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正文 第1章 神医回唐 贞观三年冬,西北边城突发瘟疫,加之连年突厥袭扰,邙县内外民不聊生。 士族林氏小姐不幸染病,药石难治,需以婚事冲喜。 一月前,寒士白宋入赘林家,然林小姐病情任不见好转。 …… 带着入骨之痛,白宋睁眼。 周围环境阴冷、昏暗、只有一束幽光透过门缝打在了角落的柴堆上。 血腥和朽木的味道混杂,让人极度不安。 两段记忆重叠,白宋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白宋,二十四岁,现代某知名大学医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医的科学论证关系和西医的突破和改进方向。 被誉为彻底实现中西结合的未来之光。 不想一朝入梦回到大唐贞观年间。 新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白宋还需要时间消化。 …… 废弃的柴房内,白宋感觉到自己浑身是伤,像是刚经历了一顿毒打。 但人却躺在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中,带着女人独有的香气,淡淡的,像青涩的苹果,也带着一股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掉在脸上,白宋才看见怀抱自己的女人正抽泣不止。 淡淡的光鲜映照着她苍白的小脸,稚嫩、无暇,如一块璞玉尚未经过时间的雕琢,显得简单天真。 可爱柔美的脸蛋带着古人的柔美,哭泣的样子人见犹怜。 “咳……” 白宋将欲开口,不禁一咳。 “哥!你没死?” “哥?” 白宋稍缓,记忆瞬间涌现。 这个年不过十六的青涩姑娘是自己这一世的妹妹,如她的柔态一般,单名一个“柔”字。 这是个善良天真的姑娘,只是因为太饿了才会去偷吃。 仅仅是一个馒头,林家的下人们居然要对这么个瘦小的丫头处以杖刑! 白宋入赘,名义上虽是姑爷,但在林家诸人眼中,他只是个给林家冲喜,给小姐消灾的摆设。 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能不能赏口饭吃,全看下人的心情。 为了妹妹,白宋领受杖责,不想林家的家丁下手太狠,竟把白宋给生生打死了。 白柔还不知道,现在怀里的兄长已经换了个全新的灵魂。 …… “小柔,别哭了,哥没事。” 白宋试着坐起来,尽管身上带伤,但重生的机遇似乎激发了身体的潜能,所有的伤势都在渐渐好转。 看着妹妹已被泪水涂花的脸蛋儿,白宋有些心痛。 虽是第一次相见,但骨肉至亲的感觉深入骨髓,让白宋对这个妹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爱怜。 白柔扑到了哥哥怀中:“哥,我以为你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偷吃东西,哥哥放心,以后小柔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他们林家的东西。” 别看小姑娘体虚羸弱,但骨子里却透着股刚强,经此一事,小姑娘已经知道,他们兄妹根本不算林家的人,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她要小心地活着,不给哥哥惹祸。 “是谁说不吃咱们林家的东西呢?” 细长尖锐的声音从柴房外面传来。 听到声音,白柔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后。 房门打开,刘管家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正是这个刘管家处处刁难,也是此人对白宋施以重刑。 白宋起身,挡住妹妹,警惕地看着刘管家:“怎么?还打得不够?” 刘管家上下打量,觉得白宋的语气和以往不同,却也不以为意:“哟,原来还没死,倒是没负了林家一片好意。” 说话间,将背着的手拿出来,才见刘管家正提着一个精致的涂漆纹彩的多层盒子。 “赶紧吃吧,别说林家亏待了你们。” 刘管家打开了盒子,里面上下四层,装的竟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整只的烧鸡,大碗的黄酒,还以一大盘葱烧驴舌。 米香、肉香、酒香混在一起飘然房中,白宋的胃里立马翻起一阵酸水,实在是太饿了,口齿生津,怎么都忍不住。 白宋咽了口口水,警惕道:“你……你什么意思?” “这是小姐赏给你们兄妹的,赶紧吃,吃完了好跟小姐一起上路。” “上路?” 刘管家不再说,只是冷笑。 到了现在,白宋的记忆已经很清晰,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姐是不是快不行了?” “没想到你小子挺聪明。” 入赘林家一月,林家小姐的病并未因为这场喜事而好转。 白宋也只是在成婚当日与林小姐匆匆见了一面。 回想当日情形,林小姐虽是病体虚弱,但还没有严重到危急性命的时候。 短短一月,病情恶化这么快? 现在的白宋可是超前一千多年,结合中西医学研究成果的专家,医学研究生导师,他的判断岂能有错? 林小姐若是死了,白宋就得陪葬。 这是入赘林家时的条件! 初唐时期,赘婿地位极低,但也好过在外面饿死。 想要入赘林家的可不止白宋一个,正是白宋答应了林家的条件,才和妹妹有了庇护之所。 贞观年间,是寒门崛起的时代,但士族依旧掌握着大多数权力,尤其是在偏远的边陲小城。 林家便是这一代的土皇帝,要一个赘婿陪葬,不管白宋答不答应,都是没得商量的事情。 也就是说,从入赘林家开始,白宋的性命已经跟林小姐连在了一起。 面前的酒是断头酒! 白宋再饿也没了食欲。 “不可能!林小姐不会有事的!” 听白宋所言,刘管家笑得更加轻蔑:“呵呵,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入赘林家便要跟小姐同生共死。先前大夫已经看过,说小姐熬不过今夜。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什么狗屁大夫!老子才是真正的大夫!林小姐的病我能治。” “哈哈哈……你能治? 你还是先治一治自己的失心疯吧。” 刘管家已经失去了耐心,正要转身离开,呼听白宋沉声说道:“刘管家,你身上一股药味儿,想必近来身体多有不适吧?你若不信我能治小姐,不如听我讲一讲你的病如何?” 刘管家驻足,回望一眼,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药味儿而已,谁人都闻得出来,有什么稀奇?” 而白宋之后的话却让刘管家目瞪口呆。 “你在三刻前服药,药味之中有黄柏、生地黄、丹皮、茱萸、茯苓、枸杞子、覆盆子、五味子、车前子。此药方叫地黄汤配五子丸,专治少精坏精之症。我观刘管家你说话前音长、后音虚,脚步空浮,气短不接,当是连日操劳,行无规律所制。最近是不是惧冷却虚汗,口干发苦,精神不聚?刘管家你不单是肾阴虚,还有湿热聚积之症。” 刘管家愣了足足一分钟,回神之时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原因无他,是白宋之言无一错谬,竟被他隔空观察,一一言中了? 刘管家尚未给与回应,又听白宋滔滔不绝:“刘管家,你这服药应该喝了有三日了吧?是否觉得收效甚微?只因号诊的大夫没诊出全部病症,加之又错用方剂。地黄汤有百方,可对百症,治因体内积热而至肾阴虚,需加用知母。知母、黄柏当相对而生,药力相辅,一同入药,事半功倍。而后的五子丸也少了菟丝子。用一残缺之方治病,岂能有效?且地黄汤为汤,用煎服,五子丸为药丸,要蒸制之后捣碎揉搓成丸服用。将所有药物一锅乱炖,也是不对的。” 正文 第2章 林氏小姐名唤香 刘管家凌乱了。 心说这个白宋不是个寒门书生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夫? 这一段话不论真假,此番口若悬河,实属唬人。 若没有点儿真本事,即便要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 关键他所言关键之所,处处言中刘管家心头所惑,简直匪夷所思。 “刘管家,只要你照我说的,将药方稍作调整,不出三日,精气神必然会有改善。至于肾虚一事,还得多谢时日慢养才行。” “你……你真会治病?” “既然林家请的大夫说是没救了,不论真假,让我去看看总行吧?刘管家你看不起我兄妹不要紧,林家小姐想来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你也不愿意试试?” 说了这么多,就这句话最让刘管家动容。 这年头是察举制和科举制交替的关键时期,士族和寒门之间的矛盾即将爆发在历史的舞台。 民间各地寒门和士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士族之人对寒门的鄙夷和仇视已经到了极端的程度。 身为林府大管家,看着自家小姐长大,本以为小姐应该嫁给达官显贵,怎么也想不到林家会给小姐招来一个寒士当上门女婿! 所以,刘管家连日来的刁难和苛待是对寒士的仇恨,也是出自对小姐的爱。 如今小姐危在旦夕,若是真有人能救小姐,哪儿还管人家的出生? “你等等,我去禀告老爷。” …… 林府大院正厅,林氏宗亲齐聚,正为林家大小姐准备后事。 林父庭正接管林家不过一年,家主之位不稳,如今嫡女即将病去,此非吉兆。 宗室兄弟表面悼念、惋惜,而借机生事之心久已。 此间内忧外患,让人心烦,可恨发妻不懂体谅,终日只会以泪洗面。 旁系宗亲往来不绝,内外哭声不断,都说想看看香儿。 厅中,林庭正强打精神,安排各项准备。 乎见刘管家疾步行来,进到大厅慌忙说道:“老爷,或许小姐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一出,大厅中忽然安静。 刘管家继续说:“那个白宋说能治小姐的病。” “白宋?哪个白宋?” 这两个字对于林家的人还有些陌生。 “就是那个赘婿,给小姐冲喜的白宋。” “刘福,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鬼话都敢在这里说?”厅中的年轻男子不屑一瞥眼,“府上事情可多了,你要是得闲,赶紧去置办多些纸钱。” “老爷,我说的是真的,那个白宋真的会医术!” 刘管家很认真,又将先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但在场人多,却都不以为意。 “寒门贱民,即便懂得医术又能如何?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来给表妹看过,没有一个说能治。现在都在准备后事了,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为了一口饭就要入赘的垃圾,不过是知道自己要陪葬,编的谎话罢了。” 林庭正听了也点点头,摆手道:“眼下诸事繁多,下去忙你自己的吧。” 刘管家一想,也觉得此事不妥,心说自己怎么就脑子抽了,居然相信一个寒门子弟的鬼话? 正要离开,厅外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原来是主母来了。 她在外面听闻女儿的病还有一线生机,哪管是真是假,当即决定让白宋去试试。 没人会相信一个寒门子弟能让林小姐起死回生,但也无人敢在主母伤心欲绝之际说一句反话。 所有人都只能顺着林母的性子,既然林母要让白宋去试,那就去试吧,反正也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 …… 林家小姐到底有没有救,白宋心中没底。 一切还要等见到林小姐之后才能作出判断。 他是大夫,不是兵王,若这些人真要他的命,白宋只能束手就擒。 但穿越之事,本就是与天争胜,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争取。 白宋相信,既然上天让他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会让他随随便便就死掉。 半个时辰后,白宋被带到了林小姐的房间,隔着一层珠帘只能看到林小姐躺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夫妻,却连正脸都不让见,赘婿这个职业还真不好做。 “小子,你最好言之有物,若想耍什么花样,林某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林庭正有些不耐,他是望族之主,跟一个寒门子弟出现在一个地方都是羞辱,况且更不相信他能医治自己的女儿。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小子设计想要逃走。 “别说话,叫他好生瞧瞧,你若能治好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母垂泪,声音细微,尽是小心。 “小姐,请伸手。”白宋言道。 床上,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出了帘子,精雕玉琢,一尘不染,宛如一件艺术珍品,叫人不敢轻碰。 白宋小心拿捏,顿觉一丝冰凉,但肌肤丝滑如玉,指尖触碰感觉不到一丝毛孔,像剥壳的鸡蛋一般。 半分时间,白宋小心将林小姐的手放回被子。 林父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林小姐的病是否昨日突然恶化?” 第一问,林父就皱起了眉头,林母也浑身一颤,激动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答道:“对对对!香儿昨日清晨还是好好的,不知为何在午后便犯了病,握在床上就没起来。” “此乃气火攻心所至,并非疫病而起。林小姐本就体弱,昨日必然出了什么事情,让林小姐情绪激动。” “那……那可有医治之法?” 白宋自信一笑:“取一副银针来,只需针灸理疗半个时辰,林小姐便可保住性命。” 听此言,林母掩面而泣,低声答应着出房传话。 林父强忍心悸,凝神质问:“你确定能行?” “自我入赘以来,我的命就跟林小姐绑在了一起,自然不会胡来,行不行只稍待半个时辰便可。” 片刻间,寒门赘婿能医治小姐的消息就传开了。 若非小姐需要隔离,估计整个府上的人都要聚拢在小姐的闺阁庭院外。 林府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是主母病急乱投医,居然轻信一个寒门赘婿的鬼话。 林氏宗亲们聚在客厅之中,嘴上乞求神灵保佑,心里却暗自冷笑。 若一个寒门赘婿都能治病救人,起死回生,那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起飞各个都能飞升成仙了? 正文 第3章 金手指,开!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林小姐病恹恹地躺着,依旧藏在被褥下,露出一张精致细腻的脸蛋儿,瞪着一双装着星河的璀璨眸子,细细地,静静地看着白宋。 她感觉舒服多了,气息平缓,俏丽地脸蛋儿上居然多了一丝红霞。 这不是羞怯,是生的迹象。 连林父和林母都看出女儿脸上的死气消散了。 林母仅仅地揪着丈夫的衣角,激动地浑身颤抖,眼泪湿了一身:“女儿有救了!女儿有救了!” 林父无言,却也是老泪纵横。 白宋坐在林小姐床边,已无初见时的那些俗礼。 他已打量了林小姐许久,只觉若能每日怀抱如此美人入眠,即便入赘又有何妨? 这真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娇柔人儿,烟眉淡染如画,粉鼻通透如玉,吐口芳兰,萦绕唇间,多了些生机,惹得满脸都是灵气。不管从何种角度去看,眼前的姑娘完美满足了白宋对于古代女子的幻想,古代女子的诗情画意,好像写在这位林小姐的脸上,无论其执笔、抚琴、染墨、起舞……各种姿态,都能从那一双装着一切的闪动眸子里看到。 一见钟情谈不上,但要说此时此刻所能想到最美的景,白宋的心中也只有这位病恹恹的姑娘了。 这份柔美是可以捧在手心看一辈子的。 “谢谢你,大夫。” 病恹恹的姑娘羞答答地说了几个字。 白宋腼腆地笑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两世为人的老腊肉,清纯地像个大男孩。 床边是刚刚取下的银针,若非亲眼所见,林庭正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无数医者上门,见了女儿病情皆是无药可救,这小子居然仅靠一副银针,就让女儿恢复了生机。 “黄连五钱、黄芩五钱、山栀仁三钱、郁金二钱,辰砂两分、牛黄两分。共撵成末,以蜂蜜佐之,每日三服,每服一勺。五日之后,小姐气血当和缓如初。” 白宋淡定自若地说着,在他擅长的领域,很是自信。 林庭正虽不喜寒门子弟,但事关女儿生命,也是连连点头,在一边提笔记录。 等记录好了,林庭正才小心询问:“如此我女儿便可痊愈?” 白宋摇头:“针灸之后配以牛黄清心丸不过是治愈了气血攻心之症,但小姐身上的肺结核……” “肺结核?” 这是一个林父林母都从未听过的词语。 白宋一愣赶紧改正:“就是俗称的痨病。” “痨病?小女年纪轻轻如何来的痨病?周围大夫都说是瘟疫所制。” 瘟疫在古代只是一些突发性传染病的统称,并非独指肺痨。 林小姐近来虽有隔离,但看林父林母这般态度,隔离措施也不够坚决,想来平日里也接触了不少人。 若真是天花、霍乱、疟疾等烈性传染病,整个林府绝不会只有林小姐一人得病。 但肺痨的症状和一般瘟疫的症状有些相似,这其中可能存在一些误诊。 白宋不想浪费唇舌去解释,只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 见识过白宋针法的林家夫妇有了一些信心,让白宋就留在女儿的院中照看女儿,凡所需药物尽管开口,只要能治好女儿,一切好说。 …… 林家老宅内,林家老太公潜心修道,不再过问林家之事。 林庭正胞弟林刚正少有来访,正与爷爷述说林家近日之事。 一年前,其父病终,将林家主位传与林庭正。 这位亲兄弟早有不满。 “爷爷,林庭正自掌家以来毫无建树,林家内外祸事连连,林香儿的死就是上天的警示。只要您肯出面相助,力推我为林家之主,必会得到宗族长辈支持。” 老太公手持拂尘,闭目不动,只是口中淡淡:“林家诸事,我本不该过问,奈何当今家主为一女儿招赘寒门,实在是有违祖训,不成体统。罢了,林香儿的死便是上天所示,林家家主该换人了。” 得到老太公这句话,林刚正瞬间多了几分底气,告辞离开。 刚上返程的马车,随行下人传来消息,说是林小姐的寒门赘婿以神妙的针灸之法把林小姐的命给保住了。 …… 林小姐的命保住了。 白宋的命也保住了。 现在白宋负责大小姐的调养,跟妹妹的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可白宋还是没法放松。 因为只有他知道,林小姐的命依旧悬着。 情况远没有林家众人想象中那么乐观。 治疗肺结核在现代医疗的基础上很简单,但放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白宋研究中医多年,深知痨病在中医史上是绝症。 古书记载过一些治疗药方,根据实践结果都无法根治,只是对病情有所缓解。 而林小姐的身体太弱,病情已经脱了两月之久,已经十分严重。 简单的调养之法难以保全。 必须要用到链霉素! 最早发现链霉素在1944年。 现在是公元629年。 白宋从哪儿去搞链霉素? 为了一个链霉素,白宋已经两天吃不下饭了。 ……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日入眠,白宋在睡梦中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小箱子。 箱子放着亮光,好似游戏里的宝箱。 白宋迷迷糊糊地上前打开,竟发现箱子里面放着一支装着链霉素的药瓶,还有一支崭新的注射器。 “我是想要链霉素想得魔怔了?连做梦都会出现?” 如此想着,白宋拿起了箱子里的物品。 也在这一瞬间,白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柴房另一头,妹妹白柔揉着睡眼,小声询问:“哥,怎么了?” “没……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 白宋擦擦汗,心里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梦里的记忆未免也太清晰了吧? 正疑惑,白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冷汗冒出。 再一看手里,赫然就拿着在睡梦里见到的链霉素药瓶和崭新的注射器! “不是梦!都是真的?伴随我穿越的还有一个神秘的空间?” 看着手里的药瓶,白宋想了很久。 “难道只要我执念地想着什么,在那片空间内就会出现什么?” 正文 第4章 让大唐更加璀璨 此事极其重要,白宋必须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片神秘的空间会改变白宋穿越后的一切规划。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白宋将精力集中在银子上。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想着银子,白宋再次入梦。 这一次,白宋果然又进入了那片神秘的空间,在熟悉的宝箱里面果然得到了一锭银子。 白宋这回是要疯了,想什么就有什么,这能力还不逆天? 但随后几次试验又给白宋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变得清醒了许多。 那片空间的确能根据白宋心中所想而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也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 比如枪械,活物之类就不会出现。 还有一些超越时代背景的物品。 比如土豆、辣椒之流,也很难出现。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这其中跟这片空间蕴藏的能量有关。 每次从空间获得物品,空间就会消耗一定的能量,能量耗尽就只能靠时间慢慢恢复。 白宋先得到了链霉素和银子,随后又幻化了一粒辣椒的种子。 仅此一粒辣椒种子,便将整个空间的能量消耗殆尽,随后不论白宋如何尝试,空间之中不会再有任何物品。 也不知道下次使用要等到何时。 有了链霉素,白宋就有了十成的把握治好林小姐。 有了银子,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至于那一粒辣椒种子,白宋一定要好好呵护,等到合适的机会种下,让辣椒在大唐的版图中开枝散叶,让辉煌的大唐因为自己的出现变得更加璀璨! 一切都预兆着白宋的穿越之旅才刚刚开始。 …… 林小姐病有好转,林府上下气氛和缓许多。 二公子林寻在桌上与父亲对饮了几杯,看到父亲面露喜色,自己也心情愉悦。 回到自家房中,见了自己的媳妇多有感叹:“哎,好久没跟父亲对饮了,姐姐的病有了好转,父亲心情也好了许多,我也是为姐姐感到高兴。” 房内,气闷坐于床边的年轻妇人冷笑一哼:“哼!高兴?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高兴得起来!” “嗯?夫人这是何意?” “我就问你,你林香儿的命保住了有是很么好的?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是我姐姐!” “呸!狗屁姐姐!同父异母,她是嫡出,你是庶出!她活着,你背上永远都压着一座山!将来这个家你说了不算!” “我是男的,父亲又没有嫡长子,林家迟早都是我的。” “哼!你这人脑子怎么这么笨呢?那林香儿虽是个女的,但她不是还有男人吗?那个赘婿,虽是出身寒门,但此次保住了林香儿,就是给林家立了大功。保不准哪一天父亲就不在乎他的身份了。将来即便不能成为林家之主,但分家的时候,可不得在你身上狠狠地割一块肉!” 林寻年不过十六,散漫惯了,依旧懵懂青涩,素来听信妻子所言。 几番对话,林寻脸上笑意逐渐凝固,不觉间,眉头已经蹙起。 妇人冷笑一声:“现在怎么不笑了?林寻,你给我记好了,但凡林香儿那一屋好着,咱们两口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早点把那一屋的人给解决了!” 林寻脸上一白,怒道:“我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恶毒的妇人如何能让我去害我姐姐?” “废物!你真比那废物赘婿还要废物!谁说要你去对付林香儿了。那可是嫡母的心头肉,谁敢轻举妄动?但那个赘婿不是整天照看着她吗?要是那赘婿出了什么事儿,林香儿没人照顾,兴许病情又会恶化。 咱们不敢动林香儿,但区区一个寒门赘婿,即便你直接把他给杀了,难不成父亲还能因为一个寒门赘婿来处罚他的儿子?” …… 第四日清晨。 有了链霉素,白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林府家丁如往常一样送来清粥青菜。 白柔第一时间拿进屋。 这清粥青菜虽是寡淡无味,但也好过在外面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小丫头很满足,早忘了几天前说的不吃林府饭菜的话。 白宋却不知足,习惯了都市琳琅满目的菜肴,要他天天吃这些? 坚持一两天还行,久了自然是没了胃口。 “哥,你怎么不吃呀?” 白宋搅动着碗里的稀粥,青菜跟翡翠一样珍奇,少得可怜。 “哎,不能总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还能吃啥?”妹妹含糊地问着,咕噜咕噜一阵猛喝,不觉额间发丝已经掉入了汤里。 想了想,白宋掏出了昨夜在空间里得到了银子。 “妹妹你看。” 白宋将白花花的银元宝轻轻放在桌上,妹妹白柔表情瞬间呆滞,然后揉了揉自己眼睛。 本以为小丫头会兴奋得跳起来,这一锭银子足足十两,不管在什么朝代,都能买不少东西了吧? 看到银子之后,小丫头竟出奇地冷静,转身把柴房门给关上了。 “哥,这银子是哪儿来的?不会是偷……” “什么偷不偷的?这银子跟林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你就别管了,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有钱了,不用每天都吃清粥白菜。你能出去林府吗?” “后院墙角有洞,我能出去。” “那就带着这锭银子,去县城里看看能买到些什么吃的。” 白柔点点头,很谨慎地从柴堆里抽出柴刀。 “哥,你来。” “我来?来什么?” “自然是把银锭劈碎。” 白宋先是不明,而后恍然大悟。 自己所在的是唐代,唐代货币以铜钱为主,银子是极少的珍惜之物,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有银子,小商贩也很少收银子。 至于面前的一锭银元宝,那是官银制造标准。这般拿出去买东西,不说没人能找零,很有可能被当做官银,把人都给抓了。 民间用的银子都是些散碎银子,要用银子出去买东西,只能把银锭敲碎成碎银才行。 白柔这妮子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自从上次偷东西被抓之后,遇到任何事情都处处小心。 这样也好,白宋才能安心嘱咐妹妹去办事。 正文 第5章 小小臀,扎一针 辰时,白宋如往常一样煎好汤药送往林小姐房间。 白宋已亲自照顾林小姐三日,却少有交流。 只有每日送药的时候能入房一次,放下药,叮嘱两声便要离开。 白宋很清楚,两人名义上是夫妻,本质上却是主仆。 上次诊脉,见过林小姐面容,白宋心中总有一种见之难忘的感觉。 以前的白宋,自然不敢对林小姐有非分之想。 现在的白宋,思想中可没有寒门和士族的分别,甚至想着以自己现代人的思维,俘获小姐芳心不过时间之事。 或许正是有些名不副实的关系,让白宋心里对林小姐多了些关心和期待。 “小姐,我送药来了。” “咳咳……请进。” 白宋推门,将汤药放在了桌上,然后正准备说自己已找到了根治小姐之法。 不想屏风后,香榻上躺着的林小姐,弱弱地说了一句:“大夫,桌上有个钱袋,你拿着钱袋,从这院子的南面翻墙走吧。” 白宋微怔:“林小姐,你此话何意。” “咳咳咳……”屏风里面又一阵短促地咳嗽,然后林小姐又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的汤药的确好过之前的大夫,但我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此病拖延已久,身子每况愈下,即便能养着多活几日,长久一来终究一死。我不愿有无辜之人以死相陪,您还是拿着钱走吧。” 林小姐所言不差,若没有链霉素,她这病的确是回天乏术。 只是没想到林小姐在自知必死的时候居然会作出如此决定,实是让白宋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 若先前只是被林小姐的柔美所吸引,那现在,吸引白宋的又多了一颗善心。 “林小姐,不必再为自己的病情忧虑。我正想告诉林小姐,我已经找到了根治小姐的法子。” 世间无不贪生之人。 听自己的病还有转机,林小姐的声音明显多了一丝希冀。 “大夫所言当真?” “今日来专为小姐根治,我这便到里面来?” “嗯。” 温柔的一声后,白宋绕过屏风,到了小姐床前,看着小姐依旧裹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可惜。 不知被子下的小身子和何等的窈窕水灵? 估计应该会很清瘦吧? 白宋拿出了注射器,很快吸引了林小姐的目光。 “这是何物?” “注射器,里面装有根治小姐病症的药物,待会儿将以类似针灸之法,以针孔将药物直接注入小姐血液。” 林小姐扎巴扎巴眼睛,从未听过不用口服,直接注入血脉的药物。 白宋准备开始,忽然一想,补充道:“林小姐,在此之前还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嗯?” “此法为我的家族秘传,不可为外人所知,之后发生的一切,请小姐不要告知任何人。” 注射器和链霉素这等超越时代背景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暴露了,以后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林小姐点点头,等着白宋进行。 可真到要行动的时候,白宋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一支链霉素剂量大,药效猛,又伴随着强烈的痛感,不适合静脉注射。 换一种说法,就是必须打在屁股上! 如此难办了。 对方要是个现代人,白宋毫无压力。 可对方是个古代人,而且是个黄花大闺女! 白宋僵在床边好久,不知如何下手。 林小姐看着白宋,问一句:“大夫,为何还不动手?” 白宋擦了擦额头细汗,尴尬地说:“那个……林小姐,此法医治有些特殊,必须要施针在臀上……” “你这登徒子……我!” 林小姐话音一顿,羞愤的表情渐渐被一抹红霞代替。 她偏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本是我夫君,若是有意轻薄,也不必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说起“夫君”二字,林小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柔情,如春水荡漾一般妩媚动人。 这不是对白宋的喜欢,只是一个古代女子对于感情的真诚。 “你我本就同命相连,怎么会在你病重之际加以轻薄?此法的确特殊,还请相信我。” 林小姐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白宋点点头,这才伸手掀开了林小姐的被子一角。 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子闭得紧紧的,像莲藕一样。 再看看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面,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了。 白宋笑了笑,轻轻地褪去厚重的棉裤,就像莲藕蜕皮,逐渐露出了其中雪白,看得白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也太白、太嫩了! 这大家小姐是没有出去晒过太阳吗? 白宋突然不专业了,老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雪白的莲藕上轻轻的摸了摸。 而被子里的小兔子受惊过度,猛地蜷缩在一起,然后又努力地强迫自己放松,缓缓地伸出一只小脚,勾住了白宋的手臂。 眼瞎的情形实在是跟白宋遇到过的所有情景都不同。 首先这个姑娘嫩的太过了。 然后这个姑娘的身份是自己老婆,还是个古代的老婆。 加上又是没有接触过,相互之间根本不熟悉,一切都透着浓浓的新鲜感。 白宋实在没法单纯地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病人。 一双白嫩嫩的腿就这么吸引人了,再往上一看那更为诱人的雪白,口水直接掉在了地上。 好在小兔子没看到,不然那场面才够精彩。 “能不能快……快快些……” 被子里传来了嘤嘤的声音,无限娇羞,更显诱人。 白宋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忙活了几分钟,终于将这一针落在了那小小的屁股上。 不觉间,白宋已是满头大汗。 被子里,林小姐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后悔当初信了这小子的鬼话。 说什么“不会在你病重之际加以轻薄”! 先前摸摸大腿还不够。 之后乘着打针又摸又揉地算什么? 他是要把人给轻薄死了才满意? 偏偏他又是名义上的夫君,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白宋理亏,知道自己打针的时候手上不干净,叮嘱小姐要好生休息,不日病情就会痊愈。 然后便入逃难一般溜出房间,却也不忘在太阳下闻一闻自己的手掌,满心愉悦,喊了一声:“真香……” 正文 第6章 北地有士林 邙县内传有民谣。 “北地有士林,大小夺正名。 大林高挂扁,小林保家银。” 一年前,林氏兄弟争家主之位闹出不小风波。 大林林庭正以嫡长子之优得了家主之位,将“林府”的牌匾挂在了自家门庭。 小林林刚正以林家最挣钱的“林宣”宣纸配方作为补偿。 如此停止了林氏内斗。 古代,“钱”远不能跟“名”相提并论。 胞弟林刚正经营着自家纸厂并不满足。 前后数次拜访林老爷子,好不容易说其出面为他做主。 本欲借林香儿之死,给林庭正扣上一个“此人入主林家不祥”的罪名。 不想林香儿起死回生,叫林刚正一连数日食不下咽。 正值当午,薛神医又被请了回来。 数日之前,正是这位薛神医断言林小姐已无力回天。 薛神医年轻时曾任前朝太医院长院,门生遍地,声名远播。 他的医术不说当世第一,那也是能排入前五。 此人年事已高,不论身在何处都极受人尊崇。 但林刚正今日见之,却无法保持世家子弟的体面,坐在主位上,拿着空茶杯拍在桌上当当脆响。 “薛神医,现在你如何解释?是你说林香儿必死无疑,神仙难治的。现如今,林香儿在那家活得好好的。” 薛神医听罢,砸吧砸吧干瘪的嘴唇,努力地睁大眼睛以示惊讶:“这怎么可能?” “你说的,林香儿体弱,又染疫病两月之久,身体早已透支,只需稍稍引动其情绪,必然猝死于家中。区区一个寒门贱民,靠着几支银针,仅仅半个时辰,林香儿便气色好转。这是整个林氏宗亲都亲眼所见的实事!薛神医,这便是你所谓的手段?” “一寒门之子,居然能以针灸之法化解气血淤积之症?”薛神医撵着须子,若有所思。 林刚正性急,怒声道:“我不管这些,此事因你而起,你必须再出手段促其病死。我当不上林家之主,将来便没有人保举你薛家后人入仕。别忘了,您虽然是神医,但却是前朝的医官。这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没有大家士族愿意为你们这样的人出面的。除了我,你薛家没有别的选择!” 无情的现实刺激着老人,一张本就入土七分的老脸瞬间凝重起来,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为了薛家的将来,他只能扶持林刚正夺得林家家主之位。 只有士族以连带之责作保,薛家才能摘掉前朝乱臣的帽子,否则世世代代永无资格入仕,地位比一般寒门还要低。 薛神医想着,把心一横,沉声回应:“林先生不必担心,即便治好了林小姐的气血之症。老朽亲自根植其身的痨病却是绝无痊愈可能。” 谁都不会想到,林小姐之病根竟是出自这位薛神医之手。 为了林香儿,林刚正和薛神医谋划已久了。 林刚正冷哼:“薛神医,您口中的不治之症让人难以相信。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您老人家忽然良心发现,对一个小姑娘下不去手了?” “自老朽登门第一日起,便已无回头路可言。” “如此就好。你此去林府,就说给林香儿复诊,且看看近况如何。” …… 此时,白宋重归柴房,捧着一双带着小姐香气的老手感慨万千。 “这古代的女人就是好啊,纯天然,无污染,连味道都不一般。” 闻着手上的味道,魂儿已经飘到了小姐的温香软玉中。 心说这回帮林小姐治好了绝症,且看林家上下当如何感谢自己。 白宋都想好了,当赘婿可以,但不能只是名义上的,必须要有实际行动。 以后就跟林小姐住一起,就算不能立刻那啥,但住进一个屋,感情就能快速升温。 上辈子忙于科研没有认真谈过女友,这辈子送上门的媳妇一定要先攻略了。 想着,柴房门开了。 妹妹带着一身灰尘进屋,有些狼狈。 看样子后院的洞不好钻。 看到这丫头,白宋立刻就联想到了好吃的,肚子咕噜叫唤起来。 可随后一看,却见丫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回。 白宋急了:“吃的呢?” 白柔拍了拍身上尘土,有些委屈:“哥,我有些怕。” “怕?” “怕被人怀疑。县里边人不多,都知道我跟哥哥没钱,若被林家人知晓,定要说是我们偷窃。哥,我想好了,邙县外常有行商往来,我们得了机会去城外置办些必须之物,如此不引人怀疑。” 白柔很认真,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像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 白宋心里明白,自打上次贪吃害了兄长挨打,这位小姑娘是真的怕了。 白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到。” 白柔的担心并没错,邙县是林家的天下,不管在哪儿买东西,总有风险被林家知道。 这凭空多出来的银子的确解释不清楚,还真不能随意花出去。 手里有钱不能花,白宋只能另想办法。 吃得三四日清粥青菜,白宋一身寡淡。 干脆直接找未来媳妇算了,接触了几日,也不那么生疏了,先前又摸了屁股,有了肌肤之亲,从媳妇手中讨点像样的吃食不算过分。 想罢,白宋让妹妹在柴房稍等,自己折返去林香儿的闺房。 待到小姐房前,白宋发现门前站着几人,是三两家丁以及刘管家。 “这是什么情况?” 刘管家见了白宋,表情平淡,但说话却少了以往的盛气凌人:“薛神医来给小姐复诊。” “什么薛神医?小姐的病有我照看着,不出几日就会痊愈。” “哼!”刘管家冷哼一声,“小子,你是有几分本事。我照你的说法调整用药,几日来精气神确实是好了许多。但凭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能质疑薛神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是复诊,那这位薛神医该不会就是那个断言小姐无药可治之人吧?他说治不好的人,现在被我治好了,刘管家倒是说说,他这个薛神医到底神在哪儿?” “还在这儿装神弄鬼呢!薛神医都说了,你治好的不过是小姐的气血不畅,而小姐身上的疫病你不也是束手无策?” 正说着,房门忽然打开。 林庭正亲自送着一位佝偻的老人出来。 这便是薛神医。 薛神医并未留意白宋,含笑拱手,连声恭喜:“林先生,可喜可贺啊!小姐的病症有所缓和,只要配以老夫的汤药,必能保住性命。但这些时日需得加紧让小姐静养,不能受风受寒。老朽改日再来诊脉。” “多谢薛神医相助,救命之恩,林庭正无以为报。” 两人在门前一番客套,薛神医终是转身将走,回头一瞬,正与白宋目光相对。 此时的老人脸上再无半分笑意,死气沉沉的脸笼罩着一层阴云。 正文 第7章 小女护夫难其父 一个照面,薛神医目光扫过白宋,见其衣着朴素,形如下人,便不在意。 转眼间,擦身过去了。 林庭正唤刘管家相送,又把目光停留白宋身上。 “回你的柴房,往后这里都不必你照看了。” 冷冰冰的一句话叫白宋感觉不着边际。 自医治林香儿后,这位林家家主虽看不上白宋,却也不似以往那么冰冷。 今日语气和前两日照面时明显不同。 白宋眉头一皱,心知是先前的薛神医说了什么。 “林老爷,小姐的病尚在关键时期,怎能半途而废?” “后面的事情有薛神医,你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薛神医?若真有那么神,为何在小姐病重前不来医治?” 林庭正冷哼一声:“若非薛神医,本家还真以为是你小子的功劳。香儿只是暂时摆脱险情,但体内疫症却迟迟没有好转。况且,你之所以能保住香儿,那也是因为薛神医之前的养心药方起了关键作用。” 白宋一听,半脸懵逼。 心说这些古人的脑回路是如何构造? 若薛神医有那本事,哪会轮到自己出手? 这摆明了就是那薛神医不行,现在见林小姐有好转,立马回身邀功。 瞬息间,白宋脑中多了一句著名台词。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此前还在幻想林家要如何感谢自己,转眼一看,功劳都快被个老不死的抢走了! 这怎么能行? 白宋心急想要解释,嘴巴一张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医学理论去解释,这个世界的人没一个能听懂。 从逻辑上去分析?这些眼高于顶的贵族老爷哪会听一个寒门子弟的话? 白宋有些着急,脸色阴沉下来:“可笑!若真是神医,那怎会说出让小姐在家静养的鬼话?林小姐先前因气血瘀积而险些送命,此番难得好转,正该出门透风,舒缓心情。若长久地呆在屋中,没病都要被憋出病来。” “放肆!”林庭正眼睛一瞪,一个小小的寒门贱民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薛神医乃前朝太医院长院,艺术精湛,经验丰富,可谓当世无双!你一个无功无德的小儿居然敢质疑薛神医?当真是给了你两天好脸色,你便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来人……” 身边家丁闻听老爷呼声纷纷撸起了袖管。 但三个家丁尚未动手,林小姐的房间内传来娟秀的声音。 “爹爹且慢。” 随后,林香儿半扶着门框推开了房门。 屋外的冷风一吹,本就苍白的小脸儿瞬间又白了几分。 林香儿依旧虚弱,也不知多久不见风了,一开门,浅浅的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病态由显,人见犹怜。 林庭正见之,冰冻的脸逢春化雪,担忧地挡在了女儿身前:“香儿,谁让你出来的?” “爹,他这几日照顾得很好,就让他继续照顾女儿吧。” 林庭正稍稍犹豫,瞪着白宋:“念你医治香儿有几分苦功,就饶你一次。下次若再敢顶撞,必把你打出林家。” 白宋不屑一顾,却也忍住不予表情,心里却在冷哼:“要不是有个漂亮媳妇儿等着自己攻略,你这林家求老子来老子都不会来。” “不过,以后调养的方子得改一改了。薛神医说了,此次香儿能逃不过一劫,便有了生机。日后的一日三餐当以滋补为主。” 说罢,林庭正丢给白宋一张单子。 “以后就照着这个单子给小姐调理,不能有丝毫偏差。” 白宋拿着单子一看,发现单子上面不是药方,而是药膳。 “那老东西还真有些眼力劲儿,居然看得出林香儿在注射了链霉素之后无需再用药了。” 林香儿现在还有些病态,那是因为链霉素的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病了两个月,身体恢复还需要时间。 用药膳调理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这单子上的几道药膳却叫白宋皱起了眉头。 “雪莲乳鸽蛋,苦参龙凤汤,灵芝蜜熊掌,八宝蒸羊房……” 白宋表情急转直下,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有何不妥?” 林香儿偷偷注视着白宋,见白宋表情变化,小声说了。 白宋沉声道:“这那是治病?!分明是在害人!所有药膳都是大补之物,林小姐的病刚刚痊愈,身体机能还处于恢复期间,如此急火猛攻的大补之物吃下去,身体怎么承受得住?那薛神医就是心怀不轨,想要加害林小姐。” “胡说八道!”林庭正厉声反驳,“薛神医乃当世高人,救人无数,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你这小子满口胡话,还想蒙骗我们?薛神医刚才已经说过了,香儿的病根疫症,世间尚无良方。之前本是必死之局,香儿却奇迹般地熬过来了,说明香儿的体质非同于凡人,以大补之物急攻,或可激发身体潜能,最终不药而愈。” 事关人命,白宋急得老脸通红。 心里恨得骂娘。 什么吊毛玩意儿?还不药而愈?这么奇葩的理论居然还有人相信?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白宋脑子一热,开口就是一句让所有人惊呆了的话。 先前是顶撞,现在可是直接辱骂! 寒门赘婿当面辱骂士族之首! 林庭正胡子都翘了起来,眉毛都快燃了。 “你……你……你,来人,跟我打!狠狠地打!” 林庭正怒极,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寒门子弟当面骂老糊涂,心说今日不把这厮打死,自己这林家家主算是白当了! 可令林庭正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女儿突然挡在了整个寒门子弟的身前。 “香儿你……” “爹爹息怒,他不是有意顶撞爹爹的。” “香儿,你居然给这样的人求情?” 林庭正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白宋连个下人都不配,自己女儿何等高贵?怎么会自降身份给这样的人求情?难道只是因为夫妻的名义? 但这桩婚事,女儿分明是竭力反对的,她应该痛恨这个人才是。 短短三天,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让林庭正感到深深地不安。 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这样的现世也太残酷了吧! 但自己女儿病体虚弱,林庭正不便多说,只能强掩心中失落,保持着自己家主的体面。 又听林香儿温声细语继续给白宋辩驳:“他也是关心女儿,毕竟女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也难以独活。之前说话失了分寸,是他的不对。” 说着,林香儿看了白宋一眼,眼神微怒,却不减其美。 “还不跟爹爹道歉?” 正文 第8章 小院微喘惹野猫 这微怒的一眼回瞪,看得白宋骨头都酥了。 心说还是自家老婆最好,没忘了生死关头亲亲老公是怎么照顾你的。 这一瞬间,白宋的心里塞了一口蜜。 周围的家丁们瞪大了眼睛,这一口狗粮干了,晚上都不用吃了。 这时候,还需要去计较什么对错? 白宋想也不想,对着林庭正深深鞠了一躬:“先前情急,出言不逊,恳请原谅。” 林庭正气不顺,却见女儿用病弱的身子坚定地挡在那小子身前,知道此事多说无益。只能极不情愿地摆摆手:“算了,你赶紧回屋休息。” “爹,女儿心中还有些许疑惑。” “疑惑?”林庭正不解。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林香儿一改表情,正色道,“那位薛神医是二叔请来的,也是薛神医最先诊断女儿的病为疫症。此前多次前来治病,都说女儿的病只能慢养,今日却忽然改口说能急攻,是在令人不解。” “医学之事,自当是要行家才能理解。香儿你还是不要多心了,专心养病,不要轻信了有些人的花言巧语。今后的调养,必须按照薛神医的指示来!白宋,你要是不遵从,那就换个人来照顾我女儿。” 白宋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香儿轻轻拉了一把。 看着小两口的小动作,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一甩长袖,追风而去。 林庭正走后,林香儿急忙打发走了剩下的三个家丁,转身将白宋拽回自己的房间,一改先前的和善,一双闪着泪光的眸子盯着白宋。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想害我!” 白宋还想感谢小媳妇仗义相护,乍听此言,有些木然。 “嗯?小姐何出此言?” “你……你先前那一针之后,我……我那剧痛难忍,现如今整条腿几无知觉。” 白宋这才意识到,那一针链霉素确实是狠了些,肯定会有明显的痛感,这是正常现象。 先前走得急,没跟小媳妇说清楚,她心里有些担心也是必然。 “小姐放心,有痛感是正常的,是因为药物已在小姐体内有了作用。” “真的?”林香儿拧眉。 “当然是真的,难道小姐自己都没发现?你先前说了许多话,至今都没有咳嗽了不是?” 林香儿一愣,还真就把咳嗽的事情给忘了。 现在被白宋一提醒,顿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 咳嗽还没好,但较之以前有了明显的好转,这是连林香儿自己都感觉到的变化。 容不得她不相信。 林香儿放下了心,不知为何,她就觉得白宋的话让人心安,先前的紧张随之消失,而后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床上坐下。 白宋脸皮逐渐变厚,直接跟着林香儿到了屏风后面。 前几天都是要请求之后才会有此动作,现在竟把征求同意的话都省了。 更为出奇的是,林香儿并不觉此人行举不妥。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因为那一针就变味儿了。 “林小姐,你既然那么担心我会害了你,为何在薛神医和林老爷面前不询问呢?” 林香儿脸蛋儿一红,想起早先时候被这坏蛋看光了又摸够了的情形,细微地说道:“如此羞人之事,我难以启齿。说来说去,都是怪你这寒门小子不懂规矩!以后叫人家如何出门见人?” “呵!”白宋满不在乎地一笑,“你我已有夫妻名分,况且又是治病,即便被人知道了,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 “谁……谁跟你有夫妻名分?!你……你你休要胡说,你最好早早把我治好了,然后我送你离开林家,以后你我……” 话没说完,林香儿染着红霞的脸蛋儿扭曲起来,拧眉捂着自己的屁股,吐了两个字:“好痛!” “你这么总坐着,血液都不流畅,自然会痛的。如果真的难忍,要不我给你揉揉?” 林香儿小嘴不受控制地撅起来,又想到了那一句“绝不轻薄什么的……” “你休想骗我!” 林香儿一脸红霞满天飞,还有几分生气,说什么都不会再给这小子机会。 可屁股上一阵阵的酸痛,实在是让人难受。 停顿了半分钟才弱弱地说道:“那……那你给我揉揉,不能使坏,否则我叫人打断你的手。” 小半刻功夫。 小姐的闺阁多了些酥酥软软的喘息声传出,给隆冬腊月的天添了层暖意,一对儿野猫隔着林府的院墙听着姑娘家羞答答的声音,像是唤起了野性,光天化日就打起架来了。 按摩! 真的只是按摩! 只是林小姐没被这么专业的按摩师伺候过,一时间舒服地放飞了自我。 好在小姐的小院隔离无人,否则可就说不清楚了。 “好了。”白宋笑眯眯地说。 好了…… 终于好了! 林香儿拖着软软的身子重新坐直,脸蛋儿像是刷了一层红油漆,油光锃亮。 就那么一小会儿,出了一身汗不说,心头还燃着一团火,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 但屁股是真的不痛了,就是感觉烧得发烫,都是那坏蛋给揉的! “大骗子!” 林香儿把脸埋在胸里头,紧绷着挤出三个字。 “俗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小姐还是太天真了。” 林香儿又羞又气,喘息不停。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在外面喊道:“小姐,老爷吩咐的药膳好了。” 白宋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开了房门。 门口是林香儿的贴身丫鬟,叫小翠,才十四岁,因林香儿得病要隔离,一直就没在贴身照顾。 这小妮子也是精雕玉琢的花骨朵,娇小干瘦,却肤白玉润,像一只活泼的小鹌鹑。 只是这妮子对白宋成见颇深,没给过白宋好脸色。 见是白宋开门,小鹌鹑骄傲地一扬脖子,将整个托盘塞给了白宋:“小心伺候小姐,若惹小姐不高兴,小心本姑娘撕烂你的皮。” 说完,探着头往房间里面看了看:“你们刚才在干嘛?我好像听见小姐喘得厉害。” “小翠,把东西给他就赶紧离开。” 林香儿做贼心虚,赶紧打发了小翠。 白宋折返,将托盘上的一锅滚烫的乳鸽汤放在桌上。 不仅仅是炖的鸽子,里面人参、鹿茸、灵芝……各种名贵的大补药品应有尽有。 白宋眉头紧皱。 林香儿也想起了白宋说过的话,犹豫询问:“薛神医的药膳,我能吃吗?” 正文 第9章 害人之物不可留 “你不信那个薛神医,相信我?” “嗯。” 白宋见之,内心感动,但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不管怎么说,白宋和林香儿也就相识数日,对方凭什么相信白宋? 白宋自己不也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 原来林香儿心中怀疑由来已久。 那位薛神医是她二叔推荐来的。 在林香儿的记忆中,这位二叔可不会对自家之事如此上心。 自争夺林家家主事后,林家兄弟的关系就疏远了。 却因为林香儿的病,兄弟二人好似冰释前嫌,弟弟更是为了侄女费尽心机才请来了薛神医。 林庭正自然是希望看到弟弟不再跟自己疏远。 为了争夺家主的事情,林庭正多少有些愧疚。 同时也相信弟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林香儿跟这位二叔没什么感情,而且得病的又是她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想的也就比他人更多,总觉得二叔推荐的神医别有用意。 林香儿一开始还很犹豫,但先前听白宋说薛神医的药会害人性命,顿时给林香儿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也是为何林香儿要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挡在白宋身前。 白宋虽是出身寒门,但他的治疗收效都在眼前,自然是比那位薛神医可信得多。 “此等大补之物不能多吃,小姐现在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当下应该以清淡之物为主。” 林香儿点头,却又皱眉:“可是父亲定要我按照薛神医的法子治病,先前顶撞父亲已是不妥,若再被父亲知晓我私下听从你的意见,不单是我要被责骂,连带你也要被赶出林家。” 白宋笑笑:“林小姐是担心我呢?还是舍不得我离开林家?” 林香儿脸上又是一红,嗔怪道:“你何时能有个正形?” “开玩笑,开玩笑。此事好办,小姐在房中稍后,我去去便回。” 说完,白宋神神秘秘地离开。 不一会儿,又带着妹妹一起偷偷地溜到了小姐的院子。 尚未进屋,白宋牵着白柔小声提醒:“待会儿见了你嫂子嘴巴要甜一点,知道不?咱们在林家的日子可都仗着你嫂子呢!” 白柔有些紧张,哥哥带着自己去见林家小姐,也不知所谓何事。 “嗯。”白柔轻轻应着。 说完,白宋直接推门进去。 林香儿正坐在桌上,望着面前的一小盆炖乳鸽愁眉不展。 “这位是……”林香儿皱眉。 “我妹妹,快叫人。” 白柔站得规规矩矩,腼腆地低着头,小声喊道:“嫂嫂。” “嫂嫂”这个称呼是白宋特意叮嘱的。 白宋不便直呼其名,但小丫头怎么称呼,不会有人一般见识。 林香儿听了一愣,感觉不是很自在,却又很自然地看向了白宋,笑了笑,没说什么。 “快,把东西拿出来。”白宋提醒。 白柔这才拿出了怀里捧着的小餐盒,里面是两碗稀粥。 “小姐,以你现在的身子,吃点儿稀粥是最合适的。” 林香儿不多怀疑,放心地吃了起来。 白宋在一边站了一会儿,笑了笑:“小姐,这么好的鸽子要是直接倒掉不合适,况且也容易被林老爷发现。要不,我帮你给吃了?” “嗯。”林香儿并不在意,头都没抬起来。 白宋大喜过望,执念多日的美味佳肴就在眼前,如何能忍? 当即坐下,打开了盖子。 一个喷香的肉味儿混合着珍贵药材的香气迎面扑来,连在后面站着的白柔都咽了口口水。 白宋回头连连使眼色,让白柔赶紧坐下吃好的。 白柔眼睛瞪得溜圆,心说这是为何! 哥哥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自己吃林小姐的东西不说,还让林小姐吃他们下人吃的稀粥! 这要是被人知道,估计比偷一个馒头的罪过大千万倍吧? 没等白柔想明白,白宋已经揪着妹妹胳膊把她按在了桌上:“别傻愣着,不然我带你来干嘛?” 小声一说,也不顾形象了,伸手一分,一人一半,直接塞给了白柔。 这是白宋穿越以来第一顿好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实在是太饿了。 汤也喝了个精光,却还不顶饱。 吃完之后,意犹未尽,连手上的油都不放过。 “小姐,以后这些害人的东西就交给我吧。” 白宋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说得是正气凛然。 看着白宋带着白柔离开,林香儿却掩嘴轻笑起来。 白宋那点儿小心思瞒得过谁? 可不知为什么,林香儿看着就是不想揭穿。 接触得多了,林小姐越发觉得这个白宋与众不同,看上去有些厚脸皮,但心里好像藏着真本事。 