昔阳少主阉割,手段残忍。此杀鸡取卵之事心术不正,恐天下人有效仿之嫌疑,夺大户杀大户,造成天下动荡不安,臣启陛下口谕将此贼子抓拿归案,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他这么一说,大殿内顿时哗然一片。 颜异一抖手觉得全完了,刘病已若是被问责,流民之策也就彻底被否了。 此时,桑弘羊这才冷笑一声,朗声回到,“好一个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众朝官不顾天下流民之疾苦,却在为商贾大户的利益争执,传扬出去了,岂不令天下人寒心吗!” 正有人要出班顶嘴,桑弘羊急忙朗声到:“启禀陛下,臣这里有检举证据一份,职责昔阳家以资助流民之名义,行一些拐卖少女与孩童的勾当,请陛下过目。” 等奏章铺陈在御书龙案上时,桑弘羊继续说到:“先前,各县迎接流民不暇,便鼓励商贾大户舍粥于民,各地也有响应。据属官调查,昔阳家前期资助舍粥,不过是汤汤水水,一日之内人人竟有一碗,颗粒不见,汤水清澈见底。而不少流民却无故失踪,更有其纵容家奴行一些霸占虐民的勾当。” “桑大人,敢问你说的这些有何证据?”此时,有绣衣使者出班质问到。 “证据嘛,杜县县衙便有奏章呈上来,届时诸位可以观瞻一番。”桑弘羊早知道有人发难,应对之策早已胸有成竹。 “空说无凭,桑大人需言语审慎啊!”霍光出班启奏。 苏文见了,脸上绽放出一些笑意来,他事先将弹劾刘病已的事情交代给了绣衣使者,没想到霍光竟然在此时站在了反对刘病已的行列,着实让苏文有些意外。 “无凭无据,老臣在此言说,岂不是有欺君之罪了?本官这般说,自然有十足证据,但地方案件查办需由杜县主办,待证据确凿后,才能上交辞讼诸曹进行核罪。本官诉至此事,是给流民之策以佐证。诸位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妥善处理流民之事,方能替陛下解忧。” 霍光继续说到:“凡国无法则众不知所为,无度则事无机。作为朝廷重臣更应当以法为准绳,且不可以私情裁断。即使昔阳家确实罪责已定,应当由杜县查办,朝廷裁决后,实施抄家或差没,由朝廷拨付资金给流民使用。” “或曰大户捐资于流民,资金发配由杜县县衙支配,而不应该是刘病已擅自处置。” “此二者皆不符合法度。” 霍光说完,便回队列了。 第81章 晴儿生气了 “霍大人所言极是。但事实确实情况危急。当时在杜县,昔阳家所为一度造成流民怨愤载道,恐有民闹之忧。若非刘病已出手,恐杜县早已民变。若此,长安早危矣。纵观天下一百单三个州郡,基层哪里有良策?地方不理,大户不捐,流民暴戾,又爆发了多少的流血事件?” 桑弘羊索性将这些人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刘病已乃皇曾孙,又是陛下钦奉的御批乞丐,虽然我朝尚未有此官职,但却奉了解此难题的口谕,自然享有决断此事的专断权力。” 他这么一说,那些反对的大臣们纷纷皱起眉头来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刘病已竟然是暗自奉了陛下的旨意,前去杜县做乞丐,也只是一个幌子,而背后却是在寻求治理流民的良策。 说白了,刘病已所在的杜县只不过是一个试验田。至于如何折腾,那是手握御批的特权,可以专断专行。 至于合不合程序,合不合法度,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拿出治理流民的良策来。 一向玩新意的刘彻,很多时候让大臣们捉摸不透。 就像当年,刘彻为了接见江充,直接在朝堂上宣布免朝一样,令百官哗然一片。 再说他老人家一向独断专行惯了,他的曾孙也这般,也许人家老头子正在心里偷着乐呢。 而大伙儿呢,却在指责刘病已,说得曲折点儿,他老人家还不得以为大伙儿在反对他的独断专行吗? 聪明人纷纷汗颜,悔恨刚才对反对刘病已那般坚决。 主爵都尉汲黯眼珠子一转,急忙出班启奏:“启禀陛下,臣斗胆询问桑大人,若实行此策,岂不是在逼迫商贾大户行善事,恐怕各地会以此为借口对大户大肆进行盘剥,到时候恐怕就成了一方百姓得益,一方百姓受损的局面,也会造成动荡,对社稷稳定不利,请陛下三思。” 他这一问倒是打中了诸位心中的疑虑,纷纷点头称是。 桑弘羊却不怒,反而打心里感谢汲黯的这一话题牵引,“汲大人所言极是,对此,答策里也有说明,请陈忌继续念下去吧。” 陈忌瞥头看望苏文,苏文用余光打量刘彻的意思,刘彻点了点头,苏文便给了陈忌示意。 陈忌这次继续朗声念到:“大户捐赠全凭自愿,为鼓励大户善行义举,可根据不同档次,朝廷给以官职奉赏。” 大殿上的人顿时窃窃私语。 “这不是卖官吗!” 有人一针见血。 刘彻闻听后,眼神凌厉,直刺说此话之人。 那人受到了刘彻的眼神警告,急忙把头压得更低了。 待大殿上再次安静下来,陈忌继续念到:“此官职并无实职,可视为地方爵位。赏赐最高者不能超越县令一职,若捐献数目巨大,可由朝堂赐奉,爵位也可继承给子嗣,但继承次数不能超过两次……” …… 虽然朝堂上还在为流民之策吵得沸沸扬扬,但刘彻却在暗中安排了人马一路护送流民归乡。 元大牛如释重负,提前带着护卫们回来。 这几日流民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硕大的西南城池一下子空旷下来。 从昔阳家搞来的五千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达两万流民归乡的开销。但这几日刘病已凭借开评书得到的赏钱已经达到了三千两银子。就算这样,钱财花得也如同流水一般。 刘病已眼看着书生们将现场人的打赏十几筐十几筐地抬走,等来的便是程谦报来的干巴巴的数字,而等到下午的时候,这些数字就会被分摊给流民,全都见了底儿。 刘病已拍着脑门,闭上眼睛,缓了很久,想了很多高大上的理由,这才把霍霍疼痛的心安抚下来。 “哎!就当是替爷爷搞慈善了!” 伴随着刘病已的评书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刘病已的身世以及刘病已的神作也被反馈回了杜县。 “皇曾孙刘病已!” “曾在七步内作出了《七步诗》的天才少年!” “太子刘据的孙子!” “太子遗德光耀千秋!” …… 评论之声已经渐渐从对当今天子的感激转为对太子刘据的怀念。 刘病已却顾不得这么声音,每日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但也渐渐有了规律,卯初凌晨五点钟起床跑步,饶着杜县的内城墙跑一圈儿,大约是四十里路。 洗漱吃饭后,便温习功课。 等到巳时,他便缓步走上训诫亭,开启半天的评书故事。 听众们跟刘病已的互动越来越默契,看来爱热闹是人的天性,无师自通。 每当最终故事讲完,听众们便将手中的铜钱和碎银子往训诫亭前方的空地上丢去。 钱币如秋天的落叶一般纷纷扬扬地飘下,却使得刘病已麻木无表情。 “这些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刘病已似牙疼一般,索性直接不再去搭理一场到底得了多少钱币,免得自己又开始心疼不已。 “晴儿!快!挤进去,丢一把银子!”一个漂亮的少女在人群中跳着脚说到。 晴儿嘟噜着嘴,不情愿地攥着一把银子奔向如高墙一样的人墙。 让她恼火的是,竟然有人趁机揩油了好几次。 晴儿又羞又恼,却又无法还击,等她挤进人群,便把气撒在仍旧坐在亭子里发呆的刘病已身上了。 晴儿远远瞧着他,突然抿嘴一笑。 她将碎银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分开,随后,一枚又一枚狠狠地朝刘病已抛去。 “啪!” “啪!” “啪!” 晴儿连续地射出了三枚银块儿。 刘病已沉浸在这银钱雨中,心情刚刚好转,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儿朝自己的面门、脖颈和胸脯打来。 刘病已定睛一瞧,才看清是三枚银块儿。 丢银块儿的很是平常,但这么直接朝自己袭击而来,又带了十足的力道。 这般凶悍蛮力,明显是故意为之。 他双眼一转,便看到这三个黑点的来源是夹杂在狂热人群中的一个少女。 晴儿! 刘病已庆幸于师父教导自己每日凝视跳蚤半个时辰。 虽然有些日子无法晨跑,但每夜的凝视功夫却坚持下来。 真正到了今天的实战,刘病已才知道这样的好处。 三个黑点还远在三丈开外,本身大小也就如同现在的五角硬笔,但却能在这么远的距离里还看得清清楚楚,真的要感谢师父传授的这一绝技。 在一愣神的功夫,三个黑点便到了跟前。 刘病已急忙趴下,钻到书桌下方,躲过了这三枚银块儿。 但他从桌子底部偷瞄过去,看到晴儿明显地气恼,恨得紧抿嘴唇,小拳头紧握在身前。 “完了,又得罪这个杀手小姐姐了!上次的误会,她可千万别告诉萍儿。” “不过,这么久了,却不见萍儿来听自己的评书,一定是相信她的话了!” “糟糕!我该如何挽回我在萍儿心目中的形象?这次不能再次惹恼她了,索性献一次身吧!” 刘病已一转念,计上心来。 他看到晴儿将手中的一大把碎银子朝自己的桌子狠狠丢来。 刘病已感觉起身,正巧这些银块儿全都砸在自己的脸上。 刘病已作势“啊”地一声惨叫,四仰八叉地往后摔倒。 晴儿见自己得手了,顿时乐呵呵笑了起来。 刘病已再次偷瞄而去,笑得花枝乱颤的晴儿着实有一种别致的动人美。平素里见到的都是阳刚里带着冷酷的气质,今日却能见到了她温柔的一面,着实让刘病已觉得这一跤摔得特值。 刘病已揉着痛脸爬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晴儿面前。 晴儿一下子吓呆了,没想到他的速度这般迅疾,连她这个号称冷面杀死的大侠都极为愕然。 晴儿练就的是轻功,但比较起刘病已刚才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真的差了太多。 “干什么?大色狼?” “当然是吃小绵羊啊!”刘病已搓着手,舌头还在舔着嘴唇。 “无耻!”晴儿一努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刘病已知道晴儿能来,许萍儿肯定也已经来了。 但他找寻了半天,却没找到许萍儿的身影。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晴儿边抱怨着边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刘病已忙追上去,谄媚地叫到:“晴儿小姐姐!” 晴儿一听到他的声音,双脚反而走得愈发快了。 刘病已赶忙加快了速度,奔到了晴儿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晴儿怒目而视,刚想发怒,陡然瞧见了一辆马车从一片树林中窜出来。 “晴儿小姐姐,能否帮我把这个带给萍儿小姐?” 刘病已趁机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良的竹简,双手举着,在晴儿眼前晃着。 “谁是萍儿?本小姐根本不认识!” 晴儿冷着脸,迈步就要走。 但她明显看到轿子掀开了一角,有人朝她使了个眼色。 刘病已也已经瞧见,所以捧着的竹简仍旧在晴儿眼前晃来晃去。 晴儿转身迈开步子就走,但她也趁机伸出手去,一把将刘病已手中的竹简夺了去。 她的身后传来了刘病已的高亢声音:“谢谢晴儿小姐姐了!” 晴儿生气地一扭头,“小?谁小了!” 刘病已捂嘴“噗嗤”一声笑了。 晴儿回头,瞧见那车轿里的人儿也捂嘴掩笑。 “哼!这俩还真是一对呢!”晴儿一蹙眉头,加快了脚步。她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躲开这个恼人的小流氓。 第82章 两难 轿车内,许萍儿正瞧着刘病已写给她的竹简“情书”。 晴儿很是有些恼怒地望着她,心里生着她的闷气。 本来,她不想理那个小流氓,可大小姐偏偏暗示她接受了刘病已递给她的信,她一不情愿,二来自己成了他们俩人的花朵,自己成了绿叶,她能不窝火吗。 晴儿冷眼瞥去看着晴儿,她看到那个臭小子写的“情书”一定会心花怒放了吧。 可是,晴儿却看到了让她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许萍儿看着看着便双眉紧蹙,晴儿的心一下子好起来。 心说:这个小子一定是耍了花花肠子,惹得大小姐生气了。 好啊!最好是让大小姐气得暴跳如雷,给他一个“大流氓”的定性,之后与他永远决绝,生死不相往来。 “噗嗤!”许萍儿竟然骤然笑了。 “哈哈!”许萍儿竟然笑得前仰后合。 一旁的晴儿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急忙把身子往后仰着,避免大小姐这不正常的举动会传染给自己。 “萍……萍儿,你怎么了?” 许萍儿止不住笑,把竹简甩手丢给了她,“你看看,笑死我了!” “让我看?”晴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双眼眨地很是猛烈,似乎在询问她:“你俩的情书,我能看?” 许萍儿似乎不在乎,一个劲儿地鼓励她,“快看吧!” 晴儿心里嘀咕着:这俩怪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有些挨不过面子,看人家的书信有些不适应,但好奇心却让她把书简端了起来,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竹简上的字体隽秀挺拔,飘逸无比。这美美的书法跟行为有些放荡的少年简直太不搭配了。 他这人这般猥琐,书法也应该猥琐才对! 晴儿不自觉地努起了嘴巴,表示嗤之以鼻。 开始念叨起来:“公子,求你不要再摸了!” 晴儿骤然将竹简喝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气愤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许萍儿。 许萍儿却用手捂嘴憋笑,笑得浑身乱颤。 “他这么一个轻薄之人,你还笑得出来!”晴儿气愤地对许萍儿说到,“这都是什么污言垢语!不堪入目!” “你先别生气,你继续读下去嘛,继续读下去嘛!”许萍儿将手儿扶在晴儿的大腿上摇晃起来。 晴儿被摇晃地难受,只能答应到:“好!我念!” 晴儿边嘟念着“你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边随手展开了竹简,继续读下去: “公子,求你不要再摸了!你别再摸了!你摸了上面摸下面,毛都让你摸掉了,这么嫩的皮,被你摸的都流水了!” 晴儿读到这里时,脸蛋儿都涨得通红,她抬头狠狠地剜了许萍儿一眼,又低头继续念下去: “你让俺以后怎么卖?这桃子都是新鲜的,您不买就算了!” “哈哈……” 许萍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连驾车的老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晴儿这才回味过来,“噗嗤”一声,也乐了起来。 车里的人陪着车外驾车的人哈哈大笑了一阵。 许萍儿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半晌,晴儿冷哼一声:“近二两银子,就买了这个?他的文笔也太贵了吧!” 许萍儿终于止住了笑声:“不是还让某人打了几下,出了口气嘛!” 晴儿想起自己拿银块打刘病已的几下,着实有些得意。不过,不对啊,小姐不是在人群后面吗?怎么会看到自己拿银子打刘病已? 哼!原来你这么关心他呀! 晴儿心中不服,嘴角噘地更高了。 “千金难买爷高兴!”许萍儿学着刘病已说评书时的一句口头禅。 晴儿嘴儿一撇,“别跟他学,流里流气的,小心小姐被他带坏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就这……”晴儿卷起了竹简,刚要说竹简里面的内容污垢不堪,却看到竹简外侧有一行小字,仔细端详,上面写着:“阅读此文,一开始便愤怒的人,一定是低趣味的人。” “这……这个王八……蛋!”晴儿气得将竹简一下子甩在了轿车里,用脚踩了起来。 许萍儿把脸瞥到一旁,偷笑起来。 杜县县衙。 张欧的书房内,幕僚王谏正在帮着他解读眼下的形势。 “大人,那名少年的身份已经核实了,确实是太子刘据的孙子,前几日因为解答天子三问,而被奉为皇曾孙,入了族谱。而他这次以乞丐身份来到杜县,也是御批的,带有皇上的口谕啊。” “这……”张欧一时犯了难。“这事儿就棘手了!两方都不能得罪,两方都要平衡。” 王谏不解地问到:“大人在担忧什么?如今的形势可辨,依附哪方对大人的将来最有利,一清二楚啊!” 张欧叹口气,“可惜,本县还有把柄握在昔阳老鬼的手里。” 王谏脸色一变,“大人说的是小妇一事?” “非也,非也!本县……”张欧把手背拍在另一手里,重重地叹口气,“本县一时糊涂,拿了他不少银两!” 王谏听了大惊失色。他本来还为终于攀上了刘病已这一皇亲的枝儿,为张欧的升迁做一份贡献,自己也能得到荫庇,走了举孝廉的途径,自己也能被扶为正统。 他已经四十多了,再等下去,自己就老了。 没想到张欧竟然给他泼了这么一瓢冷水,怎能不让他着急。 王谏沉吟不语,“大人不如先下手为强,先助皇曾孙将昔阳家拿下。” “现在应该是晚了!这几日的犹豫不决,恐怕昔阳家已经狗急跳墙,把证据送到京城里去了!” “什么!大人怎么会知道!” 张欧苦笑起来,“我怎能不知道?自从把小五他们关押起来,本想着昔阳家沉不住气,会花重金……” 张欧说着说着就觉得惭愧无比。 王谏重重地叹口气,“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岂能被钱财这等小事坏了大事!” “本县也是后悔啊!”张欧后悔莫及,但后悔也没用,此刻只剩下哀叹了。 县衙的书房是一个套房,外间码着一排桌椅板凳,用来接见心腹之人。 此刻,书房外间忽然有人说道:“客人来了这么久了,连口水都不给,岂不是很没待客之道啊!” 张欧和王谏同时一惊。 平素里,书房就是县衙重地,外围会有不少衙役把门,今日外间怎么会进来陌生人。 张欧和王谏先后窜出书房内室,竟然看到主位上端坐着一名少年,而他身后则站着一个魁梧的武士。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刘病已。 张欧刚想发火,责问差役们怎么把的门,门外突然闯进一人。 “大人,您今晚的筵席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扈大抱拳躬身到。 “本县什么时候安排此事了?”张欧铁青着脸问到。 “这……”扈大抬头看望刘病已。 刘病已微微一笑,“我安排的。今晚给张大人压压惊。” 张欧双眉紧蹙,刚要发火,一旁的王谏拽了拽他的衣摆,示意他要尽量克制。他才挥手让扈大出去了。 “看好门!再让陌生人进来打你三十大板。”张欧明显是在怪罪扈大私自将刘病已放进书房里。 刘病已冷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简,放在桌面上,往前一推,“想必,这个东西能换大人一口热水喝了。” 张欧不明所以,瞪着桌面上的竹简皱起了眉头。 刘病已也不着急,静静地瞧着他微笑。 张欧心里突突乱跳,他担心刘病已把刚才他们俩人的对话记录下来,等着上奏朝廷弹劾他了。 但此刻,他已经有些恨,恨起了面前这个少年了。 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心狠无比,手段老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披着少年伪装的老巫师。 张欧警惕地拿起竹简,颤抖着手打开来,刚刚打开一点儿,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手儿速度越来越开,陡然将竹简全部打开来。 “这……这……这个从何而来?”张欧激动万分地问到。 “我就怕昔阳家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大人做一些不利之事,便派了人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昔阳东青竟然伪造了这些,派人送往京城告御状,幸好被我的人及时拦下。” 张欧狂喜起来,“天助我也!” 他高兴地几乎要上前抱住刘病已跳跃起来了。但一看到站在刘病已旁边的大汉横眉一对,吓得他这才收了手。 “那个送信的人我已经交给了扈大,有什么话你尽管去问。不过呢,我截获了可以一包袱的这样的伪证,这个只是其中之一。” 张欧的笑脸一下子呱嗒下来。不过,他急忙生智,笑着说道:“不如全都给本县吧。既然是伪装,倒要看看这个昔阳家到底想要给本县安个什么罪责。” 刘病已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劳烦张大人分心了,还是抓紧把这个案子办到底吧,免得夜长梦多,那些伪造的证据会被抄誊数份,被分兵送往京城呢!” 刘病已的威胁不露声色,张欧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 “可是,前几日刚刚上奏了昔阳家慷慨解囊赈济流民的折子,若此时却动手抓他,让天下人如何议论呢?”张欧犯了难。 “一码归一码。干的好的该怎么奖励就怎么奖励,干的不好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是非分明,方显张大人秉公执法。您说是不是啊?”刘病已笑着观察着张欧的一举一动。 张欧沉吟不语,还在权衡利弊。 王谏急忙上前低声规劝到:“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啊!赶紧下决定吧!” 张欧仍旧愁眉不展。 王谏似乎明白了张欧的担忧,但也同时想考究一下刘病已的真实实力,便来到刘病已跟前深深施礼,“大人有一个担忧,就怕先脚抓了昔阳家,结果接到了朝廷的褒奖,一功抵一过,将他的罪责全免了,那就棘手了。” 刘病已心思一转,为这人的智慧折服,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尊驾考虑地周全,我会给长安书写一封信,让他们把嘉奖先遣送了来。” “那就最好!等嘉奖一到,县衙立刻进行抓捕。” “好!至于其他证据,你们要及时搜集全了。” 张欧微微一笑,“公子请放心,这个是县衙的本职工作。” 刘病已微微一笑,起身抱拳施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免贵姓王,单字一个‘谏’字。” “幸会!幸会!” 王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光泽,自己被关注了。 第83章 不如狗 等送走了刘病已,张欧赶紧在内堂提审了昔阳家送书信的家奴,这才得知,昔阳东青罗列的给自己行贿的记录多达十几个竹简。 而刘病已却只给了他一个。 张欧顿时又恼又急。 恼怒的是昔阳家竟然撕破脸了跟自己作对。着急的是这些把柄竟然易主,被刘病已把握住了。 “大人,你还在为那十几捆竹简担忧吗?”王谏对这位喜欢占尽小便宜的张欧冷嘲热讽。 王谏家境贫寒,靠着自小给远房亲戚打长工,被好心的落魄书生教授着认识了字,还读了不少儒家经典。 成年后,借着第三家主人的推荐,才谋得给杜县县令当了幕僚。 本想着这名靠举孝廉起来的张欧将来能够成了气候,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地爬上官位,没想到张欧竟然私底下收了昔阳家那么多贿赂。 观一叶而知秋,可见张欧表面上的清正廉洁好名声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实际上骨子里贪腐地厉害。 望着这个曾经把自己的命运绑架着的人,竟然这般不堪,王谏心里失落至极。 张欧自然是对王谏的态度变化感觉出了什么,他冷瞥一眼,觉得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并非担忧那些竹简,只是作为一方父母官,竟然要拿当地的功臣子民开刀,着实有些心痛啊!” 张欧做作地极为刻板,王谏听着有些刺耳,他心里骂到,不是当初昔阳家要拿这些证据去告御状的时候了,那时候的你恨不得将昔阳家千刀万剐。 王谏突然觉得跟着这个家伙简直是糟蹋自己的前程。 “是啊!身为百姓父母官,若不能体察他们的疾苦,不能保护他们的财产,确实是愧对他们啊。” 张欧听了,明显感觉到了不适,但也不好发作,眼下正好是用他之时。 看刚才刘病已跟他交流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是合得来的。他需要这样一个人跟刘病已讨价还价。 “昔阳家的证据本县会尽力搜索,昔阳家的嘉奖最好也得抓紧。还得麻烦王兄帮忙跑一趟了。” 王谏听了心里还是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枉费这么多年帮他出谋划策,度过了那么多的难题,到头来开始卸磨杀驴了。 王谏也打定主意了,从现在开始,他要弃暗投明了。 “是,老夫一定帮大人办好此事。” “嗯!去吧!” “老夫告退。” 王谏说完,一转身,甩袖出门去了。 望着王谏的背影,张欧呸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到:“什么东西!见利忘义的自私鬼!” 杜县东南城。 一片小树林里。 刘病已正在练习打石子。 用弹弓练了半个时辰后,他又该用手弹石子。 打着面前十步以外的树干。 树干上事先用毛笔点了一个黑点儿。 刘病已几乎颗颗打中黑点,如今这个黑点处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了绿色的树壤来。 “好哇!好看的叔叔真厉害!”一旁的小团儿看得兴起,刘病已每次打中目标,她就会边鼓掌边跳着欢呼。 “好看的叔叔,你教教我,我也要打石子儿。” 刘病已拍了拍手,摸了摸小团儿的头,笑了笑,“小团儿好好练习鞭打之术,那个更易于女孩子防身用。” “好看的叔叔叫我打鞭。”小团儿从腰上拽下那根刘病已给她的马鞭子,就要递给刘病已。 “我不是很会,不过叔叔认识一个打鞭子特别厉害的大姐姐,改天我让她教你。” “好啊,好啊!”小团儿高兴地跳了起来。 “是谁在大白天占人家便宜的。”树林外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来,“人家娃娃叫你叔叔,你却让她叫我姐姐,明显就是在变相地占本小姐的便宜。” 刘病已顿时欣喜,这说话的人不就是许萍儿嘛。 刘病已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朝外望去,树林外正站着两个女子。 一人穿一身大红色长裙,一人穿一身紧身的武师服。 相比较许萍儿的婀娜身姿,刘病已更喜欢英姿飒爽的晴儿的装扮。 温柔中带着阳刚,阳刚中又满满的似水温柔。更重要的是每次见到自己,她总是一副似乎自己曾经欺负过她一般,冷着面容,甚至连一双大眼睛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萍儿姑娘怎么来了?”刘病已牵着小团儿的手走出树林。 许萍儿抿嘴一笑,“难道你不希望我来?那好吧,再见!” 许萍儿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刘病已赶忙追上去,阻挡许萍儿往回折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啊!”刘病已被她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既然没意思,那告辞了!”许萍儿还是一样发怒,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哎呀,有意思!我对小姐有意思!”刘病已说完了,突然感觉自己的话好暧昧。 他刚想摆手去解释,突然看到许萍儿“噗嗤”一声乐了。 此时,小团儿举着头,盯着许萍儿和晴儿看了半天,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到:“好看的叔叔,这位就是你说的姐姐?长得真好看!” 小团儿抬手又一指晴儿说到:“还有那位姑姑,长得也很好看。” 晴儿一听,本来想高兴一番,结果听出了不同的意味:“你叫这位叫姐姐,却叫我姑姑?” 小团儿点了点头:“好看的叔叔,好看的姐姐,好看的姑姑,都很般配呢!” 刘病已听出了小团儿这话,已经激起了晴儿的怒火。 晴儿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发作,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病已憋住笑,摸着小团儿的头说到:“小团儿不要乱说话,两位都是姐姐。” 小团儿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嗯!好看的叔叔,两位都是好看的姐姐。” 晴儿更不愿意了,突然抬手指着刘病已,“你这家伙,又在占我俩的便宜。” “冤枉啊!”刘病已憋住笑,赶忙举手投降。 “还敢笑,你这是故意的!说,平时在人家背后都说我什么坏话了?”晴儿气得就要拔剑。 乖乖,杀手小姐要发威了。 刘病已此刻的求生欲极其强烈。 “没,小人哪儿敢!” “说不说!不说宰了你!”晴儿气得就要去扯刘病已的衣领,刘病已哪能束手就擒,赶紧退步出去,朝树林中窜去。 “你还跑了!做贼心虚,分明是说我的坏话了!看剑!”晴儿说着就扑向刘病已。 “好剑!不用看了!”刘病已抱头鼠窜,钻进树林里狂奔起来。 许萍儿看到了可爱的小团儿,母性大发,蹲下身子,笑着问到:“你叫小团儿?” “是!好看的姐姐,你会打鞭子吗?好看的叔叔说你打得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听着小团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许萍儿的心都要软化了。 “好啊,姐姐教你。”许萍儿接过小团儿递过来的鞭子,对着一棵小树抽打起来。 许萍儿示范几遍,之后再手把手细心教小团儿。 许萍儿教得仔细,小团儿也学得认真。 一旁的晴儿怎么追都追不上刘病已,气得拿剑看着树干。 小团儿看到了,奶声奶气地说到:“好看的叔叔说过,爱生气的人老得快!” 晴儿一听更加地怒了,照着树干拳打脚踢起来。 此时,树林外传来刘病已跟一名男子的对话声。 “王师父,怎么想起来大驾光临呢?” 王谏笑一声,“还不是帮那个张大人擦屁股。” “这差事不好办呢!尊驾也知道,此事不在我而在于他怎么做。”刘病已说这话分明就是一个成熟男子的做派。 晴儿一听愣了神儿,这还像那个轻浮的少年吗? 晴儿停止了折腾,一屁股坐在软软的草地上,望着许萍儿教小团儿练习打鞭子。 而她的耳朵却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 “老夫知道,只是他现在已经不信任老夫了,老夫说什么他未必会听了。”王谏无奈地叹息到。 “怎么会?尊驾不是他的心腹幕僚吗?他连自己的心腹都不信任,那他能信谁?” “以前是这样,但自从今日你我的那番言语,还有扈大对你的袒护,他现在谁也不信了!连老夫这次过来找你,也是他有意试探你我的关系。” “既然是试探,尊驾也敢来。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来。那样的话,反而会重新博得他的信任。” 王谏摇了摇头,“没必要了!卸磨杀驴是必要的了。老夫知道他的为人,芝麻粒大小的心眼儿,什么仇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这次老夫和扈大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王谏有些惆怅,但话里话外,意指这事儿因你而起,你得对大伙儿负责。 刘病已看破也不说破,转移了话题:“其实,你和扈大哥都不要担心,这次风波之后,他会被调往鲁国,那里的灾荒严重,流民遍地,他既然在处理流民的案子上这般得力,朝廷会委以重任的。” 王谏听了顿时一惊,“这不是明升暗降吗?” 刘病已瞥他一眼,“你以为呢?凭借这次风波处理,调去当京兆尹?然后再大捞一笔?” 刘病已和王谏两人边说着边往树林里走着,“昔阳家贿赂他的记录我都一一查看了。这个张欧简直做得太过分,一年竟然要过五次寿诞,给他过就算了,还要给他的夫人,给他家的每一位奴仆,甚至还要给他家养的一条狗过寿诞。光这一项,五年内就收取了昔阳家近一千两银子。” 刘病已说到这里,冷冷地问到:“尊驾也经常过寿诞吗?” 王谏听了脸色阴沉,叹口气:“说起来,老夫还不如他家的一条狗!” 第84章 僵持 “老夫只给家公和家母过,自己的寿辰只是容许自己喝一点儿酒,但还是给家母过。” 刘病已点了点头,“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应当!应当!” 王谏大感惊异,“哦?还有这说法?为所未闻,但确实有道理。” 两人又把话题扯回来,“就算是把他调到鲁国,过几年当人们忘记他在杜县的所谓政绩后,也会把旧账新账一起算!” 王谏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深深地叹口气。 “公子也不怕老夫把这话告诉了他。” “尽管去说,那样的话他的最终下场只会提前一些,而尊驾也失去了大好前程。” 王谏沉思片刻,朝刘病已弯腰拱手,“老夫愿意跟随小公子。” 刘病已笑了,“跟着我没出息的,我现在是一名乞丐,如果我是丐帮帮主的话,兴许会聘请尊驾为我的军师。” “可你不是一般的乞丐,是皇上御批的奉旨乞丐,目的还不是为了解决流民问题找良策。” “好了,你我也别互相吹捧了,把此案趁早了结了,我许你一个好前程。”刘病已冲他微微一笑。 王谏见他眼神坚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再次拱手行礼,“老夫谢过公子垂爱!” “我已经通知了桑大人,昔阳家的嘉奖明日便可抵达,你们要抓紧时间了,别让他借着新官职,上京告了御状。要知道虽然是虚职,但也享受同等的朝见待遇。他若去长安告状,陛下不能不见他。” “老夫知晓,一定催促大人尽快办案。” 两人不觉间走到了树林深处。 还没等到王谏看清楚面前的两位大小姐,却听到有人对他喊了一声:“师父,您怎么来了?” 王谏定睛一瞧,原来是许家的大小姐许萍儿。 他当年就是在给她当了几年教书夫子,才得到了许广平的推荐,给如今的杜县县令当幕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萍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团团此时却仰着小脸蛋,奶声奶气地说到:“好看的叔叔,好看的姐姐教我练武功呢,你俩都会武功,模样都那么好看,真的很般配!” 王谏一听这话,瞧了瞧羞红了脸的许萍儿,又看看抿嘴偷笑的刘病已,顿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杜县东南城的流民走得差不多了,数量有近两万人缩减为不足一千人。 大量流民分批次朝着四面八方踏入归乡的旅途。 伴随着流民而去的还有杜县流民的应对政策:发粮、发钱、发木车,还有护卫。 沿途其他地方的流民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别人有,我们怎么没有?同样是流民,难道流民还分个三六九等吗?” “既然杜县什么都有,那咱们也去杜县,杜县不行,就去长安,让天子为咱们做主!” 有人带头,便带动了大量的流民朝着杜县和长安的方向奔涌而去。 官道上顿时形成了一大奇观:一股朝气蓬勃的流民推着车子,载着粮食和老人归乡;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饥寒交迫、面瘦如柴的窘迫流民拄着拐杖,急匆匆朝着杜县和长安的方向奔去。 不时有流民高声呐喊,加油鼓劲,相互间涌动着难得的默契。 这算是温柔的流民,而脾气暴躁的流民直接在当地打砸起来,他们冲进县衙,烧毁房屋,见差役便打,发泄心中的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别人凭什么能有,而俺们凭什么没有!” “砸!给俺狠狠地砸!” “揍这帮不干人事儿的家伙!” …… 各地对于流民暴动和流向的奏折如雪花一样飞入长安。 刘彻紧急开了内朝会议,气得把御书案拍得邦邦响。 “朕养你们这帮人能干什么!这么多日子了,连难民的对策都决绝不了!非得逼得天下的流民都赶来长安,把朕的未央宫都拆了,才能决断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打了暗语:谁最御魔?还不是你啊!若不是你什么态度也不表,流民之策早就全面推开了。 刘彻发了火之后,大臣们的办事效率飞速提升。 半天功夫,一封封御批《告天下流民书》便被快马加鞭飞往各地。 御道沿途上,插着杏黄小旗骑着快马飞奔的信差还会大声喊出大概内容: “各地流民请尽快返回原籍。” “到原籍处领取粮食与赈灾费。” “大户捐五千两白银赏亭长同等职缺。” “捐一万两白银赏同等县令长职缺。” “无俸禄,但可世袭一次,传嫡长子。” …… 这御批文书到了各地一旦张贴上榜,一下子点燃了各地的商贾乡绅富户们的热情,捐赠热潮空前绝后。 当然,地方上对这些捐款却没有善断权,需由朝廷遣出巡行使,由他们复核富户的捐资,分配物资,赈恤孤贫,禀贷流民,以及后期的发放同等职缺。 不过,他们在分发各地时,刘彻专门嘱咐了这些人,去地方后,还要在赈济流民的同时,或举谣言,察风俗,或究吏治之能否,察狱讼之冤正,考核黜陟百官,或搜访遗滞,举荐人才,广推教化。 这样以来,代表皇帝眼睛和耳朵的巡行使被赋予了广泛的监察职能,使上情下传,下情上达,以图吏治的清明和社会的安定。 各地县衙则负责对捐资的大户进行歌功颂德,同时还捎带着自己在赈灾过程中如何地勤勉。 原本诉苦的奏章开始变成了歌功颂德的信鸽,纷纷飞往长安未央宫。 昔阳家的嘉奖迟迟不来,刘病已知道里面定然出了什么幺蛾子。 杜县县令张欧迟迟没有动作。他在等着刘病已事先承诺的嘉奖,之后才能采取措施。 但时日一长,刘病已未免有些尴尬。 日近阳春三月,各处铁树铜枝已经开了花儿。姹紫嫣红的花儿随着春日的温暖将芳香弥漫开来。 杜县东南城外侧的树木已经发出了嫩芽,远远望去,像是一层层淡绿的轻纱飘在空中。 刘病已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读书。 这摇椅还是刘病已给几名工匠画了草图出来,他们按图制作出来。 等成品出来时,众工匠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巧物也不是很难啊,稍稍动动脑子便出来了新品。 没想到刘病已一经使用,不少大户和官员纷纷上门定制。 刘病已便将这业务给了工匠们,还精细了草图,让摇椅既实用又美观,还在木料上打起了主意。 一时间,工匠们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他们单靠这一摇椅也赚了不少。各个工匠腰包里的钱囊鼓鼓的,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挨饿受冻,看不到希望。 最关键的是,刘病已在深山某处竟然发现了一片紫檀木林,之后又派人特意去寻找,结果又发现了一大片花梨木和黑酸枝木。 刘病已顿时激动万分。要知道这些木材在后世可是价值贵比黄金。 刘病已命工匠围绕这些红木林修筑工事,圈了起来,又派人驻守。 因为这些都是深山野林,正好也免去了跟官府报备。 不过,刘病已知道焚林竭泽的严重后果,他便又特意命一批匠人试着栽培扩植这些红木。 刘病已凭借记忆画了不少常用的家具草图,工匠们一下子来了兴致。 每制作出一批新式家具来,便放在评书剧场的边沿,吸引听众们的注意力。很快,这些新式红木家具被大户们纷纷订制抢购。 一时间,匠人们忙得几乎日夜劳作。 这些匠人们被刘病已深深地折服,对他的恭敬更是深甚。 老工匠罗百义捧着一捆竹简走到刘病已跟前来恭恭敬敬地站定弯腰:“公子。” 刘病已抬头,“罗师父。” 刘病已急忙起身。 对待长者,刘病已总是礼数到位。 刚开始,众人有些不适应。作为他的下人,来见他,还要劳烦他起身施礼。但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个少年是打心眼里对老者怀有尊敬之心。他们也就越发地对刘病已恭敬有加了。 罗百义冲刘病已点了点头,他干了一辈子工匠,被世人认定为奇巧工奴,卑躬屈膝地为人营造工事,没想到晚年了却从一名少年这里获得了尊严,他着实觉得自己应该活得更长久一些。 也因为刘病已提供的工艺草图,再加上结实又美观大气的红木木材,让他的家具价格与以往想比提高了近百倍。 有时候一件家具的价格相当于他过去干十年的所得。这着实让罗百义欣喜不已。 因为家具被订制到了年底,人手不够,他又招募了不少手巧的年轻人。如今,他统领的匠人已经达到了三百人。 “公子,订制我们红木家具的客户已经排到了明年开春了,您看是不是再招收一些年轻学徒,把工事尽快往前赶一赶?”罗百义心里最清楚,家具火爆是一回事儿,而更多的人看到木匠活儿赚钱多让人眼红是另一回事。 越来越多的人求到罗百义跟前,非要拜他为师父,这着实让他感动不已。 要知道,他干了大半辈子了,工匠这身份是受人不待见的。四海为家,吃尽百家饭,一年忙忙碌碌,收入却很菲薄。 他收的几个徒弟还是在游走途中捡拾的流民弃婴,含辛茹苦养大了,才不得不跟着他干些工匠活儿。 木匠收徒儿,除非农户们在农闲时偶然学着做一些简单家什。 谁会舍弃良田,跟着他们像乞丐一样四处为家。 没想到,现在拜他为师父,已经排起了长队。甚至有大户将家中的孩儿领来,以订制家具为由,央求他收孩子们为徒弟。 罗百义应接不暇,渐渐觉得有些难为情。 毕竟,东主是刘病已,他能不能容许自己养这么多人,还得征求他的意见。 刘病已想了想,说到:“工期不必着急赶,有句话叫奇货可居,越是得不到,价格会被炒得越高。” 罗百义本来以为刘病已会一口答应自己的请求,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这着实让他有点儿承受不住。他还答应了很多人,保证他们进入自己麾下,拜自己为师。 罗百义一时着急,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第85章 同行是冤家 刘病已见他还不走,也不说话,顿时问到:“罗师父怎么了?” 罗百义苦笑一下,才说了实话。 刘病已听了哈哈大笑,“罗师父,你真是的,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是了,绕什么弯子。” 罗百义不好意思地把老脸一红,搓着干涩的手,憨笑起来。 “这样,徒弟该怎么收就怎么收。不过,您得严格把关。手巧心思缜密的就收,痴呆憨傻的坚决不要。流民之事一旦解决了,咱们也不能光做慈善了,咱们不养闲人。” 刘病已又顿了顿,忽然说到:“另外,多嘴多舌的人也不要!咱们的工艺不能被旁人夺了去。” “老汉明白!”罗百义高兴地躬身行礼致谢。 刘病已的话,罗百义自然明白地很。而关于最后一点忠告,他会比任何人看得还重要。这些工艺可是他吃老本的命根子。 若是被同行偷学去了,他还靠什么活。 所以,罗百义在招收徒弟时,除了看其聪明伶俐劲儿,还会考察他们的身世背景。 家里有从事木匠的,他不收。亲戚家或者曾经做长工的大户家是工匠的,他也不收。 反正,同行是冤家。管你是不是来偷学艺的,一棍子打死,拒之门外。 罗百义还实行严格的师徒礼。 一些关键的机巧,他则只给几个养子知道,其余徒儿只是学一些基础的木工活儿。 “您先教授他们木工活儿,让他们以普通木料做家具,售卖给普通用户,价格可以实惠一些。我们也要扩大品牌影响力嘛。” 罗百义点头称是。 “等过些日子,我还有更重要的工艺要教你们,让他们做其他营生。”刘病已想到了造纸术还有印刷术。每日手捧沉重的竹简,他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另外,他知道这样的评书不会持续太久,他要寻找一种替代品,便是著书。但一个故事要讲下来,没有数万字根本无法说清楚里面的奥妙。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出世也就变得十分迫切了。 “老汉遵命!” 罗百义乐呵呵地走了。刘病已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自己偶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想到会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那么多人的生活。 自从教授了新式家具图,又找到了红木林,让罗百义成为第一批不愿意归乡的人。他曾经下了毒誓,这一辈子要跟着自己,不管到什么时候。 刘病已构想了不少的奇巧工事,确实需要这么一批能工巧匠,也就答应下来。 其实,工匠制作家具和卖家具的费用都是由程谦统管,但这笔费用却没有放进赈济流民的费用里,而是记在了罗百义的头上。 也就是说,家具所贩卖费用,除了供养这些工匠们的吃喝穿以及工具外,剩下的就是罗百义个人的了。 罗百义能不心花怒放,干活儿和招收徒儿的积极性越加高涨。