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商》 正文 1 老子要截胡姬昌 呜…… 号角声响起。 身穿白丝绸衣裳的贵族们在商王帝乙的率领下,朝着祭坛上的大祭司,躬身施礼。 大祭司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帝乙带领所有朝歌的国人,也跟着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供案上,摆着牛头、羊头、猪头,还有各色果肉制品。 只是供案中央,空着,上面铺着白色的麻布。 “南喜,这样的祭祀,年年都有?”十岁的子受跟着帝乙,有样学样,像跳舞一样施礼,却也忍不住问身边的同伴。 南喜也是十多岁的小胖子,盯着供案上煮熟的牛头羊头猪头,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一年好几次呢,子受,你三月前发烧之后,咋啥都不大记得了,咕叽……” 他一边回答,还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瞅你那馋样儿,一会儿祭祀结束,咱们把供案上的肉,偷了来吃。”子受轻笑一声。 “那可不行,这是祭神,你说的是不敬神灵,那是大罪。不过待会儿会分祭肉的。”小胖子南喜虽然馋的直流口水,却还是不敢亵渎神灵。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分祭肉这件事儿上。 子受摇了摇头,不再做声。 来到这个蛮荒的时代,已经三个月。 作为一个普本毕业的大学生,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商王帝乙的小儿子,子受。 这是居家的名字,在史书上,他不叫子受,叫商纣王。 子受很庆幸,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纣王才十岁。 如果赶上牧野之战穿越成纣王,估计只剩下等待西周姬姓父子背刺,引颈就戮一条道。 “献祭。” 祭坛上,跳舞的大祭司忽然用奇怪的唱腔高呼。 一群穿着皮甲的武士,压着一个光着身子,只有一块麻布遮挡裆部的壮汉走到祭坛边上。 “我王帝乙,征讨夷方,俘其猛将,祭祀先神,永保平安。” 随着大祭司的唱腔落地,早有武士拉起夷方俘虏的头发,向前猛拽。 壮汉原本粗壮的脖子,仿佛都被拉长一般。 木柄青铜的大斧,被甲士高高举起,猛然斩落…… 在头颅斩断的瞬间,祭祀的人群欢呼起来。 早有人把滴血的人头蘸了黄土,放在供案中间。 “这,是人祭?”子受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人祭,只觉得这洪荒时代,极其野蛮。 “哎,说真的,每次看完人祭,我都不想吃那些祭祀的肉。”南喜摇了摇头。 “那就不吃,祭祀也完了,咱们偷跑出去,回我府邸,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子受眨了眨眼。 “这三个月,一去你那儿,就是读简书、识字,饭都没管一顿。今天咋转性了?”小胖子听说吃的,立刻笑眯眯起来。 “废话真多,去还是不去。”子受瞪了南喜一眼。 “有吃的,当然去。大不了被你骗,再学一年方块字。” 南喜讨厌和子受学那些方块字,可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又舍不得子受承诺的那顿饭。 “少废话,走。”子受拉着南喜,两个人转身就跑。 “碰”,一转身就撞到两个高大的身影。 好在,子受很壮,南喜很胖,两个人都没有摔倒。 倒是被撞的两个青年疼的龇牙咧嘴。 “子受,你干嘛去,父王就要赐酒,你不饮?”一个消瘦的青年一边揉着被撞的肚子,一边怒气勃勃的询问。 “二哥,酒我就不饮了,父王赐酒,您就帮我多担待。”子受嬉皮笑脸的看着对面被撞得龇牙咧嘴的微仲衍。 “这是祭神,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微仲衍想要拿出兄长的态度,压一压子受。 “哎,仲衍,小弟估计是不愿意用铜器宴饮,你就随他去吧。”另一个稍大一点的青年拦住微仲衍。 子受一抱拳,朝着青年施礼:“多谢子启大哥,走。” 说着,他一拉南喜,两个人一溜烟的跑了。 “大哥,这像什么话?祭祀一半就跑了,我一定要禀报父王,看怎么收拾他。”微仲衍气愤不平。 “二弟,咱们和子受虽然一奶同胞,但身份不同。上次你把他使用陶器竹木餐具的事儿禀报父王,结果呢?”微子启笑问道。 “那是父王征讨夷方,没空理他。”微仲衍不服气的说道。 “那可不是。咱们是庶出,小弟是嫡出,将来王位都是他的,你还争个什么?” “狗屁的庶出嫡出,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哪有这样的说法儿?”微仲衍越说越气。 “子受是父王执掌大权后出生,说他是嫡系,倒也没错,莫说了,叔父来了。” 微子启提醒了一句。 下一刻,两个人一起朝着一个中年男子抱拳:“比干叔父好。” “哈哈,你们俩也好。这次征讨夷方,又夺了许多盐,稍晚些时候,我差人送到你俩府上?”比干身材高高大大,白面微须,目光炯炯有神,声若洪钟。 “那可不敢,晚上我俩亲自去叔父府上叨扰……“” 子受和南喜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朝歌街头。 因为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整个朝歌街头,显得比往日热闹。 街上各种商贩,叫卖不断。 朝歌虽为商之国都,可毕竟是蛮荒时代,建筑都是夯土堆砌。 大致情况,就和后世大一点的村镇差不多。 最高的建筑,除了帝乙的王宫,就是周围高高矗立的城墙。 子受的王子府,需要穿过朝歌一片繁华的商业街区,才能到达。 小胖子南喜走到商业街,就迈不动步。 子受倒是对街上粗糙的各种货物,毫无兴趣。 “子受,子受,你要请我吃饭,不买点儿啥回去么?”南喜眨巴着小眼睛。 “府上厨子应该都有吧。”子受头也不回。 “说好了你给我做的。”南喜絮絮叨叨。 “好啦,本王子亲自给你做。”子受受不了南喜的絮叨,答应下来。 “哈哈,太好啦。”南喜小眼睛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不过我没带甲币,你兜儿里有没有,借我点儿,到时候还你。”子受伸出了手。 “你请我,你没钱?有毛病。” “我请你,你出钱,没毛病。” “感觉不对劲儿。”南喜一边从腰上解下钱袋,一边嘀咕着。 子受接过钱袋,掂量一下,往集市走去。 “牛肉,新鲜的牛肉,野地里刚杀的……”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文绉绉的男人正在叫卖。 “看上去不错,就是贵点。一两肉要两甲币。”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老兄,你这么说,我姜尚就不高兴。我这牛肉,是朝歌城外,正宗的野牛肉,你看这肉质……” 姜尚手里拿着铜刀,费劲儿的在牛腿上割下一块肉。 他割肉费劲,周围人一阵哄笑。 不过也有内行的人看出来,肉的确是好肉。 有人上去开始买肉。姜尚的媳妇马氏就在边上,笑眯眯的收钱。 “南喜,这人刚自报姓名,你听清楚了么?”子受猛然顿住脚步。 “杀牛的老姜,原来还开过酒馆,倒也识文断字,就是干啥啥不行,朝歌市场上挺有名的。”南喜这个小纨绔,对市井倒是了解的很。 子受眼睛一亮,拿着钱袋,直奔姜尚的牛肉摊。 “老子要截胡姬昌。” 正文 2 你就等个卖肉的? 姜尚的牛肉摊周围,顾客并不多。 子受毫无阻拦走了进来。 “这位小哥,来几斤牛肉?”姜尚一打眼,就看出,子受和南喜不一般的身份。 这年月,十岁的小孩子,一般都是光着屁股跑的。 偶尔有几个穿着衣服的,也都是没有上衣,只有下裳。 而面前的两个小孩儿,气质不俗,不仅衣裳齐全,还干干净净的。 “先生,先来二斤牛肉,要瘦一点儿的。”子受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礼。 “子受,他就是卖肉的,你施礼作甚?”南喜在后面拉了拉子受的袖口。 “卖肉先生,满足我等口福,不敢不敬。”子受笑呵呵的看着姜尚。 姜尚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子受一眼,微微点头。 他伸手在桌案上拍了拍,找了一块儿上好的精肉,拿着铜刀,割了下来。 “婆娘,上称。”姜尚把肉递给马氏。 “二斤三两七钱。”马氏报数。 姜尚看了看有礼貌的子受,再次颔首,笑道:“小哥讨喜,这牛肉算作二斤便可。” 子受微微一愣,旋即抱拳拱手,把手中的钱袋递过去:“先生看,这些甲币可够?” 姜尚看着大半袋甲币,连连摇头:“用不了,用不了。” “先生。”子受打断了姜尚,再一拱手:“先生的牛,子受全都要了,这袋钱,权当订金。麻烦先生把剩下的牛肉帮我送过去,多谢先生。” “啊,这……”姜尚愣了。 他祖上也是贵族,到他这儿,家道没落,生活艰难。 偏偏姜尚只爱读书吟哦,不事生产。 被妻子马氏逼着开酒馆,赔钱。 做小买卖,赔钱。 买牛肉,也赔了好几天钱。 没想到今日如此顺利,一头整牛,就被眼前的孩子全都买了。 “多谢小哥照拂。”姜尚微微一愣之后,立刻躬身施礼。 “先生不必多礼,这肉,我们先拿着,剩下的,劳烦先生。”子受再叮嘱一遍,递了一块牌子给姜尚,这才摇了摇手里的二斤牛肉,带着南喜高高兴兴的去了。 “子牙,快看看,肉送哪儿去?”马氏凑过来,好奇的问。 姜尚这才把目光从子受和南喜远去的背影上收回。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子,微微一愣,喃喃道:“商王三子,子受。” …… “子受,你干嘛买一整头牛啊?朝歌外,野牛遍地,想吃牛肉,咱们带人出去围猎多好。”南喜摩拳擦掌。 他虽是个小胖子,可身手不错,舞戈射箭御车,样样精通。 “围猎野牛,没意思。”子受提着牛肉,脚步轻快。 他要猎的,是人,是人心,是天下。 “哎,子受,我觉得你都变了,原来你可是最爱围猎的……”南喜嘟囔着。 子受心里有事儿,不听南喜嘟囔,只管快步走。 两人都是三岁练武,脚力极好。 不大的功夫,便回到子受的府邸。 子受府,占地面积极广。 原本的深宅大院,王子宫殿,如今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 “我这才多久没来,你这宅子都快成耕地了。”南喜张大了嘴。 “多余的房子拆了,我这儿现在就是个大院子。”子受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 门口有侍从迎了上来。 “郝建,一会儿有人拿着咱家的牌子送牛肉。你把送肉的人请到湖心亭,我和南喜在那儿一边烤肉一边等着。”十岁的子受,小大人一样吩咐着。 “诺。”郝建十五六岁,长得高高大大,人很机灵。 “对了,牛肉备置一半,给南侯送过去。”子受又补充一句。 “嘿嘿,这多不好意思。”南喜笑嘻嘻的。 刚刚子受说的南侯,正是他父亲。 牛肉说是送给南侯,其实是子受送给南喜的。 “你在我这儿,还会不好意思?”子受翻了翻白眼,带着南喜往里走去。 早有侍从过来接了牛肉。 子受吩咐,让他们把牛肉洗净切片,连带着调味品,一起送到湖心亭。 “子受,你这院子里,还有个湖?”南喜又开始大惊小怪。 “我找人凿的人工湖,雨天蓄水,旱天灌溉。” “有想法儿,啥叫人工湖?” “世上本没有湖,凿的深了,上了水啦,也就成了湖……” “哈哈,要是整个大池子,里面都放上酒该有多好。”南喜手舞足蹈。 “那叫酒池。”子受撇嘴,笑道。 “子受,你太有才了。”南喜听到酒池这个新鲜词儿,忍不住拍手叫好。 “你在酒池边上种树,树上挂满腌制好的肉片,名曰肉林。到时候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妙不妙?”子受笑着问。 “妙哉,妙哉。”南喜越听越高兴:“子受,我回去就要挖一个酒池,到时候请你喝酒。” “……” 两个人三转两转,绕过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之后,就看到院子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 一道回廊,直接延伸到湖心的一个亭子之中。 “哎呀子受,这亭子,这亭子,哎呀真好看,太好看啦……”南喜的形容词很匮乏。 子受笑了笑,说道:“巧夺天工,是吧?” “啊?啥意思?”南喜愣头愣脑的,没听懂。 “形容词太少,还是要学习呀。”子受感叹一声,带着南喜穿过了水面回廊,进了湖心亭。 湖心亭里,有一方石桌。 石桌边上,是几个石凳。 南喜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觉得新鲜,围着看了好几圈。 很快,有一排侍从,手里拿着各色家伙事儿,从回廊上走进湖心亭。 一个两边带通风孔的石槽被两个人健壮的侍从放在石桌上。 早有一个侍从熟练的吧烧的通红的碳放进石槽里。 另外一个拿着光滑薄石板的侍从,小心翼翼的把石板放在了石槽上面。 紧跟着,牛肉,调料,一样一样的摆放在了石桌上。 最后上来的,是一碟细白细白的盐。 “这是啥?”上来的东西,南喜都认识,只有细白细白的盐,他不认识。 “盐啊!”子受随口回答。 “这是盐?”南喜不相信的伸出手指,蘸了一下,放在舌头上。 咸的,的确是盐。 不过这盐和南喜吃过那种含着大量杂质的土盐块,完全不同,一点儿都不涩舌头。 “今天,带你吃一顿正八经的烤牛肉。”子受拍了拍南喜的肩膀,坐在了石凳上。 平时大家都是席地而坐,从未见过凳子。 南喜看了半天,才学着子受的样子,坐在石凳上。 石板上,已经散发出微热。 子受用筷子夹起一块肥肉,放在石板上,熟练的涂抹了一遍。 整个石板上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同时一股香气飘散出来。 南喜这个吃货,闻到味道,口水就满了,伸手就要夹牛肉。 子受一伸筷子,打了南喜手腕一下:“等等,主角还没来。” “我不就是么。”南喜笑嘻嘻的。 “你是作陪。”子受也笑嘻嘻的。 “小王子,送肉的姜先生到了。”郝建的声音传来。 子受从石凳上站起来,拉了一下南喜:“主角到了,陪我迎接。” “折腾半天,你就等个卖肉的?” 南喜现在确定,一定是三个月前的那一场高烧,烧坏了三王子的脑袋。 (求推荐票。) 正文 3 奴隶读书? 姜尚还是穿着牛肉摊上的那一身衣服。 白色的底子上面,免不了有一片片油渍。 “先生,就等您啦。” 子受搓着手,满面堆笑。任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十岁孩子表现出来的好感。 南喜在后面一脸懵的跟着。 不过让他跟一个贩卖牛肉的贱民满脸堆笑,南喜做不来。 因此他只能在后面,表情有些别扭。 郝建倒是聪明,从小主人之前的语气之中,他就分析出子受对姜尚态度不一般。 所以,姜尚到来的时候,郝建殷勤备至。 搞的姜尚受宠若惊。 他祖上是发达过,不过这年月,朝歌的贱民随便找一个,往上翻个祖宗八辈,基本上都是贵族。 他姜尚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拜见帝子。”姜尚抱拳拱手,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这个小帝子在朝歌中的传闻。 只是,子受年纪太小,朝歌城里有微子启、微仲衍的各种传闻故事,有各个贵族的传闻。 偏偏这个小帝子,就像突然冒出来一样。 “先生既然来了,就别客气。”子受已经快步走到了姜尚面前,一躬到地。 “哎呀,姜尚不敢。”看到帝乙的小儿子施礼,姜尚微微侧身,也跟着子受一样,一躬到底。 两个人好像一拜天地一样。 “扑哧”,子受起身,笑道:“先生快别客气了。咱们要是在这回廊上,拜来拜去,恐怕肉就放臭了。里边请?”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帝子这是?”姜尚虽然博文,却一直穷困潦倒,被街坊四邻鄙夷,何时受到过如此尊重。 “无他,先生赏脸,共进一餐,可好?”子受的态度虔诚。 “帝子这话,折煞我也。”姜尚还要客气,已经被子受拉着袖子,拽进了湖心亭。 “郝建,你去把先生的牛肉钱包好,等先生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子受吩咐。 “好嘞。”郝建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还有,告诉那帮侍从,没事儿不用来湖心亭伺候,按时完成作业,包括你。”子受咧嘴一笑。 “诺。”郝建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这帝子和家里的奴隶对话,竟也如此平和,到真是闻所未闻。”姜尚在心里评估着眼前的子受。 “先生请坐。”子受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尚有些发蒙,不知道坐哪儿。 这就到了南喜表现的时刻,他学着刚刚子受的样子,正襟危坐在石头凳子上。 姜尚眼睛一亮,拱了拱手,笑道:“帝子家中,别有洞天啊。” 说着,试探着坐在石凳上,感觉的确比席地而坐舒服。 “先生,这是从您那儿买来的牛肉,今天我借花献佛,请先生尝尝。” 子受说着,夹起两片生牛肉,直接铺在薄石板上。 “滋啦” 牛肉遇到热石板,发出滋啦一声,香味儿瞬间飘散出来。 南喜的小眼珠儿已经瞪了起来,毫不掩饰的咽着口水。 “这,倒是新奇。”姜尚看着石板烤肉,也觉得新奇。 “可不光是新奇,味道也还不错。”子受一边说,一边拿着筷子往石板上夹肉。 忽然他挑了挑眉毛,看着二人,笑道:“您二位别光看着啊,帮我放肉,就这样铺满了,一会儿翻个个儿就可以吃喽。” 南喜倒是不客气,姜尚还是有点儿拘谨。 子受笑嘻嘻的拿出三个竹筒做的杯子,放在了石桌上。 然后提起一坛酒,拍开泥封,分别倒满。 “来,尝尝我酿的酒,可还够味儿否?”子受一边笑,一边把酒递给了姜尚和南喜。 这酒,他改良了一下,虽然不如后世的白酒浓烈,可度数也达到了七八度。 比现在的流行的果酒啥的,要醇香浓厚的多。 “今日和先生见面,甚觉有缘,来,我敬先生一杯。”子受举起酒杯,言语发自肺腑。 眼前坐的,可是传说的神中神,姜子牙、姜太公啊! 能和这样牛掰的人物同桌共饮,一起烤肉,实乃人生之大际遇。 “我也跟着……敬先生一杯。”南喜微微一愣。 按照他的脾气,断然不会给姜尚这样的贱民面子。 可美酒当前,不喝心痒痒。 对一个吃货来说,美食大于一切。 他也端起来,学着子受的样子,敬姜尚。 “姜尚何德何能?”姜子牙端起酒杯。 这时候的贵族诸侯习俗,宴饮都是一人一桌,隔空举杯致意。 不料子受的竹筒杯举起来,直接和姜尚的酒杯撞了一下:“干杯。” 南喜微微一愣,有样学样,也跟着姜尚碰了一下,然后子受和南喜也碰了一下。 “干。”子受一饮而尽。 南喜自然不甘落后。 姜尚见状,也不好不喝,只能跟着一饮而尽。 商人尚酒,多少都能喝点儿。 子受改良的酒,度数略高,口感醇正。 入口先是绵软悠长,可不到几个呼吸之间,身体就温起来,眼睛也热起来。 “好酒啊!”姜尚忍不住赞叹。 “先生喜欢就好。”子受笑道。 “子受,你这酒,有劲儿。”南喜的小脸儿,已经红了起来。 “你喜欢就好,待会儿走的时候,让郝建一人给你们带回去两坛。”子受畅快的笑着,怎么看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南喜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华夏种族,真是优秀。 两个十岁的孩子,用后世的尺寸衡量,已经有一米六十多。 微子启、微仲衍,身高都有一米八。 帝乙、比干、姜尚这样的壮年男性,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 “哈哈,我就不和你客气啦。”南喜早就提起了酒坛,先要给子受倒满。 子受拿着酒杯往后一躲,示意先给姜尚倒满。 南喜一杯酒下肚,眼花耳热,早就忘了贵贱之分,先给姜尚倒了满满一杯,这才给子受和自己满上。 “肉好了,先生尝尝。”子受拿着还没用过的筷子,给姜尚夹了一块烤肉。 “好吃。” 还没等姜尚动口,南喜已经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在了嘴里。 他烫的嘶嘶哈哈的,却还没忘了喊一声好吃。 “哈哈,傻子,要用蘸料的。”子受一边说,一边把小盘中的蘸料各取一些,搅拌均匀,这才夹了一块牛肉,轻轻蘸了一下。 姜尚按照子受的操作,把所有的蘸料放在一起,有样学样。 只是拿到那纯白色的食盐时,微微一愣。 “香!”姜尚吃了一口蘸了料的牛肉,忍不住赞叹。 “不带你俩这样的。”南喜叫了一声,把各色蘸料放在一起,最后拿起食盐,得意的说道:“这样的盐,我第一次见到,要好好尝尝。” “这是,盐?”姜尚微微一愣。 “嗯,我提纯出来的。”子受微笑点头。 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话老成持重,稳稳当当。 从姜尚进入湖心亭开始,这里面的石桌石椅石锅石板,都透着一股子新奇。 这烤牛肉的方法,这白细精致的盐…… 就算是姜尚,也对眼前这个小帝子产生了兴趣。 “先生,您要是没有忌口的,这牛肉其实先腌制入味一下,烤着更香。”子受一边说,一边拿起杯。 这次是小胖子南喜,抢先过来碰杯。 不得不说,酒杯撞击发出的声音,在饭局上,绝对是破冰利器。 三个人,两杯酒下肚,都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话匣子,很快也打开了。 随着三人聊天唠嗑,渐入佳境,突然顺风传来一阵阵朗读声音:“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这朗读声,一字一顿,仿佛孩童初学。 “帝子,府中有人读书?”姜尚是读书人,对这特别感兴趣。 “是府中的侍从,我让他们没事儿读书识字。” “侍从?”姜尚微微一愣。 “就是一群奴隶,他给改成了侍从,先生,你觉不觉得他脑袋坏了?”南喜酒劲儿上头,没大没小的说道。 “你懂个屁。”子受骂了南喜一句,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奴隶读书?” 姜尚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小帝子有意思。 正文 4 拜师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吊民伐罪,伐桀乃汤。……”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这句,被子受略作修改,倒也朗朗上口。 姜尚借着酒意,听着节奏韵律极舒服的诵读声,摇头晃脑微微沉醉。 “好文章,好文章,不知这是哪位贤人所著?” 