跟以往接触过的公子哥们截然不同,也找不到一点儿寒门子弟的谨慎。 似乎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劲儿,跟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病了两个月,独处了两个月,忽然有这么一个人能不时地出现,林香儿感觉自己的生活有多了些色彩。 …… 林小姐不适合大补之物,但兄妹二人很适合。 两人都是苦日子过得久了,身体明显是营养不良,尤其是妹妹。 以后每天都吃林小姐的补品,身子自然会很快好起来。 但光身子好起来还不行,白宋还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寒门赘婿这个身份根本没有话语权。 即便是拥有领先一千多年的文化传承,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寒门赘婿的任何话。 就像那个薛神医,明明是带着害人之心,林家的人却坚信不疑,即便自己告诉了实情,反而被人说是嫉贤妒能。 白宋需要一个新身份,一个有话语权的身份。 一直窝在林家当个赘婿不是白宋的追求,知道历史进程的他心里也很清楚,士族没落只是时间问题。 若有朝一日林家不再是避风港,妹妹和香儿姑娘才能有所依靠。 …… 一连过了三日,林香儿身子大好,白宋乘机鼓动林香儿外出透风。 这一日,林老爷正巧去了县令府上,小姐外出的请求直接通报林母。 林母向来溺爱女儿,禁不住女儿纠缠,又见女儿确实好多了,才让白宋陪同外出。 在林母看来,虽不见得白宋医术多么精湛,但却是女儿的福星。 自打白宋来了林家,女儿的病就有了好转,只要白宋跟着女儿,女儿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正文 第10章 卿卿就亲亲 初次离开林府,关于邙县的记忆早已模糊。 古代世界,一切都充满新奇。 但邙县终归是边陲小城,没有古时苏杭的诗情画意,情山意水。 也没有长安洛阳的千古遗风,波澜壮阔。 唯有那小街长巷,行人三两,在扑满沙粒的风中享受着萧瑟的味道。 城中唯有中央主街有石板路,马车走在沙土路上有些颠簸。 城外的确发生了瘟疫,对城内也有影响。 行人不多,几乎看不到小商贩,只有耕作回来的县民扛着农具走走停停。 白宋跟在马车一侧缓缓走着,目光游离,看着一切,好像初生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世界。 车帘掀开,林香儿看着白宋,目不转睛。也不知这奇怪的人心里究竟装着什么,如此平淡无奇的街景也能看得如此入神? 车驾从林府出,横穿邙县,从城东到了城西,然后在厦府后院门口停下。 这是一家商户,经营着邙县唯一的酒庄,乃邙县第一富商。 虽然有钱,但商人在唐代的地位拍在最末。 士族连寒门都看不起,更加看不上商人。 林家小姐车架停在了夏府后院着实奇怪。 但自出府以来,车夫没有丝毫停顿,显然是林小姐早有目的。 见有车来,夏府家丁从后院出,询问来人。 车夫上前搭话,几番交谈,夏府家丁应答回去通报。 又过了几分钟,从后院出来一个粗木麻衣,却文质彬彬的青年,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何人找我?” 没有回答。 但林香儿却已从车上下来,灵动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徐公子……” 青年见了林香儿,表情一变,显得有些慌张:“林……林小姐……” 白宋在一边看着,瞬间就懵了:“什么个情况?” 这一刻,林香儿的眼中没了白宋,只有那位徐公子。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徐公子竟然入赘了夏家……” “林小姐,你不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吗?” “你说过的,你虽出身寒门,但绝不会仰仗他人而活,不会入赘豪门。可为何现在……” “我……我……”徐公子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这时,一个体格膘壮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一把揪住了徐公子的耳朵:“徐盛,半天不见你,跑到这里来幽会了?赶紧滚回去算账!账目清点完了吗?” “夫人,夫人我这就回去!”徐公子唯唯诺诺,点头就要离开。 看着这个硕大的小姐,林香儿眼泪噙不住了,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站住!” 一声娇叱,林香儿上前一步就抢走了徐公子手里的书卷。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账本。 林香儿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公子:“你……你不读书了?” “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徐公子低着头,有些无奈。 一边,“大”小姐瞥了一眼林香儿,哼了一声:“林大小姐,谁会入赘林家陪你一起死?徐盛是聪明人,夏家出了五十两彩礼,一家人一辈子不愁吃喝,读书还有屁用?” “不是的,不是的……”林香儿恍惚地摇着头,将账本丢在了地上,眼泪簌簌而下,“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你给我的诗,我一直都记着,你说过待你考取功名,定要堂堂正正娶……” “娶你妹!” 一声突兀又暴躁的怒吼从旁边传来。 白宋两步上前,一脚揣在徐公子的小腹,直接把他给踩在了脚底下:“该死心的是你!滚回去算你的账!” “哎呀!打人了!”一边的“大”小姐十分夸张地叫嚷起来。 白宋瞪着一双牛眼,指着对方:“闭嘴!” “大”小姐见到白宋眼里凶光,加上徐盛被一脚踢中的样子,知道这人不好惹,赶紧住嘴了。 白宋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怒气冲冲一回头,直接将泪眼朦胧的林香儿给拦腰抱起。 “啊!你干什么?” “别叫!” 白宋义愤填膺,心说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被一个古人给绿了? 这也谁能忍? 白宋直接将林香儿丢回到车厢。 不管一边的车夫,自己提着马鞭坐在车夫的位置,用力一挥。 “驾!” 老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脚一抬,后脚一瞪,像兔子一样往前窜了出去,只留下车夫在后面拼命喊着“小姐!小姐”。 此番真把白宋给气坏了。 之前就奇怪林小姐这么轻易就采纳出来透风的建议。 原来是心系情郎,心有所属。 这是什么? 这叫自己给了自己一片草原! 早知道就让这小妞关在屋里,哪儿都不能去! 白宋不停地挥动鞭子,打得啪啪直响。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爽,按理说跟这个小妮子也没接触多久,根本谈不上感情。 难道才短短几天,自己就真的喜欢上那一个古代女人? 白宋想不明白,马儿停不下来。 马车在不平整的沙土路上狂奔,车厢颠簸得都快飞了,车厢内的林香儿尖叫不止,白宋却根本控制不住马。 别说控制马了,白宋上辈子连见都没见过,当下也乱了阵脚,索性直接丢了马鞭,回头钻进了车厢,一把将林香儿给抱住。 反正待会儿要是出了事,不管是摔了还是撞了,自己总给这女人挡一下,无论生死,也算仁至义尽。 好在最危险的情况没有发生。 马儿一路狂奔了百十米,情绪逐渐稳定,马车也渐渐平稳了。 车里的两人也逐渐安定,从惊恐的情绪中出来,林香儿开始轻轻地推着白宋。 “你……你放开我……” 白宋没有松,反而抱得更紧,然后严肃喝问:“那人是谁?!” “我……” “好了,不用说了!不管那人是谁,以后都不准再有任何念想!” 白宋的语气坚定霸道,不容丝毫反驳。 两人紧抱一起,一股浓浓的男人味道窜入了小姑娘的心里。 一时间,林香儿有些迷乱,流着泪,红着脸,无言以对。 久久的过去了,马车已经彻底停下。 白宋方才微微松手。 林香儿乘机抽出了自己的手绢,手绢上秀的是一条金色的小鱼,还有一首诗。 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 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 看着诗,林香儿感伤情绪更浓,眼泪滴在了手绢上。 白宋看得心烦意乱,一把将手绢给扯了过来,丢在了外面。 “不要!”林香儿尖叫一声,想要去捡。 却始终逃不过白宋的怀抱。 “这TM也能叫诗?什么狗屁东西!听好了,我这个才叫诗。” 白宋一顿,嘴凑近了几分,在林香儿耳边吹气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 什么卿卿不卿卿? 林香儿不知这厮再说什么,却也不知自己为何心乱如麻,慌乱应答:“你……这你也叫……” “听好了,这世间只有我能与你亲亲。” 说完,白宋毫无征兆地一口咬下,叼住林香儿的双唇,瞬息间,唇齿留香,香气满怀。 小姑娘身子一挺,小胸脯死死地压在白宋身上,变成了一块石头,忘了怎么呼吸。 “小姐!”这时,车夫追来,掀开车帘之后,下巴掉在了地上。 正文 第11章 桑桑的白大哥 白宋被林小姐打下了车。 然后招呼车夫快马返程。 白宋哪儿跑得过马? 不一会儿便被甩在了后头。 车内,林香儿心乱如麻,过了一分钟,脑子还是嗡嗡作响,一张俏丽的脸蛋儿烧成了炭,哪有半天病态可见? 稍作顺气,林香儿回头掀开了车后方的帘子,缺已不见了白宋的影子。 “张伯,你说我们走得那么快,他还能跟上来吗?” “小姐,你还管他作甚?您没让老奴打死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林香儿不知如何说,又问:“那他还找得到回林府的路吗?” “找得到又如何?他还敢回去吗?待老爷回来,定要老爷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打死!” “那个……刚才的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包括父亲。” 驾车的张伯稍显疑惑,但毕竟多活了几十年,见识多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几分笑意:“放心吧,老奴知道小姐的心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 此刻,白宋已从小巷穿到了别的街上。 林香儿把他丢下倒遂了白宋的心愿。 白宋正想要一些单独行动的时间,可以在邙县到处看看。 城西午市,街上逐渐热闹。 行走上商贩和百姓中间,白宋感觉自己迷路了。 集市的一头有布告,围拢了一群人,好像是今年秋闱开榜。 邙县郊外十里八乡的学生都来了,故有了眼前的热闹景象。 不过世家子弟对秋闱的名单并不在意,尽管唐高祖推行科举已有些年头,但现在科举还处于形式化重过实际用处的阶段。 朝堂依旧被士族把持,即便真的考中状元,不过也只能有个闲职。 即便如此,这也算是给穷古人家的读书人开了一条道,连年来,寒门学子热情高涨,参加科举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白宋并不在意,只是看热多凑凑而已。 挤了片刻,布告上的一个名字都没看到,白宋也只能悻悻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白大哥。” 声音有些干涩,却很温柔朴素,一听就是个通透的姑娘。 后头去看,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年轻姑娘正满眼欣喜地看着他。 这姑娘看着不过二八年华,身上满是沙尘,棉衣上多有补丁,穿在身上也略显臃肿,完全掩盖了原本的身形。但这姑娘生就一张瓜子脸,小巧,娟秀,两颊绯红,是风刮在脸上留下的冻伤,却正巧成了天然的腮红,看着可爱中带着一分可怜。眼睛很大,裹着一汪激动的眼泪,换做别人早就低落出来,但这姑娘一双眸子却强装着不撒,摇摇晃晃,晶莹剔透,把眼珠子浸成了黑宝石。 这姑娘不算好看,估计是穿得太朴素,身上多有风霜的痕迹,跟林香儿那样的大家闺秀没得比。但朴素也有朴素的气质,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之感,脸蛋儿不差,像是越看越耐看的型。 见这姑娘眼泛泪光,表情激动,应该是跟白宋认识。 白宋努力地搜索记忆,过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你是桑桑?” “白大哥,我还以为你都不认得我了。” 听白宋叫了桑桑的名字,姑娘眼里装着的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这位桑桑姑娘本名曲桑,住在邙县西郊。 以前白宋跟桑桑是邻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搜寻记忆,以前的白宋一直把曲桑当妹妹一样对待。 白家跟曲家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白宋父母死后,白宋兄妹受了不少曲家的照顾,直到白宋入赘林家才断了联系。 确认身份后,两人对视不知当说什么。 白宋先插话:“桑桑,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乡试的榜单吗?这跟姑娘家没什么关系吧?” 曲桑表情暗淡,小声说:“我……我就是想来看看。” “难道你有意中人参考?” 曲桑小脸一红,低下头:“白大哥,你胡说什么……桑桑在想,如果白大哥没有入赘林府,兴许就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如果参加了乡试,今日的榜单上就会有白大哥的名字。可惜了,白大哥现在是林家的人,估计林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让白大哥参加科举吧?” 青涩的姑娘满口都是白大哥,那叫一个甜。 不知是否以前的记忆作怪,看到桑桑,白宋心里就是高兴,看着她委屈巴巴流眼泪,就是想保护。 “走,我送你回家。” 说着,白宋一把抓住了桑桑的胳膊。 桑桑一惊,有些羞涩,想挣脱却已被白宋拉着走出了人群。 桑桑一边走,一边看着白宋的背影,感觉一月不见,自己的白大哥有些变化。 以前的白大哥可不会这么冒失地伸手抓着自己走。 那该是文质彬彬,礼貌有度,温文尔雅。 “白大哥,你怎么一人在街上?你现在是林府的人,送我回家不会耽误事儿吧?” “能耽误什么事儿?反正这里出城就是西郊,我也正想瞧瞧叔叔婶婶。” 白宋想看的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了解以前的自己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听白宋这么一说,桑桑喜笑颜开,脸上的泪也干了,先前淡淡的感伤变成了甜甜的羞涩。 所谓西郊,就是一些在城中无地的底层百姓沿着西城搭建起来的临时居所。 聚在一起的人多了,反倒成了一个简陋的镇子,可以简单地称之为城外村。 出城之后,西郊层层叠叠的粗制棚户映入眼帘,跟城里的土屋土房比起来,这里更显简陋。 真实的古代远比电视里的更加艰苦,想着身边的小姑娘就要住在这样环境下,白宋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进西郊的入口处有行商摆摊。 那是三个壮硕的突厥人,带着不少山珍药材,兽皮异石。 算算时间线,现在不是李靖跟突厥人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吗?居然还有突厥行商往来跟汉人做生意,也算是一件奇事。 药材是白宋喜欢的,但身上三五两碎银子也买不到啥。 眼下最实际的还是买好吃的。 白宋花了二两银子就买了一头解剖好的山鹿,据说是两天前猎杀的,在隆冬时节,肉质保持非常新鲜。 桑桑一家估计很久没吃肉了,用这个当拜礼最合适。 而且剩下一些还能带回去给妹妹打牙祭。 正文 第12章 旧情绵绵 白宋早知唐朝的银子特别值钱,却不想如此值钱。 一头生鹿,去了皮脏,足足四五十斤。 二两银子全买下来了。 这点儿钱足可供给一三口之家饱腹三月有余。 桑桑看得目瞪口呆,不想白大哥去了林家后出手变得如此阔绰,二两银子出手都不带还价。 当下心中欢喜,知道白大哥在林家的日子过得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有钱。 但欢喜之余,心里也多了些落寞,回家的路上变得安静了许多。 桑桑家在西郊内一片联排屋棚下,除了屋顶,四面竹编墙全天透风,中间用麻布拉上了帘子,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分割两室。 外面有灶台、水缸、米缸、笤帚等农家常见的物件。 桑桑家如此,周围各家民户亦是如此。 回想林家的高墙别院,简直是天壤之别。 桑桑丝毫不觉自家简陋,到家之后恢复了精气神,扯着嗓子就喊:“娘,白大哥回来了。” 棚屋里间传来妇人咳嗽的声音:“咳咳咳……哪个……哪个白大哥啊?” “白宋哥哥!” “白贤侄回来了?” 里面声音忽而激动,然后帘子被掀开,妇人佝偻着身子,扶着隔墙的梁柱探出头来,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满脸憔悴的灰斑,乍一看有几分渗人。 但白宋早已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位妇人。 她就是桑桑的母亲黄氏,具体叫什么,白宋一直都不知道,只是称之为婶婶。 说是婶婶,但人家以往对白宋的关怀可说是母亲。 白宋兄妹一直受其照顾。 残缺模糊的记忆让白宋对这位妇人多有亲近之感。 但婶婶如今模样和记忆中大不相同,不禁问道:“婶婶,才一月不见,您怎么如此憔悴?” “娘亲病了。” 桑桑低下头,有些低落地说。 黄氏却是一笑:“没什么,谁没个病?过几天就好了。咳咳……” 这句话搪塞他人还行,白宋可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黄氏的病非比寻常。 “婶婶,你让我仔细瞧瞧。” 白宋的话让母女二人一愣。 白宋随之解释:“此去林家照顾林小姐,耳濡目染学了几分医术,一般病症难不倒我。” 母女二人都知道,白宋入赘林家是因林小姐感染瘟疫,白宋去照顾林小姐学会了一些医术,此事倒是不难想象。 桑桑一向崇拜白大哥,听白大哥这么一说,立即面露喜色:“娘,你赶紧让白大哥看看。” 黄氏将信将疑,还是点点头。 白宋把脉之后又看了黄氏的眼白、舌苔,心下已经有了论断。 林香儿染的不是瘟疫,眼前的黄氏却是染了真正的瘟疫! 外界传说邙县外有瘟疫肆虐不是虚谈,果然是有瘟疫在横行。 在西郊棚户群这般环境下,简直就是瘟疫病毒的温床,人传人可说是必然发生的。 不过嘛,眼前的瘟疫不是什么大麻烦。 是危害性相对较弱的疟疾。 危害性相对较弱是从白宋的视角出发。 疟疾放任古代,那可是臭名昭著的瘟疫三大元凶之一。 久病不治,死亡率很高。 传播途径主要靠蚊虫,极其难以控制。 白宋表情逐渐的严肃,治疗疟疾的关键是青蒿,这倒是华夏的本土产物,只是白宋并不清楚青蒿的具体生长环境。 要医治黄氏,可以依靠神秘的空间获得一部分青蒿。 但即便现在治好了黄氏,瘟疫没有得到控制,即便是好了也有可能复发。 治好一人是治标不治本,依靠空间能力,绝无可能获得如此大量的青蒿。 白宋沉默了好久,桑桑也开始跟着担心:“白大哥,娘亲的病是不是很难?” “贤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病不好医的,周围好些人都得了一样的病,吃了各种各样的药,没一个能见好。听外面的人说,这个病要九千岁的血才能医。” “九千岁的血?”白宋狐疑。 “就是要成了精的王八血,听说是邻村的佃户老爷花一百贯钱从神仙道人手中换来的,人家喝了九千岁的血,病就好了。” “啐!”白宋不屑地啐了一口,“婶婶放心,这病我能治!” “真的?”桑桑惊喜道。 白宋不多说,给了桑桑一粒碎银子,叮嘱了十余种药材,叫她马上去县城的药铺置办下来。 而白宋则假借犯困之名,在破落的棚户下想着青蒿打盹儿。 一连数日,白宋没有动用过空间的能量。 青蒿不算什么珍奇之物,相信能从空间里获得一些。 果然,白宋从空间内获得了三株青蒿,足够一人用药。 …… 申时,天际多了一层飞雪。 林香儿趴在窗口看着院中已经盛开了梅花阵阵失神。 今日出游,本以为会是十分难熬的一日,心心念念割舍不下的徐公子再次出现,看到他背叛誓言,放弃名誉,这份失落和失望应该是撕心裂肺才对。 但林香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了,自己就真的没有再去想了,那视若珍宝的手绢却真的丢弃在外没有再捡。 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徐公子,而是那个出身寒门的登徒浪子! 林香儿使劲儿地甩着头,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坏人,努力地想着以前和徐公子的那点点风花雪月。 相守湖畔,隔水相望,歌以寄情,诗以咏志,这才是大家闺秀最崇敬的浪漫。 数日前,当林香儿头一次听说徐公子入赘商贾之家,成了别家的上门女婿,悲愤之中万念俱灰,因为一时之气竟然险些丧命。 那时候,林香儿还可以为了徐公子去死。 可现在,简简单单地一个照面,徐公子仿佛成了过去,好像这个人在自己心中也没有预想中那么重要。 数年情谊,一个念想就过去了? 反倒是那个才认识几天的寒门混子,怎么就突兀地出现在心里挥之不去? 想想那厮做的一切,摸腿揉臀,捏肩揩油,专横强吻,哪一件不是天大的冒犯? 要是被父亲知道,那厮早就被打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偏偏自己就不愿告诉别人,害怕他人知晓,好像是两人之间独有的小秘密,想着生气,却还是要想。 “这人怎么还不回来?是迷路了还是根本不想回来了?” “人家也是生气,才会丢下他的嘛……一个大男人,不会如此小气吧?” 想着,林小姐坐不住了,冒着风雪也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要亲自去找他! 正文 第13章 白雪,暖阳,卖身契 天渐渐冷了,雪是越来越大。 白柔缩在柴房里,搓着受冻的小手。 她没想过哥哥去了哪儿,她只知道不管哥哥在哪儿,总会回来的。 哥哥绝不会丢下妹妹不管。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白柔兴奋地起来,跑过去开门,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开门之后却发现来人不是哥哥,而是嫂嫂! 白柔揉了揉眼睛,心说自己是不是做梦? 这位嫂嫂可是从来不会出自己屋子的,又怎么会来了柴房? 林香儿穿着厚实的鹅绒披风,带着一定乖巧了圆顶百花绒帽,对着白柔笑了笑,亲切地叫了一声:“妹妹。” 这称呼也真够怪的,以前可从没这么叫过。 “嫂嫂……”白柔立刻变得规矩起来,微微低头,欠身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平礼。 “天冷了,嫂嫂给你送了些衣物来了。” 说着,就把怀抱着的包裹塞给了白柔。 这把小妮子给整懵逼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嫂嫂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 即便是要送衣物,那也该是叫下人送过来,怎么可能亲自相送? 敏锐的小妮子察觉其中有诈,表情变得警惕:“嫂嫂,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香儿有些腼腆:“那个……听你哥哥说,你知道这后院有个洞子可以偷偷溜出家去。” “我……我……我可不知道。” “你别紧张,嫂嫂不会责怪你。现在你哥哥许久不曾回来,嫂嫂怕你哥哥在外面迷了路,想叫你一起出去找找。” “啊?”白柔长大了小嘴,“嫂嫂的意思是……要偷偷溜出家去?这……” 嫂嫂是什么身份? 大家闺秀,高贵圣洁,一尘不染,从来都是行止有度,步趾应归,从不有半点儿不归之举。 今日居然要偷偷溜出家门? 听这口气还要从洞子里面钻出去! 一瞬间,嫂嫂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小妮子心中全毁了。 “都说林大小姐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一看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嘛!” 林香儿确然不知自己被个小姑娘给数落了,继续笑着说:“你哥哥都不回来了,你一点儿不担心吗?” “哥哥他肯定有别的事,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林香儿眉头一皱:“妹妹,你这次帮了嫂嫂,下次嫂嫂就不让刘管家欺负你了。” 刘管家是小妮子心中梦魇,立即点头,然后换上嫂嫂送的崭新的冬衣悄悄出门,带着嫂嫂钻狗洞去了。 …… 白宋大梦初醒,世界给了他一片雪白。 寒意席卷,一身粗布烂衫有些冷了。 桑桑掀开帘子,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棉衣。 “白……白大哥……给你的。” 小姑娘声若蚊虫,脸蛋儿一片染红,娇柔之态比林小姐尤甚。 白宋没心没肺,看漏了小姑娘的羞涩,只想着一身受凉,正巧有件崭新的棉衣甚是好事。 一把接过来穿上,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桑桑不在意,只是看着白大哥穿上了衣裳就觉得心里住下了暖阳。 这衣裳极其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就是少了些花色,显得过于单调。 桑桑像个接受老师点评的学生,乖乖地站着。 不想白宋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衣裳上,转头一问:“桑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药材都准备好了吗?” 桑桑微微失望,点点头:“都买好了,看白大哥睡得好,不忍打扰。” 接下来白宋开始煎药,桑桑在灶前生火做饭。 吃的就是白宋买来的鹿肉,这可是一般人不常有的珍馐。 肉香引来了不少邻居观望,都在问曲家婶子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居然能开锅吃这么好的伙食。 桑桑满心欢喜,毫不忌讳地像邻居们炫耀,说这都是自己白大哥送来的,惹得周围人好一阵羡慕。 又一时辰过去,药煎好了,肉也好了。 白宋先让婶婶喝药,然后帮忙张罗着准备吃饭。 这里虽然艰苦了些,但比林家生活自在,跟桑桑一起,有种家人的温暖。 白宋甚至都不想走了。 但现在桑桑的父亲还没回来。 这母女二人又是个“懂规矩”的拧巴人,说是主家的不在,不能动筷子,让白宋先吃。 这情况,白宋只能等。 等了小一会儿,外面有人来传:“曲家婶子,你家男人在西郊口快被人打死了!” 一听这话,母女二人脸色一白。 黄氏急忙要出门,但身子不适,一起身险些摔倒。 桑桑拦住母亲:“娘,你在家守着,我去看看。” 桑桑回头去看白大哥,却见白大哥已经跟着传话的人跑出去了。 西郊口,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几圈。 白宋在外面就听见有人议论。 “你听说了吗?曲家的老头居然去县里面赌钱了。” “什么意思?曲恒那样的老实人居然去赌钱了?说了谁信?” “呵,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曲家那位看着挺老实的,谁知道暗地里想着什么坏心思?” “赌钱?那曲家有钱去赌吗?” “他是去借钱赌的,输了整整八贯,连本带利要还十二贯钱,把女儿都卖了,还还不上!” “我的天!” 围观的看客听了都吓得一身冷汗。 十二贯钱,一家人足够过两年了。 这曲家的老头子莫不是疯了?自家什么情况没个数?哪儿来的胆子去借钱来赌? “你知道吗?这老家伙是被人从城里一路打到西郊口的!” “这还不被打死了?” “打死又如何?衙门可不管这种事。” 白宋听了一路,蛮横地推开人群,就看到四五个精瘦的男人对着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猛踢。 人已经被踢成了滚地葫芦,也不知还有没有意识,只是那一地鲜血看着是触目惊心。 “别打了!别打了!” 白宋冲了上去,硬生生推开了两人。 几个打手一愣,看着白宋崭新的衣裳,觉得有几分身份,故而停下手:“你什么人?” “你们别管我是谁!他欠了多少,我垫上。” “垫上?你垫的上吗?整整十二贯!” 白宋也不含糊,直接搜出了深身上所有的碎银子:“这里有六两五钱银子,算你六贯钱,你们赚大发了!” 西郊的一群穷鬼吓蒙了。 心说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哪有人出门随身带这么多银子的? 边陲小城的县民,好多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一时间炸开了锅。 几个打手也被唬住了。 都知道不是身份显贵之人不可能用银子做买卖,当下恭敬了几分。 “这位公子,这银子是不假,但这些银子也换不上十二贯钱。” “你以为你们什么人?老子平白无故给你们赚头?这些银子换半个月时间,剩下的钱,半个月之后再来,我连本带利地给你们。” 说完,白宋将银子砸了过去。 几个打手赶紧去捡,然后相互看了看,为首的道:“好,今儿个就给公子一点儿面子,半月之后我们再来取钱,若交不出钱,那我们可就要把曲家的闺女带走!” 说着一扬手里的文卷:“瞧清楚了,这是曲恒亲手画押的卖身契。” 正文 第14章 锦缎寄情丝 重伤的中年男人在雪中瑟瑟发抖,身上伤口不计其数,血沫子糊了一身,看不出个人型。 但命还保全着,便是对曲家最大的安慰了。 人性皆冷漠,放任古代尤是。 四下围观者众多,却无一人上前搭把手,反倒是在一边指指点点,看得热闹。 估计随后几日,眼前的一切都将成为西郊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桑桑哭成了泪人儿,却要强忍着和白宋一起将半死的父亲抬回家中。 为救曲叔,白宋已将所有的银子拿了出来。 一锭现银分割数块,也就妹妹白柔身上剩下不多的二三两了。 曲叔情况危急,外伤严重,又遇风雪冻天,若不马上医治,怕是神仙难救。 白宋没钱,空间刚兑换了青蒿,能量不足,只能把希望放在曲家。 婶婶听闻丈夫外出赌钱,不仅欠下了一大笔债,还把女儿给输出去了。 一时间悲愤交织,病态更显,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桑桑乱了阵脚,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白宋拍拍桑桑:“曲叔需要一些药物治疗,但我身上已经没钱,你家中可有余钱?这治病救命的药必须尽快准备。” 桑桑抹着眼泪,摇着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 说着,飞快去了里屋,翻箱倒柜拿出了的一匹崭新的翠绿纺纱。 “我……我用这个去换药材。” 古代以物换物甚为常见,而布匹锦缎又是继铜钱之后最被世人所接受之物。 这一匹翠绿的纺纱属于锦缎中的上上品,即便是林家这样的大户也舍不得用此等良绣去做衣裳。 这一匹布放在市面上少说也值数百文,换些治愈外伤的草药不再话下。 见了此物,白宋心中稍定,将欲告知桑桑当取何种药物的时候,里面的婶子却哭嚷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傻女儿,那可是娘给你省出来的嫁妆,不能拿出去给这没良心的烂货治病。他欠下的债,是要咱娘儿两跟他一起陪葬,娘死了不要紧,但娘今生最后的希望便是看着你嫁个好人家……” 桑桑站在家门口,死死地抱着崭新的纺纱,小脸儿轻轻地摩挲着薄如蝉翼的织面,生怕自己粗糙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丝丝痕迹,心爱程度绝非一件简单的物品,而是和她生命相连的珍宝,藏着对未来的憧憬,也藏着女儿家最深的情愫。 轻轻的触摸像是最后的道别,桑桑作出了决定,不再理会母亲的呼喊,冲出家门,一头扎入了雪天。 白宋喊着:“桑桑,我还没说要些什么药材!” “我去把大夫请回家来!” 留下一句话,桑桑的背影消失在了雪中。 …… 桑桑请来了西郊唯一的大夫。 大雪中,小妮子已是满头大汗,在前面很恭敬地摆出请的手势,让大夫先进屋。 事情关系父亲生死,桑桑很谨慎。 她虽然信任白大哥,但她还是更希望真正的大夫来给父亲诊断。 大夫进屋,在门口看了一眼曲叔,眉头便是一皱。 然后简单地看了看气色和伤口,冷哼一声:“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治的?准备后事吧!” 桑桑一听,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抓着大夫追问:“您再看看,白大哥说爹爹还有救的。” “呵,真是笑话,谁说有救,让谁救去。老夫是无能为力。” 说完便要走。 “等等!” 白宋起身打断,目光停留在了大夫随身的药箱上。 “带药了吧?” “嗯?” “那一匹布换你这一箱药,人可以走,把药留下。” “你又是何意?” “你说治不了的我来治,只是眼下无药。” “你?”大夫一脸不屑,“黄口小儿,行医治病可是苦功,你这般年纪,怕是连药材都认不全。老夫学医十五载方才出师,行医七年,大小病症见了无数,老夫说治不好的从无二出。” “你废话的这么多干什么?人命关天,没时间跟你废话。” 白宋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上前把他的药箱给抢了下来。 这大夫听说是外伤,带的药自然是治疗外伤的药物。 治疗外伤的关键不在于药物配置,自古以来的金疮药配方千万,药效却相差无几。 最关键在于手法。 这些游走市井的赤脚大夫根本不懂现代西医的伤口处理基础,更不懂伤口感染的细菌理论。 白宋不在乎用什么药,只要是伤药,用在白宋手中就是起死回生的灵丹。 大夫心里责骂白宋不懂规矩,却已收了病人一匹上等锦缎,心中虽是不悦,却也不好再说。 只是见白宋得了药箱之后迅速开箱将里面配置好的药物一一比对,然后就开始拿来了准备多时的热水和刀具。 这大夫倒也不是个走地的神棍,还是有两分本事,见白宋处理伤口前的准备就多了些猜疑。 随后半个时辰,白宋精湛的手法给老郎中好好地上了一课。 “这小子手法之精准,简直世所罕见,没个十几年的手上功夫怎能做到如此?可他这般年纪……难不成打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了?” 以这位大夫的眼力劲儿也只能看出白宋的手很准了。 根本没看出处理不同伤口时的细微不同,为什么有的伤口要上火烧,为什么有的伤口要用水洗,还有的伤口要用酒浸。 这些现代医学基础已经超出了古代郎中的认知。 桌上的鹿肉已凉透,白宋将沾满血迹的帕子丢尽了热水盆,然后起身,说了一句:“好了。” 然后看向观摩许久的大夫。 这位大夫再无先前的轻慢,而是拱手施礼:“英雄出少年,老朽眼拙了。” 白宋看了看药箱:“伤药用了不少,那一匹纺纱价值却远超于此,大夫,你收了这么多钱,却没做多少事,是不是该把那纺纱还给人家?” 先前还一脸诚恳,一听要拿回那匹纺纱,大夫瞬间变了脸,各种理由说了一通,自己的药箱也不要了,转头逃出了曲家。 白宋皱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桑桑。 正巧桑桑也看着白大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白大哥,不要紧的,爹爹命更重要。” 白宋点点头,轻轻地摸了摸桑桑的风干的脸蛋儿:“放心吧,白大哥会给你准备千万匹更好的锦缎,出嫁之日定当风风光光。” 正文 第15章 寒梅桑桑,伊人为宋 曲叔的命保住了,但伤势尚未痊愈,还需要时间恢复。 婶子哭得累了,躺在破烂的椅子上无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竭尽所能地训斥自家男人。 说什么害了一家人,对不起女儿之类。 曲叔人醒着,却在装睡,眼角带泪,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说。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回去赌,还不是听说只有九千岁的血能救妻子。 家里没钱,即便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空了也不可能换来足够的铜钱。 实在没有办法,他才会想到去借钱赌博。 至于女儿的卖身契,那时候他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 上面的画押分明是那些打手抓着他的手强行摁上去的。 曲叔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诉,恨不得当场就被人打死了来得洒脱。 现在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桑桑坐在桌前,看着一大盆凉透了的鹿肉,早已经没了食欲。 这一家人都没了生气,白宋强打精神到了婶婶身边:“婶婶,让曲叔在里面休息,我们还是赶紧吃点儿吧,新鲜的鹿肉,不吃可就浪费了。” 白宋这一说话,婶子忽然激动地跪了下去。 白宋一惊,上前去搀扶:“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别看黄氏一身病态,但此刻内心坚定,任凭白宋怎么搀扶硬是拉不起来。 一边的桑桑看着也抽泣着走了过来:“娘,你这是怎么了?” “女儿,赶紧给你白大哥跪下!要不是你白大哥,咱们一家可就全完了!” 桑桑这才想起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大哥帮衬,不仅给父母治病,还给家里垫上了六两多银子,这在穷苦人家心里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桑桑感激万分,和母亲一起跪在了白宋面前。 黄氏痛苦着:“桑桑,以后你就是白家的人了。娘亲没用,你白大哥给咱家出的钱,娘这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只有把你送出去,以后你要尽心尽力地服侍白贤侄,知道吗?”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白宋心说这叫什么事儿? 桑桑听了有些伤感,同时也有些羞涩,微微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婶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钱我不要还的,以前您对我兄妹的照顾可不是这点儿钱能比的。” 白宋解释,桑桑的眼泪却更多了,扁着小嘴,委屈地问:“白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桑桑笨手笨脚,以后跟着你会给你惹麻烦?” “哎呀,这不是嫌弃……这……” 白宋不知道如何解释。 看着桑桑期待的小眼神,傻子都知道这姑娘心有所属。 如此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是个男人怎舍得辜负? 但眼下根本不是去考虑女人的时候。 桑桑是个弱小的姑娘,无依无靠,需要男人的保护。 可白宋现在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得仰仗林家生活,拖着一个妹妹就够提心吊胆了,再来一个桑桑? 这可不行! 白宋这一生就怕遇见善人,宁愿多遇恶人。 对付恶人可以以恶制恶。 但却害怕辜负了身边所有的善意。 白宋百感交集,忽然灵光一闪:“桑桑,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还是林家赘婿,我在林家根本没地位,如何能把你带在身边?现在你父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应该留下来把父母照顾好。” 白大哥已不是以前的白大哥了。 桑桑意识到最残酷的现实,表情落寞。 白宋赶紧岔开话题:“那个啥,我已经想好了赚钱的法子,不仅能把剩下的钱给凑齐,咱们还能有些赚头。” 见识了白宋的医术,桑桑一家对白宋的话再无半点儿怀疑。 婶婶最担心的还是剩下的债,不敢想象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带走会是怎样的情形。 有了白宋的承诺,心中大石落地,也就强打着精神开始上桌吃东西。 鹿肉即便冷了也是美味。 在美食的治愈下,一桌三人都忘了一切。 等吃好,时间已至黄昏。 白宋叫上桑桑:“走,跟大哥出去,我交代你些事儿。” 桑桑已经恢复了精神,有了白大哥的承诺,她什么都不怕。 雪还在下,桑桑说去邻家借一把伞。 白宋喊着:“快走吧,不需要!雪中黄昏,有意境!” 大雪黄昏有种别样的意境,斜阳西下,独留昏黄,漫天飞雪却似染了金光,成了细碎的爆米花,蓬松轻柔,落在树上、屋棚、井里,盖住了西郊黄土的腐朽,给残破换上了雪白的新衣。 由显得大路上向阳而生的小姑娘更加干净…… 白宋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这里,让一个濒临崩溃的家庭有了希望。 至少这样才让自己的穿越变得多少有了点儿意义。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白宋有感而发,在西郊百姓诧异的目光中放声高歌,超越了时间的歌曲出现在大唐的世界里丝毫不显突兀。 走在前头的桑桑一甩身子,回望大哥,怔怔的,眼神闪动。 白宋追了上去,轻轻一弹小妮子鼻子上的雪花:“怎么了?” “白大哥,你刚才唱的什么?真好听……” 临时瞎编的,有感而发而已。 临时瞎编的?!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桑桑喃喃道,“这句子真美……” 桑桑甜甜笑着,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心说自己熟悉的那个白大哥又回来了。 这才叫满腹经纶! 可是…… 桑桑皱着眉,疑惑又问:“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大哥,这一路也不见梅花呢。” 白宋哈哈笑着,却没注意小妮子偷偷把“白大哥”中的“白”字给去了。 白宋摸着桑桑的脑袋,还是想对待妹妹一样宠溺:“你不就是天地间傲然风雪中的梅花吗?” 桑桑听罢,脸颊滚烫,残留脸上的碎雪也瞬间化成了雪水,赶紧往前小跑了几步,一回头,娇羞无限:“大哥真坏!” 白宋哈哈挠头,一脸憨批模样。 桑桑的心却乱了。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大哥就是桑桑的伊人……”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嗯!此情长留心间!” 正文 第16章 牡丹傲雪,寒梅梦醒 白宋带着桑桑到了西郊口,还是那三个突厥人的摊位前。 突厥女人用一口蹩脚的汉语问:“公子,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白宋拿出了一截剩下的青蒿:“我看你们的货物,应该常走山林地貌,不知道可曾见过此物?” 突厥女人接过青蒿,回头跟两个男人用突厥语交流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 “见过的,附近山林常有。” 白宋心中大喜,强忍激动:“如果要你们去山里采一些回来,往返需要多少时间?” “六天。” “我需要大量的这个,你们去帮我山里采回来,我按三十文一斤收购,并且给你们一贯钱作为跑腿费。” 突厥女人回头跟男人说了,两个男人变得激动起来,叽叽呱呱跟白宋说话,白宋一句都听不懂。 女人才解释:“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先前也给你们买过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胡乱开口之人。” “公子需要多少?” 白宋算了算妹妹身上的银子,报了个数:“四十斤。” 突厥女人面露喜色,去山里挖草可比打野味轻松多了。 就先前一头生鹿,兄妹三人忙活十天都不见得能遇上。 女人连忙点头,说他们现在就收拾摊位去给白宋找药材。 白宋再三叮嘱,一定要越快越好,等回来了就直接联系桑桑。 简短几句之后,突厥人收拾摊位走了。 桑桑却不是很明白:“大哥,你要这么多草做什么?” “这可是咱们赚钱发家的关键。” 白宋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单子,上面是配置好的以青蒿为主的药方,专门治疗疟疾。 以后就让桑桑按照这个单子上面配药,邙县外成千上万的人得了疟疾,不愁卖不出去。 什么九千岁的血能卖一百贯。 那白宋的青蒿汤就卖个十贯。 只要卖出去一副药,不仅欠下钱还清,还能有的剩。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白宋不是个吃人血馒头的人,这种药先卖给有钱人家,等卖个三五天,就转为免费放送。 然后把药方公布给县衙,让县衙出面大规模制作,用于平定此次瘟疫。 …… 时间不早了,白宋准备返回林府。 桑桑不听劝阻,非要送大哥到见面时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着,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黄昏走向傍晚,阳光已成昨日,雪幕中多了几点星辰。 桑桑停在了布告前。 小妮子浓浓的不舍都写在含情脉脉的眼神中,一边轻轻拍打白宋身上的雪花,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大哥,以后桑桑每天都在这儿等你。” “傻丫头,我指不定哪天才有机会出来,你等不到我的。” “总有一天会等到。” 桑桑坚定又甜美,活了两世的老男人都快招架不住了。 难消美人恩,果真不假。 “那……那那那……我走了。” 白宋有些慌,像个逃兵准备开溜。 不想刚没走两步,一双小手从身后环住了自己的腰,桑桑紧贴着抱住了白宋。 “大哥,我会想你的。” 绒雪飞絮,有一丝丝凉,由显身上棉衣的暖。 白宋心生感动,更知这简单的话从小小的姑娘口中说出需要多少勇气。 白宋想说些什么,安定这妮子的心。 却见头顶的雪花不再飘落,一只白皙的小手拂过白宋头顶,轻轻扫下了几片积雪。 雪白的鹅绒披风下,林香儿高贵典雅地站在白宋身侧,撑着一顶绣花的精致大伞,给了白宋一片安静的天地。 “她是谁?” 简单地三个字,林香儿保持着大家闺秀一样的微笑,丝毫不觉一个小姑娘紧抱着白宋有什么。 “林小姐……” 白宋愣住了,怎会想到如此情形? “哥……”白柔从后面探出半个头,一身崭新的袄子相当精致,比寻常看着漂亮了好多。 “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 “嫂嫂担心哥哥,特意寻来的,我们找了好久,走了大半个城,没想到哥哥跟桑桑在一起。” “桑桑?”林香儿绣眉轻蹙,看着后面呆愣中的桑桑。 桑桑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松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唯唯诺诺站在一边。 白宋站在两个女人中间,虽不见多余的言语,但空气之中忽然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桑桑紧张得要命,额间已有细汗渗出,她不敢说话,却鼓足了勇气轻轻瞥了一眼林香儿。 只见林香儿如傲然于雪的牡丹,高贵典雅,绽放着让女子都敬畏的美。 她这支雪中寒梅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一时间,淡淡地失落萦绕心间,再看看白大哥和林小姐站在一起,那才是风雪中最美的景儿,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桑桑小小年纪经历了一轮大起大落,在情绪激动下,忘记了身份,忘记了隔阂,忘记了阻拦自己和白大哥的一切,才忘我的说了许多,想了许多,憧憬了许多…… 看到林小姐的一瞬间,桑桑的梦醒了,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我回去了。” 留下一句话,桑桑挣脱了白宋,留下一个若无其事的背影从西城出,但一张脸又一次被眼泪抹花。 今天,小妮子流了比一辈子还多的泪。 白宋皱着眉,知道桑桑心情低落,却也不会处理这般事情,只能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给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希望小妮子能重新开心起来。 “拿着!” 林香儿语气一改先前的温柔,把自己手中的伞硬塞给了白宋,然后自己回身,冒着风雪往来时的路走了。 …… 重回林府,林家众人无人知晓今日之事。 但林小姐又病了,咳嗽加重,卧床不起。 其间薛神医来了两次,给林小姐开了新药。 林府下人每次把药送来,林小姐都偷偷倒掉了。 别人开的药她一口都不吃,就是要白宋全天照看着。 一晃过了五日。 曲家通过白柔带回来了话。 说是去帮白宋采药的突厥人回来了,按照要求带回来了他需要青蒿,现在等着白宋去付钱。 此乃大事,关系日后生计,白宋必须出去一趟。 只有他才能辨认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青蒿,还有亲自演示一遍如何搭配药方。 可恨那林香儿纠缠得紧,不让白宋离开林府。 一时间,白宋只能在府中干着急。 正文 第17章 神仙水 亥时,林府上下大多睡熟。 白宋给妹妹交代一番便从后院的墙洞溜出。 早先已让妹妹外出传话,让突厥人在桑桑家里等候。 梦回大唐已有十日之久,想想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都不知赚了多少钱,推了多少个女人。 可自己现在毫无建树,蜗居林府依旧毫无进展。 白宋有些着急。 本该三刻钟的路程,白宋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桑桑家。 西郊的联排屋棚几乎都已熄灯,只有桑桑家里亮着微弱的火光。 院子里,成堆的青蒿散发着一股独有的味道,老远都能清晰闻到。 三个突厥守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显得有些不耐。 桑桑一家三口在里屋,内心多有不安。 毕竟突厥人在汉人心中都是蛮子,凶悍无礼,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这三个突厥人倒是规矩,估计是跟汉人打交道得多了,还知道在院子里等,不随便进别人家门。 白宋到了,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小院入口的篱笆墙,连连抱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白大哥!”桑桑依着门框等得昏昏欲睡,一见白宋,精神为之一振。 “时间紧迫,咱们先说正事。” 白宋顺了顺气,把目光停留在院子里成堆的青蒿上。 女突厥人上前跟白宋交流,问他这些到底是不是他需要的。 白宋清点着,不住点头:“一共多少。” “四十斤,只多不少。” 白宋不怕突厥人用些假药材来糊弄,就怕他们认错了,找了一些没用药材来。 确认这些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白宋很洒脱,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碎银子给了突厥人。 突厥人拿了银子,面露喜色,感谢之后又告诉白宋,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邙县西郊摆摊卖货,如果以后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们。 送走了突厥人,白宋进屋还有许多事情安排。 青蒿汤怎么搭配,怎么煎制,怎么宣传,卖什么价格…… 所有一切,白宋不能亲力亲为,只有教给桑桑一家才行。 距上次来访已过了五日。 桑桑一家对白宋已从心底里信服。 曲叔的外伤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黄氏青蒿汤后,短短一日居然痊愈。 此事已在周遭邻居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好些人旁敲侧击想知道方子,差点儿被黄氏说漏了嘴。 倒是桑桑机灵,知道药方是白大哥发家致富的关键,已经提前告知父母,千万不能泄露半个字。 桑桑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火光,拿着分叉的毛笔在草纸上细细地记录着白大哥叮嘱的一切。 白宋一边说,一边看着小妮子。 见桑桑不再为几天前的事情沮丧,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上次给黄氏治病的配药还有剩余,足够配出十几副青蒿汤。 白宋也把全部家底拿了出来,穿越来的第一枪一定要打响。 白宋很谨慎,确认桑桑已经理解了制作方法之后,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 “青蒿汤……这名字太直白,别人一听就知道了药方的关键……叫神仙水!对!就叫神仙水。” “神仙水……”桑桑笔下一顿,小脸儿难得有些尴尬。 叔叔婶婶也交换了一下眼神,感觉这名字略显……弱智。 白宋甚为满意:“神仙水,简单粗暴,充满神秘感。” 桑桑犹豫着记下,然后又问:“白大哥,这神仙水卖多少铜钱?” “所有药都搭配好,在家中熬制成汤,装在器皿之中,不要泄露药方。二十贯铜钱一碗,绝不还价。” “二十贯!” 桑桑一家天灵盖儿都被掀了,心说这……这简直…… 狮子大开口也开不了这么大啊! 二十贯! 普通人家减省一点儿能过三年! “叔叔婶婶,你们都别太惊讶。我这个定价已经很便宜了!你们想想,那什么王八血都要一百贯,咱们这神仙水不比他们药效强,见效快?这可是保命的药,别说二十贯,就是两百贯也有人买。” 曲叔听了深以为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借钱去赌?为了保住亲人的命,很多人都愿意付出一切。 但桑桑天生心善,想着平日里看着的那些染病的人,神情有些落寞。 “这样的话,杨叔,六婶是买不起白大哥的药了。” 白宋一笑:“桑桑,你放心,这些情况我早就想到了。” 白宋话音稍稍停顿:“穷苦人家染病却买不起药怎么办?可以替我们去宣传,每一个帮助我们宣传,替我们卖出去一碗神仙水,我们就返利一贯铜钱,累积卖出五碗神仙水,就能免费领取一碗神仙水。这样,穷苦人家非但不需要花钱买,还能自己赚钱。 别看西郊的穷人多,但在县城里面,依旧周围的小村小镇,以及更远的州郡,有钱人还是多的。二十贯铜钱对于穷苦人家遥不可及,对于大户人家却是九牛一毛。我们这样做,是赚有钱人的钱,给穷人免费治病。” 这般手段,曲家三口从未见闻。 整个大堂,也从未见闻。 黄氏小声问:“贤侄,这样行吗?” 白宋自信满满:“放心吧,两日之后必当火爆全城,婶婶只需要准备好大号的箱子,就怕到时候铜钱太多,家里没地方放。” 说到这里,白宋又冒出一个想法。 贞观年间,大唐版图中似乎还没有钱庄。 而大唐以铜钱交易为主,富豪地主为保护家财主要靠藏钱,此事既不安全,又很麻烦。 若能将钱庄的概念提前个几百年放到当下,那可是一桩富可敌国的大买卖。 一想,白宋摇摇头,这事儿太遥远,还是先想想眼下吧。 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剩下的只能靠着桑桑一家, 现在已是子时,不知林府巡夜的人几更出来,要是自己偷偷外出被发现,少不了一堆麻烦事。 白宋不敢多留,匆匆告辞返回。 邙县虽是边陲小城,但民风相对淳朴,非遇紧急军情,半夜不关城门。 星光下,不见几日前的飞雪,却多了漫天星光引路。 待得久了,白宋已逐渐忘了高楼林立的都市,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古代的原始和简单。 只是古代的夜晚寂静得下人,城里大街一望无际,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猫叫忽隐忽现,分外渗人。 气氛有些不对,白宋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猛地一回头! 身后头顶不知那家宅院的院墙上忽地闪过一道影子,黑漆漆的,看不见正形。 白宋吓了一跳,几乎就要撒丫子快跑,然后角落里一只黑猫悠哉哉地走了出来,闪动着黄灿灿的眸子看了白宋一眼,又轻轻叫了一声,一溜烟又消失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乖乖,吓老子一身汗!” 本以为虚惊一场,再一回头,脖子上忽然传来了一丝冰凉! 是一柄剑! 正文 第18章 偷人暖和者,贱! 白宋心底发凉。 半夜三更,被人以剑锋比着脖子绝非好事。 古代治安不能跟现代相比,城郊附近盗匪极多。 而敢在城内行凶的,更不是善类。 “有话好说,我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信你可以随便搜!” 