有时,他还会循着刘病已绘制的草图多加完善,使这些家具更显高档。 譬如刘病已为刘彻设计的一款龙榻,罗百义竟然在周围的窗格上设计了百鸟朝凤图,还有龙飞云雾图,着实让刘病已大开眼界。 盘算着刘彻的寿诞快要到了,刘病已想用此物来给祖爷爷祝寿,也算是一种关系缓和措施吧。 刚刚送走了罗百义,程谦也捧着一捆竹简近到前来。 “公子,今日的评书共收取了三百余贯,而剩余下来的流民的开支已经降到了每日不足五两,照此下去,咱们是不是要考虑将暂停的房屋园舍修筑起来?供养这些不愿意走的流民居住?” ——前几日,一直未曾露面的里正终于出面交涉了,告诫他随着流民离去,不要再修筑房屋了,而先前铸造的茅草屋也要一点一点地进行拆除。 刘病已答应下来,表示,等到流民彻底离去,他会拆掉所有新修筑的房屋,恢复东南城的原貌。 里正又埋怨了每日一期的评书,抱怨东南城池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人,会带来治安问题,还有瘟疫问题。 里正抱怨了大半天。 等到程谦偷偷将一两银子塞进他的手里,他才欣然起身告辞。 不过,在出门时,里正回身,低声说道:“上边压下来的任务,小的不敢不从,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莫要生气。” 里正还对刘病已表达了一份感激,“说起来,俺要感谢公子。俺们这里本来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因为公子的到来,居民们竟然都干起了营生,每天刚给观众们烧水送粥,每家每户都赚了不少钱。俺家顺势开了一个酒馆,每天都是宾客满溢,无奈又扩大了店铺,才勉强撑下那么多的宾客。” 刘病已微笑着对他的经营管理夸赞一番,便将其送走了。 回味里正的话,刘病已顿时对张欧大为气恼。 “穿小鞋?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嫩点儿。” …… 程谦又问了一遍,这才将刘病已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叔,这些工事不用修筑了!留着这些钱,等到流民全部送走后,咱们寻一处买一些田地农舍吧。” 面前的程谦也是不愿走的一批人之一。当初他选定的这名大管家,还有诸多管事都选择留下来。 刘病已明白,在这饥贫的时代,谁能一日之内赚取这么多钱?又有谁还是皇亲?基于这些因素,早晚发家还不是时间问题。 程谦粗粗地算了一下,除了铁杆随从狗三儿一家三口,还有罗百义的那批工匠外,还有一半的护卫留下来。 另一半的护卫大都是远乡人,随着流民归乡了。留下来的大都是杜县附近的,家里的农田尚未耕种,没有其他营生,索性留了下来。 而近两千流民却迟迟不愿归乡,或许是懒,或许就是铁定了心地要走乞讨之路。 这些人以天天躺在墙角跟睡大觉的宋老汉为主流。 刘病已暂时先不催促他们回乡。 毕竟有他们在,刘病已才能以赈济流民的名义呆在杜县东南城。 一旦他们全都被送走了,自己也该滚蛋了。 这样的回答倒也符合程谦的心思。前几日他还在为这每日的评书所得而欣喜,刘病已却告诉他,这样的评书岁月不会太长久,流民一走,官府就要赶他们走了。 自那时起,程谦便有了买田置地的打算。 程谦刚要走,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公子,上次里正说的瘟疫并非虚言,老夫昨晚与王谏喝酒时,听他说已经有几个地方将这样的讯情报送到了县衙,不少人染了病不几日便死掉了。” 刘病已顿时有些恼怒:“我早就跟朝廷上了奏章,提醒他们随着气温回升,饿死或病死在沿途的流民尸体一定要派专人及时清理掩埋焚烧,他们却置若罔闻。一旦瘟疫起来,死上百十万人都是轻易之事。” 程谦听了也是大惊失色,“我明日,不,今晚我便告诉王谏,催促他提高防范,先从杜县开始着手处理流民尸体。” 伴随着流民增多,从去年冬季各地便传来爆发瘟疫的消息,只是以为这样的瘟疫距离县城太过遥远,只是听资而已,没想到竟然与自己切身相关。 要知道每日里还有不少流民从四面八方涌进杜县,领取钱粮。 虽然各地的官府已经实现了赈济措施,但有的发放地多,有的发放得少,为此还诞生了一批专门流窜多地,骗取物资的人。 刘病已却不愿意揭破他们,担心因小失大,对自己的良策造成冲击。 “从现在开始,你速速命人烧制石灰,围着东南城洒遍城池。岗哨对涌进来的流民严格盘查,问清籍贯,严格造册。在城墙外距离二里开外侧临时搭建一些茅草棚,从瘟疫爆发地而来的流民严格管制,拒绝他们进入,统统赶入临时区域看管。” “我待会儿写一个方子,让疾医张景从现在开始采买大量的中草药,每日熬汤,除了供给咱们的人食用外,给每日前来的听众每人一碗。” 刘病已急忙来到石桌前,研磨提笔,在一个空白竹简上写下了几行字: “金银花,连翘,雄黄,贯仲,板蓝根,苍术,重楼,霍香,檀香,乳香,木香,艾蒿,艾叶……” 刘病已写好后递给了程谦。 他来回踱步一番,又补充到:“从明日开始,进城门听评书的人要购买门票,购买门票时登记姓名、籍贯等信息,并发放铜制票据。” “另外,多拍一些人手在门口把关,每一位进城的人都要先摸额头试体温。额头滚烫者严禁进城。” “还有,命妇人们赶制一批口罩出来。” “好!老夫这就去办!”程谦急急慌慌地跑出去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问到:“什么是口罩?” 刘病已微微一笑,“口罩这东西,不久将是抢手货。但容易模仿,咱们要抓住第一线的生机,大赚一笔。来,我绘制一个草图给你。” 刘病已提笔在一个空白竹简上画了一块儿长方形,又在两侧各画了两条细带子。 “中间的布块儿要厚实一些,但也要保证能够顺利喘息。至于材质,程叔跟她们多商讨一番。” “成本不要太高,因为这样的口罩必须保证每日必换。特别是守门的护卫,要一次性多戴几个。” 程谦拿着草图跑出去了,刘病已忽然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朝他喊到:“程叔,您马上去采购酒水,越多越好!我有用处!” “好的!老夫这就去办!” 刘病已仰头,看着半空中黑沉沉的低云,叹息一声:“希望这瘟疫只是虚晃一枪。” 前世的那段记忆太过深刻了。 瘟疫,杀人于无形,是另一场残酷的战争。 第86章 微服私访 今日是望日,郭福和郭禄俩兄弟被师父放假半日。 俩人一放学便迫不及待地奔来杜县,找刘病已玩儿。 “若是上午能准了假就好了,还能听一下病哥儿的评书。病哥儿讲得就是好,总比夫子讲的什么‘之乎者也’要动听地多。”郭禄手里抱着一个油饼,边啃着边埋怨到。 “你就知足吧!师父现在的授课已经改变了不少了。”郭福喝一口刘病已递过来的草药汤水,顿时被苦地龇牙咧嘴。 听了刘病已诉说,这是预防瘟疫的良药,两人才忍住苦味勉强喝下去。 从小便听从病哥儿的话,这是俩兄弟的优良传统。 “哦?跟我说说,师父的授课有何不同了?”刘病已吸溜着喝着滚烫的草药汤水,很感兴趣地问到。 郭福想了想,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些文字,说到:“以前,师父总是说一些干巴巴的道理,现在他老人家竟然给学子们讲起了故事,而且故事也都很有趣儿。听说是师父听了病哥儿几场评书,有感而发,也就变了教授方法了。” “哦?师父来过?我怎么不知道?”刘病已大喜过望,惊讶地问到。 “病哥儿哪能知道?每一场光听众就达万人,你有心去找,也找不到啊。”郭禄猛啃一口油饼,用美味去阻挡草药汤儿的苦味。 “听说,长安城里的富户都来过,连朝廷大臣们也都来听过。还有宫里的宫女和美人也有偷偷溜出来听的。” 刘病已没想到自己的评书这么受欢迎,他顿了顿问到:“皇上有没有来过?” 郭福和郭禄两人齐齐地摇了摇头。 此刻,在杜县外三里的地方,有一老者坐在轿子里晃来晃去,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陛下,外面寒冷,咱们还是回宫吧。”坐在一旁的苏文低眉顺首地小心问到。 “不必了。他们都说杜县治理流民有方,朕倒要去看一看,到底多么地有方。”说话的老者赫然是刘彻。他今日一身素衣打扮。 车外还跟从着两队羽林郎将车轿团团围着,其中还有两匹高大的马儿,马儿上分别坐着两位老者,一位是桑弘羊,一位是霍光。 两人都穿着便服,陌生人见了还以为是两位夫子,骑马巡游,颇为悠闲。 桑弘羊今日又上书央求对杜县的昔阳家进行表彰,刘彻却兴致不高。反正在他治理下,流民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他也不再为此事而烦恼了,又有不少大臣上书反对授爵位与大户,说什么打击了一批旧权贵又扶起了新一批权贵,恐国体不稳,他便借机将奖赏一事暂时搁置了。 而提出这一反对意见的代表者便是霍光。 为此,桑弘羊和霍光在外朝议事厅上大吵了一番。 刘彻为了缓和两位老臣的情绪,提议带他们微服私访,查探一下各地赈济流民的实际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桑弘羊便提议去杜县查探,刘彻欣然答应。 其实大伙儿都明白,刘彻就是要去曾孙那里去瞧一瞧,他们也乐得竖了梯子让皇上爬一爬。 车子行到距离杜县二里地的时候,刘彻发现有人正在道路两侧的荒坡上搭建草棚。 有一些人还在管道上撒一些白色的粉末东西。 更让他奇怪的是,做工事的人脸上都带着一样东西,遮住了口鼻,只露两只眼睛出来。 刘彻一行人快接近这些人时,有几人赫然拦住了去路。 “所有人都排好队,检查体温,登记信息,方能进城。”有一名魁梧的汉子拦住了众人,说到。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去见杜县县令,不必搜查了。”一名引路的羽林郎上前打招呼。 “不行!要想进城必须测体温,否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办!”大汉不依不饶。 “你……大胆!”那名羽林郎有些恼怒了。 “不按照我们的规定来,你们就走吧,别想进城了!”大汉一掐腰,举手招呼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羽林郎开始怒了,“你们是杜县县衙的人吗?有巡查令吗?谁给你们的权力要搜查路人?” “谁?俺们的救命大仙刘郎君吩咐的,要想活命就得顺从。” “他有何权力!”羽林郎提高了嗓门怒吼到。 “有没有权力,就先看看后面墙上的告示。”大汉用大拇指一直身后。 墙上正用毛笔写了一些字:“近期瘟疫肆虐,恐疫情区人士流窜进县城,祸害城中百姓,进而危及长安,现责令众行人测体温,必登记,凡高温者需到草棚处观察数日,备有草药汤水,疾医诊脉,一切免费,切勿紧张……” 后面还有杜县县衙的落款儿。 羽林郎只得跑步到后面的车轿前半跪下进行禀报。 苏文刚要对车外的人发怒,刘彻摆了摆手,“不妨,朕坐了大半天也累了,下去走走。” 苏文连忙起身扶他起来。 此时有人早已抽出木凳,放在车轿帘门前。 有羽林郎站在车前,接过苏文递过来的臂膀,搀扶着刘彻下车。 一身素衣的刘彻,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越发像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但白色须发下的面容多少还有些可惧神色。 他在土地上站定,朝不远处的人群望去。 此时,桑弘羊和霍光也都下了马,快步走到前面来。 “陛下,龙体要紧。” 刘彻摆了摆手,“微服私访就不要行大礼了,更不要叫我陛下了,叫我武哥儿吧,姓刘单字一个‘武’字。” “遵旨……是!”众人还不是很习惯。 一批羽林郎先排队上前,接受量体温,进行信息登记。 众人见他们摸额头,喊一声:“体温正常,登记后可过。” 但也有一些流民趁机插队,想要尽快接受检查后过去。 这时,有一流民被护卫测出高温来,立马就被人拉拽进旁边的草棚,“姜郎中,这里有个高烧的,把脉后给予药汤,小心看护。” 等到刘彻排到最前面时,那人刚要伸手去摸刘彻的额头,却被一旁的苏文直接挡下。 “放肆!拿开你的脏手!” 那汉子却也不恼怒,“为何?难道他也发烧?那就请自觉一点儿,去那边的草棚诊脉吃药,然后隔离。” 苏文刚要发怒,刘彻笑道:“这位小哥,诊脉和吃药需要多少钱?你们不会趁机捞路人一笔钱吧!” 那汉子将刘彻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像你这般心胸狭窄之人不在少数,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家郎君自掏腰包,吃药诊脉,还有几日的米粮都是郎君花钱,路人一文钱不用花。” 一旁的苏文刚要为大汉的冷嘲热讽而恼怒,却见刘彻一脸的笑意,也便作罢。 他身后的霍光却睁大了眼睛,瞧着那些茅草棚里的人,表情舒缓而点了点头。 一旁的桑弘羊却满脸笑意,心想着:“看吧,老夫说的都没错吧,刘病已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比官府还要好数倍。” “小哥,这样吧,老夫有洁癖,旁人触及老夫的皮肤都会出现红肿,不如让老夫摸了额头,之后将手儿放在小哥的手上,以试温度?” 大汉将他的脸色仔细端详一番,挥手道:“不必了!尊驾除了有些体虚外,思路还算敏捷,口齿伶俐,可以断定没有发烧的症状,过去登记一下便算通过了。” 听到体虚二字,身后的桑弘羊和霍光抿嘴憋笑。 刘彻的脸上也是一青一白,但还是照顾礼数,冲那汉子一抱拳:“多谢小哥了!” 刘彻以“刘武的名字登记,职业登记的是粮商。” 一行人步行着进入杜县东南城后,陡然发现并非想象中的混乱,而是一片整洁有序,那份整洁甚至比长安还干净数倍。 “陛下……武……武哥。”桑弘羊近前来,做了临时向导。 “初始,聚集在此城池的流民多达两万余人,几乎把这个硕大的广场给占满了。” “两万?”刘彻冷冷地念叨着,“哪里有这么多流民?” 桑弘羊想了想,急忙如实禀报:“自今年年初始,天下大旱,黄河干涸,武威、朔方、冀州、兖州的难民多达五万人逃离出来,而聚集到杜县的则有两万人之多。他们聚集到此地的人大多是奔向长安告御状,但考虑到治安问题,将他们阻隔在了长安道上,他们只能朝着距离最近的杜县奔来。” “这么说,朕倒要感谢杜县县令了?” 桑弘羊尴尬地一笑,“陛下,初始,杜县县衙并无作为,而是富户昔阳家舍下粥来,每日供给一次粥。” “哦?桑爱卿所说的就是那名捐资五千两白银的大户?”刘彻似乎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不过,”桑弘羊欲言又止,担心陛下一高兴,就赏给昔阳家一个类似于免死金牌一样的职缺,那就难办后。 “不过什么?”刘彻斜瞥他一眼,但眼神却瞧着广场上有人在安排人手往墙根处撒着白色的粉末,还命人抬着几瓮什么东西朝城门口走来。 “臣便安排人监守始末,那昔阳家竟然派人在流民中做些拐卖妇女儿童之事,还时常拳脚相加,打死无辜难民,后因奸行败露,恼羞成怒,便实施些断粮之可耻行径……” “有这等事?” 此时,一旁的霍光却冷冷一笑,“桑大人,指责人是要证据的,你能否拿出证据来?” 桑弘羊就是苦于这一点,才想着对昔阳家先礼后兵,通过办案逼问出他做的那些实情来,但桑弘羊那肯认怂。 一旁的苏文瞧了一眼霍光,面露喜色,帮衬道:“是啊,桑大人,口说无凭,就是栽赃陷害啊。” 桑弘羊也不怒也不急,微微一笑,“栽不栽赃,一问流民便知。” 对于这般冷语回答,苏文趁机抓住机会说到:“昔阳家乃杜县县衙亲赐的忠厚之家,怎会干些这等鸡鸣狗盗之事。你这般嫁祸于他家,岂不是枉费了良善大户救灾的慈善之心!若是传扬出去了,岂不是让天下富户人人自危,以后遇到朝廷该用之时,谁还敢来应承?祈求陛下明鉴啊!” 苏文的话语刚落,桑弘羊冷冷地反问到:“苏公公的耳朵好长啊,身居宫中当值,怎么会对宫外这么偏僻的地方之事这么了如指掌?” “你……无理取闹!”苏文气得浑身颤抖,眉毛鼻子乱颤。 刘彻头一回见一向懦弱的苏文竟然会发这般雷霆大怒,斜瞥他一眼。 苏文吓得急忙要跪下,刘彻见抬着黑陶瓮的几人过来了,便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行大礼。 第87章 欣慰 “这几位小哥,你们抬的是什么?”刘彻主动跟几位打招呼。 那几位将几个黑陶瓮放在城门洞附近,说到:“这些是酒水,以后行人进城前要先净手。” “净手?” “对!” 一名年轻人说着从小木桶里取出一只瓢来,由从黑陶瓮里面舀出一点酒水来,说到:“几位,洗洗手消消毒。” “这……”刘彻有些懵,但却照办了。 净完手,身旁另一年轻人抱来一堆东西,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说到:“进城里的人每人领取一只口罩。不过,口罩不是免费的,需要支付布料钱和手工费。” 苏文立马抓住了什么把柄,尖细着嗓子嚷嚷到:“看吧,到底还是为了钱!” 那名年轻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是从长安来的贵人吧?难道连一只口罩一文钱都付不起?就你那身皮囊也能换我们这里的好几坛子酒水了。” 对于年轻人的嘲笑,苏文明显惹火了,刚要发怒,桑弘羊便道:“苏大人,你那份口罩钱,老夫替你付了。” 桑弘羊笑着付了四文钱,接过了年轻人手中的口罩。 刘彻将口罩拿在手中,仔细观瞧起来。身旁的年轻人示意着教给他们。 “这个口罩倒是很精致,不过看似是巧工之物,但也简单明了。”刘彻翻弄着口罩滋滋称赞到。 年轻人呵呵一笑,“看似简单,但在它之前谁也想不到,只有人用毛巾扎捆,很不方便。” “哦,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般灵巧?”霍光将口罩在最前比划一下,感觉大小合适。 “还不是我家郎君。” “谁?” “刘病已啊!这个你们不知道?如今天下人人都知道我家郎君的威望,你们竟然不知道?”年轻人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霍光,摇着头收拾着口罩。 “不知为何要戴这个?”刘彻却不管年轻人这般态度,转移了话题。 那名年轻人说到:“最近瘟疫肆虐,恐怕很快会传染过来,咱们要尽早做好防范。” “瘟疫?哪儿来的瘟疫?朕……真的没听说过呢!”刘彻不解地扭头看望桑弘羊,又看望霍光。 两人皆一脸懵懂,羞愧地低下头去。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身居长安的富户哪管得了外面的事情?从流民开始四处游走,沿途便有不少的流民饿死冻死病死,或者被盗匪杀死。而尸体又无人搭理,置他们于荒野之中。天气一暖和,尸体便腐烂了,郎君说他们身上滋生什么病毒,这病毒就像看不见的小虫子一样到处乱窜,尤其循着人味,透过鼻孔嘴巴钻入人的身体里,使人生病,不久便死掉了。” 刘彻听了皱起眉头来,前几日他在龙书案上似乎看到过建议朝廷处理流民饿殍尸首的事情,当时他听从了一些大臣们的评价,说天下流民不过几千,那些动辄说流民上万或者数万的人是别有用心。 当时自己还相信了。没想到事情果然如奏章中所说的,天下流民近十万,光关中之地就有五六万,这么一来,聚集到杜县,希望到长安告御状的流民聚集到两万人也在情理之中。 刘彻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把冷峻的目光瞥向旁侧的苏文。天天在自己耳根子前夸赞天下太平,抨击诉说流民遍地之人的还不是这个贱奴。 朕被这贱奴误导了,险些误了百姓生死。 刘彻想起一件事来,询问到:“请问小哥的家乡在哪儿,也是跟着流民一起来到杜县的吗?” 年轻人微微一笑,“我家离这儿不远,现在还不到农耕时节,不着急回去。况且郎君需要人手打理剩下的事务。”年轻人想了想又说到,“倘若前几日你来,朔方、冀州、武威、兖州、齐鲁的都能找到,但自从郎君筹了银两,给大伙儿发了口粮和路费后,大伙儿都回去了。” “哦?他们来这么一趟就是图谋这些?”刘彻不解地问到。 “路费和口粮在路上,或者归家后半年内就被消耗完,但他们还分得了粮种,郎君还传授给他们提高粮食产量的耕种方式,他们一旦缓解了吃饭问题。最重要的是看到了希望,朝廷能够体恤他们,皇帝能关心他们,他们感激涕零,恨不得一个月便种出粮食来报效皇帝。你刚才说的图这些东西,说明你的眼光太过肤浅了!” 无故被这年轻人一褒一贬,刘彻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恼怒。 身后的三人有些动容,刚要训斥这个年轻人,刘彻此时干咳一声。 “小哥言过其实了吧,你家郎君还只是一个娃娃,怎么会有这么多点子处理好了流民之事。” 刘彻这么一说,年轻人顿时有些急眼了,不服气地将刘彻上下打量一番,“看你穿着不俗,就知道你是深居浅出目光短浅之人。” 刘彻的脸刷一下子红了。 “大胆!怎么跟陛……毕武哥说话的!”苏文怒吼到,却差点儿漏了马脚。 年轻人冷哼一声,瞧了瞧苏文,之后用手一指不远处正在撒石灰粉的人,问苏文:“我问你,你知道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吗?又有何用?” 这些也是刘彻等人纳闷之事。 年轻人这般一问,不光苏文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其他人也皱起眉头来,不知道那是何物,又是干什么用的。 “告诉你们,那是石灰。所谓石灰,便是由石头烧制而成。石灰粉洒在地面上,能杀菌消毒,郎君说了,只要每天按时洒在城池内,保证这座城池不会受到病毒侵扰。” 此时,正有几人抬着一筐石灰粉,另一人拿着木勺子剜出来,泼洒在地面上。 刘彻上前伸手就要抓,却被年轻人挡住了,“别动,小心你被这石灰粉烧死了。” 刘彻闻听此话,同时也感觉到了石灰粉的高温,顿时眯起了眼。 刘彻皱了皱眉头,“石头还能烧成粉末?” “那是当然!让你们觉得惊奇的事多着呢,你们慢慢看吧!”年轻人说着去忙着给行人分发口罩了。 几人再往里面走,偌大的广场边沿正有人拆着茅草屋。 桑弘羊及时充当向导:“陛下,那些茅草屋本来就是临时搭建,供养流民使用。等他们走后,便拆除了恢复原貌。” 刘彻微微点了点头。 桑弘羊能感觉得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看到了这些变化,刘彻开始相信刘病已的能力了。 “朕不是不相信,只是怀疑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能决断天下大事?比朕的十几名大臣还有能耐?” 一旁的霍光听了脸色滚烫。 桑弘羊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眼下他要趁热打铁,说服陛下了。“陛下,别看皇曾孙年少,但他却有陛下的少年遗风,虽然比不了陛下当年年少时,但只是略逊一二。” 一旁的霍光听了嫉妒心暴涨。 桑弘羊这个老家伙一句话既夸了刘病已的能耐,又拍了陛下的屁股,真是一箭双雕。 刘彻听了也是心里美滋滋的,以往他规避旁人赞许刘病已,是因为他竟然听到,刘病已有太子刘据之气度,这触及了他内心的痛楚,他一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 没想到桑弘羊这话奠定了新的基调,曾孙子有自己遗风,曾孙子的能耐就是自己的能耐,虽然与当年的自己比起来差远了,但他所行之事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自己啊。 刘彻很是受用,点了点头,老脸泛起了一丝红晕。 “恐怕桑爱卿这话有点儿偏袒啊!” 桑弘羊连忙解释到:“皇曾孙确有奇功异能。他曾一人战七人,阻挠了昔阳家奴强抢民女,拐卖孩童。更曾预见了昔阳家下毒之事,早早地派人守候在井口,当夜就抓住了下毒之人,一番惩戒,便将那人放了!” “确有此事?”刘彻一听就皱着眉质问到。 “此事正在查办。那日那人折回了昔阳家后便再没下落,恐怕是遭遇了灭口。微臣已差人详细搜捕。” “若大户行此龌龊之事,定斩不饶!加紧办理此事!”刘彻有些咬牙切齿。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想起那些绣衣使者的说法,跟现实完全不符,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彻心里暗暗思忖:“倘若我不亲自看了,信了他们,真的派兵对付这些难民,岂不是助纣为虐,成为暴君无疑了!” 自从江充一事,刘彻越来越不相信绣衣使者了。 “能将四处逃荒来的难民的心归拢到一起,确实有些手段!桑爱卿,流民三策之事如何办理的?你给朕细细讲来。” “是!” 刘彻虽然没有明指杜县东南城的事,但桑弘羊在用以佐证时还是用了刘病已的措施,也就变相地将刘病已的功绩禀报出来。 刘彻听了,却不置可否。 “桑爱卿所言的思想工作就是那个被人人吹嘘的评书吗?美人天天在朕耳旁吹嘘,都快把朕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 桑弘羊也不追问,见刘彻转移了话题,也乐得说些其他的。 他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训诫亭前围了些许人,便用手一指,“瞧,那里,今日下午怎么还开剧场了!陛下有耳福了!” “哦,那就有意思了!快去一看他的什么评书神技!”刘彻一声招呼,霍光、桑弘羊和苏文,还有一些羽林郎陪着皇帝老儿便朝训诫亭的方向走去。 刘彻看到,广场上被分成了几个大区域,每一区域约有序铺陈着数百荒草编制的席子。大约有百十人正坐在那里听台上的人说着话。 现场的人还哄笑不已。 而在听众周围,竟然有不少摆摊卖茶水、酒菜、吃食的。 桑弘羊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雅座前的一人。 那人捏着银子一愣神,反而摇了摇头,还给了他,“郎君平时下午都在做功课,很少开评书,今日是因为他的两个好友来寻他玩,非要听一回评书过把瘾,郎君无奈才开坛讲来。你们自当是自家人乐呵乐呵吧,我就不收你们的银子了。要茶水要吃食可以自己去旁边摊位上买来。” “多谢小哥了!”桑弘羊大喜,急忙抱拳感谢。 刘彻选了一个面朝训诫亭的位子坐下,桑弘羊等人却站在身后。 刘彻觉得这样太引人耳目了,便给几人赐了座位,就连几位羽林郎也赏了座。 桑弘羊、霍光、苏文跟刘彻围坐在一张方桌旁侧。几个羽林郎则搬了凳子将刘彻团团围住,以防有人暗算刘彻。 刘彻也不再强求。 他朝训诫亭望去,想看看这个稚嫩的小子到底有何神圣本领。 第88章 千古一帝 台上的刘病已正在暖场,一个又一个的定场诗蹦出来,逗得现场的大伙儿热情高涨。 “马瘦毛长蹄子胖,老两口子睡热炕。老头儿要在炕头上睡,老婆儿还偏不让,老头儿拿起顶门棍,老婆抄起擀面杖,两口乒登乓当打了个大天亮,炕也晾了个冰凉,谁也没摸着睡热炕。” 哈哈…… 现场笑声不断。 “再来一个!”有人高声喊到。 “每羡鸳鸯交颈,又看连理花开。无知花乌动情怀,岂可人无欢爱。君干好速淑女,佳人贪恋多才,红罗帐里两和谐,一刻千金难买。” 刘彻一听这些俗语,便皱起了眉头。 他斜瞥众人,竟然看到他们的脸上喜滋滋的,已经听得入迷了些。 “再来一个!”听众再次鼓动。 “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凡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这首定场诗一出,很得众人的悲凉心境,但都只是一愣神,不想破坏这难得的评书时刻,纷纷鼓掌喊一声好。 “再来一个!”小团儿咋咋呼呼,格外引人注目。 “再来?再来今日下午便成了定场诗歌赛了!”刘病已苦笑一声。 “哈哈……再来一个!” 郭福和郭禄很是起劲。 “好,再来最后一个。众位听好了!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到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刘病已说完这首定场诗,捏起醒木来,往石板上“嘭”地敲一下。 顿时击中了某人的心灵深处。 这一首定场诗直接让刘彻心怀荡漾。“是啊,大汉跟匈奴的战事也太久了吧,朕什么时候能够听到前线捷报传来,永久地灭掉了匈奴,朕也会到长安城亲自为名将解战袍啊!” 刘病已敲完了醒木,便开始步入正题,“本来我下午不说书,一是累,上午说了大半天。二呢,我还要复习功课。但今日里有郭福郭禄两个好兄弟来看我,说很想听我说的评书,我便说上一小段儿。上午讲演的都是长篇,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今日下午呢,我就说一个短一点儿的故事,名字就叫《珍珠汗衫》,故事发生在齐国济南县……” 故事中关注的还是男子对女子情感的漠视,无意中成为了悲剧的孽因。 蒋德、陈商这两位商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重利轻别离”特质。相较于新婚妻子的依依不舍,男子并无情感上的安抚,只是叮嘱她安守门户,“免得传言不好听”。这种大男子主义代表了当时的境遇。 因此,石榴儿等妇人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甚有同感。 浪荡子弟意欲接近良家妇女,便花钱买通一个面善心黑的独身婆子来从中牵线。为了得一时欢愉,浪荡子弟不惜怀中白银、膝下黄金,也要托她巧言令色地说动春心。 刘病已说到急色之徒与黑心妇人的寡廉鲜耻桥段时,现场的听众无不紧张到了极点,就连刘彻听了也不由得捏紧了水杯,为即将落入陷阱的王三巧揪心不已,着实捏一把汗。 当王三巧被被薛婆与陈商设计成功陷害,并沉溺于露水情缘之中时,众人纷纷唉声叹气。 至于后来两个私通人抛却道统与空闺,日渐恩爱日笃,甚至以祖传宝物珍珠汗衫作为信物相赠,浓情蜜意,甜度超标,分别时又撒娇吃醋好不娇俏,让听众把眉头皱得愈加严重了,连刘彻都愤恨地耐不住性子,要下令捉拿这俩人来开刀问斩了。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脱离了道统,居然让人想感慨一句:这才是爱情的真正模样!”刘病已这么一说,却得到了在场的女子们的点头,却也遭到了男子的横眉横对。 刘病已恐怕引起大伙儿的反感,急忙接了话头:“谁能料到,士之耽兮,也没跑脱……” 当刘病已说到初见王三巧就挪不动道儿的陈商,因为这一场婚外情而落得人财两空、一命归西时,听众们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刘病已又接演了两人的一些曲折情节,到最后破镜重圆一家亲。 在大团圆的情节下宣布剧终,现场的人无不拍手鼓掌。 刘彻也经历了这段曲折的情感纠葛,竟然浑身湿透了,不过却觉得身心舒爽无比,似乎连全身的毛孔都张开透气了。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陷入专注之中了,没想到这一评书听下来,身心异常地愉悦。 在众人的鼓掌中,刘病已起身向着众人抱拳鞠躬。 狗三儿上台来大吼一声:“干活儿了,干活儿了,都忙去了,一会儿就要黑天了!” 众人一听,埋怨着纷纷离去。 刘彻也起身,步下贵宾台。 走到城墙边时,却被一排排的红木精致家具吸引住了。 他绕着家具仔细打量起来。 苏文得势低语道:“陛下若是喜欢,奴便令人拉到宫里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这些家具很贵的哦,想要的话得交了订金排队。不过,客户已经排到明年开春了,一时半会儿交不了货。” 苏文有些反感,刚要发怒,他一回头却呆住了。 众人也纷纷回转身子,见到刘病已领着一大帮孩子站在跟前。 桑弘羊出列,对郭福和郭禄说到:“你们俩带这些孩子先去玩吧,伯伯跟病已说些话。” 郭福和郭禄朝桑弘羊施一礼,便领着小团儿等人朝广场上跑去了。 刘彻此刻才定睛仔细打量这个曾孙,忽然感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刘病已却假装没看见,围着这些家具转了起来,“这些可都是名贵的红木,现在买还是挺实惠的,以后若再想买却不是这个价格,到时候这红木会贵比黄金。” 苏文冷哼一声,认定他在吹牛。 霍光瞧着家具的细节,问到:“听人讲,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对啊!我还要更好玩的家具呢!比如说摇椅,最适合你们这些老夫子了!” 一听到“老”字众人不悦了。 桑弘羊及时拿话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什么奇巧家具,口说无凭就是吹牛,何不给大伙儿瞧瞧?” 桑弘羊对着刘病已挤眉弄眼。 刘病已顿时明白了,说到:“好吧,诸位阁下既有耳福,更有眼福,还有其他福,一起去瞧瞧吧。” 刘病已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朝着一个大草棚而去。 刘彻趁机考起了刘病已,“娃娃,刚才讲的故事都是真事儿?” 刘病已却也不看他,仰起头来看那风起后即将要四散的乌云,此时的阳光却透过薄云,将天空染成了红彤彤的颜色,远看像是云层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大灯笼照着一般。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凡事故事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千秋事,博古或通今,人情世事也不过如此。” “好一个真假难辨。”刘彻顿时对这富有哲理的话大感兴趣。 “你既然这么博古通今,知晓万物,那老夫问你,当今陛下,你又是如何看待的?”刘彻问此话时,刘病已陡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瞧着他。 跟在他们身后的桑弘羊等人也愣怔一下,停住了脚步。 桑弘羊很是担忧地盯着刘病已皱眉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遭来杀身之祸。 刘病已瞧着他片刻,却又低下头去,来回缓缓踱步思考着。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刘病已站定,仰头望着那即将要四散开的红色乌云,慨叹到:“虽然因为连年征战,导致民生凋敝,朝廷入不敷出,民穷国贫,又遭遇连年旱灾蝗灾,致使流民遍地,盗匪横行,民不聊生,可谓我大汉朝千呛百孔……” 刘彻听了,皱起了眉头,脸色逐渐变为了铁青。这样评价他反对他的人不在少数,而是绝大多数。 刘彻最嫉恨的便是此事。他辛辛苦苦征战半生,还不是为了大汉的江山永固,还不是为了张扬大汉国威,不被异族欺辱,更不会致使万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谁又能够懂得朕的? 难道朕真的是天下的孤家寡人了吗? 刘彻心中在滴血。 桑弘羊与霍光面面相觑,担忧万分。苏文则嘴角轻扬,等待刘病已遭遇陛下的雷霆之怒。 “不过,”刘病已把话锋一转,“陛下是有功绩的。” “政治上,他建立察举制,举贤任能,割诸侯集权于朝廷。” “经济上,铸币盐铁权收归朝廷,行五铢钱统一货币。” “思想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兴建太学,设五经博士。” “军事上,灭胡之术,打得匈奴四分五裂,扬我中华之雄风。” “外交上,两次出使西域,奠定大汉雄踞世界霸主地位。” …… 刘病已一一诉说这些丰功伟绩的时候,面前的几位再次惊呆。 那份惊呆,如同是看到了极其奇怪的生物一般。 尤其是刘彻时而悲伤愤怒,时而惊讶狂喜,时而双眉舒缓,一副自得欢喜的样子呈现出来。 说到激动之处,刘病已振臂一挥,朗声到:“他给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伟大民族永远的名字!” 刘病已将记忆中的评语说出来的时候,面前的刘彻竟然浑身颤抖起来,满眼里竟是惊喜与震惊。 刘病已缓缓慨叹一声,慢悠悠地吟唱出来,“秦皇汉武,大统天下。雄才大略,风骚万年。当今陛下的功勋不亚于那位统一了六国,又做到了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的秦始皇嬴政。可以说,他俩同属天下决无再有的千古一帝!” “什么!”面前的刘彻一近乎浑身颤抖了。“千古一帝?” 第89章 给陛下送寿礼 “你是说朕跟嬴政大帝同一功勋?” 刘彻说完,身子晃了三晃,马上就要倒的时候,身后的苏文马上扶住了他。 刘病已去看众人,每人脸上都挂着不可言说的惊恐。 刘病已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便随口说到:“没错啊!大汉盛世即将到来,这就是陛下的丰功伟绩带来的最佳结果。” “大汉盛世?好一个大汉盛世!”刘彻激动地长大了嘴巴,脸上堆满了狂喜。 “陛……武哥,咱们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桑弘羊急忙对着长安的方向拱手到。 霍光也十分知趣,扭身对着长安的方向说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刘彻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早已紊乱的心神。 平复了片刻,刘病已又笑着说到:“诸位还去瞧瞧我的精工巧匠之作吗?” “自然是去的,小哥在前方带路吧。”桑弘羊回答到。他的脸上堆满了喜色,没想到啊,万人说服不了的陛下,竟然被刘病已三言两语说得这般动容失态。 不过,细细咂摸一番那些评价,确实很有道理。 桑弘羊心中暗自对刘病已赞叹不已。 一旁的苏文却皱着眉头,为刚才刘病已的吃毛求疵而阵阵发寒。 他心说—— “这般吹捧的本事可真是让自己甘拜下风啊。” “可就是这般本事,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倘若这些话是出自我之口,陛下岂不是大为欢喜,对我百般看好了。” “可惜,可惜……” 几人各怀心思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座巨大的茅草棚跟前。 进了门才发现,这茅草棚虽然是泥土坯和荒草搭建,但也讲究格局,宽敞无比。宽大的落地窗户让房屋极为明亮。 挨着窗户的地方有一把奇怪的椅子,下方四个腿上竟然有两个弯弯的木条。 刘病已一屁股坐了上去,顺势前后摇了摇。 随后,刘病已起身让刘彻坐上去试试。 刘彻坐上后,学着模样摇了几下,顿感舒适无比,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 桑弘羊见刘彻难得露出喜色,顿时替刘病已高兴万分。 刘彻拍了拍摇椅把儿,说到:“苏……苏二,临走给吾抬走。” “是!”苏文急忙点头,随后往门口的羽林郎招手,过来两人抬走了摇椅。 望着陪伴了自己数日的摇椅被人抬走了,刘病已顿时心疼地直搓牙花子。 真是的,强盗进村,见什么拿什么。 刘彻被屋内的硕大木质床榻吸引住了。 与其说是床榻,不如说是由红木组合,成为一幢独立的小屋子。 里面有床,有榻,甚至有用作看书或者梳妆打扮的桌台。 刘病已根据架子床、拔步床以及罗汉床,进行了有机整合,成为一种大气的床榻。 四个大立柱构筑起了床榻的内部空间。四面围栏将里面的内容包裹起来。顶部悬空一个大木板,谓之承尘。 床前是一个封闭的廊子,廊子下方铺设着大面积的木板,可在上面穿着软袜,坐在书桌一旁看书或者描眉装束。 小叶紫檀做的床榻精致而华丽,各种雕琢工艺刻尽了世间万物。 镂空与浮雕工艺呈现花卉与百兽,圆雕与透雕绘就水中百鱼,镂雕、链雕与微雕书写万千山河,钮雕、篆刻与镶嵌还原天宫的想象。 里面甚至有万马朝圣图,象征着天下的所有草原部落归顺大汉。 泰山上的朝阳冉冉升起,云海荡漾,天子御驾封禅,祈求国泰民安。 百姓祥和,笑容满面,处处是欢庆的场景。耕牛遍山野,农业兴旺,五谷丰登。商贾云集,大型商船起帆远航,闹市连连遍及天下。 祥云如意、麒麟送子、葫芦万代、梅兰竹菊等寓意应接不暇。 …… 刘彻一一看着,甚至伸出手来,颤抖着一一抚摸这些画面。 望着这件天下难得的艺术珍品,桑弘羊等人只是站在远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吃吃地望着,嘴巴长开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们不敢往前一步,生怕因为自己的脚步声太过沉重,而让这件罕世珍品岿然崩塌。 刘彻望尽了这些奇景,陡然背对着众人站立,双手背负,胸中激昂着一片雄图壮志。 他期望山河永固,他期望民生富足,他期望大汉盛世……一样又一样梦想了多少次的盛况竟然全都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在眼前,着实让他激动万分。 刘病已没想到这件本来想在他寿诞之前送出的礼物,竟然让他这般动容。 更没想到他竟然为这件东西而潸然泪下。 现场极其尴尬,桑弘羊他们惊呆着望着这件珍品,而刘彻这位堂堂的天子却在泪流满面,刘病已只能用言语打破这种冷寂,让刘彻能下得了台。 想通了这一点,刘病已缓缓地说到:“每一幅画面都是草民亲手所绘就,之后由近百名工匠雕刻而成,所用材质也是最名贵的小叶紫檀,这种材质不但结实耐用,美观大方,还有阵阵香气……” “大胆!” 刘病已的话还没说完,刘彻就训斥一番。 刘病已急忙跪下行大礼道:“曾孙病已参加曾祖,曾祖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病已这一行礼,桑弘羊等人也顺势跪下,行了大礼,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病已微微抬头,斜瞥看去,发现刘彻趁机抹了几把眼泪,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之上。 “病已,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铸造龙凤之皇家御用之图,你该当何罪?” 桑弘羊听了,惊得急忙瞥头去瞧一旁的刘病已,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桑弘羊心里发急:“哎呀,这小子疯了吗?难道痴傻了不成?” 同样跪着的苏文却微微点了点头,心下高兴着呢,终于逮住你这个小子的把柄了,现在该轮到你死了吧。 苏文还在为刚才没有利用好昔阳家的事情而悔恨恼怒,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大惊喜。 这下的罪过可是坐实了,而且是皇上亲自督查到的,谅你有千万能耐也跑不掉了。 霍光一向与任何人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态度,也就对眼前的这一幕没什么感情色彩。他的内心深处还沉浸在为这件巧夺天工的美物之中,无法自拔。 众人各怀心思,唯独刘病已仍旧不慌不忙地回到:“陛下,床榻有些微凉,待草民编织好了床褥垫子铺上后,陛下才能安卧,另外,还要记得夏日万不可铺凉苇席,这小叶紫檀木本身就有纳凉的功效。还有,这紫檀气味对陛下的气息有良好的治疗功效,能助陛下益寿延年。” “等一等!”刘彻有点儿糊涂了,“朕且问你,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床榻是为朕做的?” “当然,曾孙本来就是想着等曾祖的寿诞之时敬献到长安的。” “朕的寿诞?如今才三月,恐怕并非如此吧?”刘彻的怀疑毛病突然又犯了。 “曾祖的生辰,曾孙记得清清楚楚。” “你说,朕的寿诞是何时?” “曾祖的生日是乙酉之岁七月七日平旦时。”刘病已回答到。 刘彻一听,惊讶不已,瞪大了眼睛瞧着匍匐在地面上的刘病已,良久无话。 “曾孙之所以这么着急赶制出来,是因为小叶紫檀需要放置至少半年时间,才能将浓郁香味更加浓厚。” 刘病已这般回答,刘彻心花怒放,不由得站起身来,再次打量起这个庞大的床榻了,此时换了另一个微妙的心境,自然看得格外认真。 “霍爱卿,这是不是描述的匈奴被征之事?”刘彻问到,但他见到身旁没有人,而几人都跪在远处时,顿时像个孩子一样,“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 “谢陛下!”众人起身。 刘彻仰头看了会儿上方雕刻的天宫场景,忽然见众人还是站在远处,这才又扭头,不耐烦地说到:“哎呀,你们过来,都过来,陪朕瞧瞧这些精美的图画。” …… 几人陪着刘彻兴奋地将床榻细细观赏几遍后,刘彻突然反问:“病儿,你什么时候跟朕运送过去?” “起码要晾晒半年!”刘病已见刘彻的心情大好,便故意拿话逗他。算计着曾祖的生辰,他想着最好是在生辰前夕送去,这样的礼物还有特殊意义。 “不可!朕三日后就要用上!”刘彻急不可待。 “这……曾祖要给曾孙留足做里面的软塌的时间来。” “软塌不需要你来做,让苏文给朕准备好!” 几人说着,出离了这个大草棚,刘彻见乌云已经散开,露出了片片蓝色天空,夕阳的光芒照在飘逸的浓云之上,渲染成了耀眼夺目的金黄色。 “曾祖今晚在此用膳吗?尝尝曾孙的厨艺。” “不必了!”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扭身问到:“病儿,你小子刚开始是不是装得不认识朕?” 