读书人,遇到好文章,必然要寻根究底。 子受哈哈一笑,道:“这签字问你,是一位周兴嗣先生所写,用来给小儿读书识字,启蒙向学,再好不过。” “周兴嗣,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啊。”姜尚感叹道。 子受哈哈一笑,举杯劝酒,心道:“周兴嗣要在你死后很久才会畜生,你怕是没机会见到他喽。” 姜子牙再饮一杯,却没吃一口牛肉压酒,而是侧耳倾听一片碧绿之后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帝子,你的仆从,用这文章开始识字,当真都是大才啊。”姜子牙赞叹。 “哈哈,哪有,开始学的时候,是从‘人、口、手、大、小、多、少‘这类简单字开始的。” “这也是那周兴嗣所为?”姜子牙好奇问道。 “周兴嗣不在人世,一切都是我教给他们的。”子受端起酒杯,自顾的抿了一口,一双略显稚嫩的眼睛里,蕴含着深邃的光芒。 “帝子教奴隶读书?”姜尚微微一愣。 王公贵族和奴隶贱民,身份天上地下。 主人对奴隶,生杀予夺,全凭心意。 哪有教奴隶识字的主人? “先生对我家书屋感兴趣,等待会儿吃饱之后,可以过去瞧瞧。”子受发出了邀请。 “好啊,现在就去?”姜尚是读书人,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他迫切的想看看朗朗上口的千字文全篇。 “走,我带先生过去看看。”子受站起身,看了看南喜。 南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坐在石凳上,咧了咧嘴,笑道:“子受,我还想吃点儿牛肉,可不可以不去。” “可以,不过借你的那袋儿甲币,就不还了啊。”子受瞪了南喜一眼。 “行啊,不还就不还。”堂堂南侯的儿子,不差一袋儿甲币。 更何况,子受刚刚让给南喜家送去半扇牛肉,那可不是一小袋甲币能买下来的。 子受鄙视的对南喜竖了竖中指,这才带着姜子牙,从回廊上走出湖心亭。 一脸懵的南喜还以为竖中指是新的礼节,自己对着自己,也竖了几下,却是不得要领。 和姜子牙一边聊天,一边绕过苍翠一片的大院子。 在苍翠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地。 地上,用青石铺就,平整干净。 周围有一块块石锁,从小到大,拍成一排。 “这是我和府上侍从锻炼的地方。”子受指着巨大的操场,介绍起来。 姜子牙这才知道,那些石锁从小到大,代表着不同的重量。 而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帝子,竟然没事儿就在这操场上用石锁锻炼。 不光他自己锻炼,还要组织整个帝子府的仆从,一起锻炼。 姜子牙啧啧称奇之余,越来越觉得子受这人不简单。 两个人穿过巨大的操场,绕过操场后面一个月亮门,就看到宽敞的院子中间,一群帝子府的奴仆,聚拢在庭院之中。 他们足有上百,所有人都席地而坐,面向东侧。 一阵阵的朗读声,就是从这些奴仆口中发出来的。 在奴仆的对面,一块染成黑色的木板被牢固的直起来,上面是四四方方的文字。 姜子牙微微一愣,他发现那些奴仆看着前面的黑板,读出朗朗上口的千字文。 而黑板上的字,姜子牙一个都不认识。 “老师好。” 看到子受进来,所有的奴仆瞬间起立,整整齐齐的鞠躬,问好。 他们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把姜子牙吓一跳。 在看身边的子受,倒是满面微笑,泰然自若的回了一礼,说道:“很好,继续。” 百多个奴仆,一起坐下,接着之前的地方,继续朗读。 “老师?”姜尚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我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称我一声老师。不知先生,愿不愿意来我府中任教,教诲他们。”子受没有任何铺垫,突然发问。 “啊?我?”姜子牙微微一愣,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帝子,您这的方块字,我一个都不认得。” “这个无妨,你教我大商文字,我教你这独创的方块字,咱们互为师友就是。”子受笑道。 “帝子说笑了,您自幼就有人教习,说和我互为师友,算是抬举了。”姜尚再次摇了摇头。 不过听着朗朗上口的文章,看着那些规范的方块字,的确比大商的文字好看也规矩。 姜尚这个热爱学习的同学,真想学这些文字。 他站在仆从后面,酝酿了半天情绪,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这才一躬到地。 “帝子,姜尚,姜子牙,想学这方块字,想听这千字文。不知帝子,肯收姜尚为徒否?”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生怕被子受拒绝。 “先生客气了……”子受微微一愣,伸手就要扶起姜尚。 “帝子,您若是同意收姜尚为徒,就称我一声子牙。”姜尚很执拗。 这回轮到子受有点儿懵。 牛市相遇,子受算是临时起意,想到把姜尚拉拢到自己手下,不让他将来去给西周卖力。 最初,子受想让姜尚先到帝子府做个教文字的老师,然后按照自己发展的步骤,慢慢安排。 可现在,事情突然发展向另外一个方向,姜子牙竟然提出要拜自己为老师。 只是懵了一秒钟,子受就微微叹息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用稚嫩的嗓子,说出老气横秋语调:“既然子牙诚心,那本帝子就答应了。” “多谢帝子。”姜尚再次施礼。 子受眉毛挑了挑,略有婴儿肥的圆润小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道:“我的徒弟,有内外门之分。他们算是我的外门弟子。而你,则是我第一个内门弟子,今后可以称我为师父,以示有别。” “多谢师父。”姜尚这人,不服地位,只服学问。 眼前帝子年龄虽小,却可以自创方块字,这等大才,姜尚为之折服。 这师父,拜的心甘情愿。 “哈哈,既然拜师,今后也不用在集市上买牛肉。那边的房子,有许多空的,你去挑一间,可以搬到府中居住。闲暇时候,帮我带带你这群学弟,府中按月发放钱粮。”子受指着两侧的一大片宅院说道。 姜尚的脸,不知道是酒气上冲,还是激动的,更加红润起来。 “多谢师父,我这就回去,和内人说明。” 姜尚家徒四壁,房屋四面漏风,老婆马氏经常骂他商贾不行、狩猎不行,只会死读没用的书,连个房子也不会修补。 这回拜师帝子,得到帝子府中一套房屋,也算是堵住了老婆的破嘴。 “好,这样,我让郝建备车,咱们叫上几个人,同去。今日就搬过来。” 对于姜尚这种未来必然发迹的大才,子受一定要保证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不能节外生枝。 “多谢师父。”姜尚把感激深埋心中。 两个人穿过前面苍翠的院子,直奔大门口。 前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道身影窜了出来。 “帝子,呼哧呼哧……”来人正是郝建。 他先呼哧呼哧喘了两大口气,这才说道:“帝子,大事不妙,我王来了。” “在哪儿?”子受穿越而来,没见过几次帝乙。 “在湖心亭,我王脸色不好,南喜已经吓尿了。”郝建小声说道。 “切。”子受皱了皱眉,转身对姜尚说道:“子牙,你先回去收拾。我随后就到。” “好的,师父。”姜尚抱拳拱手。 “牛肉钱,搬过来在找郝建结算。”子受补充了一句。 “不急。”姜尚扔下一句话,施礼,快步离开。 “郝建,姜尚今天要搬到府中,你给他选一个好的院子。这府中,除我之外,任谁也不得对姜尚无礼,记住了么?”子受一边往湖心亭方向走,一边说道。 “遵命。”郝建偷偷咋舌,早就看出这姜尚不简单,没想到这么厉害。 “还有,我王为何不悦?”子受问道。 “具体不知,不过我猜是有人说了您的坏话。”郝建小心的回答。 “知道了。你不必跟我,先去叫人,备车。等我王走后,你们跟我出去一趟。”子受一边走一边吩咐。 “诺。”郝建利落的停下脚步。 眼看着十岁的子受向着湖心亭方向走去,郝建微微叹息。 如今商王有子数三,大哥微子启、二哥微仲衍,全都成人。 朝堂之中,立储之声,不绝于耳。 两个年长的帝子都在暗中拉拢朝臣。 眼看着自家帝子从原来受宠逐渐沦为失意,郝建心急如焚。 “希望先后大神保佑,帝子今日能平安过去。”郝建由衷的祈祷着。 (求推荐。) 正文 5 帝乙 子受沿着田园小路,走到湖边长廊,原本想悄悄的看看。 不过他刚从小路上转出来,就被守在长廊边上的卫士发现。 “子受拜见父王。” 被发现之后,子受不等卫士通报,自己先声夺人。 帝乙坐在湖心亭的石凳上,身后除了微子启和微仲衍兄弟二人,还有两个拿着戈的卫士。 南喜站在帝乙对面,浑身发抖,头都快低到裤裆里。 此刻的南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见子受的参拜声音,南喜偷偷的出了一口气,救星终于来了。 子受打个招呼,直奔湖心亭。 帝乙看着迈步而来的子受,叹息一声。 这个小儿子,是他最喜欢的。三月前,征讨夷方,子受在家发烧,帝乙得信,异常挂念。 可没想到回到朝歌,就听好多大臣风言风语,说了许多子受的难听话。 “子受结交南喜等都城纨绔……” “帝三子,毁宫殿,种花草,有违祖制。” “帝子府祭祀,被扫地出门,不尊师重道,不敬鬼神,其罪大焉!” 这些话,有的来自丞相商容、有的来自神职祭祀、有的来自朝中大臣。 各种说辞,不一而足。 所谓三人成虎,帝乙不敢不信。 他找了微子启和微仲衍。 微子启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自己管理朝歌事物,没注意小弟所作所为,有失做哥哥的职责云云。 微仲衍大大编排了一下子受,不光把之前那些人说过的事重复一遍,最后还告诉帝乙,子受把府中的铜器都融了,现在用的器具,不是陶器就是竹木器具。 “和贱民奴隶用同样的器具,这是自轻自贱,丢祖宗的脸,丢王家的脸,丢大商列祖列宗的脸。” 这是微仲衍原话。 现在,帝乙看着走过来的子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父王来了,也不告诉孩儿一声。”子受先恭恭敬敬的施礼,抬起脸,已经全是笑容。 不论是微子启还是微仲衍,面对生气的帝乙,都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可子受不在乎,也不觉得帝乙这样看着他有多尴尬。 “听说,你发烧了?”帝乙最终,还是忍住了发火,先问了问子受的身体。 “三个月前的事儿,早好了。” “你身体一向很好,力敌成人,怎么如此不小心?”帝乙看似责问,实则关心。 微子启和微仲衍在后面对视一眼,心中酸酸的,醋意大发。 帝乙从不曾如此关心过他们哥俩。 “偶感风寒,让父王挂念了。来,父王尝尝我这烤制好的牛肉……”子受一边说,一边给帝乙拌了一小盘蘸料。 “哼……呵,我来的时候,这小子正吃呢。”帝乙指了指南喜。 南喜难得的害羞起来,还低下了头。 这次他东征夷方,南侯跟着出征,战功累累。 帝乙对南喜也算是客气。 “两位哥哥,坐下来一起尝尝。”子受笑着邀请微子启、微仲衍。 “你们也坐下吧……”帝乙发话。 微子启和微仲衍早就看着石凳新鲜。 听到父王发话,立刻坐下来,在石凳上蹭来蹭去。蹭够了才有样学样的办着蘸料。 帝乙、微子启、微仲衍,看到精细的盐之时,眼里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尤其是帝乙,几乎要把这些盐盯到眼睛里去。 子受拿着酒坛,给帝乙先倒了满满一竹筒的酒,然后给微子启、微仲衍,各倒了一杯,这才转脸看着南喜道:“南喜,你去找郝建,让他再切几斤牛肉,拿两坛好酒。” “好嘞。”南喜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立刻就走。 子受拉住他,说道:“再拿来一个椅子,你坐。” 南喜点头答应,心里却再也不想面对帝乙。 他打定主意,叫郝建来送肉,自己则脚底抹油。 “来,我先敬父王一杯。父王东征夷方,扬我国威,大胜而归,儿当满饮此杯。”子受拿着竹筒做的酒杯,高高举起。 陶器和竹木器具,那是贱民用的。 商朝的贵族,多用铜器。 帝乙还没说话,一边的微仲衍轻声嗤笑:“三弟,咱们是大商王族。你何时见过王族之人,用贱民的器具?莫非真如外人所说,三弟的府中,已经没有任何铜器?” 子受看了看微仲衍,又看了看微子启,最后目光落在帝乙这边。 帝乙也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幼喜爱胡闹,可这铜木土石之分,亦是贵贱之分。今日,没有别人,你给本王解释一下。” 微仲衍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翘,等着看子受的笑话。 微子启微微低头,表面不动声色,眼角却也偷偷的看着子受。 “父王,满饮此杯,孩儿一定给你个完美的解释。”子受再次举高酒杯。 “哦?”帝乙皱了皱眉。 不过看到子受高举的竹杯,他最终叹了口气,拿起了面前的竹杯,说道:“饮了这杯,你要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原因。” 微子启和微仲衍都不愿意用这种代表贱民身份的器具。 只是,帝乙都拿起了酒杯,他俩也只好硬着头皮,端起了酒杯。 “敬父王,敬大商。”子受说了这话,一饮而尽。 帝乙、微子启、微仲衍也跟着把嘴凑近竹杯。 经过子受改进酿造技术的酒,配上竹杯特有的香味,口感碾压这个时代所有酒水。 商人好酒。 贵族更甚。 帝乙只是浅浅尝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 微子启、微仲衍,喝了第一口,微微一顿之后,就是一饮而尽。 “好酒啊!”微仲衍赞叹一句,不过想到这酒是子受拿出来的。 他的脸从精彩的瞬间立刻沉沦下来。 微子启则朝着子受微微点头,表示这酒确实不错。 帝乙没有干杯,连续抿了两口,微微点头。 “父王,尝尝牛肉。”子受夹起烤好的牛肉,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嗯,好。”帝乙蘸着蘸料,吃了一口牛肉,连声赞叹。 “父王,孩儿听说西周以西,有白狄之地,出产一种名叫大蒜的吃食。吃一口肉,咬一口蒜,那才是享受。”子受笑嘻嘻的说道。 “哼,这些东西,都是你跟南喜那帮纨绔学的吧?”帝乙冷笑一下。 “那帮家伙能有这个头脑?这是孩儿读古书,才知道的。”子受信口胡诌。 “就你,还读古书?教书敬神的祭祀都入朝告你的状了。”微仲衍不客气的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牛肉。 “祭祀会的,我都会。祭祀不会的,我也都会。我为何要让他在我这儿指手画脚?”子受瞪了微仲衍一下。 “我不和你说别的,父王,你让他解释,为啥不用铜器,反而用贱民采用的木石器具。你是不知道呀,大祭司已经在父王这儿告你违背祖制国礼啦。”微仲衍把话题重新引回到铜木器具上来。 帝乙也看着子受,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求推荐票,谢谢!) 正文 6 我要做嚣侯 “很简单,铜器有毒。”子受淡然的看着帝乙,语气平稳。 “呵呵,胡说八道。”这回,帝乙都被他气的冷笑起来。 “先后成汤,划定贵贱。贵族一直都用铜器,人丁兴旺,何来有毒之说?”微仲衍怒气勃发。 “小弟啊,你这么说,确实过分了。不过父王,子受发烧之后,行为不如从前,许是脑子烧坏了,轻父王莫要往心里去。” 一直不大说话的微子启也忍不住开口附和。 帝乙点了点头,刚想告诉子受好好养养脑子。 可他还没等开口,子受倒是脖子一梗。 “我脑子才没有坏掉。父王仔细想想,大商国民,是贱民百姓活的更长一些,还是王公贵族活的久一点?”子受冷笑着反问。 “这有什么可比的,都差不多。”微仲衍摊了摊手,嘴角带出一丝冷笑。 “确实差不多。”微子启也觉得子受说这话,未免有些幼稚。 帝乙没有做声,夹了一块牛肉,一边咀嚼,一边等着子受继续解释。 “差不多,那就是不对劲。”子受好似强词夺理。 “你这是胡闹。”微仲衍从凳子上跳起来前,还不忘喝一口酒。 “二哥你别跳脚,听我说。”十岁的子受,并没有受到微仲衍的影响。 “你说,我听着呢。”帝乙开口,微仲衍秒怂,坐下。 “王公贵族,每日三餐,锦衣玉食。出则有车马遮风挡雨,入则有奴隶使唤驱策。而山野贱民,每日两餐都不能保证,饮食更是糙米稀饭。出则栉风沐雨,入则亲力亲为。常有衣不蔽体者。贵贱衣食住行,相差不啻天地之别,请问两位哥哥,照这样来说,他们的寿命能一样么?” 子受眨巴着狡黠的眼睛,反问道。 “这,这或许该是不一样。”微仲衍说道。 “……”微子启重归沉默。 帝乙微微皱眉,思索着子受说的话。 “排除劳作出力产生的身体差异,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这贵族普遍使用的铜器,有毒。”子受斩钉截铁。 他童声稚嫩,但气势比微子启和微仲衍强大的多。 就连帝乙也为之一震。 “姑且信了你。待会儿我回去,找大祭司烧几块龟甲,占卜一下,看铜器是否有毒。”帝乙说道。 子受嘴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双眸之中,噙着一股子睿智,悠然说道:“此事不需要大祭司出马。给我十天半月的时间,孩儿给父王证明。” 让大祭司占卜,这老头子代表的是贵族神权,最看中的就是各种等级阶梯,他肯定不会说铜器有毒。 “莫说十天,就是百天,本王也给你。就怕你证明不了。”帝乙目光灼灼的盯着子受。 面前十岁的小儿,气度恢宏,仪态潇洒的站起身,语调毫无波动的说道:“若是孩儿证明铜器有毒,父王给孩儿什么奖赏?” “你若当真证明铜器有毒,乃是拯救我大商全体王宫贵族于水火,功劳之大,封赏随意。”帝乙倒是被子受逗笑了。 实际上,帝乙根本不相信这从祖上就用的铜器有毒。 所以,他只是把子受说的,当成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 现在帝乙更担心的,是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小儿子,是不是因为一次发烧,真的烧坏了脑子。 而一向健壮的小儿子发烧,背后有没有别的阴谋。 子受在帝乙登基之后出生,按照祖制,帝王登基之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为嫡子,有继承权。 “孩儿若证明成功,请父王准许孩儿去做嚣侯。”子受认真的抱拳,一躬到地。 “嚣侯?”帝乙一愣。 嚣乃商的第二个国都,只因靠近黄河,每年都要经受洪水洗礼,后才迁都别处。 “父王,答应否?”子受抬头,对上帝乙的眼神。 本来以为是个孩子的玩笑,现在看来,子受是认真的。 “你开什么玩笑?商之大小侯,哪个不是军功打出来的?就算是我和大哥暂时也没资格。”微仲衍嗤笑道。 “你没资格,不等于我没资格。这次,我若证明铜器有毒,便有了这资格,父王,对么?”子受怼了微仲衍之后,立刻向帝乙确认一下。 “小子,你若真能证明铜器有毒。本王答应你,莫说做个嚣侯。全国各地,只要有你相中的,本王就给你做封地。”帝乙拍板。 “如此,请父王在宫中备好铜槽和木槽,另有二十只鸡仔,即可。”子受微微一笑。 “这有何用?”微仲衍疑惑的问道。 “二哥,你知道人为何有两个耳朵,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么?”子受朝微仲衍眨了眨眼。 “为何?”微仲衍不服气的问。 “双耳让你不懂多听,双眼让你不明白就多看,双鼻孔让你多呼吸点儿新鲜空气,至于一张嘴么……”子受沉吟着,卖个关子。 等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子受才冷冷一笑:“是让你没事儿少哔哔。” 微仲衍、微子启、帝乙都微微一愣。 “这‘哔哔‘,是何意?”微子启看出帝乙也不懂,直接代父发问。 “少哔哔,就是少说的意思。”子受哈哈一笑。 “哔哔,哈哈,这词儿有意思。”帝乙哈哈大笑。 微仲衍虽然不懂,却也知道这‘哔哔‘二字,绝对不是好词。 不过帝乙正在开怀大笑,他也只能干瞪眼,敢怒不敢言。 “帝子,牛肉和椅子拿来了。”郝建的声音在回廊入口传来。 两个卫士拦住了郝建和他身后两个跟班。 “来吧,送进来。”帝乙发话,卫士这才放行。 郝建亲自拿着一个打造精致的椅子。 在他身后,两个跟班用托盘托着牛肉、小料。 尤其是那一盘洁白细腻的食盐,极其引人注目。 “南喜呢?”郝建走近了,子受才发现南喜根本没回来。 “喜公子传完话,就回南侯府了。”郝建如实回答。 “这小子,竟然跑了。这是什么东西?”帝乙一边取笑南喜,一边把目光落在了郝建手里的椅子上。 “这是椅子,平时可以用来坐。”子受接过椅子,放在地上,自己先坐了一下,舒服的把后背靠在椅子背上。 “小受啊,你这儿,新奇的东西,不少啊。”帝乙的兴趣,显然也被勾了起来。 子受微微皱眉,“小受”这个词儿,真是不太好听。 不过没办法,大名鼎鼎的商纣王,名字就是子受。 作为父亲的帝乙,喊他一声小受,似乎也无可厚非。 “父王来试试,宴饮批文,比跪坐舒服的多呢。”子受让出了座位。 帝乙上去坐了一下,学着子受把身子向后靠了靠,满意的点点头:“嗯,确实舒服,就是批阅时候,恐怕要俯身,桌案不够高啊!” “父王,完全可以增加桌案的高度啊。”子受轻轻的抚着自己的额头。 看来史书上记载,从帝乙开始,商朝逐步衰落,应该没有错。 看这智商,也就马马虎虎吧。 父子四人,重新把牛肉烤上,蘸料拌上,重开宴席。 帝乙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谈笑风生。 微子启性格内敛,少言少语,说话密不透风,维护周全。 微仲衍锋芒毕露,却总是被子受怼的一鼻子灰。气的他不断的往自己的竹杯里续酒。 三巡之后,微仲衍已经迷迷糊糊,言语断断续续,话里话外都是针对子受。 若不是微子启拦着,恐怕他都要当着帝乙的面质疑子受嫡子的位置。 “行啦,今日我和你的二位哥哥都没少饮。这酒足饭饱,本王也先回去了。明日宫中等你。”帝乙指着子受,舌头也有点儿大了起来。 “恭送父王。”子受依然从容。 “对了,你府中所有的新奇玩意,明天都给宫中送去一件,尤其是这、这、这……” 帝乙一边说,一边点指着石槽、石板、椅子…… 最后他的手指在洁白的盐上划拉一下,却没说明。 不过那深深的眼神之中写满了三个字:“你懂的。” 子受特意看着白色的盐,点了点头。 帝乙这才满意的挥了挥手,带着微子启和醉醺醺的微仲衍离开。 子受看着帝乙的背影,点了点头。 作为商之帝王,没有只被那些居家常物迷乱双目,自始至终都把心思放在了盐上,这才是合格的商王。 子受要证明铜器有毒,是物理中最基本的控制变量法。 而这粗盐提纯,则是化学中最基本的操作,都不难。 可这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大家一笑,原来这么简单。 