白宋不敢回头,保持动作丝毫不变。 在白宋来看,这贼人必是为了的钱财,只要让他一搜身,无甚收获之后自然会放他离开。 可回应他的却是冷冰冰的三个字:“卖国贼!” 卖国贼?! “这哪儿跟哪儿?” 白宋心里想着,却感受到了身后持剑人的杀机。 眼看着对方就要下杀手,白宋立即往后一扬,正巧躲过了对方抹脖的一剑,却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方是真要下杀手! 白宋浑身紧绷,顺势一个驴打滚,想要拉开一段距离。 后面杀手速度快的出奇,一剑落空,第二脚却后发先至,直接踹在白宋的屁股上。 听杀手说话音调,应是个年轻的姑娘,可脚下的劲道比精壮的铁匠还狠! 一瞬间,白宋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贴着地面往前飞了三四米。 桑桑送的棉衣都被磨破了,棉絮飞了一地。 白宋一张脸也贴在地上,嘴皮磨破,满嘴是血,痛如火烧。 不等白宋起身,后面的人有一脚踩在了白宋的背上,只听后面一声娇叱:“拿命来!” 白宋怒火中烧,却是无能为力,心说自己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几秒后,白宋还没死,反倒是踩在后背的压力减小了些…… 嘭! 一个人忽然倒在了白宋身边。 先前架住白宋脖子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白宋顺势起来,看着地上痛苦不已的杀手,嘴角带着血丝,看不到具体气色。 不过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白宋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 但他不会傻到当东郭先生。 这女人,一身杀气,出手凶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 如果没有猜错,这货就是小说中的武林人士。 白宋赶紧把她的剑给捡起来,攥在自己手里。 女人手里没了兵器,现在又是奄奄一息,这才让白宋放松许多。 “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敢出来行凶。” 白宋提着剑,轻轻地拍打着女人的脸。 现在天色太晚,倒是看不见女人的相貌,只是穿着塑身的衣装,衬得身姿窈窕,也添了几分干练。 女人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却瞪着一双乌亮的眸子瞪着白宋:“要杀就杀!” 说完,还对着白宋吐了一口血沫子。 白宋本就恼火,见这女人如此彪悍,心里也动了杀机。 这女人要自己的命,白宋不会怜香惜玉,但真要白宋动手杀人? 对现在的白宋而言,如此行为实在太难。 女人似乎瞧出白宋不敢动手,惨然地露出一丝冷笑:“怎么?不敢动手?” 女人的话让人恼怒! 不是她一直言语挑衅,白宋或许还会平心下来跟她解释,问问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卖国贼? 这其中必然存在误会。 但这女人带着一腔悲愤,说话跟吃了枪药一样,太难听了。 白宋也不想废话了。 “老子不敢杀你,但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白宋把剑一丢,蹲下身,把一双冻得冰凉的手伸进了女人的衣裳里…… “嘶……喔……喔喔喔……好暖和……” 大冬天的夜里,偷人暖和的杂碎是真t么贱! 白宋舒服得没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闭上眼睛满是享受。 “你!” 女人一声之后,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面,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冷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就是温暖的被窝里被人塞了两块冰,那酸爽真是无法形容。 可仅仅如此还不够,这一双大手进入温暖之中仿佛如鱼得水,一路畅通,横行无忌,把姑娘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全都好好的摸了一个遍,又抓又揉,好不自在。 女人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施为。 血水混着泪水糊满一脸,羞愤交加,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淫贼!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宋足足摸了十分钟,然后一本正经地站起身道:“好了,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你们古代女人不都最重名节吗?你要我的命,我毁你的名节,这叫对等的报复。” “淫贼!淫贼!淫贼……咳咳咳……” “放心吧,就你这样的伤势,估计也活不了几天,我不会杀你,就让你在这儿自身自灭,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白宋把剑一丢,不管那女人继续往林府去了。 那女人究竟能不能活,白宋不关心。 这大晚上的,白宋看不清那女人的相貌,女人也看不清白宋。 就算是她能大难不死,也不会知道刚才羞辱她的人是谁,想报仇也不可能。 只是被那女人狠K了一顿,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手上好多伤口,尤其的嘴巴,满嘴是血,现在还生疼。 好在给曲叔治伤的时候留了一些金疮药,回到林府之后要好好处理才行。 与此同时。 林府后院的墙洞前,七八个家丁已经躲在阴暗之中许久。 等的就是白宋回来。 今夜林香儿惊醒,鬼使神差地来找白宋,发现白宋不在柴房。 据说林小姐很生气,让白柔马上去找,一定要把白宋给揪回来。 后面不知怎么的,消息传到了某些家丁的耳中。 然后又从家丁口中传到了二少爷林寻耳中。 林寻屋里那口子成天催促着整治一下大姐那一房。 林寻年幼,在外面能横行无忌,但要对付自家姐姐却有些畏首畏尾。 今夜听说自家的赘婿偷偷溜出家门鬼混,正是借题发挥的大好时机。 于是连夜起床赶到了姐姐那屋。 “姐姐,下人偷出府门可是大忌,更何况是在半夜,这要是不狠狠地教训他一下,恐怕在父亲那边都不好交差。” 林香儿不料事情会被他人所知,先前的生气已被焦虑代替,和弟弟守在墙洞的另一侧,愁眉不展。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夫君,不算是林家下人。” “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谁都知道他就是个摆设?一个寒门贱民,怎么配当姐姐的夫婿?我看姐姐身子日渐好转,咱们林家根本都不需要这样的废物了。为了一个废物,不能把咱们林家的家规放置不管吧?” “他不是废物!若非他在,姐姐的病也不会好转……” “几日不见,姐姐怎么总向着一个外人说话?难道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姐姐不会真喜欢上了一个寒门子弟吧?” “怎么……怎么可能?!”林香儿一脸慌张。 正文 第19章 发飙小母猫 路遇女匪,事后亦不免心慌。 白宋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林府后院墙外。 待其找到墙洞,正欲钻入时。 阴暗中等候多时的家丁们忽然嘈杂着冲了出来。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夜闯林府!” 白宋大惊,不听身后所言是何,还道是那女匪的同伙来了,再也不顾许多,拼命地往洞里钻。 白宋探入半个头,发现院墙另一面还站着人。 “林小姐……” 白宋惊愕之余,脚已经被后面的家丁拖住了! 林寻冷笑着:“果真是从这狗洞里溜出去的,贱民就是贱民,与狗无异。” 林香儿在一边听着,这狗洞她也钻了两次,柳眉轻蹙间,又浮现出数日前鬼使神差出去找这厮的情景。 自己好心好意出去找他,本想着自降身份向他道歉,不想见到这厮跟一个年轻姑娘搂搂抱抱。 此事已在心中纠结数日,每每想起,总是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有所淡忘,谁知今夜那厮突然消失,肯定又去见外面的女人了! 今夜如此,估计夜夜如此! 林香儿气得不行,心里更是委屈,心说自己堂堂林家大小姐,还比不上一个外面的野女人? 今夜,林家下人们已经知道此事,更监有弟弟在一旁架着。 林香儿心中虽有不愿,但白宋的确触犯了林家家规,若不教训一番,事情很难过去。 纠结许久,林香儿也只能暗自安慰,心说如此也罢,让那厮吃点儿教训,也长些记性,最好能断了跟那女人的联系。 白宋没林香儿心思多,根本没注意有人在说话,但人已经被后面的家丁给拖了出去。 “你这废物,居然敢不经通报擅自外出,肯定是偷了家里的物件拿出去换了私财。” “哼!这回被小姐和少爷抓了个正着,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几个家丁把白宋架得死死的,任凭白宋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面前家丁冷笑:“省省劲儿吧,等小姐出来执行家法,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挣。”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香儿和林寻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这时候,白宋不再挣扎,反而是哭嚎起来:“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家丁们没明白,白宋的声音却越发凄厉:“啊!别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饶命!小姐救我……” 黑夜里,凄惨的叫声异常突兀。 林香儿思绪恍惚地走着,忽听白宋发出杀猪似地惨叫,赶紧加快了脚步,两下就跑到了一群家丁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家丁们面面相觑,心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呀!这他自己一惊一乍地,也不知乱喊乱叫个什么? 夜里光线不好,林香儿看不清白宋,却见白宋被三人架着,头无力地垂着,像条死鱼。 “喂!” 林香儿试探着招呼了一声。 白宋声音忽然又变得极度虚弱:“小……小姐,你打吧……只要你能……能善待小妹……你打死我,我也无话可说……” “喂!” 林香儿有些慌乱,再喊一声,走了白宋面前,扶着白宋的脸,凑近了一看!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白宋脸上却是划痕,尤其是嘴上,一嘴的鲜血,混着黄土烂泥,已不能用狼狈形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再看看他的衣裳,已经被磨破不成形了,手上、肩上也有多处划伤。 林香儿看得心惊肉跳,心说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怎会如此?!” “是他们……他们说要执行家法,抓住我,不管不顾就打我,还说是小姐让打的。呜呜……林小姐,就算你不认这婚事,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看在往日情分,您就绕我这一次吧。” 林香儿怒火中烧,恨得攥紧了小拳头,指着一群家丁:“谁让你们动手的?” 家丁们懵了:“小姐……我们……我们压根儿还没动手呢!” “没动手?!没动手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打成这般模样?!刚才叫得那么惨,我都亲耳听到了!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家丁们估计没遇到过如此奸诈之人,即便到了现在都不明所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 林香儿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看到这坏人一身是伤,奄奄一息,心里就痛得不行。 “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家丁们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发怒,吓得一阵机灵,赶紧撒手。 白宋顺势一滑,像一滩烂泥躺在了林香儿的脚下,双手抱着林香儿的小脚,还不忘捏一捏。 那样子可叫一个惨! 林香儿擦了擦泪,低身将白宋搀扶起来,心中尽是愧疚。 然后瞪着一众家丁:“你们几个,每人去领十杖!” “啊?!”家丁们后背都凉透了…… 这叫什么事儿? 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过是按照主子的话来抓人,只是把人抓了,正等着主子发落,什么事情都没做,却飞来横祸要去领杖刑?! “小姐……我们……我们冤枉啊!” 家丁们欲哭无泪,纷纷跪下。 但林香儿是动了真火,根本不予理会。 这时候,林寻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小屁孩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冬天地拿着折扇卖弄风骚,笑着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执行家法?” “林寻!”林香儿小脚一跺,像只护犊子的小母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兄弟。 林寻从小就怕这位姐姐,还从未听姐姐如此暴怒,吓得扇子都掉在了地上,唯唯诺诺,反问:“姐姐,这这这这……” “弟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林香儿强忍着眼泪,将白宋的脸摆在林寻面前。 林寻一看,也是吓得够呛,然后看着一众下跪的家丁:“你们怎么搞的?” 家丁们慌了,头脑一片混乱:“二少爷,您赶紧跟咱们求求情啊!是您嘱咐我们执行家法的,跟咱们没关系……” “喂喂喂!你们可不要乱说啊!我什么都没说!” 林寻急着撇清关系,再一回头,姐姐已经搀扶着那寒门贱民走出了好远。 “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前方的林香儿忽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林寻。 林寻一颤,不敢再靠近。 只听林香儿冷冰冰地说:“回去告诉你屋的那口,只要我林香儿还活着,这林府上下管事的女人,永远轮不到她!” 正文 第20章 跟长得好看没关系 白宋的伤见之渗人,实际却都是皮外伤。 夜下发生一切都清晰看在眼中。 白宋被林香儿搀扶着,不管院外众人,等回到了小姐的院落里,笑着问道:“林小姐,平日见你柔柔弱弱,不想发起火来如此凶悍。” “你别说话了,我叫人给你取些伤药来。” “林小姐,二少爷那家口子是怎么回事儿?” 林香儿拧着眉头,思绪紊乱,没有理会白宋追问,只是把白宋送回柴房,然后就要离开。 “我妹妹呢?” “白柔外出找你去了,过会儿找不着,自然会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出去……” “好了!”林香儿娇叱一声,“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咳咳咳……” 说完,林香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宋眉头轻皱:“喂,你病了!” “自打上次回来,这咳嗽就没有好过!” “哎呀!你就别装了,前几日你的咳嗽分明是装出来的,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但现在这咳嗽不是装的,你需要一些姜糖水。” 林香儿脸一红,还说自己这几日装病挺辛苦的,没想到一早就被这厮看穿了。 小媳妇一脸尴尬,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叫人不受控地想上前咬一口。 “林小姐,你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我这个寒门子弟了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喜欢……” “那为什么刚才见我被打之后发怒?” “我……我是气拿些下人不听吩咐,擅自动手。” “真的?” “爱信不信!” 林香儿一跺小脚,转身而去,只叫白宋好好休息,待会儿就有人送药来。 送药的是香儿的丫鬟小翠,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屑跟白宋说话,丢下药,很快就走了。 外伤处理很简单,白宋没费什么功夫。 但妹妹始终不见回来。 不一会儿,本身略显嘈杂的林府又陷入了安静,白柔依旧不见踪影。 白宋有些着急,正要去问林香儿的时候,白柔终于回来了。 小妮子回来的时候有些鬼祟,掀开一条门缝往柴房里面看了看,看见白宋之后才放松了警惕,欣喜地冲了进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嫂嫂和那帮家丁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那你脸上怎么都是伤?”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倒是你,大半夜的干嘛出去找人?多危险!” “嫂嫂让我出去找哥的,我找了好久,没有遇到哥哥,倒是救回来了一个姐姐。” “救回来了一个姐姐?” 说到这儿,白柔表情又变得警惕起来,小声说:“我看那个姐姐在地上昏迷不醒,衣裳也被坏人弄乱了,继续放任不管,估计要没命的。哥哥不是会医术吗?一定要救救那个姐姐。” 说完,白柔回头出了柴房,然后从门口拖进来了一个女人。 听了妹妹的话,白宋就觉事情蹊跷,待其把人拖进屋一看! 白宋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不就是先前要杀自己的女匪吗?! 白宋愣住了,白柔却提着柴房里的油灯凑近看着。 这女匪已经昏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白柔看到她的衣裳乱的不行,分明是被什么人轻薄过,露出的半截小肚皮还有明显被摸过的痕迹。 小姑娘心地善良,加之对方又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见此情形恨得咬牙切齿:“卑鄙无耻下流的淫贼!等我长大了,学了功夫,就把天下所有的淫贼杀光!” 白宋眼皮子直跳,心说要是被妹妹知道她口中的淫贼就是自己最亲的哥哥,不晓得会是个什么状况。 白柔不曾注意哥哥脸上的古怪,着急问着:“哥,你快看看,这位姐姐究竟怎么样了?” “赶紧把她扔出去,人已经没得救了!” “啊?”小姑娘大为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哥,你再看看嘛,我摸了姐姐还有气的。” “妹妹,你何时记得哥哥学过医术?这人,咱们救不了。” “可嫂嫂那么严重的病,都靠着哥哥的医术治好了,哥哥一定有办法。我虽不知道哥哥哪儿来的医术,但我觉得现在的哥哥跟以前不一样了,哥哥一定有办法。” 小姑娘一气儿说了两次“哥哥一定有办法”。 看来内心对哥哥充满了信心。 不过这个女人…… 白宋和她之间的梁子结下了,估计是救她一命也不能化解的。 一念之间,白宋思绪又飘到了摸人家的时候。 那身子还真是又暖又软…… “哥,你再瞧瞧嘛!” 小妮子一脸殷勤,把油灯移到了女匪的脸上。 白宋不好把先前的事情说给小妮子听,怕小妮子担心,更不敢暴露哥哥内心的恶趣味,怕毁了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 目前不好解释,白宋只能应付着蹲下身。 白宋也有些好奇,这女匪究竟长得如何?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心跳都漏了一拍,连白柔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姐姐真好看!” 白宋暗叫一声乖乖,心说这古代的女人都这般好看? 这女匪虽是凶悍了些,但其美貌,便是林香儿也只能与之平分秋色。 眼下脸色惨白如雪,看不见生机,嘴边也挂着不少血迹,但却丝毫不掩饰精致搭配的五官,尤其是那挺立的鼻子,润白得像倒挂的玉如意,透着股温软,又像是水做的一般。 这一张脸,单论美貌与林香儿不分伯仲,但眉宇之间一股英气别有风味,同时也的不乏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有林香儿所有,有林香儿所不有,一看之下,竟比林大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片刻间,白宋有些恍惚。 “哥,真要把姐姐丢下吗?” 白宋尚未回答,但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了答案。 居然是妹妹把人带回来了,那就尽一下医者的本分把。 “留下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 “这跟她长得好看没关系啊!” 白宋极力解释,古代的姑娘都早熟,一个劲儿的点头,却给足了哥哥大大的白眼。 却在这时,女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咳咳……这……这是哪儿?” “姐姐,我在路边看到你昏迷,就把你带回家里来了,你放心,我哥哥是大夫,能治好你的。” “多……多谢相救。” 正文 第21章 萌萌哒为何? 事已至此,白宋已无别路可选。 这女人就先救吧,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并未看清自己的相貌了。 先前小翠送来的伤药稍加调整可用在女匪身上。 一番折腾,白宋给女匪进行初步处理。 对方精神上很快有所好转。 女匪气色好转,对白宋有些好奇,调整视线总想借着微弱的灯火瞧瞧白宋的相貌。 白宋却有意回避,让女匪始终瞧不见正脸。 “恩公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精湛的医术,想必师出名门吧?” “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手法。”白宋简单应了一声,却故意低沉着嗓子。 女匪听了倒是不多怀疑,妹妹白柔却很古怪,问道:“哥,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白宋有些着急,心说这妹妹平日里挺灵光的,怎么现在尽找事儿? “变了吗?没变吧……咳咳……可能是然了些风寒,嗓子有些哑了。”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名字嘛,知不知道都一样。” “我叫白柔,哥哥叫白宋。”小妮子插嘴道。 白宋眉头紧皱,瞪着妹妹,心说谁让你废话的? 但白柔心思不在哥哥身上,并未注意哥哥表情,反倒关注着漂亮的姐姐。 “姐姐,你呢?” “李舒望……卫……额……江湖人士。” “不是简单的江湖人士吧?”白宋不动声色的一哼声。 女匪明显有些慌乱,顿了顿:“恩公何以见得?” “‘望舒’二字出于《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相传望舒驱于月神,有迎光明而行之意,寻常人家取名,取望舒二字足矣。偏偏姑娘以“舒望”为名,有意颠倒,是要提醒世人此乃‘望舒’驱于‘李’,姑娘父母是把姑娘比作月神,愿一生有望舒以驱驰。这可不是一般人家敢有的野心,更不是一个江湖儿女能有的称号。” 白宋研究中医,自当对古文学有相当钻研。 这女匪名字非同一般,虽是隐喻,却用意明显,稍有学识之人就能从名字中看出些端倪。 白宋故意将此点破,便是要看这女匪如何回答,他也在心中好奇,这女人究竟是何来历? 为何一见面就把自己当“卖国贼”。 此事不明,白宋便不可被对方认出,否则又是一滩祸事。 李舒望闻听此言,不禁色变。 此名寓意,便是京城的当朝学士也不见几人能辨出。 这位恩公,年纪也就双十左右,只一耳听闻,瞬息间就有了的这般判断,足见学识颇深。 只是家中取下此名,着实是狂满过度,年幼时甚至惊动了皇上。若非皇上念及旧情,家族已为此名受累。所以家中长辈的常令李舒望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因名字引起风波。 “恩公多疑了,那不过是我入江湖之前的名字,江湖中,小女子名号‘夜猫’。” “夜猫?”白柔拧着青涩的眉头,不甚满意,“夜猫……这名字好奇怪,以后还是叫你舒望姐姐吧。” 李舒望眉头轻蹙。 显然,在被人拆穿了名字寓意之后,她不希望再听到“舒望”二字。 “还是叫夜猫姐姐吧。” 白柔撅着小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听。 白宋压着嗓子一笑:“叫喵姐姐吧,我叫你喵姑娘,萌萌哒,好听。” 心里却在想,这女人背景果然不简单。 但是大唐李家名人太多,一时间白宋也不能把这个李舒望对号入座,不晓得是那个历史名人的后代。 “喵姐姐……好听好听!”白柔眼睛一亮,欢喜得拍起手来,“只是萌萌哒是什么?哥哥……” 白宋指了指李舒望脸颊上的一抹红晕:“这就叫萌萌哒。” “哦……我明白了,萌萌哒就是害羞了的意思……” “胡说,我……我没有……”李舒望莫名慌张,也不知为何,只是听到一个喵姑娘就觉得怪怪的,脸蛋儿不禁就红了,难道真就如恩公所说,如此便是“萌萌哒”? 白宋偷瞄了李舒望一眼,发现这个女人能保持现在安静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好看,实在没法和先前要杀自己时的凶悍联系起来。 白宋想追问一下,想知道对方从何而来,为何到此,将往何处…… 但一想,自己问这些干嘛? 这种名门之后,还是少牵扯为妙。 自己就一个寒门赘婿,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正途,跟历史上的大人物们称兄道弟? 没那个必要,也不是白宋的追求。 偏安一隅,远离纷争,推倒老婆,如此甚好。 想着,所有的问题都打消了,只要把这女人治好送走,别被她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够了。 白宋正当放弃了了解李舒望。 李舒望却开始对白宋有了兴趣,小声问着:“不知恩公家室……” “他们都叫我寒门贱民。” “寒门……”李舒望有些失望,她也是世家出生,从小耳濡目染,自当对寒门子弟有所偏见,“那为何恩公医术如此精湛?学识又如此广广博?” 这个时代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 但凡提到“寒门”二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一样。 一开始,白宋对此并无感觉,但时间久了,内心也逐渐敏感起来。 这里每个人都看不起寒门子弟,连妹妹白柔都自觉身份卑贱,面前的名门之后也是一脸鄙夷! 白宋心中有气,语气更加沙哑低沉:“寒门怎么了?寒门子弟就不能医术精湛?寒门的学识就不能广博?告诉你,英雄不问出处,真正的有学之士,从来不问出生!看看近年来的科举,寒门学子如雨后春笋蓬勃而生,这便是在你们这名门、大家不屑中的无声反击。 不要以为自己出身好,就比人高贵,这个世界在变革,而你们这些名门之后,不过是士族灭亡过程中残留空中的余烬罢了。寒门崛起已随着时间的浪潮滚滚而来,今日你对我爱戴不理,明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这一番话出口,白宋瞬间通透了。 这是憋在喉咙里许久没有发泄的话。 作为一个穿越者,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跟一群古人纠结这些是自降身份。 但现在把话说了,心里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畅快。 白宋不懂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潜意识中已把自己当做了寒门子弟。 正文 第22章 寒士相争 白宋言语多是轻狂,更不加丝毫避讳,直言点明李舒望并非江湖中人,而是名门之后。 李舒望不在意他口中的“明日叫你高攀不起”,亦不在乎身份是否暴露,只是听他说什么科举,什么寒门崛起,分外刺耳。 她的家族身居高位,而在京都一代,寒门给家族带来的压力已经让她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 在她的世界里,寒门子弟都是下等贱民,鼠目寸光,毫无见识,却要争权夺势,妄图改写历史。 这类人,当真是眼高手低,异想天开,祸乱天下的毒瘤! 听白宋义愤填膺为寒门开口,她即便受人救命之恩,在此大是大非面前却绝不可后退半步。 “今日之大唐,外有突厥袭扰,内有寒门主政。若论荼毒之深,寒门比突厥尤甚。突厥之货尚在皮外,寒门之乱却在皮内。 自科举兴起,察举废弃,朝堂之上裂痕渐深,许多跟随高祖皇帝攻打天下的开国功臣,逐渐被当今皇上摒弃。大臣之间为求自保,拉帮结派,各自为营。 如今朝堂已是一盘散沙,君臣相悖而行,如何能治好天下?自太宗皇帝继位以来,不但不废除科举,反倒大兴其行,提拔寒士,削权宗亲。以至朝堂党羽争斗愈演愈烈,这天下可谓深受其祸。若非这些寒门捣乱,哪有今日的乱局?” “胆子倒是挺大的,一个女人居然敢直言朝政?”白宋先是赞许点头,而后有不屑撇嘴,“不过嘛……头发长,见识短,形容你这样的女人倒是不错。” “你!” “你说现在朝堂党羽争斗命祸害天下,这倒是没错。只是你把这些过错都算在寒门头上,实在是可笑至极。这科举由高祖皇帝所出,又由太宗皇帝多推,寒门子弟在其中可有半点儿推波助澜?若说此举真有不妥,那也是皇帝的不妥。跟寒门子弟可有半点儿关系?” 李舒望眉头一皱,心说这寒门子弟胆子居然比自己还大,竟敢直言皇帝的不妥。 白宋不以为意,继续说:“如今天下士族尽皆反对科举,不过见到了天下寒士的才华,见到了天下民心之所在,由感士族之位不稳,手中的权利开始小了。说来说去,都是权力的争夺,偏要扯上什么天下兴亡? 士族也不好好想想,皇上为何要力推寒门入仕?还不是因为士族掌权太久,根深蒂固,已让皇上感觉到了不安。科举实为皇上分权之举,便是希望看到的士族和寒门之间相互争斗,如此才不会对皇权产生影响。” 李舒望一时哑口无言,一个小小年纪的寒门子弟居然能说出这般见解。 关键这人远离京都,言之凿凿之态仿佛整个京城格局尽在掌握一般。 决胜于千里,莫非如此? “寒门不过是无辜卷进这场皇权和士族的斗争,但很快世人就会看到,寒门入仕对于天下带来的改变,这盛世大唐的画卷需要寒门子弟来开卷。” 白宋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让李舒望颇为不服:“寒门子弟根本什么都不懂,文章不通,治理不会,兵法不精,见识不多。而士族之内,弟子从小钻研学识,兼有父辈提携指点,见识学识远胜于寒门子弟。” “可笑,世家子弟,养尊处优,哪懂民间疾苦?不过都是些只会空口白话,纸上谈兵的空壳子。而你所谓的见识更是无稽之谈,世家子弟养于温室之中,所见所闻不过一家宅院四面墙,哪儿来的见识?殊不知早有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寒门子弟生于贫苦,行于贫苦,知于贫苦,行走山川万里,知绘万卷山河,若论见识,寒门子弟比世家公子高出不知几何!” 李舒望一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言我怎么从未听过,不知言从何人?” 这话倒把白宋给将了一军,先前嘴皮子提溜得太快,没过脑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乃后世所出。 大唐年间还没有如此说法。 “咳咳……”白宋稍显尴尬,“你管他谁说的,知道有没有道理就行了。” 李舒望眉间香汗点点,头一次被人怼得手足无措。 这恩公嘴皮子太利索了,根本说不过。 但要李舒望因为一席话改变对寒门由来已久的偏见还做不到。 “你是恩公,我不与你争。” “什么争不争的,此乃大势所趋而!” 李舒望气得骨气了腮帮子,心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小肚鸡肠,嘴上占便宜一点儿不退让。 思绪恍惚,李舒望忽然一顿,不由得再看白宋。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白宋反应极快,一看李舒望眼神变换,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先前太过激动,一时间忘了撕扯声带,这李舒望肯定是觉得声音有问题。 白宋赶紧转移话题,重新低下声音:“好了,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先前治疗都是外伤,体内气血混乱,需要针灸调理三日方可痊愈。” “只需针灸调理,便可治愈内伤?” 李望舒大为吃惊,她自知体内伤势严重,保守估计当辅以药物调理半月才行。 此人居然夸下嗨口只需三日? 白宋不再多说,去柴房角落床上躺下。 白柔在一边听哥哥跟喵姐姐高谈阔论,小眼睛放着精光,一脸的崇拜之色。 “喵姐姐,哥哥说了三日就是三日,肯定没有问题。” …… 又一日清晨,白宋准备林香儿送药,希望从林香儿那里取一副针来。 而“神仙水”的事情还不必操心,据白宋估计,至少需要梁三日时间发酵,才能在邙县附近成为话题。 药在柴房外面刚刚煎好,还没送到林香儿手中。 林香儿却带着丫鬟小翠自己过来了。 此乃极其罕有事情,白宋没有丝毫准备。 但林香儿一来就要往柴房里面去。 柴房里面还有个女人,这要是被林香儿看到,之前积攒的一点点好感肯定全部败光。 白宋把药罐子随手一丢,赶紧拦在了房门前。 “林小姐,您怎么出屋了?你应该多休息。” 林香儿表情淡淡:“是你让我要多走动的,今日专程来看看你的住处,看看你缺一些什么东西,之后让小翠去给你兄妹二人置办一些需要的。” 正文 第23章 红豆相思你不知 这小妞今日怎如此心善? 昨夜不是还要家丁打自己吗? 居然要来给自家兄妹置办生活用品。 只是今日来得实在不巧,里面女人万万不可被发现。 “多谢林小姐关心,我与妹妹过得很好,暂无什么东西需要置办。” 林香儿一皱眉,原想着自己这般好心过来,说明来意之后这厮即便不千恩万谢,那也多有几分感激才对,怎么看他一脸嫌弃,好像根本不希望自己出现似的。 小翠在小姐伸手叉腰仰头:“哼,不知好歹。我家小姐这辈子都不曾对哪个下人如此好过,居然还不领情。”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以您的身份,根本不用搭理这样的下人。” 林香儿看着白宋,眼神转疑:“你好似怕我进去……” “怎么会呢?只是柴房脏乱,林小姐千金之姿怎堪入此糟粕之地?” “说话也古怪得紧,前几日可从未如此紧张刻板过……这柴房肯定有问题!你让开!” 林香儿疑惑更甚,不管白宋想要直接硬闯。 不想这白宋胆大包天,居然丝毫不让,反倒一把将林香儿抱在怀中。 “你……你放开我!” “白宋!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小姐!”小翠在一边也惊叫起来。 林香儿早被这色胆包天的坏蛋欺负多了,被他抱着根本不足为奇。 丫鬟小翠却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下人,叫嚷着冲到白宋身边一阵拳打脚踢。 可惜小丫头实在太小,十三四岁的小身板,花拳绣腿锤在身上等于是按摩。 白宋根本不搭理她。 小姐的院子本就人少,任凭小丫头怎么叫唤,都无人答应。 林香儿被抱着动弹不得,却更认定柴房中有古怪,微红着脸蛋儿扭动着身子,努力地扭头看着白宋的眼睛。 “放开我!” “不放,就不放。” “你害怕什么?这柴房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白宋心头一沉,心说这妮子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白宋表情变化更让林香儿确定心中猜疑。 “你这不要脸的流氓,背着我私会情人不说,如今还把那情人带回了家里。昨夜不晓得在这柴房之中干了多少龌龊之事!” “林小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做贼心虚了?既然你是清白的,那你为何不肯让我进屋?我好心好意为你置办家具,已是不想在计较你深夜私会……” 林香儿说得委屈,泪眼婆娑,被夏商抱着挣扎久了,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 白宋不知女儿心事,见此情形,心说这千金小姐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不过眼下也不好深究,对付女人,一味地讲道理是不行的。 需得动之以情! 只要把姑娘的心撩拨地乱了,一切矛盾都自然消了。 白宋忽然放低身段,凑得林小姐脸蛋儿跟前,鼻尖撩动着姑娘散落的发丝,动情说道:“香儿,你还不明白吗?” 一声“香儿”,直接让林香儿愣住了。 这是白宋头一次这么称呼自己,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 又见两人相对而视,不过一指之隔,奇妙的味道叫林香儿的心变得慌乱起来。 “明……明白什么?” 林香儿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离得那张散发着浓浓男人味的脸远一些。 白宋又更近几分,几乎就要贴到林香儿的鼻尖了。 “香儿,我现在差得不是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就现在这般,即便日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即便把这柴房改造成了皇宫,没有你在,又有什么滋味?你我已有夫妻名分,却要身居两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啊……香儿!” 白宋说得声泪俱下,实为堪比深闺怨妇的深闺怨夫。 这话一说完,别是林香儿,就连一边捶打白宋的丫鬟小翠都羞红了脸。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哎呀,羞死个人了!好好的男人,怎么说话跟姑娘一样……” 小翠都听出白宋的诗句语境怪异,一股深闺怨夫之气迎面扑来,倒是掩盖了诗句的美感。 另一边,白宋怀中的美人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小胸脯顶在白宋的胸前起伏不定,喘得是越发厉害了。 “你……我……我……” 林香儿内心小鹿乱撞,全然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正巧此刻院外有走动的声音传来,林香儿乘机挣脱,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揉着心口,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管家行来,看着林香儿有些惊诧:“小姐,你怎么不在屋中休息?” “有什么事?” “薛神医来了,带来了‘神仙水’,说是可令小姐恢复如初。老爷让小姐去前厅待诊。” 林香儿表情淡然。 白宋听到“神仙水”三字却是表情一愣。 薛神医带来了“神仙水”…… 这是要借花献佛啊! 但林香儿现在根本不需要什么神仙水,她的病已经好了,只需要搭配一些调理的药物便可。 唯一的病,可能就是昨夜染了的小小的风寒。 那薛神医到底要搞什么鬼? “知道了,稍后就去前厅。” 打发了刘管家,林香儿回头看着白宋。 在医术上,林香儿更信任白宋。 白宋没让自己吃薛神医的药膳,自己身体果然好转更快。 自己这病是白宋治好的,今日薛神医再度登门,自然是要听听白宋的意见。 “那个……薛神医带来了‘神仙水’又是何物?” “这个薛神医阴魂不散,肯定有别的目的。” “那……那你随我一道去前厅,将一切告知爹爹。他三番五次前来,总想用药害我……” “没有证据,只要他不露出马脚,即便是你亲自出口,你父亲也不见得会相信。” “那我们当如何?” “顺势而为,只要我在,先确认那‘神仙水’是何物,只要我说不能服用,小姐绝不服用便可。” 林香儿点点头,表情变得凝重,倒是缓解了起先的慌乱。 小声对话后,白宋随林香儿一道往前厅去。 白宋脚步更快,走在了前头。 后面小翠嚷道:“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走小姐身前!” 白宋回头,做凶狠状:“你个小屁孩儿烦不烦?林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你!” “好了!”林香儿打断,看着小翠说,“他是林家女婿,不是什么下人,以后需得以规矩来,叫姑爷。” 正文 第24章 林府近况 林府前厅,家主林庭正尚未出现。 其弟林刚正身居客坐,表情阴郁。 在其旁的是薛神医,半眯着眼,与往常并无异状。 四下无人,林刚正低声说道:“薛神医,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老夫没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若林香儿依旧无碍,替薛家举荐的事情,一辈子都别想再提。” “林先生,您尽管放心,今日老夫已成竹在胸。” 薛神医语气淡淡,并不在意。 林刚正重重叹了一声,无话可说。 有关医术,林刚正并不懂,也插不上嘴。 一连过去数日,林香儿病情不见恶化,好不容易说动的林家老爷子都有退缩之意。 筹备数月之久,一切都要付之东流,林刚正心有不甘。 好在薛神医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神仙水”,估计让林香儿服用之后,病情会急速恶化。 这才亲自带着薛神医上门,要亲眼看看林香儿的近况。 林刚正来了,也带来了新一批的“林宣”。 林庭正在正院中清点货物,然后吩咐下人们好好保存。 不一会儿,林庭正快步到了正厅,先对着薛神医拱手,然后便对兄弟道:“这一批林宣品质上乘,看来二弟你废了不少心思。” 林刚正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林庭正拧眉又问:“只是这一批数量少了些,你也该知道,今年的‘小岁评’将在我们林家举办,往来宾客极多,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人可不少,咱们林家的林宣是镇宅之宝,参加的‘小岁评’的宾客都需要送一些。” “我知道,纸厂的小工已经在全力赶制,在‘小岁评’之前必然会有足够的‘林宣’供给。” “有劳二弟了。”林庭正很客气地一拱手,欲言又止,几分停顿之后小声说,“二弟,你与我出来一下。” 林庭正叫着兄弟出去前厅,在屋檐下小声说着:“‘小岁评’还有半月时间,府上需开始筹备了。‘小岁评’关系重大,办得好不好关系我林家颜面。为兄想着能尽量办得好一些,一切开销当需三千贯钱。” 林刚正皮笑肉不笑:“大哥是林家之主,自当要把‘小岁评’办得风风光光,去年在商河县徐家,花销一共四千贯,今年到了林家,用三千贯钱去办,排场怕是太小了吧。” “这……” “依兄弟之见,少说也要准备五千贯钱,不能弱了咱们林家的名头。” “五千……”林庭正一脸苦笑,“为兄正是想给二弟说说,即便准备三千贯,家里尚有一千空缺,这林府哪儿来如此多的钱?” “大哥,不是吧?你长官偌大一个林家,区区五千贯都拿不出来?” “……哎!前些日子给香儿治病,来来回回花费不少。” “这样吧,大哥尽管放开了置办东西,若是不够,弟弟来凑,就当时借给大哥救急。” “当真?” 林庭正大喜,心说以前可没见过兄弟如此大方过。 自己还在想如何开口借钱,人家兄弟就主动担当,愿意把钱借出来。 虽然是兄弟,但已经分了家,这主家的事哪有让旁系帮衬的?说出去就不好听! “难得二弟如此慷慨,可算是帮了大哥的大忙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那些作甚?” 林刚正的话给林庭正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掌管林家一年有余,却未曾做过一件给林家添彩的事情。 此次‘小岁评’在林家举办,林庭正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幽州十县的世家们都看看林家的风采。 事情说完,林香儿带着小翠和白宋到了厅外。 见父亲和二叔便停下行礼。 林庭正面带喜色,却见白宋跟着,不禁眉头一皱。 不见多话,林刚正轻轻一眼,甩手进了厅中。 林香儿回头:“小翠,你在这儿等我。你跟我进去。” “小姐,为什么他能跟你进去……” 小丫头不服,但很快就被林香儿一个严肃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林刚正看着林香儿,表情古怪。 这林香儿气色一天好过一天,现在这模样哪有半点儿病态? 林香儿与二叔目光相对,笑了笑,再行一礼:“多谢二叔连日来的关心,香儿的病已经全好了。” 林刚正眉头一拧,极不自然,干笑着:“呵呵……如此就好!不过到底有没有痊愈,还需要薛神医看过之后才行。” 厅中,薛神医给林香儿把脉,装神弄鬼许久。 林庭正没有落座,紧张地站在一边。 待薛神医停手,便急切问道:“薛神医,小女的病如何了?” 薛神医满脸堆笑,捋着长须:“恭喜林先生,林小姐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真的?!” “在老夫连日的调理之下,林姑娘的身子已经好转,眼下便是最后一剂药物。” 说着薛神医拿出了带来的一碗“神仙水”。 “此是何物?” “此物名为神仙水,能固本培元,让林小姐不再受瘟疫滋扰。” 林香儿眉头紧皱,看着薛神医手里的药,心里就有些紧张:“既然都说完全恢复了,为何还要服药?” “林小姐有所不知,即便是痊愈了,日后也有可能旧病复发。外面瘟疫肆虐,这一碗神仙水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林香儿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心里更加不安。 一边,林刚正也笑着说:“香儿侄女儿,你可要听薛神医的话。薛神医是名医,绝对不会害你的。” “那……那我带回房中再喝。” “欸……这可不行!”薛神医一改常态,严肃道,“此物乃老夫祖传秘方配制,为保证秘方不外泄,小姐还是当着老夫的面把药给喝了吧。” “什么东西需要当着面喝?”白宋不屑打断,“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林刚正等着白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二叔,他是白宋,这些天多亏了他照顾。” “白宋?就是那个寒门赘婿?” 林刚正表情变得严肃,上下打量了白宋几眼。 连薛神医也看了看白宋,若有所思。 此前,薛神医就已经说过,林小姐身边有高人相助,不然林小姐吃了那些药膳,不该会恢复得如此快。 林府之中,可能识破薛神医计策的人也只有那个让林小姐起死回生的赘婿了。 正文 第25章 老狐狸的尾巴 “都说寒门出贵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林刚正一改常态,竟对白宋出言赞许,“大哥,还是您有眼光,招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想当初,家族之中多少人想看您的笑话,现如今香儿侄女能好好的,您就是最大的赢家。” 林刚正十分诚恳,脸上功夫十足。 这一番表扬,让林香儿脸上多了几分光彩。 这是她头一次带上白宋一起正面见客,需要勇气不小,总担心白宋被人数落,自己不知当如何回应。 现在还好,二叔没有想象中那么刻薄,这倒让林香儿放松了许多。 林香儿毕竟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并未听出二叔明夸暗贬之意。 但身为林家之主的林庭正听了这话,脸上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堂堂士族之首,女儿之命需一寒门子弟入赘方能保住,更可笑的是正是这个寒门弟子的医术,才让女儿转危为安。 林庭正绝不会承认这番结果,即便其中真有白宋之功,在胞弟面前,也不会承认。 “二弟所言差矣,香儿之病能有好转,全仰仗薛神医全心全意照料,也多亏了二弟不辞辛苦给香儿请来了如此大能之人,此番恩情,愚兄尚且不知当如何报答。至于此人嘛……从一开始便是入赘我林家为香儿冲喜的,有他之功,非他所能。” 林刚正笑着,不予反驳,倒是转向香儿笑着询问:“香儿侄女,现如今已为人妇,成婚已有月余,不知何时才能让你父亲抱上孙儿?” 林香儿俏脸一红,害羞低头,轻声道:“二叔休要打趣,前些日子重病缠身,哪有心思……” “现在不是病好了吗?总会有心思了吧?”林刚正说着,又转向白宋,“当我林家赘婿,自当好好努力,能让香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你便是大功一件,可不能掉以轻心。” 白宋直皱眉,他可不是小孩子,一听就知是这个二叔在煽风点火。 果不其然,林庭正听了脸色由阴转黑,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之前就看着白宋不顺眼,现在再看,简直恨不得掐死这厮。 早知道女儿能转危为安,何苦还要轻信算命的给女儿冲洗? 现在倒好,这厮寒门赘婿的身份全城皆知,留在家中碍眼至极,日后必当成为全族笑柄。 尤其是在半月后的‘小岁评’上,幽州各大士族弟子不知当如何借此话发挥? 林庭正想的是如何将这厮撵出林家,偏偏二弟在这时候提出要孙子之类的话,林庭正如何能不生气? 关键他心中之火还不能表露,他是林家家主,事事都要讲求个体面。 若不分缘由就把白宋给赶走了,事情传出去必然败坏林家名声。 这白宋,当真是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林庭正表情阴晴不定许久,白宋开口打断:“二叔,还是说正事吧。” “哦……对对对……正事要紧!香儿侄女,这可是薛神医的独门秘方,你可能不知道,薛神医用此方已给西郊数名百姓治好了瘟疫,可谓是药到病除。”林刚正表情神秘,不似玩笑之话。 林庭正也调整状态,挺直了身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有所耳闻,今日一早在西郊出现了一种叫‘神仙水’的秘药,二十贯一方,换瘟疫症者服药后不出半个时辰便有好转,可谓神迹。” “第一天事情就传开了?”白宋心中起疑,他所料想的,神仙水需要三两日的发酵方能被更多人所知,不想才一个晚上,消息就传到了林府。 “既然林府知道神仙水在西郊出现,那林庭正应该知道这神仙水不是薛神医所制才对。” 白宋心中许多不明,薛神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叫白宋惊骇难平。 “林先生,不是老夫非要多此一举,只是神仙水的秘方已经被人泄露,老夫不得不小心行事。” 林庭正轻咦一声:“泄露?神医何出此言?” “您有所不知,老夫非为了林小姐一人治病,城外众多瘟疫患者,皆是世间生灵,老夫本着医者仁心,凡有难者,老夫见之必救。数日前调配好神仙水曾治好了一位西郊的病人。不想那西郊的病人痊愈之后非但没有感激,反倒借用老夫的神仙水秘方制药卖钱,如今西郊所售之神仙水,皆是老夫配方所制。为了秘方不被透露更多,老夫只能看着林小姐把药喝下,保证留下任何痕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林庭正大怒:“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当真是西郊的贱民,出生卑贱,岂可知感恩?” 白宋一双手攥成了拳头,关节捏的啪啪作响,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腮帮子因愤怒都在发颤。 白宋差点儿没忍住,想跳出去一拳把这老东西给打死。 就这般品性,还神医? 这根本就不是借花献佛,这是要把“神仙水”据为己有! “你怎么了?” 愤怒之际,林香儿自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媳妇儿才是蜜罐子,一句话就给白宋几乎失控的内心多了一丝清凉。 白宋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时候跳出来没法拆穿这老不死的谎言,只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这老不死的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还不算清楚。 他若是为了银子,犯不着打着神仙水的名头。 若只是为了看着林香儿当面服药,更用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薛神医,把这神仙水给我的先尝尝如何?我愿意为小姐试药。” 白宋站了出来。 为小姐试药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林庭正和薛神医都点了点头。 只有林香儿用提醒的目光看着白宋。 白宋淡淡说了一句:“放心,没事儿。” 说罢,白宋接过了“神仙水”,然后放在面前闻了闻。 从味道和色泽来看,这“神仙水”跟自己的“神仙水”完全一致。 再是尝了一口。 白宋便确认了,这“神仙水”的确是自己配置的“神仙水”。 这老不死一定是从曲家买来的。 “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薛神医笑眯眯地问着。 白宋皱着眉,没有立刻回答。 林香儿问:“能喝吗?” 白宋这才点点头,把一碗“神仙水”递给了林香儿。 林香儿虽没有得疟疾,但“神仙水”依旧有预防作用,对身体本就无害。 日后白宋打算把配方公布给县衙,也是希望县太爷能动用朝廷的力量,让邙县附近的所有百姓都能喝上一口“神仙水”,能有效控制疟疾的传播速度。 见白宋点头,林香儿也放心了,一口将药水喝下,将药碗交还给了薛神医。 薛神医见林香儿喝了药,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在此对林庭正拱手:“林先生,日后小姐不必隔离了,也不必服药了,老夫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 “什么?”林庭正有些惊讶,“薛神医,您是说小女已经完完全全好了?隔离都不需要了?连一点儿隐疾都没有了?” “正是!林小姐现在甚至比生病之前气色更好。” 之前家人看着林香儿一天天变好,心里都是高兴,但没有得到大夫的肯定,心里总有几分不安。 现在,薛神医说林小姐已经痊愈,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健康姑娘。 林庭正的眼中终于闪出了一丝泪光。 近三个月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林小姐病了三个月,整个林家也跟着病了三个月。 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林香儿听到此话,即便对薛神医有所防备,也忍不住笑容满面,回望了白宋一眼。 林庭正心中激动,紧紧地抓住薛神医的手,无话可说。 林刚正却是一头雾水,不知薛神医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宋也不懂,这薛神医绕一个大圈,难道就是为了说明林小姐已经痊愈? 之前不是一直想害林香儿的吗? 怎么现在突然变了? 林庭正激动许久,终于说了一句话。 “薛神医之大恩,林家无以为报。愿奉上白银百两,珠宝十副……” 林府缺钱,但为了感谢薛神医,林庭正愿意不计后果! 但薛神医却十分正直地严词拒绝:“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老夫为小姐治病,并非为了钱财,不过是不想见林小姐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 林庭正听了更为感动,激动得拱手屈身行礼:“薛神医不愧是当世大家,如此气度令林某汗颜。若薛神医不屑于身外之物,那今日之恩,林家铭记在心,他日有用得到林家之时,薛神医尽管开口。” 薛神医没有犹豫,立即回答:“眼下老夫倒是有一急事需要林先生帮助。” “薛神医但讲无妨,林某一定竭尽所能。” “老夫年事已高,时日无多,对钱财并不在意,唯心中挂念薛氏一脉永无入仕之品,肯定林先生能以林氏家主身份保举我薛氏长孙入仕为官。若林先生了老夫心愿,老夫虽死亦无憾矣!” 正文 第26章 那位高人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白宋相信,这便是老不死筹谋许久的目的。 只是白宋不能理解薛神医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子而为此小小一目的。 让林家保举他的孙子当官? 这年头,察举制虽然已经废除,但皇帝为了安抚士族之心,依旧保留着推举制度。 