刘病已不慌不忙,抱拳深深鞠躬,“刚见到曾祖的时候,曾孙确实不识得,但冥冥之中感觉特别亲近,而细细观察,发现曾祖身上龙气深甚,又见几位夫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着实便断定了心中的猜测,又见诸位夫子对曾祖恭恭敬敬,颇多礼数,这才最终断定了。” 刘彻听着仔细咂摸一番,觉得有这份道理,自己的龙体确实很严重啊! 刘病已偷眼观瞧,发现这位曾祖老脸一红,知道被自己说得动心了。 第90章 黑夜刺杀 刘病已连忙提及了流民之事:“曾祖,如今天下万赖龙恩浩荡,流民一事已妥善解决,草民以为,该对善行义举的富户们进行褒奖了,以助天下安抚,让百姓静心耕种,待今年五谷丰登,保佑我朝粮满仓银满仓,满朝繁华皆似锦。” 刘彻听得心情大好,细眯着眼一咂摸,突然灵光一闪,“臭小子,就你那点儿小心思,曾祖还是知道的。好吧,朕便答应你了!” “多谢曾祖!”刘病已深深鞠躬施一礼。 “走吧,出来的时日也有些久了,朕也累了。” 此时有马匹拉着轿车近前来,刘彻踩着木凳子上了轿车。 刚在轿车内坐稳,刘彻打开一点门帘说到:“别忘了把朕的心爱之物尽快送到长安去。” 刘病已微微一笑,再次抱拳鞠躬下去,“曾孙领旨!” 夜晚袭来,春日的星夜早已吹拂起了阵阵热风,令人舒服至极。 刘病已却不忘叮嘱城内的人们喝水要煮开,肉菜要煮熟,进城后要用酒精净手消毒,出城门一定要带口罩。 他还在城门口外设置了废弃口罩回收专用桶。每日对废弃口罩进行喷洒酒精后,抬至荒郊野外挖坑焚烧填埋。 陛下亲临城池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对刘病已的敬仰之情更加浓厚。狗三儿面见刘病已时,弯腰的度数和微笑的浓意更胜一筹。 程谦也对刘病已多了一份恭敬。 罗百义还专门召集弟子们开了会,给大家表明了刘病已的身份,又催促大家干活儿要精细一些,还要更尽心一些。他刚刚宣布由他们制作的龙榻被皇上看中了,众徒儿们欢呼雀跃。大伙儿的兴致越来越高了。罗百义趁机敲打道:“没有主公,就没有我们罗家工匠的今日,大家一定要牢记心间,铭记一辈子。” “徒儿知道了!”众徒齐齐抱拳躬身行礼,回道。 当夜,杜县县令张欧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皇帝能来杜县东南城探查流民处理之事,虽然是看望他的曾孙,但那里是自己的地盘,刘病已所做的当然是自己的功绩。升官发财受表彰,指日可待。 这消息还是王谏连夜跑到张欧的小妇别宅,敲开了门跟他说的。张欧也不再为王谏的深夜打扰恼怒了。 王谏趁着张欧激动的时候,说到:“大人,我们不能不表态,做些什么了!” 张欧立马抬手吩咐到:“快唤扈大过来!让他带着衙役们前来。” 等王谏奔出去十几步,张欧突然喊道:“让他们去县衙!” 张欧这几日以处理流民之事为借口,跟发妻请了几日假,这几日一直腻在小妇这里。若是被别的衙役知晓了,保不准会透露给发妻。要知道衙役里面有发妻家的侄子。 王谏微微一笑,答应一声便快步离去。 未央宫,刘彻心情大好,唯独容许自己狂纵一晚。他推掉了公文审批,也推掉了与美人们的晚宴,打发走众人,独自一人待在凉室殿里,一壶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千古一帝?哈哈,朕乃千古一帝!” 刘彻回味着刘病已今日下午的一番话,着实心潮澎湃。 “知我者,曾孙也!好!好!”刘彻一仰头将最后一杯酒灌进嘴里。 …… 苏文侍奉刘彻早早地睡下,难得在戌时一刻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将苏二唤了来,低声道:“你去一趟杜县的昔阳家,告诉那个老匹夫一句话‘先礼后兵,好自为之’。” 苏二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抓抓头皮皱起了眉头。 “你把原话告诉他便可。另外,你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县衙,敲打一下张欧,老夫交代他的事情可容忍不了几日了,让他抓紧。” 苏二大喜,他接过苏文的帖子,便转身快步溜出去了。 透过窗棂,望着沉寂的夜空,苏文冷冷一笑:“不除掉你,我心里始终不安呢!只可惜皇帝老儿又要为此伤心一些时日了。” 他转身伸了伸懒腰便唤一名宫女前来服侍他。 窗外的城墙上,有一个黑影迅速闪过,在黑夜中跳来跳去,逐渐远去了。 昔阳家,昔阳东青的密室里围满了长相穷凶极恶之人。他们是昔阳东青这些年从牢房里捞出来的死刑犯。给了他们昔阳家奴的身份,散布到周围各县,抓一些富户的家人,行一些敲诈勒索。流民多了,他们便抓了女人与孩子送去山寨。 昔阳东青正仔细翻看着各地收入的汇总情况。 敲诈勒索在去年除了一个意外,险些把他给挖出来。他便行了变通之术,靠着给那些山贼输送青壮劳力和美丽妇女,讨好山贼,以便暗自与他们勾结。他们负责搜集猎取对象的情报,山贼实施抓人,并出面对一些富户进行敲诈勒索。靠着这个手段,昔阳家也分得了不少的钱财。况且,这样以来还免去了巨大的风险。 昔阳东青翻看着这段时间的收入,很是满意。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收入囊中的钱财,基本上可以抵消了刘病已前来府上偷盗的钱财,以及烧掉的粮食亏损。 只是,他的独生儿子为此丢了家伙,昔阳东青很是恼怒。 不过,这几日他也想通了,正好借助儿子这一遭遇将其送入未央宫,做个服侍皇上的奴,不也很美嘛,至于传宗接代的事情,儿子不行,自己还是可以的,再多娶几房,多日夜操劳一下便是了。 为了儿子的将来,他最近跟苏文走得愈发近了。甚至在礼品上更加地厚重无比。 苏文也乐得跟这样乖巧的富户打交道,也就在很多事情上上了心。 “家主,有一个叫苏二的人求见,他说是从宫里来的。”有人禀报到,打断了昔阳东青望着账簿在沉思。 昔阳东青一听是宫里来的人,猜测是自己的儿子的入宫之事有了着落,便吩咐到:“内书房待客。” “是!” 内书房里,苏二十分口渴地灌着凉开水,喊一声:“来人,添水!” 等待下人前来续水,却看到昔阳东青走进屋内。 苏二也不起身,歪着头吊儿郎当地用下眼角斜瞥着昔阳东青。 昔阳东青连忙上前躬身施礼:“草民拜见苏郎君。” 苏二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昔阳东青说到:“叔父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昔阳东青大喜,连忙问道:“可是为犬子之事?” 苏二冷笑一声,“还犬子?眼下先保住你的命再说吧!” 昔阳东青大惊失色,满脸惊恐地望着苏二。 “叔父让我带话给你,先礼后兵……还有……务必杀了刘病已,死而后生。”苏二记不清苏文的话了,但大体意思还是在路上琢磨透了。 依照叔父那般心狠手辣,他肯定要借助昔阳家的手除掉刘病已。 这招借刀杀人,叔父没少干。自己也没少替他跑这种腿儿。今日也是其中之一,不会有什么变化。 “什么!先礼后兵?”昔阳东青大惊失色,但他不理解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只是隐隐觉得有一种危机感急忙压迫下来。 “请问苏郎君,苏大人有没有说一些关于老夫的事情?” “哦,有的。”有人给苏二倒了满满一碗凉开水,苏二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叔父说皇上御批的嘉奖令明日便可到来。” “嘉奖?”昔阳东青的脸上顿时显出了狂喜之色。 不过,他突然想通了一个关节,“先礼后兵?难道这个嘉奖就是‘礼’?那么‘兵’呢?” 昔阳东青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刘病已,你既然不仁,休怪我不义!” 苏二斜瞥他一眼,见火候到了,便起身告辞。 苏二知道,昔阳东青会当即召集人开始行动了。这个时候,他待着这里就是多余的。 何况,他要拿着叔父的帖子去找县令张欧,去他那里好好敲打一番。一想到有有水可捞,顿时全身兴奋,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尽快到达张欧的府中。 昔阳东青果然命这些亡命之徒今夜奔袭东南城,对刘病已实施刺杀。 望日的圆月早早地从东山头爬起,将天空与大地照得分外明亮。 一些黑影迅疾地在窜入杜县的东南城,他们攀上城墙,飞上屋顶,朝着某一处房屋奔去。 一处茅草屋,那里的灯盏还亮着,里面有一少年正在灯下捧着竹简读书。 天气刚刚转暖,但刘病已却已经将百叶窗打开了。 他喜欢听着蝈蝈的叫声,还有一些虫鸣声看着书。 这使他回味起了过去对“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一田园生活的憧憬。 前世身为白领的他,没日没夜地加班,还赚不够每月的房租费和各种开支,孩提时整天享受到的田园时光,在多少次疲惫的岗位上幻想过,憧憬过。可结果呢,还不是把一切梦想停留在了梦想阶段。 如今,他好不容易又找到了这种田园生活,怎能不好好享受一番。 他有时候在想,过一个与世无争的生活,也不枉费多续这条命一回,也算是对前世的一种弥补了吧。 可自己这身份,着实尴尬,总是把不相干的人或者棘手的事招惹来,自己哪能过一份太平日子噢。 想到这里,刘病已就觉得熬夜点灯看书,简直是对自己的摧残,对自己珍贵生命的亵渎。 “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睡觉!” 刘病已打了一个大哈欠,伸了个懒腰,吹熄了灯,借着明亮的月色,往小床方向走去。 第91章 险境 今夜月明亮地有些惨白,暖暖的春日气息在空气中荡漾,扑在人的脸上,让人有种痒痒难耐的感觉。 刘病已的茅草屋里,灯光熄灭后不久,便传来了熟睡后的鼾声。一粘床,不出五分钟便进入梦乡一直是刘病已的好习惯。 他在前世,曾在中学时代,因为学业压力,还有因为暗恋一个女生而不得,有长长一段时间出现了失眠症状,让他痛不欲生。后来,当他读了大学,整个人泡在图书馆里,几乎阅遍了心理书籍,最后得出一个重要结论:人的睡眠就跟吃喝拉撒一样,不必费脑子去搭理,不必强加特别意识的干涉,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它们自然而然就会很正常。 饿了就去吃饭,困了就躺倒呼呼大睡,岂不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想通了这一点后,刘病已再也没有失眠过。 甚至在白领时期,被单位强制深夜加班,都要给他骂骂咧咧一通,找机会就去睡觉了。 当小草屋子里传出一些鼾声后,有几个黑影子从墙上屋顶上窜下来,直接朝着这座小草屋子迸射而去。 他们打量了一下,广场上原本夜巡的护卫队竟然没有当值。几人互相点了点头,都以为流民走得几乎差不多了,护卫队们便没必要再夜巡了。 几人见四周静悄悄的,附近只有草屋子里传出来的鼾声,便又互相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从背上取下一个较大的东西,又伸手朝背后的东西摸去。 借着月光才隐约看出他竟然拉开了一张大弓,一支硕大的长箭搭在弦上,“嘎嘣嘣”这人奋力地拉开了弓,在这黑夜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那长箭的箭头被月光一照,发出了闪闪寒光。 此时,其他黑影子纷纷扥出了长刀,几个翻身便蹲在了屋门口旁和窗口旁。而又有几人窜上了茅草屋顶,轻轻挑开了茅草棚顶,朝屋内望去。 此时,拉弓的人得到信号,直接将紧绷的弦一松手,那支硕大的长箭发出了破风般的呼啸声,径直朝着窗户内的床榻舍去。 眼看着飞速射出的箭就要破窗而入,直取床榻之人的头颅,却突然听到了“砰”地一声巨响,同时在百叶窗的位置电石火光一闪,什么东西竟然“当啷”一声坠落在窗台前。 众人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长箭受了什么东西的撞击,被打掉了,竟然连窗户都没进入。 众人大吃一惊,要知道长臂猴子杨光的箭法出神入化,自出师以来从未失过手,没想到今日却被什么东西打掉了。 众人不解地齐刷刷朝杨光望去时,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子从茅草屋内飞出来,直接扑向杨光的额头。 杨光惨叫一声,朝后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有人大呼一声:“中计了!杀进去!” 门口的两人直接一脚踢开房门,提着刀就要迈步进去时,突然看到两个黑影子飞来。 两人躲闪不及,同时被打中了额头,惨叫两声便扑身栽倒。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人也惨叫一声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屋内突然有人爆喝一声:“大牛,还不来救我,我要死了!” 此时,躲藏在四周的人纷纷丢掉茅草席子,跳将起来,各个手里拿着木棒呐喊着朝着茅草屋方向奔去。 有人点燃了火把,将小木屋照亮如白昼。 而此时的刘病已却被一人从后侧伸出大手臂,一只大手掌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刘病已在将屋顶的一人用飞石击落后,没想到又蹿下一人来。 刘病已再去摸石子,竟然发现一颗也没有了,顿时懊恼今晚再练习打石子后忘了捡拾回来。 懊恼也没有用,刘病已赶忙飞奔起来,却没想到那人的夜视能力和飞奔速度比自己更加厉害。 那人直接扑到自己跟前来,刘病已飞出一个肘击打在那人的胸膛上。那人吃痛不已,惨叫一声。 刘病已借机飞起脚来,将面前这人打倒在地。不料,自己也重重地倒地。 此时,那人急忙翻身直接掐住了刘病已的脖颈,“小子,挺厉害啊!看老子非掐死你不可!” 刘病已伸出双手去掰扯那人的手掌,却发现这人的力气奇大无比,刘病已被掐地面红耳赤,双眼冒金星,喘不上气来。 刘病已慌乱中突然想到,假装睡眠前将一柄小小的青铜刀别在缠在小腿部位的麻布里面了。 刘病已艰难地抬腿,右手迅疾地摸着,突然摸到了剑柄,立马反手拔了出来,用足了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朝身后的人狠狠地捅去。 身后的人陡然松开了手,径直朝后方倾倒,“通”直接砸在了地上。 刘病已这才蹲下身子,摸着快要被掐断的脖颈,缓了会儿,双眼的金星才渐渐散去,视线才慢慢恢复过来。 刘病已大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望着被自己一剑戳入腹部的人。 刘病已伸手一把把短剑拔了出来。 那人在地上狂抖了一阵子,便直挺一下,终于断了气。 此时,外面的人还在跟几人械斗,喊喝声和惨叫声连连。刘病已担心元大牛和狗三儿他们遭遇不测,急忙起身,却突然感到一股劲风正冲自己的脑门飞来。 刘病已急忙闪身躲开,顺势在地上打一个骨碌,同时,瞅准了飞箭射来的方向,一甩手,短剑也飞了出去,直接朝着墙壁上的那人飞去。 “当啷!”短剑竟然被什么打中掉落在地。 同时,听到有人惨叫一声,紧接着“噗通”一声闷响,有人从什么高处跌落到了地上。 众人喊喝着冲了过去。 此时,院子里没有了打斗声。 刘病已这才起身,透过窗户,看到几个火把下的流民们将几名刺客捆绑起来。刘病已这才几步窜出院子。 他瞧了瞧被捆绑的人皆被自己的石子打中,额头上一个大血洞,流着鲜血,将整张脸都染红了。 他们都没精打采地低着头,似乎头脑有些不清醒。 墙根处,正有四五人将一人踩在脚下,另有两人正在用绳子捆着他的手脚。 刘病已走到跟前,看到了地上的一张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弓,还有自己丢出去的青铜剑,而地上赫然插着一支短小的箭。 刘病已看着眼熟,伸手将那支短箭从土里拔了出来。 此时,墙头上出现了一人。 众人正大喝着纷纷奔涌过来时,刘病已抬手止住了众人。 刘病已对着高墙上的黑影人说到:“师父,这人是你踢下来的吧?” 众人这才大为惊异,原来是郎君刘病已的师父。 不过大伙儿都纳闷,“教书先生也会武功?” 元大牛却很快想到了,这位肯定是教授刘病已武功的师父。 要不然,刘病已那绝妙的打石功夫和一身轻功凭空就带来的? 元大牛对刘病已的打石功夫和轻功着实甘拜下风,不由得一脸崇拜地朝着黑影子方向望去。他也渴望有这么一位功夫了得的师父。 只见墙上的黑影子哈哈一笑,说到:“少主,属下让你受惊了。” 大伙儿一听这话,顿时才明白,此人一定是之前跟从太子刘据的人。 刘病已摆了摆手,说到:“你为何对此人手下留情?难道你认识他?” 刘病已知道,朱安世号称杀人小魔王,对待自己的敌人一向以灭口为主,很少能让对方喘着气看到他。 除非他认定的朋友。 刘病已瞥了一眼这个擅使大弓的人,心里不免对他有爱才之心。 要知道拉开那张大弓没有两石的力气,根本办不到。 朱安世点了点头,说到:“少主将这长臂猴子杨光给了我吧,这人对我有用处。” “好!”刘病已知道师父想要此人一定有他的道理,便冲众人挥了挥手,“放了他。” 众人此时刚一放开杨光,却见他迅疾地拾起地上的大弓便夺步飞奔。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举起棍棒要奔上前去时,一个黑影从墙头上飞下,只听得那人喊喝一声:“你小子乖乖跟我走吧!” 又一道黑影闪过,原本呆立的杨光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惊呼的时候,元大牛可看得清清楚楚,刘病已的师父的轻功简直出神入化。旁人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出去百十步。而且,力大无穷。想刚才的大个儿少说也得三百斤重,没想到竟然被他抓住脖颈,便拖走了。 元大牛打心眼里佩服刘病已的师父。他心里嘟囔着: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拜他为师,学得一身好功夫。 此时,城墙外传来一阵高喝声,同时还有奔跑的脚步声。 等那群人奔进城门,众人才看清打头阵的是扈大。他正领着一帮衙役夜间巡逻,没想到得到打更人的消息说,东南城有人械斗,顿感皇曾孙有难,抓紧带人赶了过来。 众衙役上前来,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后,扈大见到被捆绑的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血窟窿大吃一惊。当他钻进人群见刘病已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扈大面露喜色,上前急忙问到:“病哥儿没事儿吧?” 不管叫什么都不妥,扈大干脆跟着郭福郭禄那般这样叫着。 “我没事!”刘病已伸手捏了捏脖颈,此时还有些痛地发涨。 “扈大哥来得正合适,这些刺客今夜来刺杀我,可惜没成功,赶紧把他们带走吧。” “啊……”扈大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得刘病已亲口说出来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扈大扫视一遍被捆扎地结结实实,又都放倒在地的人大喝一声:“你们也太大胆了!知道你们刺杀的是什么人吗!” 刘病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的身份。 扈大这次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随后对衙役们说:“统统带走!” 还有两人进屋里搜寻一番,抬走了被刺死的刺客。 等衙役们带走了这些刺客后,扈大冲刘病已点头哈腰笑道:“病哥儿,深夜出了这档子事儿,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查到真凶,不过,还得劳烦您去一趟县衙,录一下口供。” 刘病已点了点头,“好,没问题!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好,病哥儿请!”扈大躬身让出了道儿,抬手引领。 刘病已负手踏步便走。 元大牛招呼了几个兄弟一同前去,给郎君做一下证明。 第92章 鞠躬尽瘁 衙役们押着众刺客先行奔向县衙关押起来。 扈大陪着刘病已等人快到县衙时,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扈大说到:“卑职进院子里,将此事禀报给张大人。病哥儿稍等片刻。” 扈大进屋后没多久,从院子里便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等院子里的人站在门口时,刘病已看到除了扈大,张欧,还有一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元大牛附在刘病已的耳畔,低声说到:“他就是苏二,他前脚从昔阳家出来,那群刺客便出离了府院。” 刘病已立马想起来了,当初自己从未央宫被押送到杜县当乞丐,还是此人跟随。后来,在流民中,他还见到此人跟昔阳家奴多次交头接耳。 “苏二?”刘病已忽然想起了苏文,立马想到,“等我好好查一查他跟苏文的关系,若是与苏文有关系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经历今夜的生死之难,刘病已除了对自己没有武功的悔恨,便是对敌手的愤恨。 “不出这口恶气,就不是我刘病已了!” 刘病已暗自下了决心,要将害己之人送上他们该去的道路。 张欧急忙下了台阶,来到刘病已面前,满脸惊恐地询问到:“今晚的事件是卑职的疏忽,让郎君受惊了。” 刘病已摆摆手,“无碍!张大人原来还有这么一座府邸,紧靠着县衙啊。” 刘病已打量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宅院。 张欧拿眼狠狠地瞥了一下一旁的扈大,怪他把众人引到自己的别宅来。把自己的小妇养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 若是被家中的母老虎知道了,自己还不得被剥一层皮啊。 张欧苦笑地回道:“为流民之事,本县常常办公到很晚,再回府就不太方便了,本县便将这座宅院租了下来,太晚了就暂时休息一下。” 刘病已看破却不说破,微微一笑:“张大人为百姓日夜操劳,真乃百姓之福啊!不过,张大人还是要注意身子骨,夜间就不要这么劳累了。” 刘病已一语双关,说得张欧老脸一红。 周围的扈大等衙役明知其中事情,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欧扭头凝眉冷视几人,他们才奋力憋住笑收敛了这种嗤笑。 不过,张欧还是地表示一下答谢:“多谢郎君!” 刘病已不是尴尬地一笑。 此时,刘病已瞧着站在门口处的苏二望去,他此刻正眯着眼用眼角瞧着自己,那眼神里分明有些愤恨。 刘病已明白他此刻肯定在心说:这个小子怎么没死?昔阳家失手了? “这位大人是?貌似眼熟啊。”刘病已将目光锁定苏二,似笑非笑地问到。 张欧连忙给刘病已介绍到:“这位是羽林郎苏二,苏大人,他是公公苏文的侄子……” “咳!” 张欧的话还没说完,苏二猛地咳嗽一声,迈步走下,在众人的眼光下,朝一旁走去,还冷冷地说到:“不必介绍小人,你们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刘病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股恨意袭来。 他果然是苏文的人。 今夜的刺杀,看来苏文脱不了干系! 张欧本来以为依照刘病已的身份,以及陛下对刘病已的宠幸程度,苏文应该是极力巴结刘病已。趁此机会,挑明了苏二背后的亲戚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帮一下苏文做做谄媚之事。 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将苏二出卖了。 苏二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灰溜溜地拔腿便跑。 他听得官差跟张欧汇报刘病已遭遇了刺客,还以为昔阳家的人已经得手了。兴冲冲奔出家门却看到刘病已安然无恙,就知道昔阳家失败了。 苏二眼下要做的是赶紧回宫告诉自己的叔父,好让他把自己保护好。 至于在张欧这里出的洋相,还是别告诉叔父了,免得又要挨熊。 对刺客的一番审讯,张欧有法子让他们很快招供了。 事不宜迟,张欧令县丞尽快草拟奏章,他又让扈大领着衙役们直奔昔阳家方向而去,将宅院团团围住,防止昔阳东青趁机跑了。 昔阳宅院里,昔阳东青这才悔恨交加,万不该听从苏二的怂使,派人去刺杀刘病已。其实,当他派出的人一出门,他就后悔了。 他心里明白,就算是他成功了。官府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最终还是会追查到自己头上。 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他派出去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但也是薄情寡义之人,一旦有活口被官府抓住了,他们一定会供出自己暗中所做的勾当。 昔阳东青急得直跺脚,但于事无补了,就赶忙令家人和仆人们收拾细软金钱,准备逃离。 但就在他们忙着乱七八糟时,管家急匆匆奔进来,大喊道:“主子,主子,县衙……县衙的人把咱们的院子包围了。” 昔阳东青一听,双眼一瞪,手儿一松,一大包银子陡然坠地,白花花的银锭从包里滚出来。 次日辰时三刻,对昔阳东青的善行义举进行嘉奖的圣旨终于来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昔阳东青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时,还是一脸地紧张。 喜极而涕,老泪纵横。 但当宣旨的黄门侍郎一走,早已等候在院门外的张欧便带着众衙役奔进院子里。 望着捧着圣旨一脸发呆的昔阳东青,张欧大声呵斥到:“昔阳东青,你干的好事!胆敢纠结乱匪,实施敲诈勒索之事,还绑架流民贩卖人口,又派人刺杀皇曾孙,你该当何罪!” 昨晚,张欧对那些被逮捕的刺客连夜审讯,竟然挖出了昔阳东青勾结乱匪敲诈勒索一事。张欧为此气得暴跳如雷。 虽然说户口增长、劝课农桑、发展经济、征集赋税如何是关系地方官升迁的重要因素,但地方治安也是县令政绩的主要考核标准之一,甚至在这匪贼乱起的时期,具有一票否决权。 张欧眼看着因为杜县的流民问题得以妥善治理而有望升迁,没想到地方上最大的富户昔阳家竟然勾连匪贼,干出这么多出格的问题,他能不恼怒。 张欧当即下令立刻捉拿昔阳东青,好在被幕僚王谏劝住了。 “大人,现在万不可着急啊,若我们先抓了他,嘉奖的圣旨一到,就能因功代过,抵消掉他的罪责,我们耐心等一等,反正他跑不了,不急于这一时啊。” 张欧气得猛拍桌子,让县丞再写一个奏章,跟着昔阳家刺杀刘病已的奏章一起送到长安。 耐心等了一上午,终于等来了圣旨。 他亲自送黄门侍郎进入昔阳家的宅院,等到黄门侍郎办完差事,他便急不可耐地率领人奔进院中,将昔阳东青捉拿归案。 昔阳东青抱着圣旨突然狂笑起来,就算有衙役将他的手脚上了镣铐,他也是一阵狂喜。 张欧顿时有些心虚,他想到了昔阳东青会不会说出这么多年来贿赂自己一事。 扈大见县令的脸色苍白,知道他心里有鬼,便几步走到昔阳东青面前,抬手抽了昔阳东青几个嘴巴,大喝一声:“带走!” 两个衙役拖拽着昔阳东青急忙朝门口奔去。 昔阳东青这才看清了家人奴仆皆被上了镣铐,顿时大声痛哭起来。 当昔阳东青被关押进牢房的第三日,突然传出了风声,说是牢房内遭了瘟疫,死了不少牢犯。其中就有昔阳东青,另外还有苏二的兄长苏大。还有一些因为写反诗而被关押起来的书生们。听说他们经常写一些揭露当朝丑恶嘴脸的文章,千方百计通过前来探视犯人的家属送出去。 昔阳家族人及家奴分别流放至辽西郡和玄菟郡,家产田地则充公。 自此,杜县的最大富户易主让位给了许家。 虽然知道爆发于牢狱的瘟疫是人为,刘病已还是加紧了东南城的防疫措施。 刘病已被刺杀的第二日,刘彻便对着杜县的奏章大发雷霆。 刘彻的晚年作为忌讳的便是刺杀一事。多年来,因为太子的储位纠葛,不少人已经惦记着刺杀了这个老家伙,以便取而代之。因为遭遇多次这种恐慌,忧心忡忡的刘彻竟然白天小睡时,梦见了有好几千木头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霍然惊醒,从此感到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江充这才设计了阴谋,将太子刘据害死,制造了巫蛊之祸。 还有一次,刘彻在建章宫休息之时,突然闯进了一个人,打破了宁静。只见一个陌生的剑客佩带长剑穿越中龙华门。刘彻当即闪过一个念头,刺客可能是朝他而来的。于是,刘彻马上派人前去拦路捉拿,结果剑客被吓得弃剑而逃。刘彻派人去问门卫,门卫长官却说没看见。 刘彻疑心大起,不仅杀了门卫长官,还征发京畿地区骑兵大搜上林苑。他还关闭长安城,挨家挨户搜查。这一搜就是十几日,结果却是两手空空,连个鬼影都没找到。 刘彻更是对“刺客”两字讳莫如深。 当下,又听到“刺客”二字,一下子触及了刘彻的逆鳞。他大发雷霆之怒,对太平天下还存在这般龌龊之事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激动之时差点儿把御书案砸烂。 不过,这倒让他顿时惊醒,急忙对桑弘羊命令到:“赶紧让病儿将朕的床榻运到长安来。” 桑弘羊快到走到门口了,又被叫了回去:“算了!朕派羽林郎去把朕的心爱之物运送过来,就不劳烦病儿了!” 桑弘羊夺门而出后,嘴角扬起了微笑。 “陛下到底心疼和惦念的还是他的龙榻啊!” 第93章 升迁 杜县东南城。 羽林左监徐勇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座庞大的茅草屋一点一点地往旁侧拉拽着墙垣。 “一……二……三!” 随着众人节奏一致的喊喝声,最后一段墙垣终于轰然倒下。土坯墙面砸在土地上,砸起了不少的粉末。 屋里的一个庞大的家具用几张大麻布蒙住,还用绳子紧紧地裹住,避免了被灰尘四溅。 刘病已戴着口罩,站在一旁负手站立,望着这个即将要送给曾祖的寿诞礼物,盘算着曾祖会给自己多少银钱,或者自己上奏一本,明码标价地告诉他值个十几万贯? 徐勇很是敬佩刘病已的奇怪点子,倒不是因为这个庞大而奇美的家具,而是这个非常实用的口罩发明。 不但他戴着,连正在拔墙的人都在戴着。通过这次亲身体验,隔绝灰尘的效果简直太棒了。 这样以来,以后若是御驾亲临狩猎,进入森林深处的障烟丛,完全靠着它做防御,再也不用戴难以缠绕又没多大效果的丝巾了。 徐勇还发现了,这个小发明还可以用在给敌人释放毒雾弹中,只要己方人人带着它,就能轻易干掉对方。 这样的小发明简直是征战匈奴的神器。 徐勇觉得应该向征战匈奴的将士们普及。 “郎君。”徐勇冲刘病已抱拳鞠躬行礼。 眼下,刘病已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他还是御批乞丐的身份,这样就很尴尬了,总不能称呼“刘乞丐”了吧。 刘病已这才从算账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还礼道:“徐左监,有何吩咐?” 徐勇见他彬彬有礼,对他的好感更胜一筹。 徐勇干笑一声,问道:“不知这样的口罩还有多少?我想多采买一些,这个可以用在前线征战里面,大量普及。” 徐勇这样一说,刘病已的双眼瞪大,眼珠子闪出了光芒。 这样的举动变化倒让徐勇暗暗吃惊,心说:坏了,这个小子又要出什么鬼点子了。他终于发现,每当他有这举动,肯定要来什么花花点子了。 果然,刘病已笑眯着眼睛,说到:“这个应有尽有,徐左监可以长期订货。如果想快点儿拿到的话,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订金,也叫预付款,供货就能先替徐左监做保证。” 徐勇惊讶地问道:“这个口罩,要的人很多吗?” “客户非常多,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开春了。” 徐勇有些狐疑地望着手中另一个崭新的口罩,喃喃道:“做这个不难吧?” 他的意思是,东西不难做,别人也可以模仿着做出来,干嘛要从他这里订做呢? 刘病已微微一笑,听出了徐勇自己刚才说的话的怀疑。 虽然他怀疑的对象确实是诓骗他的假话,不过,刘病已哪能放过这次发财宰客的机会,眼看着流民都走了,自己的评书剧场官府不可能不加以干涉了,更重要的是疫情有些加重的苗头,像以往那样众人集聚,会存在传染瘟疫的风险。只能搞一些其他产业来营生了。 正好,徐勇的话点燃了刘病已的新思路。 刘病已笑完后,便回道:“别看这东西小而易做,其实里面大有玄机。一般的麻布有些生硬,戴着不舒服,而丝绸锦缎又有些奢侈昂贵,而且口罩大多是一次性的,浪费不说,还不值得。最关键的是我制作的口罩既厚实又透气,是采用了特殊材质,目前我真正寻找更好的材质不断补充进去,届时,口罩不但透气舒爽,还起到保暖,隔离外界脏东西的功能。不但会给人戴,我还会发明马口罩、驴口罩,让口罩成为士兵和马儿征战匈奴的必备物资,也会成为获胜的有力武器。” 刘病已索性呈出了一个完善的广告文案。 吹呗!做广告营销的不都这样吗? 再说了,当下也没有查办虚假广告的机构,吹得天花乱坠,吓倒那些企图模仿的商人,也能起到自保作用。 从一开始,徐勇便掏出了一捆竹简,将里面的一杆毛笔捏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毛笔尖儿舔了舔,开始在竹简上刷刷点点。 等刘病已说完了,他还没记完。 “徐左监写的什么?” “我将你所说的话记录下来,等回头我写一份物资采购申请,呈给陛下,乞求向你常年采购口罩,也算是为前线征战的将士们做一点贡献吧,也算是我到前线打仗了。” 刘病已一听,羽林左监竟然有前线征战物资采办的权利,大喜过望。不过想想,也难怪,羽林军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亲卫队伍,装备肯定是最精良的。为了自己的安全,刘彻真舍得花钱。 刘病已发现了这个赚大钱的机会马上就有了,高兴地拍了拍徐勇的胳膊,低声说到:“等合作成功了,我抽出一部分红利给徐左监,一年下来至少也得数百两银子。” 徐勇一听自己还有钱可赚,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没想打自己的这点儿采办权利也大有用处。当下,对于呈报采买口罩一事便上心了,他计划着等回宫之后,抓紧书写出来,呈送上去,以免让这个肥鸭子跑掉了。 此时,茅草屋已经被扒掉了,堆积在四周的土坯也都清理掉,只有那个庞大的东西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望着这个庞大的东西,徐勇问到:“郎君,这么一个大家伙,我如今才能运进未央宫,还有陛下的寝室?” 这么一个大家伙,想进皇宫,门也没有啊。 刘病已微微一笑,“简单!它是由一块又一块的木材拼接起来的,我派一批工匠随你们一起进宫,他们会帮你们组装起来,你们只管负责好小心搬运即可。对了,现在就让他们拆解开吧,这么一个大家伙要想运到长安,不得把沿路的石门都拆了,还会招惹沿路百姓围观,闹不好御史言官又要上书弹劾你了。” 徐勇这次放了心,不过,他还是问到:“就算拆解开来,那么小的寝室门能进去吗?” 刘病已因为站地太久,腰有些酸痛了,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到:“能啊,连你的轿车都能进去。” “啊?”徐勇顿时傻了眼,“既然如此,郎君为何要我把这庞大的茅草屋给拆了啊?直接拆解开放在车上不就得了?” 刘病已嘿嘿一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这不是看你们的壮丁比较多,我现场抓一下壮丁,帮我把这大房子给拆了。不用白不用,反正这茅草屋迟早要拆了。” “啊?”徐勇无言以对了。 “哈哈哈……”刘病已仰着头笑着便走了,留下呆傻的徐勇一脸地憎恶。 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被这个小子给耍了。 …… 随着最后一批流民被送走,偌大的城池里开始了大规模地拆除工事。 为了确保龙榻的安装万无一失,程谦带着工匠们随着羽林军一起进宫。 西南城拆房子的粗活儿也就由狗三儿负责了。 西南城的防疫措施还在加强。在刘病已的提议下,王谏在整个杜县下令,按照刘病已的防疫措施加紧防控。 刘病已上奏的有关防疫的奏章石沉大海,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瘟疫司空见惯的时代,怎么会单单对这一次瘟疫上了心思呢? 况且,搞防疫是要花钱的,各地方特别是郡国在民生治理上具有自主权,他们哪能为了一些看不见的瘟疫而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他们宁愿把这钱用来修筑城池,养兵蓄马,也不会把钱糟蹋在这上面。 刘病已还是挺欣慰的,整个杜县都行动起来,对过城人员实行严格的登记盘查制度,对于高烧的人立马拉入圈养地进行隔离。 效果在短期内看不到,但随着瘟疫肆虐严重,差距便立竿见影。 张欧如愿以偿地升了官职,并被调去了齐国临淄,官升一级为东海郡守,专门治理流民问题。 县令,或者说县令长,这个好理解,跟后世的县长相差不大,只是治理管辖的范围、人口有大小区分。县万户为令,不满为长,但刘病已发现,不管是管辖的人口多少户,当世人都是含糊地统称县令长,或者简化为县令。 说来,县这一地方基层机构还真是顽强。不管是从郡、县二级制,到州、郡、县三级制,还是到省、道、府、县四级制,县始终都是基层管制权。 此时实行的地方管制,分为郡、县两级。从县令升迁,自然便过度到了郡守。 “张欧名义上是治理流民,其实因为刘病已的对策,天下的流民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张欧此行,其实是得了一个肥差。” 当王谏将张欧调走的事情跑来告诉刘病已时,刘病已说出了这番话。 “郎君此话怎讲?” 刘病已望着满城忙碌的大清扫行动的人群,说到:“齐国管辖之地可是有泰山的,陛下可是还要进行封禅的。” 王谏这才明白过来。 但他想到刘病已之前定下的谋略,先将张欧明升暗降地遣走,随后再寻机办理他。可结果呢,还是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升迁。 刘病已看出了他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流民问题可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张欧因流民升迁,也会为流民跌落神坛,等着瞧吧。” 刘病已想到的是徐**义之事,他们恰恰是在泰山、琅琊一带。 本以为桑弘羊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处理张欧一事,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想起刺客事件的当晚,张欧与苏二那次的见面,张欧一定是花了重金打通了苏文这层关系,才得以最终得了美差。 但人算不如天算。 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日了。索性让他们蹦跶个够吧。 王谏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张欧调走,县丞也因公调入京兆,连扈大都升迁为县尉,自己却戚戚然,毫无所获,不免有些寒心失落。 刘病已就等他这一状态。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刘病已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了许久的一捆竹简,递给了王谏,笑着说着:“把它给张欧,请他办理最后一件事。” “这是什么?”王谏心不在焉地问到。 “桑大人推举你为孝廉。本来桑大人是要亲自推举你的,但考虑到你属于杜县管辖,还是由张欧行举荐之事,等京兆尹报到朝廷后,桑大人再给予批复即可。放心吧,桑大人已经跟相关人打过招呼了,保证举荐一路畅通。” 王谏大喜过望,竟然激动地脸色苍白,伸出去的手儿也发抖起来…… 第93章 升迁 杜县东南城。 羽林左监徐勇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座庞大的茅草屋一点一点地往旁侧拉拽着墙垣。 “一……二……三!” 随着众人节奏一致的喊喝声,最后一段墙垣终于轰然倒下。土坯墙面砸在土地上,砸起了不少的粉末。 屋里的一个庞大的家具用几张大麻布蒙住,还用绳子紧紧地裹住,避免了被灰尘四溅。 刘病已戴着口罩,站在一旁负手站立,望着这个即将要送给曾祖的寿诞礼物,盘算着曾祖会给自己多少银钱,或者自己上奏一本,明码标价地告诉他值个十几万贯? 徐勇很是敬佩刘病已的奇怪点子,倒不是因为这个庞大而奇美的家具,而是这个非常实用的口罩发明。 不但他戴着,连正在拔墙的人都在戴着。通过这次亲身体验,隔绝灰尘的效果简直太棒了。 这样以来,以后若是御驾亲临狩猎,进入森林深处的障烟丛,完全靠着它做防御,再也不用戴难以缠绕又没多大效果的丝巾了。 徐勇还发现了,这个小发明还可以用在给敌人释放毒雾弹中,只要己方人人带着它,就能轻易干掉对方。 这样的小发明简直是征战匈奴的神器。 徐勇觉得应该向征战匈奴的将士们普及。 “郎君。”徐勇冲刘病已抱拳鞠躬行礼。 眼下,刘病已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他还是御批乞丐的身份,这样就很尴尬了,总不能称呼“刘乞丐”了吧。 刘病已这才从算账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还礼道:“徐左监,有何吩咐?” 徐勇见他彬彬有礼,对他的好感更胜一筹。 徐勇干笑一声,问道:“不知这样的口罩还有多少?我想多采买一些,这个可以用在前线征战里面,大量普及。” 徐勇这样一说,刘病已的双眼瞪大,眼珠子闪出了光芒。 这样的举动变化倒让徐勇暗暗吃惊,心说:坏了,这个小子又要出什么鬼点子了。他终于发现,每当他有这举动,肯定要来什么花花点子了。 果然,刘病已笑眯着眼睛,说到:“这个应有尽有,徐左监可以长期订货。如果想快点儿拿到的话,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订金,也叫预付款,供货就能先替徐左监做保证。” 徐勇惊讶地问道:“这个口罩,要的人很多吗?” “客户非常多,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开春了。” 徐勇有些狐疑地望着手中另一个崭新的口罩,喃喃道:“做这个不难吧?” 他的意思是,东西不难做,别人也可以模仿着做出来,干嘛要从他这里订做呢? 刘病已微微一笑,听出了徐勇自己刚才说的话的怀疑。 虽然他怀疑的对象确实是诓骗他的假话,不过,刘病已哪能放过这次发财宰客的机会,眼看着流民都走了,自己的评书剧场官府不可能不加以干涉了,更重要的是疫情有些加重的苗头,像以往那样众人集聚,会存在传染瘟疫的风险。只能搞一些其他产业来营生了。 正好,徐勇的话点燃了刘病已的新思路。 刘病已笑完后,便回道:“别看这东西小而易做,其实里面大有玄机。一般的麻布有些生硬,戴着不舒服,而丝绸锦缎又有些奢侈昂贵,而且口罩大多是一次性的,浪费不说,还不值得。最关键的是我制作的口罩既厚实又透气,是采用了特殊材质,目前我真正寻找更好的材质不断补充进去,届时,口罩不但透气舒爽,还起到保暖,隔离外界脏东西的功能。不但会给人戴,我还会发明马口罩、驴口罩,让口罩成为士兵和马儿征战匈奴的必备物资,也会成为获胜的有力武器。” 刘病已索性呈出了一个完善的广告文案。 吹呗!做广告营销的不都这样吗? 再说了,当下也没有查办虚假广告的机构,吹得天花乱坠,吓倒那些企图模仿的商人,也能起到自保作用。 从一开始,徐勇便掏出了一捆竹简,将里面的一杆毛笔捏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毛笔尖儿舔了舔,开始在竹简上刷刷点点。 等刘病已说完了,他还没记完。 “徐左监写的什么?” “我将你所说的话记录下来,等回头我写一份物资采购申请,呈给陛下,乞求向你常年采购口罩,也算是为前线征战的将士们做一点贡献吧,也算是我到前线打仗了。” 刘病已一听,羽林左监竟然有前线征战物资采办的权利,大喜过望。不过想想,也难怪,羽林军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亲卫队伍,装备肯定是最精良的。为了自己的安全,刘彻真舍得花钱。 刘病已发现了这个赚大钱的机会马上就有了,高兴地拍了拍徐勇的胳膊,低声说到:“等合作成功了,我抽出一部分红利给徐左监,一年下来至少也得数百两银子。” 徐勇一听自己还有钱可赚,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没想打自己的这点儿采办权利也大有用处。