没捅破,那就是天大的机密。 这个机密,可以让大商不用再和东夷因为海盐开战。 只需要按照夷方出的价钱采购他们粗制滥造的海盐,再提纯之后,十倍价钱卖回去就是。 只要技术不泄密,那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到时候,不光是夷方。就连西周的井盐,都可以如法炮制。 西周附属于商,属于大诸侯国,价钱倒是可以商量。 如果想要提纯的技术,也简单,拿几个井盐矿换取就完了。 至于粗盐提纯的技术不小心泄露,子受冷冷一笑,真是那样,他倒是求之不得。 “郝建,车和人都备好了么?”盐铁什么的,都是将来的规划。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姜子牙先接过来。 “早备好了。”郝建弓着身子,满脸堆笑的回答。 “走,咱们去接人。” (感谢“悼武华夏”打赏,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新书已经签约,求推荐) 正文 7 恶舅子上门 姜尚从帝子府走出来,迎面风吹而过。 他的酒气为之一散,精神一也为之一震。 刚刚的经历,就仿佛一场大梦。 他回转身,仔细看了看,确是帝子府无疑。 “从茅草屋搬进帝子府,这次,一定能让内人过的好一点。”姜尚一边走,一边思忖。 他们家,根本没有在朝歌中心城区居住的资格。 贵贱有别,尊卑有序,这是制度。 姜尚要回到家,需要穿过整个朝歌的主城区、居民区,最后到外围之外的贫民区。 中心城区,多数都是高门大院,属于贵族豪宅。 每家每户门口都有奴隶仆从忙忙碌碌。 更有几家,门口挺着车辆,里面热热闹闹,一片喧哗。 一眼就能看出,不论是来拜访的,还是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穿过朝歌中心城区,街景为之一变。 高门大院,变成了一套套普通的泥土木质混搭的房屋。 家家户户安静的很。 偶尔有些走街串巷喊着买卖的商贩会打破中间城区的宁静。 有穿着裤光着膀儿的小孩儿跑出来,追着小商贩,一声高一声低的学着小商贩的叫卖。 这些房屋围绕着中心城区,向外,越来质量看着越差。 等走到看不见泥土木质混搭的房屋,满眼都是茅草房的地方,也就到了朝歌的外围。 这部分算是朝歌的贫民区。 透过遮挡不严的茅草屋,偶能看到,有光着膀子,下身罩一件遮羞袍裤懒散躺着的男子。 也有躲在角落里穿着破洞衣服的女人。 一帮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外面跑跑跳跳。 这群孩子打架扬土,一个个弄的灰头土脸,却喜笑颜开。 一个穿着裤子的小孩站在高岗上,扮着大将军,指挥两伙孩子厮杀,烟尘漫天。 姜尚继续前行,从打闹的孩子中间穿过,就走到了朝歌郊区。 这年月,朝歌所在地的气候,应该接近热带。 姜尚走了一身汗,却满脸喜色。 因为在外围一片低矮破旧的茅草屋里,有一个露着大洞的破房子,正是他的家。 看到家门,姜尚面带笑容,小跑过去。 破草房前,有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捂着脸正在哭泣。 跑回家的姜尚,看到小孩子在哭,脸色沉了下来。 他紧走几步,来到孩子面前,急切问道:“姜伋,因何哭泣?” 被唤作姜伋的小孩儿抬起消瘦的小脸儿,看着姜尚,抽噎道:“爹,舅舅来了,呜呜……” 姜尚脸色就是一变。 他这次猎牛,借了小舅子马眼两袋甲币。 看这阵势,是那个混不吝的小舅子过来要债了。 果不其然,破草屋中传来了嚣张跋扈的声音:“姜子牙,是你回来了么?” “子牙,你回来就好,快把牛肉钱还了罢。”马氏也听到姜尚说话,从屋里走了出来。 马氏身后,是一个穿着白色麻布,带着圆顶小帽的青年。 “姐夫,听说你牛都卖了,还钱吧?”马眼伸出了手,脸上似笑非笑。 “钱?”姜尚微微一愣,从帝子府出来的时候,子受说过,让他直接搬过去,所以就没结算。 “钱尚未结算,我回来……” “姜尚,牛你到底是卖了还是被人骗了?”马眼一声断喝,打断了姜子牙的话。 “卖了,买肉的是大商帝子。” “哈哈,你可真是笑死我了。用脚指头也能想出,大商帝子奴隶无数,怎么会亲自上街买肉?姜子牙啊姜子牙,我姐回来一说,我就知道你这憨货被骗了。你说我姐咋就这么命苦呢,摊上你这么个不成器的。整天你就知道读书,写字,那玩意儿能吃能喝啊?” 马眼抬起手,对着姜子牙就是一顿点指。 “子牙,你把卖肉的钱速速拿来,还与弟弟,省的他总来胡闹。”马氏在边上焦躁的说道。 “夫人,钱我放在帝子府中。这次回来,是接你和伋儿去帝子府居住……” “哈哈,姜子牙,你特么喝多了,现在还没有醒酒吧?”马眼围着姜子牙转了一圈儿,闻到了浓郁的酒气,立刻打断了姜尚的话。 “还去帝子府居住,你是做梦呢么?帝子也是你这泥腿子能够得上的?”马眼大声吵闹,顿时引出了周围的邻居。 “谁啊?咋地了?” “姜子牙,卖牛肉卖疯了?” “咋个疯了?” “你听我给你说啊,是这样,他说要进帝子府居住……吧啦吧啦……” 马眼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知道,姜子牙出去卖牛肉,不但没了牛肉,还没拿回一分钱。 更重要的是,一身酒气的姜子牙,大庭广众之下,说要带着老婆孩子去帝子府居住。 众人围住姜子牙,指指点点,啼笑皆非。 姜子牙满腹学问,胸有韬略,却疏于应对这种世俗家常。 他站在院子中间,被众人围观指点,笔直的仿佛一杆标枪。 “……” 众人议论纷纷,见姜子牙没有反驳,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也渐渐停了下来。 “夫人,他们说完了,该轮到我了。今日我只问一句,你愿随我去帝子府否?”此刻,姜子牙的目中只有姜伋和马氏。 “子牙,我虽因你不善经营,和你吵。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读书时的样子,我愿。”马氏咬了咬牙,说道。 “拉倒吧姐,你跟着他,喝西北风都喝不饱?你看他,在外面自己吃的满嘴流油,一身酒气。可曾给你带回半分肉星儿?” 马眼一把拉住了马氏,指着姜子牙的鼻子说道:“你小子,就两条道。要么立刻给我拿出两袋甲币。要么就在这儿,写一封休书。我带我姐回去另择佳偶。至于姜伋,以后改叫马伋,做舅舅我个跟班,总能混口饭吃不是。” “马眼,你欺人太甚。”姜子牙瞪了一眼小舅子。 “哎呦,敢和我瞪眼了?哥几个,咱们给他舒舒皮子?”马眼撸起了袖子。 他身后,几个狐朋狗友也往前凑合。 “马眼,你敢。”马氏一下挡在姜子牙身前,横眉怒目的瞪着马眼。 “姐,不是我说你。就他这号论力气不能缚鸡,论营生食不果腹,只识得几个无用破字,能吃能喝?” 马眼一边说,一边往前靠。 等靠近了,猛然抓住马氏的手臂,向边上一拽。 马氏力弱,被带着向边上一个踉跄。 躲在她身后的姜子牙显露出来。 “揍他。”马眼大喊一声。 几个狐朋狗友直接冲了过来。 “夫人,姜某记你今日之恩。”面对凶猛扑来的恶人,姜子牙面不改色。 猛然间,一道人影从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进来。 “乒” “乓” “砰” 随着来人干净利落的出手。 几个冲上来的人,瞬间被撂倒在地。 “先生,帝子过来帮你搬家啦!”郝建轻描淡写的拍了拍手,向着姜子牙哈腰抱拳。 正文 8 放长线 不知何时,围在姜尚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被迫分开了一条路。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身穿月白长袍,眉目如刀,气势逼人的站在那里。 在他身后,是一辆大车和十几个奴仆。 “……”姜尚看到子受的瞬间,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原本想过来帮你搬家,现在看来,这家也没啥可搬的。”子受背着手,走了进来。 “郝建,带子牙去看看,有啥需要搬到帝子府的。” “诺。”郝建丝毫没了之前打人的气势,仿佛一个点头哈腰的奴隶。 “至于你……”子受走到了马眼对面,冷冷一笑:“再敢看不起子牙,我就让你全家上祭坛。”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就是一哆嗦。 大商信奉鬼神,经常举行人祭。 虽然祭祀砍下来的脑袋,多数都是敌人和外族,但也偶尔有几个本族的罪犯。 大商帝子一句话,他们这群贱民的脑袋,恐怕真的能拿去填大坑。 “你说是帝子,难道就真是了?”马眼不服气。 “需要我证明么?”子受眼神阴冷下来,盯着马眼。 “……”刚刚还想找回点儿场子的马眼,被子受盯着,气势瞬间萎缩下来。 “需要我证明么?”子受再往前一步。 马眼吓得往后退却,不小心脚绊在了一块凸起的地方,向后摔倒。 “不用了,不用了,小的错了。”马眼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那几个被打翻刚爬起来的酒肉朋友,也向后退却。 “给子牙磕头,滚。”子受冷冷的开口。 马眼虽然极不情愿,可看到子受冷森森的眼神,碾压他的气势,他竟然不敢拒绝。 “姐,姐夫,我错了。”马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姜子牙没想到人生大起大落来的这么突然,微微发愣。 子受则转脸,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姜尚,姜子牙,即日起进入帝子府,暂任帝子府老师。”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再无怀疑。 “子牙,你有素日亲好的朋友,可让他家孩子,进入帝子府读书识字。”子受这话一说,相当于给了姜子牙极大的权力。 能进入帝子府读书识字,对大商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子牙,子牙,还记得当年你开酒馆,我可是第一个去捧场的……” “姜尚,你老爹死的时候,可是用我家半扇门板做棺材呢。” “还有我,还有,想当年你……” 之前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嚷嚷着,表示自己是姜子牙的好友。 子受看着人群,脸上挂着冷笑。 姜子牙家,确实穷的掉底儿,基本上没啥需要搬走的东西。 最终,只有一些竹书竹简,被抱上大车。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中,姜子牙一家,跟着子受进入了朝歌的帝子府。 府中,给姜子牙的是一套单独的跨院。 院子是郝建亲自挑选,子受点头之后,才给姜子牙的。 小跨院很雅致。 除了起居坐卧的房间,还有一个独立的书房,里面摆放着一捆捆竹简。 小姜伋从进入帝子府,眼睛就不够用,怯生生的跟在马氏的身边。 马氏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府邸,紧紧的靠着姜子牙,看一眼帝子府,看一眼丈夫,内心打鼓,不知道丈夫是如何得到大商帝子青睐的。 到了现在,姜子牙反倒坦然起来。 “今日你们先在这儿住下来。把屋子收拾一下。明日可以睡个懒觉。等我从宫中回来,咱们再研究接下来的事情。”子受笑着对姜子牙说道。 “多谢师父。”姜子牙抱拳拱手。 “哈哈,拉倒吧,说拜师啥的,都是开玩笑。从今而后,先生若是愿意,就放心住在这儿。”姜子牙来了,子受很开心。 “如此,子牙不客气。今后帝子就是子牙的主人。”姜尚抱拳拱手,郑重的拜了三拜。 子受没有推辞。 这个时代,贵贱尊卑,极为分明。 姜子牙愿意喊自己一声主人,也就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从姜子牙的小跨院出来,子受就吩咐郝建把明日送到宫中的物件都查点一遍。 目前的帝子府中,只有一些生活起居上的新鲜物件。 比如桌椅板凳、紫铜火锅、石板烤肉装置…… 最值钱的就是两袋用羊皮布包裹好的咸盐。 “帝子,您吩咐的事儿,我打探的差不多了。”郝建等周围的人都被子受支走,才小声说到。 “好,书房说。” 两个人进了书房,子受坐下,郝建则是先给子受倒了一杯茶,这才坐在一边,小声说道:“帝子,三月前您用过的东西,我都拿给神医定谔看了一下,里面确实有残留药粉。” “神医定谔说了,这些药粉,足以让一般人发热而死,和感染风寒症状差不多。幸亏帝子自幼练武,身体强壮,才能挺过来。” 子受安静的听着,任谁都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能有的定力。 “如此,真是有人想害我。”子受冷笑一声。 “我在暗中也做了一些调查。只是下药之人,以为这些药量,足以之帝子于死地,一击即退,留下的痕迹极少。”郝建微微摇头。 “行,知道了。这事儿你暗中查探。除了你我,不许第三人知道。” “诺。” 等郝建退出去,子受才拿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看来,三月前,大商原本的帝子确实死于那场阴谋。 正是这样,自己才有机会魂穿而来。 “是谁下的手?”子受闭上了眼。 微仲衍,每次见到他都会找各种借口来怼一顿。然而他智商太低,每次都被怼回去。难道是他? 子受摇了摇头,觉得微仲衍这种人,直肠子,没有更多心机,该不会想到下药害人的损招。 微子启? 一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在子受脑海里闪过。 按理说,自己死了,微子启最有机会成为大商的继承人,此人作案动机足够。 至于其他人,子受暂时没有多想。 “等明日,进宫之后,我将会封往嚣地做侯爷,到时候属于帝子孤单在外。那些想动手的人,恐怕会按捺不住吧!” 想到这里,子受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有的时候,想钓大鱼,还需要放长线。 别人认为他想要离开朝歌,去做嚣侯,不过是小孩子胡闹。 只有子受自己知道,那是在放线。 不知道,会不会有鱼上钩呢! 正文 9 小姜 第二天一早,郝建先派人整备车马,把帝子府好吃好玩好用的东西都备制了一份,送到帝乙的王宫之中。 至于子受,根本就没有起来。 从三个月前他穿越而来开始,就每天早晨都不许人打扰他睡懒觉。 好不容易逃脱了快节奏996的生活,鬼才想早睡早起。 大商帝子、未来的纣王,要趁着难得的童年时光,过一过一直向往的日子。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就是一个字,爽。 晨起,洗漱,刷牙。 像专用的牙桶、牙刷这种基本的生活物品,子受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都弄了出来。 其实后世的知识很多,让他现在把科技树搬出来,一个一个全都点亮,那是不现实的。 一想到之前看的网络小说,子受就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明白那些男主是怎么做到穿越过去,还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科技树的具体细节的。 现在的子受,能想到的除了初中的基本知识,还有自己专业涉猎过的一点儿机械原理之外,别的东西,记忆力都是模模糊糊。 难道别人穿越还自带了提升智商的技能? 帝子府中,祭祀是负责教读书识字,早晚问候鬼神。还有一个职位,就是武功教习。 子受府的武功教习,是郝建。 从子受出生,郝建就跟着他,一边做他的管家,一边教他舞刀弄棒。 现如今的子受,弓刀石马步箭,也算是小有成就。 洗漱、用餐,悠哉悠哉的晒了一会儿太阳,感觉消化的差不多了,子受才晃晃悠悠的到外面的操场上。 找个一个适合自己重量的石锁,练了一阵。 原本占地面积巨大的宅院,被子受拆的七七八八。 那些仆人奴隶也不需要忙来忙去,就都被子受叫过来,陪练。 上午练石锁,强身健体。 下午文化课,提升思想。 现在子受府中大小仆从奴隶,四五百人,除了老弱病残负责日常的工作打扫,多数青壮年,都被子受叫来陪练。 这也是整个朝野上下,诟病子受的地方。 认为这个小帝子太贪玩儿。 “帝子,刚刚王上已经问你三次何时入宫了。”在子受锻炼的时候,也就郝建敢过来说说话。 “你都回来了?”子受绷直身子,用一根白蜡杆扛着两个石锁,做了最后一组深蹲之后,这才停下来。 “嗯,王上对那些新鲜东西,很感兴趣,特意提前一刻结束朝会呢。”郝建微笑着说道。 “既如此,现在出发。”子受拿过麻布,擦了擦脸,立刻有人过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你们不准偷懒,继续练。”子受离开操场前,大声说道。 “谨遵师命。”这些仆人奴隶,被子受强行要求叫老师。倒也其乐融融。 外面,车马早就备好。 帝子出行,不仅有带着短戈铜刀的护卫随行,还有郝建这样隐藏的高手保护,极为周到。 不得不说,帝乙近些年对动用刀兵,征战不休,确实影响到了大商的民生。 即使在朝歌最繁华的内城之中,路面也凹凸不平。 木质的车轮压在颠簸的路面上,颠簸起伏。 身子骨不好的人,都能颠散架了。 子受多次想要下车,步行走到王宫。 可郝建等人固求他,要遵守大商礼法,贵人,就是坐车的命啊! 这种狗屁规定让子受觉得,这帮奴隶是利用这种办法报复主人。 以至于每次坐车回来,子受都要找陪同他的卫士和郝建到操场上过过手。 这些卫士半真半假的都被他收拾过。 子受很满意这副身子骨。 高大健壮,可以说是天生的神力。 进入王宫范围,忽然外面热闹起来。 “这些都是姜侯的车马?” “是啊,姜侯镇守边关,果真是兵强马壮,名不虚传啊。” “……” 子受听了好奇,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个穿着战甲的士兵,昂首挺胸,手里拿着长戈,身后背着盾牌。 这群士兵不过五十人左右,可却透出一股子杀气。 子受的眼神从他们的身上一个一个扫视过去。 这些拿着长戈、木盾的士兵,在商朝算得上是精锐。 一般的士兵,只有短戈,盾牌。 更有甚者,只有一根木棍做武器。 没办法,这年月还处于石器和青铜器过度的阶段。 至于铁器,还没有。 偶尔有人用天降陨铁打造一把兵器,都会被传的神乎其神。 “郝建,姜侯是?”子受感觉这人不一般。 郝建看着子受,莫名其妙的诡异一笑,小声说道:“帝子病愈之后,当真忘了好多事儿呢。” “这姜侯,正是东伯侯姜恒楚啊。刚才过来送东西还没见他们到,来的真快啊。”郝建感叹道。 子受觉得这个姜恒楚来的蹊跷。 从郝建不怀好意没事儿就偷瞟自己两样的小动作中,子受觉得这个姜恒楚到来,似乎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船到桥头自然直。” 子受不在多想,也不理会郝建那种微妙的眼神。 他现在想踹郝建两脚。 帝子入宫,有专用的宫门。 到了门前,子受逃也似的从颠簸的车上跳下来。 走了一遍程序,他便一人入了王宫。 至于郝建和车马卫士,则是留在门口等待。 王宫很大,有内侍官带着他,一路直行。 穿过层层院落,到了帝乙起居所在。 院子里,宫女和内侍奴隶正跑前跑后的把一些眼熟的物件儿往各处摆放。 子受笑了,这些物件,都是早晨郝建送过来的。 全都出自这三个月来,自己为了满足奢靡生活,从后世照搬过来的居家好物。 “帝子,王和姜侯会面,您稍待片刻。”领路的老内侍恭敬的说道。 “好的,你自去,我随便走走。”子受摆了摆手。 等老内侍离开后,子受便不受控制的在后宫里转悠起来。 “哎呀,来了三个月,第一次进宫。这可是商王的宫殿啊!”子受摸着任何一个地方,都觉得是古董。 “商朝的王宫,就可以建造的这么气派啊!虽然是石板夯土居多,不过也能看出匠心十足。”子受一边欣赏,一边品评。 “铮……铮铮……” 一阵悠扬的琴音从宫中一处亭台传来,如泉水叮咚,入耳入魂。 子受循声望去。 之间宫中一处假山之上,有几个宫女侍立。 亭子中央,一个矮趴趴的石桌。 桌的两面各跪坐一人。 一个鹅蛋脸的成年美妇,正托着腮帮,看对面之人,双目之中,荡漾笑意。 而对面弹琴之人,则是一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宫装小女孩儿。 不同于美妇的鹅蛋脸,女孩儿长的婴儿肥还没退,却已经看出长大必是个美人胚子。 “小姜,你这琴音,颇有江海余韵,真难为你小小年纪了。”美妇轻声开口,声音温婉。 “回王后,我在东海随师学琴。师父说,常看海,心有海,琴音也会带着海潮之意。”被称为小姜的女孩儿奶声奶气,倒是动听。 正文 10 控制变量法 小女孩儿说完,抬起春葱一般的玉手,从琴弦上划过。 一串低沉且悦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是童子功啊。”子受暗暗挑起了大拇指,悄悄向后退去。 亭子里的美妇他还是知道的,那是他的亲妈,帝乙的正牌王后。 子受最不愿意见的两个人,一个是帝乙,另外一个就是王后。 毕竟是穿越而来,见到两个陌生人,张嘴喊爹喊妈,很不习惯。 更何况,王后保养的还不错,看上去很年轻,子受真不愿意妈长娘短的。 悄悄的退了回去,沿着原路回到了帝乙起居的宫殿。 一帮内侍还在忙活着,很多新奇的玩意他们不知道用来干啥,也不知道怎么摆放。 子受干脆指挥起他们来。 “哎,这个是摇椅,像这样的热天就放在树下阴凉处。天凉则放在避风日光充沛的地方……” “哎哎,那个铜的可不是夜壶,那是火锅……算了,你把它放那儿,待会儿我教父王怎么用。” “郝建这个混蛋,怎么把象棋给拿来了……” 子受想要把那副象棋收起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小受,你怎么才来?”帝乙打败夷方,这些日子都在兴头上,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大大,方面微须的中年大帅哥。 “快来见过东伯侯。”帝乙一边招呼子受,一边介绍身边高高大大的老帅哥。 “侯爷好。”子受躬身施礼。 对面这东伯侯姜恒楚,那可是商王纣的老丈人。 自己未来的老岳父啊! “嗯!”姜恒楚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把子受打量一遍,这才微微点头,连连叫好。 “姜侯,你来的正好,这小子说要给我证明铜器有毒。咱们一起见证一下。”帝乙倒是没绕弯子。 “哈哈,刚刚听王上说了你的事儿,倒是新奇。本侯也很好奇啊。”姜恒楚笑的很豪爽。 子受拱了拱手,说道:“父王,木槽和铜槽,您都准备好了么?” “备好了,就在后殿。”帝乙指了指后面,拉着姜恒楚的手,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子受乖巧的跟在后面,一脸的人畜无害。 穿过前殿,一个小跨院里面,摆放着两个槽子,分别是铜质和木质的。 “哎呀,还需要两个笼子。”子受拍了拍脑袋。 “这好办。”帝乙吩咐下去,不久,就有内侍把笼子连带二十个鸡雏全都送了过来。 “把鸡雏分为两波,一波放在装铜槽的笼子里,用铜槽喂养。