只要有士族举荐,有一定名额的人可以跳过科举,直接当官。 林家三年有一个名额,林庭正相信薛神医救了自己女儿,用个举荐名额换女儿一条命,这是一件好事,任何人都不会有所犹豫。 但白宋不知这薛神医乃前朝医官,不知这其中的风险。 没有士族会给前朝的官员作保,万一出事,是有连带责任的。 而且对担保士族的名声也不好。 林刚正已经坐不住了,重重地一拍桌子,狠狠地指着薛神医,咬牙切齿:“老不死的!釜底抽薪这一招,玩得好啊!” 此刻,林刚正几欲吐血,直到前一秒,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这位薛神医还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林香儿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不死的都一开始就没想过怎么害林香儿,他是想借救林家小姐之恩来换他薛家的仕途!可是这老不死的也不想想,林家重要还是一个小姐的命重要,为了女儿的命,姓林的就会把整个林家搭上去吗?” 林刚正怒不可遏,差点儿上前去扯薛神医的胡子。 在林庭正看来,二弟是觉得薛神医的要求太过离谱,赶紧出言阻止:“二弟,切勿动怒,薛神医救了香儿的命,是不争的事实。况且薛家的近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薛神医能有此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林庭正,此事由不得你一人做主,即便你同意,宗亲也不会同意!” 林庭正沉吟着点点头:“是啊,薛神医,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林某一人能做主的。即便您对林家有恩,但此事……” 薛神医表情严肃,低声道:“老夫知道林先生的难处,仅凭此事便要林先生为薛氏作保,有些强人所难。我薛氏一脉乃前朝旧臣,大唐创立至今,尚未有前朝旧臣后辈子弟入仕为官的先例,虽当今皇上唯才是用,没有明言前朝旧臣子嗣不可为官,但各地选官之府却不敢冒大不韪替薛氏作保,此乃人之常情。不过,此事老夫早有准备,保准林先生不会为天下议论所为难,更不会让林家因此事而有损名声。” “哦?薛神医可说来听听。” “现如今,邙县内外瘟疫肆虐,四下一派惨像。若有一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化解瘟疫之难,试问这邙县百姓会不会感恩戴德?事情若是传开,不仅是邙县内外,还有整个幽州,乃至整个大唐,谁不为此力挽狂澜之人歌功颂德?!” “薛神医的意思是……”林庭正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神仙水便是老夫为笼络天下民心所制。明日,老夫便会亲自前往县衙,将神仙水药方公之于众,让邙县瘟疫就此停止。且问,在我薛氏一族汇聚民心之时,再由林家出面作保,还有谁会有半点儿闲言闲语?” “若真如薛神医所言,林家为薛神医作保不单没有半分为难,反倒也有荣光!”林庭正满脸兴奋,若能促成此事,也是自己一桩功劳! 话到此处,薛神医所有谋划尽皆展现。 林刚正才知道自己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傻X! “老不死的!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绝不会让你得逞!这药方分明就是你偷来的!” “二弟,你胡说什么?若薛神医真能医治瘟疫,那也是一桩大大的美事,我林家为其作保,何乐而不为呢!” “大哥,你根本不知道这老家伙有多卑鄙!他……” 林刚正话音未落,薛神医笑着回身,轻声道:“若小林先生心有不满,那不如就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薛氏已无退路,愿意跟小林先生同生同灭。”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香儿的病是薛神医和林刚正的杰作,这事要是被抖出去,林刚正在林家就待不住了。 仅有的纸厂也会被林氏宗亲施压收回,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这老不死的已经没几年可活了,跟这样的家伙拼命根本犯不着!” 林刚正只能自我安慰,看着这老不死的意气风发,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 “哼!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刚正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薛神医也在此刻拱手提议离开:“林先生,老夫心中所想已经尽数告知,待老夫为薛氏一族争得名声时,再上门听取林先生的答复。” 林庭正正有此意:“薛神医慢走。来人,送薛神医离开!” “林先生,就让他送老夫吧。” 薛神医抬手一指,正是白宋! 林庭正有些疑惑。 薛神医再度解释:“林小姐的病能有好转,多少有这位小兄弟的帮助,老夫很看好他,想跟他聊两句。” 林庭正这才点头:“去吧,能得薛神医提点,是你的福气!” 白宋也想单独跟这老不死的聊两句,当即跟上去,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薛神医,请吧……” 一转眼,白宋同薛神医以前以后行出前厅。 至院中不久,薛神医便耐不住轻咳一声冷笑起来:“咳……小兄弟背后有高人支招吧?” “何以见得?” “老夫的药膳,林小姐一口都没吃,每日改吃清粥,那便是看出了大补对林小姐无益。” 白宋不置可否,反问:“你自称神医,也算是懂些医术,但为何要干害人之事?” “害她一人,救我薛氏一脉,这需要选吗?” 白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老朽不是对你有兴趣,而是对你背后的高人有兴趣。看出老夫的算计不难,难的是用针灸之法为林小姐舒缓气血。老夫想让林小姐死,而那位高人却通过你之手让林小姐活,老夫与他虽未见面,但也来来回回斗了好几回合。 恐怕那位高人还在自得意满认为自己赢定了,却没想到老夫最后留了一手顺水推舟,既然他不肯露面,那老夫就把这份功劳给抢过来。此乃兵不厌诈而已。” 白宋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我始终认为但凡行医之人,心底总有善意。你虽行恶人之事,但我还以为你另有苦衷。今日见了,知你苦衷,却不见你有丝毫为难悔恨之情,可见你本心为恶,不配当个大夫。” “黄口小儿,老夫岂是你能品头论足的?” “你以为你赢定了?明日你若敢拿神仙水招摇过市,我背后的高人定让你身败名裂!” “……” 薛神医脚步一顿,看向白宋。 他了之所以让白宋相送,不过是怕白宋背后的高人。 他相信邙县附近,能调配出神仙水的,也只有白宋背后的高人。 他要让邙县百姓都相信神仙水是他的配方,必然会引来那位高人的阻挠。 薛神医知道自己还没有赢,但明日去县衙邀功势在必行,就算那位高人亲自出面,薛神医也相信自己能得到邙县百姓的认可。 两人已至府门,白宋停下了脚步,没有多话,转身离开。 …… “神仙水”不是什么复杂的药方。 以薛神医对药物的研究,只要自己尝一口,药里面包含了什么成分,能猜个8九不离十。 他自然能复制出一份“神仙水”来。 即便不是完全相同,但只要有关键的青蒿,药效都是相差不多的。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白宋是想用神仙水积攒一部分起步资金,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老不死的。 为了家族命运,根本不图钱,直接就要去县衙公开药方。 他这么一闹,赚不到钱不说,甚至会被污蔑成窃贼。 关键这薛神医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医者仁心的圣人,不为钱,为了天下百姓公开药方。 自己这个真正的创始人,反而成了一心赚钱,不顾民间疾苦的医道败类。 这种对比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若对那些百姓说自己原本就想要公开药方的,只是要等几天,谁信? 白宋回到柴房,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柴火上,狠狠批了两个时辰,直把自己累得抬不起手。 “哥,你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打的火?”妹妹看着哥哥的表现,唯唯诺诺地问着。 白宋摆摆手:“不行,我要出去一趟!” 丢下斧头,白宋直奔后院的狗洞。 等白宋去了一看,昨天还有的狗洞,今天就被堵上了! 白宋只能愤愤得返回,往柴房里的干草堆一趟:“妈的,事事不顺,洞子都被堵了。” “哥,你为何要这么着急出去?” “反正有要紧事!不行,我去找香儿说说。” “啊?嫂嫂不是不让哥哥外出的吗?昨天刚挨了打。” “不行,我必须出去!” “咳咳……恩公,可否让我带你翻墙而出?”柴房深处,躺在床上休息的李舒望轻声开口。 “你?你这身子都没恢复。” “心中气闷不假,但昨日治疗已让我恢复了许多,这院墙不高,带着恩公翻墙而出不难。” “那行,赶紧的。” 白宋心中已定,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正文 第27章 谁家之药方 白宋由李舒望带出,亦用李舒望带回。 离开林府,白宋直奔西郊。 他心中着急,无奈李舒望伤重未愈,没法急行。 “李姑娘,我心中着实着急,要不……” “恩公快去,小女子慢慢寻来便是。” “那好,我此去西郊曲家,姑娘到了西郊,看到西郊卖药的人家便是了。” 说完,白宋不顾身后美人,撒腿狂奔起来。 身后,李舒望却拧眉疑惑起来:“西郊……曲家……不是昨晚那三个突厥人的暂留之所?” 一瞬间,李舒望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右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我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李舒望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想要拔剑去追,但剑未出鞘,人却已趔趄着半蹲地上。 抬头再一看时,白宋身影已然远去。 …… 此刻,邙县西郊—— 曲家屋棚外已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各家各户衣着各异,表情却是一致。 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高举过头,整齐划一喊着“退钱”的口号。 “退钱!” “退钱!” “退钱!” 百姓各个义愤填膺,喊声震天动地。 屋棚下的曲家三口畏畏缩缩聚在一起,紧闭着房门不敢轻动。 今日一早,桑桑满怀欣喜带着“神仙水”出去宣传,所有一切都按照白大哥的剧本行事。 因曲家婶子大病痊愈早有传言,自曲家内部传出“神仙水”一说,很快便被人信服。 只是听闻买卖方式之后,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为求一试,疾行十里去旁边镇子找来了患病的富家人,取二十贯钱换了一碗神仙水。 不想病人服下神仙水,仅过了半个时辰,气色明显好转。 此一幕,被西郊众人亲眼目睹。 一瞬间,神仙水之功效得以验证,周遭百姓尽相传告,有病人家无不尽心竭力拉拢人头,希望能凑足五人。 前半日,曲家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只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二十贯钱的人家倒是少数,喧闹者多矣,却只收了三方药钱。 曲家夫妇本不信这小小汤药能以二十贯之价售出,半日之间收了六十贯铜钱,他们尽其一生也不曾得见,一时间欢喜万分,对白宋更为钦佩。 但好景不长,直到午时之前,一无名老者买下第四方药后,情况发生了逆转。 又过了两个时辰,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 说这“神仙水”乃薛神医祖传之秘。 曲家婶子之所以能痊愈,乃是薛神医秘密问诊,让曲家婶子服用了神仙水。 不想曲家人不思报恩,反而盗窃神仙水的配方用以卖钱。 人家薛神医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这曲家三口竟昧着良心要价二十贯! 如此卑鄙无耻的作派简直是人神共愤! 谣言传出之际,曲家人已收到了近三百贯钱,提前准备好的存钱箱子足足装了三箱。 现如今,所有人都认定此事乃曲家三口偷盗骗钱,口中喊着退钱不说,已经着人上报官府,要治这一家三口重罪! 桑桑一家何曾想会有如此祸事,听着屋外喊声阵阵,自家人只能依偎一起泪流满面。 “咱们一家闯祸了,这三箱钱咱们是有命赚,没命花了。” 曲叔抱着妻女痛苦不已,心中更是悔恨。 “我就说嘛!以白宋之能,何以得灵丹妙方?恐怕这神仙水是他从薛神医哪儿偷盗过来的!此子不敢自行售卖,却叫咱们一家成了替罪羔羊!” “爹!白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桑桑抹着眼泪,坚定地反驳着。 “傻丫头,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念着你的白大哥呢!你自己没发现吗?这白宋自从去了林府,人已经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白大哥是变了,但那是变得比以前更好了!白大哥是正人君子,是天底下最有能耐的人!” “姓曲的!”一边,黄氏推开了丈夫,严肃道,“你忘了自己的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咱们一家的命又是怎么捡回来的?咱们一家都欠着白宋的命,今日有此,不过把命还给人家罢了。” 黄氏说得义正辞严,却也从侧面默认了丈夫的猜想。 他们根本不相信这神仙水是白宋调配出来的。 只有桑桑心中认定,绝不更改:“爹,娘!白大哥不会骗我们,这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坏,我们是被冤枉的!” “呵……冤枉的?”曲叔惨笑一声,“你听听外面多少人?有谁会相信咱们是被冤枉的?”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邙县衙役踹开了房门,手掌佩刀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曲恒,有人告你一家三口以治病之名榨取暴利,尔等跟我去县衙走一遭吧!” “官老爷,咱们……咱们是冤枉的……”曲叔见状,哭着下跪扣头。 衙役并不理会,低笑一声:“呵,喊冤的事情留着跟县太爷说去,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把人给我铐上!” 后面衙役来势汹汹,不顾一家三口体弱,直接就上了脚镣。 这可是重刑的待遇! 曲家三口被羁押出门,外面百姓发出震天喝彩,直呼“青天大老爷”。 衙役还是头一次办如此风光之事,在成群的喝彩声中挺直了腰板,扫眼屋中三个大箱子。 走近打开一看,里面数不清的铜钱混杂着散碎的银子,简直无法形容。 衙役脸都绿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西郊的贱民家庭,居然在短短半日之间就收敛了如此巨额的财富。 “这一家贱货!真是反了天了!一人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来人,把赃款带上!请大老爷过目!” 后面又进来六个衙役,看到这几箱子铜钱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先是两人抬一箱,箱子纹丝不动。 后是四人抬一箱,箱子到门口就气喘吁吁。 最后六人抬一箱才能勉强施为。 三个箱子请了十几个百姓帮忙才准备打道回府。 曲家三口已在队伍中泣不成声,这一去县衙,怕是在牢房里就要被折磨掉半条命。 这一去,一家性命休矣。 衙门的队伍正要返回,白宋气喘吁吁赶到,看到如此情形,脸色惨白如纸。 “这是为何?为何平白无故抓人?” 白宋高声嚷嚷,引来无数目光。 为首的衙头上来询问:“你是谁?” “我是白宋,是曲家邻居!” “哦?就是那个入赘林家,给林小姐冲喜的赘婿是吧?” 衙役话音刚落,周围无数议论,尽是鄙夷之色。 白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推开身边两个年轻的衙役,直接将桑桑抱在了怀中。 两个衙役不忿,正要拔刀,却被衙头抬手阻止。 “哎哟,别拦着呀,这是多好的戏码?林家赘婿在外念着别家闺女,哎哟喂,这事儿再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下可少不了精彩。” 衙役们一听,脸上尽是坏笑,也不再阻拦了,插着手,尽情的享受这一幕风景,也想让周围的百姓瞧个够,好让这事儿再邙县内外再传开一些。 “桑桑,你先别哭……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大哥,他们说你的药方是别人家的……他们一定是冤枉我们了对不对?呜呜……桑桑好害怕……” 一听这话,白宋一切都明白了,恨得是咬牙切齿:“姓薛的老不死!老子一定要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诶诶诶……嚷嚷个什么?赶紧道个别,咱们还有任务在身,急着回去复命。” 白宋不肯退让,低声道:“药方是我给的,曲家三口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办事,你要要抓就来抓我!” “哈哈哈……”衙役们都乐了,指着白宋,“没想到这赘婿还是个痴情的种,掉脑袋的事情居然还想给情人顶包?省省吧,你以为县太爷是傻子?就凭你个赘婿也会懂得药方?” 周围的看客把白宋当做笑话。 但怀里的女人却已是感动得心都碎了。 桑桑哭着,看着爹娘:“白大哥愿意为了我们豁出性命,你们还不相信白大哥的为人吗?” 曲家夫妇有些诧异,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带着几分愧疚,低着头,看着地面黄土。 “白大哥,你走吧,桑桑不值得你这样……”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咱们又没罪,他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衙头冷哼一声,手里县太爷压印的收监文书一抖,“看清楚了,咱们是奉命行事,不管曲家三口有没有犯法,也要等到县太爷升堂之后。别挡道了,赶紧闪开,老子已经给足了林家面子,别不识抬举。” 白宋这才冷静下来,大感事情棘手。 既然有收监令为证,他继续阻拦就是阻挠公差办案,严重会被直接杀了。 白宋不会功夫,也没有深厚的背景,此刻与衙役较劲非明智之举。 “好,我不阻拦各位公差办案,但我想一路陪着曲家去县衙可以吗?” 此事不合规矩,但衙头喜欢看这类苦情戏码,带着几分戏谑,点点头:“嘿,本差就喜欢重情之人,你既然要送,那便送吧。” 白宋点头,感受到桑桑颤抖的娇躯不忍松开怀抱。 “桑桑,你放心,白大哥陪着你,陪你去见县令!此事因我而起,不管是谁,我一定不会你蒙受不白之冤。” 正文 第28章 有理行天下 未时。 林庭正行步如风自前厅入后院,穿过后院长廊直入女儿居所所在小院。 身后跟着一众家丁半躬身子飞快跟随,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熟悉老爷之人心中清楚,老爷如此便是心中气急,谁都不敢去招惹。 一入女儿的小院,林庭正便忍不住怒吼道:“白宋何在?!” 林香儿正待闺中,守在窗口,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折弄着妄图伸进房中的梅花。 忽见父亲在院中怒吼,心里疑惑,赶忙开门出迎。 前不久才听薛神医说了,林小姐大病痊愈,已无任何担忧。 刚接受如此好消息,林庭正当是异常欣喜才对。 可现在林庭正满脸怒容,双目喷火,不知所为何事。 林香儿快步出门,到了院中,急问:“爹,何事让您如此生气?” 林庭正单手扶着胸口,努力顺气,牛眼瞪得斗大。 “白宋!把白宋给我叫出来!” “白宋?”林香儿不觉有异,小声回应,“白宋不是一直在柴房吗?” “赶紧把人叫出来,老夫要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爹,白宋到底怎么了?” “这混账东西在外面要把咱们林家的脸都丢尽!”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宋在家中,不可能出去!” 林香儿很肯定,因为她已经下令把狗洞给堵上了。 凭白宋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悄悄外出。 “赶紧把人给我叫来!” 看爹爹如此愤怒,林香儿也不敢多话,赶紧往柴房去。 打开柴房一看,里面除了妹妹白柔,不见白宋踪影。 林香儿脸色一白:“你哥呢?” “哥……哥哥……”白柔欲言又止,“哥哥他出去了……” “出去了?!”林香儿表情更加难看,“那洞子已经堵上,他如何出去的?” “哥哥翻墙出去的……” 一瞬间,林香儿的脸上唯有落寞,来时的神采荡然无存。 不知为何,听到白宋又偷偷外出的消息,林香儿的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又出去了……连人都关不住,何谈关得住心?他那样的身板,连翻墙都要出去,到底是为何?或许……或许是真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经意间,林香儿在默默安慰自己。 如果白宋只是出去做一些紧要的事情,她可以理解,只要不去见那个穷苦人家的姑娘…… 而在这时,林庭正也跟了过来,探头一看柴房里面,表情再变。 “人呢?!” “女儿……女儿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整个邙县都在传!我们林家的女婿在为一盗匪女子击鼓鸣冤,对薄公堂,白宋为了救那女子,不惜阻拦官差,大闹县衙,连命都不要了!” “不……不可能!”林香儿神情恍惚,轻轻地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了墙边。 “这寒门贱民,真是不知好歹!私自出府不说,还敢与别的女人有染,居然还闹得满城皆知!传令下去,立刻将这贱民抓回来,然后乱棍打死!” 后面跟着的家丁,连声应道:“是,老爷!” …… 于此同时。 邙县县衙早已围满了百姓。 县衙已有许久不曾有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案子了。 涉案金额众多,案件牵涉药物关系邙县民生,更兼儿女情长的戏码,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 曲家三口已被押解至公堂。 白宋一路跟随,片刻不离桑桑。 这一路曲家三口内心煎熬,一到公堂之上,看到堂上“公正廉明”的牌匾就吓软了,瘫在堂下动弹不得。 只有白宋一脸阴沉,笔直站着,看着年近六旬的县令大人没有丝毫动容。 县令柴管乃当朝第一批进士,于八年前下派邙县担任县令。 此人无功无过,为官中正,只是时日久了,难免有些懈怠。 今日这案子比较急,柴大人也是粗略耳闻,只是对今日案子的涉案金额感到颇为震惊。 柴管正要发话,见白宋站在堂下不动声色,不禁皱眉。 侧方执笔的师爷见之,会意呵斥:“堂下何人?为何见了县令大人不跪?” “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功名。” “既没有功名,那便不可不贵!来人!将此人……” “慢着!”白宋抬手打断,“我乃林府赘婿。” 这时,一队人推开人群,到了人群的最里层。 一个家丁低声道:“刘管家,那不就是白宋吗?您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吧?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咱们林家的人!抓住他可不直接打死算了!” “这里是县衙!谁敢乱来!事情已到此地步,先看看再说。 …… “林府赘婿?!” 外面观望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讥笑者众多。 关键是白宋说着话的语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林家赘婿。 “如此卑贱之身份也能如此趾高气昂地说出口?当真是不知廉耻,不知贵贱!” 师爷摇摇头,不屑地记录下白宋所说的话。 “即知自己身份,还不下跪?!” “师爷,何等人见县官可不跪?” “秀才。” “秀才可不跪,林氏族人要跪。听师爷的意思是,这邙县林府的人还不如秀才?或者师爷是想说士族子弟不如秀才,是这个意思吧?” “……”师爷一顿,皱着眉头放下笔来。 林家在邙县是上上流家族,放在幽州也属于上层。 士族之间关系紧密,各族之间又是相互照应,士族所掌握的能量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撼动的。 柴县令也是寒门出生,初入邙县处处受人排挤,能在此地站住脚,全仗和林家搞好了关系。 林府赘婿的身份虽不好听,但终归是林家府上的人,更不同于下人,名义上算是家族直系子弟。 从律法来讲,倒是没说士族子弟能不跪县官。 但听白宋这么一说,若强逼着这厮下跪,倒是真给人一种士族子弟不如秀才的感觉。 邙县的士族子弟还没有去参加科举的,人家压根儿看不上。 这一跪不要紧,传出去不仅是得罪一个林家,还是得罪了所有的士族。 现在士族和皇室和寒门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若此事引发一些问题,柴县令丢了乌纱帽事小,事情闹大,可能还会丢了小命。 师爷有些为难,擦了擦额上细汗,求助似地看着县太爷。 柴县令强作镇定,沉默了片刻,直接转移了话题:“今日有县民状告曲恒一家三口冒医行骗,为私敛财,按律……” “等等!”白宋打断,“何来冒医?何来行骗?” “外传神仙水乃薛神医所配,是曲家人偷盗他人药方,以治疗瘟疫之名收取巨额诊金。” “师爷,您自己都说了是传言,既然是传言如何能够当真?仅凭一句传言就能抓人吗?”白宋话音一顿,“那学生也要问问,今日是谁告的状?” “是数百县民。” “神仙水的药方可是这数百县民配制的?” “都说了是薛神医……” “既然传说是薛神医的配方,那为何薛神医不出面告状,反倒是数百县民?这数百县民可不是受害人,连受害人都没有的状子如何能立案?” 一番话,师爷又被堵上了。 不是师爷水平低,是小县县民普遍简单,从来没有敢理直气壮在公堂理论的。 一般人,只需要县太爷拍一拍惊堂木,堂下谁人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师爷就算不是县太爷,那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日突现白宋,可不管什么尊卑,只要道理在手上,谁都不怕。 这样的外来者,县衙的大小官员,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 白宋说得没错,既然都说方子是薛神医的,薛神医没来告状,这案子就不成立。 师爷哑口,白宋接话:“至于敛财嘛,从始至终都没有强买强卖,曲家的神仙水是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有人觉得价钱太高……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一条人命,难道二十贯都不值?还有听闻有人以九千岁的血治病,一方一百贯!大人为何不去把那人抓起来?”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的议论渐渐小了,嘲笑声逐渐消失。 百姓脸上剩下的只有疑惑和不信。 这还是那个书呆子白宋吗? 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不是他说的话多好,而是他身居公堂,临危不乱的气度。 就凭他站在堂下笔挺着腰板就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柴县令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眼神中也没了先前的戏谑,倒是有几分惊喜。 “若没记错,此子也是寒士……如此气度,纵观幽州士族公子之间,也数罕有之人。” 柴县令有了几分精神,挺起了胸膛,正色着一拍惊堂木。 “啪!” “好个小儿,满口诡辩!本官审的是曲家三口,与你林府赘婿何干,给本官速速退下!” “我白宋自丧父母以来,蒙受曲叔屈婶照顾,我与桑桑更是青梅竹马,情同兄妹。我与曲家虽无血亲,却胜于血亲。曲叔便是我父,屈婶便是我母,此事如何与我无关?” 看白宋依旧不见退意,柴县令嘴角上扬,大声道:“好!本官今日就听你之言将此案压堂候审,明日传来薛神医与曲家三口当堂对证,看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正文 第29章 兄妹情深,感人肺腑 “将疑犯收监……” “先前已经说明,此案并不成立!没有原告, 既无被告!除非薛神医现在来衙门递上状纸,否则不能照犯人对待曲家三口!柴县令,您应该马上放人!” “放人?”外面的百姓们忍不住起哄质疑,“现在放了,保不准明日就找不到他一家三口了。” “曲家根本没有犯案,既然行得正坐得直,绝不会畏罪潜逃!” 白宋大声回应,又盯上即将退去的柴县令,“柴县令,今日若不放人,明日我便去州府给曲家三口讨个公道!” “这狂徒好厉害!”师爷瞪圆了眼珠子,胡子都翘起来了,“柴大人,不能让这厮得寸进尺!” 所有人都对白宋的张狂深感气愤,唯独这位柴县令神色如常,对白宋种种无礼视而不见。 反倒是摆摆手,淡淡说了一句:‘既如此,便放了吧。’ “柴大人……”师爷有些诧异,觉得柴县令今日有些反常,但在公堂之上不好多问,想想也只有不甘地摆了摆手。 见状,白宋连声催促官差给曲家三口松开脚镣。 桑桑一家脱了脚镣,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血色,也恢复了少许精神。 桑桑激动万分,不顾周围重重目光,扑入白宋怀中,放声大哭。 “啧啧啧……不知廉耻!当真是不知廉耻!” “林家赘婿居然在外还有别的女人!也不知这林家小姐和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周围议论声四起。 在外等候许久的林家家丁们气得老脸通红:“刘管家!这厮简直把我们林家的脸都丢尽了!” “放肆!胡说什么!”刘管家一声低喝,打断了家丁们的议论,然后一回身,对后方议论的百姓们大声说,“你们这些贱民,胡说八道些什么?刚才没有听到吗?这二人情同兄妹,曲家夫妇如白宋养父母一般!我林家之人,即便是出身寒门的赘婿,也懂得知恩图报!兄妹二人遭逢大难,相拥而泣,有何不妥?如此感人肺腑的画面,却被尔等贱民形容为龌龊肮脏之事,简直是不可理喻!谁敢再侮辱林家,小心老子打断他的腿!”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儿?”有人不服,喝问。 却又一人拉住同伴,小声提醒:“嘘,这是林府管家,咱们可招惹不起。” 有刘管家出言呵斥,周围的议论逐渐小了,即便还有几人看出这相拥的男女不似寻常兄妹之情,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刘管家,您怎么还帮那赘婿说话?他跟那女的,绝对有问题!” 刘管家回头一瞪,指着家丁的鼻子:“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有你好受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白宋和这民家女子不过是兄妹之情,白宋在公堂上如是说,你们也亲眼看着,所有百姓都亲耳听着!谁要敢胡说八道,就家法伺候!” 有识趣之人立马点头称是:“刘管家所言极是,今日之事乃我林家赘婿为养父母挺身而出,不惜生命!此事足见我林家之人各个情深义重,不惧凶险,兄妹二人在公堂之上相拥而泣,足见兄妹情深,日后必为邙县一代佳话,广为流传。” 刘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多注意点儿,随后几日邙县内有人胆敢胡说,就把人先打了!出了事,老爷会担着。” 说完,刘管家这才慢悠悠地走了上去,让身后的家丁们都收敛怒容。 “小姐请姑爷回府。” 白宋见刘管家来,不禁眉头一皱,可刘管家叫自己一声“姑爷”实是一反常态。 桑桑还在白宋怀里哭着,泪水已湿了一片。 曲叔见林家的人来了,有些畏惧,小心走到女儿身后,拍了拍:“桑桑,咱们该回家了。” 小姑娘着实让人心痛,白宋轻轻拍打着对方软软的后背:“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没有做坏事,明天我一定叫那散播谣言的卑鄙小人身败名裂。” “呜……谢谢……谢谢白大哥……” 桑桑哭得累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白大哥的怀抱,闪动着一匡眼泪满是感激。 今日若没有林大哥, 他们这一家不知当遭受何等待遇? 短短数日,白大哥已经连续救了自家两次。 桑桑心里清楚:“白大哥的恩情,桑桑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 “回去吧,不用担心明日之事。” 桑桑点点头,却是白宋先跟着林府家丁出了县衙。 看热闹的人群尚未散去。 尽管县太爷没有定罪,但在百姓心中,曲家三口依旧是骗子,不少人在身边指指点点,各种声音都有。 曲叔抬不起头,想要拉着女儿先回家。 桑桑不肯离开,望白大哥的白影,噙着眼泪。 “爹,娘,你们先回去吧,女儿想在这里多看看……” 曲叔低着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硬拉着女儿衣袖。 桑桑心意坚定,始终不动,加之周围闲话者太多,曲叔只能一声叹息,带着媳妇先行回家。 案子没结,曲家三口没有被收监已是奇迹,一切都是白宋的功劳。 桑桑渐渐平静,忽然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白大哥在,天就塌不下来。 桑桑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上了白宋的步子,在朝着林府的方向慢慢走。 几分钟后,桑桑跟着白宋已经走出了县衙所在的长街,双方所隔也就五六丈。 路上行人穿行,但桑桑能看到白大哥的半个背影,如此就足够了。 但不知何时,一个背影挡在了她和白宋之间! 那是一个步伐混乱的女子,一步一顿,脚下速度却是极快,混在人群之中一点一点朝着林家队伍靠近。 这女子本不在桑桑的注意之中,可当对方距离林家队伍越来越近,右手忽然放在了身侧的剑柄上。 一股如实质般的杀机锁定白宋,而在林家家丁包围下的白宋却丝毫没有察觉。 桑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杀机是什么,只是感觉一种强烈的不安。 她感觉前面的女人对白大哥有危险,但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做,还不能确定。 桑桑莫名地紧张起来,一双小手扣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 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大喊提醒白大哥小心,若是让白大哥知道自己一直这么跟着他,又会不会有些难为情? 桑桑一犹豫,前面的女人距离自己的白大哥更近了!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 桑桑后背发凉,赶紧在路边捡了一块不知从何家屋檐掉落的瓦片,在院墙上用力砸碎,选了一片尖锐的残片,颤抖着攥在了手心。 然后加快了脚步,改走为跑…… 正文 第30章 赴死,无悔 为追上白宋,李舒望一路强撑,好不容易行至西城口,就见白宋随一众官差进入县衙。 在县衙,李舒望不好动手,只能躲在围观的人群中等待机会。 李舒望并不为白宋在公堂之上的胆气所折服,反倒对这个男人的本性更加清楚。 “出生寒门,毫无气节,入赘世家,不知羞耻!明明已有妻子,却跟外面的民家女人不清不楚。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这样的人,也难怪会在昨夜如此羞辱自己!只是可惜了一身好医术!” 李舒望跟在林府下人的队伍之后,出手之前想了许久。 最终,李舒望还是不能原谅白宋! 她将手放在剑柄,努力调整气息,力求不让自己的伤势影响自己的致命一击。 李舒望忽然加快脚步,已经到了白宋身后。 而白宋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却浑然不知,正是最佳时机。 却在这时,李舒望感觉身后有人急速接近,本能地一转身,正看见先前在县衙受审的民家姑娘冲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块尖锐的残瓦。 桑桑孤注一掷,爆发出这辈子都没有爆发过的狠劲儿! 就在最后一瞬间,她已经确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要杀白大哥。 这一刻,桑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任何结果,只知道一定要在对方出手之前,偷袭得手,她这一击对准的是李舒望的后脑,力求一击毙命! 可惜,桑桑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就算作出了拼命的打算,在从小接受训练的李望舒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李舒望一回身,左手握住剑鞘,以剑柄的一头网上一顶! 剑柄一下打在桑桑的手腕关节处。 桑桑吃痛,手上一软,手里的瓦片也掉在了地上…… 桑桑脸色惨白,知道自己已失去了机会,下意识地叫喊:“白大哥……” 声音刚刚传出,李舒望右手双指聚气点在桑桑咽喉处,桑桑瞬间感觉身子的体力被抽空,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嘶哑的低吼! 不管再怎么用力,桑桑的声音也只能在咫尺间传递。 …… 白宋回头,看到的是人头攒动的人流。 从县衙退出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即便已经走出了主街,前后左右依旧全是人。 白宋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感觉像是听到桑桑在喊自己。 可现在又没看到人…… “磨磨蹭蹭干什么?今日之事可没有结束,回到府上,有你好受的。”刘管家在身后推了白宋一把。 白宋打消了心中疑惑,看着刘管家,笑了笑:“多谢刘管家。” “啐!”刘管家不屑,“我有什么好谢的?” “在县衙之时,刘管家力排四下非议。” “我不过是维护林家声誉,与你无关。” 白宋不再多说,继续随队伍往林府方向返回。 …… 人群中,两个女人手挽手转入无人的小巷,腻在一起的样子有些古怪,但一般人见了都会当做是一对姐妹。 待到无人处,李舒望便不客气地将桑桑往地上一推。 桑桑浑身无力,瘫软地倒在地上,手肘已在地面磨出了血口子,却也不敢吭声。 她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便是九死一生。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为白大哥拖出了这个杀手。 只要白大哥没事,自己的生死就轻了许多。 “贱女人!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望舒一声娇叱,拔出佩剑架在桑桑的脖子上。 桑桑双眼一闭,扬起头,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坚定,只有眼角多了两道泪痕。 李望舒绣眉微跳,变得犹豫起来。 “这分明是个普通民家的女孩,为何如此镇定?” “你不怕死吗?!”李望舒喝问。 桑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方的一犹豫,让她心中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 眼泪更多了,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李舒望记得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在县衙见过。 昨夜跟踪那三个突厥人,发现那三个突厥人带着一车不认识的草药到了这个女人的家院之中。 这年头,跟突厥人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好人! 至少李望舒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女人跟那个淫贼,还有那三个突厥奸细,都是一伙的! 李舒望把心一横,不再犹豫,一剑直刺桑桑心口。 “啊!” 桑桑低沉地痛呼了一声,脸上血色全无,因为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心口被长剑刺入,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剧痛之感无比真实。 “求求你,放过白大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白大哥的命!呜呜……” 这便是桑桑最后的心愿! 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小姑娘语速很快,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法说出唯一的期望。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杀白大哥,不管白大哥对你做过什么,我愿意替白大哥去死……” “噗!” 一股腥气迎面扑来…… 桑桑愣住了,感觉视线都被鲜血所染红。 万没想到,最后一瞬间,那杀手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溅了桑桑一脸。 人跟着就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似比桑桑更差。 “你……你……你……” 桑桑有些错愕,甚至忘了胸口的伤。 看着地上的剑,剑锋的血迹证实着刚才那一刺并未深入体内。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桑桑努力地克服心中恐惧,想要捡起身侧的长剑。 可惜李舒望那一指点血让桑桑浑身无力,眼看长剑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千山。 桑桑拼尽了全力,趴在地上一点点挪动,眼看就要摸到长剑,李舒望却先一步起身,将自己的剑捡了起来。 绝望再此袭来,桑桑没有再哭,只是趴在地上,再度闭眼。 “那种……那种卑鄙……无耻的奸贼……有什么好值得为他去死的!” 当李舒望再次将剑握在手中,心里的杀机却不知怎么消失了。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昨夜突厥奸细跟她交易的情形,而是那个淫贼一路相拥护送这个女人到县衙的情景。 那个淫贼为何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子胆敢阻拦官差,没有半点儿功夫,没有半点儿身份,竟然大闹公堂。 而这个如此普通的女人,居然也能毫无畏惧地为那个淫贼去死! 李舒望不服,若突厥奸细都如此重情重义,那大唐江山怎么办? “你……你为什么杀白大哥……”桑桑努力地翻身,靠在院墙上。 “因为……因为他是突厥奸细!” “不不……不可能,白大哥不可能是突厥奸细!” “昨夜我亲眼看见你们跟三个突厥人在院中秘密交谈!” 桑桑一听,脸上满是希冀,如果真是这样的原因,那其中必然存在着误会! 只要解开误会,这个杀手就不会再去找白大哥的麻烦了。 “姑娘,你……你听我解释,白大哥是好人,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好人。” 桑桑激动不已,拧着淡淡的眉毛努力地想要坐直,然后开始给李舒望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正文 第31章 妻打,夫受 事情并无繁复,不过与三个突厥商人做生意而已。 桑桑说白大哥只让三个突厥人进山采药,却不说采药用于何处。 桑桑不知那三个突厥人的来历,但自己和白大哥的身世却清清楚楚。 说到后来,桑桑陷入回忆,和白大哥一起的点点滴滴并不能吸引李舒望的关注,桑桑自己去说得满心憧憬。 李舒望伤势有复发征兆,听桑桑说着故事,自己也瘫坐在地试着调息。 她并未完全在意桑桑的话,但桑桑满怀憧憬的小女人模样却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民家女孩,实在无法跟突厥奸细联系在一起。 李舒望开始相信桑桑,但心里不会相信那个淫贼! 听桑桑所言,心中疑虑更多。 “既然你跟那个淫贼从小一起长大,可曾见过他在哪儿学过医术?你说他是个文弱书生,从不与人争执,可今日他大闹公堂又如何解释?” 桑桑按着自己的伤口,拧眉回忆:“白大哥说,他入赘林家之后每天都要照顾林小姐,耳濡目染下,多少学了一些医术。” “一些医术?他会的可不止这一些医术!他的手法相当了得,怕是许多名医都不能与之相比!你的这位白大哥根本就是有问题!” “白大哥他……他的确是有些变化……入赘之后,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李舒望灵光一闪:“说不定你记忆中的那个白大哥已经死了,现在的白宋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白大哥,他是一个突厥奸细,还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淫贼!” “不是的……不是的!”桑桑连连摇头,“白大哥虽然有些的变化,但白大哥还是白大哥,白大哥不会勾结突厥人,不会是奸细。更不会是淫贼,白大哥是天底下最善良正直的人……” 说到白大哥的好,桑桑有用不完的赞美,即便十分虚弱,说话吃力,眼中却始终闪着光明。 “白大哥,白大哥……你这女人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 李舒望心中莫名烦躁,一声低喝,牵动体内气血,嘴角又溢出血来。 “你……你又吐血了……” “别……别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管!” 李舒望艰难地站起,不想在听这个女人的说话,也不想再杀她。 提着剑,一步步朝着小巷口走去。 走了没两步,李舒望忽然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巷子口。 …… 白宋已回林府。 从后门入,刘管家立刻遣散了随行家丁,然后带白宋到了后厅书房。 书房内,林庭正脸色铁青坐在书案前,妹妹白柔在门口低头跪着,脸色同样难看。 这妮子见了白宋,也么往日精气神,只淡淡地投来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低头。 书房中气氛非常凝重,白宋目光和林庭正对视,很快眯了起来。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而刘管家一路低调,说明这位岳丈大人不想让此事被外人所知。 现在少不了问责,却不再正厅,而在无人的书房,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跪下……” 林庭正撇了白宋一眼,挤出两个字。 白宋根本不予理会,反倒将身边的妹妹给拉起来,一边拍打妹妹身上的尘土,一边低声说:“起来,你又没犯错。” “哥……”白柔弱弱地给了一个眼神。 话音刚出,林庭正所在方向发出一声脆响。 崭新的青瓷茶盏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林庭正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老夫让你跪下!” 面对林庭正的愤怒,白宋却由显淡然,反问一句:“因何而跪?若因您是我岳丈大人,小婿下跪无可厚非,不过我在林家许久,林老爷可有一时半刻将我当做林家的女婿?” “来人!来人!” 林庭正气胡子冒烟,心说平日里从未正眼看过此人,没想到这厮居然狂妄到如此地步。 书房外,两个家丁待命,一听老爷传话,二话不说带着长棍进入,一左一右把白宋给架住了。 “哥……你们要干什么?快把我哥放开!” 白柔在一边尖叫,但身子过于瘦小,被刘管家一人轻易地拦住了。 面对此时情形,白宋并未过分惊慌,甚至对这样的局面早有预料。 此时此刻,白宋并无任何依仗,但生而为人,自有一身傲气,并非一切都要有所准备才敢面对。 白宋把心一横,低喝道:“此事与小妹无关!有什么冲我来!我私自出府坏了规矩,按照你们林家的规矩,打便打了,我认!” “事到如今,还如此猖狂!你以为今日之事仅是你私自出府那么简单?!” “除此一条,我还有什么错?” “现在整个邙县都是我林家赘婿和一民家女子的风言风语!我林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外界传言如何当真?今日外出全为救人,况且我在县衙当着所有百姓也说了,我与桑桑情同兄妹,曲家夫妇待我如子,林家子弟,自当有所担当,此事如何能袖手旁观?” 林庭正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下人都不如的寒门子弟,居然有如此多歪理邪说。 “臭小子!来了林家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涨了不少。” “我不过就事论事!林老爷,今日之事你不能打我!你若打我,便是默认了我与那民家女子有私情,这才是真正的让林家颜面尽失。若林老爷真是为了挽回名声,便该坦坦荡荡当此事从未发生,此乃大族气节,大族胸襟,岂能同俗民一般见识?” “满嘴胡言,给我……” 林庭正气愤难平,正欲下令杖刑,却被刘管家忽然打断。 刘管家是林庭正的忠实拥护者,从来都是很懂规矩,极少有越轨之举。 今日在白宋面前,刘管家出演打断家主,可是一件既不体面的事情。 林庭正一愣,诧异看向刘管家,眼神中已有几分不满。 刘管家放开了白柔,弓着身子到了林庭正身侧,低头付于耳旁:“老爷,此子虽是可恶,但先前所言不无道理……您看……” 林庭正冷哼一声,等着白宋,却小声说道:“今若不罚,林府众人,上行下效,这家还如何管?” “此事非比寻常,今在书房问责,老爷也是不想过于声张。随行的家丁小人已嘱咐过了,且在公堂之时,这小子当着众多县民也说了,他跟那民家女子乃兄妹之情。在场无数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倘若我们林家都不信,何让别家人相信?此事不单关乎林家声誉,更关乎小姐名声。日后将此子撵出林家之后,小姐再嫁又当嫁给何种人家?” 听罢,林庭正眉头一皱。 他心中所愿不过是要借此机会将此赘婿撵出林家,好让女儿再改嫁一户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 但若此事传开,自家女儿就成了个连寒门子弟都看不上的女人,又是改嫁,还有哪个名门望族敢娶自己女儿呢? 自家赘婿和民家女子的私情尚未坐实。 林家声誉并非受到实质性的损失,为了林家声誉,更为了自己女儿,林庭正心中又有了决定。 今日之事另林庭正极度不爽,但眼下并无二选。 沉默了一会儿,林庭正摆了摆手:“放了他。”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有些诧异,不知刘管家跟老爷说了什么,居然能把这小子给放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放了!”刘管家提醒道。 家丁这才慌乱松手。 白宋松了口气,心说这个林老爷还是个明白人。 对方能保持理智,自己就能免遭一顿毒打。 双赢之局,大家都能接受。 白宋知道进退,拱手弯腰:“多谢林老爷。” “今日你私自外出之过,暂且给你记下,若以后敢再犯,必当两罪并罚。” 白宋点头:“林老爷,若没其他的事,小婿就先告退了。” 说完,白宋准备开门离开。 却在这时,林香儿带着哭声小跑进了屋子:“爹……不能就这么饶过他!” 林香儿一出,众人皆惊。 却见林香儿俏脸泪痕点点,本该星光灿烂的眸子却已哭得通红。 一进屋,众人尚未作出反应,柔弱的林小姐居然蛮横地从家丁手中夺过了棍子,双手紧紧攥着,看着白宋,眼中委屈得翻江倒海。 “呜呜呜……你们……你们不打,我打!” 说话间,林香儿双手持棍抡圆了砸在白宋后背。 林香儿力气虽小,但棍子是实心的,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白宋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栽倒。 白柔见了赶紧拦在林香儿面前,伸手去抢林香儿手里的棍子。 两个女人撕扯在一起,谁都不困退让,更有小姐哭声越来越大,场面乱得不行。 “快!快把棍子抢下来,成何体统!”林庭正高声喊着。 两个家丁和刘管家一起加入乱局,好不容易才从小姐手中将棍子夺了过来。 “小姐,你这是干嘛?” 林香儿两手空空,停顿之后带着满腔委屈,转头掩面哭着跑了。 白宋后背火辣辣的痛,却是被打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逃过媳妇儿的毒打。 这叫什么事儿? 一棍子挨了,可小媳妇儿哭得那么伤心,白宋也火不起来,反而有些担心。 白宋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香儿逃跑的背影,然后等着林庭正说话。 林庭正皱着眉,忽然一声叹息:“哎,都退下吧。” 白宋赶紧离开,到了院中,想着林香儿的表现,越发觉得奇怪。 “这妮子不会真的喜欢我了吧?” 正文 第32章 黄金在下,夫人在上 “混蛋!流氓!骗子……呜呜呜……” 香儿躲在闺房床上,头钻在被窝中,一边哭泣,一边捶打着床面,哭嚎撒泼,哪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姐的病好了,不用再隔离了,小翠自然回到小姐闺中贴身伺候。 小翠从小跟小姐长大,未见小姐如此。 心说莫不是小姐尚有心病未愈? “小姐……你……” “出去!出去!我什么都不想听!” 林香儿发了疯一样叫嚷着,小翠还没靠近,一只鞋子已经飞了过来,吓得小翠赶紧离开了房间。 小翠在屋外含着眼泪,心想小姐的病终究是没有痊愈,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小翠最讨厌的人出现了。 “你!站住!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看看小姐咯。”白宋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谁让你来的?小姐没有叫你,你赶紧离开!” 小妮子对白宋成见颇深,以往小姐跟她是最亲的人,按理来说,之前照顾小姐的事情应该由自己来做。 正因为白宋出现,抢了自己的工作不说,小姐对自己也没那么好了。 而且,这么一个下等人,小姐凭什么对他好? 小翠双手叉腰,挺着还没发育的小胸脯,趾高气昂,分毫不让。 白宋一直都没把这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放在心上,注意力全在房中动静。 先前还听到小姐哭声很大,现在反倒变小了,但能依稀感觉出林香儿是在克制自己。 “赶紧让开,你没听到小姐哭着的么?你这个贴身丫鬟怎么当的?也不知道进去哄一哄?” “谁……谁说我没哄了?那是小姐用鞋子打人家,还让人家滚呢!”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姐就是不待见你呗!让开,我去把小姐哄好了再走。” “你?”小翠不屑,“连小翠都哄不好,你就更不用想了。” “那我们打个赌,我进去要是没把小姐哄好,随你怎么处置。”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输了,本姑娘要骑着你在家里各个宅院饶三圈!” 白宋笑着:“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不可能输!哼!” “你要是输了,以后除了伺候小姐,还要伺候姑爷,知道吗?” 小翠小脑袋一扬,不屑一顾。 “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赶紧让开。” 小翠这才挪了一步,让出门来。 白宋上前开门,手还么放在门把手上,里面就传来了林香儿的哭喊声:“小翠,让那个骗子滚,我不想见他!” 小翠一听,眼中精光闪动,小声道:“嘿嘿!你输了!小姐连见都不肯见你!” 白宋揪着小翠的辫子将她拖到一边:“你傻啊?小姐不见我,我就不进去吗?你真当小姐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 小翠若有所思:“不对吗?