当下,对于呈报采买口罩一事便上心了,他计划着等回宫之后,抓紧书写出来,呈送上去,以免让这个肥鸭子跑掉了。 此时,茅草屋已经被扒掉了,堆积在四周的土坯也都清理掉,只有那个庞大的东西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望着这个庞大的东西,徐勇问到:“郎君,这么一个大家伙,我如今才能运进未央宫,还有陛下的寝室?” 这么一个大家伙,想进皇宫,门也没有啊。 刘病已微微一笑,“简单!它是由一块又一块的木材拼接起来的,我派一批工匠随你们一起进宫,他们会帮你们组装起来,你们只管负责好小心搬运即可。对了,现在就让他们拆解开吧,这么一个大家伙要想运到长安,不得把沿路的石门都拆了,还会招惹沿路百姓围观,闹不好御史言官又要上书弹劾你了。” 徐勇这次放了心,不过,他还是问到:“就算拆解开来,那么小的寝室门能进去吗?” 刘病已因为站地太久,腰有些酸痛了,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到:“能啊,连你的轿车都能进去。” “啊?”徐勇顿时傻了眼,“既然如此,郎君为何要我把这庞大的茅草屋给拆了啊?直接拆解开放在车上不就得了?” 刘病已嘿嘿一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这不是看你们的壮丁比较多,我现场抓一下壮丁,帮我把这大房子给拆了。不用白不用,反正这茅草屋迟早要拆了。” “啊?”徐勇无言以对了。 “哈哈哈……”刘病已仰着头笑着便走了,留下呆傻的徐勇一脸地憎恶。 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被这个小子给耍了。 …… 随着最后一批流民被送走,偌大的城池里开始了大规模地拆除工事。 为了确保龙榻的安装万无一失,程谦带着工匠们随着羽林军一起进宫。 西南城拆房子的粗活儿也就由狗三儿负责了。 西南城的防疫措施还在加强。在刘病已的提议下,王谏在整个杜县下令,按照刘病已的防疫措施加紧防控。 刘病已上奏的有关防疫的奏章石沉大海,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瘟疫司空见惯的时代,怎么会单单对这一次瘟疫上了心思呢? 况且,搞防疫是要花钱的,各地方特别是郡国在民生治理上具有自主权,他们哪能为了一些看不见的瘟疫而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他们宁愿把这钱用来修筑城池,养兵蓄马,也不会把钱糟蹋在这上面。 刘病已还是挺欣慰的,整个杜县都行动起来,对过城人员实行严格的登记盘查制度,对于高烧的人立马拉入圈养地进行隔离。 效果在短期内看不到,但随着瘟疫肆虐严重,差距便立竿见影。 张欧如愿以偿地升了官职,并被调去了齐国临淄,官升一级为东海郡守,专门治理流民问题。 县令,或者说县令长,这个好理解,跟后世的县长相差不大,只是治理管辖的范围、人口有大小区分。县万户为令,不满为长,但刘病已发现,不管是管辖的人口多少户,当世人都是含糊地统称县令长,或者简化为县令。 说来,县这一地方基层机构还真是顽强。不管是从郡、县二级制,到州、郡、县三级制,还是到省、道、府、县四级制,县始终都是基层管制权。 此时实行的地方管制,分为郡、县两级。从县令升迁,自然便过度到了郡守。 “张欧名义上是治理流民,其实因为刘病已的对策,天下的流民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张欧此行,其实是得了一个肥差。” 当王谏将张欧调走的事情跑来告诉刘病已时,刘病已说出了这番话。 “郎君此话怎讲?” 刘病已望着满城忙碌的大清扫行动的人群,说到:“齐国管辖之地可是有泰山的,陛下可是还要进行封禅的。” 王谏这才明白过来。 但他想到刘病已之前定下的谋略,先将张欧明升暗降地遣走,随后再寻机办理他。可结果呢,还是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升迁。 刘病已看出了他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流民问题可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张欧因流民升迁,也会为流民跌落神坛,等着瞧吧。” 刘病已想到的是徐**义之事,他们恰恰是在泰山、琅琊一带。 本以为桑弘羊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处理张欧一事,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想起刺客事件的当晚,张欧与苏二那次的见面,张欧一定是花了重金打通了苏文这层关系,才得以最终得了美差。 但人算不如天算。 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日了。索性让他们蹦跶个够吧。 王谏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张欧调走,县丞也因公调入京兆,连扈大都升迁为县尉,自己却戚戚然,毫无所获,不免有些寒心失落。 刘病已就等他这一状态。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刘病已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了许久的一捆竹简,递给了王谏,笑着说着:“把它给张欧,请他办理最后一件事。” “这是什么?”王谏心不在焉地问到。 “桑大人推举你为孝廉。本来桑大人是要亲自推举你的,但考虑到你属于杜县管辖,还是由张欧行举荐之事,等京兆尹报到朝廷后,桑大人再给予批复即可。放心吧,桑大人已经跟相关人打过招呼了,保证举荐一路畅通。” 王谏大喜过望,竟然激动地脸色苍白,伸出去的手儿也发抖起来…… 第94章 拮据 王谏混在县衙十几年,终于如愿以偿,得以顺利进入编制系统。 张欧这一升迁多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些许烦恼。先是过多的家产需要长途跋涉,之后是私宅豢养的美妇不得不向虎妻坦白。为此,张欧在家受了几日的责骂,也因为争吵打碎了一些他心爱的花瓶,事后懊悔不已,又为此心疼了数日。 到底还是升迁冲淡了一家人的不欢愉。 老妻与新妇分乘不同车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齐国进发了。 张欧一离开,信任县令黄仁成便走马上任了。 伴随他而来的是有关他的各种传闻。其中,最为兴盛的便是一句渐渐成为当地民谣的打油诗:“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刘病已苦笑不已,这一定是那些愤青书生探得了什么消息,开始编排这位新县令了。 对于此时的举孝廉制度,刘病已嗤之以鼻。 为了打破权贵任人唯亲的牢笼,刘彻效仿尧舜禹等三皇,推行一种尊重民意的举荐人才的制度。但凡被推举为孝廉,不但被认定为正途、清流,而且,前程远大,升迁较快。 它作为察举制度的科目之一,朝廷规定每二十万户中要举荐孝廉一人,经过层层推荐考核,最终由朝廷任命官职。 孝、廉有孝子廉吏的意思。孝意为孝敬父母,廉所指清廉勤政。为了选拔效忠皇权的人才,刘彻规定这一选拔人才制度极其看重品德,而孝顺更是重中之重。被举荐的人除了博学多才外,行为清廉外,还要孝顺父母,亲和兄弟。 发展到后来,举孝廉之人渐渐多了起来,刘彻便将孝廉规定为岁举常科,又将孝廉制按照四科标准分类,以德为主的有孝廉、孝廉方正、至孝、敦厚等科;以文法为主的有明法科;以“才能”为主的有尤异、治剧、勇猛知兵法、明阴阳灾异、有道等科。但所有的科目,都以“德行”为先,在学问上则以“儒学”为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朝廷如何对孝廉之人进行严格的考核,握有举荐孝廉之人权利的地方官将其充分化为自家子弟的入仕途径,或者成为富豪利益输送的重要门路。 一时间,握有举孝廉权利的郡守炙手可热,成为富豪们争相巴结的香饽饽。杜县算是望京的直辖县,但归属于京兆尹管辖,这就是为何王谏的举荐还要通过京兆尹的原因。 刘病已不知道在这个权贵当政的时代能不能推行科举制,通过层层考试的方式,将贫寒子弟送入朝廷,稀释权贵当道的特权。 但想想刘彻削除权贵的难度,就知道推行科举制简直是妄想。恐怕自己提出这一观点后,不久后就会死于非命。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黄仁成上任的第一把刀便砍向了刘病已。 今日上午,评书照常开讲。但正当刘病已刚刚开始进入故事正题时,胡来奔进来一群衙役,将城门口把守住。 远远望去,为首之人正是刚刚升为县尉的扈大。狗三儿上前跟他搭讪,似乎碰了钉子,满脸的怒气。 远看着扈大正拿眼神打量着自己,刘病已便暂停了评书,匆匆奔下训诫亭,朝城门处奔去。现场的听众顿时哗地一下子乱了起来。 刘病已给扈大见了礼。刚刚坐了县尉座位的扈大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对刘病已低三下四了,而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扈大干笑一声,也不还礼,“见过君郎。” “扈大人前来,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啊?”刘病已似笑非笑,很有深意地盯着扈大的眼神看。 扈大到底还是从心里怕着这个少年。 要知道他跟张欧等人能有今日之晋升机会还不全靠了刘病已嘛。 扈大立马心虚地一弯腰笑道:“君郎,事情是这样子的……”扈大一抬手引领刘病已远离了众衙役们,才悄声说到:“新来的县令黄大人,您也知道。” “我不知道,从未见过。”刘病已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满脸地不悦。 扈大尴尬地笑了一下,“是这样的,黄大人上任以来,跟我们约法三章,一是不能无事聚众,一次活动超过百人,就要捉拿东主到县衙问话;二是……” 还没到扈大说完,刘病已呵呵冷笑起来:“好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要烧我的屁股了!好大的官威!” 扈大的脸色突变,生怕自己因为说错什么惹怒了这位小爷。要知道张欧的升迁,王谏的升迁,恐怕还有自己的升迁都是拜他所赐。 如果他再上奏一本,参自己一个不是,恐怕自己就得立马滚蛋了,闹不好,小命还不保。 扈大急忙低声说道:“君郎,您也知道,流民之事是前任的功绩,对于新上任的县令来说,张大人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怎肯让张大人的影子存在。莫说君郎这边,县衙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统统换了新的。连我们普通衙役们的职位也都因为他的喜好而换了岗位。” 刘病已知道扈大也是根据那位新上任的县令办案,也就不再难为他了,直截了当地问到:“不知扈大哥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刘病已的话锋突然变了,不似以前那般扈大哥,扈大哥那般亲昵了,也知道自己多少已经得罪了他,开始极力撇清这次公办与自己无关。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给扈大哥一个面子,今日开了剧场后,明日起就暂停一下。等我说服了黄大人后,再来通知贤弟,重开剧场,您看如何?” 刘病已冷笑不语。 他心说:好一个奸诈的扈大,他既把罪责怪在那位黄县令身上,又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还有,什么暂停啊,分明就是勒令自己停止一切评书剧场。 扈大干笑着等待着刘病已的回答。 刘病已冲他一抱拳,“多谢扈大哥关照,今日就当是最后一场了。明日便停了这剧场,不让扈大哥为难。” 扈大喜出望外,把老脸都笑出了深深的皱纹来。“贤弟有劳了!这样的话,我便不打扰了!” “扈大人慢走!” 扈大刚转过身去,迈步就走,一听刘病已又这般称呼他,惊讶地一只脚别在了另一条腿的腕子里,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他赶忙爬起来,急匆匆,头也不回地窜到城门口,招呼一声,便领着众衙役们远去了。 刘病已重新登上训诫亭,醒木一般,便用幽默的语言将刚才的事演绎了一遍,并起身告知大家,今日是最后一场评书。至于原因,却是新上任的黄大人要决心管控好瘟疫,实行“不聚集,少外出,注意卫生”等防疫措施,这才没有激起大家的厌烦情绪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点儿道理,刘病已还是知道的。 这么多人盯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马上就会传遍整个杜县,乃至长安。 人前说人好话,也许不能多交一个朋友。但总比人前说人坏话,凭空多一个仇家要明智地多。 果然,刘病已评书剧场今日暂告杀青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刘病已的评书进行到一半时,闻讯赶来的听众又多了一倍。 他们将城墙都占满了。实在进不来的就站在城墙外倾听。 好在训诫亭的传音效果好,城墙外的人也能听得到,虽然声音效果不似在城内,但现场的人鸦雀无声,也就能听得甚为清楚了。 刘病已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讲评书了,便将时间延长到了未时三刻。 当刘病已将醒木敲下,现场的听众纷纷起身鼓掌。 刘病已起身,转着身子对四周的听众深深鞠躬不断。 现场的人一度不愿意离去,期待的眼神更是一直盯着他。 刘病已感动地竟然眼眶一热,第一次流了眼泪。 这种热烈气氛维持了一刻钟的功夫,人们才在狗三儿的催促下,渐渐离去。 偌大的广场再次空旷下来。 程谦正吩咐人在广场上泼洒着石灰粉,对聚集之地实施消毒消杀。 刘病已一脸疲惫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他在盘算着将来该做些什么,靠什么来营生。 龙榻已经安装完毕,恐怕刘彻也安卧这一龙榻数日,但购买龙榻的费用却迟迟没有给自己。跟他要前的奏章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流民全部遣送走后,程谦杀账结算,给出了一份财报。 眼下留下来的流民都是想依靠自己过活的人,三百二十一名工匠,其中有一百四十九人是木匠,七十四人是瓦匠。还有九十八人是新招募的手巧之人,刘病已将其视为储备人才,暂时将他们交给了罗百义,学一下基础木匠活儿,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另外,程谦还统领着八名书生,五名账簿先生,三名疾医,还有两名灵透点儿的年轻人,程谦打算好好栽培他们,将来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狗三儿将护卫队员删选了几轮,除了随流民队伍一同回乡种粮外,竟然有七八人在护送流民回乡后,又折返回来。 再加上这些人中不愿意归乡的家眷,加起来足足有五百人之多。 刘病已一时头大不已。 第95章 买房置地 前段时间,每日的评书演讲所得的钱大都投入到安置流民的事项中,售卖家具的钱,刘病已早已承诺,等合适的时机会全权交付给罗百义,这笔钱便一直挂在账上,分文未动。 每日还得花销,田地房宅还要置办。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这样算下来,钱财又紧张起来,刘病已不得不为此苦恼不已。 这几日照常开评书,虽然瘟疫不容乐观,就算执行了严格的测温卡防,也无法阻挡百姓们听评书的热情。 连续数日,程谦手里握着的账簿才又厚实起来。 但,随着今日的评书宣布不再继续,这笔巨额收入也没了指望。 正午日头高悬,天色晴好。空气已经开始热络起来,各种春花开始在铁树铜枝上绽放,一股股淡雅的香气会随着和煦春风忽忽飘至,使人心情舒畅。 刘病已坐在摇椅上捧着书简,耳朵却听着程谦汇报事项。 前几日,刘病已便猜测到了今日这般场景,再说,一帮人混在这里,不伦不类的。刘病已便吩咐程谦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宅,或租或买。 程谦找了几家,都在杜县,刘病已抽空去看了,却没有一个相中的。 看房子就是要靠眼缘,所以,刘病已便抱着碰碰缘分的心思慢慢筛选房源了。 “主公。”当程谦手握数千贯钱财时,已经把刘病已当成了一家之主,而把自己视为了刘病已家园中的大管家。对于这样的新定位,刘病已倒没提出任何异议。 “老仆探查了那处宅院,它在杜县县城东南方向三十里外,背靠一座小山丘,名字好像当地人叫它卧龙山。宅院为五进,可容纳三十人居住。另有看管庄户的宅院位于田产之中。它们之所以价格低廉,主要是位于乡村。几乎是整个村庄中孤零零的一处大宅。主公说的匠人们的住处,老仆觉得可先分开租住村舍。” 刘病已打断他的话,“我们先看看这两处房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扩建,造一个大一点儿的房子,如同掖廷那样,匠人们就能集中劳作,便于看管。至于他们的宅院,也不用群居,可以选一处一起造房,这样大家就能安稳下来,有了归属感了。” 刘病已可不想把即将推出来的造纸术、印刷术,还有各种奇巧工艺泄露出去。他要造一个牢固不可破的大工坊,并培养得力护卫,好好地保护住。未来的发财梦还要靠它们来实现。 “除了房宅,主家想把田产一起出售。”程谦有些欣喜之色,似乎相中了那个地方。 “那些田产地势如何?土壤肥力如何?河流如何?”刘病已想对这个地方初步了解一下,至于怎么确定,还是需要他亲自去看一看。 “老仆特意转了一下,那处田产整体地形不错,绝大多数平坦如砥,少有洼地。田产东边有浐河,西边则是潏河。从方位上来看,这处田产南起引镇,北到陆家寨,完全处于鸿固原。” 等程谦说出鸿固原三个字时,刘病已正端着竹筒杯子喝水,没想到竟然一口水喷了出去。 “主公,您怎么了?哪里不妥吗?”程谦焦急地问到,生怕刘病已不同意买这里。要知道这是个绝佳的买卖,错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 刘病已连忙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溅撒在竹简上的水渍。他心里慌得厉害。 想不到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原主的宿命。 鸿固原,可是历史上原主与许平君生活多年的地方,后来,许平君死后葬在那里,原主死后也葬在了这里,与发妻长眠于地下。因许平君的陵寝比原主的杜陵小,因此其陵墓被称为少陵,鸿固原因此被改名为少陵原。 “没什么。我们吃过午饭后一同去看看。” 程谦大喜,连忙招呼人提前准备午餐饭食。 用餐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鸿固原卧龙山方向而去。 “程叔,这家人为何要将房宅和田产一起卖了呢?”路上,刘病已不解地问到。 程谦这才将那东主的情况讲来,“这位东主姓窦,他家只有一个独苗儿子,还是一位大将军,屡次攻打匈奴,立下了赫赫战功。那片百顷良田,也是他儿通过战功取得的奖赏。但在半个月前传来消息,他儿不幸战死。那名将军又因为常年在外,即使早早地娶了亲,但可惜一直无后,窦东主两口子心灰意冷,也无心打理什么田产农收了。那边位于乡村,生活多有不便。而窦东主在杜县县城还有一处宅院,便想着廉价卖掉这座宅院和田地,去杜县安享晚年了。” 刘病已这才明白,对方出这么低的价格,原来是急于脱手,但还有一层窗户纸似乎还没有被捅破,让刘病已着实郁闷。“他家既然在杜县,也不用这么着急急于脱手啊,慢慢寻找买主便是了。” “说起来,这么低廉的价格,还是窦东主听到了买主是主公,才主动放低了价格。” “哦?这是为何?” “还不是主公救助天下流民的善举。” 程谦进一步说到:“主公可能不知道,在杜县一界,妥善处理流民问题,让近两万流民不至于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还能顺利归乡,不仅仅是救人活命的大善举,还给杜县赢得了难得的好名声。若在外地,谁若是说自己是杜县人,当地人会立马肃然起敬。有传闻说,在外地,若看到了杜县的人,或者听到了杜县二字,就觉得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天下人都对主公的善行义举感念着呢。” 说着动容,众人听着也十分激动。 尤其是狗三儿竟然热泪盈眶,暗暗地哼哼唧唧起来,“若不是师父救了俺,俺现在早饿死了!若不是饿死就是因为吃食而被人打死了!” 其他人则说到:“我跟随乡亲们回乡后,他们专门在村舍遥对杜县的方位上建了慈善房,供奉着主公的牌位,每有流民安然返乡,必到慈善房前磕头。我回来前,正好碰到翻耕土地之时,数百村民自发组织仪式,朝着杜县方向磕头呢。大伙儿都说,每有主公,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他边说着边抹着眼泪。 又有一人泣不成声,“年前,我一家二十三口人逃难,一路上病死了七人,饿死了三人,等好不容易到了杜县,却被昔阳家的恶棍打死了两人,还把我的妹妹和姑姑给抢走了,她们不愿受辱自尽。剩余的七人饿得奄奄一息,主公若是晚出现几日,大伙儿也都得饿死了。” 他们这般一说,众人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不善表露这种情愫的程谦也哭红了眼。 刘病已心里颇为感动,也由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得冷静起来。他知道这样的心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消磨掉。 他不能沉溺于此,他要继续不舍昼夜地往前奔突,争取让大伙儿更加地富裕。或者说,如果自己真的哪一天不小心当了那个啥,他会为了天下人的幸福而努力奋斗一回。 不能扯远了,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刘病已呵呵笑了几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家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想象一下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遇到大汉盛世来到,到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吃穿不愁,商业贸易兴旺发达,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刘病已引起了这一个新的话题,众人便顺着刘病已的思路对未来憧憬起来。 “到时候,俺一定买一座大宅院子,在家中建一座酒楼,天天跟兄弟们把酒言欢。”狗三儿的感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他这般一说,顿时找来大伙儿的群嘲。 “有没有美人招待啊?没有美人的话,俺们大伙儿才不去呢!” “哈哈,就是啊,狗哥得给俺们一人配一个美女,要不然就不叫你哥了……” “就是!就是!” “去!去!整日里就想着女人!学学俺狗三儿……” “俺们不像你,天天搂着石榴嫂……” “要不要俺们跟你换换,把石榴嫂让给俺……” 大伙儿跟狗三儿开玩笑,不自觉地便学着他的说话腔调,“俺”“俺”地说个不停。 “去你的!”狗三儿终于怒了,撒开腿便去追打那个小子,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大伙儿的热闹情绪又被调动起来。 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来到了位于一座小山下的大宅院门前。 从外围望去,这座占地四十余亩的宅院,单单前面的围墙就长达二百米。 一名瘦小身材,尖嘴猴腮的男子立于门前。 “小的给少君请安了!”那人一看到程谦过来,又看到他跟几名仆人簇拥着一名少年过来,便猜测到这位少年便是程谦的少主了。他便满脸堆笑着上前跟刘病已作揖。 程谦忙给刘病已介绍到:“主公,这位是马驵侩,这座宅院由他作保,窦老丈上个月已全家搬至杜县,这座宅院暂时空着,暂时由马驵侩处理交易之事。” 驵侩?刘病已先是一愣,旋儿这才想起来。 驵侩,就是房屋买卖介绍人,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房屋中介。驵侩原指马匹交易的经纪人,由于连年征战,严禁民间买卖马匹,驵侩便转移业务范围,着手牲畜交易,后来嗅到高利润的味道,便开始涉及田地买卖和房屋买卖。一些比较有实力的驵侩逐渐舍弃低端的牲畜交易,转而专门办理房屋和田产交易,慢慢地驵侩便成为了房屋买卖代名词。 其实,关于中间人的称呼,刘病已曾经在前世读典籍时专门研究过,西周时期叫质人,唐朝之后叫牙人,而在此时,他们这些人则叫驵侩。 马驵侩很是精明。他一听程谦对刘病已的称呼,马上就改了口:“刘东主真是年轻有为啊,小小年纪便堪当大任,帮助天下流民解决了难题,实乃我大汉的栋梁啊。” 见面一通吹捧,这人真是格外地热情。刘病已微微一笑,回礼到:“有劳马夫子了!” 马驵侩一听先是一怔,别人一般都是直呼名字或者名字带职业,很少有人对他有这种尊称。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哈哈一笑,便伸手邀请刘病已往宅院里走去。 马驵侩看得出刘病已对这座大宅院的纳闷成分,便微微一笑,介绍起来:“这座宅院不只是在这个山区能数得上是最大面积的,就算放在整个杜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小人经手成功了,就能吹嘘半生了。” 马驵侩说完这话,众人哈哈大笑。 “说起来,窦老丈挺可怜的……” 第96章 看房 “说起来,窦老丈挺可怜的。他的独生儿子跟匈奴死磕了数年,战功赫赫。窦老丈本指望着儿媳能他带来人丁兴旺。他便不断地借用朝廷的奖赏扩建这座宅院。可惜,儿媳一直没有添丁。去年春季的时候,他还在春社上跟大伙儿说,正在帮儿子多物色一些女子,等儿子回来后,催促他完备一场连绵不绝的婚礼。没想到去年年底却得了消息,他的儿子不幸战死。” 马驵侩慨叹一声:“窦老丈一夜之间满头白发,上个月我找他时,差点儿认不出他来。没有了儿子便没有了主心骨,心情极为低落,有时还说着什么‘没有了儿子活着没什么盼头’的话。可惜了这些年修筑的大宅院。每每在这院落中穿行,我就在想,若是他的儿媳争气一点,生个一儿半女,或许,这座宅院慢慢地也会人丁兴旺起来。可惜啊,这种场景再也见不到了……” 刘病已听了心情有些沉重,但他尽量不让这种情愫影响了对这座宅院的定位,说到:“吉人自有天相,像窦老丈这样的大善人,一定会有福报。或许,他的儿子常年在外会养了一些妻妾,给窦老汉留下了后人呢。” 刘病已这般一说,马驵侩才觉得有些失言,后悔刚才的话会被主顾家认为不想卖给他这座房子,忙笑着说道:“但愿!但愿!” 马驵侩陪着刘病已边走边介绍着房子的布局:“这个宅院分前后左右共七进,各有围墙大门相隔。主院四合一式,正屋为大九架高平屋三间,两厢更楼各五间,门楼四博平房三间……” “后院正房系三间两弄九架梁高平屋,左右两厢各为五间一弄七架梁高平屋,四周封闭高围墙。围墙外左右两侧各建偏屋平方,六架梁各十间,系厨房灶间、柴间、春米间等辅助用房,与正屋厢房弄堂相连。灶间与正屋用高墙相隔,这是防火灾的重要措施……” “各建筑群落间铺以石板大道相通,并挖掘护宅河道连串……” 刘病已不得不佩服工匠们的建筑智慧,既体现了大气端庄又兼顾了光照、冷暖、防火、避水,确实暗含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道理。 转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把整座院子看了一遍。 有数个独立的小院子可以作为工坊。 高大的院墙起了很好的防御作用。 院墙周遭难得还修筑了城墙一样的过道,可以派兵驻守。刘病已猜测,这大概是常年泡在战场的窦家人的惯性思维。看家护院,不能占据制高点,就觉得没有安全感。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刘病已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除了独立院落作为工坊外,还有几座楼阁,完全可以供给三百人居住。况且,等根据工坊类别,还可以将他们分开居住,以防他们互相流动,造成技艺泄露。 刘病已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被安排好了。 正愁着找不到这样一座类似城堡一样的封闭空间,没想到在窦家宅院找到了。 只要把宅院大门一关,让护卫们站好岗,整个庄院如同铁桶一般,一般人插翅也飞不进来。 让刘病已极为满意的是后院有一个庞大的空地,如果购买了这座宅院,以后可以作为武场。 不管是打靶射箭,才是跑马,都能游刃有余。 刘病已一直想要这么一个大地方,用来训练家丁。未来,随着各种工坊建立起了,亟需一批精兵来保护这些产业。 那么多房间,不愁家丁居住。他还可以把师父朱安世接来,帮助自己训练家丁。 房子看过了,便涉及到了价格的谈判。 马驵侩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本来呢,像这么大的宅院,按平方来算,也是价格极其高昂的。别说旁人,就拿小人来说,就算小人全家不吃不喝,攒上三辈子,未必能买得起这座房子。不过呢,上次程老前来说起购房者为刘东主来,窦老丈对您颇为尊敬,愿意折价出售。并且,田产也是按照窦老丈前几年买入时的价格出售。自当不让他赔了本钱不是?” 马驵侩总是这样,先吊起对方的胃口来,之后再实行敲打之术。 “不过呢,刘东主也是知道滴,不管是田产还是房宅,都需要登记入册,上报到县。而这么大面积的房宅和田产更需要向京兆尹请示,等京兆尹批复的公文下来,这次交易才能正式交割。” 登记造册,刘病已立马明白了,这里面还牵扯到了财产税和交易税,以及田产每年要缴纳的各种苛捐杂税。 此时的大汉,由于奉行的是刘彻的尚武之风,连年打匈奴,又敲打周边小国,国库耗费极大,为了筹措经费,刘彻下令商人、放高利贷者等赢利阶层自己统计自家的财产向官府如实汇报。 刘病已从马驵侩口中得知,每两千钱资产,征收一百二十钱的税赋;普通人家,不事商业的,资产每四千钱的征收一百二十钱,比富裕的商人少一半。 “能不能想个法子变通一下?登记的亩数或者面积少一些?”刘病已随口开玩笑到。 马驵侩连忙摆着手:“这万万使不得啊!缗钱令推行之初,效果很不好。一些富人故意不登记或少登记,当时的官府查实了不少这样的案件。为了断绝这些偷奸取巧行为, 朝廷又下文规定,谁隐瞒财产不如实登记,或者故意少报的,发戍边疆一年,其财产充公。为此而家破人亡的人家不在少数啊。现在回头看看,还令人后背发寒呢!” “方圆百里,窦老丈几乎是名人。与他乐善好施有关,更与他的儿子取得赫赫战绩有关,更重要的是旁人都对他家的房宅和田产眼红呢!光这一单交易,已经有不下十家大户来打听了。不过呢,窦老丈铁定了要卖给刘东主,对于其他户,他宁可加十倍的价格也不卖。” 刘病已微微一笑,“窦夫子也是性情中人,改天学生一定去拜访他老人家。” “好啊,这话我一定帮刘东主带到。不过,隐瞒田产和房宅面积的事万万做不来。”马驵侩再次嘱咐到,“官府对偷逃税者实行告发和举报,规定凡是查实后,举报者能获取偷税者一半的财产。比如说李二发现张三进行房屋买卖搞‘白契’,不到官府登记,李二若向官府告发,就可以拿走张三一半的房产。这手段比我这种大买卖户都赚得多,眼红地很。但买卖行有规矩,我们驵侩若行此下贱之事,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刘病已哈哈一笑,“好一个民意监督,有此手段,朝廷应该白赚了不少吧?” “是啊!有此利益刺激,告密成风,很多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而朝廷得民财物以亿计,国库也不那么紧张了,要不然连年的征战哪能坚持下去?要知道打仗打的可是银子。” “哼!”此时,狗三儿冷哼一声,说到:“俺们当然如实禀报了!俺师父救流民所花的钱买这样的院落十座也不止啊!” 马驵侩纳闷不已,“听说流民的资费都是由昔阳家出的。” 狗三儿不干了。“切!他家那是不情愿给的。给的钱也不多。剩余的钱财亏空都是俺师傅说评书赚来贴补上的。” 马驵侩眼前一亮,顿时恭恭敬敬地朝刘病已一抱拳鞠躬下去,“恩公,请受小人一拜。” 刘病已连忙搀扶,问到:“马夫子这是何故?” 马驵侩叹息一声:“小的之所以要感激刘东主,还得从小的祖籍说起。小的祖籍在齐国。也是因为旱灾,家父才流亡到此,那时候小的还小,但那时的碎片记忆还是有的,整天饿得肚皮贴后背,连树皮都不容易争抢到。” “家父凭借认识一些字,给一家贩卖马的店铺打工,慢慢地做成了有名的驵侩。家父年事已高,小的便接替了家父的营生。从年轻开始,不断有祖籍的人逃来,知道家父的,便来求助,家父也不吝啬,有难必帮。” “可后来,求助帮忙的越来越多。家父应接不暇。毕竟家资也是薄弱,也是无能为力。正在发愁的时候,没想到刘东主出现,帮家父解了围。家父每每提到你便赞不绝口。不光帮了家父,更帮了族人。一家人对刘东主着实感激啊。” 刘病已摆了摆手,“此事换做谁,必然会这般做,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马夫子不必放在心上。” 对于这般心胸,马驵侩更为惊诧。要知道这般城府和度量的人,就算成年人也未必做得到。 “马夫子放心吧,我既不会隐瞒财产,更不会冒那个险,另外窦夫子的交割税由我来支付吧,正好弥补了窦夫子没跟我要高价的折损。” “好!那就一言为定,小的先替窦老丈谢谢刘东主了!” 至于交割价钱,刘病已把此事全权交给了程谦办理。毕竟人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让了利,如果自己再出面跟人家讨价还价,着实拉不下脸面来。况且,对方派中人,这边也由程谦做中人,彼此有什么要求都好开口。 第97章 买田置地 杜县东南城安静无比,除了鸟儿开始愉悦地站在花丛枝头上唱歌,就是孩童们在花间穿行,玩着游戏。 偌大的广场四周,各家店铺照常营业,包子铺冒出了热气腾腾的香气,水铺则煮沸了一大锅水,果子铺也已经将红艳艳的果子摆在了摊位上。但,广场上却无有一人,很多人都不能适应这种状态,为此抓耳挠腮干着急。 原本靠着近万名听众而贩卖热水与饭菜的居民左望望右望望,广场上不见有人,这才悻悻然摇了摇头,回屋里继续睡大觉。 刘病已却还在忙碌着书写东西。 一旦清闲下来,晨跑、武功训练、打石子、读书等日常安排都统统能按部就班完成了。 吃过早饭,喝了热水,刘病已摊开一捆空白的竹简,想了会儿提笔写起了字。 此时,程谦热气腾腾地跑来,“主公,这是老夫跟马驵侩谈的最终价格,您看看是否妥当?” 刘病已取过登记的竹简,上面记录了房宅的总价与田地的亩数,还有因为田地的优劣,价格不一。 “善田一亩,价一千三百文;中田,价七百文;恶田,价三百文。湖泊三处,数年前开垦荒地得来,花费工役费……” 土地价格,虽因土质不同,所处的地区亦各异,贵贱差距很大,像这种恶田应是非常贫瘠的土地了,但也要三百文一亩。 三百文对于当时人的概念,刘病已曾经做过一个调查。像扈大最开始当值啬夫这种普通打工仔,月值四百廿四,也就是月薪四百二十四钱,年薪就是五千八百八十八钱。等他做到了县尉,收入才高起来,积四月,直二千八百,也就是说四个月就可以挣两千八百钱,换算下来的话年薪就是八千四百钱。 虽然普通的工薪阶层能无负担地买的了田地,但沉重的赋税还有连年灾荒,已经让田产成为高风险投资了。 就算这样,窦老汉的田产卖得也不便宜,像那种稀薄田地压根可能就是石头窝子地,但也要花钱买,之所以价格降不下来,最终还是因为官府推行的土地田产登记和土地税,也就是后世的不动产登记了,窦老汉为此要缴纳不低的交割费。 “岂有此理!” 刘病已有些愠怒了,一拍桌子,脸色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 一旁的程谦立马觉得自己犯了错,心惊肉跳地问到:“主公,如果价格不妥,我再跟他们交涉,尽量把价格压低一些。” 刘病已这才知道程谦误会自己了,忙说:“我不是说你,我抱怨的是官府抽走的赋税简直让人忍无可忍。他们啥事儿没办,只是帮我们登记一下,空手套白狼就抽走了这么多钱,简直是丧心病狂。” 程谦一听,刘病已竟然是为此事而发怒,稍稍安心了,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官府一向如此,要不然杜县那么多土地都荒废着,为何没人买呢?今日老夫去县衙查验窦家的田契一事,县衙的人都高兴坏了,说半年的俸禄都没发了,只等着咱们一交割,叫上赋税,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刘病已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指着桌面上摊开的竹简说到:“那我要的这个钱可就理直气壮了。” “好你个刘扒皮,看看谁更能刮油!”刘病已狠狠地拾起毛笔开始蘸墨。 程谦向桌子上的竹简瞄了一眼,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一款俊秀无比的字:“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百姓更有俚语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老子欠孙儿的钱更要掰扯明白,这关乎家庭和睦。” “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若是家庭不和睦就会影响人的心情,人的心情坏透到了极点就会影响工作,大而化之,会影响前方将士征战,影响商贾贸易,影响抓差办案。” “影响家庭不和睦的因素有很多,但大概率引起此不和睦的导火索会是钱财问题。譬如老子答应给孙儿一千两白银,却没有给,孙儿一定会心情失落。心情一失落,学业就会无精打采。一旦无精打采,一日的学业就彻底荒废了。” “因此,草民以为,陛下欠下的龙榻钱是不是该结一下账?消费账目明细附后,请曾祖父御览:摇椅一张,价值八百文;龙榻一个,价值八千五百两……” 程谦吓得连忙缩回了脖颈,瞥眼打量了一下刘病已,发现他正皱着眉头,提笔改着账单上的数目。 “再各加一千,哼!刮老子的钱真是不要脸!” 程谦听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有些吃惊。 他跟陛下这般称呼似乎非常不妥啊。 刘病已这才醒悟过来,抬头说到:“我骂的是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衙役们,他们跟喝人血的蚊子有什么区别。” 程谦知道刘病已为此动了怒气,忙找借口离开,“田地和房宅的价钱,主公看是否满意?” 刘病已这才修改好了奏章,阅读了数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程谦刚才有话问自己,这才抬头回到:“跟窦夫子说,田地和房宅的钱按这个价格去县衙走手续,另外,我还格外补贴窦夫子一千两白银,每年给窦家五百担粮食。” “这……”程谦有些不解,好不容易压低了价格,为何还要给人家倒贴钱呢。 “我们就算这样,也是低于市场买卖价格的,我们不能占窦将军家的便宜。若是不这样做,恐怕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的人不是一个,而是整个大汉子民了,我可不想落下趁人之危的坏名分。” “老夫明白了!”程谦抱拳说到。 “还有,这么多田地,为何独独一个卧龙山以及山下的百顷田地就空白着呢?”刘病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理说,朝廷分封给功臣名将的田地应该是一整块儿,而窦家的田地却空白出来一个地方,着实让刘病已纳闷。 “老夫问过马驵侩了,他说问过窦夫子,他也不知道。” “好吧,程叔去忙吧,我还要重新誊抄一份奏章。” 程谦施礼便走。 刘病已突然想起什么来,冲他大喊一声:“给那个马驵侩多付一百两,咱们的名声全靠他帮忙宣扬了。” “老夫明白!此事会办好的。”程谦这才乐呵呵地转身走了。 第98章 搬家 未央宫,凉室殿。 刘彻气得将一捆竹简猛拍在桌面上。 站在一旁的桑弘羊,霍光,金日磾和上官桀吓得急忙低下头去。 “岂有此理!一个娃娃胆敢……胆敢跟朕要钱!”刘彻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彻快要被气疯了。“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朕的,天下的山川河流都是朕的,天下的子民都是朕的,天下的美人都是朕的!这个小子不就制作了一件家具么!竟然好意思开口提钱的事!朕能用他做的家具那是朕看得起他!” 面前的三人都低着头面面相觑,为了一个孩子而发火,至于吗? 桑弘羊眉头一皱,这爷孙俩真是一对活宝,一个敢惹事儿,一个敢发大火儿,结果倒霉的却是旁人。 桑弘羊急忙劝慰到:“陛下,切勿息怒,龙体要紧啊。” 刘彻发了一通脾气,气多少有些顺了,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些老臣面前为一个孩子发火,有点儿夸张了。 这个刘病已可是自己的曾孙啊,为了他而发火,却又是在老臣面前,岂不是把家丑兜底儿给旁人看了。 刘彻尽力保持克制,用手点着桑弘羊,“这几日这个小子在干什么?他要这么多钱用在何处?杜县的流民不是早就都遣送回家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桑弘羊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急忙回禀到:“陛下,皇曾孙这几日正在准备购置田产房宅。” 刘彻冷哼一声,“买就买吧,赶忙要发一通牢骚,说朕盘剥于民,说朕是刘扒皮,朕是吗?” 三位大臣一听“刘扒皮”心里觉得好笑,差点儿笑出声来,只是嗓子没控制住,所以,一下子出现了三股奇怪的声响。 刘彻一皱眉头,瞥眼瞧着面前的三个老臣,见他们都憋着笑,几乎都快把脸憋成大红球了。 “你们啊!想笑就笑出来吧!”刘彻这么一下令,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狂笑起来。 “哼!”刘彻觉得也好笑,但他立刻想到如果自己容忍了这个称呼,天下人是不是也会这般称呼自己?他立马板着脸,将竹简捡起来又砸了一次桌子。 三人吓得抖了抖身子,立马憋住了笑。 刘彻突然后悔说“刘扒皮”这事儿,搜刮民肥,他是万不得已,将士们连年征战,可是要用金钱去供养的。 每每前方战事兴起,最需要的便是钱财。战事起,兵马粮草先行。兵马粮草,哪一样不花钱。钱财就是征战的牵引力,就像拉马车的马儿,没有雄厚的钱财,仗该怎么打? 争霸天下,于民安稳的天平岁月,必须要经历这一征战过程,这也是刘彻的无奈。 “刘扒皮”,这是通过安插在刘病已身旁的线人传回来的话。在桑弘羊面前将此话说了出来,无意间,就把自己这一卧底之事抖搂给了他。 刘彻忙找了话题,让桑弘羊回答,不给他对此事引起警惕的时间。“桑爱卿,曾孙病已在做些什么啊?” 桑弘羊偷着斜瞥一眼,迅疾地将眼光收回来,低头瞧着双脚脚尖。 “陛下,皇曾孙看中了杜县窦家的大宅院,那座宅院为七进宅院,可容纳五百人。另外,还从窦家购置了百顷田地。” “等等。”当刘彻听到刘病已购置这么大的宅院时,问到:“他一个人买那么大的宅院干什么?” “陛下。”桑弘羊说到:“杜县县令曾在前不久的奏章中说到,皇曾孙身边还有二百余人,近期他又选拔招收了百十人,编入工匠队伍,所以才形成了三百余人的人员。” 金日磾此时也补充到:“目前,他以无法开评书剧场了,这一经济来源便断绝了。臣以为,他买这么大的宅院是为了安置这些工匠,也就是制作家具的木匠。” 刘彻脑海中浮现了寝宫中每日使用的新式龙榻,点了点头。 “招收木匠也就无可厚非了,如果他胆敢擅养私军,立即实施抓捕。” “是!”三人同时回到。 当桑弘羊和金日磾前脚刚刚迈出凉室殿的门槛,便听得刘彻高声叫到:“霍爱卿,拟旨!” 桑弘羊跟金日磾面面相觑,陡然会意地微微一笑,挺直了身子便笑着远去了。 …… 刘彻还是给刘病已支付了一千两白银,算是购买龙榻等家具的费用。 杜县东南城,刘病已从黄门侍郎手中接过圣旨后,站起身,询问到:“曾祖只是说给我银子,没提把我这御批乞丐的旨意去了吗?” 黄门侍郎摇了摇头,“仆实在不清楚呢,告辞了!”他边说边朝城门方向走。 