另外的十只鸡雏放在装木槽的笼子里……” 子受一边解释,一边帮着那些内侍,把两波鸡雏分好。 公元前一千多年,整个中原地带,温度非常高。 后世,在赤道附近才有的热带雨林,如今在中原地带随处可见。 子受断定,铜槽泡水,时间久了,一定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铜绿。 少量的铜绿,短时间内对人体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刚下生的小鸡仔来说,恐怕是致命的。 把两组小鸡安排好,子受朝着帝乙拱手说道:“父王,这两组鸡雏,除了饮食的槽子,别的都要保证一模一样。咱们几天以后看结果,如何?” “哼,就依你。”帝乙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把子受这个控制变量法的实验当成了小孩子的胡闹。 事实上,帝乙没觉得这个实验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 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自己的小儿子。 姜恒楚也在边上看着子受鼓捣,同样的,这个老丈人也不认为子受这个实验有什么意义。 “走,到前厅,给我说说你那些小玩意儿,都是干什么用的。”帝乙指了指前面差不多摆放好的东西。 “父王,你这是把我的东西都给拿来了啊。”子受苦笑。 “这些桌子,椅子,我都见识过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帝乙拉出两把椅子,和姜恒楚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然后指着树荫下的躺椅问道。 “躺椅,舒服的很。”子受直接躺在椅子上,前前后后的晃动,显得很舒服。 “有点儿意思。”姜恒楚笑道。 “起来,让我和姜侯试试。”帝乙也是好奇。 等子受离开躺椅,帝乙先躺上去,晃悠了几下,他的表情就舒服起来。 “老姜,你上来试试。”帝乙从躺椅上起来,让姜恒楚也试试。 姜恒楚也不客气,直接躺了上去:“嗯,舒服。确实舒服。” “小受,这躺椅,在整一个,给姜侯。”帝乙倒是大方。 子受点了点头,没办法,一个是老爹,一个是未来的老岳父,都得照顾到了。 接下来,帝乙和姜恒楚就和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挨个问这些东西的功用。 子受一一解释…… 直到解释到了象棋。 “……马走日……哦这样的形状就是日……象走田……这就是田的形状……小卒过河不回头……” 子受一边说,一边演示象棋的走法。 “不是很难,有点儿意思啊!”帝乙和姜恒楚听的很认真。 “来小子,我先训练你一盘。”帝乙生疏的把象棋摆好。 “这,不好吧?”子受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不好?难不成我还下不过你?”帝乙一瞪眼睛。 “父王先请。”子受拱了拱手。 “哼,我让你一个卒子的。”帝乙吹了吹胡子,拿掉了自己一个卒子,这才先走一步。 子受跟着走了一步…… 结果就是,没有几步,帝乙被子受一个羚羊挂角,将军死棋。 “疏忽了,疏忽了。”帝乙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子受:“再来一盘。” “不用了吧。”子受笑嘻嘻的看着帝乙。 “你小子,别以为我下不过你。”帝乙再吹了吹胡子。 半刻钟后。 “将军,死棋。”子受放下棋子。 “这?”帝乙脑门儿都见了汗水。 “王上,刚才这步要是这么走,就不能死棋。”姜恒楚在边上看了两局,觉得自己行了。 “也是哈!”帝乙点点头,对着子受一瞪眼睛:“再来?” …… “这个炮不能打他的相,打了就将军死棋了。要先跳马……”姜恒楚在边上看的着急。 “跳马的话,他就抽了我的车。”帝乙直嘬牙花子。 “丢车保帅,没办法……”姜恒楚愣了一下。 结果就是,一个商王,一个东伯侯,被子受一顿狂虐。 到了最后,帝乙发火,把子受从棋盘上赶了下去。 商王和东伯侯对局起来,倒是杀的有来有往,不分胜负。 子受看了看二人的棋局,就知道这两个人颇有下棋天赋。估计两个人对局几天,自己这个臭棋篓子就赢不了他们了。 两个人在庭院中下棋,不亦乐乎。 子受则钻到了后厨之中,坐镇指挥起来。 “水一定要烧热一点……香料也放进去,一起煮,对对。” “肉切薄一点儿,哎呀,再薄一点儿……” 正文 11 葱姜蒜埋下的隐患 帝乙和姜恒楚杀的天昏地暗。 两个人沉迷在象棋的世界之中。 子受指挥王宫厨子之余,偶尔跑出来看看二人。 两个人大商举足轻重的人物,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 尤其是二人的棋品一般,经常是帝乙悔一步棋,姜恒楚也跟着悔棋。 子受毫不怀疑两个人有把一盘棋倒着下回去的能力。 眼看到了午间,两个人还是津津有味的下棋,浑然不觉肚饿。 忽然间,一阵阵香气飘然而来。 帝乙和姜恒楚抬头,就看见一个奇怪的锅放在子受拿来的桌子上。 四周早摆好了一叠叠准备好的肉和菜,还有子受勾兑出来的蘸料。 “这又是啥?”姜恒楚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孩子不简单,满脑子吃喝玩乐。 “火锅,超好吃的。今天我借父王的厨房,请两位长辈尝尝。”子受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权倾天下的帝王,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在子受说出“长辈”二字之后,都放下了架子,一起凑过来。 子受只是整了点儿简单的菌汤锅底,放上一点香料。 这样的火锅对他来说,不算特别,但是在帝乙和姜恒楚那里,已经是香气四溢。 “这个,怎么吃?”帝乙看了看子受。 子受笑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有两种吃法儿。” “第一种,很文雅,高贵。要夹起一片儿薄薄的肉片,在热锅里涮上一涮,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要肉刚刚卷曲变色即可。然后把肉放到蘸料里,轻轻的蘸一下,入口筋道,香味十足,乃是极雅致的吃法。” 子受一边夹起一片肉,放在热锅里涮了两涮,拿出来蘸了料,先仔细闻闻这才轻轻的吃了下去。 他刻意做作,显得确实文雅高贵。 帝乙和姜恒楚二人学着子受的样子,夹起肉片,在锅里涮后放进嘴里。 “香!”二人不约而同的连连叫好。 “那还有一种吃法儿呢?”帝乙一边夹着肉,一边问。 “还有一种就是把肉菜一起下锅,等煮熟了,一下放到盘子里,拌上蘸料,唏哩呼噜吃下去。据说这是俗的吃法。”子受笑着说道。 “我等高贵之人,当雅食。”帝乙夹着肉片,涮了涮。 姜恒楚也夹着肉片,跟着涮起来。 子受嘿嘿一笑,夹起许多肉,直接放到锅里,然后把备制好的配菜,一股脑的放了进去。 等水开了,他把里面的肉,菜,都捞出来,放到盘子里,然后把蘸料唏哩呼噜的倒上。 在帝乙和姜恒楚惊诧的眼神之中,以一种极为俗气的方式,扒拉起盘子里的肉菜来。 “哎我说小子,你这就不对了。以你的身份,不该吃的这么俗。”帝乙敲了敲子受的脑袋。 “就是,你小子,告诉我和王上要雅食。你自己呢?”姜恒楚也笑问。 “两位长辈有所不知。这雅食却是看着雍容华贵,可抡起味道,远不如这样胡吃海塞来的痛快。”子受一边扒拉着盘子里剩下的两条肉片,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盘子。 “我说姜侯啊,咱俩再雅食两片,估计这小子都给吃光了。”帝乙冷笑着。 “是啊,看他狼吞虎咽的,我也想试试呢。”姜恒楚笑道。 “那还等啥?”帝乙一翻白眼,先操起筷子,夹了许多肉放了进去。 有帝乙带头,姜恒楚也不客气,二人飙起吃速,丝毫不比子受慢。 “呼噜呼噜……”帝乙把带着蘸料的火锅汤都喝干净,这才笑道:“你小子,整了一套雅俗吃法骗我和姜侯。这种吃法才真是过瘾。” 姜恒楚也是吃的汤汤水水都不剩半分,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 子受看了看二人,笑道:“子受可不敢欺骗二位长辈。这火锅雅俗吃法,当真不是杜撰。” “果真如此的话,那还是这俗吃比较舒坦。”姜恒楚笑道。 帝乙也微微点头,拿起勺子,盛了一点火锅老汤,吹了两口,笑道:“这汤倒是好喝。” 姜恒楚也点头,深以为然。 子受摇了摇头,说道:“这汤其实还少三味调料,若是加进去,那才是人间美味。” “哪三味调料?”帝乙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子受伸出一个手指,说道:“一,为大蒜。这东西长在西周以西的白狄领土上。父王若想尝尝,可让西周从白狄人手里或抢或买过来一些。” “……” 帝乙和姜恒楚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了一下。 子受张口就是“抢”,这倒是符合帝乙的想法。 “第二……”子受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紧接着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说道:“这第二、三种调味的东西,以曰生姜,一曰大葱,都生长在东部夷方。下次父王征讨夷方时候,可以顺便抢一些回来。” “生姜、大葱、大蒜,分别切碎,放在一起,称为三沫,配上火锅老汤,不仅口感好,还生津驱寒,那个,那个……那个地方生龙活虎,返老还童,嘻嘻。” 子受的手往小腹下面指了指,一脸贼兮兮的坏笑。 帝乙和姜恒楚二人都听傻了。 子受坏笑,他们二人也跟着点头。 不过很快二人反应过来,帝乙先瞪了一眼子受,骂到:“小小年纪,胡说八道。” “帝子啊,你这确实有点儿过。”姜恒楚也微微皱眉。 “……”子受撇了撇嘴。 这种时候,他才不会顶嘴。 “今日没事儿了,你暂回去。明日穿戴整齐,早早来龙德殿就是。”帝乙摆了摆手。 子受起身告辞,一边走一边腹诽:人常说天威难测,果真半点不虚。身为帝王,说撂脸子就撂脸子。 等子受除了门,走远了,帝乙紧绷着的脸才缓和下来。 一边的姜恒楚已经憋不住微笑起来。 “王上,我在东边,和夷方打交道甚多。早就想灭了他们。至于西伯侯那边,收拾一下白狄,似乎也不难。” “不论是白狄、夷方,早晚都要收拾。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蒜啊葱啊姜啊的,主要是地盘得大一点。”帝乙手指敲着桌子。 “嘿嘿,看来咱们是老喽。你看帝子才十岁,都研究起房中事了。”姜恒楚说道。 “这次你来的正好,你那闺女姜筠,是和子受指腹为婚的,我看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完婚了吧。” “臣听王上的。”姜恒楚抱了抱拳。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龙德殿,就让他们先见见……老姜啊,你偶没有觉得,上了年纪,那方面真的弱了?” “臣精力不如王上,早就感觉到了。” “你说那葱姜蒜三沫汤,真的有子受这小子说的功效??” “王上,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不就知道了。” “老姜,你有点儿坏啊。” “夷方、白狄,非我族类,早晚都是心腹之患么,嘿嘿……” “哈哈……” 正文 12 安能辨我是雄雌 回帝子府的路上,子受看着贼忒兮兮的郝建,总觉得有问题。 郝建看着子受,总像个太监似的抿着嘴儿笑。 “郝建,你他娘的再这样笑,信不信我祭了你。”子受实在是忍不住了。 郝建的脸立刻严肃起来,不过他点头哈腰的样子,却好像还是在笑。 “郝建,给你个机会,说说你为啥一直是这副贱样?”子受终究是忍不住。 “回帝子,我这是替帝子开心啊。”郝建笑呵呵的说道。 “直接说完,别让我等。”子受瞪了一眼。 “整个朝歌的人都知道,东伯侯姜恒楚这次是送女儿入朝歌和帝子您准备完婚的啊。”郝建直接说出来。 “完婚!?” 这回,子受真的受惊了。 “我才十岁啊。”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叫了出来。 “帝子,十岁不小了。微子启和微仲衍两位公子,都是九岁就完婚了呢。”郝建掰着手指头说道。 “……郝建,我想要三十岁才结婚的。” “帝子,三十多岁,那都快当爷爷了。寻常百姓,三十多对那都是老头儿啦。”郝建摇头苦笑。 子受知道郝建没有说谎。 上古到先秦时代,人均寿命也就三十岁左右。如果这个时代人人都像他说的三十在结婚。 那恐怕整个族群避免不了要灭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郝建,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咋没人通知我。”子受问道。 “通知了啊。三月前宫里就来人通知了。说王上东征归来,给帝子完婚,赐封寿王。”郝建看着子受,暗暗叹息,看来这小帝子发烧,都给忘了。 子受明白了,恐怕通知的时候,他还没穿越过来呢。 “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见你们在府里准备?”子受不甘心的问了一嘴。 “帝子,自从三月前您发烧醒来,就做各种新奇的东西,衣食住行都有,难道不是为了迎接寿王妃准备的?”这回,倒是郝建惊讶起来。 “我们都在背后谈论,说帝子您对没过门的王妃真是用心呢。我们都沾了未来王妃的光呢。”郝建笑着说道。 这回子受无语了。 他来到这里,只想自己生活的舒坦一点儿。 没想到,随手搞的一些平常物件,在府中这帮人的眼里,竟然成了亲手准备婚礼。 “好吧。”子受叹息一声,误会就误会吧。 只是,他心理上可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让他娶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这种事情,实在是和他的生活观念违背太多。 “走个形式婚姻吧!”子受在颠簸的车里,叹息一声。 后世经常开玩笑,说要找处儿,得从小学培养。 重生一回,子受竟然走上了从小学培养媳妇的道路。 “郝建,停车,停车。”想到闹心之处,子受奋力排着车辕,闹腾起来。 “帝子,何事?”郝建永远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 “我想自己逛逛朝歌。”子受翻身从车上跳下去。 “快,跟着保护帝子。”郝建立刻吩咐那些卫士。 “不必,我就想自己走走。”子受制止了那些要跟上来的护卫。 郝建看了看面沉似水的子受,连忙摆手说道:“让帝子自己走走吧,咱们回府。” 子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沿着朝歌中心城区,向外城走去。 朝歌最繁华的地方,不是贵族居住区,而是宗庙附近的摊贩一条街。 这地方三六九等,干什么的都有。 街角旮旯就有可能藏着好吃好玩儿的东西。 当然,这时代所谓好吃好玩儿的,子受也看不上眼。 他就是想多在大商的街道上走走,熟悉一下这个时代。 来都来了,总要好好了解。 在他身后,郝建带着几个卫士,隐藏在人群中,悄悄护卫。 子受一边走,一边悠闲的逛着小摊。 有的摊贩竟然还有铜器出售。 这个时代,铜器是贵族富户的象征。 很多人有点钱的人,都会买一件铜器充门面。 子受在一个铜器摊上,拿起一个做工并不是很考究的铜镜,照了照自己。 在镜子里,他看到了郝建带着几个护卫躲藏在不远处。 子受嘴角向上一扬。 他把铜镜放下,和摊主随便鬼扯几句,继续向前。 眼见前面是一家成衣店。 子受直接进了成衣店。 老板迎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他拿着一袋甲币怼在了面前。 “别问,照做,这一代钱,都是你的。”子受年纪虽小,可气场不弱。 那个老板看着整整一袋甲币,连连点头。 “给我找一套合适的女子衣裳,在帮我打理一下头发,挽个发髻。” 老板连连点头,三下五除二,就把子受衣服换下来,把头发打扮成女孩儿的样子。 “若有人来,不要声张,否则我祭了你。”子受故意阴沉着脸,威胁老板。 老板也乖巧,知道这个随便拿出一袋甲币的小孩儿绝对不简单。 他连连点头,表示保密。 子受这才扮着女装,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成衣店。 离开的时候,他偷看了一眼后面的郝建等人。 眼见那几个卫士还傻等在成衣店门口,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子受这才得意的离开。 成衣店的老板倒是蒙了。 这么一会儿,迎来两个奇怪的客户。 一个要求女扮男装,一个要求男扮女装,有意思。 甩开了郝建等人的跟随,自由自在的在大街上闲逛一圈,子受这才准备回到自己的府邸。 “娘的,穿越一次,还做了一回女装大佬。” 一边调侃自己,一边往回走。 穿过街区,很快到了朝歌贵族聚集的中心城区。 这一片的房子鳞次栉比,都是高门大院。 巡逻的士兵,五人一队,时不时的出没在街头巷尾。 偶尔有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的货郎被巡逻队伍遇到,都要检查一番凭证,才能放行。 忽然之间,街头巷尾,猛然有人尖叫起来。 “杀人啦,主人被杀了啦。” “有刺客,捉拿刺客。” “当当当……”一阵密集的响声,打破了贵族区域的宁静。 子受微微一愣,猛然间觉得一阵香风夹杂着腥气,涌进自己的鼻孔。 紧跟着,他脖子就一凉。 “别动……” 声音有些虚弱。 子受低头,就看到下巴那横着一并锋利的铜匕首,上面还带着血腥。 想要回头,却被身后的人一扯,带入边上一个角门之中。 角门之后,是个柴房。 子受身后之人,没想到柴房里面很乱,被横七竖八的柴草绊了一下,向后摔倒。 只是在这人摔倒的同时,却也拉着子受的脖领,把他带倒。 锋利的青铜匕首,竟然没有丝毫偏离,也没划破子受的皮肤半分。 光是这一手控制锋刃的力道,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正文 13 女刺客 只是劫持子受的人没想到,在他们向后摔倒的瞬间,子受的手肘看似不经意的撞在身后人的软肋上。 “嗯。” 被撞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可手中的匕首却没松开。 好在,子受也没有只搞一个小动作。 他在撞击软肋同时,另外的一只手已经拿住了握着匕首的手腕。 混乱中,身后人还不忘抬起腿把角门踢关上。 两个人在柴堆里扭打,忽然外面传来了提提踏踏的脚步声。 “捉刺客。” “鬼方质子归丁遇刺。” “贼人受伤了,跑不远,封了这片。” 子受已经摆脱了匕首威胁,本想张嘴喊外面的追兵。 可突然看见散乱的柴草之中,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已经见了汗水。 对方后背蹭过的地方,都带着血迹。显然是受伤了。 “好险。” 子受擦擦汗。 刚刚和这刺客挣扎扭动,费劲了浑身力气才把刺客匕首抢下来。 若不是刺客先受伤,恐怕自己的小命都很难保住。 奶奶的,穿越还没浪起来,差点儿死刺客手里。 子受心中有气,举起匕首就要往刺客身上怼两个洞。 “小妹妹,姐姐一时着急,你不要……”刺客虚弱的开口求饶。 “姐姐?” 子受落下一半的匕首猛然收住。 仔细看了看身下压着的刺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嘴唇因为失血有些发白,却是极为精致。 看样子,能有十二三岁。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她刚刚发育的女性特征。 见子受犹豫,女刺客勉强从身下拽出一袋甲币:“妹妹若是肯帮我,这袋甲币都是你的。” 子受微微一愣。 女刺客以为子受嫌弃钱少,咬了咬牙说道:“妹子,我身上带的就这点儿,你若肯帮我,等出城了,我给你更多回报。” 她一边说,一边好似疼痛的曲卷着小腹,一只手悄悄的摸向小腿。 只可惜,她还没碰到小腿后面藏着的匕首,就被子受先摸了小腿,拿走了匕首。 “你不老实。”子受压低嗓音,手中的匕首直接按在了女刺客的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这回轮到女刺客微微吃惊,然后就紧闭双眼,摆出一副死不招供的样子。 子受愠怒,挥起匕首的柄,狠狠砸在女刺客的后脑上。 女刺客嘤咛一声,直接晕倒。 “之前还觉得每次出行带着护卫啥的,小题大做。如今看来,这朝歌城想要我死的人,还不少。”子受眼睛闪烁着寒光。 他想到了三月前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 “这回抓了活的,回去好好审问一下。”子受一边想,一边动手,把女孩儿身上的外衣扯下来,用铜匕首割成一条一条的,把她捆绑结实。 翻过女刺客,从她割裂的衣服处,看到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苦肉计?”子受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想不通,不合理。 在伤口边上,血迹之下,能看出雪白的皮肤上有一个妖娆的鬼面刺青。 这刺青正好在后背正中,若不是衣服开裂,断然看不到。 把女刺客手脚都捆好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又搜了一遍身,发现在无危险,他这才放心。 把女刺客反过来,伸手也在她脸上打了两个大嘴巴。 女刺客漂亮的脸瞬间留下两个掌印。 却也缓缓吐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你……” 不等女刺客张口说话,子受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团破布塞进了女刺客嘴里。 然后脱下那身宽大的女子衣服,直接把女子从头到尾全都罩上。 听听附近没有脚步声,子受一附身扛起了被长衫罩住的女子,拽开角门,走了出去。 要感谢,就要感谢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当真是身强力壮。 史书上记载,纣王手格猛兽,看来不假。 刚走出不远,就看到郝建急匆匆在小巷奔跑,显然是跟丢了帝子,着急了。 “这儿。”子受喊了一声。 郝建看见他,微微一愣神。 子受虽然脱下了女子衣服,却没打乱女式发髻,确实不好认。 “看啥,赶快过来帮忙。”子受在说话,郝建才发现这就是帝子。 他也不敢多问,呼哨一声,很快其他几个卫士也聚拢过来,把子受保护在中央。 “帝子,你可吓死我了,听说这边儿闹刺客……”郝建一见到子受,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气息全都收敛起来。 “别说没用的,把她先送回去,绑在我书房。”子受拍了拍肩膀上的女刺客。 郝建不敢多问,点了点头,指挥着其他卫士,把女刺客抬走。 回府的路上,郝建总想问子受是怎么弄成女装的,可都忍住了。 子受却想着刚刚的女刺客是巧合还是哪股势力安排来的。 后世,关于商朝的记载,少之又少。 子受不相信他当上纣王是一帆风顺的。 微子启、微仲衍,一明一暗,一阴一阳,明显表现出了攻击性。 如果再相信史书上对于商朝简短的记载,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一会儿回府,告诉几个卫士,今日的事儿,但凡我要听见别人穿出去半句,就让他们所有人都等着祭了吧。”子受威胁道。 “帝子放心,我来安排。”郝建眼神里闪过凶光。 “郝建,我是让他们守口如瓶,不是灭口。”子受看到郝建眼里的凶光,提醒了一句。 “哦。”郝建明白过来,眼神温柔起来。 同时,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从小门悄悄的回了府邸,子受先换回了男装,这才直奔书房。 进书房之前,他把两个锋利的铜匕首都放在腰间。 女刺客一旦稍有威胁,他就先下手为强。 卫士们干活儿很利索。 原本好好的书房,中间的立柱直接利用起来,当成了刑讯柱。 女刺被绑在柱子上,好像一个蚕蛹。 “呜呜呜……” 女子嘴里堵着破布团,试图嚷嚷几声。 子受蹲在她对面,笑嘻嘻的看了她半天。 直到女刺客不呜呜了,子受才懒羊羊的站起来。 他拿着匕首,在女刺客脸上轻轻滑动。 被捆成蚕蛹的女刺客以为自己毁容了,眼睛都瞪冒了出来,恨不得把子受瞪死。 “想好好的活着,就消消火,我问啥,你答啥。多说一句,我就是一刀。”子受拿着匕首,在女刺客的俏脸上刮着。 正文 14 以身相许小白鼠 “如果没意见,你就点点头。如果想一句遗言都不留就死,我就怼你一刀。”子受的刀子从女刺客脸划到胸口。 女刺客瞪着眼睛,看了子受半晌,才勉强点点头。 看到女孩儿点头,子受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两个手指,拉住她嘴里的破布团。 整个过程,子受非常小心。 他可不想一个意外,被女刺客咬掉半根手指。 “呕……” 刺客发出一阵干呕,之后就是一顿咳嗽。 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嘴角竟然带着鲜红的血丝。 看样子是之前刺杀受伤不轻。 “你是谁?为何抓我?受谁指派?”子受眼睛盯着女刺客,等着她回答。 “……” 女刺客微微一愣,然后回道:“伯伯们喊我小鬼。” “小鬼。”子受看着眼前这个叫小鬼的女刺客,只觉得这个名字真奇葩。 “是的,我是鬼族的,抓你……算是凑巧……”小鬼说到这,忽然闭上了嘴。 她本想用这个路过的贵公子做人质,却没想到,反被对方擒拿。 这哪是凑巧,简直是倒霉。 “嗯,鬼族,你知道我是谁?”子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知道,那条街上,能穿的起华丽衣裳的孩子,定是贵人。”小鬼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当时走投无路,只想抓个贵族做人质,却没想到你……” 子受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珠是向左还是向右。 “看来我挺倒霉。”子受摊了摊手。 刚刚小鬼说话的时候,眼球向左,说明她是努力在回忆之前的事情。 “……”小鬼实在是无话可说,她觉得她才是倒霉。 劫持个人质,竟然被人质抓了。 “你要杀谁?你背后的主使人是谁?” “杀归丁,我背后是成千上万的鬼族人……”小鬼提到归丁,咬牙切齿。 “归丁。”子受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子受盯着小鬼。 “我只道你是个女孩子,没想到你是……”小鬼说到这,猛然想到一件事儿,脸瞬间变色。 子受一直看着小鬼,注意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没想到我是男的,是吧?” “嗯。”小鬼点了点头,气息已经有些微弱。 子受看到她脚下已经流了一摊血水。 应该是背后伤口渗出来的。 “郝建。”子受招呼一声。 “在。” 子受有时候很服郝建,几乎随叫随到,比曹操还要快。 “给她治治,别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 “诺。” 郝建答应着,随手一拉那些捆绑着小鬼的麻绳,就仿佛拉橡皮泥一样。 脱了捆的小鬼,身子一软就往下栽倒。 早被郝建抓住腰间缎带,提了出去。 子受坐在书房,把小鬼的行为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倒也没有破绽。 难道说,真是巧合? “鬼族、归丁,这些东西,还是问问姜尚才好。” 想到这,子受立刻让人请姜尚过来。 整个一上午,姜尚都在熟悉帝子府。 马氏勤劳的收拾屋子。 小姜伋第一次看到这么气派的房子,高兴的到处乱跑。 被几个小家童带着到了书院那边,跟着帝子府的仆从们摇头晃脑的读书识字。 姜尚也看到儿子跟着一帮人读书识字,摇头晃脑。 一群仆人早就得到通知,姜尚是他们的新老师。 不断地有人和姜尚打招呼,每个人都恭恭敬敬。 姜尚频频点头,突然觉得这种日子和之前相比,简直是人间天上。 “姜先生,帝子有请。”就在姜尚和帝子府的人一起研究方块字的时候,子受的卫士过来传话了。 很快,姜尚就到了子受的书房。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血腥味道。 “师父,您叫我何事?”姜尚恭恭敬敬的施礼。 “子牙啊,你来的正好,我这有点儿事问你。你听说过鬼族么?” “鬼族?”姜尚重复了一下,点了点头。 “之前的鬼方由鬼族掌管,臣服我商王。可十年前,鬼方的鬼侯宠信门下大将军归甲。这归甲手段很高,明里一套,背地一套,逐渐架空鬼侯权力,最后在鬼方发动政变,杀了鬼侯,还屠戮鬼侯族人……” 姜子牙不愧是饱读诗书,对鬼方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么说,鬼族和归甲算是结下死仇了。”子受说道。 “死仇也没用。那个归甲很是油滑,在斩灭鬼侯之后,立刻上表我王,表示臣服。还把他的嫡子归丁送到朝歌为质。”姜尚说道。 通过姜尚诉说,子受终于明白了鬼族和归家的恩怨。 这样前后一对照,小鬼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可信的。 子受询问姜尚对帝子府可还满意之后,就让姜尚去帝子府书院和他们先熟悉方块字。 他自己则找出之前郝建给他的格斗招法,一招一式的看起来。 之前子受还觉得自己身为帝子,打打杀杀的事儿不用亲自上。 可经历了小鬼的劫持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历史上的先秦时代,那是出过四大刺客。 用褒义词来形容,那就是侠士有信仰,冲冠一怒诸侯惧。 用贬义词说,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以武犯禁,杀人入切菜。 一个灭国的鬼族,都能跑到朝歌来杀归甲的质子,那些隐藏在朝歌,想要角逐王位的人,会善罢甘休? 现在看来,自保能力,必须要有。 不论是卫士还是郝建,都不如自己来的保险。 看累了,睡一觉,生活悠哉悠哉。 等子受醒了,已经是日头偏西。 郝建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帝子,您醒了。” “何事?”子受有点儿起床气,脸沉着。 “祭祀来给看过了,刺客暂时死不了。帝子看这人怎么处置。”一说到处置,郝建眼里就带着凶光。 “带来,我在问问。” “诺。” 很快,两个位置架着小鬼进了书房。 子受摆了摆手,卫士把小鬼扔在地上,缓缓退出。 小鬼的脸已经是一片苍白。 显然是失血过多。 “给我说说你们的报仇计划。”子受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小鬼对面,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 “杀归丁,离间鬼方和商王。一旦归甲因为质子死了,和商王翻脸,就会遭到商军进攻。到时候我鬼族乱中下手,或可重掌鬼方。”小鬼气息虚弱,声音很小。 “也算是个办法。”子受思量了一下,说道:“不过你鬼族离开鬼方十多年,想要重掌鬼方,谈何容易。” “就算我鬼族不能重掌鬼方,他归家,也不能掌控鬼方。咳咳……”小鬼因为激动,咳嗽起来。 随着她的咳嗽,又有血迹从后背的伤口流淌出来。 子受从裂开的衣服看到了小鬼的后背。 原本白皙的地方,被鬼面刺青和伤口上的黑灰覆盖,乱七八糟。 “这是……草木灰?”子受伸手在小鬼的后背抿了抿。 小鬼本来想躲,可不知为何,最终顺从的让子受的手划过她原本细嫩的脊背。 “这东西怎么能治伤!”子受眼睛转了转,想到一剂黄土汤方,也不知道好不好使,正好拿眼前的小白鼠做实验。 “卫士……” “在。” “你听仔细,找个药铺,要甘草、干地黄、白术、附子、阿胶、黄芩,这几味药都来一些。可记下了?” “不敢记错。”卫士躬身。 “去吧。再找个人给她洗洗伤口……”子受指了指地上的小鬼。 “诺。” “莫要……”小鬼脸上露出了羞涩。 子受看了看这即将成为自己试药小白鼠的女孩,忽然起了恻隐之心,蹲下问道:“怎么?” “公子,我……”她吞吐一下,还是小声说道:“我鬼方女子,背刺鬼面。第一见鬼面之男子,当为夫君…我的身子,今后只,只夫君,能碰…” 子受听的都愣了,他看着眼前的小鬼,脸上笑的很古怪: 我拿你当小白鼠,你却要以身相许? 故事编的太不圆满了吧? 商朝的女孩儿为了进豪门,就啥都敢说了? 剧情转换有点快啊喂! 正文 15 马掌柜 看着小鬼认真的样子,子受似笑非笑。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自称小鬼的女子,知道他的身份,故意做了这么一个局。 来到商朝三个月,早就听说,比干在帝乙大军出征之前,就提议子受是合法的继承人。 朝中有人说微子启为长子,有人说微仲衍雷厉风行,可就是没人把子受这个小孩子当回事儿。 只有比干认为子受是帝乙登基后所出,属于嫡子。 帝乙和比干是亲兄弟,私交极好。 显然他也认为比干说的有道理。 原本准备打完夷方就让子受做寿王。 所以,有个鬼方的女子,千方百计的接近自己,玩儿以身相许的那一套,很正常。 “你知道我是谁吗?”子受淡笑着。 “不知,不过你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小鬼微微低下头。 不过很快,她抬起了头,眼神里闪烁着光芒,说道:“我父承诺,他重掌鬼方,我便是鬼方公主。所以,应该配得上你。” “鬼方公主?”子受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一个小小鬼方公主,还配不上。” “你……”小鬼盯着子受,半晌发现眼前少年气度雍容,神态从容,不似说谎。 她叹息一声,说道:“鬼方女子,身上鬼脸,成年之后,只能见于一人。公子若是嫌弃,只有两条路,我杀了你,或是自杀。如今,杀你不可能,我只有自杀。” 她说到这,手一翻,忽然亮出了铜刀。 子受知道,这铜刀是刚刚他蹲下和小鬼说话时候,被摸出去的。 当时他便已经发现。 本以为小鬼一番说辞之后,是要伺机刺杀自己,却没想到她把铜刀对准自己胸口,猛然扎了下去。 “哎!” 子受时刻准备着,这时变起仓促,他只来得及抬脚。 刀锋刺破了小鬼胸口的衣服,却也被子受一脚踢飞出去。 “你……”小鬼脸色苍白的瘫倒在地。 “我还小,暂时没有收妻的想法。你若诚意,可做我随从。你们鬼方的事儿,我来解决,如何?”子受已经有了计较。 “公子若能帮我鬼族复仇,重新掌控鬼方,莫说做随从,就是当牛做马,我也愿意。”小鬼气虚,说的却是掷地有声。 “一言为定。”子受淡淡的摆了摆手,说道:“去洗澡,一会儿上药。” “我……不。”小鬼执拗的护住自己的胸口。 “哈哈,郝建,叫杨姨娘过来……” 把小鬼交给了杨姨娘,也算暂时解决了一个问题。 同时,子受让郝建去查小鬼的底。 三个月前,郝建还只是负责教**子子受武功的师傅。 现如今,在子受的授意下,他已经开始接触简单的情报搜集工作。 书房清净下来之后,子受拿出一个羊皮卷,用自己制造的鹅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个时代,书写个啥东西,都要用刀刻在竹简上。 子受嫌麻烦,早就用粗鹅毛制作了鹅毛笔,没事就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 如果不出意外,在王宫里的控制变量试验,应该不会失败。 鸡雏体型小,用铜槽饮水,几日之后就会因为铜槽生锈饮入大量铜离子,导致重金属中毒。 对人这样新陈代谢快,体型大的生命来说,少量的铜离子影响不大。 但是鸡雏应该挺不住,或许会呕吐乏力,病倒一片。 到时候,子受就会向商王帝乙请求去做嚣侯。 一旦帝乙答应子受的请求。子受就要离开朝歌这个权力中枢。 到时候,朝歌的各种情报传达,都需要预先留下人手,来搜集整理传递。 相比于一些基础的发明创造,子受觉得还是先把情报系统建立起来才是重要的。 这三个月,帝子府的厨子,都被子受亲自培训。 铁锅现在是没有的。 子受让府邸的匠人打造了铜锅,然后就是利用现有的食材,煎炒烹炸,一通操作。 凡事做的好吃的厨子,奖励甲币。 甚至子受承诺,他们立功之后,可以摆脱奴隶身份。 厨子们发现按照子受教出来的做菜方法来,确实味道上佳。 他们虽然不知道,做菜怎么就能立功,但还是努力的学习。 从书房走出来,在自己庞大的府邸之中晃悠一圈。 看看那些认真读书识字的仆从,享受一下被他们喊“老师好”的乐趣之后,子受把脚步转向了姜子牙的小院儿。 姜伋跟着读书识字去了。 此时小院子之中,只有马氏和姜尚在忙活。 确切的说,马氏在洒扫房屋,姜尚则席地而坐,拿着两卷竹简,在互相研究。 子受悄悄走过去,看到了看姜尚手里的两卷竹简,忍不住笑了。 这两卷竹简,一卷是后世汉子书写,一卷是商朝甲骨文书写。 想当初,还是他说一句,府中祭祀写一句来着。 只可惜,后来那个祭祀太烦人,每次子受要做啥事儿,祭祀都会拿一个王八壳子烧一下,通过龟甲上的裂纹来解读所谓的神意。 最终被子受找了借口,赶出了帝子府。 现在,姜尚拿着两卷文字不同的千字文,显然是在学习汉字。 看到子受进来,姜尚立刻起身。 子受摇了摇头,说道:“坐地上读书,对身体不好。待会儿去找郝建,让他送过来一套桌椅。” 姜尚见过子受书房的桌椅,以为那是帝子才可以用的。 没想到自己也可以用桌椅学习,脸上瞬间高兴起来。 “师父过来,何事?” “我过来,主要是和你家内人商量点儿事儿。”子受指了指过来施礼的马氏,微微一笑。 马氏虽然徐娘半老,可还算是有些姿色。 若是成年人这样看着马氏,恐怕会被姜尚误解。 可子受外表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自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帝子有事,只管吩咐。”马氏有些受宠若惊。 “也没啥大事儿。我呢,准备在朝歌开个饭庄,缺少个管事儿的人。想让你去。”子受没有拐弯抹角。 “啊!” 姜尚和马氏同时张大了嘴,有些惊讶。 “月钱到时候再定,总之不会亏待你的。”子受自顾的说道。 “师父,她能行么?” “你不是开过酒馆么?” “我开过,可黄了啊。” “帝子,酒馆黄了,可不赖我。都是他每日就是死读书,若不是我管着,恐怕早就黄了。”马氏白了一眼姜尚,笑着说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郝建选地方,咱们先把酒馆开起来。”子受爽快的说道。 “听帝子的。”马氏原本以为,今后的生活只能在帝子府做个听差的仆人。 没想到,姜尚的老师还没当上,自己倒是先做了饭庄掌柜。 正文 16养成类游戏 天色将晚的时候,郝建悄然回到了帝子府。 “帝子,查过了归丁,确实遇刺。不过没死。去归丁府的刺客据说都是鬼族人,死了几个,跑了几个,还有一个活捉了的……从目前来看,那女刺客说的,不假。”郝建慎重的分析总结。 子受点了点头。 能让郝建说不假的事儿,应该就是真的。 虽然来到商朝短短的三个月,可郝建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 “给我大商的地图。”子受沉吟了一下说道。 “诺。”郝建很快拿来一卷羊皮卷。 打开地图,子受的手指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鬼方的位置。 “鬼方,原本属于独立部族。帝武丁时,发兵征讨,耗时三年,才算打服……归甲这人也算是我商朝培养出来的,所以他一上台,鬼方完全附属于大商。”郝建说道。 “是吗?”子受眼里露出一种玩味之色。 他也关心朝堂的事儿。 帝乙东征夷方的时候,鬼方似乎就不太老实。 跳脱的最欢实的,就是归甲。 如果不是归丁在朝歌为人质,恐怕归甲都要自立门户。 “郝建啊,你听过大一统的天下么?”子受的手指,在整个羊皮卷上划了一圈儿。 “啥?”郝建一愣。 “没啥。”子受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之前让你找个地方,建一个酒楼,怎么样了?” “地方找好了,就在内城最繁华之地,只是房屋不符合帝子要求,恐怕要重建。”郝建说到。 “那就重建,找好木工匠人,我来设计。” “帝子,建造房屋,要问鬼神。可咱们府中的祭祀被您……”郝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这个年代,人人都敬畏鬼神。 祭祀是这年月地位最高的一群人。 某些时候,他们甚至凌驾于帝王之上。 “盖个房子,还要问问鬼神?”子受眉毛挑了挑。 “建房子说道很多,打地基时候除了要准备马牛羊猪狗鸡,最重要的是要有童男童女,据说这次王上讨伐东夷,捉了许多童男童女,帝子可在王上扩建龙德殿之前,要几个过来。”郝建眨了眨眼。 子受忽然明白了郝建的意思。 商时期,贵族修房建屋,总要在四梁八柱下面埋上童男童女,用来跟地下的鬼神沟通,祈福。 想想房子下面就埋着几个童男童女,房子主人谈笑风生,这种画风简直阴风阵阵。 这也是子受想要搬离现在帝子府的原因之一。 据说帝子府落成之前,可是埋了很多人去和鬼神沟通。 在商朝,这是贵族的时尚。 在子受心里,这特么就是住在一块大坟之上。 “郝建,童男童女可以要过来,不过不能埋,留在店里不是更好。”子受直接否定了郝建的说法。 “啊,还是帝子精细。”郝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子受看着郝建,就知道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郝建摇头晃脑的说道:“童男童女,细皮嫩肉,放在大鼎之中,整个煮熟,可是上好佳肴……” “郝建,你给我出去读书识字。快滚。”子受踹了他一脚。 郝建立刻滚了出去,却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这个时代,不管是大商还是周围的部落方族。 但凡进行战争,俘虏都作为奴隶,要么用于祭祀,要么用于劳作。 能被选上餐桌的,都是上好的奴隶。 郝建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错…… 郝建离开不久,帝子府就来传旨的内侍。 现如今,只有大事才会有类似于后世圣旨的东西。 内侍拿着一卷竹简,打开,高声宣布:“天寿永昌,佑我大商。东征夷方,有侯曰姜,姜侯有女,筠名其芳,下祈厚土,上求莽苍,前顾四海,后盼八荒,咸有此女,夫复何殇……” 内侍洋洋洒洒的读了一大篇,子受倒也是听的半明白不明白的。 好在身边有姜尚跟着。 商朝的礼制尚不完备,内侍传完旨意,说了几句恭喜客套的话,就回了。 子受让人给内侍拿了好大一袋甲币,把个内侍乐的嘴都合不上。 等王宫里的人都走了,子受才问姜尚:“他说的啥意思?” 姜尚思索了一下,笑道:“帝王说,东伯侯姜恒楚的女儿姜筠要嫁给帝子您。明日早朝点卯之时,您要到宗庙,参加祭祖。只有得到祖上承认,你们才算是订婚。” 子受微微呆了一下。 他看上去是只有十岁,可心理可不是看上去的样子。 姜筠,应该就是未来的姜王后,现在可真的只有十岁,小萝莉一枚啊! 罢了,没想到穿越一回,还来一场真人养成游戏。 回到起居的院落,还没坐下,就感觉到有人接近。 子受一弯腰,手已经摸在了铜刀柄上。 “公子莫惊。” 声音冷厉之中带着柔弱,正是小鬼。 “杨姨娘竟然放你跑出来了?”子受看到倚在门边的小鬼。 这小丫头看上去十二三岁,身材高挑匀称。 “她看不住我。”小鬼用了药,气色明显好很多。 “你的身体好了?”子受很疑惑。 “没完全好,想跑倒是问题不大,你要不要看看?”说着,小鬼就转过身,掀起了衣服。 子受倒也不客气。 洗过澡的小鬼,皮肤白皙。背上除了那一道敷了药的刀伤,还有一张鬼面刺青。 那鬼面刺青在小鬼白皙肌肤的映衬之下,倒显得有些另类的魅惑。 “看来你身体底子很好。” “那是,要不是受伤,你不是我对手。”小鬼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你在我面前这样,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若想杀我,何必救我?”小鬼眨巴着大眼睛,鬼精灵一样。 “其实,你不过是我的小白鼠。”子受微微一笑。 “看了我的刺青,我就是你的人,你若喜欢喊我小白鼠,也可以。”小鬼生于鬼族,开朗大方。 “说实话,我不相信你。”子受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你……”小鬼看着子受,眼圈都红了。 “等我好了,你就相信我啦!”最终,小鬼信誓旦旦的说到。 “你还是回杨姨娘那去,晚上不要乱跑。免得府中卫士拿你当飞贼,把你射成筛子。”子受冷冷的说道。 “吓唬谁!”小鬼转身离开,仅仅敷药这么一会儿,她就灵巧起来。 等她要走出角门,才突然转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帝子,帮我鬼族重掌鬼方,我给你当牛做马,永不背叛,如何?” 子受眼神一冷,这丫头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看来颇有些手段呢! 正文 17 莫伤我家公子 子受对鬼方的地方动了心思,倒也没和小鬼一般计较。 只是在睡前,把忙活的脚打后脑勺的郝建叫过来,让他再细心打听一下,鬼族这次行刺的细节。 “帝子,王上旨意来的迟,事情又着急。