我们做下人的不就应该听主子的话吗?” 疑惑间,白宋却已经悄悄开门,溜了进去。 房间内是香儿独有的味道,给人以舒适的享受。 但床上哭泣的人儿却给人一种淡淡的心疼。 这一路过来,白宋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香儿一切的情绪都源于数日前雪中看到桑桑抱着自己的那一幕。 别人能相信白宋和桑桑的兄妹之情,但林香儿不信,因为那日雪中的画面历历在目。 都是女人,香儿如何看不出桑桑望着白宋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回想床上姑娘持棍打人的时候,白宋没有半点儿生气,反而给他的心中添了几分愧疚。 这姑娘越是表现得激动,她心里的醋意也更浓,藏在心底不愿说的感情自然更深。 白宋没想过这个姑娘会因为自己如此伤心,在白宋心中,一直都认为自己这有名无实的夫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陪衬,士族大家的小姐怎么也不会真心看上个寒门子弟吧?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产生感情。 事实上,白宋低估了几次肌肤之亲对古代女子内心的影响,还有紧紧是一个名分,也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姑娘的心和男人拴在了一起。 看着林香儿哭,白宋带有几分愧疚,悄悄行至床前,不说话,站直等候。 “小翠,你出去,我想一个人……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我。” 听声音不对,林香儿立即起身。 “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出去!” “我来给夫人解释……” “夫人!谁是你夫人!我……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再不走,信不信我还打你?” “你打吧,只要夫人能消气,怎么打都无所谓。” 白宋一反常态,突然没脸没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你……”林香儿未见过白宋这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宋乘胜追击,身子一软,蹲下,抱住香儿大腿,整个人变身牛皮糖粘在了林香儿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夫人,我错了,你打吧,打死我算了……” 这下直接把林香儿给整懵了,眼泪瞬间止住,接下来全身冒汗。 这这这……这成什么样子了? 林香儿大急,拼命地推着白宋,白宋却不为所动。 “夫人,你打我呗……使劲儿打,打狠一点儿才能出气……” “你你你……你起来!” “我不起来。” “你快起来!” “夫人不消气,我就不起来。” “你你你!男儿膝下有黄金!” “夫人膝下有相公。黄金在下,夫人在上!” “胡说八道!男子汉大丈夫,只跪天地父母!” “白宋此生无父无母,跪不了天地,只跪夫人。” 林香儿急得背心都湿了,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先前父亲叫他下跪,打死都不跪! 现在自己都没让他下跪,反而跪着不起来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先起来,我听你解释便是!” “夫人当真愿意听我解释了?” “愿意!愿意!只要你别这样,说什么我都听。” 白宋嘿嘿一笑,起身之前在香儿的腿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赚足了便宜准备起身。 这时,外面小翠忽然探进来半边小脑袋:“小姐,你们在干嘛?” “啊!”林香儿尖叫一声,赶紧将白宋拽到床上。 白宋没脸没皮:“小丫头懂不懂规矩,不知道小姐和姑爷在亲热?再偷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小翠脸蛋儿通红,她不知道男人女人该怎么亲热,但藏在小姐的裙子下面算什么? 姑爷肯定是大坏蛋! “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林香儿两颊如火烧云,却强作镇定呵斥。 小翠心中疑惑,却也只能重新关门,气闷地坐到了台阶上,乘着四下没人,撩起自己的小裙子,低头看了看。 “那人跟小姐在做什么?” …… 林香儿也不知这厮在干什么,等那人坐在了床上,自己已经浑身无力,擦着额上的汗水,无力地靠在了床边。 “你说吧……我想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夫人近几日故意冷落相公,是不是吃醋了?” “不准叫夫人!我……我……” “那叫你香儿吧。” “不……” “要么叫香儿,要么叫夫人,你选一个。” “那……那叫香儿吧,但……但只能在私下之时……” 白宋嘿嘿笑着,捏着香儿的一只小手:“我懂,林府上下,单身狗那么多,看着咱们卿卿我我,人家多难受。” “你……你何时能有个正形?每每相见,总是这般轻薄于我。” “你是我夫人嘛!” “谁你是夫人?你若真当我是你夫人,也不会……也不会跟外面的女人……” 香儿的话说不完,猛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又要哭了。 “说来说去就是吃醋了,那姑娘叫桑桑,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妹妹。我待她,正如待白柔一样,我们是兄妹之情。今天在公堂之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信可以去问,好多人都听到的。” 香儿一下把手抽回,愤愤地瞪了白宋一眼:“此话你骗他人可信,骗不了我!那日是我亲眼所见,那姑娘抱着你,含情脉脉,可不是兄妹之情!” 白宋偷偷擦了擦汗,心说这妮子够聪明,一般的话还不好混过去。 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呐,你自己都说了,是她抱着我,含情脉脉。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把她当妹妹,而她把我当做什么,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香儿,这可是你冤枉我了!” “哼!就数你最会骗人!我不信!” 看着香儿吧嗒吧嗒流眼泪,白宋是真有些着急了。 “桑桑才二八年华,十六岁!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成年呢!我怎么可能……” “二八年华,风华正茂,正是待嫁之年。” “这不一样,我们白家的传统,女孩子要满了十八岁才算成年!十八岁之前不能嫁人的!那桑桑跟我妹妹一般大,我要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岂不是成禽兽了?你看看我,平时可有想过白柔的婚事?我妹妹,至少要满了二十才谈婚论嫁,就这个年纪胆敢喜欢那家的公子哥,我知道了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看白宋说得有板有眼,香儿反倒有些疑惑了。 “二十才出嫁?那怎么行?被人知道少不了闲话的。” “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要香儿相信我,我对桑桑没有男女之情。” 林香儿若有所思,轻抿下唇,低下头似乎信了几分,停顿一会儿,方才抬头一问:“那……那我呢?” “香儿芳龄十八,含苞待放,姿色正佳,纯粹男女之情,别无他想。若是不信,你摸摸看……” 正文 第33章 美人在怀,真坏! “摸摸看……” 林香儿小声低语,神情呆滞,片刻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柳眉弯弯柠作一股麻绳,却也不敢确定,偷偷瞟了一眼白宋。 却见这厮一脸坏笑,眼睛一个劲儿往下瞟,似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林香儿下意识顺着白宋目光所制,这一低头不要紧,那正是印证了心中所想。 这坏蛋要她看的是两腿之间! 一瞬间,林香儿的脸蛋儿如滚烫的油锅里浇了一瓢水,瞬间炸了。 姑娘家一辈子没见过如此低俗之人,脸蛋儿烧得能把床上帘子给点着了。 什么也顾不上,抬手便是一耳光。 “你……你这淫贼!” 林香儿一抬手,白宋也是一抬手,大手一下抓住了小手。 白宋不明所以,反问一句:“这是为何?” 林香儿轻抿香唇,不由解释,另一只小手也抡了起来,可还是被白宋给抓住了。 见林香儿如此反常,连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一头大汗,细腻的毛孔下都快挤出血来了。 当下心念一动,知道是这妮子思想太坏,想到了九重天外去。 白宋不禁嗤笑一声:“嘿嘿,香儿,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让你默默我的心,看看这我颗心有没有为你跳。” 说着,白宋抓着香儿的小手,将其放在自己心上。 虽是隔着衣裳,但这是林香儿头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白宋,小手像害羞的兔子一样往后缩。 却又被白宋抓了回来。 之前都是白宋无礼,这回却是林香儿去感受白宋。 其中味道细腻又别致,跟那时候的“肌肤之亲”截然不同。 稍作停顿,林香儿居然习惯了,感受男人心跳的情景带着一点点甜。 “原来是摸这里……” 林香儿默默地想着,心底大大地松了口气。 “现在相信我了吗?” 说话间,白宋的手已经松了,可林香儿的小手却忘了离开。 “花言巧语,我才不信,当初你入赘林家,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在此之前你我根本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喜欢人家?哪儿来的男女之情?” “还不信?!看来得听一听心跳才行!” 白宋话音未落,一把将林香儿揽入怀中,把心口贴在了香儿耳边…… 这倒是方便了姑娘听白宋心跳,却是把人家姑娘牢牢地捏在了手心。 “你……你放开……” 林香儿挣扎着,白宋却没有理会,淡淡的,自顾自地说着:“入赘之时虽只是求一口饭吃,但入赘之后见了香儿之美,那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了。” 林香儿被白宋怀里的男人味灌得有些醉了,挣扎不得后渐渐眯起了眼睛,就由着他如此这般。 心里不觉排斥,反而有些踏实。 “反正你既已入赘林家,就该以林家人自居,不可外在面沾花惹草,有损林家声誉。这一次……这一次饶了你,下次再犯,定让爹爹把你赶出林家。” 白宋没有再说,能让高高在上的林家小姐像一只小懒猫腻在自己怀中,此刻不去享受佳人之美,说什么都是煞风景。 这姑娘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儿,会随着她的情绪而变化,时而想牛奶一样醇厚,时而如蜂蜜一样甜腻,时而似薄荷一样清凉,每每与之接触,总有一种熟悉的新鲜感,矛盾之中让人不忍放手。 这一抱,白宋能抱一辈子。 “赶出林家?”白宋笑着摇头,心里默默想着,“若非你这小妖精,这林家求我我都不会多呆一天。” 然后,白宋美滋滋地猛吸了一口气,赞了一声:“真香。” 不料,怀里的小懒猫忽然炸了毛,突然挣脱了白宋怀抱,红着脸骂了一声:“坏蛋!” 这一次,林香儿知道撵不走这家伙,自己冲出了屋子。 白宋一头雾水,看着林香儿慌乱的样子莫名其妙,跟着起身才感觉不对。 下面凉飕飕…… 白宋脸一黑,提了提裤子,往着支起来了一巴掌:“没出息!” 从房间出来,林香儿借着屋外的凉意已整理好了情绪,又变成了那个规规矩矩的大小姐,只是在见到白宋的时候多了一抹娇羞闪过。 小翠好奇地看着两人,感觉怪怪的。 白宋上去揪住了小翠的辫子:“看看,你家小姐被我哄好了没有?” “小姐……他……” “小翠,先前所见所闻不可为外人提及。” “小翠,愿赌服输,待会儿来柴房给我捶捶腿。” 小翠小嘴一撅,甩开了白宋:“想得美!刚才的一切都不算,小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撒丫子跑开了。 “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儿不乖,还是我香儿最乖。” 白宋嬉皮笑脸地上前,伸手就要去搂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早有准备,往后连退数步,严肃道:“不可如此!” “为何?难道香儿你不喜欢我?” “你……你说话怎么如此不知遮掩?我……我我我只是不讨厌你……” “你我本是夫妻,光明正大,何须遮掩?” “但我爹娘,林家的诸位叔伯皆不将你我当做夫妻。先前在屋中任你使坏本就不该,此刻青天白日,若还那般……被人……被人看见,我……我当如何见人?” 这话说得白宋起了火,冷笑了一声:“呵,跟我亲热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以为刚才那样是偷人?损了你的名节?那好,以后你自己玩你的,老子再也不烦你了。” 说完,白宋转身就走。 林香儿看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跺脚:“你站住!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林香儿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追到白宋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落着。 看着小媳妇儿楚楚可怜,白宋叹了一声,回身轻轻抱了抱。 此回,林香儿未退。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不就是觉得我出身寒门,父母亲属会反对咱们嘛……你放心,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总有一天…… 这是真话。 只是这一天不是现在。 白宋不会为了能跟林香儿堂堂正正在一起就贸然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在没有依仗、没有本钱之前,白宋依旧会本着猥琐发育的原则,尽可能地低调行事。 暂时的蛰伏只为更长久的安稳。 今日大闹县衙已经有些过分,只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如何能跟小媳妇儿长久一起,这是个很漫长的事情。 眼下最紧急之事,是明日如何救下桑桑一家。 睡了一夜,白宋有所准备。 一大早,白宋便去找林香儿。 林香儿见白宋一早行来,知他又为昨日的一家需要外出。 林香儿相信白宋,既然白宋说把桑桑当妹妹,那她便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心中虽任有那么一丝不愿,却还是亲自带着白宋离了林府。 又亲自将白宋送到了林府所在的街口,分别时还借了白宋两百铜钱,方才自己回了府中。 林府一方有香儿作掩护,白宋今日外出没有后顾之忧。 拿着媳妇儿给的钱,先去置办了一身行头,然后才往西郊桑桑家去。 …… 此刻,曲家三口正为即将面对的官司争吵。 城里传来消息,薛神医已递上状纸,马上就会有县衙的人来提审。 曲叔提议一家人立刻离开邙县,即便是去流亡也好过被县官判个重罪。 桑桑坚持不走,她相信白大哥,自家根本没有犯事,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刘氏没有主意,犹豫不决。 一家人在屋中急得团团转。 “来不及了!赶紧跟我!” “我们根本没有犯事,为什么要逃?而且白大哥说过的,他一定会救咱们。” “白大哥,白大哥……你的白大哥只是个赘婿,不是神仙!” 刘氏看父女争执,一时不知如何插嘴,忽然灵机一动,把目光停在了家中的病人身上。 昨日女儿带回来的姑娘虽是病危,但气度不凡,非富即贵。 刘氏小声问:“姑娘,咱家的事您也听了,您是城里人,见识更广,不知您有什么意见?” 李舒望轻咳了两声:“咳咳……你们还是逃吧。即便你们真没有犯事,但要说这药方是一个寒门赘婿研制,天下不会有人相信。” “你听听,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曲恒激动地就要去抓女儿的手。 桑桑依旧不听:“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吧,我自己去县衙。”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倔?!” 曲恒恨得都要动手了。 不想,此刻外面有官差喊道:“曲恒,薛神医告你窃取他的药方谋求私利,今日正主来告,该要受审了。” “完了!”曲恒哀嚎一声,摊在了地上。 桑桑有些紧张,但努力作出镇定样子,正准备去开门,床上的李舒望喊了一声:“桑桑,你真就那么相信淫……姓白的?” “当然!” “可他为什么现在还未出现?” “白大哥一定会出现的!” 说完,桑桑一家随官差往县衙行去。 一路百姓围观,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道袍,手持帆旗的中年方士拧着眉头望着官差的队伍。 一路走,一路撵着自己的胡子。 不想一下过于用力,差点儿把胡子给扯掉了,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又赶紧粘了回去。 正文 第34章 不为钱财,唯心善尔 邙县今晨有雨,细碎轻薄,落于发间丝毫不觉,唯有一丝凉意袭来,似是预兆真正的寒冬即将来临。 但这丝丝雨幕未曾影响邙县百姓之热情,今日大案,早在昨日便闹得满城风雨。 不知数百贯的财务当如何处置? 不知曲家三口当如何定刑? 不知治愈瘟疫之神药今后又卖多少? 更不知林家那赘婿会不会再为民家姑娘冒险闹公堂? 这些茶余饭后的看点对小城百姓而言已足够精彩,瘟疫之后,邙县内外平静得都太久,只是一点小小的插曲便让整个县城沸腾起来。 嫌犯尚未押送到,县衙外面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之中叽叽喳喳议论不断,都在讨论这曲家三口到底会不会被定罪。 甚至有好事者直接开设赌局,就赌今日堂审结果如何。 “都说薛神医,薛神医,到底这薛神医是何方任务?又有什么本事?” 小城县民不知薛神医来路,便有消息灵通者侃侃而谈。 “这薛神医可了不得,乃是前朝太医院长院大人,浸淫医道数十年,可谓华佗在世,现如今的太医之中,便有数位曾是薛神医的门生。” 太医的名头着实吓人,好几个细听的百姓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这位薛神医是受林家重金相邀,专程从洛阳请来的给林小姐治病的。你们还不知吧?林小姐的病便是由这位薛神医治好的。此事已有许多林家下人验证过。由此可见,这位薛神医的确是有医治瘟疫之能。” “不对吧?林小姐的病之前一直不见好转,是招赘冲喜才……” “呸!什么歪理邪说?这病呀就得用药治,冲喜之说虚无缥缈,根本不足为信。那林小姐就是服用了神仙水从而痊愈。” “这么说来,神仙水的药方还真是薛神医的了?” “这还消说?一个普通民家如何能有神仙水的配方?这邙县除了薛神医,还有谁有本事能配制出神仙水的药方?” 听完,有人头脑一热,到了开赌局的人跟前:“我出一贯钱,就压……”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串急促地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城外有瘟疫,所有人都对咳嗽声十分敏感,人群立刻散开。 只见一个满脸病态的年轻男人弓着身子捂着嘴,艰难地朝着县衙方向一步步走着。 这人看似精壮,但在病态下显得精神萎靡,尤其是一双眼窝深陷,脸上一副死气,看着阴气沉沉,有些恐怖。 “这……这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儿像得了瘟疫……” “不对吧,患了疫症者,都无法起身行走,你看他一个人居然能走到县衙来。” “这人一看就不对劲,万一是瘟疫,传染给咱们可怎么办?不行,得把这厮给撵走!” “诶诶诶!你疯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城东牛大,邙县第一狠!你招惹他干什么?” 对话之后,所有人都闭嘴了,纷纷让开,全当没有看见。 看了看身边散开的人群,牛大已没了力气去搭理,小声咳嗽着,主动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像乞丐一样蜷缩在一起,像是在等什么人。 …… 人群再次散开,一队官差带着嫌犯到场。 街道另一头,一位干瘦的老者在一位年轻的姑娘搀扶下同时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之中。 “薛神医来了!” “曲家三口也来了!” 街上气氛更为热烈,而县衙里面也传来了柴县令的喊声:“升堂,带原告、被告。” 原告、被告上堂,情绪却是截然不同。 薛神医在孙女的搀扶下虽显年迈,但却站得笔挺,一副大家之风。 曲家三口跪在地上,绵软无力,早已经丢了魂儿。 唯一还有丝期待的,正是桑桑。 此刻任拍着自己的白大哥出现,回头望着堂外围观众人,努力地找寻着白大哥的身影。 桑桑没有看到白大哥,只是看到了李舒望一手捂着胸口,默默的看着自己。 好似在询问:“你的白大哥呢?” “白大哥一定会来的!” 桑桑默默想着,却被惊堂木的声音惊了一身冷汗。 “原告,且说你为何状告曲家三口。” 薛神医轻轻嗓子:“因曲家盗用我的秘方谋取私利,老夫本不欲追究,可听闻一日之间居然敛财三百余贯,实是人神所不能忍,故而状告。” “曲恒,薛神医所言可是属实?” “县老爷,冤枉啊!自始至终,小人都没有见过薛神医,何以盗用其配方?” 薛神医冷哼一声:“三日前,老夫听曲家妇人身患疫症,正巧老夫路过西郊,不忍见其受苦,老夫便秘密将神仙水之药方告知曲家,让曲家妇人按药服用。此乃老夫一片善心。 不想曲家非但不知感恩,见家中妇人痊愈,竟盗用配方用于贩卖,现如今到了公堂之上却不肯承认!” 薛神医的话和百姓们心中所想完全吻合。 一来,此话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二来,以薛神医的身份,人家不可能会说谎。 三来,林小姐的疫症由薛神医治好,此事早有见证。 更关键的是,曲家没法解释他们的神仙水从何而来。 这一下,百姓心中愤恨更甚。 “这曲家三口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谁曾想背地里居然如此低劣!” “老实?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去赌?听说把女儿都卖出去了!” “就是,肯定是曲家还不上钱,才用薛神医的药方出去骗钱。” 外面群情激愤,吵得堂上没法插嘴。 柴县令一拍惊堂木:“肃静!” 然后又问曲恒:“曲恒,你还有何话说!” “县老爷,这可不是真的!他……他根本没来过我们曲家。我媳妇儿的病是别人治好的。” “别人……别人是何人?” “是……是林家赘婿……白宋……” 说这话,若非曲恒自己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说着,自己便也低下了头。 县衙内外忽然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老东西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这样的瞎话都说得出口?” “林家赘婿……哈哈哈……看来真是老糊涂了。编个谎话都不知道编个像样一点儿的。” “肃静肃静……”师爷停笔,起身对外面的百姓们连声嚷嚷。 柴县令眉头轻皱:“白宋?便是昨日大闹公堂之人?为何今日不见来?既然你说是他治好了你媳妇,那即刻去林府传白宋过来!” 桑桑不想把白大哥牵涉其中,她虽想见白大哥来帮自己一家,却不想白大哥被官差抓来堂下。 “不是的……不是的……”桑桑忽然开口,“此事和白大哥无关。” “大胆!”柴县令怒道,“此乃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儿戏!一会儿说是白宋,一会儿又说与白宋无关,到底是什么人治好了曲家媳妇?” “是……是……”桑桑欲言又止,想了想,弱弱说道,“是一位神秘人,之前有约在先,我们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简直一派胡言!本官审案从来不用刑,但今日看你曲家三口支支吾吾,不明所以,看来不动刑是不行了。来人……” “柴大人。”薛神医忽然出言打断道,“请荣老夫对曲家三口说两句。” 柴县令对薛神医倒是多有几分恭敬:“薛神医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薛神医带着笑,转向桑桑一家,然后说道:“三位,老夫是医者,本不愿看人受累。只是不想见三位以老夫的药方牟利,故而有今日之事。这神仙水的药方老夫尝试许久,之前没有声张,只是不确定神仙水的药效如何。 现今,神仙水不单单治好了林家小姐,又治好了黄氏。昨日又有几人服用神仙水后大有好转,足见神仙水的确是可以医治疫症。 只要你们肯承认神仙水为老夫所制,并答应将赚来的铜钱如数奉还,老夫便撤回状纸,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黄氏听了面露喜色:“薛神医,您此话当真?” “老夫从不说谎。” “那……” “娘!”桑桑着急打断,“我们是被冤枉的,为何要招认?若是招认,即便不治罪,日后我们一家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外面议论声再起。 “只要招认就撤状,这未免也太便宜了他们?” “可不?关键那死丫头还不知好歹呢!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桑桑一家似乎还在讨论要不要招认。 柴县令也皱眉等着结果。 忽然,薛神医叹了一声:“哎!罢了罢了!柴大人,老夫决定撤回状纸,这个案子,老夫不告了。” “不告了?!” 全场哗然。 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突然就不告了? 即便要曲家招认之后撤诉,那曲家不还没撤诉吗? 换做别人突然撤诉,柴县令一定当场大怒。 这可是公堂,可不是儿戏! 哪有说撤诉就撤诉的? 可对方是薛神医,声名远播,地位非凡。 柴县令不敢不悦,只能笑着询问:“薛神医,为何突然就……” “老夫是医者,只管治病救人,不想曲家三口受累。他们不肯承认,想来也有他们的苦衷。只要将那些铜钱还回去就好了。老夫治病从来不为钱财。 此次滞留邙县不走,其目的便是要将神仙水的药方免费公布,所愿不过是想化解瘟疫之患,还邙县一方太平。” 正文 第35章 专业打假 言罢,在场众人无一不显露难以置信之色。 先前所言,已然超出案件本身。 什么叫医者仁心? 治病救人,从不为钱。 亏得人家是太医长院。 亏得世人都称之为神医。 亏得门生遍布天下! 被人卖到二十贯一方的神仙水,居然将药方免费公布。 和曲家人之作为相较,简直就是菩萨转世。 “薛神医,您此话当真?”外面有百姓不敢相信,小声询问起来。 薛神医撵着长须:“老夫毕生所愿不过施恩于天下,邙县遭逢大难,幸得老夫能有所帮助。这神仙水之药方关乎一方百姓性命,岂容老夫私藏?稍后老夫便将药方交付柴大人,让柴大人集合全县百姓之力,多制神仙水,将邙县瘟疫彻底清除。” “薛神医哪里是华佗在世?分明就是在世活佛啊!要每家每户都能喝上神仙水,咱们邙县可就有救了!” 人群中一阵高呼,所有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柴县令表情严肃,立即起身,从堂上走出,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薛神医,您当真……” “柴大人,此乃药方。” 薛神医不再卖关系,直接拿出准备好的药方,递给了柴县令。 如此还不算完,薛神医扶手转向人群,高声说道:“青蒿草取四两,附子去皮脐,取半两,桂皮半两,甘草三钱,陈皮三两……白术半两,藿香叶1两。所有药材以中火熬制一个时辰,放凉之后再加入青蒿草二两继续熬制一个时辰,成汤即为神仙水,可治愈瘟疫。若家中穷苦,可自去药铺取药,回家自行熬制。” 人群再度呆滞。 不愧是免费公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说出来,现在就算是柴县令想保密都保不住了。 这可是救命的药方,哪个大夫不视为珍宝? 听说这神仙水的药方也是薛家的不传之秘,如今为乐拯救邙县百姓,才公之于众。 如此大义,世所罕见,谁听了不为之动容? 柴县令一脸肃穆,恭恭敬敬对着薛神医鞠了一躬,感叹道:“薛神医救了全县百姓呐,此番恩情,邙县百姓无以为报,本官也无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多谢……多谢薛神医……” 一番感慨,刺激了县民的内心,尤其是那些家中留有病人的县民。 他们为救亲人早已操碎了心,薛神医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哭着跪在了地上,高喊着“多谢薛神医”。 一人下跪,便有众人下跪。 不一会儿,县衙外百姓跪做一片,“多谢薛神医”的喊声震天动地。 薛神医看着四下情形,表情不变,但心里却是多有了几分得意。 此乃莫大的功德,即便朝廷不表扬,天下百姓必然歌功颂德。 如此民心所向,再有林家的举荐,薛氏一脉必然能重返仕途。 那前朝旧臣的帽子便可以安然无忧地摘掉了…… 终究是在皇宫里待过的老人家,话说得冠冕堂皇,人却十分享受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薛神医没有说话,任由百姓们歌颂自己的功德,他希望如此高光时刻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只是…… 正当薛神医在享受百姓们崇敬时,忽然发现跪倒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突兀地站着。 一身道袍,一支幡旗,旗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 专业打假! 人群中突兀地出现这四个字,薛神医这心里突地跟妖怪撞见了照妖镜,顿时咯噔了一下。 再看那人,八字胡,多麻子,门牙缺了半颗,左边额头贴着一块膏药,眼睛也是贼眉鼠眼的。 这人看着招人嫌,却让薛神医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果然,薛神医刚与那人目光相对,那人便狠狠地一跺脚,扯着嗓子尖锐地喊了一句:“岂有此理!” 突兀的声音给所有人头顶都浇了一盆冷水,喊声都停下了,纷纷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呀?这挖瓜裂枣的道士哪儿来的?” 这歪瓜裂枣之人除了白宋还能有谁。 白宋一番打扮在人群中观望许久,看姓薛的自编自导的大戏,气得都快炸了。 这人呐,果真是越老脸皮越厚。 看他刚才道貌岸然的样子,差点儿让白宋都相信了。 “让开,让开!” 白宋憋着一肚子的火,挤开人群,进到县衙。 柴县令眉头一皱,喝问道:“来者何人?!” “我乃配置神仙水者,更是治好曲家妇人的大夫。” 此话一出,场子又炸了。 没人相信寒门赘婿能配置神仙水。 但以道士的身份出现,这就让人摸不透了。 贞观年间,道家兴盛,道士在百姓眼中多胜于异能者。 众人看白宋标准的道士行头,相貌奇丑,估计本事高深。 一个神秘的道士出来,说神仙水是他配置的,都没人敢贸然作出判断。 “你说这神仙水是你所制,有什么证据?” 白宋走到桑桑身边,直问黄氏:“黄氏,你可认得老道?” 黄氏一愣,看着这个奇丑无比的道士,有些不知所措。 白宋能骗过在场所有的人,却被桑桑一眼就认出来了,脸上满是欣喜,却又强忍着心中激动。挪到母亲跟前,小声说:“娘,是白大哥!白大哥来救咱们了。” 黄氏听了身子一震,她也不是个傻子,想白宋的表现,又此刻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明白过来。 “记得记得,道长……是你救了民妇,却让民妇不要告知他人的。” 白宋转头看向柴县令:“大人,现在您应该明白了吧?治好黄氏的人是贫道,不是什么所谓的神医。” “仅凭此话,岂能证明?” “想证明,很简单,我们各自制造神仙水,且看谁的神仙水更有效不就行了?” 嚯! 这是当场给薛神医下战书呀! 看谁的医术高?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盼着薛神医的答复。 薛神医脸色不变,自信回答:“若老夫的神仙水治不好,天下再无药物可治。既然这位道长想看看神仙水的疗效,那就给道长看看吧。” …… 一次升堂审案竟变成了一次医学比试。 接下来足足两个时辰。 薛神医和白宋各自准备好药物,就在县衙里面,当着全县百姓各自搭配神仙水。 在这么多人眼下看着,神仙水也不是什么秘方了。 大家都看到两人所选用的药材几乎一模一样。 一开始便有人表示疑惑。 “在这道士出现之前,薛神医便已公布的药方,他便知道该选用何种药材。即便他真的配置出了神仙水,若全然按照薛神医的方子搭配,那又有什么意义?” 没人能给出解释。 但如此质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所选药材虽然一样,分量搭配,煎制的手法和次序都不相同。 对于如此情形,白宋早有预料。 这老家伙根本不会青蒿汤,不过是自己买了一副药回去,自己尝过之后,靠着自己医学的经验,从药味中分辨出各有什么药材。 这其中肯定会存在差距。 只是白宋没有想到,这老东西还真有几分本事,靠着尝药,居然能把所有用到的药材猜出来。 老东西的基本功不错。 但仅靠着猜出药物是远远不够的,分量不可能猜对,手法更不会猜对。 白宋这一味青蒿汤,出自宋代名医杨士瀛之手,后经数代人改良,在现代西医流行之前,一直都是皇家治疗疟疾的秘方。 这老东西虽然也是太医,但现在只是唐代,这青蒿汤的开创之人还没出生呢。 虽用的是一样药材,但药效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今日这一比,白宋神券在握,毫无悬念。 …… 事情经过两个时辰发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家老爷都因途经县衙而驻足观望起来。 “堂上闹腾的是何人?不会是那个废物吧?” “回老爷,听说是来了一个云游方士。” “不是那废物就行。” 此刻县衙。 白宋和薛神医各自都熬好了神仙水。 从外观来讲,两人出品完全一致,根本看不出差别。 为验证药效,县衙已从城外挑选了两位病人。 据说是一对兄弟,同时患病,且病情都十分严重。 病人不能在堂上,由官差送药,亲自监督病人服用。 再等一个时辰,对照病人的反应。 “你们说,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 “当然是薛神医的药效更好了。” “那可不一定,我看那道士有板有眼,比薛神医还熟练,说不定确有其事。” “说来说去有何用?不如赌一把来的爽快,我出五十文,赌薛神医赢。” …… 又一个时辰。 清晨开始的小雨都已经停了。 县城内的大街上有些积水。 一匹快马从西城进,一路疾驰,雨水四溅。 差人飞驰至县衙,翻身下马,隔着人群,大喊:“大人,不好了,那兄长服药之后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后就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 一个人不行了,那另一个人会不会有所好转? 也就是说,两个人配置的神仙水,一个有效,一个无效? 那这位快不行的兄长服用的是哪个人的药? 没人发问,白宋却弹了起来,直接挤出人群,到了差人的面前:“快,带我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救。” 人命关天,差人下意识就把白宋抓上马,自己也跟着上马。 两人正要骑马出城,柴县令把鞋子都跑掉了,大声喊:“那兄长是服了谁的药。” “服用薛神医的药后,病人病情不减,反倒突然恶化。” 正文 第36章 那一抹金黄如约而至 “什么?服用薛神医的药……快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连神仙水都治不好疫症?” 百姓们面面相觑,自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人之间传递。 神仙水治疗疫症还只是传言,见证神仙水药效的百姓毕竟是少数。 县衙内,柴县令表情也严肃起来,几经犹豫,吩咐手下送自己去西郊,他要亲自去看看情况。 此事关系重大,已超出案子本身。 若神仙水能治疗瘟疫,不仅仅救了一方百姓,也可让他数年如一日的官途有了一丝升迁可能。 县令身份,接触疫症患者,此乃十分冒险的行为。 但柴县令心意已决,不顾师爷和众官差的反对,疾步往西城去。 县令一走,薛神医也耐不住了,叫一声随行的小孙女,也想去看看具体情形。 …… 西郊病人家中,兄弟二人睡在同一屋棚下。 距离两人服药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两个兄弟本都患病严重,估计都撑不过两天了。 选择这兄弟二人试药,主要是两人病情危急,不管是谁的药,只要能把人给治好,总归是一件好事。 现在,同屋的弟弟已经躺在了床上,虽然极度虚弱,气色却比一个时辰前好了很多。 家中孤母并未因儿子好转而面露喜色,反倒在一边哭哭啼啼,无所适从。 一切只因同屋的大儿子奄奄一息,呼吸时急时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外面守着几个县衙的衙役,数人监视病人情况,以求结果绝对公正。 传话的衙役尚未返回,眼看着里面的哥哥已经快不行了。 孩子的母亲清楚,明显是弟弟喝下的药更有效果,忽然想到了办法,央求着衙役把剩下的药给大儿子喝。 但衙役不敢私自做主,一定要等县令发话才行。 孤母为救儿子,拼命去抢,反倒被衙役打倒在地。 一时间,西郊留守的百姓都围了过来,议论四起。 情况极度失控,柴县令带着一众人姗姗来迟。 …… 白宋虽是先走,但随行的衙役知道大老爷要亲自巡查,便拖着白宋不让走,一定要走在县太爷的后面。 白宋只能干着急,这些人虽是满口喊着人命关天,但谁又真正在乎过人的生死呢? 疟疾发作,病人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没命,即便治不好,只要抢救得当,就能有一线生机。 可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结果,只在乎到底是谁制造了神仙水。 柴县令到场,病人家中已乱作一团,外面有个百姓指指点点,随处可见争抢过的痕迹。 “什么情况?” 柴县令皱眉问道。 满脸抓痕的衙役黑着脸,将先前妇人如何抢汤药之事讲述。 此人尚未把话说完,一旁同僚愤恨插嘴:“那简直就是泼妇,为了抢药,连命都不要了!外面又有那么多县民看着,小人拦不住,那道长配置的神仙水已被妇人抢了去,又给那奄奄一息的兄长服下了。” 柴县令眉头紧皱:“那情况究竟如何?” “道长的药救了弟弟,薛神医的药却没能救下哥哥。” 这可不是衙役的一面之词,里面两位病人的情况,周遭邻居都关心着呢。 兄弟二人情况截然不同,牵动人心。 谁的神仙水有效,大家已心知肚明。 薛神医在队伍之中,听了此言,立即站出来。 直到此刻,他任不愿退步。 今日之事关乎家族兴衰,从他立于人前起,便已没了退路。 “等等!既然那兄长已经服下这道长的药,且看看道长的药能不能令其兄转危为安?若老朽的药无效,而道长的药有效,那老朽才是心服口服。” 百姓们都知道,神仙水起效要一个时辰。 薛神医这么一说,岂不是又要等一个时辰? 大家可以等,但病人美不能等。 就里面兄长的病情,估计等不到神仙水起效,人已经快不行了。 这一点,白宋心里清楚。 可周围的百姓和县令不清楚。 白宋心中暗骂这老东西老奸巨猾。 正在此时,里面的妇人哭着跑了出来,因先前跟衙役争抢,身上已经带伤,此刻却不管不顾冲到柴县令身前,跪倒在地。 “大人,快救救我的孩子的吧,我家阿大快不行了!” 柴县令皱眉,看向薛神医:“薛神医,您看……” 薛神医一摊手:“大人也看到了,并非老朽的药不行,而是里面的病人已经病入膏肓,神仙难治。这位道长的药不过根据老朽的药改良而成,老朽的药治不好,他的药也一样治不好。” 白宋瞥了一眼老家伙,冷笑一声,直接把写着“专业打假”的旗子插到了薛神医的面前:“老东西,你看好了,今日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医术。” 说完,白宋径直进屋,到了奄奄一息的病人跟前,拿出准备好的一副银针。 “那位道长要做什么?” 外面的人见白宋进了屋棚,都凑近了想要看看。 屋棚里面空间不大,即便在屋外也能看到白宋的动作。 当白宋拿出一副银针准备给病人针灸的时候,外面的人就有些不理解了。 百姓心中,身为道士的白宋,不应该是开坛作法吗?怎么像个大夫针灸起来?这可是疫症,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如果薛神医都治不好,估计也只有道家玄术能有效果。 见白宋用针,百姓心中多有失望,觉得此法行不通。 薛神医离得更近,看此人用针,便想到了那个用针灸之法救回林小姐一命的高人。 一想,薛神医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薛家孙女一路相陪,少有开口。 她本不屑此道士,认定了这道士就是旁听了爷爷的配方,才敢出来叫嚣。 可见爷爷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心中忽然疑惑:“爷爷,疫症乃无药之症,仅仅针灸就能治好?” 薛神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白宋,人却一点点地靠近。 薛神医想知道,此人到底有着什么神奇的针法?难不成真有令人起死回生之能? 他这一看,脸上顿时轻松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外高人,原来不过是些顺气的基本功夫。道长,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法子不过是强留他的性命,徒增病人痛苦,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一个时辰。依老朽所见,不如让人痛快一些。” 所有人都在注意白宋下针,却没注意到他在这个过程中悄悄收起了一支注射器。 针灸只是幌子,不过是一些顺气理疗之法。 真正的杀手锏还是昨夜于梦中所取——青蒿素! 能治疗疟疾的不是青蒿,而是从青蒿中提取的青蒿素。 这比青蒿汤的功效强百倍。 一支青蒿素下去,治疗疟疾就跟治疗伤风感冒一样简单。 只是提炼青蒿素的过程相当复杂,就在再过千年,华夏医学工艺都没法完成。 古时中医记载之青蒿汤,可治疟疾轻症者。 若欲重症之人,青蒿汤则收效甚微。 好在有神秘空间,用残存能量换了一支青蒿素。 就算那薛神医有妖孽之能,仅凭尝一尝就能完美复制白宋的青蒿汤,他也不可能治好重症之人。 不到一刻钟,白宋收针。 昂首阔步走出屋棚,看了看天色,傲然道:“黄昏之前,病人必舒缓如初!” “黄昏之前?” 众人一惊。 心说午时审案,光制药,试药都过了三四个时辰,还有中途耽误的许多时间,黄昏时候不过半柱香而已。 半柱香的功夫,让一个命悬一线的疫症患者和缓如初? 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我看这道士得先去治一治自己的癔症才行。” “这道士莫不是个疯子?他可知自己所言所行在为何?” “如此简单的案子,被此人出现硬生生拖了足足半日,他会不会是来捣乱的?” “若是故意捣乱,便是县太爷愿意绕过他,我等也不能绕过他!” 外面议论纷纷,柴县令却沉下脸来。 “道长,你可知扰乱公堂是什么罪状?” “大人,不过片刻功夫,我是否胡说,稍后便有揭晓。” 此话之后,柴县令亦不便多言,只得冷眼候在一旁。 “薛老头,我再问你一句,那神仙水的方子到底是谁的?” “哼!”薛神医一甩衣袖,对白宋不屑一顾。 “年纪大了,临了丢了一世英名,值得吗?” “臭道士,少装神弄鬼!”薛神医不说,一边的小孙女耐不住低声反驳,“你先前不过是简单的针灸,不见用什么新药,根本不会对病人有丝毫帮助。” “哟,小姑娘还懂的针灸?可别跟你爷爷学,小心学了一身心术不正!” “你!” 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还要争论。 忽然,屋中传来一声惊呼:“阿大,你醒了?!” “大人,我儿子醒了!我儿子醒了!” 妇人的喊声如巨石坠入镜湖,轰然一泄,窸窸窣窣的人群中惊呼之声炸起。 “醒了?”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柴县令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屋棚,看着逐渐清醒的病人,目瞪口呆! 妇人冲出屋子,直接跪在白宋跟前:“道长真是活神仙呐!” 一声之后,当场扣头,哭声震天。 而此时,正是一抹昏黄洒落,如梦似幻…… 正文 第37章 老朽无悔! 小村片雨外,乡野夕阳边,不见画落孤烟,徒留空老长恨。 那一片金黄洒落,县民惊声四寂,暂留孤母哭声回荡,还有画边老道扬眉。 自震惊始,自沉寂末,直至民妇哭着累了,柴县令自带一脸震撼从屋棚出来。 “道长,真乃神人也!” “大人,此时此刻,且问这神仙水究竟为谁人所制?” 言罢,白宋目光一转,瞥一眼小姑娘,最终落在薛神医脸上。 白宋不屑以穿越者之身份装逼打脸,但若有人把脸送到了面前…… 该打照打! 这算哪门子神医? 分明就是个神棍! 此等品性,哪有资格称之为大夫? 只是白宋低估此老脸皮之厚度,直至此时此刻,数百人目光所具,竟还保持面色不变,仰着头,好似先前一切皆未发生。 柴县令略有尴尬,对方乃当世名医,名声犹在。 况且今日比试用于断案尚不能服众。 尽管白宋在医术上更胜一筹,却不能证明神仙水的配方就是白宋所制。 只能证明白宋的神仙水比薛神医的神仙水功效更好。 果不其然,薛神医早就发现比试问题所在,对白宋一拱手:“道长医术,老朽佩服,但这只能证明道长的药方药效更强。” 言罢,百姓之中多有皱眉。 薛神医此言不假,但以神医之名,到此刻任不认输,极损体面。 于先前大义凛然公布药方之姿态,判若两人。 白宋也是不紧不慢,到了“专业打假”的旗子面前,笑了笑:“即为专业,便要专业。既然你还不承认,那我还有一位证人。” “证人?”柴县令疑问。 白宋拍拍手,从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年纪虽小,衣冠锦带,一样不少,无人知其名,却知是非凡人家。 “哎哎!终于到我了!” 胖小子出来就抱怨一声,理了理衣裳,很讲究地抖了抖衣袖。 “我可以作证,昨日辰时三刻,就是这个老头子从西郊曲家鬼鬼祟祟出来。他说是给曲家婶子治病,但在昨日,曲家婶子的病早就好了。他根本不是去治病,而是去买了神仙水。” 昨日曲家开始售卖神仙水,辰时之前,知道的百姓不多,少有人关注过曲家家门来过谁。 若薛神医真是在昨日辰时去了曲家,自与薛神医之证词相矛盾。 这一下,人群又议论起来了。 “等等!”薛神医难得提高几分音调,“一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话如何能信?” “老东西,你说谁乳臭未干?!” 胖小子一听就恼了,甚至想要打人,好在被官差阻拦。 “一言不合便要打人,好大的痞气!”官差大怒,“今日就替你家人好好教训一下……” “且慢!”柴县令高声喝止。 “大人,这小子太过无礼……” 柴县令难得着急,一把将官差推开,对着那小子居然客气问道:“敢为是郑公子吗?” “哼!有礼了。”胖小子一拱手,对县令居然有几分不屑。 百姓见之,更是好奇。 “这小子是谁啊?年纪轻轻居然如此狂妄?” “关键是柴大人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尽是恭敬之色。” “郑公子?邙县有什么姓郑的贵公子吗?” 这一问,议论众人尽皆摇头。 忽然,有一人插嘴说道:“邙县没有姓郑的大族,但在首府蓟县却有一家姓郑的大族。” “蓟县郑氏!”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郑氏可非同一般,乃幽州第一名门,放眼大唐也是赫赫有名,即便是邙县林家也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郑氏祖上可追溯自周宣王分封之郑国,自郑国灭亡后,家族任以郑为姓。在东汉、隋时期都是北方著名的名望之家。 若这小胖子乃郑氏子弟,一个小城县令,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只是这郑氏的小子为何会出现在邙县? 倒是未得可知。 百姓一时不知郑氏,但薛神医一听“郑公子”,又见柴县令毕恭毕敬,当下知道对方身份,脸色也为之一变。 薛神医为求保全家族,数年前边来访幽州,于蓟县想要结交郑家家主,不想连郑家的门都进不去。 若能得郑家的举荐信,根本无需名声,只因郑家便是坐镇北方的大山,即便皇上也要给郑家几分薄面。 换做寻常时,薛神医必然上去好言几句,但此刻已无回头之路,自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郑公子游历至本县有何贵干?”柴县令笑着又问。 “我就问你,我郑行知的话当不当得信?我来作证,算不算数!” “郑行知……”柴县令听到对方名讳,赶紧擦了擦汗。 柴县令虽不见其人,其名却早有耳闻,蓟县有名的纨绔,在蓟县闹出的风云事迹都已经传到邙县了,可见其人究竟是何货色。 但对方是郑家嫡孙,身份尊贵,幽州无人敢说三道四。 这小子的话能不能信? 柴县令的第一感是信不得。 但心中所想哪能出口? 说不定这小子撒泼起来连县官都要打。 到时候真不知如何收场。 “县官,你倒是说啊!我的话能不能信?” 柴县令讪讪笑着:“能信能信,郑公子出身名门,说的话当然能信。” “好!”郑行知一拍手,“既然你个县官都说了可信,那还不赶紧把这老骗子给抓起来?小爷我昨日亲眼所见,是他去了曲家,然后又鬼鬼祟祟离开。他的证词里面可没有说昨日去过曲家,很明显,他在撒谎!” 柴县令摸不准这小子的话是真是假,只能去问薛神医:“可有此事?” 薛神医岂能认罪,一本正经回答道:“绝无此事!郑公子,凡事皆要求证据,即便你是郑家之人,也不能单凭一张嘴,亏了郑家名声!”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小爷我敢对天赌咒发誓,小爷我是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你是说我郑家会污蔑你吗?!” 这可不是郑行知说谎,他的确是亲眼所见。 也是天意,薛神医偷偷买药的时候人很少,但不代表没有人。 郑行知就是其中一个! 一件郑行知闹起来,人群之中又有几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说是他们也在昨日清晨见到薛神医去了曲家,但只是远远看着,背影很像,不能确定。 事情有所变故。 如只郑行知一人指认,柴县令本心不太相信,但若还有多人指认,按此事就有待怀疑了。 人群之中,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薛神医的脸上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看,那么多人都能作证,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这时,白宋也出言:“如果薛神医昨日去过曲家买药,那事情就很明显了。这薛神医分明就是自己买了一副神仙水,自己尝过之后,靠着自己的医学经验,硬生生仿制出一份神仙水来。 先前的比试并非为了分出医术高低,只是为了给大家证明,正因此人不知药方,故而私下配置的神仙水不如真正的神仙水药效好。而且此人根本不懂如何治疗疫症,却为了名声想要夺取他人之功,真正的盗窃者是这老家伙才对!” 目光再次汇聚。 逐渐昏沉的天色下以不见薛神医脸色。 各人心中,自有公道。 从正午开始,眼前的一幕幕都记录在心,到了此刻,即便薛神医不承认,他们内心的天平已悄然发生了翻转。 柴县令深吸一口气:“薛神医,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定罪,但此话语境无异于定罪。 “你们胡说!我爷爷才不会……”小孙女见众人目光不善,却不信心中最伟大的爷爷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大声喊着。 “珊儿,不用再说了,事已至此,爷爷也不必隐瞒了。” “爷爷……”小姑娘仰起头,不可思议,“难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可能……爷爷不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情!” 薛神医叹了口气,落幕余晖留下他最后一丝无奈。 柴县令沉声道:“薛神医,你诬告他人虽不是什么重罪,但却毁了自己一生盛名!” “大人,老朽如此也是有苦衷的。” 白宋乐了:“可笑至极,诬告他人,散播谣言,欺骗百姓,如此恶行,还能有什么苦衷?” “道长的确是有才之人,道长所配神仙水能治疫症,是邙县百姓的救星。只是道长不肯将药方公之于众,却以昂贵的价格于坊间贩卖。老朽看了痛心疾首,若非如此,邙县百姓如何能得知神仙水的药方? 老朽的神仙水虽是假的,但今日在县衙当着众人制药,百姓们都亲眼看到了制作神仙水的全部过程。老朽虽是骗了人,但也为邙县百姓骗出了药方!老朽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神仙水被世人所知。大人,老朽之罪,按律当如何处置,尽管发落! 但老朽……无悔!” “爷爷……” 听完薛神医这一番“苦衷”,小孙女已经眼泛泪光,原来爷爷是如此伟大,为了一方百姓,竟弃自己名声而不顾! 爷爷虽然骗了人,却也为邙县百姓偏出了神仙水的配方。 不仅是小姑娘身心俱颤,百姓们也被薛神医这一番话给震慑。 这是何等胸襟,何等心怀? 薛神医救人是为民生。 这道长救人却是生意! 这位道长虽有大才,却无德行。 薛神医才是心怀天下,医者仁心! “有才无德!” 人群中一声传出,白宋差点儿被这老东西给气得背过气去。 “这老东西也太不要脸了!按照传统穿越小说的套路,装逼打脸灭掉小喽啰的剧情早就该结束了,老子遇到的反派龙套为何如此强悍!” 正文 第38章 钱是好宝贝 准备不足! 准备不足! 白宋只叹自己准备不足! 本想今日就让薛神医身败名裂,为此准备了青蒿素,又请了一个身份非凡的小子来助攻,已经是万全准备。 可恨! 可惜! 穿越第一仗打得如此狼狈! 薛神医最后一番话,瞬间扭转民心。 而白宋,却已无应对之策。 白宋本也打算将药方公布,不过是想赚几天银子之后。 但现在说出内心所想,已无任何意义。 更无人会相信。 今日之事,白宋虽证实了神仙水之归属,却未能将薛神医打落神坛。 时间已不早。 柴县令宣布曲家三口无罪释放。 因神仙水是道长所制,道长无意追究曲家三口贩卖神仙水。 而买卖神仙水的人又是你情我愿,所以曲家赚得的铜钱如数奉还。 此案当中,诬告者薛神医,却因事出有因。 诸多百姓为薛神医请命,县衙也不予追究。 一切就此结束。 人群散了,各自都忙着回家。 结果看似都能接受,但本案牵涉的两人各自都不能接受。 很巧,离开西郊之时,白宋同薛神医走在了一起。 两人一同进城,在夜幕下,一派祥和。 “道长,凡事不要做得太绝,老朽这一生行走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跟我斗?真是可笑!” “老家伙,你想要什么,老子很清楚。今日棋差一招,没有把你遮羞布给扯下来,但你想要收拢民心的算盘,估计也打歪了吧?” 薛神医立刻沉下脸来,眼中恨意明显。 他今日虽在关键时刻扭转民心,却远没有先前被百姓们感恩戴德那么纯粹。 若神仙水由他所制,又以他之名免费公布,其声势必然席卷大唐。 而现在,他只是保住了自己的名声而已,想要赢得更多的美名,恐怕是不可能了。 两人各怀心思,正要分道扬镳,忽然在两人跟前出现了一个人。 夜幕笼罩,来人面貌不清,却能感觉到此人身染重病。 白宋尚未明白过来,只见来人直接跪了下去,正好挡在薛神医面前。 很显然,对方是冲着薛神医来的。 “咳咳……薛神医,求您救……救我一命……小人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咳咳……我……我不想死啊!” 说完,来人对着薛神医连连磕头。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闪开,以一副看热闹的心情瞧着面前一幕。 此人正是今晨在县衙口被人称作“邙县第一狠”的牛大。 牛大得知今日薛神医会到县衙告状,提早来等。 为了以示尊敬,一直等着案子结束,待薛神医要离开了才出现,有了眼前一幕。 薛神医似乎不认得此人,只是听他咳嗽连连,以为是瘟疫患者。 “今日之事你知晓?能治疫症者,乃老朽身边的道长,不用给老朽磕头,求道长相救吧。” “咳咳……不……小人不是瘟疫……小人的病只有……只有薛神医能救。小人是牛大,薛神医,您不认识小人了吗?” 一听牛大二字,薛神医浑身一震,忽然就紧张起来,赶紧看了白宋一眼。 白宋本不在意,却被这老狐狸如此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要知道,先前面对数百县民,又有县令在场,所有人都怀疑这老狐狸的时候,这老狐狸都没有丝毫惊慌。 倒是这名为“牛大”者一出,老狐狸反而有些慌乱了。 “这其中有猫腻!” 