刘病已朝程谦一使眼色,程谦立马跟了上去,贴近了那名黄门侍郎,悄悄地塞给他一包银子。 黄门侍郎急忙把银子包儿揣进袖子里,这才回头冲刘病已点了点头。 程谦恭恭敬敬地送黄门侍郎出了城门。 刘病已坐在躺椅上,捧着竹简在背东西。不一会儿,程谦便回来了,脸上堆满了笑意。“主公,老夫打听到了,这次流民之策会得到嘉奖,嘉奖会是……”程谦急忙趴在了刘病已的耳旁,低声细语起来。 刘病已听了顿时眉毛一挑,“当真?” “应该问题不大!刚才的黄门侍郎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老夫觉得消息可靠。” 刘病已欣喜不已,开始了摩拳擦掌。 “准备收拾东西,择良辰,搬家!” 刘病已的东西也不多,几捆竹简便是他最多的行礼。 罗百义等人制作的家具早在前几日交给了客户。一些平时常用的家具,统统收拾到广场上,搞了一个跳蚤市场,折价变了现。 一群三百余人轻车简行,浩浩荡荡地朝着鸿固原卧龙山方向奔去。 此时,火药还没发明出来,鞭炮更是无稽之谈。先前刘病已制造出来的火药也不能陡然拿出来示人。 他们唯一能表示喜庆的方式便是把偌大的宅院门口上挂满了红绸缎。 刘病已很是怀念过年过节过喜庆日子时,耳畔萦绕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的火药味道。 这么好的日子,没有了这响声,简直是严重缺少了一大精神依托。 不过,这哪能难倒他。 门口外面两侧有七八人正生起了火堆,还有一些人抱过来一捆又一捆的干竹枝。 当刘病已一伙人距离新房宅百米远的时候,七八人迅疾地将干竹枝放进火堆引燃,不一会儿就发了噼噼啪啪的响声了。 刘病已另辟蹊径,以燃烧竹子发出的爆裂响声代替鞭炮声。 至于其中道理,竹子中有水,烧竹子水气化体积膨胀,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村民们为这难得的喜庆气氛吸引了,纷纷围拢过来观瞻。 虽然知道烧竹子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纷纷围拢而来,瞧着人们忙碌着焚烧竹子,听着连续不断的响声,感受着喜庆的气氛。 孩童们则聚集在周围,拍着手掌高兴地跳着欢呼着。 前生老家过春节时的喜庆回忆渐渐浓烈起来。 第99章 卧龙宝山 一群穿着朴素但却整洁的村民手里捧着一些发焉了的瓜果,还有几簸箕各种农作物种子,来到刘病已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到:“宝山村村民恭迎刘东主。” 望着这些热情淳朴的村民,刘病已神情一愣。 程谦及时解释道:“整个宝山村二百户村民原本都是窦老家的佃农。他们这般讨好,是想着能够继续租种咱们的田地。” 刘病已会意地点了点头。 朝着这群村民抱拳行礼到:“各位叔叔老伯,劳烦您们前来迎接,小生在此谢过了!” 那位打头的人惶恐不安地回到:“这是俺们村民应当做的,应当的。”他又指着后面的站成一排的人,说到:“这些都是俺们村民的一点心意,还望刘东主笑纳。” 刘病已踱步起来,望着这些物品,又看了看面前肃立着的村民,他们一脸的菜色显示生活常伴饥寒交迫,并不宽裕。 刘病已拧起眉头,连忙朝他们挥了挥手:“各位乡亲的心意小生心领了,这些东西您们还是拿回去吧。” 刘病已回身对程谦说到:“今日是我们的喜庆日子,这样吧,让大伙儿也沾沾喜庆,全村每家每户发放二百文,另外,今天的田地仍旧由全村人租种,并且免除大伙儿一年的税赋。” “啊!”打头的村民登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瞪着刘病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打头的村民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嗓子:“大伙儿给刘东主磕头致谢!” 他一声令下,赶忙率先跪倒,磕头,其余的村民也都纷纷跪下,给刘病已磕头。 “使不得,各位乡亲们使不得!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刘病已赶忙搀扶最前面的村民。刘病已又看到他身后有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感觉走几步,将三人依次扶起。 三人老者跟其他村民一样,早已经热泪盈眶,热切的眼神盯着刘病已,如同见到了期盼已久的福神一般,满是崇拜和感激。 其中一位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掌握住了刘病已的手:“刘东主真是大慈悲之人呢!卧龙山村的人有福了!” 刘病已还以为这个村子分为了卧龙山和宝山村两个村子。 之前打头的青年男子赶忙走上前介绍到:“这三位是俺们村的长老。小的是宝山村的里正,名叫周望山。” “还有这两位,是宝山村的两位里吏。”周望山指着身后的两位一高一矮的年轻人介绍到。 “哦?你是卧龙山村和宝山村两个村子的里正?”刘病已不解地问道。 里正周望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们村原本叫做卧龙山村,但因为为了避开忌讳,便改名为宝山村了。但村民私下里还是自称卧龙山村,因为这是俺们村的荣耀。” 此时,其中一位长老继续话头说到:“刘东主,您瞧见了位于东侧的那座小山了吗?”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村后方的小山,继续说到:“高祖曾巡游狩猎于此,看到这座山时,见其外形酷似一条卧龙,便御赐其名卧龙山。只是时间已久,县衙担心有所忌讳,便将卧龙山的名字隐去了,改为宝山。” 刘病已这才明白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心想:倘若自己将来也做了皇帝,这名字也不枉自己如今的境遇。 正在寻思间,程谦已经命人给现场的村民撒了一些喜钱。村民们尤其孩童们闹哄哄抢了起来,现场热闹非凡。 又有人将带来的糕点分发给村民及孩童们,大伙儿顿时喜气洋洋。 刘病已邀请里正和三位长老一起步入宅院。 当他们一行人转过屏风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鼓乐队开始了吹奏,现场的气氛再次掀起了高潮。 程谦在门口对村民们喊道:“今日是我主公乔迁之喜,特搭建杂耍表演台,就在府宅内前院,大伙儿可以去看喽!” 一时间,村民们高兴地举手鼓掌。 来到前院杂耍台前的一张大圆桌前,刘病已先邀请三位长老在上首坐下。三人谦让就是不肯坐,刘病已一番坚持,里正周望山发了话,三位长老才按照尊卑依次坐好。 刘病已又请里正坐下。 之后把程谦,还有元大牛、罗百义、狗三儿叫来一起坐下。 程谦要安排人手安排新购置的一些锅碗瓢盆衣物等日常用品,便起身先告辞一声,去忙活了。 先前的工匠们早已在交房后进驻大院,除了泥瓦匠做一些修缮外,其余工坊早已按照刘病已的指示分好了类别。刘病已又将工匠们按照其特长分为了数个小队伍。每个队伍选一名队长。而罗百义除了直管木匠外,其余工匠的队长直接为他管辖。 虽然未来的造纸或者印刷有其具体的分工,但就眼下的技术水准,工匠万事离不开木工艺制造。比如造纸术,印刷术,需要的器具皆可由木工打造;又比如纺织、水车,以及其他农用工具,都可以由木匠来完成。 大汉实行盐铁官营。青铜器严密掌握在官府手中,铸造之术就有点儿受拘束了。 这样以来,木工之匠就成为百工之匠术的基础。这个很像前生里历史课本上所学的,蒸汽机带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计算机带动了第三次工业革命一样。虽然说纺织业的提升是带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重要因素,但置身其中,才知道工匠乃百匠之首,是推动技艺发展的重要力量。 就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刘病已才把罗百义和他的徒弟们牢牢把握在手中。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他画出什么新颖的图形,罗百义他们都会经过几次琢磨便制造出来。刘病已这才明白一个道理:他们不是技术达不到,而是思路没有那般开阔。如同口罩一样,制作出来之前,谁也想不到。一旦制作出来了,人们又突然觉得什么神圣之物本该就是这么简单。 有着刘病已的启发,加上罗百义带领的能工巧匠,未来的发财梦还不好实现吗? 一想到这里,刘病已便心潮澎湃。 “哎!”三位长老中年龄最大的是周明义,他现年七十六岁。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年代,有这般高龄实属不多见。 “享高寿不易!老夫一把老骨头,没什么用了,活着也是糟蹋粮食。”周明义这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二长老周顺寿、三长老王伯劳面露难色,他们对此话也深有同感。 上架感言 说实在的,我很怕去见客户,尤其是已明确对方是女客户,还是特别美的客户。 有好几次,我叩开了对方领导的办公室,打开门后赫然见到的她,竟然是曾在网上暧昧过的大姐姐。 这样的经历,应该有四五回了吧…… 彼此见面倒不怕,哪怕她对我这帅气脸庞深深地凝视,投以暧昧的眼波,还有那甜甜的微笑。鄙人脸皮厚,就算脸骚得通红通红也看不出来。 只是怕——对方如果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我便有一种恐惧——担心事后擦不干净屁股。她们非要吵着嫁给我,我的畏惧感就会猛增:她们这般殷勤一定是企图谋划我那几十亿的财产,我对此心有余悸。 …… 此时,站在面前的大姐姐身姿卓越,微笑着频频向我示好。她是我的重要大客户,对我下一步的任务完成极为重要,她又长得这么漂亮,还很有气质,我该怎么办?从还是不从? …… 刚要狠狠心,咬咬牙,即将要做决定的时候,有人推醒了我,“刘秘书,请您签个字。” 我从桌面上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缓缓醒来,感觉刚才的梦真得很好……生活却索然无味啊…… 原来刚才在做梦! 呵呵! 说实话吧。 其实我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董事会秘书,下面管辖着六个重要的文职部门。部门里的人员全都是清一色的女职员。 最近有些苦恼,她们之中,怎么能有三分之二点九的漂亮女职员,至今未婚。 论相貌,她们虽然不能说倾国倾城,但至少有九成以上符合这个标准。论身材,几乎一半以上的,报了瑜伽课,报了体美课。她们谈的最多的也是节食,或者为一米八的高个头竟然让体重超过了六十公斤而惊呼。 我一个大龄老男子夹在这样一群爱美的女同事中间,很难做人。 哎!生活太艰难了! 我的尴尬常常来自于强烈的视觉冲击。犹如在大街上,一群美女从诸位眼前刚刚走过,她们各个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却突然发现她们中间夹着一个丑不拉几、矮矬穷的老男人。 我就是这么难。 人在花丛中,芳香不沾身,就是难做人!我太难了! 经不住这压力,我时常崩溃地拉住其他部门的职员哭诉:你说,这样的日子还有盼头吗? 有时候她们来请假,不是一个一个的来,要来就是一大群,互相挽着胳膊站在我的办公桌前,嘻嘻哈哈地说: “孝孝公子,我们正式通知你,听好了啊……” “某某日谁谁谁要去美容……” “某某日谁谁谁要去作秀发……” “请予准假。” 还没等我开口,她们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谢谢领导!” 随后便是一阵喧嚣的哈哈声,一起又互相挽着胳膊离去。我的办公室里除了残留一点浓郁的香风,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糟糕小老头儿,坐在大老板桌后面发呆。办公桌面上堆满了批改不完的公文,写不完的材料。 生活太苦了…… 所以,我便想到了用笔来书写故事,让自己逃避这悲惨的生活境遇。 于是乎…… 咳咳! 不吹了!老婆大人正站在旁边盯着屏幕看着呢!她手里的棒球杆儿正颤巍巍,激动万分,似乎——那棒球杆儿很是怕我——嘿嘿——怕我狠狠地揍它。 (*/w\*) 棍棒底下,男儿要老实。我还是说实话吧。 哎! 其实,我是生活所迫才来写小说。 因为,穷逼一枚,负债累累,经常被各家银行催着换信用卡。去年疫之情时最惨,几乎每家信用卡都降了额度,为此拆东墙补西墙…… 理由就这么简单而粗暴,攻破了虚伪而高大上的面具,直击灵魂。 说起我跟小说,跟起点的缘分,至今应该有十个年头了。 一一年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被当地的报社录取了,常年的奔波途中,终于随了多年的愿望,看小说。学生时代,担心耽误学业,家长一直没同意让看,到了大学和研究生也保持着这个观念。后来才知道这个担心根本没必要。喜欢小说,想看就看。这对调节沉重的学业压力,很有好处。 作为起点读者大概泡了三四年,追读追地经常废寝忘食。所以,当我看到山下出水写到“贫道掐指一算,你现在已经熬的两眼通红,双手死死抱着手机,说不定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然而你却‘着急上火’找不到充电的线……”时笑出了猪叫声,看小说看到凌晨一二点是常事儿。 当然,工作自然是没落下。记者的工作,除去紧急的采访活动,大部分时间是闲暇的,所以我都是利用大把大把琐碎的闲暇时间来阅读小说。 北方城市聚会前或者宴请前比较喜欢打扑克牌,我基本不涉猎。这个时间用来读小说多好! 有人喜欢打游戏,我却没这爱好;有人喜欢看电视剧,我对此有些不适应,除非是起点文拍出来的电视剧……这些时间挤出来,就是用来读小说。 经常被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所折服,被故事里面的人物所感动。不知不觉竟然有了自己的构思,于是趁热打铁,写了两部,均在起点签约发布了。字数差不多在三百万字,但成绩惨淡。总结起来,问题就出在情节构思上,自嗨成一体,成绩自然就惨淡了。 百万成神。 其实,对应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或许首部成神的也有。 但相信大多数写作者写下百万字只是习作的开始。先学会踏进网络文学的门,去体验它的苦,它的难,它的欢喜,它的大悲,才能懂得终于摸索到捷径道路的欣喜。 一部成神之作靠的是百万字的积累铺垫,乃至扑街再扑街的打击,才能有深思熟虑。 对于先前两部的扑街,我没有过多的遗憾和抱怨,而是做了认真的剖析。 但只有剖析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实践。 从第二部小说仓促收尾到如今这一部签约,并开书,期间经历了痛苦的七个月。 立意,开头,被否;改,被否;再改;再被否……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光是开头我就写了近七十万字,这简直是煎熬。甚至到了崩溃,想要放弃的地步。编辑又急又气,直接甩话给我,“老哥,咱不写小说了吧?” 这句话里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期许太过沉重了。 但好在,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还是从否定中爬起来,重新唤醒构思。 坚持过来,才发现,这半年时光对我来说,简直是大有裨益! 我要感谢这半年的磨难。 感谢起点的编辑老师们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指导,让我都不舍得放弃……(*/w\*) 最要感谢的是编辑青舟老师! 在我先前怀着期许却又失败,失败又失败不知多少次后,开了头,否定了又重新开一个。被否后再开一个。如此不知道几十次的情况下,重新写了一个新开头,战战兢兢地发给了青舟老师,没想到竟然通过了! 心情平静下来后,我将半年多写的开头汇总打包,比较,再持续学习大神之作,才发现,我一直在成长。在编辑老师的鼓励下一步步成长。 感谢起点!感谢编辑青舟老师! 等签约站短收到的时候,我并没有松一口气。实际上,压力比之前的还要大。因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情节不能写崩,人物塑造不能平面化,故事脉络更要跌宕起伏,要好看。 考验十足强悍,但我不怕。 因为我紧紧地抱住了网的大腿,抱住了大神们的大腿,学习学习再学习! 我相信,我一定会成长起来,总有一天,起点排行榜上,诸位会见到我的名字:孝孝公子。 诸位,孝孝在此多谢各位老师的关注,多谢各位老师的每一点指教。各位亲会注意到,您提出的每一点,孝孝都会及时回应,并消化吸收,立即改正。您的鞭策就是我最大的喜悦。孝孝感谢大家了! 另外,这几日要爆更。 孝孝会根据均订的增加而适当加更。打赏每多2万起点币加更一章,月票每多200加更一章。 加更规则简单而粗暴。当然,大家来看小说,看的就是精彩的故事,持续更新才是王道。 欢迎大家帮忙多点评,多推广,多打赏。 孝孝感激不尽!再次谢过了! 孝孝公子辛丑年十一月十一日于泰山脚下 第100节 邀买民心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人老而无用,家里人又多,干不了活罢了,还要跟年轻人争口饭,着实让他们感觉心里憋屈。 考虑到全村人能推举他们为长老,刘病已就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还是极重孝道,要不然三位长老的穿着还是好于其他村民。 大长老的话或许是谦虚之话,也或许是要自己做些什么了。 刘病已笑了笑,说到:“大长老,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依三位长老的名望,宝山村才得以人心齐整。单此一项,便功不可没。可以说三位长老是宝山村的活宝啊!” 三位长老一听,顿时面面相观,之后欣喜地朝刘病已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里正也是为之一振,微微点了点头,很是同意刘病已这般新奇的说法。 刘病已明白维护好这三位长老,对树立自己的威望具有极大的好处。刘病已又微微一笑,说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老爱幼是我大中华的一大美德。我们宝山村也应当以此美德为标准,奉行养老敬老爱老之风气。不知,咱们村有多少老人?我指的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里正周望山盘算了一下,掰着手指头说到:“知命之年的有二十四位,花甲之年的十一位,中寿年的有七位,喜寿的有四位,伞寿耋有两位,全村共有四十八位。” 刘病已暗自估摸了一下,说到:“我打算拿出一笔钱来,给全村五十岁以上老人每月发放体恤费,还望周大叔帮我统计一下全村符合条件的老人的名字。” 里正周望山大喜过望,不为别的,他家里符合这个条件的老人就有两位,他的父母都还健在,但常常因为赡养老人之事跟妻子闹别扭。这下好了,两位老人有了这笔费用,那一口子就不会再埋怨什么了。 周望山连忙起身,站在座位后面深深地对刘病已跪拜下去,“小人代表全村人谢恩!” “起来,起来,以后不要行这般礼数。况且,你比我年长,我担当不起啊。” “起来吧,望山,听刘东主的话。”周明义高兴地捻着胡须,吩咐到。 “是!”周望山连忙爬起来,在原座位上坐下。 刘病已想到别因为这笔钱而闹得家庭不和睦,好事儿变成了坏事,便补充到:“这笔给老人的钱,不能由孩儿们代领,必须由老人亲自到村舍领取,领取时签字画押。至于这笔费用的用度决定权在于老人,家人不可剥夺。” 三位长老一听这话,更是喜上眉梢。这样以来,老人们在家中的地位就更显著了。手中握有月俸钱,腰板儿就直了,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三位长老笑得合不拢嘴,双眼里都挤出了泪水。 二长老周顺寿数到:“刘东主真乃真龙下凡呢,怪不得昨日傍晚卧龙山上霞光万丈,今晨洒过一场小雨后,卧龙山又是祥云缭绕,此乃吉兆。我们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降临到了俺们村里来,可喜可贺啊!” 刘病已连忙摆手推辞这种逢迎之话。 三长老王伯劳也赶紧补充到:“自去年以来,天下大旱,而独独卧龙山下的田地却无干旱,时常有雨露降临,滋润万物,才使得宝山村躲过了这场天灾啊。老夫还一直纳闷,卧龙山醉卧了千千万万年,以前的村民没有得了这种福气,今年却得了,原来是刘东主要落脚于此,真乃天时地利人和。” 三位长老说完都非常认可地点头称赞。 刘病已差点儿被这些老人们的话语给说得信服了,他本想指出这是区域地理的因素才有这种特异的气候,但想想此时节的人们对大自然的崇拜之心,便打消了这种揭破迷信说法的想法,跟着他们说笑起来。 是啊,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陌生人突然降临到某个地方要常驻,而且是一个惹人红眼的富户,他怎能不实行遍洒雨露均沾般的恩惠。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花一些钱收买了村人们的好口碑,刘病已觉得这笔广告费划得来。 减赋,赏乔迁喜钱,发赡养老人月俸钱。 当日,这些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宝山村。宝山村的人顿时高兴地无以言表,纷纷有模学样地积攒起干竹子焚烧起来。家家户户都一起焚烧起来,一直持续到了黑夜降临,一时间整个宝山村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宝山村又过了一个无比欢庆的春节。 深夜,入住大房宅内第一晚,刘病已却有些不高兴了。 跟众伙计们吃了一顿大团圆饭后,刘病已坐在内书房,边听着程谦的财报边忙着写写画画。 罗百义自从决定死心塌地跟随刘病已,便想着法子讨好。刘病已经常会给他们画一些工艺品的草图,在竹简上画起来很费劲。罗百义便制作了不少轻薄的小木板。 刘病已在上面画起来也很顺手。 “主公,这次买房宅和田地几乎掏空了我们的银钱,明日老夫去买了粮食来,恐怕就所剩的不多了。您看看要不要动用罗师父的银两?” 刘病已听了后摇了摇头,“不必。” 程谦犹豫了会儿,又说到:“今日给村民支付的赏钱,加上给老人的月俸,老夫粗略算了一下,这些也不是小数目。我们所剩的钱可就有些紧张了。” 刘病已却不答话,半晌才将一张书画满满的木板递给了程谦,吩咐到:“照上面所述的开始制作。” 程谦接过木板,看到上面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凝视了半天也看不出这些是什么。 不过,旁侧倒是有文字: “斩竹漂塘” 这个就是挖了一个大池塘。 “煮徨足火” 有一个非常大的桶,谓之徨桶,可以放在火上进行蒸煮。 “舂臼” 比捣米的臼还要大一些。 “荡料入帘” 这个就比较复杂,而且描述详细。用一个长方形的木框,里侧则是数层缝隙很细小的丝网,谓之竹帘。 “覆帘压饼” 用上面制作的竹帘能制作出一些东西来。至于步骤,却没有说明。 “透火焙干” 以土砖砌成夹巷,巷中可生火。 望着这些内容,程谦有些纳闷,不知所以然。“主公,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刘病已吸溜着喝了一口热水,放下水杯,说到:“让罗师父按照这个制作即可。” “好!” 程谦拿着木板便要走。 刘病已忽然想起什么来了,忙把他叫了回来:“这个木板只有你和罗师父知道,其他人不准看到。多嘱咐罗师父一下,这些工事让他分工实施,且不可为同一批人。我们若想解决经济困难,全靠它了。只要它做出来了,就能值黄金万两。” 程谦一听这话,大喜,“好的,我马上去办。” 程谦刚小跑到门口,刘病已又将他叫了回来。“程叔去找周里正,请他发动全村寻找泡在干净水里的腐烂竹子,要至少三个月以上的。没处要进行登记,并进行核实。只要量足够大,便可赏钱二十文。” “这……要这些烂竹子做什么?”程谦刚想再问下去,忽然想起来,刘病已之所以要这些一定与发财的营生有关,也不再等他回话了,马上改口说到:“老夫马上去办,明日中午便可办好。” 第101章 一个傻子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刘病已不得不佩服程谦这个金牌管家了。 第二日正午前,程谦便将发动全村人寻找的水泡腐败竹子的场所标了出来。 “全村共有十三处,咱们家的田地池塘还有一些小的水洼共有二十一处,粗略估算腐败的竹子大约有四百多根。其中,以田地池塘中泡的竹子最多,原本是池塘旁侧是一个竹林,去年夏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片竹林坍塌下去,沉没进了池塘里,很多竹子都被折断浸泡了起来。” 刘病已点了点头,吩咐到:“上午,罗师父已经开始了工事修筑,除了竹帘的制作稍微缓一点,其他的估计下午便会做好。这样吧,午饭后,准备一辆牛车,咱们去那片池塘瞧一瞧。” 午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去那片池塘。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时,刘病已不得不感到欣慰。去年夏季至今,各地干旱地厉害,但这里却还有一大汪水泽。这片水泽占地足有四十亩。从田地直接延伸到卧龙山脚下。水儿瓦蓝瓦蓝,越到里侧,水儿越蓝。这波水儿被春风一吹拂,又被阳光一照,波光粼粼,星星点点,耀眼无比。 程谦介绍到:“主公,您可能会疑惑在普天下皆大旱的年代,这里为何水泽满溢。老夫仔细问过三位长老,他们说这些水多亏了卧龙山。卧龙山脚下有一处泉水,水量不大,但长年流动,村民们视水如宝,心疼这些水白白流掉,便自己出钱出工修筑了这座塘坝,经年累月,泉水便慢慢地就灌注了这么一个大池塘。” 刘病已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起当初程谦对买这处田地那么积极,原因多半在这儿。 程谦说到这里却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一修筑工事,河流下流就不愿意了,今年一开春,河流下流的村庄联合起来企图捣毁塘坝,把水引下去,为此还发生了几次械斗,伤了不少村民。” “哦?那后来呢?我看塘坝完好无损呢。”刘病已不解地问到。 “还不是多亏了主公的到来。”程谦龇牙咧嘴地笑道。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 “多少个村庄为了这座塘坝里的水僵持不下,窦老丈出面说这片田地和塘坝要出售给主公。他们一听到您的名字,便嚷嚷着,只要您出面了,一定会顾及他们的生死,不会拦坝蓄水。” 刘病已一听就觉得好笑,哈哈笑了几声,说到:“说这话的人真是相当睿智啊,他知道我的软肋,便对着大伙儿对我进行了道德绑架。这人真是可恨!查查此人叫什么名字。” 程谦为刘病已的睿智感叹不已。他还一直为此事发愁呢。如果不放水,他们会说刘病已徒有虚名,什么心怀天下人都是虚的。如果放了水,眼看抢种的麦子快要进行浇灌了,自家的田地还需要大量的水进行灌溉。 没想到,刘病已直接想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在乎对方对刘病已实施的道德绑架。 “好,此事不难办,到处他们可是守着宝山村的村民说的,村民们一定知道那人是谁。” 程谦还是在为开坝放水一事发愁,皱着眉头问到:“主公,恐怕光惩戒一下那人也无济于事,塘坝的水,那么多人可瞪眼看着呢。” 刘病已却笑了笑,说到:“此事简单,程叔先把那人找到再说。等我们回去后,程叔去叫一下罗师父,造一个神器,此事便轻易解决了。” 轻易? 在程谦看来,如此棘手的问题,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来说却是简单。 程谦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家的主公了。 刘病已望着塘坝口。那里已经被工事堵住了流水口,只留一股小溪流,汇入河道。 而在河道下方,宝山村又连续修筑了多个梯田一样的塘坝,将水儿统统拦截住了。 下方的塘坝异常狭长,到了田地便成了水渠,蜿蜒崎岖地一直贯穿整个自己田地。 刘病已真是佩服窦老丈,他不但把房宅修筑地那般精心,甚至还把塘坝和水渠修筑地这般细心。 刘病已相信,他一定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处女座。万事追求完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儿子精心操持家业,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结果,精心劳作的产品却便宜了别人。 他突然有种伤感:自己陡然来到这一世,会不会也是折磨尽了自己,却把福利留给了旁人,自己落得一场空呢。 不过,这种消极思想并没持续多久,一行人已经踱步到了那边浸泡竹林的滩涂地。 果然发现很多竹子泡在了水泽里,有一些已经发黑了。 刘病已吩咐程谦让人捞出一些出来。 刘病已握着一节腐烂的竹子,查看了一番,发现竹子里侧已经泡出了不少的纤维,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大伙儿把竹子捞出来,装满了牛车。 拉着一车腐败的竹子,一行人说说笑笑返回家院。 一路上,不少村民撞见他们了,纷纷跟刘病已打招呼。 刘病已每每必然是拱手向村民们施礼。 村民们虽然表面上欢喜,不过,等刘病已一走远了,便窃窃私语起来。 “嗨!这娃娃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是个傻子呢!” “是啊是啊!那么大的家业也经不起他这般挥霍。你们说花钱找这些腐烂的竹子做什么?烧火?腐烂的竹子点不着。用来吃?牲畜也不吃啊。那用来做什么?好像什么用也没有啊。” “谁说不是呢!为了没用的东西花那么多钱,看来是有钱没处花,烧得头晕了!” “不过,他能给咱们赏钱,还减免了一年的赋税,还能给老人发月俸,已经很不错了!” “嗨!那还不是因为他有钱烧得慌!显摆呗!” “一个傻子!” “瞧着他长得俊俏,家里也有钱,本来还想着帮着给侄女牵牵线,许配给他,没成想他却是一个傻子。可惜了!”一个矮胖的女人拍着手可惜连连。 “你家的侄女?瞎子也不会要,你还是省省吧!人家有钱显摆归显摆,起码人家是有钱人,要娶也得娶俺家的翠儿。” “你家翠儿还不如俺家的香儿呢!” “你家的香儿还不如俺家的童儿呢!” “你家的……” 一群村妇为此争吵起来,直接在村口掐着腰比划着手指,干起了嘴仗。 第102章 开始造纸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随着牛车从后院回到家中,刘病已便取了几截竹子,来到了一个小作坊里。 此时,程谦已经领着罗百义前来。 罗百义还在为昨日的工事图发楞,闹不明白主公到底用这些工事来做什么。 刘病已询问了上午工事的情况,罗百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麻绳编织的密网。刘病已接过去看了看,说到:“缝隙还要再小一些。” 罗百义将竹网接过去,有些犯愁:“这个,用来做什么的?” 刘病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问到:“这样吧,罗师父去打听一下厨房,问问他们对于招了虫子的面粉如何处理的?有没有一件筛取虫子或者板硬面粉的细萝。” 一听到这话,罗百义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完全可以以面粉细萝的丝网制作啊!我马上去安排。” 罗百义刚拔腿要出去,却被刘病已叫住了。 “你们两位正好在这里,我就把昨晚制作的工事草图,还有为何要腐败的竹子,这些谜团告诉你们,你们只管看着便可。” 罗百义和程谦一听这话,便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瞧着刘病已操作起来。 刘病已用刀子将竹竿里侧的腐烂纤维刮了出来,之后堆成一堆,铺在石板上,用木锤反复敲打,直至捣成稀泥状,随后全部倒入一个灌满水的水缸里,最后盖上了苇杆编织的盖垫。 刘病已拍了拍手,说到:“等下午罗师父将竹帘制作出来,谜底就揭晓了。” 程谦和罗百义仍旧一脸的雾水。 飘满了春色花香的气息渐渐地暖热起来,人一到正午便犯困起来。 刘病已看了会儿书,便去午睡了。 这是他前生一直保持着的好习惯,想不到到了这一世仍旧无法改变。 午睡时间不能太久,睡得太多了,既影响夜晚的睡眠质量,又让人精神萎靡,整个下午提不起精神来。 适可而止,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刘病已便醒了。 虽然没有闹钟提醒,但根植在骨子里的生物钟却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起床洗漱,又喝了开水,这才来到那个盛满了竹末丝絮的水缸前,揭开了竹盖垫。 拿起一根竹竿伸到水里一搅动,当看到那些浮浮沉沉,打着旋儿漂浮起来的碎屑末时,刘病已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这举止,还有那笑,恰好被站在门口打哈欠的一对村庄老夫妇看到了。他们刚送来四筐萝卜,正仔仔细细数着几十文铜钱。 老婆子惊讶地低声叫到:“完了!老伴儿!刘东主真是个傻子吧!哎!可惜了!白瞎了这么一个老好人了!” 老头子不耐烦地回一句:“胡说!刘东主可是精明地很,要不然能赚那么多钱?买了这座房子和这么多田地?” 老婆子一努嘴,仍旧坚持自己的眼光,“你看看,他怎么对着一缸烂东西傻笑呢?”之后,她凑近老头子,低声说到:“刚刚进门的时候,那缸东西我偷着看了,都是些烂末末,臭烘烘的。结果这个小子竟然对着那些臭水发笑,当成个宝贝似的,还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听老婆子这么一说,老头子看得越发仔细起来,果然看到刘病已瞧着满缸黄不拉几的东西傻笑呢。 其实,他们不知道,此刻的刘病已正在心里乐呵呵道:“等我做出来,钱财就滚滚奔入家园里来吧。” 想着成品出来,轰动整个大汉王朝,刘病已不禁暗爽不已。但他对此很有信心。 那些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这个成品一旦摆在世人面前,影响的将是整个朝政,还会成为刘彻攻破世家子弟对学问的垄断。 不过,这个东西也不能一下子大面积涌向市场。需要给世人一个接受的过程。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让人慢慢接受。倘若滚烫的热水煮青蛙,一定会吓到一些人。 这些人便是控制天下读书士子的几大世家了。 惹怒了他们,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 “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会荡起层层涟漪。何况是这个改变世界的东西呢。” “一时长安纸贵,老哥我便正好给他们来个饥饿营销!” 对! 刘病已忙活大半天,弄的就是造纸。 这两天摸透了当时的境遇,读书贵,承载知识的竹简更贵。 一套诗经要书写完毕需要一大马车的竹简,价格堪比一套杜县城中心的四合院。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何在古代,知识普及率特别低的主要原因。 有人说,造纸术成型于东汉蔡伦。他利用破渔网、旧布、麻头和树皮制成了书写用纸。而用竹子造纸却是从晋代开始。 这是有关造纸术的可查资料。 刘病已却相信,凭借中华民族人民的聪慧,造纸术的雏形出现的时间应该更早。 比如纺织技术出现的时候,一定有能人偶然发现了这种腐烂纤维聚集起来,又经晒干后的效果,便将腐烂纤维铺陈在丝织物上,做成了丝纸,只是凝合力不好,容易碎散而没有普及开来。 如果没有这种或者那种的偶然或者尝试,相信不管是到东汉还是晋代,造纸术还是未被人发明出来。 不过,刘病已将这醇厚的造纸技术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也无形中影响了知识的普及率。 刘病已正想找人把程谦和罗百义叫来。他一抬头,却看到两人正乐呵呵地一起跨进了圆形门。 “主公,您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的?”罗百义双手抱着两个长方形的密缝竹帘,一脸高兴地走到跟前来。 刘病已接过这两件东西,仔细端详一番,点了点头。“做得确实不错。” 罗百义大喜,高兴地扭头去跟程谦交换了一下颜色。 “您们来的正好,走,咱们去试一试!” 马上要揭晓谜底了,一直在为此事而郁闷的程谦和罗百义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刘病已令程谦关好了月牙门,又将提前准备好的案板放在水缸旁侧,又将一个推杆架立在水缸上方,这才拾起两张用极细的竹丝编成的帘子,放在浆缸中轻轻一荡,然后有节奏地左右轻摇,让水从框子上沥出,随后滤掉水,帘子上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拉过一旁的推杆,把框子放在推杆架子上,两手一上一下取出帘子,将其倒扣在旁边的案板上,再小心翼翼地揭开帘子,一张湿润的纸浆膜便留在了案板上。 望着案板上黄橙橙的东西,程谦和罗百义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这……这是何物?腐败的竹丝竟然能变成这等神奇之物!”罗百义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去想去摸一摸。 第103章 黄金万两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但他的手快要触及那东西了,手儿却缩了回去。 刘病已却笑了笑,继续捞纸浆。 刚开始的纸浆模太厚,刘病已调整了两张竹帘子的空隙。 随后便是考验抄纸的技术水准了。下手轻了,纸就会薄。下手重了,纸又太厚。 许久没有操手制作手工纸张了,多少还是生疏,但很快便又找到了诀窍。 至于如何学会的抄纸,还与他的一次追女友经历有关。 前世,他的大学班花工作第一年,便得到了到一个乡村扶贫的资格。让她苦恼的是一直找不到符合当地特色的扶贫诀窍。都知道他的点子最多,班花便打电话央求到他。他一听是班花的请求,二话不说,不管公司领导如何甩脸子不愿意,他还是请了假,买了火车票千里奔赴而去。 经过一番考察,发现当地的建筑古香古色,配合着山水连环,简直是人间仙境。在班花的陪同下,连续数日,他们走访了当地百姓,除了鲜艳的民族服饰吸引他的注意力外,还从老村民那里挖掘出了造竹纸的老工艺。 他便提出了让全村村民重新捡拾起古法造纸术,配合着美丽山水,搞起了旅游开发。 那个乡村果然大火,班花也顺利晋升了。 但他只是获得了她的甜甜的微笑,还有一句“谢谢”。初次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在那位班花正式在新职位上报到后的第一天便把他从微信好友里踢出去了。 连续几日,瞪着发出去的“恭喜”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叹号,他才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那时候,他加班最勤奋,难啃的工作做的最多,帮助公司救火的事情也最多,结果在年底时,获得的却是领导的空头支票。原本承诺的一切伟大理想统统是领导画的大饼。 人人的虚伪,还有生活压力的重击让他不堪忍受…… 刘病已咬了咬牙,努力抛却前世那些不快乐的记忆。 不过,幸好,前世的自己为了教会班花,手把手地教了她一整天。 不但教会了她,自己的技艺也摸到了火候。 很快,刘病已便做出了厚度适宜的纸浆膜来。 “主公……”程谦看着刘病已的奇怪动作,用手指着新出炉的纸浆,关心地提醒到:“主公,这个用来做衣服的话,一出汗就会散了……” 看了半天的程谦和罗百义对这些纸浆的用途猜测了大半天,程谦突然顿悟了:这个不是吃的,一定是用来做衣服的。今日大早,刘病已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还说着衣服有些太厚了,该换一些轻薄透气的衣服了。 “呵呵,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刘病已抄纸的速度越来越快。 每半天功夫,水缸里的碎末没了,纸张却已经堆得老高。 二百三十余张,去掉有些瑕疵的纸张,还能有一百八十多张好纸。 刘病已将有瑕疵的纸浆重新丢进水缸里打散了。 刘病已又取过一块儿案板,放在纸浆最上面,随后双手压在上面,又一屁股坐在了案板上。 纸浆里面的水纷纷被积压出来。 挤得差不多了,刘病已又搬来一块儿大青石,压在上面。 望着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东西被大石压成了一个整体,罗百义摇了摇头,“老夫阅历无数,至于这件东西,还是看不懂啊!” 程谦也是一脸的纳闷,着急地央求到:“主公,您还是给我们揭晓谜底吧,我们快要被郁闷死了。” 眼看着纸浆里的水分被积压地差不多,刘病已这才搬掉了大石块儿,取下案板,将纸浆一张又一张地小心翼翼揭起来,贴在旁侧平整的墙壁上,又用事先做好的刷子将纸浆刷平整了。 罗百义和程谦有模学样地也这般操作。 他们边忙碌着边摇头,始终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百义则将这纸浆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研究起来,众多纤维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浓缩的千山万水图,细细看去犹如秋季里的万千芦苇,又如密不透风的森林。 等三人将纸浆全部贴在墙上时,先前贴上去的在阳光和高温炙烤下,已经初步成型。 刘病已小心翼翼地揭下来,放在阳光下一照,薄如蝉翼的纸张,轻薄软绵,温软光滑,透着细腻与十足的韧劲,黄橙橙的暖色凸显尊贵与大气。后期只要再加一些漂白之物,便可制作出色泽洁白的纸张来。 刘病已望着久违的纸张,忽然想起了前生的厕纸,餐巾纸,还有能够蜷曲起来一手握住的书本。 刘病已眼睛有些湿润了。这样的东西在前世司空见惯,万万没想到此世却是黄金一样珍贵无比。 刘病已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罗百义和程谦。两人小心翼翼地捏着纸张,露出了无比震惊的喜色。 “这……这到底是何神物?” 刘病已微微一笑,随后对两人说道:“想知道这是何物,跟我来!”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了欣喜之色,刚忙跟随刘病已进入书房。 刘病已将纸张铺在桌面上,取过毛笔,在上面下起了字儿。 “寒溪浸楮舂夜月,敲冰举帘匀割脂。焙乾坚滑若铺玉,一幅百钱曾不疑。” 当程谦和罗百义看着毛笔的墨汁儿竟然均匀地落在上面,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字体时顿时高呼起来:“这……这竟然是这种神奇之物!” 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见刘病已书写完毕,罗百义急忙将纸张抄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用手指捻着纸张。 “这等神物真是妙啊,妙啊!把腐烂竹丝捣碎,又经碾压,成为一个均匀细腻的整体,去除水渍后,神物便出现了。妙啊,妙不可言呢!” 程谦手里抱着纸,高兴地笑道:“若是用它来记账,早就用不了那么多沉重的竹简了。” 罗百义一听,立马灵光一闪,惊异地问道:“何不用此神物来记录东西呢?儒家经典,工匠绘图,生活记事皆可由此神物啊。” 程谦忙问道:“不知此神物该叫做什么名字啊?” 刘病已微微一笑:“我叫它纸。” “主公说的是这个‘脂’吗?”程谦指着纸张上的诗句,又着重点了点“割脂”的“脂”字。 “猪肉脂可炼化为油,竹丝凝练变为宝物,谓之脂,也是理所当然。” 刘病已知道两人误会了,忙接过那张纸,在诗歌的上方写下了几个字作为这首诗歌的题目: 卧龙山下黄金纸横空出世。 刘病已又用毛笔杆儿敲了敲这个题目,说到:“我说的是这个‘纸’字。” 程谦和罗百义正在纳闷,刘病已又提笔写下“方絮曰紙”。 “妙!妙啊!丝絮凝之,平滑如砥。谓之纸最适宜了!”