先把明天的定亲过去,鬼族的事儿,您就先别上心了。”郝建壮着胆子劝子受。 当然,他该查还是要去查,只是希望自己的小主人能本分一点。 “还有,大祭司和王上说了,帝子不尊神明,恐怕会引起上天不满。听说王上已经答应,再请来一个祭祀,没准明早就来。”郝建说道。 子受皱了皱眉。 现如今的商朝,属于神权和王权同时存在。 所谓的大祭司,就是神权的代言人。 就算是商王帝乙,做什么事儿都要找大祭司占卜。 不光是商如此。 就是周围的诸方部落、西伯侯、东伯侯、北伯侯……几乎个个信奉鬼神。 如果说这个国家,还有一个人比王更有话语权,那就是大祭司。 大祭司随便烧个王八壳子,就能决定一个国家是否兴兵、动土……甚至政治走势。 对于这点,大多数人都是笃信的。 当然,也有少数人不信。 子受绝对是那个少数人之一。 在子受的身边,还有一个姜尚,也根本不信那种狗屁混账话。 所以,历史上西周灭了商朝之后,立刻抛出一个君权神授的概念,直接把原本掌控帝王话语权的巫医神棍架空。 只可惜,那都是后话。 现如今,子受想要否定神权,恐怕会遭到神职人员的疯狂狙杀。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子受走上合法继承人的地位。 即使他成为了商王指定的继承人,也会被神职人员刺杀。 毕竟,此时的主流观念,还是神权至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子受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 “那就请个祭祀过来吧。” 看见子受点头,郝建高兴的跟着点头,说道:“这就对了,省的大祭司嚼舌根。有时候我也不信,前年春耕时候,烧出来的龟纹说是大收之年。可结果呢?” “结果如何?”子受倒是不知道前年发生的事儿。 “帝子不记得也正常。那时候你还小。结果是黄河发大水,周围沃野良田变成一片泽国,颗粒无收。大祭司解释说夷方挖盐,碰触了大商地脉,这才有今年王上伐夷。” 郝建越是这么说,子受就越是觉得这群神职人员的可怕。 尤其是大祭司。 他若是真的相信世间有神灵,那倒不难对付。 怕的就是这人本来就知道烧王八壳子是骗人的,然后用这种手法祸乱朝纲,甚至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太可怕了。 想要在大商施展一番拳脚,要对付的不只是明里暗里的那些贵族势力、四周蠢蠢欲动的诸位诸侯部族,恐怕最难的就是这群神职人员。 “也不知道那些小鸡能挺几天。希望快点儿有结果,我要一个外放的机会。只有离开朝歌,才能苟住发展。”子受看了看在他眼里算不上雄伟壮丽的朝歌。 不得不承认,商朝的贵族的确是最享受的存在。 即使明日订婚,也用不着子受忙活什么。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几个奴仆正按照子受的指挥,把一捆捆的树皮麻杆打成碎末。 “这样不行,太粗糙了,要细嫩的浆液……” 没办法,生产条件极为简陋和落后。 子受想要凭借自己的记忆,做点儿糙纸。 这是他来到大商,第一次尝试发明一点东西。 凭着感觉,这种制作的方向,应该没有错。 一帮奴仆只觉得自家的主人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 比如教他们认识那些方块字,比如桌椅、比如一帮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 三个月,帝子府的人已经有些习惯帝子的一切胡闹行为。 原来,只要干点儿啥事儿,都有祭祀出来烧一块龟甲,看看吉凶。 现如今,干什么事儿,只要帝子一声令下,大家抡起膀子就干。 奴仆们仔细想想,似乎这时候更自由更轻松。 原来若是动个土,那些老迈无用或是年轻漂亮的小奴隶就惴惴不安。 只要祭祀指点到头上,就要被献祭,等于厄运临头。 整个帝子府的奴隶,从心底里赞同帝子把祭祀赶走。 在他们心中,赶走祭祀的子受,就是神。 短短的三个月,整个朝歌的鬼族看着帝子府的人,都想看着傻子妖怪一样。 帝子府的人出去倒是觉得没有面子。 不过回到府里,确实比原来得劲儿了。 仅仅三个月,小帝子在整府奴仆的心中,地位无限拔高。 经常有奴隶偷偷感叹,若是能陪小帝子就这样一辈子疯下去多好啊! 只可惜,在他们心中,帝子总是要长大,要冷血的…… 折腾好几个晚上,也没有整出来合格的纸浆。 子受倒也不着急了。 几个陪着子受折腾的奴隶也算是熟门熟路。 每次压完纸浆,晒干,都给子受看看成色。 不是太薄就是太厚,不是太沉就是太脆,就差那么一丝火候…… 忙活到天黑,子受才回屋睡觉。 作为奴隶主,当然是有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奴隶陪同的。 不过这些陪同的人,都被子受赶跑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睡房之中,不容他人侵入……美女除外。 所以现在子受的卧房里来了一位美女。 “我是祭祀,大祭司派来的。当然,也是王上指派的。”女祭祀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声音一如神职人员一般的清冷高傲。 “你怎么进来的?”子受敏锐的看着女祭司。 “明日订婚大礼,帝子只需要按照安排走就是,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女祭司自顾的说道。 “你身材不错呢!”子受盯着女祭司凹凸有致的身体,做出了少年人不该有的猥琐状态。 “订婚是大事儿,一切都是天神赐福,即使身为帝子,也要尊奉神之旨意。”女祭司声音没有因为子受猥琐而波动。 “美女芳名?” “原本打算明日再来。不过我听别的祭祀说过帝子的大名,便想提前过来看看,果然名不虚传……” “是么,让你见见怎么名不虚传。”子受笑嘻嘻的靠过去。 “帝子自重。”女祭司一伸手,风声凌厉。 子受没想到她出手迅疾,想要躲闪,却迟了。 猛然间,一道身影挡在二人之间。 “莫伤我家公子!” 正文 18 我是第一个 挡在子受面前的,是小鬼。 她手中拿着铜刀,刀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对准了女祭司的掌心。 女祭司连忙收手,身形向后漂移,眼睛却盯着小鬼。 “敢在帝子面前动手,你找死。”子受断喝一声。 女祭司却得意的一笑:“别人或不敢动手,我却敢。子受,你不记得我了?” 女祭司掀起了面纱,露出一张白皙精巧的脸。 脸上一双眼睛,不大不小,略微细长,带着一股子煞气。 也正是这股子煞气,让她气质拔群。 这三个月,子受最怕的就是有人过来让他认。 奶奶的,穿越过来,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人和事,全都对不上。 “……” 子受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女祭司,茫然摇头。 之前带着面纱,看她身材,凹凸有致的,还以为是个熟女。 结果掀起面纱,竟然是个少女。 “哼,看来姑姑和姑父说的不错,你真的烧坏了。”女祭祀有些不满。 她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小鬼身上,冷笑一下:“你是帝子的奴隶吧?小心点儿……” 说完,她闪身从门口消失,速度迅疾。 “好像我们曾经很熟似的!”子受摇了摇头。 小鬼趁着他刚缓和下来,一闪身,已经拿着铜刀欺身而入。 子受只来得及把手抬起来,就被铜刀怼在胸口。 当然,刀尖仅仅是碰触到他胸口的衣服,便停了下来。 小鬼失血过度的脸还有些苍白,此刻却也免不了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么?”小鬼盯着子受。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是不想杀你的。”小鬼手上的铜刀收回,显得更是得意。 子受保持着抬起手的姿势,努了努嘴。 小鬼转过脸,就看到子受抬起的手上,拿着同样的一把铜匕首,锋刃正在自己脖颈边上。 “刚刚,我只要扭腰,转身,就能躲过你刺来的匕首,还能顺便抹了你的脖子。所以,你要我信什么?”子受冷然一笑。 “你……”刚还得意洋洋的小鬼,大眼睛瞬间蒙满了雾水。 “行了,信你了。”子受转过身之前,把手中的匕首扔给了小鬼。 小鬼接住原本就是自己的匕首,微微发愣。 “没事儿的话,出去吧。我要睡觉,明天还要订婚去呢。”子受说道。 “我是第一个。”小鬼执拗的说。 “啥?”子受一愣。 “你先看的我背上鬼面,所以,我才是第一个和你订婚的。”小鬼的小脸上,带着执拗。 “不带你这样的。我说信你,不过是给你个在我身边卖命的机会。别多想。”子受冷冰冰的。 小鬼根本不管他的态度:“反正我认定了。” “告诉你,再来我的卧室,小心我……”子受说了一半,不说了。 他想威胁小鬼,说再来卧室就把她嘿咻嘿咻了。 可现在的小鬼,似乎巴不得这个被他嘿咻。 十岁的小孩子能嘿咻么? 子受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小鬼提着两把匕首,往外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惊慌而来的郝建。 “帝子,我听到衣袂带风的声音,是有人来么?”郝建老远的就喊,等人到跟前,就看到了拿着匕首的小鬼。 好在,卧房的门被女祭司撞开,能看到帝子安静的站在房里。 “帝子?”郝建问了一句,意思是要不要拿下小鬼。 “算了,你让杨姨娘他们歇着吧,根本看不住她。”子受摇了摇头。 “诺。”郝建让开了一条路,让小鬼过去。 “都下去吧,今晚倒是折腾人。”子受摆了摆手。 郝建抱拳,离开之后,特意叮嘱护卫帝子的卫士们,要加强防护。 子受仔细回想着突如其来的女祭司,从她表现的种种迹象来看,似乎是个熟人。 一想到刚刚十岁的身体,明天就要和东伯侯的女儿姜筠订婚,没来由的有些睡不着觉。 大商的夜,漆黑如墨。 子受躺在墨一样黑的时空里,辗转反侧。 忽然间,房门动了一下。 还没等子受明白过来,一个略有些冰凉的身体瞬间到了床榻之上。 这时候的人,半数住宅,半数穴居,甚至还有少量的人,居住在树上。 床榻也是子受改良过的,睡得还算舒服。 半夜摸上来的人纤瘦柔软,隔着衣服都能嗅到身上的幽香。 “公子……”小鬼的声音在墨色中传来。 “什么鬼?”子受想要起来,却被小鬼瞬间缠上。 “是我,小鬼。” “我说要做你的第一个,就要说到做到。”小鬼也还小,不懂男女之事。 她单纯的以为陪子受睡一宿,便算是订婚结婚。 “……”子受试图起来,却被小鬼柔软的四肢,牢牢的缠住。 他十岁,可身形高大,比十二三岁的小鬼还要高出半个头。 小鬼把脸埋在子受的怀里,任由他推搡,就是死死的不松手。 两个小孩子,在床榻上,无声的互相较劲。 有趣的是谁也不肯开口喊一声。 似乎要在这沉闷的夜里,互相憋闷着,撕扯下去。 “啊!” 终于,子受动作过大,扯开了小鬼后背刚有愈合趋势的伤口。 随着伤口的裂开,有血渗出,带着腥味。 “你弄疼我了。”小鬼松开了四肢。 “掌灯。”子受喊了一声。 片刻间,有人提着灯跑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小鬼,进来的仆人一低头,一副啥都没看到的样子。 昏黑的灯光下,仆人只看到了白床单上一片血红……然后就低头胡思乱想起来。 “去,把我开的药拿过来。”子受吩咐着。 仆人奔跑着。 等伺候的人拿着药过来,子受已经把小鬼的衣服掀了起来。 背上原本愈合一些的伤口,因为撕扯,裂开了一些,渗着血珠。 “你们下去吧。”子受拿过药,把仆人赶了出去。 卧房中,他拿起了药粉,轻柔的涂在了小鬼白皙的后背上。 “你答应我的,我帮鬼族回到鬼方,而你,给我当牛做马。”子受一边涂抹药粉,一边说道。 “嗯。”小鬼额头已经疼出了汗水,却咬牙忍着。 “你们行刺的人,多数都死了。不过归丁府里,据说还有一个活口。”子受说道。 “活口,是婉姐姐,她被卫士按住之前,把我推出了高墙……公子……帝子,你救救她好么?”小鬼转身,不顾伤口再次裂开,抓住了子受的手臂,微微摇晃。 “可以考虑。”子受淡然回应。 归丁在朝歌,和他这个帝子相比,本不如粪土。 只不过,鬼族刺杀归丁,意在挑起商和鬼方的战争。 这时候,就算是帝子强行出头,恐怕帝乙都不会站在子受身后。 有些事儿,想要办,还需要中转一下,想想办法。 正文 19 订婚(1) 可能是得到子受的承诺,小鬼绷紧的神经第一次完全放下。 受伤、流血,积累下的疲惫感彻底爆发。 在子受给小鬼后背涂抹药粉的时候,她就沉沉睡去。 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子受眼里流淌出来的目光深邃,完全不是个十岁孩子该有的。 他用干净的白麻布,把小鬼后背的伤口,包裹起来。 蛮荒时代的身体,还么有产生什么遗传的抗药性。 子受开的方子,那是后世的经方,作用在白纸一样的身体上,效果事半功倍。 本不想和小鬼同床,可最终还是抵不住困意,躺在了小鬼的身边。 只是子受刻意的保持距离。 他是个成年人,远不是看上去十岁的样子。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化教育的成年人,他不会对一个未成年的女童作出任何猥琐的行为。 甚至,这高高在上的帝子,还给小鬼盖了盖被子,然后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刚露出些微的白,帝子府就忙活去来。 郝建就和王宫里的总管大太监一样,忙前忙后的指挥着。 商朝,普通人家订个婚,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贵族订婚,在这个娱乐困乏的年代,就是天大的事儿。 子受不知道,他印象中的小小订婚,已经是朝歌城上至贵族,下至国人百姓之间的谈资。 天还没亮,南喜就跑到了帝子府。 郝建直接安排南喜守在子受的门口:“在一切准备好之前,不要叫醒帝子。” 多年的追随,郝建做什么都是从子受的角度出发,尽量让小主人多休息。 按照以往的经验,帝子订婚,要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男女主角要互相交换信物,接受朝臣的拜贺,帝乙要昭告天地,紧接着就是大规模的宗庙祭祀……一圈儿折腾下来,就是一小天。 帝乙早在几天前,就颁布政令:自帝子大婚之日起,朝歌城连续三天,歌舞狂欢。 贵族们酒肉宴饮少不了。 平民们围着篝火唱唱跳跳穷欢乐自然也少不了。 这中间,帝子和帝子妃还要经常走动,到各家长辈那里拜会。 可以说,身为王公贵族,一场订婚下来,可以扒一层皮。 等婚订了,女方就要留在王宫之中,跟随王后,学习各种宫内规矩。 这中间,若是准帝子妃头脑不灵光,得不到王后的赏识,多半是要被废掉,另换他人。 当然,这是对普通的贵族女儿才有的规矩。 如东伯侯姜恒楚,实力雄厚,只要他的闺女不太出格,基本上不会被半路废掉。 “马、牛、羊、猪、狗、鸡,都已备好,帝子府该准备的各种礼品,也都就绪了。就差帝子起床了。”作为郝建的副手,陈甲也忙活的满头大汗。 “再等等,还有一点时间,让帝子多休息一会儿。”郝建看着天色,拿捏着时间。 只可惜,他选了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帮子受守门。 南喜是个吃货,还是个很淘气的吃货。 最近三月,他跟着子受厮混,总是能得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如今老早跑来,蹲在门外,根本没吃早饭,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对南喜这个吃货来说,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让老肠子老肚子受气。 肚子刚刚叫了两声,南喜小眼睛就叽里咕噜的转了起来。 “我跟子受是兄弟,守在门外和守在门内没啥区别。” 靠着这样安慰的话,南喜推开了子受的房门,想到里面搜罗一点吃的。 然后,南喜就看到了这一生最难忘记的一幕: 子受,平躺在床上,睡的很安静。 一个半赤着身体的女孩,趴伏在子受的胸口,脸刚好朝着门口,及是俊俏。 最重要的时候,她的樱桃小口微微张开,一摊口水落在了子受的胸口。 “……” 站在门口的南喜,张大了嘴,却没喊出声。 他不敢多看一眼半赤着身子的小鬼,立刻关门退了出去。 只是,出去之时,关门力道大了一些。 “咣” 子受从梦中惊醒,就看到蒙蒙亮的外面,一道身影。 “谁?” 子受断喝一声,小鬼的两个铜匕首就在他枕边。 睡梦中的小鬼也被子受惊醒,翻身就要从床上坐起。 子受轻轻一按,让小鬼躺下。 他自己拿着匕首向门口走去。 “我啊!”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子受乐了,把匕首放起来,骂到:“你奶奶的南喜,大早晨鬼鬼祟祟的干啥?” “嘿嘿,你这不是订婚了么,我过来看看。”南喜站在门口。 “滚进来。”子受笑骂着。 南喜扭扭捏捏的进来,小眼睛偷偷的瞟着床上。 子受看出这小子的心思,笑着说道:“那是小鬼,我的……人。” 南喜愣了愣,对子受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你行,我订婚前,也要学你。” 子受看了看南喜,知道这小子想歪了,也便顺着他说道:“好啊,兄弟,你啥时候订婚?” “嘿嘿,我爹说了,帝子订婚之后,我们跟着凑个热闹,也订婚。”说道订婚,南喜嘿嘿的笑了起来。 “知道谁家姑娘么?” “听说是梅家的。梅伯的闺女。她家就和前几天闹刺客的归家邻着。”南喜偷偷瞟了一眼小鬼,觉得梅伯的闺女能有小鬼一半好看,他就知足了。 “嗯,记住了,你见过梅伯的闺女没?”子受没想到梅伯和归丁竟然是邻居,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没见过。” “这可不行。要见见,至少也知道个美丑胖瘦。”子受顿了一下,已经开始构思计划。 “哥,你说的有道理啊。”南喜醍醐灌顶。 “到时候你听吩咐,我让你干,你干就对了。”子受拍了拍南喜的肩膀。 “嘿嘿,没问题。”南喜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等两个兄弟商量完,却发现小鬼已经消失在卧房。 雪白的床单上,有一些殷红的血迹。 作为王公贵族,很早就有房事上的教育。 看到血迹的那一刻,南喜对子受的敬佩之情,油然而起。再次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郝建带着负责梳妆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莽荒时代的中原,温度更接近于热带,只是天色刚亮,温度就已经上来。 等看清楚丫鬟婆子手中托着的一层层衣服,子受感觉有些眼晕。 “这么多衣服,穿上要多热啊!”子受问南喜。 南喜嘿嘿一笑,化身损友:“都是为了你好,穿吧。嘿嘿……” 子受踹了南喜一脚,仰起脸,抬着下巴,骄傲的站在门口…… 正文 20 订婚(2) 礼服,不论什么朝代的礼服,绝对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子受现在就被礼服包围了。 如果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觉得自己穿的特别可笑。 可周围的人,包括南喜在内,都觉得他现在特别喜庆。 丫鬟婆子手脚麻利,显然经过特殊的训练。 很快就把子受梳妆打扮一番,包装的像一个商品一样。 子受有一种错觉,他似乎不是要去相亲,而是要去卖…… 这年月,鞭炮没有,却有鼓乐。 当丫鬟婆子把子受装扮好后,郝建一挥手,早有仆人奴隶争先恐后的过来扶着小帝子像早就准备好的车上走去。 子受叹了口气,不管是订婚礼还是结婚礼上,狂欢的似乎总是别人。 作为当事人的新郎新娘,似乎人偶一般,被人摆布。 现如今,这群跟着自己狂欢的人,就在享受着自己的订婚福利。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子受登上了这个时代最为奢华的马车,一路颠簸的向着朝歌王宫驶去。 子受有些后悔,为三个月没想到改良一下车轱辘。 当然,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改良的。 毕竟,这个群体处于蛮荒的时代,还谈不上任何和工业生产相关的东西。 从帝子府出发,要先到宗庙祭拜一下祖宗,然后再转龙德殿,举行订婚大礼。 礼成之后,两个主角还要携手一起返回宗庙,进行大规模的祭祖、昭告天地等一系列活动…… 一路上,锣鼓喧天,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子受不得不感叹,古代人民早睡早起的优秀习惯。 从帝子府到宗庙,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子受在车里颠簸,燥热,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流淌下来。 他一边擦拭,一边低声的问郝建:“这些规矩都是谁定的,太热啦!” “都是多年的老规矩传下来的,婚丧嫁娶,那是大事儿,都是神的意思……” 郝建说出这些,子受就想到了府里的祭司。 自从知道自己名叫子受,将来会成为商朝最后一个王———纣。他就没打算躺平过。 而神权影响王权,这种事子受就没打算等到自己登基在解决。 有些事儿,假手于父王,效果更好。 帝子的车,轱轱辘辘的来到了宗庙所在。 “再晚一些,就误了时辰。祖上神灵怪罪,怎受得起?” 车外,响起了一道不悦的声音。 子受听着耳熟,撩开帘栊,就看到了昨夜的不速之客。 说话的,正是年轻的女祭司。此刻她没有带着面纱,而是穿了一身白底黑色绣线的祭司袍服。 看到子受从车里探出头,女祭司微微扬了扬连,显得有些高傲,只是眼角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祭司莫急,时间刚好来得及。”郝建立刻迎了上去。 女祭司似乎和郝建认识,看到郝建之后,微微点头,还招了招手。 郝建立刻上前,女祭司似乎问了几句话,郝建也笑着回答。 似乎郝建说了什么,女祭司突然看向子受这边,眼睛里全是惊讶,不过她很快平息了这股情绪。 “告祖开始吧。”沉默了一会儿人,女祭司这才开口。 随着她开口,四周鼓乐再次响了起来。 郝建把车帘打开,请子受下来。 这时候的子受,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玩偶。 女祭司带来的一众神职人员立刻围了上来,有人用柳枝沾着无根水,给子受净身。 更多的人围着子受,念念有词,一边蹦跳一边绕圈。 “入宗庙之前,需要净身。”郝建知道子受忘记了很多事情,小声提醒着。 听到“净身”这个词儿,子受下体一阵恶寒。 还好,这群神职人员的净身,真的就是象征性的干净一下。 