果然,薛神医认出此人之后,立刻小声说道:“你跟我来!” 薛神医这是要避开白宋。 白宋却不让了,跟着薛神医,反问那牛大:“兄弟得了什么病啊?为何只有薛神医能救?实不相瞒,贫道也粗通医理,要不让贫道给你瞧瞧?你也别信什么薛神医了,他连一个简单的疫症都治不了,医术肯定没贫道的好。” 白宋如此说,但牛大根本不搭理,一路紧随薛神医。 走了几十步,薛神医忍不住了:“道士!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一直跟着?” “我看这人的病有些奇怪,想弄明白嘛!” “滚!” 不等薛神医回应,那牛大反而突然发怒,对着白宋一声怒吼。 这人虽是一身病态,但骨子里的狠劲儿和凶煞非同一般,这一吼,白宋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如此,白宋也不再跟随,他还要去县衙接桑桑一家。 “兄弟,若是薛神医治不好你,记得来西郊的曲家,贫道能治好瘟疫,也能治好你,我看你有缘,可以分文不取,随时来找我!” …… 一刻钟后。 薛神医带着牛大到了一家客栈,示意孙女回避。 然后才有模有样地为牛大把脉。 牛大还在咳嗽,但见到了薛神医,精神好了许多,不等薛神医询问,便连连告知最近症状:“薛神医……咳……小人最近咳嗽加剧,身子也越发乏力,尤其……咳咳……尤其是这嗓子……每日阻塞,常有吸不上气之感。” 薛神医没有回答,只是半眯着眼连连点头。 牛大咽了口口水,接着又说:“听说薛神医已成功将林小姐治好了,那小人这病薛神医也一样能治好……咳咳……所以……小人斗胆请薛神医……也给小人治一治。” “你的情况老夫已经清楚了。” 薛神医收手,写下两个药方:“这是秘方,不能被外人所知,两个方子,一定要在两个不同的药铺抓,不出一月,你的病便可痊愈。” 说完,还拿出了三粒碎银子。 看着这一幕,牛大激动得两眼通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救我!” “去吧,多多保重,我们之间的事,老夫不想任何人知晓。” “明白,明白……”牛大取了药方和银子,着急走了。 …… 白宋已返回县衙。 桑桑一家在县衙等了两个多时辰,刚才听到官差说他们一家无罪释放,还能把所有的钱带回去。 这一家子听此消息都不敢相信,激动地抱着一起哭。 直到白宋脱了装束返回。 “白大哥!” 月光下,桑桑如迷路的精灵,晶莹的泪珠划破月色,投入白宋怀抱,更加没有顾忌地哭了起来。 “白大哥,桑桑一直都相信你的,呜呜……” 小妮子太激动了,任凭爹爹在旁边尴尬咳嗽也不予理会。 周围还有许多恭喜他们的官差看着,曲恒心里叹气,心说自己女儿以后如何嫁的出去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又没犯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桑桑没有回应,还是抱着,不肯松手,想长在白宋身上一样。 白宋无奈地挠挠头,看着曲恒有些不好意思。 曲恒也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时候不早了,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 黄氏上来,一脸愁容:“这三箱钱,咱们可如何搬得动?” 白宋看到了衙头,笑了笑:“差大哥,这钱能不能暂存在县衙?咱们带着不方便,也不安全。” 说完,又低声凑到衙头耳边:“辛苦差大哥,改我们取钱之后,从中取十贯给各位买酒喝。” “十贯!” 衙头惊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这可是他们一年的工钱! “当真?” “差大哥若不信,现在就取走。” 白宋捏了捏桑桑的脸蛋儿,这丫头终于缓过来了,羞羞地松了手。 然后白宋直接开了一箱子,从里面直接捧着满怀的铜钱出来。 “差大哥,过来接着。” 嚯! 官差们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 铜钱交易还是太不方便,这一捧看似很多,不过也就两贯上下。 但视觉效果足够冲击,有种现代用麻袋扛工资的打工人。 “来来来,都别客气,在场每个差大哥都有。”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激动,知道衙头点头,几个人才一拥而上。 “哎呀,白贤侄这是干嘛呀?就是看管几日,这也给得太多了。” “娘,这是白大哥的钱,咱们只是帮白大哥跑跑腿。” “去!你还没嫁给你的白大哥呢!现在就开始防着娘家拿你家的钱了?” 桑桑闹了个大红脸,小嘴却是笑得合不拢。 一会儿工夫,在场的所有衙役都抱着一包钱,甚至有人把差服多了来装钱,场面极其壮观。 “各位,这钱就暂存在县衙了,还请各位大哥多多上心。” “哎呀!白公子,瞧你这话说得!这钱放在县衙,要是少了一个铜板,就是咱们的失职,丢了这身衣裳也不能丢了公子的钱呐!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 “白公子尽管放心,从此刻起,咱们兄弟十二时辰轮班不歇,绝不会马虎。” 白宋听了好笑,心说这还是头一次听人叫自己“白公子”。 果真,不管在哪个时代,钱才是最好的宝贝。 安顿好钱,白宋才领着桑桑一家离开县衙。 天色已晚,白宋本不随桑桑再去西郊,可桑桑说昨日遇到一病人,要白大哥去给看看。 白宋这才答应再多走一段路。 等回到曲家,桑桑口中的病人却已不见踪影,只在家中留了一张字条。 “已走,勿忧。” …… 同一夜空下,李舒望已上了离开邙县的马车。 车内,一名青年男子守着一位大夫极为关切。 “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小姐此次真是遇上了世外高人,有了那位高人的医治,小姐只需调养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男子松了一口气:“呼,还好……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小姐,老夫想多问一句,那位世外高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老朽得空想去拜访讨教一番。” 李舒望神情恍惚,望着车外的夜空:“不知道,但人很年轻,才二十。” “哈哈哈……小姐,您开玩笑了。” “是吗?” 李望舒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 外面,百骑护卫,沙尘漫天。 正文 第39章 置产有方 西郊曲家,深夜灯火。 黄氏烧了水,赶着给白宋泡了一碗山里的野茶。 来了曲家,白宋也不着急走了。 谢过黄氏,捧着茶碗暖手,心中却还念着神仙水之事。 “哎,可惜了,本想着此次能赚个盆满钵满,半路杀出个姓薛的,坏了我们的好事。” 白宋嘴里叨叨着,曲叔在一边听得后背发凉。 三箱钱,还不够? “贤侄啊,那些钱可够你花一辈子了,人要懂得知足,知道不?” 白宋摆摆手:“不提这个,如今已将药方公布,靠着买药赚钱是暂时不行了。但我们不能坐吃山空,那些钱虽少了些,但只要善加利用,也足够咱们翻本儿了。” “贤侄,难道你又有新的打算?” 白宋点头,认真细说:“曲叔,我已想好。明日曲叔先去把欠的钱还上,然后在县里买一间小院。西郊人杂,不宜久居。” 曲叔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钱都是白贤侄你的,哪有用你的钱给咱家买房的道理?只要贤侄能帮老汉欠的赌债换了,咱们一家就感恩戴德了。” “曲叔,我除了一个妹妹,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人能信任,以后咱们还有好多大事要做,这点儿钱根本不算什么。我已入赘林家,在外没个依靠,我一直将曲叔家当做自己家,曲叔一家能住得好一些,日后我来也方便。” 曲叔这辈子的心愿就是能在县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听白宋提议哪有不心动之理?无非此礼太重,无法欣然受之。 曲叔脸色连变,不知当说什么。 白宋自然打断:“县里的宅子约莫多少钱?” 两人对话间,婶婶在理着床铺,但耳朵却放在白宋这边。 先前听白宋提议,心里又惊又喜。 又见男人碍于面子,迟迟不点头,心里又是着急。 此刻,白宋话锋转换,是当曲叔默认。 婶子唯恐这男人再说废话,热情凑来:“邙县的宅子贵不着,我听人说,就咱们西郊靠着的西城口,两间砖房,一个屋棚,还有一个带水井的大院儿,也就三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白宋迎合了一声。 “可不!”婶子眉开眼笑,“白贤侄啊,就算咱家不买宅子,你也要买个宅子才行。” 曲恒见媳妇如此市侩,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拉了媳妇一把:“哎呀,你闭嘴吧!没人当你哑巴!” 婶子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又对着白宋笑了笑,终是的没有再说。 “没关系,婶婶说得很对。入赘林家是无奈之举,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而且我在林家也多不被待见,也不知林家能容我到几时……在外有个宅子,心就踏实些。况且,我还有个妹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若一直栖身林宅,怕被人看低了。这样吧,咱们去县里买两间宅院,咱们一辈子都是邻居。” “哎,贤侄……你此去林家真的变了,变得有本事了。老汉我知道你是变着法子要给我曲家好,要老汉还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那些钱当中,本就有一半属于曲叔你的,这是哪儿的话。这只是开始,以后咱们还有赚不完的钱,此刻便推来推去,以后还怎么合作?” “好好……老汉就厚颜一次,就不跟贤侄的计较了。” “咱们一共赚了多少钱?” “整三百贯,不多不少。” “刚才打点官差用了十二贯,也就说咱们还有两百八十八贯钱。我打算用一百贯钱去县里置办新宅。” “一百贯?!”曲恒吓了一跳。 “既然要买,自然是要买好一点儿的,免得日后换来换去麻烦。就以曲叔的名字去买,我的以后再说。” “这不行这不行!”刚被呵斥过的婶婶听着过来,连连摇头,“一百贯的房子可不能写咱家的名,必须是白家的宅子!就当咱们一家帮贤侄看房子暂住一下,日后等贤侄赚了大钱,咱家再重新置办。” 白宋还想解释,一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就是个安顿曲家的地儿,一直坚持,反倒给曲家压力,也就顺着婶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剩下一百八十八贯……需要好好处理一下……”白宋沉吟一下,“邙县外的田地多少钱一亩?” 婶子一皱眉:“啊?白贤侄是要买田产?” “正有此意。” “这可使不得!”婶子难得激动,竭力反对。 白宋反倒疑惑:“为何?” “邙县不比别处,这是两国交界,北面突厥匪患成群,哪里有田就抢哪里。你不知邙县一代都是荒田吗?几乎无人耕种,田地都没人要的。” 这些白宋早有耳闻,却正因如此,白宋才更要准备。 “没关系的,正因为没人要,田地才更便宜,我们可以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地,何乐而不为?” “白贤侄,你可要想清楚,这……” “婶婶,你就说说大概多少钱吧。” “听牙行的人说,良田三百钱一亩,二等田一百钱一亩,荒田、旱田、弃田三十钱一亩。” “什么?!这么便宜!” 白宋惊得都站起来了。 若没记错,古代的田地不管哪个年代,价值都是不菲的,良田一亩至少五两银子起步,这邙县田地竟比市价低了十倍不止。 这回要赚大发了。 “曲叔,明日一早就去牙行,把在册代售的所有田地都买下来,拿出一百五十贯,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婶子一听,惊叫道:“贤侄,你莫不是疯了!要这么多田地干嘛?我们这几人也看管不过来。” “不必耕作,只要买下来,放在那儿,总有一天会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白宋信心十足,这一笔钱投下去,不出一年,就能翻出百倍千倍的钱来。 第一,白宋有空间,只要积攒能量,就能换出各种高产的粮食种子。 第二,根据历史进程,明年开春就会传出唐军击溃东突厥的消息。从此,突厥和大唐在东北边境会有长达数十年的平稳期。黄氏担心的突厥匪患,自然就会消除。 第三,邙县地理位置临靠北平,北平乃后世之都,地处极佳,利于农业发展。 第四,东突厥平定,将有大量突厥人南迁入大唐定居。邙县便是突厥入唐的咽喉之一,到时候邙县人流量剧增,有了土地,就是拉泡屎都能生出钱来。 这些,白宋没法跟人解释,也不必跟人解释。 “曲叔,就照我说的做,绝不会有错,剩下的几十贯钱留作应急之用。” 曲叔点点头,瞪了媳妇一眼:“你一妇道人家,懂个什么?贤侄有多大本事,经历这许多,你还不清楚?” 交代好这些,白宋也准备走了。 而此刻,一直不见踪影的桑桑端着一盆的热水进屋,小声说:“白大哥,劳你往返走了一天,脚应该乏了吧?桑桑烧了水,洗了脚再走。” 此刻的桑桑恬静有礼,端着水盆放在白宋跟前,半蹲着,用崇拜的目光仰望着白大哥,眨着眼睛,充满了期待。 白宋的脚是真有些痛,古代的鞋底不好,路有不好走。 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泡一泡应该很舒服吧? “好吧……” 白宋重新坐下,脱了鞋袜,正准备把脚放进去,一双小手却先一步拿住了。 “桑桑,你……” “没事儿,桑桑帮白大哥洗洗。” 桑桑声音极小,低着头,也不见什么表情,只见一头散落的发丝,如瀑布一样挡住了脸蛋儿,露出两个红红的小耳垂,可爱极了。 “这……” 一个现代人,可没有让人帮忙洗脚的经验。 桑桑是妹妹,又不是技师小姐姐! 况且叔叔婶婶都还看着呢! 白宋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激动,尴尬得老脸发红。 曲叔和婶子倒是默契,装作没看到,说着闲话不动声色的去了里屋。 小妮子动作很轻,小手按在腿上,想好多蚂蚁在腿上爬,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 “白大哥,水烫吗?” “嗯,很合适。” “桑桑再给你捏捏。” 小姑娘很认真,也很谨慎,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白宋看着屋外,不敢看这妮子。 生怕多看一下就会控制不住地喜欢,多出一种有别于兄妹之情的喜欢。 这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妮子也只有在古代才能遇到了。 一个漂亮含蓄的姑娘,对一个人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为一个人不问缘由地付出,这应该就是守护在每个男人心底里的小天使吧? 白宋心中感慨,恍惚间听到微微的哭泣声。 白宋一惊,看着桑桑:“怎么了?” 桑桑抬起头,用一双亮汪汪的泪眼看着白宋,扁着小嘴说:“白大哥的脚都磨破了……呜呜……” 看着小姑娘梨花带雨,白宋的心被扎了一针。 这丫头真的好傻! 可她真的哭得好伤心…… 白宋绷不住了,顺势将桑桑拉到了怀里,努力把自己当做大哥哥,柔声说:“好了好了,白大哥是男人,磨破了脚算什么?” 无声话别,只有小姑娘的哭声为伴。 白宋抱着桑桑好久,直到水都凉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有了这短暂的亲昵,离开之时,男女之间心中便没了留恋,只回忆着那时温存。 正文 第40章 一首诗引发的血案 三更…… 白宋在夜下狂奔。 不时还留意下有没有飞贼。 “坏了坏了!家里的小媳妇儿独守空房,怕是又要后院起火了。” 刚才被小妮子扰了清心,全然忘了时间,拖拖拉拉已经到了深夜。 身为林家赘婿,一天天不在府上待着,早出晚归简直不成体统。 今日之事再被林老爷知道,多半是要被撵出林家的。 白宋不怕被赶出林家,但舍不得小媳妇儿。 对自家香儿,白宋是真喜欢,况且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都悄悄表露了心仪之情,白宋更加不能放手。 能在林府待着,自然是方便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白宋还不会离开。 当白宋飞奔到了林府正门,准备转入后院之时。 却见一辆装扮精致的马车停在林府门前。 林香儿正送着什么人上马车。 “香儿妹妹,好生调养身子,待小岁评时,你我在好好相聚,届时,可不能少了酒喝。” “郑姐姐,一路当心,夜深不可急行。多多保重。” 简单话别,马车缓缓而行,林香儿对着马车挥着小手,面带笑意。 一转身却是多了分愁容。 “香儿!香儿……” 白宋在院墙一脚小声喊着。 林香儿一下就听到了,顺着声音,投来目光,见白宋贼兮兮的眼睛看着自己,气得一跺脚,然后又提着裙摆,不顾形象地小跑到白宋跟前,满脸幽怨:“你去了哪儿?这么晚才回?” “哎呀,今日的案子满城皆知,审了整一天,这不才有时间赶回来吗?” “你亏得遇见我,若不然看你怎么进家门!” 说完,林香儿一转身,让白宋跟在身后。 到了大门口,两个守夜的家丁看着白宋一脸疑惑。 林香儿轻咳一声,看了两人一眼,进了院门。 白宋赶紧跟上,瞪了两个家丁一眼,小声喝到:“什么都没看到,懂吗?” 这白宋,越来越有林家姑爷的派头了。 “刚才马车里的人是谁啊?” 林香儿生气,不理这厮。 “不会是那什么公子吧?我可提醒过你,再跟那谁有往来,我可要翻脸的!” 林香儿脚步一停,回头瞪了白宋一眼:“郑家大小姐,郑凉秋。” “郑家?蓟县的郑家?” “你也知道郑家?” “郑家谁不知道?我还知道一个叫郑行知的胖小子呢!” 林香儿一皱眉:“你如何知道的?” “今儿去看审案,我遇到了,还跟那小子做了笔交易呢。” “交易?什么交易?郑姐姐在家中等了一日,就是等她的弟弟郑行知,怎么会跟你遇上?” “那薛神医散播谣言,正巧昨日那郑行知在西郊看到了姓薛的去买神仙水。我让他去作证,那小子死活不肯,后来还是我用一首诗的代价把他买通了。他之所以那么晚才回来,估计也跟我一样,一直等案子审完了才走的。” 林香儿越发疑惑起来:“一首诗?何意啊?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跟郑行知遇上,白宋有些想笑:“那小子还真有趣,觉得你相公我有诗才,非要我替他写一首诗回去跟家里交差。我先随口念了一首,他还不满意,说什么不符合他的年龄段。” “让你帮他作诗?怎么可能?” 白宋不服气了:“香儿,你这就不好了,我是你相公,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家相公才华?” 四下无人,林香儿只是淡淡一羞,又白了白宋一眼:“你也有诗才?你……入赘之前的诗作,我早有拜读……那些诗……哎,如何入得了郑家公子之眼?” “哼!你听好了,我给他的第一首诗是——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以?天地一沙鸥。” 林香儿听罢一愣:“这……这是你所作?” “香儿,这就被惊到了?郑家的胖小子居然还不满意,说什么老气横秋,拿回家去一眼就被父亲说是别人所作。要我换作一首。” “你还作了什么?” “为了符合那小子的心性,相公我可谓是煞费苦心,终于给那小子作了一首满意的。那小子听了之后兴奋得上蹿下跳,不仅答应我为曲家作证,还给了我一两赏钱呢。喏……” 说着,白宋从衣袖中掏出一粒碎银子,谄媚地的塞给了林香儿。 林香儿皱眉:“你给我作甚?” “相公的钱,不就是夫人的钱嘛……以后,相公负责赚钱养家,夫人负责貌美如花……” 林香儿嗔怪:“没脸没皮。” 话虽如此,但心里被这家伙的俏皮话逗得暖暖的,居然将这一两银子收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钱袋里。 “那你说说,又是什么诗作叫小郑公子上窜下跳?” …… 自林府出行的马车已至城外。 车厢内,郑家大小姐揪着胖小子的耳朵呵斥道:“臭小子,别以为没了父亲在,姐姐就管不了你!” “哎哟哟……姐,你轻点儿,我耳朵都快被扯掉了!” “谁让你去县衙生事的!” “谁说我去县衙了?我根本没去!” “还说没去!父亲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以家族之名以势压人,你知不知道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姐,你先松手!咱们有话好说!” “以后别想姐姐带你出来玩,说什么出来找灵感,全是到处生事!今日有耽误了归期,这么晚了回去,别是你,姐姐我也跟着被训。” “哎呀,放心吧!今日回家我保证姐姐不会被训,说不定还会被父亲好好夸奖一番。” “臭小子,还有心思贫嘴,晚些被父亲用条子抽的时候可别忘姐姐身后躲。” “姐,我说真的!此行游玩两日,弟弟我忽然有了灵感,写下一首小诗,还请姐姐品评品评。” “品评?咯咯……你小子说来姐姐听听,别叫姐姐嗤笑就行。” “哼!别小看人!姐姐可要好生听着!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 车厢里忽然安静了。 过了好久,郑家小姐才惊愕问道:“这真是你写的?” “哼!吓到了吧?都说了此行是找诗作的灵感,小弟可没有半点儿虚言。就这首诗拿回去给父亲瞧了,还会怪罪我们吗?指不定以后要让姐姐多带着我出来游山玩水呢!” ……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嘶……”林香儿小声吸了口气,看着白宋越发不理解了,“极简,极美,极佳……确实如同孩童之作,却无半点儿稚嫩之感。你居然能为他人量身定诗?这怎么可能?” 看着小媳妇儿越来越惊骇的样子,白宋笑了笑:“哎哟,别发呆了。我哪儿会写这样的诗?都是别人写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呼……”香儿拍了拍胸口,听了这话,小心脏算是平稳了。 要白宋能有如此才华? 怎么可能? 若是借花献佛,这才符合林小姐的心中所想。 “时间晚了,回去睡吧。” …… 邙县至蓟县,车行六十里。 两个时辰后,天微明。 郑家大宅内,睡意朦胧的小子面对父亲条子毫无畏惧。 “混账东西,又出去给我到处惹事!今天不狠狠地教训……” “等等!”郑行知一甩胖手,扬眉吐气,“爹爹,儿子此行全为寻景写诗,可没有惹是生非!” “没有惹是生非?试问这天下人谁信!” 郑家老爷怒吼,就要冲上去打人。却被夫人拦住。 “儿啊,赶紧给你爹跪下,认个错。” 郑行知依旧自得意满,心中有诗,万事无忧。 一边的郑家小姐也出言道:“爹爹,此次真是错怪弟弟了,弟弟确实是外出寻景写诗,也写出了一首好诗,还想请爹爹点评点评呢。” “嗯?”郑家老爷一愣,指着郑行知,“这小子会写诗?真是天大的笑话!” “呵!爹爹,你可别吓到了。” 郑行知不屑,仰头大声嘶吼: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此诗作罢,连家里的下人都惊呆了。 母亲刘氏也松开了丈夫,颤抖着声音问:“儿呐,这当真是你所作?” “如假包换!” “老爷!咱们的知儿开窍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咱们郑家出了个天才呐!” 周围下人也一同附和,连连恭喜。 胖小子仰着头,眯着眼睛,背着手,是一只骄傲的胖孔雀。 心说这回还不被老爹捧在手心里好好夸奖一番? 但郑老爷却是久久不语,表情越发阴沉。 所有人都没注意老爷的情绪变化,只等到手中藤条猛地一抽! 啪! “混账东西!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这一下来得突然,藤条直接抽在郑行知的小腿上,瞬间就把胖小子的裤腿给抽裂了。 胖小子“嗷呜”一声跳了起来,把他给打蒙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老爹莫不是抽风了? 没等郑行知反应,郑老爷已经丢了藤条,冲上来揪着混账儿子一阵拳打脚踢。 所有人都吓傻了,还没见自家老爷如此收拾过少爷。 条子都不使了,直接上手,是得有多气? “老爷!老爷!你这是为何啊?” “爹爹,弟弟的诗纵有不好,也不至于……” “都给老子闭嘴!身为世家子弟,最忌讳的便是抄袭他人所作!你小子胆敢借他人之作耀武扬威,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郑家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光!” “什么?抄袭!”众人不解。 郑老爷一边打,一边说:“两月前,我在洛阳时就有耳闻,有一骆姓孩童,出生寒门,却七岁成诗,被当地文士惊为天人。而那首惊世之作便是这一首‘咏鹅’,你小子与人家只字不差!还不是抄袭!你是士族嫡子!抄寒门孩童的诗作,老子不打死你,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下子没人敢说话了。 心里也是暗叹公子混账,抄袭不说,还抄寒门的诗作,简直不可原谅! 郑行知终于醒了,却已被打得涕泪横流,只能哀嚎一声:“那邙县贱民害我!老子与他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咏鹅,作者骆宾王,出生年月不确定,具推算在贞观三年时应该五岁左右,咏鹅为骆宾王七岁所作,时间线相对吻合,怕有读者觉得时间线对不上,特别标注一下。看在作者用心查证上,求点催更,打赏,评论。 正文 第41章 风雪孤影一执念 立冬刚过,邙县初迎雪暴。 天微亮,疾风行,天地云卷,雪花纷乱。 县城内外,昏天黑地,风雪急时,几不分白昼。 城东小巷常有野猫野狗流窜,暴雪之下,不见行人,猫狗也不见了。 封天的雪雾中,留有一单调的人影,冒雪而行,一身单薄的衣裳,佝偻着身子,在积雪的地里留下长长的痕迹。 街边的小茶摊柴火正旺,坐上热水冒着热气,三五茶客冒雪相聚,聊的正是昨日县衙之事。 几个人围着,圈起屋棚下的另一方温热天地,与一步之外的疾风骤雪是鲜明的对比。 “咳咳……给口水吧……” 寒冷瑟缩的声音出现在茶摊外。 茶摊里的茶客各色臃肿的袄子,围在茶炉前,缩着身子,搓着手,哈着热气。 茶摊外,来人衣着单薄,身上压着厚厚的积雪,风中摇摆颤抖着,吐出的浊气都将成冰。 “去去去……” 茶摊老板厌烦地驱赶,只当是不知何处来的乞丐。 但一位茶客眼尖,觉得此人似有几分面熟,便低下头换个角度去瞧来人的脸。 这一看,茶客就是一惊,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牛……牛大……” “牛大!” 听这二字,茶客惊诧四起,宛如见了凶神,离得对方远远的。 “咳咳……”牛大弓着身子,继续咳嗽着,“我只要讨一口热水喝。” “老板,赶紧给他水,让他赶紧走!” 茶摊老板却是冷哼一声:“别人来讨,非说一碗水,就是一碗茶也能给了。就是牛大这厮,想也别想!” 牛大久居城东,名声震慑全县,城东百姓见之如见瘟神,谁敢跟他扯上半点儿关系? 这一代的百姓无一人不被牛大欺辱过,每个人都怕他,每个人也都恨他。 茶客不知情况。 但茶摊老板日日在此,对牛大的近况心知肚明。 这厮可算是遭了报应! 数月前身染重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吃了各种药,都不见好。 现如今,坑蒙拐骗来的家底都已经败光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以往的一帮兄弟早就跟他断了往来。 他只是一个人,而且病入膏肓,没有半点儿威胁。 茶摊老板可不怕他! 只恨不得这邙县的祸害早点儿死。 “老板,你可别招惹他,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哼!这家伙可没以前那般威风了,病入膏肓,命不长久,谁还会怕他!” 茶摊老板肆意笑着,朝着牛大吐了口唾沫。 换做以前,这牛大不冲出将这茶摊老板打个半死? 今日却没有丝毫脾气,见此情形,却是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几位不明所以的茶客见状起疑:“这还是牛大吗?” “你看他,病得都快不行了!哈哈哈,真是报应!” “以往欺负咱们乡里乡亲,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 “牛大,你不是挺横的吗?今日为何哑火了?” 声音飘在风雪中,吹进了牛大的耳中。 这一刻,牛大已无心去愤怒,心中所有的执念强撑着身子。 他运气不好,昨夜拿了药方和钱,药铺却已经关门。 今日一早出门买药,却遇到了一场雪爆。 又遇今日咳嗽不停,实在难受,若不顶风冒雪取药,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牛大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恶棍。 有着数不清的缺点和恶习。 但他这一身痞气和狠劲儿也成就了他超乎常人的坚韧。 “都盼着老子死……咳咳……老子绝不会死!等老子抓了药,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牛大心中恶念生起,自他犯病以来,尝尽了世态炎凉。 只等他病好恢复之日,便是要让所有辜负、轻视他的人尝尝报复的滋味。 慢走几步,牛大不甘回头,狠狠瞪了茶摊一眼。 不想茶摊老板继续轻慢笑着,忽然大喊一声:“想要一碗水是吧?我给你一盆!” 说完,茶摊老板举着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朝着牛大当头泼下! 哗! 牛大被这一身刺骨的冰凉直接打倒在地,本就冰冷的身子惊此冰水洗礼,体温骤降,嘴皮瞬间乌青起来。 如此病体,又是寒冷,又是风雪…… 换做常人早已一辈子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牛大却紧咬着牙,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瘸一拐也要死命地起身。 “哈哈哈,牛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赶紧死了吧,没有人会同情你的!” 牛大浑身都在发抖,艰难地拍打着身上的冰碴,不再停留,艰难前行。 好在药铺不远,就在茶摊前面几十步。 大雪天,好多铺子都没开门,所幸这家药铺的门还开着。 “抓抓抓……抓药!” 药铺掌柜见此狼狈之人,吓了一跳,本想叫他进来避一避,可一见是牛大,话就止住了。 牛大先把银子塞给了掌柜,然后拿出了一个药方。 “照着……照着上面的药抓!” 掌柜的点点头,亲自给牛大抓药,小心翼翼包好塞给了牛大。 牛大正要转身离开,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身子快不行了,牛大心里明白。 薛神医说过,要他一定去两家药铺分开抓药,不能暴露薛神医的秘方。 但牛大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第二家药铺,很可能自己会死在半路上。 想了想,牛大又给了掌柜一粒银子,拿出了第二个药方。 掌柜看了看,没多说,赶紧抓药,想要快点儿送走这瘟神。 片刻功夫,牛大拿着两副药捧在怀里,视若珍宝。 临走之际,还不忘给药铺掌柜的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继续蜷缩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离开。 此乃稀罕事,谁曾想“邙县第一狠”会给人鞠躬?说谢谢? 药铺掌柜望着牛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犹豫一下多说了一句:“两副药相冲的,分开放置,分开服用,知道吗?” 一听这话,牛大脚下一顿,缓缓回头:“若一同服用会如何?” “一同服用?那可是会没命的。” 牛大浑身一震:“真的?” “哎,我是开药铺的,自然不会让自家的客人害了病。我不知你的药用在何处,但两副药不能同服,给你开药的大夫难道没有说过?” 牛大心底里一寒,再次朝药铺老板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一番示意,牛大步入雪中,忽然将视若珍宝的药扔在雪地里,狠狠地踩了一脚。双手握拳,全身僵硬,却在风雪里孤独地颤抖着,越来越厉害。 也不知他这番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 牛大把一切希望寄托于薛神医,不想对方却想要他的命! 这一刻,希望破灭,牛大的世界里仿佛没了光明。 无人的雪幕长街,牛大跪倒在地,望着漫天飞雪连怒吼的力气都没了。 绝望之际,牛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治好了瘟疫的道士! “西郊曲家!” 这是最后的希望,牛大强撑着身子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往西郊的路上,但绝不能死在没有希望的绝望中。 …… 这一场暴雪来得突然。 邙县百姓无人做好准备。 县城里看似无人,但各家各户都在发生各家之事。 暴雪未阻挡牛大的求生之路。 也未阻挡林家的采办之途。 还有十日就是小岁评。 林家因林小姐的病迟迟没有准备。 乘着最后十日,林家调度出家里所有可用的财务,全家上下所有事务都要以小岁评为主。 采办已默默进行了数日。 林家不是特例,整个大唐,各个家族,都在近几年出现了大大小小资金紧张的问题。 以往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并非各行生意。 世家都有自家的骄傲。 士农工商,凡为下品,皆不入士族之眼。 士族把持天下的数百年间,世家靠着为天下文人的举荐信就足够维持家族运转,还能过上富裕生活。 百十年前,文人想要出人头地,只需要名望之家的一句话。 无数文人学子拿着成千上万的银子求评,还要看世家心情。 更不是收了钱就一定会给予好评。 现如今,科举让寒门子弟有了新的出头门路,想要求世家评语而扬名天下的人越来越少。 世家的评语在天下文人的心中占比也越来越轻。 自然是没有多少文人再把钱送给世家。 靠着给文人写评语的世家少了主要财源,自然一年不如一年。 林家的林宣也是近年产物,是为了家族运转而不得已的出路。 一年前,林家兄弟闹翻。 林庭正得了家主之位。 但纸厂却分给了弟弟。 如此一来,家主这一脉就没了经济来源,就靠着几代人攒下的家底和微薄的教学收入维持,哪能富裕? 林庭正开始为此事犯愁。 好在有兄弟承诺,愿意帮助哥哥渡过难关。 如此,林庭正方才有了底气,大刀阔斧去置办东西。 数日采办,林家就花掉了三千五百贯钱。 整个幽州各大商户都有林家的单子,家中余钱全部花了出去,还大方地开了上千贯钱的欠账。 今日大雪,林庭正让刘管家去城东的兄弟家中,看看兄弟答应的钱何时能到账。 刘管家行至城东,与那寒风中孤立疾走的牛大擦身而过,却见前方城外忽然火光冲天。 安静的风雪中有人惊叫着:“不好了!林宣的纸厂烧起来了!” 正文 第42章 我愿皆与你、与你、与你…… 无人知晓为何暴雪寒天还能升起一把滔天之火。 但林家的纸厂被付之一炬是不争之实。 所幸没有百姓伤亡,但纸厂是彻底废了。 造纸的各种工具没了,连日生产的数千斤林宣也成了火中残灰。 这一次,林庭正遭受重创,损失不下两千贯钱。 刘管家奉命来拿钱,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大火。 林庭正问讯赶来,只见弟弟在雪中望着灰烬淹没下的场子痛哭流涕。 “我的厂子啊!我的家底啊!为什么会这样?!” 雪中中年哭得是撕心裂肺。 刘管家都在一边抹眼泪。 见到自家老爷赶来,忙上去:“老爷,您来了?”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哎!”刘管家叹了一声,“谁知道呢?” 此刻,林庭正回身,看到哥哥,哭得更是难受:“兄长,我愧对列祖列宗,祖宗的基业被我给毁了!” 说着,林刚正作势要冲入尚未灭尽的火堆中。 “快!快拦住他!”林庭正高喊着。 林刚正被纸厂的工人拦住,又无力地倒在了雪地里。 林庭正看得心痛,蹲下身来,抓着兄弟的肩头,沉声道:“事已至此,难过也于事无补。厂子虽然烧了,但配方还在。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大哥,我对不起你!” “哪的话?此乃天降横祸,人力不可阻,怪不得谁。” 林刚正擦着眼泪,说着:“听老刘说今日兄长是来拿钱的,你稍等,我取钱去……” 林庭正眉头一皱,看着付之一炬的纸厂,按住了兄弟的肩膀:“刚正!你家发生了此等祸事,愚兄哪能再要你的钱?这厂子要重建,工人的月钱不能拖着,烧毁的一批林宣也赔了,这损失不下千贯。” “可是我答应了兄长……” “哎,不说了,关于钱的事儿,愚兄会另想办法。” “哎!”林刚正也沉重地叹了一声,一副无奈之态。 林庭正眉头紧皱,想到家里已先一步照着铺张大的去置办东西,订单已下了许多,欠条都已经签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正,你好好保重,愚兄尚有小岁评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兄长也保重。” …… 外面风雨飘摇。 林家小姐的小院里却装着另一方暖融融的天地。 小柴房里,一盆柴火小火烧着。 林小姐和小姐的丫鬟少有搬到了柴房里,跟白宋兄妹相对坐下。 四人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片四四方方的木质小方块。 方块的一面刻着各色图案,白宋正在认真地介绍着游戏规则。 柴房里到处是木头,前几日没事就用刻刀敲了一副麻将出来。 今天大雪,冷得要命。 四个人围着火炉打麻将不要太爽。 一番讲解,三个姑娘听得云里雾里,但小姑娘们都喜欢新奇事物。 平日里窝在房中少有闲趣,不管什么活动,能打发时间就是好的。 在场的三个姑娘都是机灵人,学得很快,两圈之后,各有所悟,逐渐被这游戏所吸引。 牌局之上,输输赢赢,不必细说。 只是打的久了,年幼的小翠满心不悦,尽是抱怨:“小姐!这不对嘛!一点儿都不好玩!” 林香儿盯着自己的牌目不转睛,一头发髻被小手抓得乱成了鸡窝,全然不知小翠在说什么。 “何处不对?” “这厮就知道赢人家的铜钱,又把赢的钱全输给他妹妹和小姐,他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小翠郁闷之极,玩了好久终于发现牌局奥秘。 这一桌,就她一人在输,自己的小荷包都快见底了。 这白宋谁都不赢,专赢自己,反倒是小姐和对面姑娘放着不少铜板。 小翠小嘴撅着老高,看着叫人好笑。 白宋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愿赌服输嘛,这是你运气不好,哪儿能怪我?” “你!” “要是你能叫三声‘亲姑爷’来听听,兴许运气就好了呢?” “想得美!哼!” 白宋还想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在喊:“香儿。” 听声音,林香儿立马起身:“是母亲。” 一屋四人赶紧把麻将给收起,然后推门出去。 “娘,我在这儿。” “你去柴房干嘛?” “没什么,就是来看一眼。” “跟我进屋。” 说罢,林母带着女儿回到闺房,也不知所谓何事。 屋外很冷,剩下三人依旧躲在柴房里烤火。 白宋没事儿揪着小丫鬟的辫子,感觉捉弄这妮子挺好玩。 小姑娘拧着眉头,还在想牌局上的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别想了,想知道牌局上为什么会输,叫三声‘亲姑爷’就告诉你。” 这一次,小翠没有娇叱,反倒有些怀疑:“你可不能骗人!” “嘿嘿,当然不会!” 小翠心里头纠结,宁愿被占便宜也想知道牌局上到底怎么回事。 犹豫之后,嗫嚅着喊了一声:“亲……亲姑爷……” “啥?我听不到。” 小翠心虚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柔,凑得近些,又喊了一声:“亲……亲姑爷,听到了吧?” “听不清,声音还是太小,不是说好三声的吗?还有一声呢!” 小翠噘嘴,直接凑到白宋耳边,又喊着:“亲姑爷……满意……” 话音未落,白宋一侧脸,忽然往小翠的身上一靠,直接就把一张老脸怼在了小姑娘的小嘴上。 啵儿…… “啊!”小翠叫了一声。 但白宋随之更大地叫了一声:“啊!你叫亲姑爷,不是让你亲亲姑爷!你这小妮子,还知道男女有别不?” “你你你……”小翠俏脸红透了,指着白宋又羞又恼。 “哎,这可不好了,有些姑娘家年纪轻轻初吻都没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小姑娘用小手狠狠地擦着嘴巴,嫌弃到了极点,气得在柴房里又跳又闹。 “啊!你这个流氓!我要掐死你!” 小翠朝着白宋扑了过来,白宋起身在柴房里闪躲,一边跑一边调笑:“没关系的,没人要你的时候给姑爷当通房丫头,以后给姑爷生几个大胖小子,挺好的。” “你这个淫贼!我死也不给你当通房丫头我!” “咯咯咯……”白柔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傻乎乎地笑着。 自屈身林家以来,还是头一次放纵如此。 “喂,你还追呢?亲都亲了,打我又能如何?你不是想知道牌局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翠跑得累了,蹲着喘气,气哼哼地说:“那你赶紧说!” “你们三个,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牌上,全然不知周围都发生了什么。我一人便将你们三人的牌看光了,自然是想让谁赢就让谁赢。” “啊?!” “哥!你真坏!” 白柔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和小翠一起扑在白宋身上又锤又打。 白宋嘴上讨饶,怀里却爽翻了。 三人在柴房闹腾不久,林香儿送别母亲再次回来,脸上却多了一丝忧虑。 “小姐,咱们继续玩牌,你可不知道,这坏姑爷偷偷看我们的牌呢!这次可不能叫他得逞!” “算了,不玩了。”林香儿淡淡地应了一声。 白宋眉头轻皱:“香儿,怎么了?” 林香儿懒懒地摇摇头:“没什么……” 香儿一摇头不要紧,白宋发现香儿头顶的两支银钗不见了。 “香儿,你的发饰呢?” 白宋一说,小翠也发现了:“小姐,你的钗子怎么没了?” “少些累赘罢了。” 傻子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白宋起身,拉着香儿到了柴房里面,然后坐在简陋的床边。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香儿稍作犹豫,低头小声说:“家里遇到些困难,父亲到处筹钱,娘亲已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拿出来了,但还是不够。先前来也将我的一些小物件给带了去,先换做钱,过了眼下再说。” “缺钱了?”白宋有些好奇,在不知具体情况之前,未曾想林家也有少钱的时候。 看着香儿心事重重,白宋只能出言安慰:“好了,家中之事自有你父亲操持着,何必担心?” “事情皆因我而且,若非我的病让家里破费许多,也没有今日之局面。从小到大,我在家中养尊处优,受尽保护,如今家中有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很没用?” “不就是一点儿钱嘛,香儿若真想为家中出力,这不还有我嘛。” “你?即便会些医术,但父亲也不会让你开医馆转为人治病。” “谁说我只会治病了?你相公本事多了去了,你才知道多少?” “休要贫嘴,我所说皆为正事。” “既然香儿都这么说了,那咱就把话撂下,林家缺多少钱,我帮你想办法。” “一千五百贯。” “嚯!” 白宋吓得站了起来,心说这林家干了啥?居然要一千五百贯! 看着白宋的表情,林香儿惨然一笑:“所以嘛,此次确实是很难的。” “这一千五百贯钱虽有些吓人,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香儿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我为林家筹足一千五百贯钱,以后咱们就不要再分居了,我要与你同屋而居,与你同塌而眠,与你不再分离。” 正文 第43章 喜新厌旧 “你……” 一抹红霞染腮,一点娇羞入心,再生三分慌乱上眼,莫名有了七分感动,余下十分欢喜。 其间思绪百转,心中五味杂陈,一字出口,人已不知当如何。 小姑娘何见过如此大胆又不知遮掩的男人? 那些调情的话可知是何等烧人? 往日种种乎上心头,只恨这厮撩拨了人不够,现在又要撩拨心了。 “此事……此事哪有我做主的份儿?” “香儿,我现在问你,让你我同住一间,往后日日相守,相互扶持,你可愿意?只要你点头,我自去找你父亲把话说清楚。” 香儿呆坐床边,任由这男人拿捏着自己的肩膀,低着头,有些畏惧地不肯说话。 这林小姐表情丰富多变,便是白宋亦难瞧出她心中所想。 林家之困乃白宋之机,一千五百贯换一堂堂正正的身份,白宋觉得很值。 这小香儿值! 此乃交易,但这是白宋与林家的交易。 不是白宋与香儿的交易,他可以在平日里撩拨、欺负香儿,但此事不同玩笑,白宋要得到香儿的肯定,否则不会以林家之困作为要挟。 “香儿,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愿不愿意?” “我……我不知道……” 古代女子终是羞于表达,即便心中真有所愿,却也被白宋此刻的积极主动给吓回去了。 白宋有些着急,起身踱步,抓耳挠腮。 谁想呆坐的香儿忽然起身,小跑着冲出柴房,往自己闺房去了。 风雪中,听不见小香儿在说什么,只是在柴房地面多了几滴小姑娘的眼泪。 “小姐……小姐……” 小翠没反应过来,赶紧也跟着追了上去。 白宋望着香儿离去的背影,心中有几分失落。 身为现代人终究猜不透女人的心思,明明都是喜欢的,为什么会拒绝呢? “哥?嫂嫂怎么了?” 妹妹走到身边,好奇地问着。 白宋稍作思量,看看小妹,揉了揉她的脑袋:“去,跟你嫂嫂说说话,顺便多问问,探探你嫂嫂心中究竟想着什么。” “嗯!”白柔脆生生地应了,开门,顶着风雪而去。 白宋坐在柴房收拾自己的麻将。 待麻将收拾好了,白柔又带着一头雪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身新衣裳。 “这是什么?” “嫂嫂给哥哥的新袄子,说是准备了许久,都不曾觅得机会给哥哥。” “香儿给的?”白宋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将妹妹怀中的衣裳抢了过来。 白柔笑着解释:“这可是城里最好的铺子裁剪的,用的是苏杭运来的棉,金贵着呢。” “嘿嘿……”白宋傻乎乎地笑着,“我家香儿真讲究。” 老男人满怀憧憬,似乎尝到了初恋的味道,赶紧把身上的破棉袄给脱了,换上了小媳妇儿的礼物。 白柔顺手把哥哥换下的旧棉袄给拾掇起来,拍拍灰:“哥,旧衣裳也不能乱丢。” “哎呀,这衣裳上次摔了一跤,破了不说,里面的棉絮都抖落了不少,还是不要了。下次再叫香儿给我买新的。” “哦。” 白柔随口应着,却还是把旧袄子给收拾起来,放在了柴房一角。 白宋心思都在新衣裳上,感觉是不一样,又暖又软,还带着香儿的味道,舒服极了。 “喂,看你哥帅不帅?啧啧啧……瞧瞧这料子,终于有一件儿像样的衣裳了。” 白宋高兴地转圈,逗得白柔咯咯咯笑个不停。 “哥……你好傻,衣裳有些大,你好生看看嘛!” “呸,小妮子懂屁,衣裳就是要选大了买,宽松一点穿着舒服。” “哦,对了!”白柔似又想到了什么,“嫂嫂还说,哥哥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林老爷,别去问她,嫂嫂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哥,你到底想问什么?” 白宋表情一正:“这么说……香儿是默许了!” 一瞬间,白宋满身都是干劲儿。 “妹妹,哥现在有正事儿要做,你就陪着嫂嫂,可要把嫂嫂伺候好了。” “嫂嫂……嫂嫂……嫂嫂……哥哥心里全是嫂嫂……” 白柔小嘴一撅,成了小柠檬精。 白宋一笑,冒雪而去。 …… 换上新袄子,白宋觉着没那么冷了。 一路斗志昂扬,心花怒放。 与白宋的喜悦相比,林府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隐瞒之中。 刘管家在正院顶着雪,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家里有东西进,也有东西出。 进来的大多是些米粮肉菜,出去的却是些家具箱子。 白宋尚不知林家因何缺钱,就看眼前这一幕,便知是林家在逐步变卖家产。 几次相处,白宋跟刘管家也熟了,觉得这管家也不是初见时那般讨厌。 就没脸没皮地凑上去,笑问:“刘管家,府上是否有什么大动作?” “白宋?”刘管家眉头轻皱,“你来此作甚?” “今日见夫人把小姐的首饰都拿去当了,有些奇怪,来探探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 “听说府上缺钱,有一千五百贯的缺口,可不是买点儿家产就能贴补上的。” 刘管家一惊,瞪着白宋:“此事你从何处得知?” “小姐跟我说的呗。” 刘管家表情更为严肃:“此事不得泄露,否则唯你是问。” “这我当然清楚,但既然事情已经知晓,刘管家何不详细说说?兴许我能有办法。” “你小子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缺口可不是你去给人瞧病就能赚来的。” “刘管家不说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 院中家丁进进出出,环顾一圈好似没有多余之事,刘管家便耐下心,将小岁评之事和纸厂大火悄悄告知白宋。 白宋没听过“小岁评”,但知道与“月旦评”形式相同。 这是幽州士族间一年一度的文学交流盛会。 会有当世名家在场点评幽州学子的文章和诗作。 在“小岁评”获得的评语便会跟随文士一生,成为文士的标签,日后求官,这评语好坏,评论人的背景都是关键因素。 至少在几十年前,“小岁评”的影响是极大的。 只是在被科举制度冲击之后,“小岁评”的影响力减小,从以往的文学盛会逐渐演变成了世家子弟之间的自娱自乐。 外界不太认可“小岁评”,但幽州士族们依旧相当重视的,每年都会在世家之中轮换,每个世家都力求把“小岁评”办得风风光光。 “哎!老爷的入主林家不久,正欲借此机会一展林家风采,不想先前小姐患病,一家人失了方寸,打乱了老爷的步调,如今又遇大火,才有了眼下的困局。” “这么大的雪,居然还会起火?” 白宋简单一问,却被刘管家提醒道:“闭嘴吧,小心祸从口出。” 对此,白宋不予深究,他只想借机跟林香儿堂堂正正住在一起。 了解事情缘由之后,心下有些好笑:“不就是一群贵族老爷的茶话会吗?现代的精英阶层玩过的套路,哪有傻到自己出钱的?” 对于白宋,这简直就是送分题。 “带我去见老爷,这一千五百贯我出。” “什么?”刘管家一瞪,差点儿咬了舌头。 当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你出? 别说一千五百贯钱。 就是一千五百粒米,你都拿不出来。 刘管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恨不得一头撞在白宋身上。 把自己撞死,也把这小子给撞死算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啊!” “呵,你小子不是魔怔了吧?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在老爷面前提起,小心一顿好打。” “林老爷不就是一直找机会撵我走吗?今天我就是跟林老爷打赌的,我只要一日时间,若拿不出一千五百贯钱,我主动离开林家,再也不来纠缠小姐了。” “一天?!” “没错,只要一天!” “你……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宋还想解释,就听林庭正的声音从正厅中传来:“刘福,你跟这厮说什么呢,很闲吗?” “老爷,我……” 不等刘管家说话,白宋朝着林庭正走了过去。 见白宋径直行来,林老爷眉头微微一皱:“你……” “林老爷,我有事相告。” “何事?” “听说林家急缺一千五百贯钱。” 听闻此言,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刘管家:“刘福,你胆子不小啊!” “老爷,此事与老奴无关,是小姐……” “这一千五百贯钱,我出!” 白宋再次打断,正色立在林庭正身前。 不同于刘管家,林庭正在听此话之后未有任何表情,但脸色一片铁青,没有任何情绪。 “小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清楚。给我一日时间,若拿不出一千五百贯,不需要林老爷为难,我主动离开林家,再不与林小姐有丝毫瓜葛。” 听此话,林庭正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带了三分惊喜。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正是!” “好!就依你所言。” “但是……”白宋厉声打断,“林老爷是明白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可不会白白拿出一千五百贯钱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条件。” “说来听听。” “两个要求。若我拿出了一千五百贯钱,帮林家度过危机。以后我可自由出入林府,任何人不得过问,包括林老爷你。” “好!我答应你。” “第二个要求,以后我与小姐可不只是一个名分,林香儿从此以后就是我的真正的夫人,同居同食,同行同寝。” 正文 第44章 冠名权 午时过后,邙县风雪更甚。 短短半日,林府院中积雪已没过了长靴。 前一刻还在扫雪的家丁,后一刻回头再看,清扫的地面又被压了厚厚一层。 天冷得要命。 便是窝在屋中烤火也冻得人缩成一团。 小姐闺房,香儿裹着被子,坐在火堆边,顺便把白柔也抱在一起。 白柔感觉嫂嫂和自己相处越发随和了,心里高兴,小声说着:“嫂嫂,你人真好。” 香儿笑了笑,没说话。 “嫂嫂何时能跟哥哥这般坐在一起就好了。” 香儿听了脸蛋儿微红,想说,却不知当说什么。 “哥哥问老爷事儿,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香儿还是不说话,但思绪却被白柔的话带到了白宋的赌约上。 也不知这人会跟父亲怎么说? 也不知父亲听了会作何想? 总不至于发怒打那家伙吧? 那家伙到底能不能赚来一千五百贯钱?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一千五百贯钱,怎么可能嘛?他又不是神仙!” 林香儿想了一会儿,脸蛋儿红红的,然后使劲儿晃脑袋。 “嫂嫂,你怎么了?” 白柔话音刚落,小翠忽然撞开房门,惊愕大喊:“小姐!小姐!” “何事如此惊慌?” “那坏人疯了!” “坏人?” “就是那个坏姑爷……” “怎么了?是不是被父亲打了?” “不是!他说只用一天时间就能赚来一千五百贯钱,不然就离开林家,再也不跟小姐联系了。” “什么?!” 林香儿猛地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险些掉进了火盆了。 脸上多是惊慌,林香儿只想到赌局的前半条件,未曾想这后半条件。 “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姑爷都已经出府了。他一点儿用都没有,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五百贯钱的,怎么可能用一天时间……他是不是想要一个人跑了呀?” 小翠在房间里急得直跺脚,也不知为何如此慌张。 林香儿紧扣着双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内心空荡荡的。 一天赚到一千五百贯钱,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突然又嫌弃人家,寻个由头就要跑了?”林香儿眼泪汪汪,心乱如麻…… “嫂嫂,别胡说,我还在呢,哥哥怎么会跑了?” “可他赌什么不好,为何要以离开林家为约?” 林香儿心急,不顾屋外狂风,快步出去。 一路小跑,转过一个小院,一条穿廊,林香儿小脸冻得惨白,等到了正厅,也不及礼数了,站在父亲面前就说: “爹!你怎能由他胡来?” “香儿,如此寒天,你出屋作甚?” “爹!不作数!不作数!” “什么不作数?” “爹爹和他的赌约,女儿不认!此等大事,岂能以赌注为断?” 林庭正这才明白,不由得冷哼一声:“父亲可没有逼他,是他自己提出的赌约。” “反正……反正……不算!” 林香儿不知道怎么说了,一跺脚,气冲冲地又回到了香闺之中。 …… 大雪封天,天地一片苍茫。 厚雪行路,如深陷泥沼。 邙县之中,大小民宅万朵白霜,好似天上的云彩全都掉在了民间屋顶一般,大大小小的白蘑菇片成一片,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 白宋缩着身子,已无赏景闲情。 这般大雪,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遇见。 要不是为了香儿,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雪外出? 简直遭罪。 寻着心中记忆,白宋走了小半时辰。 然后在一家大宅门口停下。 宅子门庭挂着的牌匾写着两字。 夏府。 此地正是林香儿首次外出,带白宋一道探访的商户。 里面的赘婿徐什么可是林香儿的旧情人。 若非事关重大,白宋也不愿在此处来。 但白宋记忆中,邙县的大富之家也只有这家卖酒的夏家了。 今逢大雪,夏府大门紧闭,一个家丁都不见。 