罗百义哈哈大笑。 程谦恍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纸张惊问道:“主公,您之前所说的黄金万两就是指的这个纸?” 刘病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纸有了,就差篆刻了!” 第104章 活字与造纸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篆刻?篆刻与这纸张有何关联?”罗百义指着纸张问到。 “大有关联!”刘病已说着吩咐到:“罗师父,手头上有没有一块儿雕刻已成的木板,却没有安装在家具上?” “有!”罗百义想到了今日上午还在精心雕刻的一个牡丹花纹的木板,边回复到:“主公要用的话,我立马拿过来。” “好!速去速回。” 等罗百义提着一块儿板子回来时,刘病已和程谦已经将晾晒好的纸张收拾起来,藏在书房的大木箱子里,还上了锁锁好。 桌面上还铺好了几张纸,等待着做演示。 刘病已将刻了牡丹的木板涂上一层墨水,之后反过来往纸面上轻轻一按,说道:“看好了啊!” 等刘病已将木板抬起来时,纸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牡丹图案。程谦和罗百义大为惊叹。 “妙!实在是妙!” “这纸还真是一个大宝贝啊!” 刘病已问到:“程叔,我让您找的瓦当拿来了吗?” “拿来了!”程谦说着将手中捏着的四个小瓦当递给了刘病已。 刘病已接过这四个瓦当忽然一怔,他抬眼狐疑地看了看程谦。 “程谦忙说,这四兽瓦当是瓦窑那边来推介瓦当时带来的样品,咱们普通百姓是不能用的,老夫觉得它们异常精美,便将它收藏起来,摆放在博古架了。” 刘病已这才点了点头。要知道四兽瓦当用于宫廷和礼制建筑,有展现皇权之意。想想看,四神镇四方,那么宫廷便是天下,是中心。普通百姓的民宅哪能消受得起这份威严。 所谓四兽瓦当,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在当时它们被称为“四神”,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四方的二十八宿。中国的传统建筑大多坐北朝南,四神兽分别以东面左青龙,西面右白虎,南面前朱雀,北面后玄武的形式出现。 四神兽瓦当之所以流行,在于彼时盛行阴阳五行观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是阴阳五行中的一个完整的子系统。且它用于宫廷和礼制建筑,有展现皇权之意。四神也被视为武力的象征,被刻在瓦当上,有护佑四方的神力。所以借此驱邪镇宅,保佑江山社稷永固。 观一斑可知全豹。提到了瓦当,不得不让人对中国传统建筑艺术叹为观止。中国人在建筑上的讲究,可谓达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小小的瓦当虽然不过方寸,却也不容小觑,做得异常精美。 彼时的瓦当上除了神兽图案,也多刻有文字、百鸟、花虫等吉祥图案。秦朝前,瓦当图案也是花样百出,春秋战国列国争雄,争奇斗艳的瓦当图案几乎代表了当时诸国国力的竞争代表。 瓦当的寓意自然是一种身份。不是所有人家都住得起瓦房,所以能够用到瓦当的首先是皇家,然后是官府和贵族。瓦当的尺寸有讲究,除了与地位有关,还与房屋建筑大小有关。 文字瓦当字数不拘,从一个字到十几个字均有,不是“无极”“万有熹”“长生无极”之类的吉祥话,便是“惟汉三年大并天下”“崇涌嵯峨”的记事语。不管几个字,都以排满当面为主。且多为篆体,大气典雅。加上布局巧妙,比图案更精致。 把内心丰富的世界勾勒在了这个方寸之间,表现出足够自信地彰显博大的汉文化。把字雕在屋檐的瓦当上,是让天下人都来瞻仰吧。 程谦捏起一个瓦当说到:“四神瓦当无论图案形式,还是尺寸大小,都有严格规定。龙纹瓦当圆径五寸七九,龙头大张,龙体盘曲,气宇轩昂。虎纹瓦当圆径五寸一六,瞪目张口,虎腿伸张,腾骧咆哮。朱雀瓦当圆径五寸四九,或是夔凤,或是鸾,或是凤凰,口涎宝珠,昂首翘尾。玄武瓦当圆径五寸七,龟伏蛇曲,凝重不失活跃。且它们都有一个明显的中心,图案围绕中心填充,富丽充盈,动静相生。” 他们分说期间,刘病已早已依次将四神兽图案涂上了墨汁,之后往纸张上用力一按,四神兽的图案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刘病已又提笔在各自图案下方写道:“朱雀”“青龙”“玄武”“白虎”。 “好!太好了!有了这纸,真乃天下人之福啊!”程谦高兴地惊叫一声。 罗百义眉头一皱:“可以用这纸印字啊!” 刘病已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说到:“不亏是工匠之首的罗师父啊!” 刘病已这一夸赞,令罗百义老脸一红。 刘病已随手从桌子上取过一捆竹简递给罗百义:“先刻写一版试试。” 罗百义双眼猛地瞪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灵光:“老夫可以刻写一套诗经啊,只要纸张足够。” 刘病已很是佩服罗百义的智慧,点了点头,不过他取过一个瓦当,比对着印在纸上的图案说到:“罗师父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罗百义走近了,仔细端详起来,良久才说到:“瓦当的神兽面朝左,而印在纸张上的却是面朝右。” 刘病已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到:“若是文字瓦当,印在纸面上的必然是反字。所以,若想让文字印出来是正字,在木板上雕琢字时必然是把字反过来。” 罗百义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揭开谜底后,程谦和罗百义心中爽快无比。 程谦更是喜色满满,靠着制作纸张这种新奇之物,一定会发大财。 刘病已嘱咐到:“两位叔叔也看到了,其实纸张的制造过程并不复杂,所以,我们若想把握住这一核心技术,必须要做好保密措施,否则,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会失去发家致富的机会,还会遭遇杀身之祸。” 对于保密措施,两人自然是信誓旦旦,但一听到杀身之祸却皱起了眉头。 两人不解地朝刘病已望去。 刘病已会意,沉吟一下说到:“你们也看到了,纸张若印上字就变成了书本。书本是什么?方便了天下人读书,但却戳了某些势力的利益。” 第105章 颜如玉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程谦和罗百义皱着眉头听着。 刘病已继续说到:“竹简沉重无比,一部诗经下来,更是多地堆积如一牛车。不便于携带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知识的传播。但在我们纸张这种轻便之物出现之前可是有便于书写的锦缎。那为何不能在锦缎上书写文字呢?” “价格昂贵是一方面,若是真想传播知识,完全可以努力改进材质,降低锦缎的价格。但为何没有这样做?至于深层原因,还不是他们压根不想让更多的人接触知识,借以垄断读书士子,进而通过人才垄断朝政?” 刘病已这般说,惊地程谦和罗百义目瞪口呆。 “这么说的话,咱们的纸张岂不是不能够进行售卖了吗?”程谦着急地几乎要哭了。 刘病已摇了摇头,“怎么不能卖?不但要卖,还要变着法儿地进行神秘营销。相信,当时候陛下也会跑来求咱们呢!” 程谦和罗百义一听这话,吓得面面相觑。 “所以啊,若想把这纸张变成咱们发达的宝物,就必须要注意保密!” “对!要绝对保密!老夫这就去把院中的浆缸毁掉。”程谦说着连忙朝门口跑去。 “哈哈,不急!咱们只要把每一道工序严密分开,每个岗位定专人,再把最关键的抄纸环节由罗师父安排亲近之人操作。” 罗百义狠狠地点了点头:“明白!抄纸技术老夫可以传授给三位徒弟。” 刘病已摆了摆手,“不可全部教给他们。”刘病已想到那些为了巨额财富而与师父反目成仇的人太多了,就立马打消了罗百义的计划。 “选一位徒儿抄纸,再选一位徒儿,我还有重任交给他。至于另外一位徒弟我还有一项重要发明传授给他。” 罗百义大喜,顿时觉得自己跟了刘病已真是明智之举。 程谦也笑着说道:“有时候老夫在想,主公一定不是人,而是神!” 刘病已和罗百义一愣神儿,结果听到了一句奉承话,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新造的工事。”刘病已高兴地一挥手,带着程谦和罗百义赶往新搭建的工坊。 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修筑的大池塘。池塘较浅,却被平均分割为了八个小池塘。 “这就是斩竹漂塘工序,将新嫩的竹子斩断,放入池塘,浸泡一百日以上,利用天然微生物分解并洗去竹子之青皮。” “何为微生物?”罗百义不解地问到。 刘病已突然觉得头大了,该如何解释呢?这时,刘病已瞥见了旁侧还有一棵柿子树,树上还悬挂着一个干掉的柿饼。柿饼被乌鸦啄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干肉。而在开口处却长着一些白色的霉。 刘病已一指那柿饼,说到:“柿子发霉,靠的便是微生物。若是没有微生物,柿子就会一直保持原样,鲜艳无比。” 罗百义虽然一时不解,但还是略微懂得了一些。 “这些新奇名称,主公都是从哪儿学来的?”程谦这么一问,刘病已有些愣神了。 “我啊,经常看书,而且看得很杂。而且非常喜欢看百工之手记,慢慢地就让脑袋灵光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出来了。” “哦?读书就是好啊!” “是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程谦和罗百义闻听此言大喜,“哎呀,主公真是出口成章啊!好一个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得恰如其分呢!” 三人哈哈一声笑,继续观瞻造纸用的东西。 此时,三人来到一个大容器面前站定。 面前的大容器由两部分组成。下方像是一个巨大的瓦罐倒扣着,并开了口子。上方则是一个高约一丈的大木桶。 “这是煮徨足火。将浸泡好的竹子,放入徨桶内,并掺入石灰,蒸煮八日八夜。用了这个神器,造出来的纸张就会洁白如玉了。” …… “这是透火焙干。将湿纸逐张贴在墙壁上。两排土砖竖立,中间空着,砌成夹巷。只要在巷中堆柴生火,土砖温度上升之后,湿纸就会被焙干。干燥后,揭起即得成纸。” …… 罗百义这才恍然大悟,“之前不明白用来做什么,一头雾水,等知晓了才懂得其中道理。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刘病已点了点头,此时的人不是不聪明,而是眼界和思路受阻,这个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捅开了便能想通了。 三人又设计了一下,加了一些工序,保证每道工序隔绝开来,确保不泄密。 第二日一早,刘病已跑步回来时,罗百义已经将刻好的一块儿木板交给了刘病已。 刘病已刷上墨汁,按在纸张上,确实得到了《周南》的片段。 刘病已端详着这块儿木板问到:“罗师父刻写这一块儿板子用了一晚上?” 罗百义红着眼睛,点头到:“用了整整一个通宵。” 刘病已微微一笑,问到:“若是需要其他篇幅还是要继续刻下去,这样的速度太慢了,工匠们也太过劳累了。” “那可怎么办?”罗百义着急地问到。 “把这个板子锯开,把每个字变成独立的木板,用的时候随时拼凑,另一篇文章便出来了。”刘病已用手掌横竖比划着木板。 罗百义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好法子!老夫怎么没想到呢!对了,何为锯?” 刘病已这才想起,锯子传闻是春秋鲁国人鲁班发明。他在上山爬坡时,拽住一捆青草往上攀爬,结果用力太猛,撸着草叶子滑了下来,手儿被滑出了一道血痕。鲁班惊讶于柔韧的草叶子竟然划破手掌,仔细端详才发现草叶子四周全是牙齿状的东西,由此感想,才发明了锯。 刘病已取过一张小片纸,在上面画了一个锯子。 罗百义接过这张纸,望着上面的东西愣住了,“主公,此物由何材料打造?” “用青铜。” 罗百义皱起了眉头,“青铜铸造,需要官府的文牒,才可打造呢。” 刘病已想了想,说到:“我去找一下新任县令,该去拜会一下了。不过,将这个锯的模样刻在一块木板子上,别用咱们的纸张了。” “好来!”罗百义连忙仔细观瞧了那锯子模样,转身跑了出去。 刘病已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地出神:“到底历史书有多少可信的?锯子难道不是鲁班发明的?真是奇了怪了!” 刘病已摇了摇头,迈步前去吃早餐了。 第106章 观赏大宅院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提着礼物前去拜会了新任县令,双方自然是一番寒暄和吹捧。 刘病已顺利拿到了去铁匠铺打造锯子的文牒。 罗百义的雕刻工作也顺利展开。 几日里,罗百义又安排好了造纸工匠,反复试验了多次,终于造出了纸张。 刘病已检查着工匠们的成品,暗暗赞叹,无不为工匠们的技艺所折服。 因才适岗,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这些管理学的基本原则还真是大有道理。 印刷工坊步入正轨后,工匠们便日夜操劳,赶着印制书本的进度。 又到学房休假之时,张贺带着郭福、郭禄,以及朱安世一同前来大院赴宴。 刘病已兴冲冲地带着他们逛遍了大院儿。 郭福和郭禄高兴地到处乱蹦乱跳。 张贺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他待刘病已如亲生儿子。儿子有了出息,这位做父亲的自当是高兴至极。 来到一座别致的小院子,那里有几间上好的房间,场院内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有假山,还养了一些金鱼。一座小桥横跨池塘,小桥的另一端则连着一座小凉亭。 几人来到此院子时,刘病已指着这座精致的院子说到:“张大人,此院子里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此处便作为张大人的休息之所吧。以后需要散散心,需要养养神了,便带着郭福和郭禄前来居住上一段时间,我也好跟你们亲热亲热。” 张贺将院子仔细打量一番后,又到各个房间看了看,甚是满意。“好啊!大财主的盛情邀请,老朽怎可忍痛婉拒!”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朱安世不高兴地说到:“亚父都有上等院落,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太失败了。被某人一个通知叫来,还是负责训练家丁,却是一个干活的命。” 他这般冷嘲热讽,又激起大伙儿的哄笑。 刘病已连忙说到:“师父莫急啊,好事儿见者都有份儿。来吧,咱们去师父的院落瞧瞧。” 朱安世的院落简单地很,除了房间布置地多为精巧兵器藏在柜子里外,也别无装饰。只是略微不同的是院子大而平整,上面还架了一些用于锻炼身体的器具。 单杠,双杠,吊环,鞍马。 望着这些新奇事物,众人都来了兴致。郭福和郭禄更是玩了起来。 “我来给你们露一手。”刘病已一个起跳,飞身起来,抓住单杠,之后将双脚倒挂在单杠上,连续进行着三百六十度大回环,且不时前后变换旋转着。 练到尽兴之时,刘病已还不时模仿起猿声和公鸡的叫声,甚至站在单杠上扭起了搞笑的秧歌,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又是何物?”朱安世指着吊环问到。 “这个用来练习后空翻前空翻很有用处,既可以帮助练习轻功打斗,又可以锻炼藤球技艺。” 一听到有助于玩藤球,郭福和郭禄争相去玩吊环了。 自从刘病已弄出藤球来,学院里的孩童们几乎玩疯了。连将士们闲暇之时,都会玩上几局。 很多人却不叫它藤球,却唤它为“病已球”,算是对刘病已发明此球的感激吧。 刘病已闻听后尴尬地一笑,心里默默地对藤球原发明者表示歉意。 朱安世拾起一个石锤,举了几下,问到:“爱徒是否将为师的教导荒废了?” “没有!徒儿每日都举石锤一百下,现在已经很轻松了,现场给师父演练一下。”刘病已说着便举硾示范起来。 刘病已已经不似数月前那般柔弱了,举起石硾来不但轻松无比,还速度极快。 众人看得兴起,拍手叫好。 “好!看来为师明日一早要给你加点儿佐料了!” 众人又欢欣鼓舞热闹一番。 逛了大院子,众人朝着后院大堂走去,那里今晚将举办盛大的欢庆宴席。刘病已宴请张贺和桑大人,以及师父朱安世,同时宴请众家丁。 程谦为此忙前忙后,顾不上招待众宾客了。刘病已便亲自带着张贺等人在院子里走走。 两人走至花园中,春花烂漫,枝头上已经露出了新嫩的叶芽儿,春天真的来了。 张贺沉吟一番,最终还是跟刘病已说到:“病已啊,你能有今日,可是太子在天之灵保佑啊。” 刘病已抬头,看到张贺神情黯然,不免将笑容收敛起来。 张贺叹息一口气:“若是太子能亲眼看到您的今日该有多好啊。” 刘病已戚然说到:“若是祖父在世,或许看到我这般会不高兴。” 张贺一怔,不免盯住了刘病已的脸庞,用眼神表示疑问。 刘病已继续道:“祖父心怀天下民生疾苦,他宁愿让我把买这座宅子的银两捐出去给百姓,绝不容许我来买了房宅田地,用于个人挥霍。” 张贺点了点头,依照太子的个性,刘病已所说的也并非虚言。 “但病已买了这田宅也并非为了个人享受,而是以图更多的抱负,实现养民以福祉,也是不枉太子在天之灵的期盼。” 想想刘病已前不久解难民之良策,张贺点了点头,知道刘病已的心思还是亦如太子那般,心怀天下百姓。 “如果病已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谈何什么抱负?空有抱负,还会抱怨报国无门的那些人,其实还是自身能力不足。若自身能力足了,报效朝廷还不是举手之劳。” 张贺为刘病已的见解透彻欣喜不已,哈哈大笑。 刘病已又问到:“病已还有件事央求张大人帮忙。” “你且说来。” 刘病已便说到:“我想托张大人将一百两银子送给廷尉监丙吉。” 张贺一听到丙吉这个名字,问到:“病儿是怎么知道丙吉与你之间的事情的?上次你在狱中被关押,老夫按照你说的找到了他。不只是老夫纳闷,连他也是十分纳闷,为何要找到他。但他确实是尽心尽力之人,为了你跑前跑后。当时,老夫很感动,他能为了你而这般鞠躬尽瘁。后来……” 张贺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病已微微一笑,“张大人也知道了丙大人在病儿襁褓之时的养育之事吗?” 张贺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07章 神灵护佑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刘病已其实早就想好了,若是张贺问起此事来,该如何回答。 刘病已深吸一口气叹息到:“我在狱中那会儿,应该找谁,什么也不知道。但我曾经有点似梦非梦的经历,让我顿悟了很多事情。” “哦?”张贺一听这玄妙的经历,立马来了兴致,忙问到:“你在狱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那时候昏昏迷迷的,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但我很真实地看到了祖父站在我的面前,他跟我说当年若不是丙吉救我,我早就成为亡命鬼了。若不是渭城的胡组与淮阳的郭征卿悉心照料,我早就病死了好几回了。” “哦?真有其事?”张贺的眉头皱地更高了。他的呼吸开始紧促起来,“太子魂魄不散,聚集在病儿身上,难道果真如此吗?” 张贺虽然声音很小,但刘病已听了,心里还是暗喜,他知道历史中的原主是如何被搭救的,当然与这些魂魄什么的无关了。但若不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张贺这一关就说不过去。丙吉那边更是难以言说了。 为了不让他们有乱七八糟的猜疑,刘病已只能出其下策了。 “祖父的声音是那么地振聋发聩,祖父的身影也是那么地逼真,只是当我起身要靠前时,突然晕厥栽倒在地。缓了半天,等我苏醒来时,耳畔还是祖父的声音,念叨着‘丙吉’、‘胡组’、‘郭征卿’三位恩人的名字。” “我深深懂得祖父是一个宅心仁厚,懂得感恩之人,我既然受了这三位恩人的大恩,却不施行报答之举,祖父也不答应啊!” 张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在他心中的疑惑终于因为得到了某种证实而解开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他转身看望刘病已的眼神里竟然含着无限的柔情和敬意。 刘病已知道,张贺一直认为太子刘据的魂魄俯身在自己身上,之前此种想法仅限于猜测,现在终于深信不疑了。 要不然,刘病已能够知道幼小时期的事情,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谁会告诉他? 连张贺都不是很清楚,只是捕风捉影了解一点儿蛛丝马迹而已。 刘病已竟然将三人的名字和籍贯都说了出来,可见是太子刘据魂魄聚于刘病已身上的说法是事实了。 太子刘据宅心仁厚,一直奉行仁德,与民休息,与民富贵。刘病已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天分,还不是证实了这一说法吗? 张贺越想越激动。 激动的他仰面朝天,眼泪哗哗而下。他在心中呐喊着:“太子不灭,天下人有福了!” 刘病已转身朝远处踱步起来,假装没看见张贺的激动表情,缓缓地说到:“老牛尚且有舐犊情深,慈乌更有反哺老乌之私情,何况是对待病已的救命之恩呢?病已当年在狱中之时虽然年幼,才两岁有余,但却将那时的场景刻写在脑海之中。” “长大了一些,时常会在梦中被那时的险恶境况所惊醒,几位照顾我的老妪的模样更是刻写在我的脑海之中。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还以为是噩梦。更不知道那三位恩人的名字,直到祖父出现,告诉我了实情。” “在杜县东南城,我在流民之中竟然碰见了渭城的胡组,虽然时过境迁,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老人家。当我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她激动万分,便将当年丙大人如何抵挡”郭穰,抗旨力保我的性命,如何自掏腰包雇了渭城的胡组与淮阳的郭征卿照顾我数年。” “若我不知倒也罢了,但幼儿时的场景时常出现在梦境。我想应该是祖父在教导我一定要懂得感恩,懂得报答。要不然这一切巧合该如何诉说呢?” 张贺越发地激动了,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刘病已竟然对幼儿时期的恩人怀有报答之心,那么对待自己呢? 他在为当年欣然接受友人的委托而庆幸不已。 这个少年之前一直浑浑噩噩,胆小如鼠,突然之间变得睿智起来。让人惊艳的是,他在短短数月的功夫竟然创造了那么多的惊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想想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何德何能?还不是因为太子刘据的灵魂在帮他。 想到这里,张贺一直悬疑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他今日可断定:刘病已乃太子刘据魂灵之所托付。 张贺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问到:“病儿想让我怎么帮丙吉,还有你说的胡组和郭征卿?” 刘病已回答:“我现在其实也做不了多少,除了钱也没什么东西了。我想麻烦张大人给三位每人送去百两银子。他们若是问起谁送的,就以亚父的名字,表达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他们若是不肯收呢?” “不肯守,就请他们来我这里,我给他们养老。” 张贺一想这样的回答,那三位宁可收下银子也不愿意前来麻烦刘病已了,顿时为刘病已的睿智和感恩而高兴。 “好!我帮你!”张贺点了点头。 刘病已又说到:“张大人还要帮丙大人一下,钱财乃身外之物,也不能长久。况且依照丙大人的个性,这次的银两他能够送下,下次再送去,恐怕他不会收了。” 张贺点了点头,说到:“丙吉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官职小,每月的俸禄要供养一大家子人,生活很是困苦。” “所以,我想请求张大人,把他给霍光霍大人引荐一下。” “哦?为何要把他引荐给霍光呢?我可以把丙吉引荐给桑大人。桑大人一直在为你拥有太子的魂灵而高兴……”张贺突然醒悟自己失言了,忙打住了。 “张大人按病已的意思做吧,对霍光不用说太多,只是说一下我托情给丙大人送银两,然后说一下丙吉当年搭救我一事,便可以了。” “只是这么简单?”张贺很是狐疑地问到。 “就是这么简单!”刘病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张贺突然想到,刘病已乃太子刘据魂灵所据,立马就想通了。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108章 开战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桑弘羊处理完公务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赴约。等他到达杜县卧龙山下的庄院时,已近午时二刻。, 张贺作陪,刘病已做引领,又陪着桑弘羊逛了一圈儿大院子。 这次却是走马观花一样,但还是花掉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等众人在酒宴席上落座,桑弘羊便讲了讲今日为何迟迟来到,正是朝堂上为了春闱论辩会之事。 “病已,”桑弘羊望着这个亲手扶持的小子今日能有这般成就,着实打心里高兴,称谓上自然是以长者的身份来呼唤刘病已了。 刘病已微微欠身,回答到:“小侄儿在。” 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回答“学生在”了,这样的身份说明此刻处于家宴,而非宴请朝廷命官。 坐在桑弘羊一旁的张贺听了乐呵呵地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则一脸的欣喜。 他们跟这么高位置的大臣一块儿坐下吃饭还是头一会儿。以往都是见一面,拜礼一下便走远了。这次能跟大臣一起吃顿饭,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 当然,他们自然明白,这还不是多亏了刘病已这样的皇族身份。但他们跟刘病已的时间太长了,又是同患难过来的,一直把这位丝毫没有皇族架子的刘病已当成小弟弟看待,也就不觉得什么。 但身旁可是一位炙手可热的重臣啊。 他们怎能不激动紧张。 只要搞大型家宴,刘病已必然要宴请全家上下一起共餐。以往的家宴,他们早就沸腾起来,划拳行令,劝酒声,吵闹声,热闹非凡。 但今日他们自然是噤若寒蝉,都在听坐在主桌位子上的桑弘羊说话。 桑弘羊却不忌讳这么多人一起共餐,他在家拘束,在朝堂上拘束,在外面应酬也拘束,突然有了这种轻松的场景了,怎舍得拒绝呢? 起初,在快要落座时,张贺曾问询过他,要不要在单间设一桌? 桑弘羊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就在这里,这儿热闹!老夫已经十几年没有享受这般热闹了,当年还是陛下喜欢郊游的时候,彼此间没有尊卑礼数拘束,只有老兄弟的感情,但现在都被朝政忙得顾不上这份消遣了。” 众人自当是开始同情,甚至可怜桑弘羊。但刘病已却听出了里面的真真假假。 他心说,官场的人说话,几分真几分假?恐怕他是想要当众宣布什么大事儿吧。 果然,桑弘羊一经落座,便借由来晚一事先进行抱歉,随后便谈到了今日朝堂上吵得沸沸扬扬的事儿。 “还不是为了春闱论辩会的事儿嘛!倪大人为此忙忙碌碌了近两个月,结果,昨日不断有人上奏章要求延期举行。” 张贺一听皱起了眉头,探头过去,低声问道:“是哪些人要求延期?这又是为何啊?”虽然声音被压低了,但众人还是听得分外清晰。 桑弘羊叹口气,说到:“说来都是为了另一件事。你们可以先猜一猜。”桑弘羊笑着捋着胡须看向众人。 众人都纷纷不明白,窃窃私语一番,旋儿都互相摇了摇头。 桑弘羊正要揭晓答案了,刘病已想了想说到:“若想把下了圣旨规定的首次全国性的论辩会延期,恐怕是与影响整个朝政安危有关,若侄儿大胆猜测一番,应该是为了匈奴之事吧?” 桑弘羊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双眼迸射出了狡黠的目光来。 他大笑一声,说到:“侄儿说得对!” 桑弘羊这么一敲定了刘病已的猜测,众人哄地一下子议论起来。 程谦赶紧站起身,冲大伙儿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安静,桑大人和张大人要发话了。 张贺纳闷地问到:“病已,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大伙儿的疑问。 桑弘羊也笑着问到:“侄儿,说说你的理由。” 刘病已沉思一番,说到:“现在是阳春三月,北方的草原也开始渐渐暖和起来。相信再过一个月时间,整个北方草原将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时节,正好是放牧的最佳时机。但经过这些年的征战,大汉将士们已经越过了长城,占据了他们大部分草原。” “匈奴现在已经被赶至草原北部地区,那里常年寒冷,无法满足放牧。在放牧最佳时机到来之前,他们肯定会采取措施夺回草原。满足牧民放牧,用以分割为其他合伙的小部落,以征得支持,同时通过畜牧,壮大自身实力。” 桑弘羊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张贺抬头,惊讶地瞧瞧刘病已,又瞧了瞧坐在身旁的桑弘羊,只见他也正目光炯炯地瞧着刘病已,满含欣慰和赞赏。 刘病已继续说到:“匈奴一定是联合了其他部落一同来对抗大汉吧?” 桑弘羊又笑着点了点头,说到:“正如侄儿所言,匈奴以牛马羊以诱饵,与草原各部落联合,西部有乌孙,东部有乌桓,期间还有楼兰、轮台、郁成、大宛等几股流窜的小部落,基本上是从北方全境进行侵扰。” 刘病已点了点头,依照匈奴的狡猾,他们必然要这样做,让大汉西北,东北方向的小部落先乱起来,以此来牵制大汉的兵力。 大汉的疆域的确不小,正因为这样,北方的疆域边界线也太过狭长了,光是派兵驻守,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何况还要通兵征战,战线一长,大汉的兵力就会被稀释开来,正北方的征战便有了突破口。 匈奴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是精妙啊。 道理虽然简单,但这也确实是大汉的软肋。 现在这个时刻,刘病已才深深地体恤到刘彻的难处。 要想保住大汉北方边疆的安宁,就需要派兵驻守,一旦派兵,不但需要大量人员,还要靠雄厚的战马粮草。这样一点点累积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开销数字啊。 刘病已在想,如果是自己坐到他的位置上,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第一步,灭掉这些现存的隐患,把小部落全部收编,铲除匈奴加以利用的钳制资源。第二步,修缮长城,用这个防御工事,避免匈奴入境扰民。第三步,长驱直入匈奴,先打掉主要部落,之后靠着拉拢和打击的手段逐个对部落各个击破。 “贤侄在想什么?”桑弘羊发表了一些观点,但刘病已却没有听到。桑弘羊见他有些走神,便问道。 刘病已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收起了这个思绪,笑着说道:“我在想该如何收拾匈奴。” “哦?是吗?陛下和大臣们正为兵马不足而考虑征兵呢。贤侄儿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不但桑弘羊感兴趣,连张贺,以及众位都感兴趣了。 刘病已当然不能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 第109章 出良策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刘病已稍微沉思一番,理了理思绪,这才说道;“这个策略可以说是又打又拉,而且不用派出将士,更不用招募更多的士兵。” “何为又打又拉?又如何不用派出将士?”桑弘羊惊讶地问到。 “不管是乌孙,还是乌桓,他们之所以答应匈奴一起对抗大汉,无非就是想得到车马牛羊等战利品,既然如此,只要我们答应给他们更加丰厚的车马牛羊金银珠宝,相信他们会做出考恒的。对付他们根本就用不着兵马,朝廷分别派出要臣携带一部分物资前去对接便是。这是拉拢的手段。” 桑弘羊眯着眼仔细听着。 刘病已接着说:“对于匈奴主力则是以狠狠的打击为主。在打败主力后,对其他匈奴内小部落还是要以拉拢为主。匈奴内部也并非众多部落都坚持征战。可以采取拉拢的方式各个击破。” 桑弘羊点了点头。 “今日朝堂上,大多文臣也是这种策略,派出使团说服各部落,但主战的那伙人却坚持要大举兴兵,一切对立面都要兵戎相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番。” 张贺皱着眉头凝思道:“若是那样,天下的青壮劳力恐怕不足了,还谈何什么兴农。” 刘病已微微一笑:“好勇武之人的功绩何来?还不是靠着征战往上爬,殊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桑弘羊一听这话将眼睛细眯地越发厉害了。“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贺长叹一声,“一场征战,将军捞取了功与名,但士兵们呢?毁了多少个本来圆满的家庭啊。” 张贺说完这话,众人都沉默起来,现场鸦雀无声。 朱安世与元大牛眼里却闪出了意味深长的冷光来。 刘病已见现场有些尴尬了,急忙找了一个新的话题,将气氛热络起来。他笑了笑说到:“桑大人说春闱论辩会要延期了?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啊?” 此时,口渴难耐,刘病已端起水杯喝起了水。 “倪大人查了日历,觉得六月有几日是好日子,初步定在六月初六、初七、初八,奏章已经递交上去,等待……” “噗!”刘病已一口水喷了出去,幸好桌面上还没有上菜。 咳咳咳…… 刘病已痛苦地猛烈咳嗽起来。 “病已,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刘病已当众出糗,张贺板着脸呵斥到。 旁边的程谦连忙上前来给他捶背。 六月七日,六月八日,六月九日?在前生,这日子对全国高中学子而言,可是觉得命运的大事。 没想到,这相隔千年的岁月,竟然冥冥之中被什么联结起来,传递着不可言说的微妙。 刘病已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气来,笑着说道:“确实是好日子,昨晚我做梦还在纠结,为何我参加的春闱怎么是在六月,朝廷原定的可是三月末啊。刚才桑大人这般说,我才想起了昨晚的梦,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哦?果真有此事?”桑大人皱着眉头,用一种看待怪人的眼神盯着刘病已。此事,张贺附耳到桑大人跟前,悄声声说了些什么,桑弘羊听完惊讶地猛睁大了眼睛,旋儿朝刘病已望去,好一会儿那奇怪的眼神才恢复了正常。 刘病已大体也猜到了,张贺一定是告诉他,太子刘据的魂灵寄宿到自身的故事。 刘病已为了搪塞那些未卜先知的事情,所以编了这么个瞎话,没想到他们这些人还信以为真了。 有人重新擦拭了桌面不久,热气腾腾的菜品才陆陆续续被端上来。 刘病已给各位宾客斟满了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之后开始唱祝酒词。 觥筹交错,笑谈趣事,自是一番热闹。 酒宴维持了近一个半时辰的功夫。张贺被人搀扶着去了新院子去睡下午觉。桑弘羊则要回府休息。 刘病已亲自送桑弘羊到院门口。 桑弘羊拉着刘病已的手说了很多心里话。刘病已自然知道,他是把自己看成了刘据魂灵附体,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如今朝政上的几个股势力。刘病已有些诧然。要知道桑弘羊一向口风极严,很少对旁人吐露心声。 刘病已听了后,嘱咐他一句:“桑大人不要为此焦虑,未来的武将们也翻不了天。而文臣们也还是以主和为主。不过,桑大人要注意对待霍光这位大人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病已心里在想,如果历史不会出差错的话,麒麟阁十一功臣应该是出现的吧。 桑弘羊醉眼惺忪地盯着眼前的虚空呆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贤侄儿,老夫问你,派使者去各部落,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桑弘羊还是惦念着对各部落用游说的方式。 刘病已淡淡一笑:“放心吧!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使者的。拒绝了使者相当于拒绝了我大汉庞大的金银财富,牛马羊羔。若对方换作是桑大人,桑大人忍心拒绝吗?” 桑弘羊一琢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针见血啊!” 桑弘羊打一醉酒饱嗝,摇着头说到:“老夫要上呈奏章,力争朝廷先派使者前去说服各大部落,这样以来就不用朝廷再行征兵之事了。” 刘病已抱拳微微施礼:“我大汉能有桑大人这样的父母官,乃我大汉之幸也!” 不过,当桑弘羊踏上马车的当儿,突然转身对刘病已说到:“贤侄儿,倪大人托老夫给你小子捎个话儿,他问你什么时候回书院?” 刘病已稍微一沉思,便回答说:“桑大人,烦请您跟师父说一声,学生还有一桩心事未了。等那事儿办妥了,便回书院听取师父教诲。” 桑弘羊点了点头,抬起软塌塌的手指对着他比划了几下,“你小娃娃还有什么心事儿,快快办妥了回去读书,别整天想着贪玩。” 刘病已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到:“侄儿并非贪玩,而是为天下读书人之事。” “为天下读书人?”桑弘羊沉吟一番,咂摸着这番话的意思,摇了摇头表示不懂,“好!只要你不是贪玩就好!” 桑弘羊好不容易在刘病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钻进了车轿里。 刘病已抱拳行礼,向桑弘羊告别。 第110章 千古句读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这段时间,郭福和郭禄带着马车把全套的诗经书简托运来,足足一大马车。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张贺送了回去。 张贺这几日待在庄院里,着实陶醉于这番恬适闲淡,走的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 但掖廷宫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处理,他便悻悻然上了马车,嘴里还嘟囔着:“老夫该培养接班人了,以前老是把控着大权还以为是好事呢,原来全是苦差事!” 刘病已和郭氏兄弟听了这话,偷偷地捂嘴掩笑。 送走了张贺,刘病已这才踱步去寻找罗百义,看看这几日他们的雕刻进展,以及造纸进展。 先前的一些诗经篇章已经刻写完毕,罗百义按照刘病已的设计草图,制作出来了木格夹板,按照诗经原文排列活字,之后匀墨上墨,最后敷上纸张,印刷出成品。 刘病已捧着成品,抑制住了内心的兴奋,又对雕刻板做了一些调整,并用小号字补充了注解,还添加了标点符号。 当逗号,句号,冒号,叹号等标点符号写出来时,程谦和罗百义都极其纳闷地指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符号问到:“这些符号是什么?鬼符吗?” 刘病已被这话逗笑了,回答到:“这些是句读,文辞休止、行气与停顿的特定呈现方式。” “句读?”程谦和罗百义同时纳闷起来。 刘病已摇头晃脑开始了阐述:“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又有言: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读。没有这句读符号,虽然不影响阅读,但章句中的停顿也因并非牢固不变,因声求气,读者之气质会活泼地呈现出来。但有了这句读符号,句意就很明了了。比如这一句,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程谦听了后点了点,“儒家经书多为师徒口口相传,行气压韵的句读方式多为口传心授。如果不懂句读,往往会造成误读、误解原意。这也是师父教授课程的重要内容之一。如果有了这句读符号,自学也尚可啊。” 罗百义有些犯愁了。“有了这句读符号,果然让句意明了,不会产生误解。但这么一车论语,老夫担心句读画错了地方,会造成歧义,就误人子弟了,老夫担责不起啊。” 刘病已却说到:“没事儿的,我自有办法。” 他又对程谦说到:“程叔,先前的几位教书师父可还在咱们家中?” “在的!三位都在,之前的两位账房先生跟着同乡回家了,一时忙不过来,我便让他们三位都去那儿帮忙了。” “好!这几日先让他们到我的书房里去,尽快将那堆竹简上的文字抄写到纸张上,我随后用丹红笔描写句读符号,这样就能提高效率了。” 罗百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刘病已的方案。 “好!我这就去安排!”程谦说着便叫人将堆在工坊里的那堆竹简陆陆续续搬了一部分到刘病已的书房了。 搬了几大叠纸张送到书房里去,之后才将那三位教书师父叫过去誊抄经书。 大伙儿对横空出世的纸张,此刻早已过了兴奋劲头了。他们初始见到纸张时,惊讶地如同捧着一大堆黄金,惊讶地或欢欣鼓舞,或嚎啕大哭,说什么天下读书人有救了之类的话。 那时候,程谦不会对他们许以未来什么重金回报之类的话,单单传递刘病已对于造纸的慷慨激昂誓言“为了天下人人皆可读书”,几位书生就感激涕零了。 他们都是贫寒家庭人家,书简都是财富人家才配有的东西。刘病已跟他们聊天才得知,靠打长工,或者偷偷跟家庭私塾师父交易,搞来书简读,在当时是平常事。而对于什么凿壁得光,以砍柴换读书等励志故事被传颂于后世,那是因为他们是成功者。勤于学习的故事才被人特别书写和记录。 这就好比前生的自己熬夜打游戏那样励志,在那个环境下,都是普遍现象。 几位书生无不对刘病已感激万分,他们终于找到了年轻读书人的标榜了。 几位书生自然很是勤勉地开始抄书了。 他们也为能在这无比珍惜的纸张上书写文字,留下墨宝。那种能把字迹留在纸张上的感觉简直让他们兴奋异常,欲罢不能。 抄书的事儿解决了。 刘病已又将常用的句读符号如何写,又是什么用途,用在何处,全都教给了罗百义。甚至,刘病已为此在一张大宣纸上写得满满当当,之后贴在工坊墙壁上,供大家学习交流。 罗百义却灵机一动,将此页纸的内容原原本本刻成了模板,准备印在书本里,作为句读符号的解释。 刘病已还把书本的目录设计、用途,页码的编写教给了罗百义。 罗百义受益匪浅,看待刘病已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敬佩。 随后,刘病已随便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让工匠们采用新学到的句读符号进行断句。一时间难倒了不少人。 罗百义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最后没办法,罗百义让徒儿将这张“考题”纸和句读符号普及纸,一同贴在了院中的迎面墙的背面,让家丁们来解答。 程谦忙了一通,等他热气腾腾,来到工坊门口时,见到一群人正围着迎面墙的背面瞧着什么。 他走近了,仔细端详。一张纸上写着刚才主公写的句读普及知识,一张纸上却横竖写着三列字。 只见那上面写着两列字: “长长长长长长长。” “长长长长长长长。” 中间还有横着写着的字:“长长长长。”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番兴奋地前来,又是一番懊恼地摇着头,不明这些句子该如何读。 连那几名抄书的书生也问询赶了来。