宗庙向来不怎么打开的中门,此刻已然缓缓打开。 在女祭司的指引下,子受府邸带来的贡品依次鱼贯而入。 最为重要的马牛羊猪狗鸡,则有专人抬着,一样一样入了宗庙。 紧接着,就是子受拾阶而上。 穿过宗庙的大门,就看到里面一片巨大的空地。 空地两旁,是新挖的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坑,翻出来的土还新鲜的堆放在边上。 在空地边上,有八个大鼎,仿若巨大的浴盆一般。 大鼎之下,架着木柴,淋着火油,不知何用。 先前进入的贡品已经被人抬着,向着供奉宗祠的大殿而去。 大殿之外,早有空地,专门为了摆放这些贡品。 周围帆杖林立,负责维持秩序的神职人员,神情肃穆。 “上贡品,跪拜先祖。”女祭司按照流程宣告。 子受就被安排着,在宗祠供奉的牌位前,跪地磕头。 从成汤到如今,商王的牌位摆了满满一个大殿。 子受一跪,整个宗庙之中,除了神职人员,所有人都跟着跪下。 女祭司站在前方,高高举起白皙的双手,仿佛在和天地沟通:“先王上神,今有商之子孙,欲成大婚,恐违祖命,特奉贡品,兼遣奴人,先行禀告,但求祖宗上苍保佑……” 女祭司说这番话的时候,早有卫士,拉出八名东夷奴隶。 看到奴隶被拉出来,看热闹的人立刻沸腾起来。 就连一连严肃的神职人员,眼角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些东夷奴隶被牵着发髻,绑住双手。 每个奴隶身上都不着片缕,被带到八个大鼎边上。 “呀吼……”看到这个场面,原本沸腾的人群纷纷欢呼起来。 南喜也跳着脚的跟着喊。 就连一向沉稳的郝建也紧张的搓着双手,盯着下面的八人。 “送信使,传信先王。”女祭司声调忽然高了起来。 八个人奴隶听到这话,纷纷挣扎抗拒。 可早有拿着铜瓜的武士,手起瓜落。 八个奴隶哼都没哼一声,抽搐着摔倒在地。 边上早就准备好的卫士,直接把八个人抬起来,熟练的剖开,简单的清理,直接扔到了八个大鼎之中。 “火起。”有人高声喊。 早有拿着火把的人,挨个点燃了大鼎。 看着整个毫无人性的过程,子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二次见到人祭。 子受心头有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些被杀了的人,放到大鼎之中蒸煮熟了,多半会被吃掉。 想到这一点,子受更是讨厌指定人祭规则的祭司。 正文 21订婚(3) 杀奴隶,祭天,告祖,算是早晨祭拜宗庙的高潮。 高潮过后,祭拜仪式进入尾声。 女祭司仰着高傲的头,指挥着一切。 子受则上了车架,向着商王宫赶去。 “那个祭司,不跟来?”上车前,子受问郝建。 郝建摇了摇头,说道:“一会儿龙德殿订婚典礼结束,还要回到综面这边二次祭拜。那时候满朝文武大臣,都会跟来。” 说完这话,郝建看着子受,憋了一下,才说到:“帝子真的不记得轶大小姐了?” 子受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女祭司,难道自己这个前身,和这个女祭司有故事? “周轶啊,王后的侄女,你们一起长大,去年到祭司府入的神职……”郝建小声提醒。 “哦。”子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内心把郝建骂了一万八千遍。 自己来了三个月,郝建咋就从来没提过这个周轶? 按照他的说法,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两个人还有点儿故事不成? 王后,也就是自己母亲的侄女,在古代这种环境里,很可能是内定的下一代王后啊! 难怪昨夜这女祭司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车马骨碌碌的远离的宗庙,子受在心里想着这个叫周轶的女祭司,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有心想叫郝建上来详细问问之前的事儿,可想想还是算了。 过了今日订婚大典,日后再说。 朝歌街头,人头攒动。 子受坐在车里,想着刚刚血腥的一幕,微微握拳。 这个时代,很残酷。 自己要改变的东西有很多。 靠近商王宫的地方,喧闹声开始减少。 道路两边,一排排执戈武士,昂首挺立。 很快到了王宫跟前,早有安排的礼官过来,和郝建交接一下。 早有奴隶跑过来给子受搭了人梯,让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王宫门口儿,子启和仲衍带着一帮同辈兄弟,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南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这群贵族纨绔中间。 “小弟,订婚这事儿,扯扯拉拉要一小天,一会儿开始了,就没时间吃东西,听哥哥一句劝,赶紧到偏殿里面休息一下。偏殿和王后宫中间,有一个放吃食的地方。饿了你就先过去吃点儿。”子启在所有同辈兄弟面前,拿出一副大哥的样子。 “对了,那是放祭肉祭品的地方,要悄悄的进去。不要吃肉,都是整只的,容易被发现,别的都可以吃。”子启笑着提醒。 仲衍跟在后面,倒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怼天怼地。也跟着乐呵呵的附和。 南喜跳着脚的想要进入王宫。 却被其他几个同辈拦住:“今日是帝子的大喜事,王上早就有令。凡事帝子同辈兄弟,除了子启,都不能进入王宫。” 南喜虽然惦记那放满吃食的房间,却也不敢违抗帝乙的命令。 一帮小兄弟嘻嘻哈哈的看着子受进了王宫正门。 到这时候,郝建等人也只能留在宫外。 他们属于帝子府的奴隶仆人,没有官身,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王宫。 “帝子,王上和东伯侯在龙德殿,大祭司正在主持祭祀天地鬼神,你现在能歇一会儿。”带路的老内侍微微躬身。 子受点点头,在老内侍的引领下,先入了偏殿。 “帝子,您先休息一会。老奴一会儿过来叫你。”老内侍谦卑恭敬。 子受点了点头,挥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等屋里侍奉的人都走了,他立刻起身,从偏殿后门跑了出去。 折腾一早晨,早都饿肚子了。 子启说后面有放吃食的地方,子受记得牢牢的。 他绕过一个小围廊,还没看到屋子,就闻到了肉的味道。 在走两步,就看到了一片红房子,有人端着托盘,从前门进进出出。 子受记得子启的叮嘱,没有从前门走,而是悄悄的从面绕进了放着吃食的大房子。 屋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桌案。 桌案上,摆放着各色吃食。 多数都是一些面制品,还有五谷蒸煮出来之后,经过各种颜料染的乱七八糟的米饭。 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马牛羊猪狗鸡这种重头的祭品。 子受记着,子启告诫他不要吃肉类的祭品,容易被发现。 绕着摆放祭品的桌案,走了一大圈,子受也没找到可以下嘴的东西。 无奈之下,他拿起了一个印着朱砂的馒头。 就在他拿起馒头的时候,看到边上摆放的一直整鸡似乎缺了一条腿。 “少了一条腿,似乎不太对称啊!”子受嘀咕着,把刚拿起的馒头放了回去,毫不犹豫的把另外一只鸡腿撕扯下来。 “嘿嘿,这样就对称了。”他拿着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略带咸味,比不得自己府中烹饪出来的味道。 可好歹也是肉,顶饿。 “快着点儿,马上准备把祭品都抬过去,大祭司要开始祭天地,告祖啦。”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往这边传来。 子受想要逃出去,已经来不及,他环顾四周。 发现桌案上罩着白色帐幔,看不到下面。 想到这,他一哈腰就钻进了桌案下面。 “砰” 子受钻进去,突然和一个人撞了个脸对脸。 子受做贼心虚,虽然撞得很疼,却用手强行捂住了自己的嘴,没做声。 对面的人,倒也刚强,竟也没有做声,一只鸡腿被她用嘴牢牢咬住,一双大眼睛已经疼的眼泪汪汪。 她惊恐的看着钻进来的子受。 二人面面相觑。 此时,外面已经涌进来一对对的奴隶仆从,开始把桌案上的祭品一样一样的搬走。 桌子下面的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 子受把手指放在嘴上,做个噤声动作同时,发现对面的女孩儿也把嘴里的鸡腿拿出来,做了个噤声动作。 两个人算是心有灵犀,看到对方做同样的动作,不禁会心一笑。 桌案下,外面的人来回走动,不到一刻钟就把所有的贡品全都搬走。 大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子受悄悄的掀开帐幔,确认外面再无外人,他滑溜的钻了出去。 那女孩儿也紧跟着钻了出来,修长白皙的手上,还握着咬了一半的鸡腿,嘴上油腻腻的。 “你是哪个宫的?”子受问道。 “啊……我是新来的。”小女孩回答。 子受看着她有些眼熟,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便笑道:“新来的胆子就这么大,敢偷吃祭品。”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鸡腿。 “扑哧”女孩儿被他逗笑了,指着他手里的鸡腿,小声说道:“你不是也偷了。” “我不是新来的,轻车熟路,不怕抓到,倒是你,小心些。”子受指了指后门,说道:“从那边走,安全。” 小姑娘点了点头,拿着鸡腿往后门跑去。 可跑了两步,她突然站住,弯弯细长的眉毛在脸上皱起一泓春水,一道灵光闪过。 她跑了回来,仔细的看着子受,问道:“你是谁,今日相助,我要好好感谢。” “我啊,叫无名,你呢?”子受笑嘻嘻的问道。 小女孩儿抬起秀气的下巴,眼睛里噙着笑意,说道:“巧了,我也叫无名。” “……”子受觉得这个俏皮的小姑娘很有意思。 小女孩儿这回真的转身跑开了,临出门前,还回头和他笑了笑,摆了摆手。 正文 22订婚(4) 子受也大口把一个鸡腿吃完,随手在桌案上擦了擦,便也从后门跑了出去。 回到龙德殿前的一溜偏殿,刚刚坐好。 就听见外面老内侍的声音传来:“帝子,时辰到了。祭告天地已经开始。祭告结束,就是正式的订婚典礼啦。咱们得提前准备一下。” “好!”子受坐直了身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整个流程都有祭司府的人组织,帝子只需要听从安排就好。”老内侍一边笑着,一边把一个小内侍拉过来。 “这是小毛子,一会儿给帝子引路的。还不快见过帝子。”老内侍满脸堆笑。 “见过帝子。”小毛子伶俐的抱拳拱手,弯腰施礼。 子受点了点头,架子端的十足。 “帝子一会儿只需要跟着我走就是。”小毛子看样子十三四岁,嗓音刚刚开始改变,有点儿公鸭嗓。 这边准备差不多,龙德殿那边已经响起了鼓乐。 “是了。”小毛子说了一句,抱拳说道:“帝子,这就要到定亲大典了,咱们到龙德殿侧门等候。” 子受起身,小毛子带领着一众安排好的小内侍,簇拥着他,来到了龙德殿侧面厢房。 只听龙德殿那边,大祭司高声宣读着祭告先祖天地的祭文,朗朗有声,带着奇异的韵律。 这种韵律真的让人觉得他仿若神明一般。 此刻的龙德殿上,不论是帝乙还是东伯侯,亦或是一众朝臣,全都对着大祭司躬身聆听,虔诚至极。 后面的普通士兵和内侍,竟然跪倒了一大片,显然是更为虔诚的一批人。 大祭司站在龙德殿志高的台阶上,俯瞰着以帝乙为首的众人,继续用奇异的韵律朗读祭文,不过嘴角却露出一丝尾部可查的得意笑容。 龙德殿至高阶梯,平日只有商王才可以站在这里训话。 而此刻,高高在上的商王,也要向自己低头。 大祭司喜欢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 上一任大祭司是个虔诚的神职人员,但他不是。 他背地里贩盐,炼铜,试图掌控整个商朝及周围部族的命脉。 如果说商王拥有的是成千上万的军队。 那么大祭司拥有的就是控制整个商极其周边诸侯部族的神职网络。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威胁到商和周边诸侯部族的统治。 神,就是要掌控一切。 祭文,已经接近尾声。 大祭司的声音猛然拔高,仿佛到了高潮。 他高高举起双手,苍白的脸仰起来,闭上眼。 台阶下的众人跟着微微弯腰。 仿佛一群人在朝拜大祭司一人。 “天地鬼神已经听到商王心声,准许子受、姜筠,定亲。”大祭司高声宣布了定亲典礼的开始。 “帝子,这边请。”小毛子打开了侧门,门后一道长长的台阶,通往龙德殿前的平台。 平台之上,大祭司主持仪式。 平台之下,帝乙、东伯侯带着一众朝臣观礼。 在对面,一个女孩儿,被众多宫女簇拥着,从另一个侧门走进龙德殿。 只是,女孩儿前面,有两个宫女打着巨大的掌扇,挡住了她的面目。 子受想要看看未来的姜王后,却被两个掌扇挡的严严实实。 直到两个人都走上了龙德殿的平台。 执扇的两个宫女忽然把掌扇向两边分开。 中间,一个身穿白衫,面容清秀,细眉大眼的小女孩儿,朝着子受,明眸皓齿的一笑。 “是你?”子受看到女孩儿的瞬间,忽然想起来她是谁。 她是那日和王后在宫亭之中弹琴向海的姑娘。 她是刚刚在摆放祭食房间里偷吃鸡腿的女孩。 她,就是姜筠。 东伯侯姜恒楚的女儿,未来的姜王后。 “是我。”女孩儿俏皮的一笑,偷偷的朝子受伸出了一只小手,摆了摆。 那手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油渍。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心有灵犀的眨了眨眼,然后被安排的并排站立…… 整个过程之中,大祭司说什么,帝乙和姜恒楚也纷纷发言,甚至丞相商容、王叔比干都有各自的表现。 可子受完全没听他们讲什么,而是时不时的看着边上的姜筠。 姜筠也偷偷的看子受,两个人偶尔对视,子受憨憨一笑,姜筠却是偷偷眨眼,显得极为俏皮。 如果说小鬼带着野性,那么姜筠就是带着一股子灵性。 “上六畜,供祭品。” 大祭司掌控全局,早有人按照他的吩咐,抬着六畜,拿着各色贡品,鱼贯而入。 之前还是普普通通的祭肉、贡品,不知道被这些人拿到哪里去造弄一番,现如今都带着红色。 马牛羊猪狗这样的大型祭品,由几个人抬着,摆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桌案上。 只有最后的祭鸡,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内侍,高高举过头顶,送上来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发现了这只上供的鸡,没了两条腿。 “……” 台阶下,有的大臣开始小声嘀咕…… 帝乙看到那鸡的瞬间,脸色变了变。 王家订婚,一切规格都是最高。 这若是传出,商王嫡子订婚,所用之鸡,连腿都无,轻则被诸侯诸部耻笑,重则会让本就不完全臣服的势力蠢蠢欲动。 祭祀的鸡,本来可以随时替换。 只是经手的人竟然都巧合的没看见,把子受和姜筠吃过的端了上来。 朝臣窃窃私语,帝乙脸上变色,大祭司都看在眼里。 他立刻注意到了那只鸡。 下一刻,大祭司猛然在台上以奇怪的舞姿扭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子受和姜筠诧异的回头看着大祭司。 台下的商王带着众人也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仿佛神鬼附体一般,语焉不详。 他足足扭动了一刻钟,这才停下来,炎热的夏季,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恭喜商王,祥瑞啊祥瑞。”大祭司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张开双臂,夸张的喊着。 “有何祥瑞?”商王听到祥瑞二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刚刚鬼神下凡,附体我身。鬼神说……”大祭司故意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就连精灵一样的小姜筠都张开樱桃小口,看着大祭司。 子受也歪着头,看大祭司要说什么。 “鬼神吃了两条鸡腿,会保佑二位新人。”大祭司张开双臂。 “嗷……”周围的神职人员带头欢呼。 很快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只有子受眼睛带着戏谑和姜筠对视。 姜筠的眼里,带着疑惑。 她原本,是信神的…… 正文 23订婚(5) 订婚大典,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子受没有利用大祭司的胡说八道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两小只,活像两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订婚典礼的流程,一会儿叩拜天神、一会儿又给帝乙夫妇、姜恒楚夫妇叩拜谢恩,一会接受满朝文武的祝贺…… 古人的生活是慢节奏的。 所以,整个龙德殿的庆典活动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 当日头偏西的时候,大祭司发出了这次订婚大典最终的结束仪式:全体前往宗庙,进行大规模祭祖。 祭祖结束,也就宣告整个订婚典礼的结束。 从订婚典礼开始,到订婚典礼结束,就只有从龙德殿去宗庙的这一条路上,子受和姜筠能一起单独的坐在车里待一会儿。 当订婚典礼结束之后,子受还是要回到帝子府。 而姜筠,要随着王后在宫里生活三年。 等到王后认为她全都熟悉了宫中的事物之后,才会让她和帝子成婚。 那时,帝乙也将要宣布册立子受为大商正八经的继承人身份。 坐进颠簸的车里,子受转脸看着姜筠。 姜筠也笑嘻嘻的看着子受:“其实,在食房,我已猜到你就是帝子。” 子受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灵气儿的姑娘,说道:“你怎么猜到的?” “王宫之中,除了内侍和宫女,一般男子怎能进入?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能出现在那里的,除了你,还有谁?”姜筠分析的逻辑非常缜密。 子受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这个未来的王后,竟然如此聪慧。 姜筠毕竟年幼,说完这话,皱着眉问道:“你说,大祭司为何说谎?” 子受微微一愣,想到了那两个鸡腿,摇了摇头笑道:“包括大祭司在内的所有神职人员,他们的职责,不就是说谎么?” “啊!” 姜筠没想到子受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愣住了。 她本就漂亮,如今子受的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把小姜筠弄的发呆半天,樱桃小口轻轻的张开,呆萌呆萌的。 “你……”姜筠仔细的做着阅读理解。 刚刚这句话可不是说大祭司说谎那么简单,而是说所有的神职人员,都说谎。 而且,也不只是这件事儿说谎,而是所有的…… 姜筠忽然有点儿眩晕。 她从小就看到家中供奉着祭司。 父王无论做什么大事儿小情,都要请祭司烧一块龟甲,占卜天意。 如果子受说的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 难道自己从小就活在谎言之中? “不是说有神的么?不是说死去的先人都会成为神护佑着子孙么?难道这一切……”姜筠有些头疼。 她不愿意相信子受说的是真的,可鸡腿明明是子受和自己一起偷吃的,为何大祭司会说谎? 大祭司能说谎,其他祭司难道不会说谎? 而且,谎言只有一次么? 还有,这些祭司们,是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言,还是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言…… 姜筠的小脑袋里,一下泛起了头脑风暴。 子受安静的看着发呆的姜筠。 这也算是他给姜筠的一个考题。 如果这位未来的姜王后反应能符合自己心里预期,那未来就伉俪情深。 如果她只是浮精神,看不到问题的本质,那将来还是留在府邸之中,做个妇道人家的好。 “子受,你说的这句话,让我背后发凉。”姜筠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为何?”子受歪头,笑看姜筠。 “如果你说的是真,那我们算是什么?每次大事小情,都要占卜算什么?细想想……”姜筠吸了一口冷气。 “细思极恐。”子受笑着补充。 “是啊,我真不愿意相信。”姜筠说道。 “你信我么?”子受偏着头,看着姜筠。 “我愿意信你。”姜筠坚定的说。 只是,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我还需要求证。不能因为一次谎言……” “行了,有你这话就够了。将来我会一点一点让你看到真相的。”子受淡淡的说道。 “你不信神?”姜筠歪着头,盯着未来的夫君。 “不信,至少我不信大祭司和那群神职人员口中的神。”子受脸上露出鄙夷的微笑,继续说道:“你想,这世上人千千万,每个人每天都有一件事儿需要占卜问神,那神岂不是要累死?” 子受说的诙谐幽默,姜筠听了,掩嘴而笑。 “可,我们有时候问卜的,是自己的祖先啊。我们的祖先逝去之后,成为神,护佑着我们。”姜筠试图把这个关于神的故事圆满一点。 子受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他把车帘掀起一角,指着外面雄赳赳的执戈卫士,说道:“看?” 姜筠看着那些士兵,感觉平平无奇。 “你说,当外敌入侵的时候,是祖宗显灵护佑我们,还是他们挡在前方,护佑我们呢?” “啊!”姜筠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是祖宗显灵,让他们护佑我们呢……” 只是,姜筠太聪明,她知道自己的说法立不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你信么?” “你坏。”姜筠捶了一下子受。 “……” 沉默了一会儿,姜筠不死心的问道:“那为啥还要祭神祭祖?” “人总是需要精神寄托的么!”子受叹息道。 “精神寄托?”年幼的姜筠还不是很明白。 只是有一点她明白,自己面前这个夫君,不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今日第一次见面,姜筠却更愿意选择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个月的夫君。 