白宋上前敲门,不久便有一家丁缩着身子出来,不耐烦地问:“谁啊?” “林家女婿白宋来访。” “林家……” 这两字分量不小,家丁立刻收敛了不屑之色,打量了白宋几眼。 “林家公子来此何事?” “见夏家老爷,谈一笔大生意。” 家丁见白宋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有些被震慑到,就小声说:“公子先里面请,小人这就去通报。” 林家人的名号就是好用。 家丁将白宋领到了客厅,很快就送来了一杯热茶。 夏家宅子比林府稍小,但厅中陈设摆件颇为不凡,一看就知是名贵之物,乃林府所不能比。 白宋稍候片刻,来的不是夏老爷,而是之前见过的胖女人。 白宋认出了她,胖女人也认出了白宋,当即惊呼:“是你!” 白宋今日有求于人,自然不会那么莽撞,笑嘻嘻地一拱手:“夏小姐,别来无恙啊?”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林府的寒门女婿!” “正是正是……” “那日后院想见,你不是挺横的吗?今日还敢支身前来?” “夏小姐,严重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谁跟你不打不相识!说!到底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儿给夏小姐送来。” 这夏家小姐长得是胖了点儿,但显然是个生意人,一听白宋说有好事儿,就不再露出一副愤怒之相,几步走到主位坐下,一派家主之风。 “听说是有一笔大买卖?” “林家即将举办一年一度的小岁评,夏小姐听过吧?” “小岁评?幽州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岁评上汇聚幽州年轻才俊,集会之中,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听说夏家酒是邙县的招牌,林家很希望能跟夏家有些合作。” “林家要采购夏家酒?” “采购乃小事,岂会让我这姑爷亲自上门?自然是要比采购更大的事情?” 见白宋说得神秘兮兮,夏小姐有些好奇:“到底何事?” “林家想把此次小岁评的冠名权交到夏家手上,夏小姐,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冠……名……权?”便是夏小姐经商多年,却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词儿。 “所谓冠名权,便是在小岁评上处处都摆上夏家酒的名号,让参加小岁评的所有才年轻才俊,名家大儒都知道夏家酒的名号。小姐您想,往来小岁评的人都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幽州十县所有的名望之家,夏家酒要是在他们之中打响了名号,还愁以后的销路吗?” 夏小姐若有所思:“此事倒是不错,但林家真的愿意让夏家在小岁评上摆上自己的名号?” “当然嘛,如此好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夏家。想要冠名权,自然需要一点点的冠名的费用。” “多少?” “不多不多,一千五百贯而已。” “噗!” 夏小姐吓得喷了一口:“你说什么?一千五百贯……而已?!你这厮是不是疯了?还是当我傻!来人,把这个混子轰出去!”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白宋却不落气势,冷声道:“哼!还以为夏家乃邙县第一商,今日一见,依旧是鼠目寸光之辈,罢了罢了,我便再走远一些,这幽州酒家,可不止你夏家一家。到时候看看别家的酒在邙县打响了名号,夏家的酒还怎么卖。别推,我自己会走!” “等等!”夏小姐眉头紧皱,思索一番后,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夏小姐还有何话说?” “你再将此事细说一遍。” 白宋也不端着,重新坐下:“夏小姐,我说此乃天大的好事,绝非骗人。此冠名权绝不止一千五百贯,懂行之人,即便五千贯也拿得出来!无非是我自有私事,急需一千五百贯钱而已,不然哪会送此便宜给你捡?” “呵,你可知一千五百贯,我夏家要经营多久才能赚够?” “那是因为夏家酒只在邙县附近售卖,迟迟没有打通其他城市的商道。历年来的小岁评,各家文人的诗作、各名家给予的评语,皆会在幽州各县广为流传。若夏家酒能借此时机,出现在小岁评上,再由那些文人墨客浓墨重彩地夸奖一番,夏家酒之美名岂不是要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你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何止?!此番不仅会打通夏家酒在幽州,乃至整个大唐的销路。更关键则是提升夏家酒的品牌价值……额……就是名气。你想,能得到那么多名士认可的酒,若能形成诗文流传于世,岂非比别家的酒更胜一筹?那些文人,就是夏家酒的免费代言人,一次小小投入,便是无穷无尽的回报。光是夏家酒的价格,起码也要翻一番。” 夏小姐听得略有激动,起身在厅中来回走了片刻,忽然驻足询问:“你说的是好,但谁能保证那些文人会给夏家的酒作诗成文?如何保证能被流传开来?” “呵!”白宋不屑一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夏家的钱可不是白给的,林家作保,来日小岁评上,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以夏家酒为题,让那些文人作诗,让那些名家评价,到时候何止一首诗词?写夏家酒的诗作还不成百上千?总有那么一两首能流芳百世!” “好!这什么冠名权,我夏家要了!” 正文 第45章 闺蜜 茫茫大雪,一支十数人的车队自县城一角行至林府所在街道。 四匹骏马,十六个大箱子。 马儿拖着板车举步维艰,后面随行之人一齐推行。 即便空气中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雪雾,在林府门前瑟缩值守的家丁也老远地看到了远处场景。 “快叫人去帮忙!” 白宋搓着手,在门口蹦蹦跳跳不敢停下,却是没被家丁注意到。 “喂!叫人!” 白宋又喊了一声,家丁方才注意到。 “啊?” “林家要的钱,我已经带回来了,叫人去帮忙啊。” “哦。” 家丁一脸懵逼,不知是何事,只下意识回应着,不一会儿就叫来了十几个帮手。 刚平静下来的林府因十几箱钱又变得热闹起来。 从刚进门的不明所以很快变成了难以置信。 那过真是十六箱装得满满当当的铜钱,根本无法计数。 身在林家,家丁们也是都一次见到如此多现钱,整个林府都因此而沸腾起来。 …… “小姐!小姐……姑爷带着钱回来了!” 无人的小院中,小翠如欢脱的兔子一般蹦跶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慌慌张张撞开了小姐的房门。 却发现房中根本不见小姐,再一回头,原来小姐已先一步得到消息自己跑出了院子。 消息传至老爷房中,惊了老爷,也惊了夫人。 夫妇二人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上,飞快往前厅走,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宅的东头,林寻的那一屋也坐不住了。 那位躲在屋中为自家小男人出谋划策的妇人,事情做了一半,来了脚急刹,起身穿衣,也要来瞧瞧。 “夫人,行至关键之所,为何如此啊?我不依,我不依嘛……” 林寻撕了床帘,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噘着嘴,在床上撒泼打诨,怨声载道。 妇人回嘴大骂:“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还有闲心玩乐?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夫人……夫人,我不依,你快回来,外面好冷的……” 妇人理都不理,衣裳还没穿好,已经冲出房间。 林寻气恼地追了出来,未觉自己光着一身,在门口被冷风一惊,小兄弟一下就焉儿了。 …… 嚯! 这可是个大新闻。 自家的废物赘婿出门不过两个时辰,带回来了十六箱钱。 这比听神怪传说还要离谱。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林府上下,连看家的狗都来了,全都聚在正院直勾勾地看着中央站着的白宋。 “妈呀,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么多钱?” “这些钱不会是那家伙去抢的吧?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 家丁们看着钱傻眼了,议论纷纷,不敢相信。 几个小丫鬟却满怀憧憬地望着院中的姑爷:“那小姑爷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治好了小姐不说,片刻间又给府上带回来了这么多钱,你们这些下人有资格说什么?” “就是!打从姑爷进家门儿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位小姑爷不是一般人。” “哎,小莲去哪儿了?” 那叫小莲的丫鬟却已小跑到了雪中,到了白宋跟前,羞羞地递上了一把伞:“姑爷,这么大的雪,可别着凉了。别人以前都小瞧姑爷,但小莲就知道姑爷是林府最有本事的人。” 千娇百媚地把话说完,不忘用身前的一对儿山峦在姑爷手臂上轻轻一蹭,然后才抛着媚眼儿回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不巧,这一幕被着急行来的林香儿瞧见,她怀中报伞,娇柔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披风下,带着绒帽,罩着一层白雪,但怀里的伞却没经丝毫风雪。 林香儿目光闪烁,看着白宋此刻正自己打着一把伞立在院中,急促的步子缓了缓,然后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满怀憧憬地看着世界中心的男人。 林庭正终于来了,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一切。 白宋将伞一收,大步迎了上去,大声道:“林老爷,您要的一千五百贯钱,小婿已为您筹备齐了,请您过目。” 林庭正将目光从后方箱子上收回,看着白宋,没有说话。 林庭正眉头紧促,他知道林家急缺钱,但真有人把钱送到面前,不知为何,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不可能……难道我林家已落魄到需要靠着寒门的接济了?” “老爷,一共十六箱,每箱一百贯钱,余下一箱是酒水,一千五百贯,只多不少。” 一个家丁高声喊着,满脸兴奋,却没注意到自家老爷表情不好。 刘管家上前询问:“老爷,这钱是否先转至库房?正巧有为贾老板上门来要钱……” 林庭正深吸一口气,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有些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 刘管家看了白宋一眼,回头一甩手:“转至库房!” 说完,家丁们在此行动,林府上下一派热闹景象。 “钱是怎么来的?” “邙县酒商夏家给的。” “许了人家什么好处?” “小岁评的冠名权。” “冠名权?” 白宋耐着性子,又将“冠名权”解释了一遍。 林庭正明白之后,脸色为之一变:“岂有此理!‘小岁评’乃我幽州文人聚会之所,岂能沾染这些铜臭味?” 白宋很平静,淡淡道:“林老爷,这是我给出的解决办法,若林老爷不满意,可以把钱给夏家退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您也可以依照赌约,把我从林家赶走。但林老爷之后可就只能靠着变卖家产来填补空缺了。” “你敢威胁我?” “有我无我,林家的困局都在,怎么是我在威胁?” “老爷!”林母忽然出言打断,“都要变卖家产了,还要那些体面作甚?若因老爷,林家变卖了家产,如何对得起祖宗?白宋这法子虽是云山雾绕,不明所以,但终归是找来了钱,堵上了缺口。不过就是在小岁评上添几个夏家酒庄的标语,如此好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白宋不屑林庭正的为人与姿态,但念在他是香儿父亲,白宋不愿与之搞僵了关系。 白宋很清楚,这位林老爷要的是个台阶。 稍作犹豫,便说道:“小岁评能有商户冠名,乃是对小岁评的认可,对林家的认可。若是换在别家举办,断不会有商户愿意以一千五百贯的天价冠名。足见林家在林老爷的带领下影响颇深。我不过是借用了林家的名气,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如果是换做别家,夏家酒庄也不会出这么多钱。这一次合作,双方共赢,各自赚钱,各有体面。” “是啊,老爷,白宋说得很多,你可不要钻牛角尖了。” “哎!罢了罢了……”林庭正摆摆手,“此事就如此吧。” “那我与林老爷的赌约……” 林庭正一皱眉:“从今往后,你可随意出入林府。但……香儿之事不作数。” “为何?!” “此乃关系到香儿终身,当由她自己决定。她也说了,根本不认同赌约。” “什么?”白宋大惊,“林老爷,您怎能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 “此乃香儿亲口所说,与老夫无关!” “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林香儿小跑着,一脸着急:“女儿……女儿何曾说过不答应……” 白宋一听就不干了,看着林庭正,心说看你怎么解释。 林庭正也一愣,此次他可没说谎,的确是女儿哭着来跟自己说的不答应,怎么女儿现在改口了。 “女儿,是你冒雪而来,说什么不依……” 林香儿低着头,红着脸蛋儿,却是咬死不承认:“爹,女儿一直都呆在房中,何曾离开过……” “女儿,你……你……” “爹,白宋他为林家找来了这么多钱,愿赌服输,该……该如何,就如何吧,女儿委屈一下,也是可以的……” “哎!”林庭正一跺脚,老脸臊得不行。 心说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如何说得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但话到此处,他如何不清楚女儿心在何处? 当即也不在说什么,甩弄衣袖,丢下夫人快步走了。 林母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问女儿:“愿赌服输?到底赌了什么?” 林香儿羞得不行,低下头扭捏道:“没什么,娘,您别问了。” 林母看看这一对儿小年轻,疑惑不减,追上丈夫的脚步想要问个清楚。 待林母追回到自家屋,见到了丈夫,问明白事情缘由,当即变了脸色。 “老爷,你怎如此糊涂?这如何使得?” 林庭正在房中喝闷酒,一摊手:“谁能想到那小子居然真能在一天之内筹集一千五百贯钱!” “我本借此机会将其撵出林家,不想弄巧成拙!” “不行!断不能让那厮为所欲为,香儿何等尊贵,怎能与那寒门贱民同居同行?” 说着,林母便要出去。 林庭正喊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告诉那小子,胆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便将那厮给打死!” “你疯了?咱们林家还要不要脸面?那赌约是在正厅之中立下,外面许多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还能反悔吗?” “可是……可是我家香儿怎么办?岂不是被那小子给糟蹋了?” “事已至此,便让他两同居吧!你赶紧寻个机会,告知女儿,让她知晓厉害,保住清白之身。待我寻得机会,再将那厮给撵走。” …… 另一头,林府的家丁们见到了一幕奇景。 暴雪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姑爷放肆地将小姐拦腰抱起,从前院一直跑到后院,在雪中像一条疯狗,疯狂地喊着小姐的名字。 “来人!把姑爷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小姐的闺房去,从今往后,小姐的闺房也是姑爷的闺房!香儿,以后咱们就是闺蜜了!哈哈哈……” 正文 第46章 当喜欢遇到胆怯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极度兴奋之后,白宋忽地倒在了小姐的小院中。 前一秒,香儿还沉寂在被男人怀抱着招摇过市的羞涩中。 后一秒,看着白宋跌倒在地,自己也摔在了雪中,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瞬间,香儿的眼眶滚满了眼泪,轻轻地拍打着白宋的老脸。 稍稍触摸,香儿的手就缩了回来:“你身上好冷……” 白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无能为力:“咳咳……身子遭不住了……” “那那……那怎么办?我去给你找大夫……” “我自己都是大夫,要什么大夫,送我回屋去,休息一天就好了。” 今日天寒地冻,白宋一人在外奔走,靠着一股兴奋劲儿硬撑。 这时候终于到了身体的极限。 人一倒下,世界就变得昏昏沉沉。 怎么被送到屋中的已经记不清了,但依稀记得林香儿在柴房和闺房之间有过一丝丝犹豫。 但最终还是把白宋送到了自己的闺房,送到这辈子只有自己睡过的香榻上,给这男人盖上这辈子只有自己盖过的被褥,然后第一次感受守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另外一个人。 幸好这会儿白宋是晕晕乎乎的,林香儿才不至多么羞涩。 倒是能沉下心来看一看,想一想。 香儿也明白,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会变成两个人的了。 …… 一口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唤醒了白宋的活力。 当意识逐渐清醒,见到床边伺候自己喝姜水的丫鬟小翠时,白宋有些发愣。 “怎么是你?” 小翠年纪小,也只伺候过小姐,没那么多矜持。 直接坐在床上,紧贴着白宋,捧着一碗姜糖水,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送到白宋嘴边,最后回答。 “愿赌服输嘛,以后不仅要伺候小姐,还要学会伺候姑爷。” “香儿呢?” “被夫人叫去了,稍后便会回来吧。” “哦。” “快喝!” 小翠直接把勺子塞进了白宋嘴里,等白宋喝完了,又重复先前的动作。 白宋身子还有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香儿的床实在是太香了,香得能把人的力气抽干。 挣扎一下又懒了,把被子捂着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爽得忍不住又狠咬了一口,就像咬香儿的小脸蛋儿一样,弄得被褥一角全是痴汉的口水。 天已经很晚了,外面全是风雪的声音。 小翠伺候着白宋喝了姜糖水,然后跳下床:“姑爷,小翠就睡在侧厅,隔着两道帘子,有什么不舒服,喊一声便是。” 然后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睡去了。 小翠刚刚钻进被子,香儿便推开了房门。 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香儿,香儿……” 白宋的喊声打断了林香儿的思绪。 “你醒了?” “嗯。” “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天色不早,外面风雪那么大,要不……” 白宋话没说完,林香儿自然知道这坏人的心思,俏脸一红,羞涩难当。 自打将白宋接回了自己房间,林香儿便已想过如此局面。 尽管默默想了许多,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真到此刻,心中的羞涩和胆怯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那……那……那个……我……” 林香儿支支吾吾,声音抖得不行。 白宋一阵好笑,伸手在香儿柳腰上轻轻地揉了揉。 “香儿,你是想我离开林家,还是想跟我一起生活下去?” 深夜风雪为伴,周围只有风声。 闺中女子胆子大了些许,小小一声:“都与你如此了,除了与你一起生活,叫人家还有何路可选?” “既然心中已有决断,夫妻之间该有的总会有,早些,迟些又有什么分别?” 听白宋这么说,香儿脸蛋儿更红。 床头烛火一照,照得俏脸透亮,如万千萤火汇聚,如弯月坠入枕边。 香儿忸怩许久,轻轻地拉了床帘,然后退到了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开始解开衣带。 又过了许久,香儿才穿着一身银白的丝质内衬,小手紧攥着衣摆下端容易走光之处,努力将自己包裹得严实一些,缩着小身子小心翼翼挪到床边。 今日很冷,脱了保暖的袄子,片刻间就能把人给凉透。 白宋往里面挪了挪,掀开被子一角。 香儿眼中带雾,狠咬一口下唇,闭着眼睛就钻进了被子,瞬间缩成一个球,僵得跟铁块一样。 白宋期待许久,自是拉入怀中,毫不客气,双脚双手并用,化为磁铁把面前的小铁球给吸得严严实实。 香儿身子抖得厉害。 白宋以为是小妮子太冷,抱得也更紧了。 “小香儿,以后有相公抱着你,永远都不会觉着冷。”白宋忍着激动的心跳,肆意地吸走怀里美人儿的发香。 这一刻,白宋的世界只有香儿的味道。 虽然怀里的娇躯僵硬颤抖,却不能阻挡其肌肤的细嫩和Q弹。 这样的触感美到无法形容,让人忘记了一切。 屋外的风声是深夜里最好的掩盖。 有了房中之事,这寒冷的夜变得惟妙惟肖。 一帘之隔的小翠羞涩地捂住了耳朵,钻进了被子里,辗转反侧,也不知想到了何种画面,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古代的小丫鬟太早熟了,这妮子想到动情之处,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小嘴,连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发出这般声音。 同时,同屋传来一声惊呼:“啊!” 小翠一机灵,掩嘴轻笑,小姐声音怎如此之大? 但很快就意识到情况不对。 一翻身,熟练地点着油灯,衣裳都顾不得穿,赶紧跑到小姐那屋看看情况。 借着灯火,小翠看见床边站着姑爷。 小姐却在床边流泪。 “这……” 白宋有些后怕,看着掉在床下的剪刀,错愕地看着林香儿。 剪刀边上是香儿的衣裳,小姑娘缩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被子,低头垂泪:“对不起……我……我好怕……娘亲要我洁身自好,不可做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我没想过要伤害你,这是娘亲逼我的……” 白宋惊魂未定,哪里想过去抓香儿的手时会摸到一把剪子! 如此情形,任何心思都没了。 心中有些恼火,但看着香儿如此害怕,如此伤心,自己心中只有了愧疚。 这是来自现代的大男子主义,锋芒毕露,咄咄相逼。 对古代女子而言,如此态度有着刺激和相当的吸引,却也让女子心中藏着更深的畏惧。 这一次,白宋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冒犯了这位真心喜爱的姑娘,想起了被褥下那僵硬的颤抖…… 白宋相信,如果不是香儿的真心喜欢,地上的剪子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是落在了香儿的身上。 阻挡一切的不是香儿母亲的话语,而是时间和温度。 白宋重新回到床前,将香儿紧紧抱住。 “没事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房中静了,屋外的风也停了。 空气中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声音不是房中的三人发出的。 白宋偏着头,好似听出了什么,忽然松开了香儿,急忙地穿上衣裳。 “我妹妹……我妹妹在哭……” 白宋急了,交代一声冲出了房间,直奔柴房。 “白柔!” 冲开门,白宋大喊。 没等白宋看清,一个较小的身子就窜进了白宋怀里。 剩下的就是妹妹的嚎啕之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呜呜……” 白柔一头栽在哥哥的怀里,哭声更大,“哥,我怕……” 骨肉至亲的亲情印在心底,听着妹妹的哭声,叫人心碎。 “丫头,你怎么了?是怕黑吗?” “我怕哥哥不要我了……” “傻丫头,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 “以后哥哥跟嫂嫂住一起了,小妹是不是每天都这样一个人?呜呜……”白柔哭得伤心,颤抖得厉害,全身冰凉,却还猛吸鼻子,“爹娘走了之后,哥哥再也没有离开过,从来都是我跟哥哥住在一间屋子的,不管是睡街上还是睡马棚,哥哥总是带着小妹的,为什么到了嫂嫂屋子,哥哥就不要小妹了……”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对,以后还跟妹妹睡柴房。” “真的吗?” “真的!” 此刻,林香儿也穿好衣裳提着灯寻了过来。 “怎么回事?” 白宋抱着小妮子,拍着她的背后,回头笑了笑:“没事没事,小妮子跟我一起习惯了,突然走了有些害怕。” “哦。” “这样吧,我暂时还是跟这妮子住在柴房里。我这个当哥哥一个人走了,留下妹妹睡柴房实在不像话。香儿,能不能在你的房间边上再修一间屋子起来,让妹妹住在咱们边上,再说同居之事?” 林香儿轻皱眉头,心中有些失落。 但与失落比起来,心中的害怕倒是少了许多。 这一段时间正好让香儿有所准备。 今日突然就要跟相公睡在一张床上,一切发生太快,今日之事皆因心中毫无准备所起。 若稍待月余,香儿觉得自己能坦然许多。 再一想父母,他们此刻也不能接受,这段时日他们也可有所缓和。 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修一间房的提议。 “嗯,那……今日先睡吧,明日我便与父亲说在边上再修一间房。” 看着香儿离开,白宋叹了口气:“哎,现在不哭了吧。要不要哥哥抱着你睡?” “要!以后每天都要!” 正文 第47章 林府生活可好? 回到柴房内以硬木板为底的简陋床上,白宋内心不见波澜。 抬头还是那熟悉的天窗,古代的夜即便雪花漫天依旧那么干净清澈。 白宋在思考,该以何种方式去融入古人的生活,同时又不失去自己作为现代人的特立独行。 今日之后,往后生活虽多有期待,但也唐突了佳人,又忽略了妹妹。 古人的心思似乎比现代人还要细腻,无论是香儿,还是白柔,亦或是桑桑…… 这一个个姑娘更像是被培育在温室里的花朵,需要自己这个养花人好好的培育和保护。 白宋原以为以自己现代人的见识,便可做好所有一切。 现在来看,自己还有许多需要摸索和学习。 想着,视线忽然被一个小身影给挡住了。 妹妹裹着一层烂布毯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也不说话,闷声不响地缩进了白宋的毯子下,直接将白宋挤在了床铺的最里面贴着墙。 “喂,干嘛?”白宋有些惊愕。 “哥哥亲口说的,抱着睡。”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白家传统,十八岁之前都不算成年。人家才十六,不算姑娘,只是孩子。” “呸,谁跟你说的。” “嫂嫂说的,嫂嫂还说了,哥哥不让小妹喜欢公子哥,二十岁之前不能出嫁,不然要打断腿。哼……人家哭了一晚上,哥哥这么晚了才过来,以后必须这样挨着,不能让哥哥跑了。” “去去去……” 白宋一脚揣在这妮子的小屁股上,一下就把她踹下了床。 “把你那边的几块木板挪过来,这么挤,让我怎么睡。” “哦。” …… 穿越已有半月。 平日多有杂事,倒是忽略了小妹的感受。 现今已有特权,可随意出入林家。 待到天明睡饱,白宋决定带妹妹出去溜达一天。 吃点儿好的,买点儿好的。 也让这小妮子瞧瞧,他这个哥哥多日外出都干了什么名堂。 本也想叫上香儿一起,可小香儿说准备小岁评诸事繁多,她现在身体好了,也要帮着父母操持一些家务。 清晨,雪已停了。 天空放晴。 但雪后清晨才是最冷之时。 出门前,白宋给妹妹添了香儿用的上好披风,把小丫头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家门。 白柔不知多久未与哥哥如此外出,满脸洋溢着幸福。 但一路上哥哥总牵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奇怪,一路上引得许多目光,叫人好不羞涩,却又挣脱不得。 今日外出,首站自是西郊曲家。 白宋关心宅子的事情,想昨日大雪,曲家应该还未去找牙侩。 今日正巧外出,可与桑桑一起城中看房。 两人行至西城口,正巧遇到了桑桑。 桑桑此行正为找白宋而来,路上见了白大哥,面露喜色:“白大哥,我正欲寻你,昨日雪中来了一病人,说是白大哥答应与他治病。” “什么人?” 桑桑表情有些严肃,低声道:“有人说那是邙县第一恶人牛大。” “牛大?” 白宋并不清楚此人,但医者本分是救人,对病人是不论好坏的。 不管怎么说,总要先去看看。 随后,白宋到了曲家。 见了牛大之后方才意识,此乃那天夜里拦住薛神医之人。 此人和那老狐狸之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能从此人身上找出搬到薛神医的关键。 只是此人自昨日上门便晕倒,曲家三口照顾一夜任未清醒。 白宋没有停留,打发妹妹和桑桑到一边去玩儿,自己开始给牛大检查。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牛大昏迷是因为体温过低所至,治疗起来相对简单。 但此人真正的病因是跟林香儿一模一样的肺结核。 而且此人的病情远比林香儿严重,至少拖延了四五个月。 在没有经过任何治疗措施的情况下,此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更难以想象他还能一人外出行走,昨日更是冒着风雪从城东走到城西。 不知是此人彪呢还是没脑子…… 雪刚停,曲家外面便围拢了不少县民,又对着曲家指指点点。 前日的案子已经结了,都知道曲家和那黑心的老道一起赚了三百贯钱。 县民之中自有眼馋之人,聚在一起指责曲家人心黑,昧着良心赚棺材本。 还有人则提醒曲家,不能管那要死不活的牛大。 这可是邙县的一大祸害,邙县无人不盼着这厮早点儿死,曲家人要连这样的人都救,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院外人多,说的话大多不好听。 桑桑一家都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但白柔却不依,气势汹汹想要出去跟那些人理论,却被桑桑拉着:“白柔,别管了,我们都习惯了。”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哎,我们一家在西郊是待不下去了,好在白大哥让我们搬到县城里去。待会咱们一道去相宅子。”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相中一套大宅子,以后我住一间屋,哥哥和嫂嫂住一间屋……” 桑桑脸色逐渐暗淡,缓缓低头,小声问:“林小姐对你们可好?” 白柔没注意桑桑脸色转变,脆生生地回应:“嫂嫂好着呢!你瞧,这狐裘披风,整个邙县就这一件,据说用了上百只雪山狐狸的皮毛筛选制成的。嫂嫂特意送给我的。” 小姑娘喜欢炫耀,把借的说成是送的,只是想让儿时的玩伴小小的羡慕一下。 不想这番话却狠狠地在桑桑心中扎了一下。 桑桑没有声音,怔怔地看着地面。 白柔继续说着:“嫂嫂对哥哥那就更好了,见哥哥的衣裳破了,立马就给哥哥买了崭新的袄子,上好的面料里填的是苏杭一带的棉,一件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 白柔刚把话说完,黄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新袄子,对着里屋的白宋喊:“白贤侄,桑桑说你的衣裳破了,连夜给你新做了一件,给人瞧好了病,赶紧试一试。” “娘!”桑桑猛地起身,慌张地将母亲怀里的衣裳抢了过来,回头就丢尽了柜子里关上。然后飞快地看了看里屋,发现白大哥竟躺在椅子上打盹儿。 黄氏的话似乎没被听到。 如此,桑桑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细汗,重新坐下。 黄氏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你这丫头,为这一件衣裳前前后后忙了一天一宿,不就盼着给白贤侄的吗?你不好意思,娘替你传过去,有什么不对的?” “娘!你搞错了,这不是给白大哥的,是女儿……女儿给爹爹缝的。” “桑桑,你怎么了?”白柔眨巴着,根本不懂桑桑的心思。 白柔和桑桑一般大,从来就把她当自己的姐妹,在白柔看来,桑桑也是哥哥的妹妹,自然不会明白桑桑为何会因为一件衣裳而一惊一乍的。 “没什么……” “你不用为哥哥担心,哥哥在林府有嫂嫂照顾着,过得可好了。倒是你自己,好像瘦了……” “嗯……我明白,林小姐自是比我们农家姑娘懂的照顾人些。” …… 白宋一睁眼,看看四周,发现无人。 然后看了看手里多出了半支链霉素。 空间能量不足,链霉素只有半支。 但聊胜于无,乘着牛大尚未清醒,先给他注射了。 白宋又让妹妹去买了些暖身的药材,简单煎制,忙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再给牛大服下。 又过了一刻钟,牛大终于醒了。 看到白宋的时候略显迷茫。 “你……你是?” “西郊曲家,记得找我。”白宋学当日扮道士时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就是那位道长?” “正是。” “我的病……” “你的病能不能好我不知道,但你的命肯定是保住了。” “多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牛大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白宋阻止。 “不用客套了,也不要叫我什么道长。我救你也是有原因的。” “恩人……想要我做什么?” “你跟薛神医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 提到薛神医,牛大脸上只有仇恨。 在三月之前,牛大就已经犯病。 而林家小姐正巧从苏杭游玩返回幽州。 牛大为了治病,遇见了薛神医。 在薛神医诊断之后,要求牛大在林小姐休息的驿馆待命。 薛神医悄悄在驿馆的饭菜里下了药,让林小姐及所有随从都昏睡了一夜。 而牛大也不需要行凶,只是在林小姐的床边静坐一个晚上。 待林小姐将要醒来时,自己悄悄离开便可。 牛大根本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他连日咳嗽不断,也顾不上许多,就照着薛神医的吩咐做了。 后来薛神医给牛大开了药,让牛大保密。 牛大遵照承诺没有与他人提起,但吃了薛神医的药之后,病症没有丝毫改善。 但牛大却再也找不到薛神医了。 直到听说林家小姐换上了疫症。 牛大不是个傻子,多方打听林小姐的症状,似乎和自己早先发病之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牛大就知道,薛神医让自己这么做是希望把自己的病传染给林小姐。 牛大被病症折磨,见林小姐的病也久久不愈,逐渐意识到自己似是换上了不治之症。 后来一段时间牛大便已经放弃了希望。 可就在最近,听说林小姐的病好了,还是被薛神医给治好的。 这让牛大看到了曙光,于是又开始寻找薛神医。 因为他认定了薛神医能治好薛小姐,那一定能治好自己。 但牛大没有料到,自己费尽心机找到薛神医,换来的却是一副毒药。 正文 第48章 三缘惹心烦 不曾想这世间有医者能心狠手辣至如此! 被人称作神医,却为一己私欲,不惜让人染病。 此类人以触犯到了白宋身为医者的底线。 这样的老东西,要他的命已经没有意义,不让这厮身败名裂,白宋绝不甘心。 肺结核并非烈性传染病。 跟牛大接触之人,只要自身体质够好,一般人不会被传染。 但香儿是个在温室里养大的弱女子,看她娇小瘦弱的样子就不可能有多好的免疫力。 牛大在林香儿身边咳嗽一个晚上,传染上病并不稀奇。 那个姓薛的真够狠的。 听了牛大讲述,白宋陷入沉思:“此事你还有什么证据?” “那老东西狡猾得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事情有些棘手。 白宋是领教过那老不死的老奸巨猾,上次多番准备依旧没把他打落神坛。 白宋不想下一次也无功而返。 “此事你暂且记在心里,你我都把那老东西视作仇敌,待某日我有准备,希望你能出面将先前所言公之于众。” “恩人,牛大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别说让我指认那老东西,就是要我去死,我牛大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说你在邙县风评不太好,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以后老实一点,别让我觉得自己救了一个恶人就行了。” 白宋淡淡说完,起身补充一句,“你先在此休息,等回复了体力,带上门口的药就自己走吧。” …… 今本意是游玩,白宋不愿在治病上多费时间。 “曲叔、婶婶,咱们一道去看看宅子吧。” “贤侄,既然你都亲自来了,就由你自己看吧,我们就不跟去了。” 白宋倒是不在意,看着桑桑:“桑桑,那你跟我一起去逛逛。” 桑桑低着头,兴致不高:“我在家收拾一下。” 桑桑如此回答倒让白宋有些意外,又问:“为何?我难得外出一次,今日不单看房,还想带你去县里的馆子吃一顿好的。” “不用了,上次白大哥的带来的鹿肉都没吃完呢。今日我就不去了……” 白宋有些疑惑,感觉桑桑情绪不好,还想多问两句。 可身边的妹妹等不及了,在一边儿催促道:“哥,桑桑不去就算了,咱们赶紧走吧。” 小丫头缠人,硬生生将白宋拉出了曲家。 “丫头,别犯傻了,这白宋终归是入赘的,只要他还在林府,便没资格纳妾,连个丫鬟都没资格要的。” 桑桑擦了擦眼泪,笑了:“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只是想好好的报答白大哥……知道林小姐把白大哥照顾得好,女儿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 白宋的钱放在县衙。 从西郊返回城中,先去县衙取钱。 衙役见了白宋,十分热情,闲聊许久。 不仅夸赞白宋,还不忘夸一夸白宋身边的白柔,说白家妹妹长得好看。 问有没有许配人家? 白宋赶紧打断话题,拿了钱走人。 心说自家妹子何等聪慧漂亮,几个衙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衙役送走了白宋,刚有所放松,耳旁便有一低沉的声音传来:“县衙重地,岂能沦为他人藏钱之所?” 衙役一惊,回头便看到柴县令冷冰冰地站在一侧,半眯着眼,不怒自威。 “柴大人……小人……” “别说了,你们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小人……小人……” 衙役满头大汗,吓得腿软。 正以为柴大人要严厉追究,却见柴大人却悄悄走了,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 柴管行至县衙门前,看着雪中拖行的兄妹背影。 身后梁姓师爷笑嘻嘻地问:“大人,今日之事您为何视而不见?” “那林府赘婿倒是与众不同……” “嘶……有何不同?我怎么瞧不出来?” “梁师爷,此地无人,就不必装着明白当糊涂了。” “嘿嘿……”梁师爷一笑,“小人瞧他怎与那医术高超的道长如此之像呢?” “相貌能变,气度却没法变。” “当日在公堂之上,大人就对此子别有照顾。今日又对此子多加赞赏,莫不是欣赏其神乎其神的医术?” “医术?有何用?”柴县令捋着长须,“本官看重的乃其出生。” “出生?他不就是一个寒门书生?有何特别?” “别忘了,你我皆寒门……” 留下一句话,柴县令转身进了县衙,开始处理今日的公务。 …… 邙县最大的酒楼在城中心,名号“三缘酒家”。 门口挂着一幅对联。 “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客归。” 横批二字“缘进”。 大雪客少,妹妹在门口瞧了一会儿,有些不懂。 “哥,这三缘酒家怎么这个多个‘缘’字?应该叫六‘缘’才对。” “傻丫头,咱们来吃饭的,你管它作甚?” “非也非也……”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却见一年轻公子一身精致的直裰,加上厚重的裘皮,缓缓行来。 手持一把折扇,摇头晃脑,在雪后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上来便笑盈盈地对白柔指道:“缘来缘去,二缘相抵,缘长缘短,二缘相怵,这对子无非缘友至,缘客归,有缘乃进。” 一边正待迎客的店小二忍不住连连赞叹:“公子好学识,一眼就道破三缘玄机,在小店宾客之中实属罕见。见公子面生,外乡人吧?” 年轻公子并不搭理,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小柔儿,嘴上含笑,脸上带春。 正是白宋最讨厌的小白脸。 “不知姑娘芳名?若有心求学,凡不解之处可尽皆问小生。” “我叫……” 白柔天真,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但话音未落,已经让白宋拉着到了酒楼里面。 “陌生人问话,以后不能理会,知道吗?”白宋一边说着,一边像保护宝贝一样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前,用身子挡住那年轻公子的视线。 然后快步地去了二楼。 今日就打算好好补偿一下妹妹,点菜不计价格,小丫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个人点了小八件。 正是心情大好之际,楼梯口一阵脚步声来,先前那个公子哥也跟着来了。 笑嘻嘻地又想过来,被白宋狠狠地瞪了回去,就远远地对着白柔拱了拱手。 小柔儿还没被见过打扮得如此风骚的小白脸,有些好奇,偏头去看,又被白宋蒙住了眼睛。 “看什么看?这种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多看都是污了眼睛。” 小妮子撅起嘴,不高兴了:“哥哥……人家就是看看嘛。” “你还说!” 说话间,一整只烧鸡上桌,白宋赶紧撕了一块鸡腿,塞给小妮子。 “赶紧吃。” …… 另一桌,年轻公子抿着嘴,把玩着扇子,小声问道:“那二人是何关系?” 同桌四人,一打扮如商户的中年人,耳朵一抖,轻声道:“那姑娘叫那小子哥哥,应是兄妹。” 公子听了一喜,舔了舔嘴唇:“即是兄妹,那便不甚顾虑了。” “非白,不要找事!” 一个清凉的女声带着几分严肃轻轻打断。 同桌之上,一带着白纱斗笠的女子藏在三个男人中间。 公子听罢,简单一笑:“姐,不用担心,此番是求美人欢心,又不是招惹是非。” 说罢,那公子起身,朝着白宋这边过来。 到了白宋面前,拱手道:“在下墨非白,苏杭人士,喜好云游四海,结交朋友。不知兄弟姓名,是何出生?” “我出身寒门,小妹乃寒门丫头,你不必再问了。” 那人却是一笑,不以为意:“虽出生寒门,但这位姑娘比这世间世家小姐还要美貌千倍万倍。非白行走天下数载,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如此超凡出尘的姑娘。今无它求,只求得知姑娘芳名,余生亦无憾矣。” 白宋眉头紧皱,异常心烦。 但见对方人多,还有一人满脸络腮胡,精壮得很,不好招惹,便喊了一声:“店小二!” 店小二来了:“客官,何事?” “这厮扰我吃饭了!” 白宋这么说,便是没打算打理对方。 墨非白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没说话。 但身后的络腮胡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子,别敬酒不吃罚酒!我家公子已自报家门,尔等寒门出生,区区贱民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白宋有意避事,但对方这般蛮横,心中一股邪火升起,同样一拍桌子冷笑道:“老子问过你们名字了吗?我管你墨家还是黑家,关我鸟事?别跟个苍蝇一样缠着人不走,让老子反胃!” “臭小子,你说谁是苍蝇!” 那大胡子直接走了过来,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白柔吓坏了,赶紧躲在哥哥身后,对这公子再无半点好奇,小声呵斥:“赶紧走开!” “啊呀,陈叔,你别吓坏了姑娘!” 墨非白大感着急,连连打断。 “非白,赶紧回来!”斗笠的姑娘终于起身,严厉呵斥。 这墨非白终于转身,又多看了白柔两眼,才不情愿的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见人都回去了,白柔才坐了回来,小声说:“哥,咱们走吧,这些人好讨厌。” “走?!”白宋冷哼一声,“调戏老子妹妹,老子就调戏那狗日的姐姐。” 正文 第49章 特价豪宅 虽生为医,然白宋非老好人之性。 先有意回避,乃不愿招惹烦事。 但那一桌外乡客既率先挑衅,白宋绝无退缩之意。 此乃大唐,非虚构之武侠,那一桌四人虽有人带刀,白宋却不信他们胆敢在城内随意行凶。 即便真起了冲突,这县衙衙役岂能帮这些外乡人? 稍一思量,白宋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正欲起身,却又被妹妹小声提醒:“哥哥,咱们还是别招惹了。一看他们的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咱们出身寒门,吃一些亏没什么。” 一听此话,白宋更火了。 白宋火的不是因寒门被人看低,火的是自家小妹因寒门身份而自觉低人一等。 身为他白宋唯一的妹妹,绝不能有此想法。 他不想妹妹感觉处处高人一等,至少要让她从小就有一种人人平等的概念。 白宋没能力改了这个时代,但一定要改变身边之人。 “妹妹,你在这儿坐着,哥哥不会去惹事。” 说完,白宋起身,朝着那一桌四人走了过去。 墨非白刚坐下,见白宋走来,眼睛一亮:“诶,这小子有趣……你们猜猜他来作甚?” “寒门小子,招惹了公子您,自然是来斟酒赔罪的。”先前的络腮胡子不屑道。 商户打扮的中年低声:“公子,此事不要过于纠缠。那姑娘便是千娇百媚,终究是出生寒门,身份卑微,远不够让公子三番五次询问之资格。” “非白,退让一步,别在随性了。” 那头戴斗笠的姑娘一声之后,白宋也已走到其桌前,手里拿着个酒杯。 墨非白起身,笑问:“怎么?这可快就来赔礼了?” 白宋根本不予理会,目光盯着靠里面的姑娘:“虽是一行人,却唯有这位姑娘是通情理之人。小生想敬姑娘一杯酒,还请姑娘赏脸。” 一听这话,络腮胡子当即打断:“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自己是谁?给小姐敬酒?寒门子弟也配?” 这一次,络腮胡子不止拍拍桌子,而是把手放在了藏在桌脚的刀柄上。 络腮胡子起身,刀未拿出,却是因为那姑娘的手放在了络腮胡子的手上,明显有劝阻之意。 “小子,你是来挑事儿的吧?”墨非白手持折扇,一头指着白宋鼻子。 “非也非也。”白宋学着墨非白的语气,看着那带着斗笠的姑娘,“不过是初闻姑娘之声,如仙音绕梁,美妙绝伦……小生为姑娘之声所引,特来答话。本以为这世间女子除舍妹之外,再无第二人可比之。听闻姑娘之声便觉姑娘定然美貌非凡,故此持久来敬,望请姑娘能取下斗笠,让小生瞧一瞧真容,顺带也跟诸位交个朋友。” “你!” 听完这话,一直试图息事宁人的姑娘敬也有了几分恼怒,娇叱一声,只挤出了一个字。 白宋笑得更欢,放下酒杯,轻浮地拍手叫好:“好听好听,姑娘仙音,如清风拂耳,让人神往。既姑娘不悦,可打我骂我,小生必然虽姑娘的心意,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嘛。” 此番模样,完全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登徒子! 那络腮胡子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 这人依旧被里面的姑娘拦着,但形如商人的中年却猛地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似是故意往白宋身上一撞。 白宋一时不察,被撞得连连后退,差点儿跌倒。 那中年回头冷漠一扫,低声道:“小子,适可而止,不要呈一时之能而断送了小命。” “怎么?这么快就玩儿不起了?”白宋抖了抖衣裳,对这几人满是不屑,“告诉你们家的小鬼,不要自诩风流,老子玩儿女人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没有出生!” “我家公子无非问你妹妹名字而已,你何以如此?” “我不过也是看看你家小姐的脸,你又何以如此?” “臭小子,好厉害的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寒门子弟尚且能懂,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难道没学过?” 楼上争执已引起酒楼众人注意,店家带着店小二上来,在一边好言劝说,说是可以给两桌客人都打个折扣,让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姐,那小子简直无法无天,要不要教训他一下?” “还嫌事情不够多?咱们走!” 最终,邻桌四人结账走人,三个男子无一例外都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 “臭小子,你给小爷等着,总有一日会让你好看。” 白宋压根儿不搭理,摸着白柔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看了没?这便是公子哥的秉性!胸无点墨,附庸风雅,自诩风骚,实为草包。” 小柔儿深以为然地点头:“对!草包!讨厌死了!” 送走四个外乡客,白宋跟妹妹继续吃菜。 面前这一桌已算得全城最佳。 但对白宋而言,唐代的菜品实在是不怎么入口。 调料简单,食材简单,技法简单,无非有一些花哨的名字罢了。 酒水也是。 这年代的酒水大致分米酒和黄酒。 米酒太甜,酒味太淡。 黄酒太浊,酒味太杂。 即便是夏家酒庄的酒也逃不过如此两大弊病。 白宋觉得有必要自己开家酒楼,不为赚多少钱,至少能真正满足一下自己这个挑剔的胃。 吃饱喝足,到楼下柜台结账。 八样实打实的肉菜花费五钱银子。 看到哥哥拿出一大包铜钱,小姑娘一阵懊悔:“哥,太贵了,小妹可不敢再吃了。” 白宋轻笑,牵着小柔儿的手,边走边说:“你哥我有的是钱,这点儿算什么?” …… 邙县的牙行在集市主街上。 午后集市人不算多,但也也不会少。 今日天冷,比往日稍显冷清。 午市开始,三三两两的小商贩各选摊位,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白宋带着妹妹从街口一路买到牙行门口,大大小小的东西整了一大包,由白宋背着,感觉还有些沉。 小柔儿此刻脖子上、手腕儿上各色项链、珠串、手镯层层叠叠挂了十几二十样,五光十色,俨然成了个小富婆。 这兄妹二人之暴发户气质远隔数十米都能被牙侩给闻出来。 不等白宋开口,一个牙侩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是打算在的县城里面置办些什么物件?” “宅子。”白宋直截了当。 “哟!”牙侩更是惊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小小年纪就能在城中置办宅子了,当真是厉害。” “别废话,时间不早了,争取多相几套。” “不知公子准备要多大的宅子,准备有多少钱?” “一百贯左右,地方要大,地段要好。” “一百贯!”牙侩咽了口口水,心说今儿个是遇上土财主了。 这一单做成,两三月的口粮不愁了。 整个邙县,能拿出一百贯钱来买宅子的人极少,价值一百贯的宅子又愿意拿出来卖的更少。 这种房源属于稀缺房源。 牙侩的一扫记忆,无需翻录册子就想到了一处。 “公子,您这真是运气好,咱这儿有一套城东的宅子待售,正好卖一百贯。要不这就去瞧瞧?” “最好能多选几处,一次性看过,才好作比较。” “公子,这可就有些为难小人了。您要的宅子可不小,整个邙县也没有几处。又要人家肯卖,那就更难得了。眼瞎有此一套房已经算是运气,再求几处地方,一时间还真不好找。” 听了,白宋点点头,让牙侩直接带路。 …… 走约小半时辰。 牙侩将白宋兄妹带到城东,尚未看见待售的宅子,从县城四处来的牙侩和买家都汇聚了。 小小县城,牙行四五个,牙侩也不少。 但同一时间,一群人来看同一处房子却是从未发生之事。 白宋看不明白,问了自己的牙侩一嘴:“怎么回事?到底这宅子有什么好的?为何如此多人?” 牙侩挠挠头,一脸懵逼:“不对呀!今儿是怎么了?这宅子已在县里挂了半年有余,按理不至于如此热闹才对。” 卖了半年都没卖掉的房子? 听到这话,白宋有些不高兴。 但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看看情况的。 又过了一会儿,牙侩指着一面院墙说:“公子,这就是那宅子了。” 白宋一看就感觉不对。 这宅子居然还有砖砌粉刷的院墙,就跟林府的院墙一样,只是稍稍矮一些。 这可不是一般的宅子,少说也有五六间上等的砖墙瓦房的院落才有如此配置。 面积也不会小,一亩地起步,大院、后院、甚至还会有花园。 这样的宅子,一百贯钱连造价都不够。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争相前来。 可既然都已经挂了半年了,为何还是没有人买呢? 白柔也看傻了,忍不住小声感叹:“哇……好大的宅子啊……” 白宋估摸着,兴许是个阴宅,要么死了人,要么闹鬼,不然家主不会如此贱卖。 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唯物主义青年,哪里会在乎这些? 一百贯钱买个空壳子都是赚的。 当下也有些兴奋了。 此兴奋劲儿为能持续多久,刚到宅子门口,就被破了一瓢冷水。 牙侩在前面打探了回来,说是这家主人临时叫价,一百贯的房子已经涨到了六百贯。据说是要开始拍卖,价高者得。 白宋没戏,即便把所有钱都砸下去也不够现价的一半。 正准备改道返回,后面忽然有人高喊:“不好了!起火了!” 正文 第50章 一刀隔空断木 又起火了? 前几日才有城东纸厂起火。 现在又不知何处起火。 这城东莫非专起火势? 白宋心中正疑,后方便有一阵热浪袭来。 此热浪来势凶猛,足见起火之地距离他们所在之近。 白宋回身,将白柔拉到怀中,就看见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小茶摊被火焰笼罩。 一个年迈的茶摊老板正跪倒在雪中哭嚎着:“我的铺子!我的铺子啊……” 周围人多,有人机智便就此取雪想要去灭火。 忽听火中一人大吼:“谁敢来?!” 听声音,白宋一愣,觉着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很快就听有人在说:“是牛大!牛大回来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牛大在那里。 想要去灭火的几人赶紧把雪丢在地上,转身开溜,头都不敢回。 白宋大为不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火?” 牙侩一把将白宋拉住,小声道:“公子,可莫要趟此浑水!明显是那牛大在报复茶摊老板,这牛大您可招惹不得!” 另有一人小声说:“哎呀,现在完了!都以为牛大死了,没曾想这祸害的病竟然好了!咱们邙县的老百姓可有得受了。” “牛大竟然好了?那这宅子还有谁敢买?”一位冲此宅子来的富家翁愤愤说了一句,然后不再过问宅子之事,把带他来的牙侩撂至当场。 原来这宅子之所以会以百贯的廉价出售,是因这家与牛大是邻居。 这牛大三番五次来这家打秋风,家主是不胜其烦。 半年前,这家主人为了对付牛大,请了几个突厥人来。 想的是要牛大性命,不想几个突厥人没将牛大杀死,反被牛大逐一取了性命。 此事之后,牛大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加上事情没有证据,衙门管不上,就让传言在外面越传越离谱。 长久,邙县百姓就更怕牛大。 而这宅子的主人因买凶之事被牛大知晓,吓得连夜跑去了别县,再也没回来过。 今日听闻牛大病死,才着急赶回邙县,听说有好多富家都愿意买他的宅子。 之前没人买这宅子,那是因为害怕牛大。 现在围拢这么多人,是因听说牛大死了。 现在,牛大忽然出现在城东放火,说明之前传言都是假的。 这场火彻底扰乱了城东局面。 前一秒还争先恐后想要看宅子的富家全都如潮水一般散去。 跟牛大当邻居? 那不是花钱买罪? 这小茶摊的下场便是将来自家宅子的下场! 试问还有谁敢买? 众人都在关心宅子,白宋却已经推开人群自己抱着一团血冲入了火场。 白柔见哥哥如此,自己也抱着雪冲了上去。 “都让开!” 白宋大喊一声,抬着雪球丢入火中。 周围人见之,纷纷避让,暗骂此人是不是疯了? 牛大就在眼前站着,这厮居然敢当着牛大的面跟他作对! “找死!” 牛大见人过来,上前两步就揪住了白宋的领子,抬起拳头就要打。 可一件白宋相貌,牛大心里一沉,低声道:“恩人?怎么是你?” “你小子真能搞啊!”白宋酸了一句,“刚能站起来走就开始找人家麻烦?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是他们……在我病重之际对我百般羞辱,我发过誓,待我身体好转,一定要给这些人好看!” 白宋懒得跟他解释,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继续裹着地上的雪往火堆里面丢。 