等他们伸着长脖子,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互相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些句子该如何读,又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解不开这几句话,竟然捶胸顿足,怨恨自己读书太少。 程谦担心这几位书生犯了痴疯,影响了抄书进度,赶忙去把刘病已从工坊里请出来。 第111章 对联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对于刘病已来说,自然是简单。而对这一世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解开。刘病已明了,他们之所以困扰,原因有三: 其一,他们不知道有对联这一文学载体。虽然说对联起源于秦朝,那个时候叫桃符,也有的说法是春贴,相传那时候的人在立春日多贴“宜春”二字,后来,人们便在桃符上书写一些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的对句,渐渐发展为对偶文学。 不过,普遍的说法,春联最早兴起于后蜀主孟昶。因他平日善习联语,故趁新年来到之际,忽然下了一道命令,要求群臣在“桃符板”上题写对句,以试才华。结果,大臣们写的并不怎样,孟昶便写下了“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成为用文字记载下来的一幅最早的春联。 其二,他们不理解对联规格和功能。对联一共有三句,横一句,竖立两句。上联,为第一句,也叫出句。下联为第二句,也称对句。横额,也叫横批或横披。上、下联是对联的主体,有和壁之妙,缺一不可。经常有人纳闷,竖立的两句哪一句为上联呢?这要看横批的书写。如果横批从右往左书写,上联就被贴在右边,下联则被贴在左边。 另外,对联在实际运用中,上、下联文字不管多长,一般都没有标点,这也是格式上的一种特殊讲究。但在诵读时则却需要句读来断句了,要不然就弄不清楚对联到底写的是什么。 其三,他们也不懂得这副对联的出处。这是一副由明朝著名画家徐渭送给一位卖豆芽的老百姓的,同一字却不同音不同义的对联,寓意美好。长又是多音字,自然在拼凑起来时,妙趣横生了。 刘病已对众人微微一笑,来到对联前,举起手指对大伙儿说:“这是我在前几年偶然碰到的一个有意思的桃符。” 此时,有人点了点头,“原来是桃符上的祝福语啊,应该是个对句吧?” 刘病已笑了笑继续说:“这个桃符悬挂在一家豆芽工坊门口。” 又一名书生恍然大悟道:“豆芽作坊?那么这些对句就与豆芽相关了?” 刘病已笑着点了点头,“确实,而且这个长有两个音,一个念作chang,另一个念作zhang。” “哎呀,主公,你快给俺们大伙儿揭晓答案吧,俺们都快要憋坏了!这都是啥啥啥啥啥啥啊!”狗三儿急不可耐,他这么一说,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好!我读给大伙儿听。相信你们一听就明白了。”刘病已笑着吟诵起来: “这样的对句我暂且给他们起几个名字,上联、下联和横批。 上联是:长长,长长,长长长。 下联是:长长,长长,长长长。 横批是:长长,长长。” 等刘病已说完了,几名书生开始默诵起来。突然一位书生拍了一巴掌,说到:“妙啊!实在是妙!这样的对句真是千古金句啊!” 狗三儿念叨了几句,也恍然大悟,说到:“嗨,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简单啊!瞧瞧,还把你们给难得跟个孙子似的!” “孙儿总比狗儿强!”有人竟然顶嘴一句。 众人又为此哈哈大笑起来。 三位书生看待刘病已的眼神简直是膜拜冲天了,就差抱住他欢呼一回了。 刘病已却即使给他们降温。“大伙儿快去忙吧。希望尽早出来咱们的成品,给大伙儿发福利哈!” 最近,家院财政吃紧,已经让程谦焦头烂额了。刘病已这个打工仔必须地尽快把手头的宝贝变现了。要不然,一大家子人就得喝西北风。 三位书生书写完几张,刘病已便用丹朱色加注了标点符号。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竟然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喊喝声。 听得远门外有争吵的喧闹声音。 刘病已这才放下毛笔,走出工坊。 当他刚在门口站定仔细倾听远门外喧闹声音的大体内容时,狗三儿带着一帮护院家丁兴冲冲从后院大步跨门进来,他们各个撸着袖子,嘴里嚷嚷着:“揍死他们这些王八~蛋!” 刘病已顿时感觉外面发生的事不妙,急忙喝止住了狗三儿他们:“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几人闻声同时站住了,瞧眼望去。 狗三儿一见是刘病已赶忙点头哈腰地回道:“师父,外面有些刁民,前来讹诈俺们,俺们出去教训教训他们!” “胡闹!”刘病已踱步走下台阶,“刁民也是民,就你们这几个凶神恶煞地还不得把人吓死了。万一失手打死了人,岂不是要闹官司?咱们刚来这里,双脚还没站稳呢,名声就被败坏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待下去?” “俺们下手轻一点。”狗三儿狡辩道。 “轻一点儿也不可。” “俺们只是出去帮老程震震场子总该可以吧?”狗三儿心急火燎,心里憋着一口气,黑脸涨红,急需找个机会发泄出去。 刘病已也不再跟他顶嘴,沉声道:“出去一个人把程叔叫进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儿?” 狗三儿听出了刘病已话里的意思,就是不让他出去,顿时气得冷哼一声,撇头掐腰独自生闷气。 程谦很快跟随家丁进院子里来。 “程叔,外面怎么回事?” 程谦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道:“主公,今日一大早,隔壁村荒草村的汤拐子前来送了些肉食,大约有两贯钱,小的跟他商量先赊欠着他,等下次再来送肉时一起把账结了,早上他答应地好好的,结果刚才他纠集了这帮人前来讨债,说咱们骗了他们的肉还耍赖讹诈他们。” “这不是刁民是什么?分明是前来挑事儿的,他见师父是个爱撒钱逞能的主儿,这是来蹭油来了。”狗三儿怒道。 “你说什么?”刘病已突然从狗三儿的话里听出一些暗含在里面的大量内容,把眉头一皱问道。 “你不知道全村人怎么说你的,说你是……”狗三儿的话还没说完,旁边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还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 狗三儿一抬胳膊,甩掉了那人的手儿,继续气哼哼地说到:“说你是个大傻子,仗着有几个臭钱,到处显摆,不是变着法儿给村民撒钱,就是花钱似流水大手大脚,说你还不是有两个臭钱给烧的!” 刘病已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112章 大阴谋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程谦急忙过去拉扯狗三儿:“你在胡说什么!村民对主公感激还来不及呢!” 狗三儿还是发着怒气:“哼!你们也别骗俺师父了!师父还以为这样遍施恩惠,就能得到民心呢,实际上呢?他们都还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哪有几个真心说好的!” 程谦却也把脸色一变,沉声道:“人心难料啊!汤拐子前来闹事,宝山村的村民多少该帮着咱们吧,可是呢,他们站在一旁指手画脚,还有说有笑,都在看咱们的热闹呢。” 刘病已刚想发怒,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这样的场景他在前生的老家见识的太多了。人心都是善妒的。你过得比他们好了,他们会嫉妒你。你过得比他们差了,他们会嘲笑你。 刘病已此刻才有些后悔,他本想着用金钱来讨好大伙儿,没想到适得其反,当众暴露财富,自己被视作了财大气粗又傻大憨的纨绔子弟。 不过,面对后悔的事,刘病已从来不会为此自怨自艾。他会想办法弥补这一缺憾。 此时,程谦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到:“汤拐子带来的那人似乎就是引领几个村的村民跟宝山村械斗,抢水库的鲁大有。” 刘病已一听这话,立马就跳出一个想法:“这是不是一个大阴谋?” 刘病已眼珠子一转,问道:“这个鲁大有跟汤拐子是什么关系?” “老仆从侧面打探了,他们是同乡关系,并不是什么亲戚。” “亲戚?” 刘病已立马分析起来,自家对屠夫汤拐子来说,可是大客户。何况,在这乡村,一时欠钱也是常用的事儿。他不可能因为一次赊账,就跟自家闹翻了脸。 得罪了自己,可是得罪的大钱财。相信若他只有不是傻子,就不会这么短的脑回路。 而这次风波的始作俑者或许是这个鲁大有?醉梦之意不在酒,而是借这个机会让自己败下阵势,他最终的目的却是打开大坝? 他不好意思主动来找自己,又担心毫无胜算,便采取了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刘病已心中一动,想明白了什么,“呵呵,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鲁大有的见面方式还是很特别的嘛。” “不过,你倒把小爷想错了。” “小爷可不是善茬!”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刘病已发话。 大伙儿见他沉声不语,竟然都憋着气纷纷蠢蠢欲动。 刘病已沉默了片刻,却听得门外有人在嚷着什么,一群人还在起哄。 刘病已微微一笑,终于发话了:“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听到主公终于有了意念转动,所有的人都摩拳擦掌,一脸坏笑起来。 “走!俺们走!”狗三儿一下子露出了笑脸,大手一挥,跟在刘病已屁股后面,朝大门口方向走去。 走出大门,刘病已赫然见到五个人正堵在大门口前的过道上,他们满脸的得意之色。周围聚集了五六十人,皆是宝山村的村民。村民们正用手比划着大门口,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傻子……” 他们一见到刘病已铁青着脸走出来,顿时停住了话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了。 围在人群中间的五人纷纷站定,朝刘病已投去了警惕的目光。为首一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他不但人长得特别地矮,还特别消瘦,颧骨突起,额头贼高,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藏了太多的耍滑奸计。 他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问到:“你这小少年可是刘病已?” 刘病已见他态度傲慢,却也不生气。 刘病已一抱拳,回到:“我便是刘病已,请问阁下是哪一位?” 那瘦削男子冷笑一下,说到:“我乃荒草村的鲁大有。小郎君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但你可闻听鄙人的绰号‘及时雨’吗?因我平时爱替人打抱不平,便有了这个诨名。咱们有事儿就开门见山,今日我等前来,是为汤拐子被欺负一事而来。听他说一早便送了肉来,不但被你们扣下了,还不给钱。有这回事儿吗?” 刘病已急忙假装生气,冷冷地扭头问程谦:“程叔,有这回事吗?” 程谦急忙说到:“主公,事情并非如此,今日汤拐子的确送肉过来,当时老仆只是跟他说,账房先生还没来,肉钱先赊欠着,等他下次再来送肉时,把账一起结了。” 刘病已假装恍然大悟,对路大有说到:“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啊!” 鲁大有听了此话后转身问一位胖乎乎的家伙:“汤拐子,是这样的吗?这可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刘病已分明看出了他的假装。顿时心里发恨:你以为这样带人来闹,就能把我吓唬住,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你借此机会败坏我的名声?想得倒美。没想到我出来接招了吧? 传闻我是个傻子,你还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汤拐子把肥嘟嘟的脸庞甩得乱颤:“是……也不是!他们当时没告诉我账要下次结算,我以为他们收了我的肉,假装没收,不给钱,讹诈我的肉。” 鲁大有似乎不太满意汤拐子有些底气不足,拿小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说到:“他既然把肉给你们送来了,你们为何不把钱给他?我可听说你刚来村里,就到处撒钱,连那些被泡烂的竹竿儿都舍得丢银子买来,怎么?轮到荒草村的人了,你们就装疯卖傻,装横哭穷?不给钱?这分明是欺负我们荒草村没人了!” 他这话一说,身后的几名大汉振臂大喊到:“谁敢瞧不起俺们荒草村人,俺们让他好看!” “对!打死他这个王八龟子!” 赤裸裸的挑衅就在眼前,鲁大有已经在等这个小少年尽快认怂。 刘病已却大声呵斥道:“程叔,把肉全都退给他,他这个买卖咱不做了!” “是!早上买的肉一丝未动,老仆这就给他取来还给他!”程谦说着便领着几人往家门口走去。 汤拐子一下子着急了,这么一个大客户一下子就飞了。 他连忙回到:“不……不行!” 他越是着急越是结巴,到后来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在飞快地蠕动。 鲁大有到底还是聪明人,他小眼一转,急忙冷笑一声:“退货?若是你们短斤少两该怎么办?或者以次充好,哄骗汤拐子怎么办?” 汤拐子一听,确实有道理,结结巴巴地终于回答到:“对……啊!你们若给俺换成了孬肉该怎么办?” 第113章 败坏名声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刘病已将嘴角往上一弯,吩咐到:“程叔,拿钱来,多付他一些碎银子,算是他跑第二趟的脚力钱。给了钱尽快打发人走吧。” “是!” “俺这里有,给他!”狗三儿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直接丢在了汤拐子跟前的地面上。 “俺多给你半两银子,拿钱滚吧!”狗三儿啐一口水,摩拳擦掌起来。 鲁大有登时火了,“为何一早不给钱,偏偏等我们来要账了,又这般羞辱人。你们这是欺负俺们村没人是吧?” 刘病已却不等他发作,冷言生气得说到:“程叔,记住这个汤拐子,以后不准再买他家的肉,忒贵不说,还容易上门来惹事!” 鲁大有一听这话,生气地吼道:“好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子,你们有错在先,还倒打一耙……” 他身后的汤拐子早已经将碎银子捡拾起来,望着一把的钱财,占小便宜的癌细胞开始作祟了。刚才又听到刘病已发了狠话,恐怕以后自己失去了这么一个大财主,这哪能行啊。 汤拐子赶紧拉一把鲁大有的胳膊,“咱们别再闹了!人家已经给钱了!” “你!”鲁大有被他拉扯地实在愤怒。自己正在气头上,忙着跟人打嘴架,自己这边却在扯后腿,他能高兴得了? 他本来计划的,这么一向花钱大方的人肯定不会缺钱。既然人家不给钱,肯定是想耍赖。他就能抓住这个道德高地,败坏一下这个小子的名声。好让他在接下来的大坝谈判中占领威望的优势。 没想到自己却因为猪队友而自灭了威风。 “你干嘛呢!汤拐子,我可是在为你主持公道!”鲁大有挑眉竖立气急败坏地吼道。 “俺不干了!反正钱已经拿到手了,不……不听你的了!搞什么水库的事,你要怎么算计人家,你自己弄去,俺不干了!”汤拐子挣脱开鲁大有的手儿转身便走。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鲁大有气得两个眼珠子爆了出来。 “走了!兄弟们!”汤拐子一挥手,其余三人便跟着他走了,只剩下鲁大有跺着脚骂骂咧咧。 “唉!你这老东西!”门口的狗三儿一看对方自己卸了势气,乐呵呵起来,瓮声瓮气地准备收拾今天的罪魁祸首。 “我说,你这老东西以后想找俺师父办事儿,直接上门来求便是,别自以为自己多聪明,刷一些歪心眼子,偷鸡不成蚀把米,里外不是人。俺师父一向光明磊落,最瞧不起你这种小人,你今天这般闹剧传扬出去还不得笑掉大牙?你这老东西,别杵在这里碍眼了,还不快给俺滚!” “滚!” 一帮家丁一起高声呵斥到。 鲁大有生气地双眉紧蹙,小眼睛冷冷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刘病已。 刘病已微微一笑,冲他拱手说到:“尊驾若有其他事需要病已帮忙,尽管开口,甭客气。我家大院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着。” 鲁大有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动作稍微一迟钝,也拱了一下手,向刘病已点了点头。 “尊驾,慢走,不送。” 望着热闹不能持续下去了,村民们纷纷摇摇头,表达这结果不好看。 刘病已望着他们这么鲜明的嗤笑举动,刘病已嘴角冷笑起来。 …… 回到家中,刘病已坐在书房里,听取程谦的汇报。 “主公,这些时日,购买粮食种子,各种家什日用品等物资,已经花掉了不少。账上所剩的钱财已经不多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把记在罗夫子名下的那笔钱先拿出来用着?” 刘病已摇了摇头道:“罗师父的钱不能用在日用品上,专款专用,也只有他才能使用。最近他们还需要购买一些油漆之类的物资,还要给工匠们发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程谦长长地叹口气,却也无话可说。 刘病已却笑了笑,安慰道:“程叔,别犯愁,钱财马上会来的。” 再过一两天,刻板全部完成后,就可以先印出几册全套的《诗经》出来。到时候以极高的竞价卖出,肯定会大赚一笔。 不过,要想把这书本变成银子,刘病已还是有一件心事放不下。 “得想个法子,既能得白花花的银子,又能确保安全!” 书有了,去卖书的人不能是跟随自己的这些人。 在杜县东南城救助流民和开评书剧场时,他们这些人几乎被杜县的人知晓,就算是到了长安,也能被人认出来。 刘病已知道造纸术和印刷术一出来,对于控制读书人和知识的士族而言,可是颠覆性的打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铲除掉自己这一严重危害他们利益的毒瘤。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所以,办理卖书一事,最好是找旁人去做。 “程叔,咱家佃户中的壮实男丁统计一下,明日一早把他们都叫来。” “我要训话!” “好来!”程谦干脆利落地答应着,便去账房查佃户簿子。 程谦前脚刚走,狗三儿走进书房,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八岁孩童。 “师父,你说可恶不可恶?”狗三儿劈头盖脸地问道。 “怎么了?师父哪儿可恶了?”刘病已很是不满狗三儿今日的表现,阴阳怪气地回到。 “师父,鲁大有那个家伙今日之所以上门捣乱,败坏师父的名声,原来是本村的唐老七在使坏!他因为不是咱们家的佃户,没有得到咱们一两好处钱,便想着法子败坏师父。” 刘病已听了后,抬头看狗三儿,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觉得狗三儿没有在开玩笑。 “你听谁说的?” 狗三儿扭身,一指身后的孩子,说到:“他,这个小家伙可以作证!亲口告诉我的!” 那个孩子直接跪倒,磕头道:“小人见过主公。” “快起来!”刘病已适应不了旁人给他磕头,何况是跟自己差不了几岁的人。 刘病已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那个孩子起身后,眼神里还是有一些胆怯。 刘病已见他衣服上打着补丁,瘦瘦的脸上满是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他虽然消瘦,但骨架略大,不似他这年龄。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唐壮壮。村人都喜欢叫我大壮。” “哦?宝山村只有一户唐家,那你跟那位唐老七是什么关系?” 唐壮壮将浓眉垂下,眼睛不敢看刘病已,低声说到:“他是家父。” 刘病已突然一愣,朝着狗三儿望去,竟然看到他满脸的幸灾乐祸。 刘病已便将脸色从欢喜沉了下去,变得有些愠怒了。 刘病已心里有些反感,“向旁人告发自家老子的不是,这是什么优良民风?” 第114章 柳枝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刘病已虽然对当时的什么孝悌之类的儒家教诲有些深不为意,但如果一个人公然对自家老人不敬,刘病已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你来告你父亲的状,你父亲知道后会非常生气的。”刘病已沉声说道。 唐壮壮却一脸的正气,抬眼说道:“他做得对,我会赞成。他做得不对,我有揭发的义务。” 刘病已见他说话十分冲,猜测他是一根筋的人,也就打消了劝说他要守孝道之类的话。 “哦,何为对?何为错?你说说。”刘病已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儿意思了。 “刘东主能够体恤村民,不但免了他们的赋税,还给老人发月俸,让村民能够活下去。这是对的。” 听着他的话,刘病已点了点头,难得听到这般公正的话。今日听到狗三儿的话,刘病已对村民的感谢方式有些难以接受,没想到这个小子的话,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难得你有这般公正之言。那什么是错的呢?”刘病已想听听自己哪儿做错了,惹得村民得了便宜却不懂得感恩,反而在中伤自己。 “家父因为得不到赏钱,更得不到月俸,心中十分恼火,不断在村民面前说刘东主的坏话。他还找了荒草村的人一起想办法对付刘东主。他做得这一些,我认为是错的!”刘病已听了他这一番话,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何得不到占据道德高地的威望。 “令尊为何没有得到赏钱?难道程叔没有发给他吗?”刘病已将目光移向狗三儿,心里顿时对遗漏这一家而惭愧。 “我们家不是刘东主的佃户。”唐壮壮怯生生地说到,“因为早年间家父在一次修堤坝时,从高处滚了下去,摔断了腿,伤病好了后,腿脚不利索了。之前的东主也没有给予什么赔偿,家父一气之下便退了佃户身份。所以,这次分赏钱或是给老人的月俸钱,都没有我家的。” 刘病已这才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儿,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大家都很困难的时候,唐家也不会感觉到什么。但当周围的人都得了新东主的好处,自家却什么便宜都没得到,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 “那你们平时是靠什么来生活的?” “我和大哥给外村打零工度日,家里很是拮据……” 刘病已点了点头,问到:“像你们家这种情况,全村还有几家?” “算上我家,一共有二十家。除了五家本身有买卖作坊,其余十五家大多是老弱病残人家,以往都是靠给东主做一些轻快活换取粮食度日。往年,他们的赋税都是窦东主给代劳了。他们的口粮,窦东主每半年会给他们发放一些救济粮。” 刘病已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被村民在背后指责了,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刘病已心中的郁愤终于被化解了。 刘病已长舒一口气,高兴地拍着唐壮壮的胳膊说到:“从今日起,你就过来给我帮忙吧,每月给你工钱,你父亲也会享有月俸钱。” “真的?小人多谢主公!”唐壮壮边要跪倒致谢,刘病已却一把拉住了他。不过对于唐壮壮的及时改口,刘病已倒觉得此人倒也灵透,虽然他对是非方面太过执拗,但恰恰是这样的人是值得自己用的人。 刘病已当下便觉得要好好栽培一下此人。 “狗三儿,你把他领去介绍给程叔,让他做一下登记,就说已经被我录用了。” “好来!”狗三儿嬉嬉地笑道:“师父,把他给俺做个帮手吧,这小子俺打心眼里喜欢!” “去你的,就你这坏毛病太多,小心带坏了他!” 狗三儿一听刘病已没有反对,顿时乐开了花,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师父请放心!俺怎么会带坏这个娃娃呢!” “去你的!”刘病已抬腿就朝狗三儿的屁股踢去。 狗三儿早已有了条件反射,赶忙拉着唐壮壮夺门而去。 随后便传来狗三儿那爽朗的笑声:“以后由俺罩着你……” 他又来这一套。 第二日,晨跑后,洗漱的当儿,刘病已询问了程谦:“程叔。” 刘病已叫不惯“老程”“老程”的,觉得人家的年龄大自己好几圈儿,起码的尊重也该有。自从第一次见面这样叫起来,便一直没有改口。 程谦对刘病已的尊称十分享用,一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心里暖暖的。 “叔,咱家佃户的青壮劳力一共多少?” “十一人。如果加上昨晚新统计的唐家,就增加了唐氏兄弟两人,总共十三人。” 刘病已吐出了盐水,看了看手上的如小刷子一般的柳枝纤维,努嘴道:“这样吧!吃过早饭后,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我要训话!” “好来!我这就去安排”程谦干脆利落地答应着。 拿着败落的柳枝,刘病已皱着眉头侃侃自语:“用这破玩意儿来揩齿?” “清洁力度倒是不错!” “一不小心就弄得满口鲜血。” “刷牙需要勇气!” “真是废物!” 牙刷也不难造啊!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塑料,好歹竹子遍地都是。 上次奉旨清理水泽奏章时,他和郭福和郭禄轻而易举地造出了鞋刷子,牙刷只不过是小几号的,再把毛儿讲究一些便是。 刘病已当即对已经远去的程谦喊到:“叔,把罗夫子叫过来。” “好来!”程谦答应着,拐了个弯儿便奔向工坊了。 刘病已用清水漱了口,就来到书房,从一堆纸张中抽出两张来,铺在桌面上。 经过罗百义的几十次调试,纸张表面的光滑度越来越好了。刘病已用手摸上去,甚至有种错觉,似乎回到了前生练习毛笔字的年代。 为了防止纸张被人偷出去。每一张纸都编了号,并在四角做了钢印,还在四个边沿改了红章。只要按照编号将一百页纸张摞起来,便能清晰地看到“流芳百世”的红戳子。 刘病已研好了墨,提笔便绘制起了牙刷。 很轻松地画好了牙刷,刘病已又思忖起了另一件神器——牙膏。 当然,在此世,牙膏的制造不现实,那就制造牙粉。 刘病已忽然有一种小兴奋。 幸好前生喜欢鼓捣一些实验。初中时,化学老师曾经布置过这个题目,当年他还亲手配制出了牙粉,被老师当众表扬,让同学们十分钦羡。现在想起来,心里还美滋滋的。 此时只要慢慢仔细回忆,不一会儿便列下了制造牙粉的配方。 检查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刘病已这才点了点头。 第115章 面试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罗百义一进屋,看到了刘病已桌面上摆着两张纸。 一张纸画着草图,另一张纸写满了文字。 罗百义登时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主公,又有什么好东西了!” 刘病已放下水杯,笑着说道:“罗师父,我要打造一件人人都会用的神器,您来看……” 刘病已指着牙刷的草图说道:“这个叫牙刷。” “牙刷是何物?”罗百义一脸的茫然。 “刷牙的。”刘病已做了一个刷牙的动作。 “哦?这不就是主公发明的鞋刷的缩小版吗?”罗百义顿时有些领悟。 刘病已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到:“牙刷的制作并不简单。可以用竹片儿做牙刷柄,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头钻了排排小孔,用一些硬中带软的毛絮作刷子。这个牙刷难就难在刷子的材质上,需要费些周折。” 提到牙刷的材质,刘病已记得史料记载,华夏第一支牙刷出现在唐朝,猪鬃牙刷。 不知道,自己赶制一批出来,会不会将这历史提前。 不过,也不能小看这牙刷。 在唐朝发明牙刷的八百年后,英国皮匠威廉·阿迪斯在监狱里闲着没事胡琢磨。 吃饭的时候藏匿了一块儿小骨头。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在小骨头上钻些小孔,然后插上猪鬃,牙刷就这样诞生了。 获释后,靠着制作牙刷生意,这家伙居然暴富了。后来,他还把这生意传给了儿子,形成了立于百年不倒的家族企业。 刘病已不知道自己的子孙能否靠着小小的牙刷致富,但一想到喜爱学习专研、善于模仿他人的华夏,恐怕做成家族产业,一个字:难! 罗百义排除了柳枝毛絮后,还是想到了猪鬃。“我觉得可以先拿来试一试。” 刘病已点了点头,对罗百义的智慧真得佩服地五体投地。 只要找到合适的材料,牙刷好弄,至于牙粉则需要费神儿了。 先找到这些配料,之后还要不断试探,掌握最好的配比。 宋朝的大文学家苏轼,就曾把松脂和茯苓晒干捣末,筛出细粉来作牙粉。 刷牙时,先把一小勺牙粉放嘴里,喝口水,漱一下,吐出,然后再刷牙。 一想到松脂味,刘病已差点儿干呕。他不知道这位老仙每次刷牙的时候,如何受得了。 还有一种法子,比如沈括用苦参末,就能直接含在嘴里,用牙刷左刷刷,右刷刷。 至于牙膏的真正偏方还是要靠洪刍的《香谱》: 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 刘病已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在中学校门口的书摊前,有时一蹲就是一下午,所涉猎的也是杂学科,比如豆腐的诞生来自于庞涓的一泡尿,而“吃豆腐”的说法与民间常有“豆腐西施”的戏称有关…… 刘病已操起笔来,赶紧记下……记下制作牙膏的药方。 “罗夫子,您先制作牙粉,这个牙膏我先自己试探着,说不定咱们都能成功呢。” “好!”罗百义盯着刘病已这些新奇玩意儿,脸上依旧高兴得似喝醉了酒一样红润了。 饭后,喝着热水的功夫,程谦已经领着一群男子来到院子里,排排站好。 刘病已扫视一圈儿,见他们虽然面黄肌瘦,但精神头十足,还是非常满意的。 刘病已端着水杯想着:“这里的人或许是未来刘家大院的精英班底吧!” 制陶瓷,弄牙刷,造纸,印刷……这些都需要人才啊! 人才,不做管理层就是不懂得人才的重要性。 如今,刘病已晓得了。 刘病已端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问到: “说说你们各自的特长。” “特……长?”几位年轻小伙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人不好意思地呲牙咧嘴,有些人皱着眉头,烦恼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得意无比,仰起头来,脸上却挂着害羞的红晕: “主公,我的特……长!” “噗……”刘病已一口热水喷了出去。 众人也都捂嘴嬉笑。 刘病已看到众人这般嬉笑作态,这才知道他们是故意为之。 好个龌龌龊龊的家伙们! “非也!非也!”刘病已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我说的特长,意指你们有没有比较擅长的技能,拿手的绝活?” 哦—— 众人恍然大悟。 站在一旁的程谦终于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主公,我能吃!”一个小伙子说到。 “主公,我能睡!”另一个小伙子抢答地有点儿慢。 “主公,我能生娃子!我二十岁不到,已经是五个娃的爹了!” …… 面对七嘴八舌刮偏的风,刘病已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着,我的意思呢,是想问你们比较会点儿啥,能靠着一技之长混碗饭吃的!” “譬如我会识字,会讹……呃……会评书,会各种奇巧之物的发明。总之,就是特殊把式。”刘病已差点儿把自己的其他特长说出来。 刘病已这般一说,众人恍然大悟。 “主公,我会泥瓦,农闲时跟着老爹给人家垒墙盖屋。” “泥坯会不会打?” “会!” “好!程叔记下来!” “主公,我会编柳筐。” “好!程谦记下来!” …… 来的人手快要考察完的时候,刘病已仍旧皱着眉头,这些人虽然有助于未来的庄院生计,但他眼下最想要的是会点儿武功的人。 狗三儿带队的护院家丁们,在师父朱安世的管教下,每日忙于练习武功,如今也卓有成效。只是碍于不便泄露自家底盘,刘病已想用一些生面孔去做一桩不久要进行的大买卖。 轮到考察最后一个小伙子的时候,好歹是一个练家子。 这小伙子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博得在场人的阵阵喝彩。 刘病已冲着他浑身的肌肉块,微微点头。 小伙子一抱拳,低头却说到:“主公,论拳脚功夫,俺周杜儿比不了唐犇犇哥。他才是武林中的高手,十个俺也打不过他。” “唐犇犇?唐家的人?”刘病已刚一发问,就猜到了什么。 此时,站在一旁的程谦忙说到:“他就是唐壮壮的兄长。” “他为何没有来?”刘病已心里担忧自己的恩惠并没有让唐家感动,便没有让唐犇犇前来应聘家丁。 程谦看出了刘病已的不悦,急忙低声说到:“今日一早,唐壮壮也请假回家了。听说他父亲突然病重,快要不行了。” 刘病已眉头一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儿呢?不会赖到我的身上吧。” 他此刻最担心另外的几个村子人,还有那个鲁大有会拿此事向自己发难。 一种危机感突然降临。 第116章 治病救人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此时,周杜儿也应声说到:“他爹病重,犇犇哥在家照顾着,实在脱不开身。” “什么病?很严重吗?”刘病已感觉此事有蹊跷,说不定是唐老七不接受自己的恩惠,托病让两个孩子回家了呢。 “恐怕……熬不过今晚……”周杜儿说完,极其悲痛地把脸瞥到一旁,抬起胳膊擦起了眼泪。 看来,练武之人都重感情。与这非同姓同族的人,都亲如骨肉一般。 刘病已突然觉得事情不是刚才想的那样。接下来,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了。 周杜儿领着刘病已和程谦急匆匆奔向犇犇家。 “犇犇哥,主公过来看您和老伯了!”周杜儿还没等跨进院门槛就喊道。 等刘病已一跨进屋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草药熏蒸味。 一老妪坐在床前抹眼泪,一男子站在床前低垂着头。而站在这名男子身后的唐壮壮一眼瞧见了刘病已,赶忙就要下跪,却看到刘病已冲他摇了摇头,便只是点了一下头。 一名山羊胡子中年人坐在中堂上位,一身疾医打扮。一名七八岁的孩童立在他的旁侧。 “犇犇哥,这是咱家主公。” 老妪、男子闻听,慌里慌张地转身就要往地上趴,行跪拜礼。 “别……” 刘病已一把搂住了男子。 周杜儿则拦住了老妪,“别跪了!咱家主公不行这个。” 老妪和犇犇愁容满面,唉声叹气不止。 老妪还是欠身说到:“多谢刘东主给俺家银钱了,昨日他父亲收到了后狂喜不已,却不料半夜突然中了疯魔一般,意识模糊,狂呼乱吼,之后高烧不退,到现在还是浑身滚烫无比。” “婶婶不必客气,我既然立下了规矩,全村人理当共享,不该有谁成为另类,享受不到。先前是我失察,让叔叔和婶婶担忧了。”刘病已先自责了一番。 “刘东主客气了。”老妪说完便扭头去看床上躺着的老汉,直叹气。 刘病已看着他身旁的男子,跟唐壮壮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骨架高挑,脸庞成熟了几分,但眉目分明,颇有股不必言说的正义感。 刘病已知道他就是唐犇犇,便轻声问道:“犇犇哥,大伯得了什么病?” “热……热痨!疾医说没……没救了!” 热痨?什么病?肺痨?长痱子? 此时的疾医捻了捻胡须,冷着脸叹口气,无奈道:“阳胜过极,五脏六腑皆沸,大限已至。” “什么症状?” “发热,浑身如煮熟了一般,还抽搐。” 刘病已琢磨着这些意思,突然发醒:热病?热感冒?发高烧休克? 这个疾病在前世算不得什么大病,吃点儿感冒胶囊和消炎药,憋出一身汗差不多就好了,但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这可是能害死人的大病。 多少襁褓幼儿都没能扛过这疾病。 那个没有节育措施的年代,即使一个女人一辈子要生下八九个孩子,最终能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让我看一下!”刘病已说着迈步朝病床走去。 “主公!”程谦一把攥住了刘病已的胳膊。 刘病已回头,看到程谦一脸的焦急色,还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近前。 刘病已抬手拍了拍程谦的手背,给他一个微笑。 程谦也就只能松了手,随后便沮丧地低下了头。 犇犇一错愕,却从刘病已那坚毅的神色里读出了一丝希望。 刘病已走到床前,摸了老死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胳膊,发现他全身的确高烧地烫手。 掰开老死的眼睑查看了一番,又将耳朵附在老死的心脏处,听了一下他的心跳。 犇犇和老妪等着刘病已的发话,却不料刘病已直接将覆盖在老死身上的被褥掀开,丢到了一旁。 唐犇犇刚要上前阻挠,却被老妪攥住了胳膊。 “听我的,打一盆温水来!”刘病已发话了。 “快!犇犇,你还愣着干什么!听主公的吩咐啊!”程谦在一旁训斥到。 “嗳!”唐犇犇似乎看到了希望,急忙回转身,提着木盆就要出门,一瞥眼神,冷冷地盯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疾医。 “哼!”唐犇犇给了他一个尊敬的问候。 疾医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师父,那人要水干什么!”站在一旁的少年悄悄问到。 “哼!老夫看病七八年,难道还不如一个毛小子吗?等着瞧吧!”疾医背负起手来,趾高气扬地站立着,就等毛小子出什么差错。 “无知小儿,敢挑战老夫的权威诊治吗?等会儿,老头子会抽搐不止,口吐白沫,随后便会撕扯衣服,抓破胸膛……死得会非常难看!” 唐犇犇从灶台那里舀了一盆温水进来。 见到了温水,刘病已一一嘱咐到: “拿两块毛巾,浸湿了擦拭额头、脖颈、手心、脚心。” “每当水蒸发没了,就及时擦拭。” “多准备一些毛巾,用过了的要及时放在热水里煮了。” “煮毛巾的水不能用。” …… 死家人赶紧忙碌起来。周杜儿也帮忙打起了下手。 一刻钟的功夫,犇犇摸了摸老人的额头,突然大喊一声:“爹爹的高烧退了!” 老妪激动地马上趴在床沿上,用自己的额头触碰老头子的额头。 “果真!” “有救了!” “有救了!” 老妪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唐犇犇也抹起了眼泪。 一旁的疾医陡然晃了三晃,嘴巴张开了几下,却又紧抿上了。 “师父。”小疾医仰起头来,眨巴着两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师父,他真的救了老死?” “不可能!”疾医紧咬牙关,狠狠地说:“侥幸罢了!看吧!人在临死前会回光返照,他只不过碰巧罢了!” “快了!快了!快发病了!” 小疾医咂摸着师父的话,却皱起了眉头,瞧着病床上的老死,发现他原本杂乱的胸脯起伏此刻已变得和缓多了。 草屋子太小,人又多,空气里又弥漫着草药的浓厚呛味,刘病已憋闷不已,但又不想错过什么关键程序,便站在窗台前,尽量呼吸飘进来的新鲜空气。 他一眼瞥见了放在窗台上的土陶碗。 碗里的草药浑浊不堪,似乎还飘着不少的草杆儿。 “这……”刘病已端起来,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差点儿呕吐。“这里面都是什么药?把药方取来!” 小疾医仰头看着疾医,疾医一抬下巴。 小疾医便将师父新开的药方竹简递给了刘病已。 “什么!竟然有附子、肉桂、吴茱萸等生发热物!” “这药方子吃了不害死人才怪呢!” “拿笔来!” 小疾医得了师父的再次答应后,又把毛笔递了过去。 疾医上前一步,盯着刘病已修改的药方。 虽然对这个毛小子当面否定自己的医术很是恼怒,但他心里暗爽:“叫你作,看你作到什么时候,等你害死了人,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第117章 医界大佬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桂枝?嗯!辛温,发热恶寒,倒是合时宜。”刘病已每写下一种药物,疾医便腹诽一遍。 “白芍?养血柔肝,缓中止痛,敛阴收汗,确实能缓解疼痛。” “生姜?” “炙甘草?” …… “每付药加入六碗水使用大火来煮成二碗。” 看完刘病已写的药方子,疾医突然浑身发抖起来。 “师父,你别生气。此患者最需温热发汗,而他所列药材皆是趋寒之物,背道而驰,必然引起反逆。等他吃死人后……”小疾医仰头劝慰着师父。 “非……非也……”疾医满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 那副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位郎君,你这药方哪里来的?那位高人是否能让老朽见上一面?” 刘病已仰起头来,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哪里来的高人啊! 刘病已心里明白,前世的自己抵抗力太弱,经常以感冒药为伴,后来西药吃得伤了脾胃,他便抓中药来吃。 七八种草药混合成苦苦的汤汁,吃久了,凭借舌蕾都能把药方子背诵下来。 “犇犇!” 疾医脸上的微笑一怔,顿时乌云密布。 “笨?”这小子骂人? “唐犇犇,快照这个方子去抓药!” “好来!主公!” 眼看着老爹的病情稳住了,犇犇的心情也好了大半,赶忙跑过来,接了这书简。 “我陪去你!”小药童刚迈步出去,又突然折返转身,伸出手来,冲疾医说到:“师父,医馆的钥匙!” 小药童刚出去不久,又折返回来。 “乖乖抓药去!怎么又回来了!”疾医有些愠怒。 小药童却走到刘病已跟前,指着竹简上的“克”问到:“刘东主,这个字什么意思……” …… 两碗汤药灌下去后,唐老七出了一身透汗。 不多久,高烧减退。 一个时辰不到,死老汉缓缓地睁开了眼。 “儿啊,爹这是死了?你们……你们怎么也来阴曹地府了?” 唐犇犇高兴地一口鼻涕差点儿喷出来,“爹,神医把你医治好了呀!” “什么!” 一旁的老妪高兴地拍着老头子的手掌心,骂道:“死老头子!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咱家的主公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救回来了!” “是吗?主公在哪里?我要磕头谢恩!” 唐老妻说着就要从炕上爬起来。 刘病已急忙阻拦到:“老伯,您还是躺好了!晚辈可受不起这般大礼。您啊,没什么大毛病,偶染风寒而已,需要静养……” “噗通!” “噗通!” 刘病已在跟老汉说着话,没想到唐犇犇、唐壮壮和老妪纷纷跪下便磕头。 刘病已赶忙将三人搀扶起来。 “在咱家不准磕头!” “嗳!听主公的!”唐犇犇边揉着眼泪边爽快地答应着。 “主公,家父被您救活过来一条命。我唐犇犇无以为报,愿意寄身主公麾下,为主公做牛做马。”唐犇犇冲刘病已一抱拳,一脸正义地发誓到。 刘病已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无意间帮了唐家,让他的家人对自己心怀感恩。此刻,正是火候最好的时刻。刘病已也拱手行一礼,说到:“犇犇哥,小弟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犇犇哥不必介怀。” 唐犇犇本来还对刘病已有些抵触,对于昨日送来银两,只是以为他在邀买人心。但见到刘病已这般和蔼,善意又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自然对刘病已有了好感。 “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父之恩。