姜筠觉得子受身上有一股和年龄不符合的成熟。 车轮滚滚,颠颠簸簸。 姜筠几次险些失去平衡,都被子受给扶住。 到后来,子受干脆握着姜筠的手,两个人互相扶持,这才稳当一点。 “等将来,我给你做个不会这么颠簸的车。”子受笑道。 姜筠点点头,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选择完全信任子受。 根本没有去考虑将来要当王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和心情去做什么车子。 马车来到宗庙外面,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欢呼起来,看样子他们很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正文 24订婚(6) 车子停稳了,一阵香气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小毛子掀起了车帘,用如月的弯钩,把车帘勾住,然后熟练的跪在地上,背部挺得平整笔直。 子受一纵身,从车上跳了下去,然后踹了小毛子一脚,笑骂道:“滚起来。”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举动,却让小毛子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他抬头看着子受,不愿意滚起来。 商代的规矩,一旦主人不需要奴隶服务,就意味着奴隶距离殉葬不远。 小毛子以为帝子不满意自己的服务,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赶紧滚起来,前面领路。”子受又补充一句。 小毛子听到“前面领路”四个字,脸上瞬间转忧为喜。 只要主人还有用他的地方,那就不用殉葬。 “好嘞。”小毛子一翻身从地上跳起来。 子受站在车辕边上,一伸手,把刚出来的姜筠拉住,往怀里一带,一个公主抱就把她接住。 身强力壮,果然是不虚的。 子受抱着姜筠,举重若轻。 把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 商代,还不讲究程朱理学那一套,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男女大防之类的屁话。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子受拉着姜筠的手,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去。 之前,在龙德殿,属于订婚典礼的正餐。 子受和姜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现如今,到宗庙,主要是为了祭天告祖。 这时候的主角就是帝乙和王后,子受在这时候,只能成为男二女二。 小毛子在侧前方领路,二人跟在帝乙、王后、姜恒楚夫妇身后。 朝中的大臣则跟在他们身后,鱼贯而入。 越是靠近宗庙,这股肉香越是浓郁。 当他们走进宗庙范围之内,子受立刻看到在广场两侧,排开的大鼎。 大鼎下方,火苗旺盛。 大鼎之上,蒸汽腾腾。 猛然间,子受捂住了鼻子。 从外面到里面,香气越来越浓郁。 可这股浓郁的香气,是大鼎之中煮着的人肉香味。 整个人群之中,只有子受对鼎煮活人极为不适。 除了子受,就连姜筠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 作为中央宗主国,商王打了胜仗,煮几个奴隶吃,属于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很多人认为煮好的奴隶肉,是能治百病的。 正因为这种原始的思想存在,历代商王,祭祀宗庙蒸煮奴隶的时候,总会把一半奴隶肉分给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那些百姓家中有病人,就会拿着碗,取一块大商先祖眷顾过的奴隶肉,回家包治百病。 所以,每有宗庙大型祭祀活动,最高兴的,就是朝歌的百姓国人。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分到奴隶肉。毕竟这东西有病治病,无病益寿延年! “商王文武帝乙,祭神告祖,先后垂怜,护佑我土……”大祭司的表演开始。 帝乙携着姜恒楚的手,两个王后陪同左右,面带微笑。 子受和姜筠站在一边。 所有人都盯着宗庙的门口,没人注意到,这一对刚订婚的小情侣双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 宗庙的门口,先是进来两个拿着长戈的健壮武士。 他们一手执戈,一手牵着拇指粗细的麻绳。 麻绳后面,则捆着一个个年轻的奴隶。 这些个奴隶仿佛糖葫芦一样,被麻绳连成一串。 每个奴隶手都被同样的麻绳捆住,一个连着一个。 奴隶身边,都会跟着一个个执戈武士。 除了不懂的子受和姜筠,其他人,上至商王帝乙,下至普通子民,纷纷欢呼起来。 帝乙指着下面走进来的奴隶笑道:“这是征讨夷方所俘获的青壮年奴隶,还看的过眼吧?” “确实不错,先王一定喜欢。”姜恒楚点了点头,还回头看了看姜筠。 “一会儿还有更好的。”帝乙说话间,那些鱼贯而入的奴隶已经被赶入早就挖好的坑里。 中间的空地上,立刻有武士抬着鹿角木围栏围了起来。 大祭司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东夷奴隶,今日我大商帝子订婚,给尔等一个机会。若你们的将,能挺过一刻钟,则留尔等一半性命。” 子受猜到这群奴隶是要用来人殉。可没想到大祭司还有新玩儿法。 随着大祭司的声音落下,四个五十,牵着一个身材高壮,肌肉结实的蓬头男子进入场中。 “衮,今日本王给你个机会,在长戈阵中坚持一刻钟不死,这五百人之中,可活一半。”帝乙指着那被扔进坑里的五百奴隶说道。 被叫做衮的男子猛然抬头,眼睛里带着桀骜不训。 “这个衮,据说是夷方的贵族呢,帝子看他现在这个落魄样。”小毛子凑趣儿的说道。 子受点点头,小声对姜筠说道:“你看,他也是贵族,为何他贵族的祖宗没有保佑他?这世上本没有鬼神庇佑。夷方士兵没打过我们,他们就沦为奴隶。如果换做我们打了败仗,那么坑里的人,可能就是你我。” 姜筠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点头,她心中已接纳了子受的说法。 只是出生就存在的鬼神文化氛围,让她还不能完全彻底的相信子受。 很快,衮被放入了围栏中间,赤手空拳。 然后,四周占了一圈儿拿着长戈的武士。 “预备,刺。”大祭司下令。 围栏四周的武士拿着长戈,隔着围栏,向中间的衮刺过去。 几十杆长戈,一通刺过来。一般人肯定无法完全躲过。 衮站在中间,面对着四周同时过来的戈,突然朝一个方向冲过去。 他一伸手,左臂格挡住刺来的长戈,右手直接抓住另一只戈头,向外格挡。 肉做的左臂在接触长戈的瞬间,皮开肉绽。 付出一只手臂受伤的代价之后,衮抓住了一只长戈,格挡完其他刺过来的戈后,顺手往里一带,竟然夺了一只长戈。 “好……”坑中的奴隶爆发出了夷方腔调的欢呼。 衮长戈在手,舞动如风。 他在围栏之中,想要冲出去断不可能。 可外面的武士想要击杀他,也被他手中的长戈一一格挡。 单臂用戈,对抗几十条上下翻飞的戈,衮竟然丝毫不乱。 “这是个勇士。”子受看着衮,眼睛亮了起来。 不知道郝建和衮,哪个更厉害? 眼看一刻钟就到。 衮除了身上多了几道皮肉伤,一时半刻倒是没有败像。 “哼!”帝乙冷哼一声。 下面的大祭司显然听到了帝乙不悦的声音。 他向天举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 很多人被他的举动吸引了目光。 电光火石间,躲在一边的神职人员朝着围栏里的衮偷偷扬了扬手。 一把铜针,顺着围栏的缝隙,射入衮的左侧大小腿。 衮身体一栽,四周的戈瞬间落了下来。 正文 25 男儿的志向,女儿的心事 十几杆长戈,落在了衮的身上。 有的刺穿了衮的身体,有的勾住了衮的手臂。 “开!” 执戈武士一声怒吼。 十几杆长戈向着不同方向发力。 强壮如牛的夷方贵族大将衮,被瞬间撕裂。 “呜呜……” 坑中的夷方俘虏纷纷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衮的死,意味着他们将面临被献祭的命运。 衮作为夷方最强壮的人之一,被生撕活剥,给这些俘虏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大商无敌。” 在衮被撕裂的瞬间,帝乙不失时机的大吼一声。 “大商无敌。”宗庙周围的商朝兵民开始跟着高呼,一浪高过一浪。 帝乙弯弓搭箭,向着下面的奴隶坑之中,射出了第一支箭。 一个夷方奴隶应声倒地。 帝王一箭,便是信号。 周围的商武士纷纷操起弓箭,向着坑中乱射。 一瞬间,坑里呼天喊地,惨嚎声一片。 坑外,看热闹的,射箭的,一个个面带笑容,洋溢着满足感。 大祭司和帝乙之间,默契的点了点头。 二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大祭司出阴招,恐怕衮真的就挺过了一刻钟。 帝乙不想食言,但他更不想东夷的奴隶活着。 子受看着坑里的东夷人一个个摔倒,抽搐,面无表情,可和姜筠牵着的手,却收的很紧。 姜筠有些痛,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人祭的场面。 同样,她的手也紧紧的握住了子受的手。 五百人,很快就射杀完毕。 弓箭很金贵,回收之后,经过打磨,有些还可以再用。 于是武士们开始下坑,拔箭,同时也会在没有死透的人身上补刀。 篝火已经点燃。 一边杀人,另外一边,朝中的勋贵大臣们,已经开始准备狂欢。 “接下来,分祭肉……”大祭司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举着碗喊:“给一碗汤治病啊!” 有人试图向前。 人群瞬间涌动起来。 好在,刚刚杀红眼的卫士在维持秩序。 涌动的人群没有乱,而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开始例行报数。 能治病的人肉,不是白给的。需要用甲币换取。 帝乙和姜恒楚携手大笑,准备参与到大臣们的狂欢中去。 子受看到那边的宴席上,一碗碗的人肉,微微作呕。 好在,王后也不喜欢这种场面,向帝乙告辞。 按照道理,姜筠是要跟着王后回宫住一段时间的。 往后请辞,姜筠要跟着。 子受也顺理成章的说先陪着王后回宫,自己再回帝子府。 狂欢吃人的事儿,子受断然不能去参与。 帝乙心情很好,点头答应。 比干还凑趣儿说道:“这小两口一直牵着手,这是难舍难分啊。” 他一句话,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没想到帝子虎背熊腰,竟然还是个会疼人的。”商容也跟着笑道。 在众人议论声中,子受牵着姜筠,跟着王后,走出了宗庙祭祀的现场。 只是,那一幕一幕血腥的画面,在子受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他并不可怜夷方的人。 这个年代就这样,那一方打了胜仗,都要想办法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所以,人祭之时,多数都用青壮年男性来祭祀。 至于女性,通通发往个个贵族府邸,终身为奴。 原始的战争,残忍直接,不会扣上任何道貌岸然的帽子。 宗庙外,一溜的马车。 王后本想带着姜筠,可转脸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和未来的王妃拉着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你们先乘一车,到宫门口,再说吧。” “多谢母后。”子受立刻拱手。 “……”王后看着子受,欲言又止,转身上车。 子受拉着姜筠的手,上了自己的车。 郝建等人,这时已经跟了上来。 服饰了子受一小天的小毛子,也跟在车边。 “以后我叫你筠儿吧。”上车坐稳,子受笑看姜筠。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温柔可人,可骨子里绝对是个硬气的。 “嗯。”姜筠深深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听说王上要封你为寿王,以后我就喊你寿王吧。” 子受微微一愣,笑道:“无论瘦王八还是胖王八都不太好。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去嚣地,做个嚣侯。以后你先从侯爷喊起吧。” 姜筠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细眉问道:“你要去做嚣侯?那地方经靠近黄河,经常闹水灾吧!” 子受点了点头,无所谓的笑道:“是我和父王打赌,自己求的。这朝歌之中,太压抑,施展不开呢。” “你要做啥?”姜筠歪着头,看着子受。 “也没啥,我就是天生贪玩儿,在这朝歌城中,谁都盯着我。莫说是我,便是我身上生个虱子,弄出点儿错误,恐怕都要我背锅。你说,我为啥要在这里受罪?”子受摊开双手。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觉得你说的啥都那么有道理。”姜筠盯着子受的眼睛,目光灼灼。 “我先去嚣地扎根。等以后做出一些好玩儿的东西,改善一下那里的环境,再回来接你。”子受拍了拍姜筠的手。 “那,你可快些。我在宫里等你。月圆之夜,我会在宫里的鹿台上弹琴,到时候,一可以一起望月……”姜筠脸有些羞红的低下头。 子受没想到姜筠这样浪漫,他顺口说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说了这话,他又觉得意境不好,摇了摇头笑道:“还是这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妙。哦,对了,婵娟就是月亮的意思……” 子受简单的解释一下。 “你说的真好听,这样的话,配上琴曲,唱出来,一定很好听。只是,我不喜欢‘长是人千里’,也不喜欢‘千里共婵娟’。我还是想跟在帝子身边。”姜筠执拗的低头,摆弄着衣角。 “的确,这两句说的都是分别。这样,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尽快接你过去。到时候咱们就‘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哈哈……” “帝子,你说话一套一套的,真好听,我真想记下来,到时候唱出来,给你听。”姜筠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朗朗上口的话。 “简单,等我回府,写了完整的给你。”子受笑道。 “那你多写一点,写到足够我唱三年的。”姜筠笑道。 “好。一言为定。”子受举起了手,想要击掌为誓。 姜筠却撅起了嘴:“你真的让我在宫中等三年?” 男儿的志向,女儿的心事…… 正文 26王上养的小鸡死了…… 王宫门口,子受牵着姜筠,把她送到到了王后的车上。 看着车架驶入深沉的王宫之中,子受这才上车离开。 刚刚他答应姜筠,一旦有机会,立刻接她离开宫中。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和王后在一起,三年绝对不那么好过。 婆婆和媳妇,开玩笑呢? 回到家,子受第一时间洗漱沐浴一下。 宗庙里杀人太多,子受还是有些不适应,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腥气息。 一天的折腾,还是极累的。 子受很庆幸,这时候所谓的周礼连液体都还不是。 否则,一个国家的皇子订婚,就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 他躺在床上,,没心没肺的准备入睡。 可仆人刚熄了灯出去,一个滑溜的身子就钻了进来。 夜色里,子受虽然看不见,却知道来的人是小鬼。 小鬼趴在子受的胸口,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过了半晌,子受感受到自己胸口一片冰凉。 他伸手摸了摸小鬼的脸,才发现这小丫头满面泪水。 “因何?”子受问道。 “你,一想到你今日和别人订婚,我便不开心。”小鬼哭着,把自己有些火热的身子往子受身上贴了贴。 子受想往后躲,却被小鬼抱住。 两个人僵持着,不久,便都累了,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宫中内侍过来传话,说今日众位大臣开始轮番宴请东伯侯。 作为东伯侯的乘龙快婿,子受应该陪同。 于是,子受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拽出来。 这一回,小鬼已经不躲着任何人,甚至亲自从婢女手中拿过梳子,给子受梳头。 “帝子的药很好,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小鬼一边梳头,一边开口。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从铜镜里盯着子受。 子受点了点头。 “我功夫还是不错的。”小鬼接着说道。 “嗯。”子受依旧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在帝子身边,当个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有郝建就够了。今后你负责陪我过招。”子受满意的看了看小鬼梳的头发。 这小妮子功夫好人美,伺候人的手段也是一流的,谈笑间就把头发梳的油亮油亮。 “……”小鬼显然很不满意。 不够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过多要求。 “等你打败我,我就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子受给了小鬼一个希望。 “好,一言为定。”小鬼开心起来。 她不认为养尊处优的帝子真的很能打。 大臣轮番宴请东伯侯,按照商礼来说,属于变相对帝乙的尊重。 从东伯侯开始,到有资格宴请的文武,其实都是在演一场戏,给帝乙看。 帝乙也乐的看他们演戏。 征讨夷方,两方都死了很多人,帝乙很满意。 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人口多也意味着灾难。 想要控制人口平衡,有时候,不得不发动战争。 战胜一方,把俘虏变成粮食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毕竟,打赢了,死的人少,剩下的大部分人还要吃饭。 没有粮食,俘虏就是最好的粮食。 一次大胜仗之后,各家贵族都会分到许多俘虏奴隶。 一些贵族家主,会把成色好的奴隶,拿出来做上等食物,款待贵宾。 子受在陪着东伯侯去过比干家之后,就不想再参与这种宴会了。 因为这帮家伙,真的吃人肉。 历史评价极高的比干,最喜欢把人的手指一节一节的啃的干干净净,然后还把手指骨在桌上摆成手的形状。 看着仪表堂堂的东伯侯姜恒楚,对眼珠儿情有独钟,说一咬一股水,特别有味道…… 商容爱好更另类,把吃啥补啥放在嘴上,实际也是这么做的…… 子受谎称自己昨日订婚时候折腾的身体不适,只要了一碗清汤。 可看到侍从侍从煮人的大鼎之中取的清汤,子受彻底崩溃了。 一餐下来,他的脸都白了。 眼看着同类吃同类的事情发生在眼前,简直是真正的地狱一般。 好在,喜欢吃人眼珠儿的姜恒楚倒是细心,注意到子受苍白的脸,特意叮嘱他,赶紧回帝子府休息,今后的宴请不必陪同。 听到这话,子受如逢大赦。 老丈人姜恒楚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间高大许多。 回到帝子府,想到那一帮人五人六的朝中大员啃着人肉的情形,子受把苦水都吐了出来。 小鬼把所有的婢女都赶走,自己伺候子受,还悄悄的问子受,是不是比干家的饭菜有毒,要毒死他。 子受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从未吃比干家一口饭菜,怎么会中毒!更何况,比干是千古第一忠。 想到比干忠臣的名声是踩着老年纣王起来的,子受不由苦笑一下。 小鬼很会伺候人,有她插手,别人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正常下午时段,是郝建教子受练武。 眼看着子受呕吐不止,他索性拿着象棋去找姜尚,准备虐菜。 象棋是帝子府新兴起的玩意儿。 郝建武功虽好,但棋力一般。 就连陪着子受下过几盘的南喜,都能把他虐了。 现如今整个帝子府,唯一不会下棋的,就是姜尚。 郝建带着象棋过来,把棋盘展开,给姜尚讲了基本玩法,就邀请姜尚来上一局。 姜尚看到这个新奇的玩意,兴致勃勃的和郝建研究起来。 “这棋盘为什么是方的?”姜尚发问。 “不知道啊,帝子就是这么画的。”郝建先飞象。 “这中间写的,为何是楚河汉界?”姜尚再发问。 “……老姜,你还走不走棋?”郝建皱了皱眉。 姜尚笑着把炮横了过去,嘴里还不住的说道:“真的行军布阵,要有这种炮,那就好喽。” “想啥呢?这都是帝子瞎想出来的。他还说这个车指哪打哪呢,世上哪有这种东西?”郝建觉得虐菜很简单,大咧咧的走了一步。 “马走日是吧,这个日是我这几天学的方块字,日月山河……”姜尚笑呵呵说道。 郝建被他整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说道:“也是哈,确实是个日字,我天天挂嘴边,怎么就没想到。” 姜尚诧异的看了看郝建,随手把已经过界的马又跳了一下:“将军。” “啥?”郝建看着那个孤军直入的战马,傻了眼。 姜尚好心的提醒道:“你可以把老将向上提一步。” 郝建看了看,对着姜尚伸出了大拇指,乖乖的把老将向上提一步。 姜尚反手抽了郝建一个车…… 原本打算虐菜的郝建,从开局就被姜尚这个新手虐的死去活来。 到了最后,姜尚一边拿着竹书品读,一边虐着郝建,悠哉悠哉。 幸好,王宫的内侍再次来到帝子府,才让郝建找到离开的借口。 “郝兄,这棋你不带走?”姜尚看着落荒而逃的郝建问。 “我这就告别下棋了。送你啦。”郝建摇着头。 作为管家,每次王宫内侍前来,郝建都要第一时间接待。 这次却被内侍叮嘱,不要大惊小怪,让帝子立刻准备一下,入宫。 “何事啊?”郝建小声问已经相熟的老内侍。 “听说啊,王上养的小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