犇犇乞求主公,收下我这个诚心实意吧!”唐犇犇说着便一抱拳,半跪下去。 刘病已连忙双手扶起,点了点头,说到:“既然犇犇哥有这份心思,我也不好拒绝。这样吧,你和壮壮一起到我家里帮忙。每月我开给你们工钱,另外,你可以跟着我师父学武。壮壮呢,跟着其他孩子一起读书吧。” 躺在床上的唐老七一听刘病已这话,喜极而涕:“刘东主,我唐老七之前不是人,我要跟你磕头赔罪!快,老婆子还不向刘东主磕头赔罪!” “千万别!”刘病已急忙劝阻到。 程谦也一个劲儿地劝,唐老七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刘病已摆着手说到,“唐伯,你好生休息。我还想托你跟荒草村的人好生谈一下,解决一下水库问题。” 一提到此事,唐老七面露难色。 刘病已急忙说到:“我不会不放水的,只是用一种新颖的方式放水,到时候绝不会让唐伯为难的。” 程谦也来安慰到:“老哥,你就放心吧,东主既然这样说了,他肯定有办法的。”程谦虽然不知道刘病已到底以何种方式解决水库的问题,但他相信东主既然这样说了,一定会有办法,而且是绝妙的办法。 程谦已经习惯了刘病已动不动蹦出来的奇思妙想。如果有东主难以解决的问题,那才奇了怪呢! “嗳!既然刘东主这样说了,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就答应下来!到时候一定听候刘东主差遣!”唐老七叹了口气说到。 “唐伯好生静养。只要按时服药,几日便能好转。” …… 一番嘱咐后,刘病已便出了唐家院落,他要嘱咐程谦赶紧去长安采买一些华贵衣服,他长久谋划的一件大事儿已经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了。 “郎君!郎君!神医!神医!神医且慢走!” 刘病已和程谦走得匆忙,却不料有人在后面边追边喊着。 刘病已驻足回头,发现是那个疾医,还有那个小疾医。 “有事?”对待面前的这位庸医,刘病已没多少好感。虽然闻听程谦说,这个村子就他杨家一家药铺兼坐医馆,但他这水平恐怕令人敢恭维。 “神医啊!神医!”杨疾医来到刘病已面前,一躬到底。 小疾医也一起拜了大礼。 “你们这是作甚?” “神医妙手回春,令杨某佩服地五体投地。杨某不才,想厚着脸皮子求了这药方,不知神医意下……” 刘病已一听是索要药方子的事儿,立马就答应了。 对待刘病已这般爽快,杨疾医很是错愕。 药方子可是疾医的杀手锏,怎么会把这良方子随便就给了旁人,连眼皮子都不待眨一下的。 刘病已心里想的是,杨疾医有了这方子可以救助更多的人,这也算是造福之事了。何况,这方子也不是自己创造的,而是凭记忆抄写的。 刘病已心里想着那件大事儿,也就转身要走。 不过,刚迈出去一步,他赶紧回转身,说到:“伤寒风邪分热症和冷症。回头我再把冷症药方给你。” 又怕杨疾医听不明白,继续说到: “热症,则以寒药补之。冷症,则以暖物烘之。” “所谓:寒者热之,热者寒之。” “药理嘛,阴盛阳补,阳衰阴补。阴阳协调,大病初愈!” 刘病已说完便转身大大咧咧地朝着家院方向奔去。 “阴阳协调……”杨疾医仔细咂摸着刘病已的一番话,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阴阳五行能与中医相提并论……奇闻啊!”杨疾医对中医的研究可谓废寝忘食,可这些年来,思维中有一瓶颈似一堵墙堵住了他的求索道路,让他参悟不通很多药理。 刘病已今日一席话,犹如捅开了这层避障,让他豁然开朗。 很多以前难解的道理一下子就无师自通了。 “神医啊!”杨疾医对着刘病已走去的方向再深深地鞠躬下去。 小药童望着远远的刘病已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118章 万事俱备(求收藏求月票求推荐)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经过数日的日夜操劳,排版印刷,校对装订。 第三日的傍晚,刘病已终于拿到了纸质版的《诗经》全本。 嗅着久违的书香气,体会着柔软厚实的手感,轻轻翻看着本本书稿,刘病已心潮澎湃。纸质版书稿在前生是那么地普通,普通地几乎可以忽视掉它的重要性。但当自己亲历纸张的诞生与从无到有的活字印刷,才知道书本的意义到底有多沉重。 造纸与印刷的出现,会大大促进教育与知识的普及,不仅让更多的人具有了读书资格,还改变大汉势力格局,让诸侯世家这一艘庞大的船只开始倾覆。 更重要的是这一改变,不止影响了大汉,影响了中华,还影响了整个世界。隋唐时期,雕版印刷术开始出现。《金刚经》成为全世界最早有确切日期的印刷品。到了宋代,活字印刷术才被发明出来,使印刷术得到普遍推广。 雕版印刷大约在公元八世纪传到日本,十二世纪左右传到埃及,十三世纪左右欧洲的旅行家接触到中华印刷术,十四五世纪欧洲开始流行印刷术。在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四百年后,德国人受中国活字印刷术的影响,创制了欧洲拚音文字的活字,用来印刷书籍。 造纸术和印刷术陆陆续续传到世界后,改变了原来只有贵族或者僧侣才能读书和接受较高教育的状况,为世界科学从中世纪漫长黑夜之后突飞猛进发展以及文艺复兴运动的出现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物质条件。 在造纸术和印刷术被发明之前,朝鲜、日本也用简和帛写字,印度用白树皮和棕榈树叶写字,埃及用纸草的内皮压成“纸草纸”写字,欧洲用羊皮作纸写字。 不论是用竹简,还是丝帛,还是其他材质,有的笨重,有的很脆,有的很贵。如同一部《论语》要用一马车的竹简才能写就。而写一部《圣经》,要用三百张羊皮。不适于大量使用的材质限制了知识的传播。 等造纸术和印刷术传播出去以后,解决了上述困难,大大促进了文化教育的普及,推动了世界科学文化的传播和交流。 “真没想到,自己只是图方便,竟然要改变世界了!” 不只是刘病已满心激动,书房里的另外几人也都满脸的兴奋。 程谦的手儿几乎是颤抖着抚摸着书本,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罗百义更是将手儿伸出去了数次,每次快要触碰至书本时,骤然停下。他不敢用手指碰到这书本,他怕玷辱了这书本。 狗三儿哪怕用眼端详,也是退至一米开外的地方,生怕自己满身的汗水弄脏了这书本。 “这……这可是值一百两黄金的东西,俺狗三儿可……可不敢碰!万一弄脏了,弄坏了……”狗三儿咽一口唾沫说到。 刘病已将书本放下,看到另外三人这般谨慎又欣喜的表现,笑了几声。“好了,这些东西再精贵,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普通之物,如同咱们用的日用品一样。” 程谦一听这话就着急了,“那样的话,这书本岂不是不值钱了啊!” “是啊,我们白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竟然会变得不值钱?”罗百义也十分苦恼起来。 刘病已知道这前奏情绪酝酿地差不多,便缓缓地说到:“要想一直保持高价出售,就得做到奇货可居。” 苏百义一听这话,一咬牙狠狠地说到:“我这就去把造纸工坊烧了,把印刷工坊的刻板砸了!” “千万别!”刘病已和程谦及时拉住了苏百义。 看到苏百义情绪异常紧张,刘病已哈哈大笑起来。 苏百义和程谦莫名其妙地盯着刘病已看了半天。 等刘病已笑累了,这才摇了摇头,说到:“我说的奇货可居,意思呢指的是只有咱们有,别人没有。这就得要求咱们把保密工作做好,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书本是咱们造的,还不能把工艺泄露出去。” 苏百义和程谦都凝眉思索起来。 “涉及到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的人都十分可靠,主公可以放心。另外,各个工序都是按照主公的吩咐,全部分开的。每个工种都是负责一小部分,根本见不到全部内容,无人能知晓所有流程。” 刘病已摇了摇头,“能把所有工序隔离开来,也未必能保证不泄密。要知道这些人每天吃喝拉撒是在一起的,彼此之间难道就没有交流吗?” “那该如何是好?”程谦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又担心会泄密,急得满头冒汗。 “这个好办,俺派人把每个人盯紧了,不就得了!谁敢泄露出去一点儿,俺就剁了他。”狗三儿大手一挥,摆出砍头的姿势来。 “不可!”刘病已思忖一阵说到:“其实,印刷术和造纸术只要知晓了全概,道理就觉得异常简单。就算咱们不把工序泄露出去,拿到书本的人也一定会将此制造之法破解开来,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工序早晚会被天下人所熟知,我担心的是咱们的安全问题。书本一面世,势必会让霸占天下读书人和知识的世家发疯,咱们就算拼了力也难以对抗财富上富可敌国,势力上可倾轧众人如草芥的世家。” “哎呀,师父,那可怎么办?本来以为弄出这玩意儿能赚大钱,没想到倒是给咱们惹了大麻烦了。”狗三儿焦躁无比地抱怨起来。 “主公,您可有好法子?”程谦满心希望刘病已能有良策解决了此难题。 刘病已点了点头,说到:“世家最怕谁?还不是皇帝陛下,只有将这造纸术和印刷术敬献给皇帝陛下了。” “那怎么能行啊?人都是咱们的人,工坊也是咱们的。”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要被皇帝老儿征用了,程谦有些接受不了。 刘病已冷笑一声:“把宝贝拱手相让?那不是我刘病已的风格。我会让朝廷当好咱们的护家使者。” 程谦咂摸着刘病已的话,突然眼前一亮。“主公,此乃神来之笔啊!”程谦无不对刘病已敬佩万分。 “咱们把两项技术贡献给了朝廷,朝廷自然会派重兵把守。这样以来咱们既能保住了技艺,又能安稳地赚钱,真是一举两得之事哈。”程谦高兴不已,为刘病已的智慧拍手叫好。 罗百义也想通了这一点,“哈哈,不只是这两项技术得到了保护,就是咱们今日研究出来的牙刷、牙粉也能被保护住了。到时候,宝山村成了铁桶一般的地方,被朝廷保护着,咱们却闷声发大财。哈哈,妙计!妙计!” 程谦听完了两位的阐述后才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叫一声哎呀,“俺狗三儿怎么没想到呢?” “好了!八字才一撇呢!接下来的这次任务才是关键的关键。咱们势必要把这两本书的价格再次抬高,一本书的价格就以五百两白银起步,实行竞拍价格,高者得之。另外,不能用咱们的人,要用……” 刘病已仔细嘱咐着三人,三人听后都默默地点着头。 随后,三人开始分头行动了。 苏百义要制作一件乐器,还有一顶别致的轿子。 狗三儿则去瞧瞧石榴儿的乐曲学得怎么样了。 程谦则要去长安一趟,这次他又要花大钱了,不免心疼不已。 第119章 轰动长安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数日后,刘病已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入长安。 “长安城,商业街最繁华莫过于九市。” “鬻者兼赢,求着不匮。”“五都货殖,既迁既引。”“商旅联槅,隐隐展展。”“冠带交错,方辕接轸。”……长安九市“方二百六十六步”,“凡四里为一市”。 “九市内重楼满满,店铺林立,商品种类丰富繁多,大约涵盖了当时人生活生产所需的绝大多数物品,从果蔬盐酒到刀剑文具。在朝廷打通河西走廊之后,市场上甚至还有许多深目隆准的胡商,他们向汉人贩卖着来自西域的特产:毛皮、香料、葡萄、花蜜瓜等等。达官贵人,士子小姐纷至沓来,徜徉其间,喧闹无比。” “长安的重要市场虽然统称为九市,但只有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在长安城内,合称四市。其余五市在市郊,如柳市在长安城西昆明池南,直市在渭桥北,交门市也在渭桥北,孝里市在雍门之东,交道亭市在便桥东。但论起最为繁华的当属靠近几座大宫殿的东市和西市。” 一路听着程谦的介绍,刘病已一行人皆是新衣打扮,屡屡行行,穿过大街,朝着东市的方向走去。 虽然在未央宫居住了一段时间,时常还会在晨跑时经过一些繁华大街,但真正身处这个闹市区仔细观察体会,刘病已还是第一次。 刘病已发现长安城里面的建筑如刀砍斧剁一般,更似被切成一小块小块的豆腐一样,布局严整,“百千家如围棋局,十二街是种菜畦”,十二条街道将住宅分割地极为规整。 程谦之前在长安城内一家大户做管事,对长安城了如指掌。但对于狗三儿、苏百义之流,都还是第一次来长安。 唐壮壮,以及宝山村的村民时常来长安,但他们去的最多的是东南城和西北城,购买粮食,交易牲畜,找些工坊活儿。对于高档消费的东市和西市则来得少之又少。 程谦做了临时向导,侃侃而谈:“西市位于皇城西南方向,南北长二里,东西宽一里九,占有两坊的面积。咱们要去的东市位于皇城东南方向,兴庆宫西南方向,占有两坊的面积,南北长约二里,东西宽约一里八,总占地约一平方公里。” 程谦说起东市来如视家珍。此时,刘病已一行人也已经步入了东市街巷。 东市设有围墙,内有沿墙平行的街,街面为大理石铺就,街宽皆五丈有余,大理石街道每隔百米则有或花圃或奇石打造的景致。街道两侧各有琳琅满目多达二百多个行业店铺,“四方珍奇,皆所积集”,东市深处开井字型街道,被井字型街道划开的九个区四边临街,各行业店铺均临街而设,铺面宽约两丈有余。 此时正值巳时三刻,东市的店铺都已经大敞其门。刘病已一路看过去,发现有大衣行、杂货店、花店、王会师店、酒肆、秋罗行、药行、蜡烛店、秤行、柜坊、帛店、绢行、麸店、衣肆、寄附铺……竟然还发现了大批来自西域的胡商。 最为活跃的当属波斯商人。“他们运来玛瑙床、无孔珍珠、哈密瓜、三勒浆、龙膏酒、葡萄美酒,还有各种药材,成为贵族子弟追逐的畅销货。他们也搭建仓库,收购丝绸、瓷器、金银器、茶叶运往西方。” 这样的情景让刘病已想起了元稹曾作的一首估客乐。“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北买党项马,西擒吐番鹦”。 正在沉思的刘病已忽然听到狗三儿突如其来的问句:“师父,您说的波斯寻宝的迅哥儿,咱们会不会碰见他?若是碰见了,俺一定跟他讨要几颗天龟大明珠。” 刘病已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吗?想要的话师父把你流放去波斯,你也去孤岛撒泡尿,准能捡到大乌龟壳。不过,恐怕大乌龟壳找不到,你就变成大乌龟了!” 刘病已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狗三儿被说得羞红了脸,“师父,您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可怜的徒儿,当然是假的了!师父逗你们的,哪里有那么幸运的人儿啊!” “有啊!像俺狗三儿,之前还是乞丐,现在不也富了吗?”狗三儿这么一说,众人颇有同感,无不点头称是。 “要想富水长流,还得找到合适的产业。要不然过了今日没明日的。”刘病已及时给大伙儿泼冷水。 “确实啊!不过,要搞产业得有头脑。像在西市内,有位大商人开设了专供波斯商人居住的波斯邸,赚得盆满钵满。”程谦说到此处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三层楼的酒楼门口前。 程谦一指酒楼牌匾,“瞧这家‘胡风酒楼’,里面不仅有西域珍品佳酿,更有美艳别致的胡姬、昆仑奴还有东南亚各国的艺人。她们充当歌女、舞女,颇受达官贵人及士子的欢迎。走!咱们上去瞧瞧去。” 刘病已随着程谦迈入酒楼。 此时的酒楼一楼已经满客。虽然是不早晨也不晌午,但很多赶了很久脚力的胡商则在这里简单饮食填饱肚子。 店伙计过来招待,一看他们皆是行头不简单,便绽开了浓笑:“几位郎君,想吃点儿什么?” 程谦熟稔地问道:“二楼可有空闲的雅座?” “有的,有的,几位郎君请随我来!”店伙计麻利地带着几位走向楼梯。 由楼梯上了二楼,只见也有了几座客人。这些人则是围着满是酒菜的八仙桌,低低声音聊着什么。 刘病已瞧见了靠窗位置有一张空桌子,他便手儿一指,“我们坐那一桌如何?” 店伙计急忙上前将原本就干干净净的八仙桌再擦拭一番,收拾停当才说一声:“几位郎君请!” 几位分宾主落座。 狗三儿便憨厚着声音问到:“嗳,伙计,俺听说咱这里有波斯来的歌女、舞女?” 店伙计急忙回应:“几位来对了,本店的特色便是西域风情的美人儿。但几位来得不巧,她们要在夜晚才能出来献艺,白日里是不出来的。” 狗三儿刚要说什么,刘病已及时摆了摆手:“暂时不要那些,能否给我们上一些别具风情的小菜?葡萄酒再来两坛。” “好来!郎君们稍等片刻。”店伙计转身的功夫就已经吆喝起来了,“二楼的贵客,上好的菜肴一桌,两坛上好的葡萄美酒……”最后的声音拉得极长。 他这话音还未落下,一楼便传来了回应:“二楼的贵客,上好的菜肴一桌,两坛上好的葡萄美酒……” 听着一楼传来的回音,刘病已朝楼下对面的街市望去。 那里搭建了一个大木台,占据了大约十个摊位之多。 此时的大木台上空空荡荡的。 不过,稍等会儿,那里将上映一场好戏。 “哎!为征用这十个摊位一上午的空当儿,竟然付了五十两银子,这里的摊位费也太贵了!”程谦还在为高摊位费心疼。 刘病已却微笑着说到:“过会儿,几千几千的银子会赚回来,这点儿付出也算是值了!” 程谦等人听了顿时咋舌。 “主公,真能卖出这等好价钱?” “能不能卖得出,咱们拭目以待!” 所有人都充满了渴望,朝那个平台望去。 第120章 天籁之音(求收藏求订阅求砸票)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长安东市的商铺到底有多赚钱,单从租赁半天的摊位费其高昂价格上便可知其一二。 十个摊位,半天时间的摊位费就高达五十两银子,这还是凭借京兆尹的关系,没有对原摊主进行补偿。换算下来,平均一个小小的摊位一天就要收取十两银子,足可见东市的火爆场景,以及消费档次奇高。 刘病已暗暗思忖,“观一斑而知全豹。从这摊位费上就能看到东市的商业繁华。每个摊主一天岂不是要赚够十两以上的利润?除去摊位费还有货物的成本费,摊位更大的还要付伙计费,还有高昂的税收呢?每个摊位一日的利润至少要在二十两以上。” 西汉时期,从事商品贩卖的商贾如果想在市场上合法经营货物,需要到当地衙门进行登记。当地衙门将这部分人单立户籍,即“市籍”。被列入“市籍”的商人与从事农业生产的“编户齐民”的社会地位不同。即便在鼓励私营工商手工业发展的西汉初年,朝廷也明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 数年前,武帝曾征发七种“贱民”出击匈奴。这其中“贱民”分别为: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可见,商人,或者曾经做过商人,甚至于父母、祖父母是商人的人,都属于“贱民”之列。 照朝廷的思路,重本抑末,朝廷强力打压工商业的社会能发展起来的只有小农经济。但事与愿违的是,繁荣的市场贸易依然养就了富可敌国的富商大贾。 伴随长年征战,大汉四方疆域不断得到开拓,随之出去的还有大汉商人。他们以长安为中心,西至塔里木盆地和中亚。西南至四川、贵州、云南和印度。东南到福建、广东和安南、南洋。东北到辽东和朝鲜、日本。同时,东南西北各国的商人,也纷纷来到长安,大汉的国际贸易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即使在朝廷重税打压和命脉产业收归朝廷的限制下,富商大贾涉猎、经营的范围还是非常广泛,盐铁、牛马、粮食、造船、屠宰、酱园、竹木、油漆、布帛等等无所不包。繁茂的国内贸易和国际贸易培植起来的富商大贾,其资产都是无比巨大的数字,动辄几十万、上百千万,甚至有的大商人竟有积资达一万万,商业资本蓄积的雄厚怎能不让朝廷忌惮。 原本的抑商重农政策导致的却是普通百姓弃农从商,涌入城市,促进都市经济的繁荣。富商巨贾比比皆是,家资以千万计,而田地却大片大片的荒废,无人愿意耕种。 瞧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市,刘病已虽然对能否将书本卖出高价不敢做出肯定,但他单就冲着东市人群的消费能力,以及对新鲜事物的趋之若鹜,就知道距离他的计划大差不离。 各种菜肴陆陆续续上桌,葡萄美酒也上来了。 刘病已瞧了一遍盘盘热菜,并没有多大胃口,而是对浓郁艳红的葡萄酒产生了兴趣。 程谦一一给众人分酒,狗三儿却将各种菜肴塞入嘴中,并将刚刚斟满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纷纷说他是一只牲口。狗三儿也懒得跟他们理论,自顾甩开腮帮子海吃海喝。 刘病已品了一口葡萄酒,顿觉时空穿梭。 纵使穿越千年,那美酒的醇厚还是一样保鲜。 “叮叮,铛铛,叮叮,铛铛……”街市另一头传来一阵悦耳的打击声。 程谦透过窗户撇头望去,低声说到:“他们来了!” 刘病已也已经远远地望见他们了,撇嘴微笑不语。 “叮叮,铛铛,叮叮,铛铛……”悦耳的打击声吸引了市场上的众人,纷纷朝声音传来的声音望去。 只见在人群中赫然出现了一顶红顶大轿子。轿子四周却没有用麻布围起,而是围着半透明的紫色丝纱。透过丝纱,人们会惊奇地看到一位穿着酒红色丝绸长裙的女子端坐其中。 人们纷纷凝视,企图看清楚里面的女子的真实模样,却只能看到她戴着一盏高顶宽檐笠帽,在帽檐一周带上薄而透的白色面纱半遮面,只露出一双明眉大眼让人看了心神荡漾。 硕大的轿子被六名大汉抬着,他们皆穿着奇装异服。看着像西域人士,但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 而在抬轿大汉前方有两名大汉,手里持着奇怪的打击乐器,一脸肃杀地分开人群,朝前走去。轿子后方跟着十来人,手里皆提着白蜡棍棒。 街市上的人远远地望见了,纷纷避让。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这群人径直来到了事先搭建好的高平台。六人轿子被轻轻放下,随后有人上前将围拢在轿子四周的紫色丝纱掀了起来,露出了坐在里面的女子。 “嚯,美女!” 什么时代都喜欢美人。有人这般一嚷,唤醒了众人,纷纷朝平台涌去。没过多久,高台下方便聚集了约百十人。 还有更多的人远远地望见了这边的层层人群,纷纷赶来。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端坐在轿子里的女子,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良久,女子这才抬起玉耦般的手儿将面前的一件丝绸翻开,下面赫然露出琴瑟一样的乐器。 “这不是琴瑟啊!”台下有人瞅准了这乐器,突然发出这样的疑问来。 “琴瑟有七弦,而这件乐器不止二十根弦吧!” “你看这材质,也不是梧桐木啊!” “这乐器到底是什么?” 琴瑟均由梧桐木制成,带有空腔,丝绳为弦。但美女面前这个乐器面板是采用桐木制造,框架为白松,筝首、尾、四周侧板、雁柱分别由红木、老红木、金丝楠木、紫檀等材质制作。 刘病已望着围拢在台下的人对这件乐器议论纷纷,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呵呵,没想到这古筝还是挺令人难以琢磨的。” 的确,这是一架古筝。 古筝的音质取决于面板和琴弦。对于面板,刘病已便采用了红木材质。琴弦,若用尼龙钢丝最好,这种琴弦音量大、声音刚性强,但此时能找到的最佳材质只有蚕丝了。 蚕丝做琴弦有个好处是能还原原本的古拙音色。刘病已让罗百义精挑细选,并进行了加工处理,使得琴弦刚硬结实。 坐在红轿子里的美女双手抚琴,发出了微妙绝伦的声响: “danger” 古筝声音一响,在场的人瞬间安静,屏住呼吸细听这之音。 美女的手儿在琴面上一抚而过,似小溪流哗啦啦地脆响,直接将众人的心神带往大山溪流的场景之中。 随后,美女轻轻拨弄琴弦,时而清脆时而浑厚的音符响起,让人们更加陶醉于这番幽深的幻境之中。 这种之音瞬间抓住了街市上的众人,就连在店铺里忙碌的伙计也纷纷奔出来,朝这边靠拢。 一队牵着几只骆驼的波斯商人也闻听到了这美妙的音乐之声,急忙将骆驼寄存在一家客店后,便赶往平台而来。 美女的手指如同大自然的操控师,一会儿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一会儿似金戈铁马杀伐征战,一会儿又云淡风轻似风吹连波荡春舟……美妙的琴声令人痴醉,令人旋迷。 一曲弹奏完毕,良久却无人说话,现场静寂地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不知道是谁骤然咳嗽一声,才把众人唤醒过来。 “好!” 一人率先发出了这样的呼喊,众人的情绪纷纷被点燃,接二连三地嚷了起来: “好!” “再弹一曲!” “再弹一曲!老夫有赏!” 哗啦! 不知道谁率先丢出去一大把的铜钱,随后,便有数不清的铜钱和碎银子往高台上丢去。 坐在对面酒楼二楼上的刘病已等人陡然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朝台上的几人望去。 第121章 竞拍(求收藏求订阅求月票)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在一片激烈的欢呼声过后,轿子里的女子缓缓起身。 台下的众人纷纷被她这曼妙的身材和半遮面的神秘美貌所吸引,原来的喧闹声纷纷停住,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女子走出轿子,朝前走了几步。微风吹拂,将面纱吹动,露出一点完美的侧颜。 台下数百人顿时惊呼起来。 女子将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微一眯,凝眸深处的微笑惹得众人痴迷。 台下的众人生怕说出什么话打扰了这微笑,一个个地连忙屏息,眼神紧紧地盯着女子。 此时的众人恨不得自己化为了那春风,去摇曳台上那每人的曼妙身姿。即使摒弃这种幻想,则一个个昂扬起脸来,企图让精气神澎湃出强大的气息,希冀着被台上的女子看到自身的俊美和强势,博得她的芳心。 女子却朝众人施了一个万福,柔声说到:“诸位君侯,小女子此番来为的是并非卖弄韵律之事,而是为诸位献一宝贝。” “有什么宝贝,拿出来,吾愿意出高价收买。”一位穿着华丽的大胖子鼾声鼾气地嚷到。 他的胖脸红扑扑的,活像被冬季之风冻过一般。他见美少女朝自己瞥来,更是投一微笑,他那胖脸更加地红润了。 众人看到这番场景,立马争宠起来,“拿出来,吾等必然会出双倍于他的价格。” 胖子顿时朝身旁的那人怒目而视。 耳畔却陡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我愿意出刚才两人的价格之和。” “我愿意出高于任何人的价格。” …… 女子静静地瞧着台下的男子们争风吃醋,良久,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才向旁边的抬轿两名男子瞥了瞥眼神。 两名男子冲她点了点头,随后从轿子里抬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大箱子,放在女子脚旁,并打开来。 箱子一经打开,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女子微微一笑,伸出一对玉手,将箱子里的一样东西取了出来。 众人一瞧,见是一个约九寸的长方体东西。 女子将那东西双手抱着稍微朝前举起,随后说到:“诸位君侯,这样的宝贝保证是你们从未见过的。谁若是得了,一定是家财万贯之人。” 女子这句话很似刀子一般砍向台下的众人。 这句话一层含义是这东西很贵,能买得起它的一定是家里很是富有之人。另一层含义是买得起这东西就能把你的实力现场展示给众人。 这话让一些凑热闹的小商人很是咋舌,但对那些喜爱炫富的大富商而言,却是一件难得的露脸机会。 人群中,先前发话的那名胖子见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叹息,立马就乐了起来。 “瞧你们那穷酸样儿!跟我万富贵斗,还不够我一只金手指碾压的。”胖子万富贵说着抬起了手儿。只见每个手指上都戴着肥大的黄金扳指,在阳光下一照,璀璨夺目。 众人却没有为他满手指的黄金扳指惊呼,却为女子将手上的东西惊呼起来。 “瞧!那是什么?” “丝绸?不对!丝绸哪有这般通透!” “绢帛?也不对!这么多绢帛,跟金箔有何区别?” “那到底是何物?” …… 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台上的女子捧着打开的书本来回踱步,向台下的人展示。 众人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眼睛恨不得黏在那上面。 “看呢!上面的文字竟然是诗经。” “难道这么一小块儿东西就是诗经全篇?用竹简写的话,可是要用掉一牛车的竹简。” “天呢!这到底是何物?这么小小的东西竟然写全了一部诗经!” 此时,挤在人群里面的几名波斯人听着身旁的随从快速翻译,登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用波斯语说了一些话,便让随从叫喊起来。 “姑娘,这是何物?上面的文字记录着什么?” 他这一喊叫,周围的人也顿时沸腾起来,纷纷吆喝起来。 女子微微一笑,那月牙儿似的双眼登时迷倒了台下不少男子。有些人双腿打软,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幸亏人挤着人,想要倒下也着实不容易。 女子将那东西一页又一页地翻着,口中柔声说到:“这个宝贝叫做纸,乃我大汉一久居深山的仙人所制作。这纸张轻如蝉翼,却耐用如丝绸。借用它,能写文字能绘画。不过,制作这样的纸张颇费时间与工序,仙人用了半生心血才制造出两本来。这两本,每本都是诗经全集。厚厚的几百页总比那一牛车的竹简方便携带,可作为子弟学习之用,也可作为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人。” 女子这般一解说,台下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现场哗然一片。 众人纷纷议论,谈论这件从未见过的宝贝。 那些波斯人听了翻译,急忙有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负责翻译的那人再次朗声问道:“原来是仙人所做神品,不知道这价钱多少?” “是啊,美人,多少钱可以卖?” 女子微微一笑,瞧着台下的人纷纷嚷够了,才缓缓地说到:“所谓伯乐方知骏马,钟期善听心声,佳品配佳人。此等仙人之物自当是得道高人方能得到。本书本实行竞拍价,价高者得。诸位,请自便。” 女子说完,抱着书本含笑着面向众人。 此时,她身旁的一名男子将手一举,高声说到:“本仙人大作实现竞拍的方式售卖,出价最高者才有资格得到。出价者必须出黄金或者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胡乱叫嚷却拿不出银子或者黄金来,加倍责罚。现在开始竞拍,起价五百两黄金!” 众人一听到最开始的价格是五百两黄金,顿时惊讶地目瞪口呆。 当不少人为之咋舌时,一名衣着光鲜的高个儿男子高声喊道:“我出五百一十两黄金。” 台上的美少女闻声朝那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人顿时高兴地满脸乐开了花。 这样的卓著被其他男人看到了,自然醋意大发。 尤其是那个一直红着脸的胖子,斜瞥他一眼,立马高声喊道:“我出五百五十两黄金!” 哗…… 现场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那几名波斯人开始交头接耳,商量一番后,那名作翻译的汉人喊道:“我们出六百两黄金!”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一看他们是一群样貌奇特的波斯人,里面轰然吵闹起来。 “我出六百一十两黄金。”红脸男子高高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喊道。 有人此刻为这种替大汉撑腰争骨气的男子纷纷心怀敬佩,朝他点着头。 “我们出六百五十两黄金!”替波斯人作翻译的男子再次喊道。 “六百五十两啊,能在长安买一座大宅子了!” “可他们是波斯人,把咱们大汉的宝贝买走了,岂不是丢人呢!” “不可!万万不可!” …… 现场的人纷纷着急起来,担心这一惊世骇俗的宝贝被外人抢走了。 此刻,这个宝贝不是旁物,而是一件让大汉引以为豪的国宝。 第122章 价高者得(求收藏求月票求投资)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我出七百两黄金!”高个儿男子一声喊出来,让在场的人暗自欢呼。 “我大汉终于不输于外族人了!” “我大汉威武!” 现场的人纷纷为大汉叫好。 红脸胖子瞥了一眼这名大汉,又撇了撇嘴,之后再次高举胖手,喊到:“我出八百两!” 嚯…… 现场的人顿时沸腾起来了。 很多人都朝胖子望去。 胖子受了众人仰慕的眼神,得意无比,晃悠起脑袋来。 台上的女子朝他微笑着做了个万福,胖子的红脸顿时笑得愈加灿烂了。 高个儿男子眯着眼瞪了他一眼,还没等他发作,就听得波斯那边的翻译官喊到:“我们出一千两黄金!” 轰…… 现场的人再次沸腾起来。 红脸胖子和高个儿男子同时震惊地朝那群波斯人望去,看到他们各个神采飞扬,志在必得。 高个儿男子和红脸胖子十分默契地扭回头来面面相觑。 高个儿男子伸手做出一个“请”字,意思是“你能,你来!” 红脸胖子摇了摇头,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高个儿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双手环抱胸前,紧抿嘴唇,正在犯愁,该不该继续追加。 此时,台上有人拿着一个铜锣出来,高声喊到:“一千两黄金第一次,还有没有追加的?” 男子环顾四周,见台下的人窃窃私语,却无人应答。 男子再次高喊:“一千两黄金第二次,还有没有想要得到全套诗经的?线装版,黄金纸为材质,软绵无比,便于书写。仙人耗费数十年制作而成,件数不多,机会难得,勿要错过机会!” 台下的人更是一阵吵嚷。红脸男子刚想举手,忽然就止住了。 “一千两黄金啊,能买一座大宫殿了!”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恐怕这些黄金砖能盖一座屋子。” “这件宝贝若流入海外,实乃我大汉的耻辱啊,郎君们都快出手吧!” …… 听着众人唉声叹气,那帮波斯人纷纷掐腰捋胡,一副无比自豪的神色。 台上的男子再次高喊一声:“一千两黄金第三次!” 男子喊完后再次环顾台下。不过,他这次多了一个动作,就是在高台上缓步转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当他面对“胡风酒楼”,眼睛忽然网上一眺,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刘病已。 只见刘病已冲他点了点头,男子这才加快了步伐,走回到原位,再次高声喊到:“一千两黄金第三次!” “一千两黄金第三次!” “一千两黄金第三次!” 女子冲该男子点了点头,男子这才重重地敲了一下锣。 “当!” 一声锣响后,男子高声喊到:“全套诗经以一千两黄金售出,请这几位过来办理交割手续。” 那名翻译领着几位波斯人朝高台后方走去。 之后,有几人抬着一个重重的箱子过来,一群持着棍棒的大汉们将箱子团团围住,遮挡住闲杂人等的视线。人群里侧有人打开箱子对金锭进行称重。核实无误后,有人跑到站在最前方持着铜锣的男子旁边低语了几声。 男子听完后,微微嗯了一声。随后他冲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也冲他点了点头。 有人将几位波斯人领到台上后站定,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又朝前走了几步,女子急忙将手中捧着的一套《诗经》递给了他。 男子接过书本后,高高地举起,几近炫耀之色。身后的波斯人都欢呼地跳了起来。 台下的人无不横眉横对。 有人竟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见利忘义,竟然将国宝送给了外族人士,可杀可辱!” 他把最后一个字咬得狠狠的,周围的人听了,观瞧着女子的双眼似乎冒出了火星子。 此刻,距离他们并不远的胡风酒楼的二楼上,刘病已瞧见了群情骚动,恐怕会对台上的人不利,急忙将唐壮壮喊过来,跟他低语了几声。 唐壮壮说了一声“嗳”便匆匆下楼去了。 不久,有人奔到台上跟女子低语了几声,女子听话也点了点头。 “当!当!当!”铜锣敲起,男子大声喊到:“下面开始拍卖第二本全套纸质版诗经。” 他话语刚落,台下的人又骚动起来。 有人大呼一声:“诸位,国宝不可流落他乡,这是我大汉的耻辱啊。老夫以为咱们都凑一下份子,合力买下这件国宝献给当今陛下吧,恳请诸位了!” 他话音刚落,高个儿男子也应声喊了一嗓子:“大汉男儿一起抢价格哈,为我大汉国宝贡献一份力量。” “好!为我大汉出一帮子力气!” 台下的众人义愤填膺,对于第二本纸质版《诗经》志在必得。 铜锣再次敲起,台上的大汉喊到:“参照第一本的价格,第二本纸质版书本实行一口价买卖,开价一千两。但想要买走此书本需要附加一个条件。” 台下有人急忙喊到:“需要什么条件?难道要娶了台上这位女子?我们表示乐意!” 他这人一说此话,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让台上的女子也捂嘴掩笑。那双眉笑起来如弯月一般,更加地迷人。不少男子都为之神魂颠倒,心中慨叹:能娶得这样的女子回家,家里的那口子一定会自惭形秽,对自己感恩戴德…… “当!”一声铜锣响声打破了众人的喧闹和嬉笑。 女子柔声说到:“诸位听好了!要想取得第二本书,需答出《诗经》共有多少字,总字数中占据最中间位置的是什么字,位于哪一篇。” 台下的人们顿时哗然一片。 “这个……从来没注意过啊,到底多少字?” “还要总字数中占据最中间的字,这也太过刁难了吧!” …… 不只是这些大汉子民们为之摇头,就连刚才那些得了第一套诗经全本的波斯人也皱起了眉头。他们问翻译,翻译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在众人为此唉声叹气之时,有一位瘦小的八字胡老者却朗声答道:“老朽知道!若老朽打上来了,这套纸质版的诗经全集是不是归老朽了?” 台上的女子冲他微微点头,说到:“请阁下不吝赐教。” 八字胡老者捋着胡须,悠然说到:“诗经全集总字数为三万九千二百三十四字,总字数中最中间的那个字是由庚中的‘而’字。不知老朽答得如何啊?” 台上的女子点了点头,台下的人顿时惊呼起来。 “国宝保住了!”有人激动地大喊一声,鼓起掌来。 众人激动万分,纷纷鼓掌。 第123章 突围(求收藏求砸票求投资) ,大汉:开局震惊了汉武帝 当八字胡老者看到一箱黄金被人抬走后,脸都白了。 还没等他要哭出来,女子上前将纸质版《诗经》捧给了他。他急忙将双手在锦缎长衫上擦了擦,这才恭恭敬敬地双手平举,接过了那本厚厚的诗经。 八字胡老者颤抖着双手,转过身子,面朝着未央宫的方向举目喊到: “陛下,有此国宝,您的‘天下寒门皆可读书’的愿望就要达成了!” 就在此时,街市上一阵骚乱。 有人陡然大喊一声:“快走!官府来人了!” 刘病已闻声惊讶,朝街市远处望去,见到一队骑马的衙役急速朝这边奔来。 程谦大叫一声,“不好!怎么惊动京兆府的衙役了呢!” “肯定有人抢宝贝得不到,暗自禀告了官府,诬告我们在行骗!狗三儿,快快通知他们赶紧撤!” 狗三儿急忙挥舞双手,示意楼下的一伙人赶紧离开。 楼下的大汉抬头,那人赫然是唐犇犇,他赶紧朝台后的几人挥了挥手。 那群人早已将两箱黄金搬上了牛车,持鞭人一挥长鞭,“啪”地一声脆响,牛车便迅疾地窜了出去。 随着牛车驶去,不少人陆陆续续从街道两旁的酒店、菜馆、肉店以及各个摊位上离开,追随着牛车而去。 渐渐地这些人围绕着牛车形成了庞大的人墙包围圈,将道路两侧的闲杂人等隔离开来。 当牛车快要驶离东市时,一群十来人持着大刀站在街市口,堵住了众人去路。 他们一看到牛车驶来,各个眼神里迸射出了亮光。 其中一位络腮胡子的男子嘿嘿一声笑,说到:“发财的机会来了!兄弟们,他们是盗贼,拿下他们送给官府!” “是!虎哥!” 这群人,常逛街市的人都认识他们。他们是这一片儿的地痞无赖,常常以收保护费的名义对商户敲诈勒索。京兆府曾逮捕过他们。他们只是被关押十几日就放出来了。 出来后,他们便对告官的商户实施猛烈的报复。那一商户,全家人被烧死了,女儿遭受凌辱后也上吊自杀。 事后,京兆府查办此案,却被人暗压下来。 这伙人作恶多端,却风平浪静。经此血案后,更是嚣张无恐,变得越加猖狂。 为首的络腮胡子名叫赵虎,是长安城郊赵家庄的一名孤儿。自小便在街头上鬼混,偷盗刷滑,无恶不作。慢慢地纠结一批地痞儿成了气候。 不知道靠着什么手段,赵虎攀上了朝廷内的一名大臣,自此后更是肆无忌惮。 原本,东市的市税由京兆府派人来定期收取。在两个月前,上面突然压下声音来,东市的市税以后由赵虎代收。这下可好,赵虎变本加厉地加大了市税名头,征收的税收越来越高。 明眼人知道,这钱里面多半被赵虎私自扣下了,给京兆府的还是以前的那个数。 但东市的商户们敢怒不敢言。 谁敢惹这个活阎王大冤头呢! 眼看着牛车临近,赵虎他们摆好了架势准备大干一票。 两千两金灿灿的黄金,那是他亲眼所见的。现在,这两千两黄金唾手可得,就等着晚上睡在这金山上,怎能不让赵虎乐得心里开花。 “兄弟们,给我挡……” 赵虎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到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直取脑门。 身旁有人看到这一东西后,大喊一声:“虎哥小心!” 声音还未落,黑乎乎的东西直取赵虎的脑门。 “嘭!” 一声闷响打得赵虎满脸桃花开。 随着血光飞溅,赵虎整个人往身后栽倒。 当这伙拦路的人还未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颗颗黑乎乎的东西径直朝他们飞来。 全都是精准地直取面门。 阵阵惨叫声过后,一帮拦路人都倒在地上掩面哀嚎。 牛车畅通无阻地从他们身旁飞过。 牛车上的一名中年男子拍了拍手,重新将斗篷拉低了一些,躺倒后继续睡起了大觉。 街市上一座高搭的木台前早已被衙役们围住了。 一名衙役头目上前质问到:“你们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高台上持锣的大汉刚要上前理论,那名中年衙役却几步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耳语道:“别说话,配合着点儿,一会儿你们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持锣的男子猛地一怔,旋儿明白了什么,急忙回身示意身后持棍棒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外族人来这里做生意是要到京兆府报备吗?来人,把这伙人统统带走,连家伙也都带走!少女上轿子,你们几个抬着她!” 持锣的男子一挥手,美人急忙钻进了轿子里,过来几人将轿帘放下后,几人抬起轿子便飞奔着朝台下走去。 十几名衙役押着这伙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穿街过市,走进一个偏僻的院落里时,那名衙役头子对持锣的大汉说到:“你是唐犇犇?” “回大人,草民确实是唐犇犇!”唐犇犇朝那人一抱拳说到。 “我乃杨尚凌,年前为杜县县丞,现为京兆府长安县尉。你家主公可好?” 唐犇犇一听这话,马上跪倒,口呼:“草民拜见父母官。” “起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们赶紧走吧,恐怕你们这些人会受到不少人追击呢!刚才有人跑到京兆府状告你们行欺骗之术,还贩卖大汉国宝被异族人士,京兆府尹大怒,才遣人前来捉拿你们。我一听是在东市,猜测是你们,便主动请缨带人前来,果不其然啊。幸亏是本官来了,若是旁人,恐怕你们会连累了你家主公,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唐犇犇惊叫一声,忙施礼道:“多谢杨大人厚爱,草民先代主公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 杨尚凌摆了摆手,说到:“好了!感觉走吧!” 唐犇犇马上起身,招呼大伙儿赶紧换装。 让杨尚凌惊奇的是,他们换了一身农民衣服后,又将大轿子拆开,竟然变成了人人手中的农具。 他们将换下来的鲜艳衣服塞进满是补丁的麻布袋子里,挑在农具上。他们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包东西,人人伸手进去,摸出一把把东西来往脸上一搓,就变成了一帮干完了活儿的农人。 唐犇犇看到大伙儿的换装程序完成,便来到杨尚凌跟前抱拳行礼道:“多谢杨大人解围,小的回去后一定禀告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