牛大站在一边,异常恼火,但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对其动手,然后愤愤地一跺脚,往自家走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牛大竟未动粗,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缓步离开。 无数人看着,只有白宋和白柔二人在救火。 好在火势不大,茶摊仅仅有一个棚子,白宋所作的不过是让火势不要蔓延到周围的住房上。 牛大冷着脸,一路往前。 走到那大户门前,看着宅子的主人冷冷一笑,忽然抬高了声调对周围所有人一声大喝:“老子的病好了!” 这一声吼,周围百十位县民无一不打了个寒颤。 那宅子主人更是后背一凉,吓得跌坐在地。 心中将那谎报消息的家伙骂了个遍,要早知牛大没死,他怎可能回来邙县? 光是牛大那个冷冰冰的眼神,这家主老爷就得回去做半个月的噩梦。 “穷乡恶民,怎狂妄如斯?此地官府都不管吗?” 人群之中,三缘酒家的一行四人也在,那络腮胡子见了牛大,忍不住喝问。 四人身边也跟着一个牙侩,低声回答:“管不了的,这牛大狡猾得狠,所犯之事顶多关个三五月,或是挨几十板子。等他放出来,养好了,继续上门报复。别说是县民,就算是县里的衙役都怕他。据说他手里头还有好几条人命,都没有证据,没法定罪。” “哼!官府管不了,老子来管!” 说着,络腮胡子拿出了刀。 尚未走出,又被那姑娘挡了挡。 “小姐,此恶人不收,留下来也是为祸一方。” 姑娘稍稍犹豫,轻轻地说了一句:“三叔,小心些。” 络腮胡子心中一喜,傲然笑道:“哈哈,小姐放心,区区一方贱民,我这刀都不用出!” 说罢,络腮胡子脚下一瞪,身子往前一冲,顿时腾空而起,又在前方百姓肩上一踩借力,瞬间跳出七八米,落在了牛大的身前,抬手一挡,把为出鞘的刀横在了牛大的面前。 牛大冷眼一扫,低声喝问:“哪儿来的野狗?” 络腮胡子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横的恶名,横刀一扫,飞速一个回旋踢。 这一下,别说是个恶民,便是个有三五年功夫的练家子也要被踢飞了出去。 不曾想那牛大反应远超常人,双手环抱,一下就将络腮胡的腿给架住了。 络腮胡子脸色一变,暗道这恶民是练过武? 当下运用暗劲一震, 将把这恶民给震退。 络腮胡子再一次落空心思,牛大先一步松了手,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咳咳……” 牛大病体未愈,加上络腮胡子力气极大,后退之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再看络腮胡子,知道今日是遇到了硬茬子。 牛大虽狂,但很懂进退,知道就凭今日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是这络腮胡子的对手。 不等络腮胡子反应,直接就往后面退去。 撞开两人,又翻身上墙,直接进了不知谁家的院子。 络腮胡子表情阴冷,被一个恶民如此轻易从手中逃脱,脸上挂不住,正准备去追,后方小姐喊了声:“三叔,算了。” “小姐!”络腮胡子不服,也有些着急。 “既要在邙县落脚,总有一日能将这恶民抓住,不急于一时。反倒是过于高调,有些不妥。” “哎!”络腮胡子重重地叹了一声。 “呸……” 院墙内的大树上,牛大忽然出现,在高处吐了一口痰下来,直接落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 这一下,络腮胡彻底炸了。 爆喝一声:“狗日的!” 然后拔刀一挥,一股气浪上涌,只听咔的一声,牛大所在的大树枝干被隔空斩断。 周围百姓何曾见过如此情形? 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全都往后退去。 络腮胡还要去追,心中火大,自家小姐都拦不住了。 倒是另一个中年人一手按在络腮胡的肩头,狠狠地往下一压,才把络腮胡硬生生按在了原地。 “你疯了?!咱们是来定居的,不是来惩奸除恶的!” 牛大溜了,城东看似恢复了平静。 但百姓心中多有不安,纷纷离开,不想多留。 目光再回那代售的宅子,先前还要价六百贯,现在那家主吓得半死,立即降到了两百贯,问周围的富家可有人愿意出这钱? 那些富家指着家主的鼻子怒骂:“都知道牛大回来了,谁还敢住这里的房子?” “一百贯!只要一百贯了!这宅子上上下下废了我至少八百贯修缮……只要一百贯钱!” “白给我们都不要!” 说完,剩下的几位富家也甩手走了。 留下家主在门口唉声叹气。 见此情形,那中年人小声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如此也好,有那个恶民,都无人敢买这宅子。他们怕那恶民,咱们可不怕,一百贯买如此大宅,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也只有这般宅子,才不辱没了小姐和公子身份。” “可是……即便是一百贯钱,咱们恐怕也……” 中年人面露难色:“现钱是少了些,但若典当些许物件,凑凑总归有的,或许还能再跟家主谈谈,能再少个十贯左右。” 姑娘点点头,带着几人一块找到了家主。 络腮胡子上前就问:“这宅子九十贯卖不卖?” 家主心有不甘,心中难受:“九十贯……如此大宅,区区九十贯,你们……你们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你也瞧见了,你的宅子多那十贯也根本无人买。” “谁说没人买了?” 这时,白宋随后过来,对那家主道,“一百贯,这宅子我要了。” 看到白宋,络腮胡子立马瞪圆了眼睛:“怎么又是你?!” “你们买房,我也买房,你们来得?我来不得?” “这房子是我们先看上的!” “人家要一百贯,你们出九十贯,这叫你们先看上?”白宋不再搭理这四人,对那家主道,“你要同意,你马上带上房契跟我去县衙取钱。” 正文 第51章 迁新宅 “一百贯就一百贯!”络腮胡大为恼怒。 “那我出一百一十贯。” “臭小子,你存心跟我们过不去是吧?” “都是来买房子的,自然价高者得。” “你!” “算了……”带着斗笠的姑娘轻言一句,又压低许多,“三叔,我们的用度不多,不宜在此处花费过多,还是找原先所想,寻一出足够的暂居之地便可。” “小姐,这臭小子实在讨厌!” 姑娘没有再说,缓步往前到了白宋身侧:“公子,酒楼之上,舍弟多有得罪,小女子在此赔个不是。” 言罢,回头下手依照,叫上随性三人走了。 这姑娘声音着实好听,白宋忍不住多了几眼。 “小公子,你先前说的一百一十贯,可还算数?” “当然。” 白宋欣然点头。 此宅之大,远超白宋所想,不用看家中陈设,构造,一百一十贯亦稳赚不赔。 随后白宋与这家主一道折返县衙,家主拿了钱,白宋取了房契。 白宋再给牙侩两贯辛苦费,就算一切手续完成。 买房子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谈妥一切,天色尚早,便又叫上三辆马车风风火火往西郊曲家去了。 三辆马车的队伍出现在西郊格外扎眼,引得许多百姓出门围观。 直至停在曲家门口,由白柔跳出车来,进曲家院子让桑桑一家搬家。 白宋躲在马车里,不想被过多人知晓此事,万一传到林家耳中,多有麻烦。 桑桑一家没想过白宋办事如此雷厉风行。 买宅子的大事,不到半天功夫就决定了,而且马上就要搬家。 西郊县民听说是曲家在县里买了新宅,马上就要搬家去城里,各自心中的酸味儿就更浓了。 围在外面一边看着车夫帮人搬东西,一边各自数落。 如此也好,倒也坚定了曲家离开的决心。 搬家时间很短,曲家的屋棚下本就没什么可用之物。 半个时辰后,车队往新宅行去。 家具大多放在第三辆车上,剩下一些衣物放在第二辆车,曲叔和婶子挤在一起。 白宋和妹妹还有散散三人坐一辆车,里面很宽松。 过了一段时间,桑桑情绪似有好转,只是一路探头看着西郊小家有些不舍,直到彻底看不到西郊的影子后,方才安静地坐了回来。 白柔一路兴奋,急不可耐地给桑桑讲述哥哥买的宅子有多大。 桑桑听着,也想着,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宋忽然问:“桑桑,搬新家,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有,桑桑心里高兴着呢。” “把房契收好。” 说话间,白宋将房契拿了出来,塞给桑桑。 桑桑不解,拿着放弃,不明所以。 “白大哥,这是何意?” “这房契交给曲叔和婶子我不放心,还是你好好保管着。” “这是白大哥的宅子,房契给我作甚?” “这是白大哥给你买的宅子,房契自然要给你。” “啊?!”一惊之后,桑桑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桑桑稍显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白宋急忙将桑桑的嘴捂上:“嘘……” 桑桑扎巴扎巴眼,看着白大哥一本正经的样子,视线忽而变得模糊起来。 白宋却是笑着:“一开始就是说好的,给你们家买一个宅子,我只是偶尔来有个落脚的地就好了。这房契交给曲叔,恐怕曲叔不肯收。所以就交给桑桑你,我知道桑桑办事小心谨慎,必然会好生保管。同时也要保住这个秘密,暂时不要告诉曲你爹娘。” “白大哥……”桑桑感动欲哭,小手捧着房契如同朝圣。 “桑桑,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我现居林宅,照顾不了你, 给你买一套好一些的宅子,我心里也踏实。你就安心住着,别想太多。” 白宋很认真,刻意强调把她当做妹妹,是想点一点这小妮子。 这也不是回避,在白宋心中,也的确把桑桑当做妹妹看待。 而这位妹妹的情愫显然不是对哥哥那样的喜欢,所以借机稍作点拨,以免尴尬,也免得小妮子难过。 只是桑桑的心思全落在房契之上,似乎完全没注意白大哥的提醒。 反倒有些欣喜地幻想起来。 此前兴致不高,是想着白柔说过的。 白大哥要跟林小姐住一间。 那这宅子自然是白大哥跟林小姐的宅子。 她只是过去帮白大哥看看宅子而已。 虽是搬家,但这新家好似跟自己无甚关系。 而现在却不同了,白大哥亲手将房契交给了自己,又亲口说了这是给自己买的宅子。 说明这是自己跟白大哥共同拥有的宅子。 没有林小姐,只有白大哥和自己! 这其中落差变化,大了去了! 一念至此,桑桑从不敢接受变成了不舍放手。 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房契叠好,揣进了怀中。 这房契无关乎价值,关乎的乃是家的归属。 “哥……这……” 白柔在一边看傻了眼。 心想自家跟桑桑关系虽好,但也不至于把这么大的宅子送人吧? 一百一十贯钱,一辈子都用不完呢! 小妮子有些舍不得。 白宋知她心思,揪了下小柔儿的鼻子,低声骂道:“小小年纪,别当个守财奴,你以后都跟着哥,不会亏着你的。” …… 车行一路,横穿邙县,从西郊到城东也用了小半时辰。 白柔显然没将“大宅子”的“大”给桑桑描述清楚。 当桑桑一家看到宅子的大门时,一家人都傻眼了。 虽不比大户的门庭开阔,但也是标准的两开门禁,可并排三人共行,挑高约有一丈。 门前拴着生锈的铁锁,显眼已有些时日没进人了。 两面粉过的院墙足足一丈,墙面上有些许开裂,或多或少地点缀着青绿的苔藓。 左右看去,宅子东西相距十丈不止,至于南北横纵多深,还得进门走一遭才行。 白宋拿出钥匙,把门锁给开了。 推开大门,木门嘎吱嘎吱发出一阵脆烂的声响。 旧是旧了点儿,还需要时间规整。 “曲叔,婶子,你们站着干什么?先进院再说。” “白贤侄……这……这……真是你买的宅子?”婶子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个普通的百姓,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进如此这般富家老爷的宅子。 “当然!”白宋点点头,又对桑桑招了招手,“别傻愣着了,这宅子有半年多没住人,肯定一团糟,赶紧进来先规整一下。” 桑桑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房契,感觉自己的担子重了。 “爹,娘,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宅子进门是个大院,地面有一半铺着青石砖,一半铺的是碎石子,西面贴墙又花坛,连着扇形的穿廊可直入后院,东面堆着更多的青石砖,和各种修凿器具。 这一看就是前家主在修缮宅子,却尚未完工。地面铺了一半,如今许多铺好的地面已被顽强的植被掀翻,砖块歪七扭八,有些杂乱。 花坛之中杂草丛生,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北面端坐一间大宅,四门大开,正对院门,中间有一石屏稳住家宅风水,显得十分讲究。 此为正厅,修得四平八稳,由显庄重。 透过敞开的房门,可见里面没有任何家具,都是空的。 光这一间屋子,就比曲家的屋棚面积大了十倍,更别说西面穿廊后的内院群局。 牙侩说了,这家宅内大小房子八座,屋子十四间。 有东西厢房,书房,厨房,柴房,马厩,祠堂,以及下人所住平舍。 还有一处小花园。 整个宅子占地面积足半亩。 在大城市不算大,但在邙县比这家大的宅子屈指可数。 白家兄妹和桑桑一家可有的忙了。 宅子大了,要规整的地方就多了,这工程量无法计算。 白宋只能在今日帮着收拾,以后只能靠曲叔和婶子。 对这宅子,白宋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将后面的小花园给推掉,改做一个菜园子。 小花园有许多装饰,显然是经过家主的精心设计,就这么推了有些可惜。 但白宋十分坚持,桑桑也就答应了。 一片小菜园对白宋而言意义非凡,将刚刚穿越试验空间得到的辣椒种子选了一块最好的土,小心翼翼种下,剩下的就是期待辣椒的出现了。 辣椒之后还有更多需要种植的东西:土豆、番茄、花椒、洋葱等等…… 这片小菜园就是白宋的试验田,只有在小菜园中顽强生长,这些不属于大唐的食物才能在他今后屯下的田地里开枝散叶。 …… 白宋在新宅待到了黄昏,见桑桑一家已经清理出一间足够三人暂住的厢房后才离开。 桑桑一路将白宋送出好远,终是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林府途中,临街一家菜饼摊子发出阵阵香气。 比起大鱼大肉,白宋反倒觉得这类不需要经过复杂烹调的简单食物更合自己胃口。 停下买饼,妹妹一张,自己两张。 菜饼又烫又实,几口下去终让白宋有了一种享受的感觉。 白宋正享受着菜饼的美味,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撞…… “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啊?” 一身着破烂,肤色焦黄的痞气青年抬手拦住了白宋去路。 在他身后,同样脾性的青年横眉冷目站了足有七八人。 正文 第52章 点穴,点死穴! 这一行人直冲白宋,显然有备而来。 先前白宋根本没有注意,当下心头一沉,正欲解释。 白宋尚未开口,撞了白宋的青年一把揪着白宋的后领就往小巷里拖。 “喂!你们干什么?” “哥!放开我哥哥!救命啊!” 白柔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丫头刚有动作,其中一人就把她给抓住了。 白宋只觉得来人力气大得出奇,一只手卡着白宋的脖子,单凭一股蛮力就带着白宋一路直走。 白宋飞快地跟着倒退,只要一步跟不上便要被人推倒。 这时候,白宋有些心慌,他就怕遇上这种不讲理的。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来人不予理会,反倒对身后几人沉声道:“别听这小子的废话,留他一口气就够了。” 一听这话,显然是没得聊了。 白宋后背冷汗直冒,右手却已从袖筒中抽出一根医用银针。 凭着自己的感觉,猛地朝那人后背一拍! 来人十分自信,认定白宋不过一书生,根本不在意白宋会作出何种反抗。 白宋一掌落下,那青年感觉脊梁骨如遭电击,突的一下打了个摆子,然后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白宋乘机飞快后退,本欲逃走,却见后面是个死胡同,只能强撑着站定。 “说的有话好说,你不听!这下好了吧?被我点了穴道。” “老大!” 后面随行几人见状大惊,快步上前,询问青年情况。 蜡黄青年尚未回神,回手摸了摸自己后颈往下,回手再看看,不见任何血迹。 “刚才怎么了?” 青年摇头,但后背冷汗如注,先前触电之感虽已消失,身子却如坠冰窟,冷汗不停。 这对一个小县民而言,无疑是古怪之事。 “臭小子,你……你居然会点穴?” 白宋傲然道:“哼!来之前也不打探清楚?老子这一手点穴功夫能把死人救活,也能把活人弄死!” “老大,他……他真的会点穴?” “不知道!”青年表情凝重,“这臭小子怕是会一些妖法,就那么轻轻一拍,老子一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好生古怪。” 白宋表情镇定,但身后的手却在发抖,手心也在滴血。 先前那一针下去得太狠,连银针都被崩断了,针的另一头插在了自己的手心,如今正传来阵阵刺痛。 好在刚才拿一下没有偏,一针狠地扎在那人的太椎穴上面,便是神仙也要花点儿时间来顺气。 “你别动啊!”白宋提醒道,“我可不想杀人!你已经被我点了死穴,剧烈运动是会死人的!” “臭小子!你唬我?” “你有种就动一下试试!” 青年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朝白宋冲过来。 身边一个小弟劝说:“老大,听说这小子用几根针就把林家小姐给救活了,他说会点穴,恐怕不是虚的。” 青年本就犹豫不决,一听这话更不敢动了。 “傻愣着干什么?你们又没被点穴,上!” “诶诶诶……你的手下要是敢动我,我可不会给你解穴。点了死穴不解,一个时辰之后,必定暴毙而亡。” “老大,这怎么办?” “那狗日的富少爷,来之前居然不说这厮会点穴的妖法!” “富少爷?”白宋一皱眉,“谁家富少爷?” 对方没有回答。 这时候,白柔突然挣脱,哭着超白宋跑了过来。 “哥!你没事吧?” 白宋把妹妹护在身后,低声道:“没事。” 然后继续对面前几人说:“各位,咱们平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不必为了一点儿小事而闹出了人命,对吧?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几个钱,不管让你们来对付我的人是谁,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说完,白宋直接拿出了钱袋,把身上所剩的所有钱直接丢了过去。 钱袋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可见里面的铜钱有多少。 几人脸色一变,很显然这袋子里的钱比雇主给的要多得多。 这些不过是县里的小混混,如牛大一般,又不是职业杀手,哪有职业道德可言? 见了钱袋子,心思立马有了变化。 “我给了你们钱,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老大解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大,您看……” 那青年几番犹豫,似乎终于有了决定,让一个手下去捡钱袋子。 白宋眼睛一亮,忽的上前,一把将钱袋子给抢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蜡黄青年喝问。 白宋根本不搭理,猛地叫嚷起来:“差大哥!救我!差大哥!有劫匪!” 前一秒,白宋看到几个官差从巷子经过,知道有救了。 喊了一嗓子,转身抱起妹妹就往巷子深处跑。 路过的官差为首的就是衙头,听到喊声立马拔刀冲进巷子,远远地看到了白宋身影,大吼一声:“是白公子!狗日的,欺负到白公子身上来了,兄弟们,上!” 这些官差每人拿了白宋一贯多铜钱。 所谓无功不受禄,若只是看管几天钱,给这么多实在是过了。 官差都想着能有报答的机会,今日遇见,可谓正合心意。 官差们人数不多,却爆发出平日所不有的英勇。 一路冲杀过来,瞬间就砍伤了好几人。 一群痞子哪儿敢跟官差作对?一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朝着巷子口冲,有人翻墙院走,丢下自家老大,各自逃命。 衙头在邙县干了一辈子,一眼就知道犯事儿的人是谁。 都是些混在邙县的老油子,抓回县衙反而麻烦,就故意在他们身上留下两刀,然后放人走。 可衙头没料到有个傻子停在巷子中间一动不动,跟个石头似的。 连兄弟都走完了,他还停在原地。 衙头没搭理这厮,直接到了白宋面前,连问:“白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差大哥及时相救。” 衙头一笑:“哈哈哈,白公子说笑了,不说咱们的交情,便是任何人在邙县地界遭抢,咱们兄弟也毫不犹豫。” 衙头跟白宋说着话,一个年轻的衙役挤了进来,挡在白柔身前,小声问:“白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白柔擦擦汗,抱着哥哥的胳膊,“谢谢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白姑娘忘了?我叫刘大宝。” “哦,谢谢你,大宝哥。” 小衙役乐开花,眼睛都笑得眯缝起来。 白宋忽然想起,就是这小子问自家妹妹婚配了没有,赶紧将白柔拉到了一边。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低笑:“嘿嘿,头儿,快来瞧瞧,看这傻子是谁?” 衙头到了那蜡黄青年跟前,用刀柄托起了他的下巴,见了也是一笑:“呵!牛老三,以前可是够狡猾的,滑溜地跟泥鳅一样,逮你好几回都逮不到。今儿个怎么脑子抽风了?看见老子来也也不晓得开溜?” 衙头在跟牛老三说话,守在白柔身边的刘大宝小声解释:“白姑娘,你们今天可算是走运了。这牛老三可不得了,是咱们县衙的通缉犯,身上背着人命官司。牛大病了之后,就这货在邙县内外干了不少恶事。” 另一边,衙头打了声口哨:“铐上,带走!” 两个衙役上来,麻利地将牛老三给铐了,将要把他拉走之际,却是赖在原地不肯走。 “哟?怎么了?脚长在土里了?” 牛老三恨得牙痒痒:“别动我,老子被人点了死穴,动了之后就要没命!” “哈哈哈……” 一众人都笑了,白宋也笑了。 “老子已被你们所擒,无话可说。你还不给老子解开穴道?” 牛老三恨恨地瞪着白宋。 白宋笑得更欢:“你这脑子真够可以的!老子要是会点穴,还会怕你们这群臭鱼烂虾?” 牛老三脸色一变,试着从地上起来,然后走了两步,没有丝毫不适。 “臭小子,你敢阴我?等老子出来,一定找你算账!” 衙头一脚踹在牛大的屁股上:“去你的,就你手头的案子,还想活着出来?” 牛大被几个衙役带着先走。 衙头回身对白宋拱手感谢:“哎呀,白公子这次又给了咱们一次立功的机会。这牛老三杀过蓟县的一位富家老爷,如今是在逃的通缉犯。案子已经悬着数月,不仅朝廷有悬赏,那家富商也有悬赏。这次多亏了白公子将此恶人擒住,我等真不知当如何感谢了。” “此人受人指使来对付我,差大哥,还请您好好审一审。” “放心,这是必然的。” 到现在,白宋终于松了口气,心说古代能跟官差搞好关系是真踏实。 想了想,白宋又说:“这样吧,难得跟差大哥遇上,我请各位差大哥去三缘酒家吃酒。” “这……这怎么好意思?” 白宋可不会放任如此机会,拉着衙头就不放手,还拉着那刘大宝,义正言辞地说:“走走走,一定要吃酒。我家妹妹还要给各位敬酒好好感谢呢!” 刘大宝回头看了眼小柔儿,心就飘到了天外。 “头儿,您看人家白公子如此热情,要不……要不咱们就去放松一下?” 白柔也是个机灵鬼,少见哥哥如此殷勤,一眼便知哥哥想要跟官差们搞好关系,也上前来娇滴滴地对刘大宝说:“大宝哥,小妹想要单独谢谢您。” “白姑娘,你你你……你客气了……嘿嘿嘿……好好好……” 正文 第53章 幕后主使 白宋盛情,官差难拒。 乘夜幕之前,又回到中午去过的三缘酒家。 此次多了六位衙役,一行人叫了满满一桌。 这家酒菜才白宋心中无甚好处,却让衙役们垂涎。 酒家虽小,但在邙县亦是上流。 酒菜价格不菲,主营行走邙县的途径商贩和游客。 本地百姓是极少有人能在这里抛头露面的。 便是衙头,也难得在此喝酒吃肉,见一桌子酒菜上来,衙头也不再拘束,举起酒杯对白宋道:“白公子年纪轻轻,为人却如此爽快,实在是难得。更兼一身本领,屈身林家当一赘婿实在是可惜了。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是自家兄弟,老邢我虚长白公子几岁,就厚着脸皮称公子一声白贤弟。” 白宋听了哭笑不得,细细看衙头的一脸胡茬和额头皱纹,心说:“怕不是虚账几岁那么简单吧?” 白宋心中想着,面儿却十分爽快地一拱手,将杯中浊酒一口饮下,然后作出难忍之态,引得官差们哈哈大笑。 “白贤弟,你这酒量跟你的医术比起来,可差得太远了。” 白宋苦着脸,小声解释:“非我酒量不行,实则此酒拙劣,难以入口。” 老邢听了不以为意:“白贤弟,此话有失偏颇吧。若此三缘酒家的酒都难以入口,岂不知这天下还有何种酒能入口?” “此酒浑浊,杂味繁多,酒味又太大,引之刺喉。真正的美酒当清澈见底,香气十足,引之辛辣刺激,回味却是满口留芳。好酒要去五谷之浊,取五谷之精,去浊气,留香气。只需一杯,此楼便可充斥酒味,只闻其味便可醉人。” “哈哈哈……”官差们大笑,虽无言反驳,却已表明心中多有不信。 “邢捕头,今日多说无益,改日小弟自酿酒成,必带上一壶请邢捕头品鉴品鉴,且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此话暂且打住,随后便是白柔在一侧给诸位倒酒,满口都是甜腻腻的感谢之语。 其余的官差尚且淡然,唯独那刘大宝心猿意马,看着白柔眼珠子就没动过。 这些官差之中,就刘大宝最年轻,也就他尚未娶亲。 同桌众人心如明镜,自是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 只是先前刘大宝就有出言问过,不想白宋却拒绝地很坚决。 现在,兄弟们纵有心思撮合,却也不知当如何开口。 邢捕头看着,叹了一声,拍了拍刘大宝的肩膀:“哎,以后可要好好干,干出一番大事业,才能叫白家小妹刮目相看。” 邢捕头声音不小,白宋和白柔都听得明白。 白宋微微皱眉,没有接话。 白柔看了哥哥一眼,又想着先前刘大宝英雄相护。 小妮子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对邢捕头小声说:“哥哥说了,白柔年纪还小,二十之前不能考虑婚配之事。” 白柔不是闺中千金,说起婚配之事没有多少忸怩之态。 邢捕头听了,只当是白宋的借口,哪有姑娘二十才出嫁的。 当即苦笑一下,看了看刘大宝。 刘大宝眼中有些失落,憨憨一笑:“头儿,你年纪也还小,暂时也没有娶妻的想法,过两年……过两年再说……” 一桌人正议论,白宋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白宋回头,见到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年纪估摸该有七十好几,脸上布满皱纹,体型略显干瘦。 穿的一身低调的灰色袄子,不见丝毫绣花,但缠着一根嵌玉的腰带,又显得多了份贵气。 腰带上吊着一个葫芦,盖子打开着,从里面飘出阵阵酒香。 白宋见了老人,尚未开口,倒是邢捕头上下打量之后,轻声一问:“老人家,面生得紧啊。” “回禀差老爷,老朽是刚迁居至此的,就住在这三缘酒家的对街一角。” 邢捕头点点头:“哦,原来就是您老人家买了正阳大街的一处宅子啊?今日听说了,还没来得及拜访。” 老人笑呵呵的拱手:“日后还要请各位差老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老人重新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小兄弟,先前听你说,你能酿出你口中描述的真正的好酒?” 白宋上下打量老人几眼,然后点点头:“没错。” “嘶……”老人砸吧砸吧嘴,“不知可否让老朽尝一尝?” “自然是没问题的。” 老人脸上喜色尽显,但白宋立刻话音一转。 “但还没开始酿呢!” 老人的喜色渐渐淡去,摇摇头:“可惜了。” 老人显然是不信,一个官差忍不住出言:“老头儿,你怕是不知道白兄弟的本事,那疫症……” “咳咳……”邢捕头干咳一声,打算了手下的话。 这里的人都知道,白宋就是调配出神仙水的老道。 虽不知是和原因,但白兄弟不愿表露身份,自然是不希望被人知晓此事。 手下闭嘴了,干笑着吃菜。 老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专心喝酒,一脸陶醉。 此刻,又一官差上楼,表情严肃地在邢捕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邢捕头的脸色也逐渐阴沉。 官差说完话便要离开,白宋起身:“兄弟,喝杯酒再走……” “白公子,衙门里还有事情,你们慢慢喝。” 说完,匆匆离去。 这时,邢捕头凑上前:“白贤弟,背后主事之人已经问出来了。只是……咱们兄弟几个估计很难帮上白贤弟了。” “到底是谁?” “林家少爷林寻。” “林寻?” 白宋对此人无甚印象,就一天夜里被家丁抓了,好像就是那个林寻要执行家法。 “买凶杀人,如此罪行,邢捕头也管不了?” 邢捕头苦笑一声:“换做他人,老邢我立刻就能带着兄弟们去抓人。若是林府的少爷,事情就难办了。在这邙县,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林家,别说是咱们,就是柴县令也不会贸然给林家少爷治罪。幽州各县各族,相互都抱作一团,在幽州根深蒂固……” “明白。”白宋轻声打断,“邢捕头若是动了林家少爷,不仅邢捕头的饭碗保不准,兄弟们的饭碗也会保不住。” 邢捕头面露尴尬之色,叹了一声:“白贤弟,若真是林家少爷要对付你,你在林府可要小心一些。” “此事我自有打算,就不必邢捕头操心了。” 竟是林寻暗中指示! 白宋可没有想到。 既然明知有人给自己使绊子,白宋自然不会装作无事发生。 这小子必须想办法治一治。 …… 今夜回府,白宋先安顿妹妹睡下。 然后偷偷溜到了香儿房门口。 香儿正待睡觉,呼听有人敲门,掀开一丝门缝观望,却被白宋一把推开,直接溜了进来。 “你……” “嘘……香儿,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到底何事?不能在明日在再说?” “不行,事关我与妹妹的性命。” “性命!”林香儿忽地紧张起来。 “你的弟弟林寻,今日买凶想要杀我!” “怎么可能?林寻这些时日都在家中念书,怎么可能买凶……” “香儿,你不信我?” “不是……”林香儿见白宋一本正经,脸上还有些许畏惧,也跟着拧着绣眉,“只是……” “你若不信,明日一起去跟他对峙,且看他如何回答。” 林寻,乃邙县有名的纨绔,风评很差。 一直以来都是林庭正的心病。 林庭正这一脉,除了林香儿和林寻之外,还有一个林寻的妹妹林芝。 男儿只有林寻一人,将来林家家业只有传给他。 可林寻从小不知进取,贪玩好耍。 眼下年纪不大,尚且对林家影响不大。 若长此下去,久之,必影响林家名声。 林庭正希望此次小岁评之上,林寻能在一众家族年轻子弟中稍显风头,为林家赢得一些名声。 故专程请了洛阳的教书先生来给林寻上课。 眼下小岁评在即,林寻自己也感受到了压力。 一连半月都未曾在外游荡,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学起了诗文。 林香儿想了许久,也不知事情真假。 于是点点头:“好,明日一早便去找他对峙,若他真敢干出如此恶行,我定禀告爹爹。” “如此,我就放心了。” 白宋拍着胸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林香儿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直到脸蛋儿微红才小声问了一句:“你……你何时离开?” “香儿,我在外面差点儿没命,你不会狠心到还要把我撵走吧?” “……”林香儿脸蛋儿通红,“你……你就是寻个由头想赖着不走……” “香儿……人家害怕嘛!” 白宋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盯着小香儿的眼睛,此刻他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媳妇儿。 “林寻是你弟弟,从小都怕你,有你在,他才敢来对付我。” 林香儿面露难色,看看隔壁熟睡的小翠,又看看自己的床,声音渐渐放低:“可不许如那日……” 白宋嘿嘿一笑:“放心放心,相公我一定规规矩矩。” 说完,不等香儿,自己先脱了衣裳钻进了被子。 林香儿绣眉紧皱,小声埋怨:“刚说过要稍待时日的,今夜怎又如此?真乃骗子!” 说归说,人却也如昨夜难办,娇滴滴地宽衣解带,又娇滴滴地钻进了被子。 今夜,白宋未猴急将美人抱入怀中,小心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入香儿的后脑某处。 正文 第54章 打人留名 香儿陷入了沉睡。 白宋小心将香儿的身子放平,在那俏丽的脸蛋儿上轻轻一啄,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然后再悄悄离开香儿的房间,一路小心,缓缓摸到了东面的院子。 夜已深沉,东院的几间屋子都熄了灯,可以依稀听到阵阵鼾声。 白宋抖开了事先准备的布袋子,蒙着眼睛试了试,确定看不到任何人之后,从窗户流进了林寻的房间。 淡淡地月光透过窗户,照出了屋中陈设的淡淡轮廓。 白宋一脚踩在窗口的桌子上,下一脚还没踩到地面,忽然发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只见一个光不溜秋的身子以一个大字敞开着,正巧月光落在身上,看得十分清楚。 这人居然是林寻! 白宋吓傻了,还以为是有贼人的把林寻给宰了。 可下一秒就看见林寻激灵灵打了个摆子,模模糊糊说了一声:“夫人,用力……” “这话听着怎如此奇怪?” 白宋实在不懂眼前的情景,再一看林寻的双脚双手。 居然被麻神捆着,光秃秃的小身板边上放着鞭子跟棍子…… “乖乖……小屁崽子挺会玩儿啊?” 白宋冷笑一声, 不再停留,进屋先给林寻松了绑,正要把这小子给装进布袋子。 这小子忽然睁开了眼,也不知想着什么,像个泥鳅一样往白宋身上蹭,嘴里还嗫嚅着什么“夫人”,“主人”,“别松”啥的。 白宋都快被恶心吐了,当面就给这小子一拳。 自己手都打麻了,那小子居然哦了一声。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先把嘴给堵上,再用布袋将他整个人装了,再往他小腹踹了一脚,直接抗在了肩上。 白宋从窗户溜出,直到这一刻里面的林寻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始拼命地挣扎。 白宋没搭理,这小子年纪不大,身板比较小,抗在肩上毫不费力。 一直到了后院马棚,白宋才把这货给放下来。 不由分说,一阵拳打脚踢,只把这小子打得意识模糊,再往马棚里一丢,只听马棚里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一阵骚动。 做完这一切,白宋准备走了,可一想还不过瘾,有走到马棚边上,低声说了一句:“记住了,打你的是白宋!以后别TM招惹我!” …… 天未亮,林府骚动起来。 府上的车夫来喂马时,发现林少爷被人打个半死丢在马棚里面。 林庭正衣服都没穿,便已赶到了后院。 而此刻,林寻已经被抬出了马棚,鼻青脸肿地裹在一条被褥下面,嘴皮铁青,脸上毫无血色,还在不住地发抖。 边上是昨夜的黑布袋子,带着马棚里的干草和恶臭,还有一坨马粪。 “是谁?!是谁敢重伤儿!” 这可是林家独子,见儿如此凄凉,林庭正气得在院中跳脚。 所有人都畏缩着,没人敢出声。 林家少爷都敢打,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车夫上前颤颤巍巍说了今早一切,只是见到少爷在马棚里面半死不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报官!报官!再去请大夫回来!” 一声之后,家丁们都散了。 林庭正到了儿子面前,轻轻拍打他的脸,小声问:“儿呐……” “爹……”林寻哭着,吐了一口血沫子。 “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是白宋……” “白宋!” 听此二字,林庭正浑身一震,大步流星冲到柴房门口,一脚房门。 此刻,白宋正与妹妹喝着稀粥,只听房门嘭地一声巨响,吓了兄妹二人一跳。 “林老爷……您这是……” “来人!给我把这厮打死!” 白宋尚未反应过来,四个家丁一齐冲入,直接把白宋按在了地上。 “爹!” 外面如此大的阵势,林香儿自然注意到了,小跑着过来,见白宋已被人按住,大惊失色。 “爹,你干什么?” “这厮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我林庭正的儿子!” “什么?”林香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昨夜差点儿被这厮给打死了!” “爹爹说什么呢?白宋昨夜一直跟女儿在一起,如何能……” “你说什么?” 香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蛋儿通红,低下头,嗫嚅着;“反正,反正白宋不可能去打弟弟的。他……他也没那个胆子……” “咳咳……”随行而来的刘管家轻咳了两声,“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少爷。,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了。” “林老爷,我不可能去对付林少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林少爷有伤,我可以帮忙治疗。” 首先,此事就无人相信。 一个寒门赘婿半夜行凶打了林少爷? 此事就是无稽之谈。 天底下哪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整个邙县,谁不知道林少爷的身份地位? 便是县令大人也不敢对林少爷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寒门赘婿,不在林少爷面前卑躬屈膝就已经很大胆了,怎么可能打林少爷? 这件事全凭林少爷一句话。 被人用布袋子蒙着头,什么也看不到,怎么可能知道行凶之人? 但凡有些智商的,就知道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 林庭正是被气愤冲昏了头,现在稍作冷静,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你,赶紧去给寻儿治病,若能将寻儿治好,今日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白宋点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林寻的屋中。 林寻家的那口正在床边痛哭,见了白宋就要冲过来掐白宋的脖子。 “别闹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治好寻儿,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爹,我家相公亲口说的,是白宋打的他。” 此刻,床上的林寻已清醒不少,见白宋来了,吓得剧烈挣扎:“别……别过来……别打我。” “林少爷,我昨夜从未出小姐院子,怎么可能来打你?” “爹!救我……” 林庭正皱眉:“寻儿,你为何一口咬定就是白宋行凶?” “他亲口说的!我……我还记得……他……他说,记住了,打你的是白宋!就是他,就是他啊!” 白宋赶紧辩解:“凶手蒙住了林少爷的头,便是不想暴露身份,哪有打了人还承认自己身份的道理?林老爷,这很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此事应该通报官府!” 此时屋外,林香儿正与母亲小声交流着。 小香儿一开始表情严肃,而后脸蛋儿越来越红,林母的脸色也是接连变换。 “娘,此事您可要跟爹爹说清楚。” 林母狠狠地打了香儿一个手心,狠狠道:“你呀!” 说罢,却也沉着脸进入房中,走到林庭正耳边,说了许久。 林庭正听着话,表情连变。 关于事情的真假还要等官府的人来了细问。 正巧,柴县令亲自来了。 此事关系林少爷的安危,柴县令不敢丝毫怠慢。 这件事有些复杂,林庭正不想事情传开。 柴县令自然也很清楚,故而没有穿着官服。 转到正厅,林庭正扯开周围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听说昨日城中抓了一匪徒?” 柴县令点点头:“没错。” 然后又放低声音:“且那匪徒似与林家少有有所关联?” “胡说八道,我林庭正的儿子怎可能跟匪徒……” “自然自然。”柴县令含笑打断,“那不过是匪徒的一面之词,林老爷不必当真。” 柴县令说得很客气,但已经验证了林庭正的想法。 自家寻儿果真买凶想要对付白宋。 “白宋遇袭,怀恨在心,会不会误以为是寻儿所为,所以半夜行凶报复?” “此事就看林老爷心中如何想了……不过嘛,那匪徒有一帮手下,他们的大哥被官府抓了,不敢去劫囚,会不会把账算在林少爷的头上?” 林庭正没有说话,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冷静之后,林庭正是不相信此事为白宋所为。 即便柴县令的猜想也不足信,但与白宋所为比起来,柴县令的猜想又不是不可能。 香儿一把话说得很清楚,昨夜白宋受惊过度,缠着香儿,在香儿闺中躲了一夜。 香儿宁愿自损清白,必然不会说谎。 而且天下也没有人会傻到偷袭了人之后还自报姓名的。 怎么想,此事都不像是白宋所为。 林庭正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决断:“柴大人,肯定您为我儿做主,让这些为祸乡里的恶棍都付出代价。” “放心,此事不仅关系到林少爷的安危,还关系到一方百姓的安危,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时间不早,本官就先告辞了。” 送走柴县令,林庭正回到林寻房间。 林寻还在屋中哭闹,一刻不肯消停。 白宋可怜巴巴地走到林庭正跟前:“林老爷,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有人陷害我。” 林庭正不说,闭目沉思。 “林少爷不肯让我瞧病,但我这里有一方药,就请下人暗药方配比,调养几日之后,我再来给林少爷赔罪。” “你去吧,老夫不是傻子,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多谢林老爷,多谢林老爷……小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眼下林少爷对小婿成见颇深,希望林老爷能让小婿给林少爷做一段时日的伴读,借此机会能修复小婿和林少爷的关系。” 正文 第55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林家少爷被打,事情未曾传开。 伤得虽重,但好在年轻,是瘦小一些,然身体机能尚在,将养数日,身体明显好转。 至于是谁打的,林府上下都没有论断。 但不论如何猜想,也算不到白宋的头上。 三日过了,林少爷刚有好转,一大早就听到少爷在房中大吵大闹,屋中家具砸得七零八落,府中下人都不敢靠近。 “来人!去把那个姓白的抓过来!本少爷要打死他!” “狗日东西,打少爷我的黑拳,半夜把少爷我丢在马棚里,差点儿没把少爷我给冻死。” “你们这群狗奴才,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一个赘婿打了自家少爷,你们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整个林府都是林寻的咆哮声,震得房檐、树梢、井口的积雪都在滑落。 “嘭”! 房门被一脚的踹开,林寻胯着一身衣裳,盯上了门口的家丁。 “夫人呢?我夫人去哪儿了?” 家丁们惊若寒蝉,小声说:“少夫人说少爷闹腾得离开,外出图个清静。” “连夫人也不信我?真实气煞我也!” 林寻叫嚷不停,迈着八字步往院外去。 “少爷,您要去哪儿?” “爹呢?我一定要让你们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声音,老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白宋!” “少爷,您等等,先把衣裳穿好了,小心着凉。” …… 林府正厅之中,林庭正愁眉不展,一方面清点着小岁评需要的各种物件,以及各地家族往来的书信。 另一方面也想着其他的事情,整个人由显萎靡。 “爹!爹……” 尚未见人,厅中却已能听到林寻的声音了。 儿子外伤痊愈实为幸事,但林庭正还是放心不下,快步走到门前,看到儿子大踏步走来,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寻儿,你的伤还没痊愈,应该好好休息。” “爹!我是不是你儿子?” “寻儿,你何出此言啊?你当然是我林庭正的骨血啊!” “既如此,爹为何不信我?儿已说了无数遍,当夜就是那白宋打的黑拳,儿子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点儿虚假。” “寻儿,爹相信你,你先回去休息,先把身子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既然爹相信,为何不把那白宋打死,替儿报仇!” 林庭正见儿子言之凿凿,口中说着相信,脸上却是忧虑颇多。 沉默几秒,深吸一气,这位家主的脸上有了一丝无力,拍拍儿子的肩膀:“寻儿,你先回去,待爹处理好小岁评的事情,一定给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林寻将信将疑:“爹,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白宋!” 林庭正笑着连连点头。 如此,林寻才不情愿地离开,走时任不忘再提醒几句。 “爹,一定把那厮打死!” 林寻走了,未看见外出回来的刘管家。 刘管家身后跟着一位大夫。 先前林寻和父亲种种尽皆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林老爷看来,儿子的外伤虽已痊愈,但脑子似乎还没清醒。 一口咬定就是白宋深夜行凶。 可细问之下,儿子并未亲眼看到,只是从凶手口中得知打人的是白宋。 这般事情,不论传自何人,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庭正看着儿子的背影,从背影之后见了进门来的大夫,立即放下手中册子,快步相迎。 自县衙审案之后,薛神医忽然消失无踪。 今日请来的大夫是西郊的赤脚郎中,虽说外界传言不好,却听说此人专治疑难杂症。 如今儿子的病有些古怪,请这位大夫来瞧瞧更叫人放心。 “大夫……是否将小儿唤来。” 大夫摇头晃脑,撵着须子:“不必了,先前见了小少爷那般,有何病症老夫已经知晓。” “大夫,这就已经知道小儿所患病症?” “小少爷所患乃癔症,心气淤塞,阻塞思绪,故脑中所想异于常人。此乃心病,需要及时治疗。” “大夫果然高明,小儿近日来连说胡话,还时长脾气暴躁,家里已被他闹得乱作一团。不知大夫可有良方?” “林老爷,老夫有一偏方,能治小少爷心症。” 林庭正闻言大喜,赶紧将大夫请到厅中入座,又送了一碗香茶。 大夫先喝茶,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咂咂嘴:“取三山之土,取银杉顶雪,混以老牛之粪,令小少爷沐浴半日,癔症自解。” “何为三山之土?何为银杉顶雪?何为老牛之粪?” “三山之土便是不同的三座山上的土,银杉顶雪为银山树顶上的积雪,老牛之粪就是老牛之粪,三者混合以成糊状,再让病人浸泡其中,半日方可。其中土一分,水三分,粪六分。” 林庭正猛然起身,一脸惊愕:“此乃何种药方?哪有药方需以牛粪为……为为为……” 林庭正脸色变得铁青,此时已不知该作何讲。 大夫却不紧不慢,笑着打断:“小少爷所患乃癔症,非寻常病症,自然需要用非常之手段。小少爷之所以时尝胡言乱语,乃是被污浊之物沾染其身。牛粪虽是脏污,却是洗涤人心之圣物,相传于大唐之南,有阿三一族,奉牛为圣灵,牛粪为外族治病圣药。阿三一族,常以牛粪为食,牛尿作饮,民众未经开化,却百病不侵。全奈牛粪之功效。” 林庭正和刘管家听得是目瞪口呆:“天下还有如此奇事?” 大夫仰头自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事乃属正常。眼下小少爷病症尚轻,不必以牛粪为食,只需以牛粪为浴便可洗涤身心,若拖延时日久了,怕是免不了要给小少爷来一剂猛药。” 听罢,林庭正还是犹豫不决。 大夫起身道:“也罢,不懂医术之人,听闻老夫的药方自然有所疑虑,林老爷不愿相信老夫,老夫也能理解。总之,药方已经告诉林老爷了,用不用药随林老爷自己。老夫也不要林家的诊金,等待小少爷的病好了之后,林老爷再付诊金也不迟。” 说完,大夫扬长而去。 刘管家送走大夫,回到院中即被林庭正换来:“刘福,此事你如何看?” 刘管家表情怪异,摇摇头:“老爷,老奴也不是大夫……从未听过用牛粪入药的……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用此药方去问问白宋?那厮确有几分医术,老奴照他吩咐调理身子,近日来的确有所好转。家中下人们有些小病症也时长找他观瞧,都是被他给治好的。” 林庭正犹豫一会儿,想着去问问也不是什么大事。 …… 近几日,白宋一直呆在柴房,偶尔去小香儿房中欺负欺负小妮子。 更多时间则用在研究神秘的空间上。 白宋感觉空间的能量恢复跟外界某些因素有关。 似乎只要吃得够多,吃得够好,空间的能量就恢复得更快。 并且白宋从未有过饱腹之感。 在吃饭的时候会吃撑,但过不了半个时辰,食物就会消化,然后又能再吃。 似乎有一部分食物自然转化成了空间能量。 最开始,白宋消耗了所有能量只得到了一粒辣椒种子。 今日,白宋大梦初醒,用三日积累之能量居然换到了整整一颗土豆,以及一小瓶茅台酒。 这三日积累的能量比前半月所有能量累积还要多。 土豆是白宋最先尝试想要获得的物品,之前一直因为空间不足而失败了。 因为生活改善,每日不再饿肚子,仅仅积累了三天,空间之中从空间之中拿到了土豆和茅台! 这可是个不小的收获! 茅台虽只满足口腹之欲,对时代没有太大影响。 但土豆就意义重大了。 比辣椒容易生长,不需要任何技术,对气候、土壤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此一个,一年便可遍布幽州,十年便能种便大唐。 白宋无甚大志向,但若能不费多大功夫就能为这个时代谋取福利,顺手的善举,他也是会做的。 这是一件关乎天下民生的大事,白宋决定马上进行。 将茅台藏在柴房,将土豆随身带好,就要去城东的自家菜园。 刚一出门,就见林老爷疾步走来,白宋立刻停下了。 “白宋,我有事问你。” “林老爷,有何事?” “你也懂些医术,不知可有听说过以牛粪入药的方子?” 听“牛粪”二字,白宋偷偷笑了,后故作沉思,片刻之后又猛然惊醒:“牛粪?!林老爷,您何出听来的药方?” “咳咳……”林庭正干咳一声,“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老夫只想知道牛粪可否入药?” 白宋兴奋得一拍大腿:“当然可以入药了!” 林庭正被白宋这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当真?” “哎呀!能以牛粪入药的大夫可不简单!我也是听我师父的师父说的,在大唐以南,有未开化之异族……” “以牛粪为食,以牛尿作饮?” “林老爷,您是从何得知?这可是医道传说的秘闻,只有见识广博的大夫才有所涉猎。没想到林老爷您居然知道,林家不愧是大家,林老爷不愧是见多识广呐!” “你也听过以牛粪入药……” “牛粪乃是圣物,洗涤身心,净化灵魂,邪祟不侵,妖魔遁形,短食者无病,常食者长生,可谓天下间真正包治百病的神药。” 正文 第56章 一场净化仪式 “连那小子也说牛粪是神药,莫非确有其事?” 问过白宋之后,林庭正犹豫更多,一边走一边问身侧刘管家。 刘管家听了也是感慨万千:“未曾想,这天下还有如此奇闻!连牛粪都能入药……不过,既然两位大夫不谋而合,老奴觉得此事可信,毕竟身染疫症非一般药物可解,为了少爷的健康,试一试也无妨。” “既如此,立刻吩咐下去,给寻儿备药。” …… 白宋本欲外出,听闻此事立刻改了主意。 今日还有大戏要看! 乘着林老爷还在准备,白宋偷偷溜出,在林府不远的巷子里找到了那位大夫。 这大夫跟白宋是熟识,当初桑桑为救父亲将嫁妆都给了这厮。 这厮医术不怎么行,贪财的性子却是深入骨髓。 白宋先用二两银子买回了桑桑的嫁妆,然后再以三两银子的报仇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现在大夫的戏演完了,该给人家银子了。 白宋赶时间,拿着桑桑的嫁妆就要离开。 那大夫收了银子反而有些不安,小声说:“小兄弟,你我这般捉弄林家少爷,会不会……” “怎么?害怕了?没收到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那毕竟是林少爷……万一……” “放心吧,我给你的方子可不是胡扯的,保管你能把林少爷的癔症给治好。到时候林家还要给你赏钱,这回你是两头赚,就等着偷乐吧。” 说完,白宋赶紧回府。 …… 林寻还在自己院中骂骂咧咧,屋里已无完好的家具给他打砸。 先前从洛阳请来的教书先生说来上课,被林寻扯着胡子骂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挣脱溜走,再也不敢抛头露面了。 “姓白的,老子与你善了便不再姓林!” 林寻吐着唾沫星子,像泼妇一样站在院中石桌上,对着姐姐院子的方向骂了几句。 正待回房喝口水,不想一股熏天臭气从院外飘来。 “茅厕喷溏了?为何如此臭!” 话音刚落,四个家丁各挑着两桶东西走了进来。 那冲天臭气便是从那里面传出。 几个家丁脸色酱紫,憋着一口气将桶子放在院中,刚一吸气就忍不住了,各自吐了起来。 林寻捏着鼻子:“你们干什么?!” 近处一看,方才看见这些桶里装的都是牛粪! 回答林寻的却是小院石门外的父亲一声低喝:“动手!” “爹……” 几个家丁吐好了,眯着眼睛小声说了一句:“少爷,得罪了!” 林寻一愣,手脚已被家丁给摁住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家丁们只是飞快地往林寻身上绑绳子。 林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几个狗奴才,想要干什么?爹……爹……救我……唔……” 一句话没说完,嘴也给堵上了。 这群家丁是有备而来,手脚麻利,飞快将自家少爷给捆成了粽子。 林庭正在外面看着,苦苦叹息,回头对刚被请回来的大夫一拱手:“大夫,您看,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夫捏着鼻子进入院子,看着林寻惊愕有不明所以的眼睛,笑了笑:“林少爷勿惊,老夫是来给林少爷治病的。林少爷的病是癔症,需以牛粪洗去心中污秽,方能痊愈。此番是唯恐少爷不配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林少爷见谅。” 林寻听过,眼睛瞪得更大,即便被捆得动弹不得,依旧在地上跟虫子个剧烈蠕动,口中“唔唔唔”的声响不断。 林老爷在一边看着,多有不忍,小声安慰:“儿呐,良药苦口,爹也是为了你好,不要怪爹……” 接下来,一个澡盆子推入院中,放上山上找来的土,混着不知哪儿来的雪水,然后一桶一桶的牛粪倒入! 那滋味,那酸爽,无言可表。 白宋带着香儿,假意园中漫步,一直到了林寻的院子附近,感觉附近有一枚毒气弹爆炸。 香儿面露的难色,捂着鼻子:“这……这是何味?” 白宋也被熏得够呛,还说来看热闹,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赶紧拉着香儿撤退,走得越远越好。 “唔……唔……” 林寻看着那一桶纯天然的药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说不了话, 恨不得把鼻孔当做嘴巴,满脸鼻涕乱飞。 但周围多人,无一人搭理,几个家丁抬着,直接就丢了进去。 前一秒还能唔唔唔地叫唤,下一秒就只听一声“咕咚”,人就已经被熏得背过气去了。 …… 夜幕降临。 林少爷的院子已成禁区,连蚊子都不敢靠近。 大夫说的,需要浸泡半日。 时辰还不够,林家少爷还在沉寂在药浴的海洋,醉生梦死。 说不得,动不得,只能默默承受沼气地侵袭。 眼泪早已哭干,精神几近崩溃。 堂堂林家少爷,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让自己承受这样的折磨? 恍惚间,一个如梦魇一般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小舅子,感觉如何呀?” “唔……” 林寻浑身一震,在桶里挣扎着扭过头,正看见白宋捏着鼻子远远地看着自己。 “唔……” 白宋翻着白眼,小心翼翼地接近,轻轻地撤掉了林寻嘴上糊着的布团子。 林寻顺势猛地一吸,吃了一口沼气,翻着白眼,险些晕了。 “你……你……呕……” 白宋赶紧退开,扯了几片叶子把鼻子堵上:“敢叫人买我的命?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跟老子斗?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送你去shi。” “哟,还不服气,还瞪着我呢?那好,既然你不服,我就在给你机会,咱们继续斗。我这个人呢,学医的,心善。你要我的命,我却不忍心杀你。不过嘛,你的老爹看你如此,估计癔症还得治。明儿一早就给你来一碗牛尿汤,先给你养养胃。如何?” 林寻脸色大变,听白宋说这些,如何不明白所有一切都是他在搞鬼? 回想之前种种,只觉这小小赘婿何其恐怖,居然能让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把自己害得如此惨! 林寻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心思哪有白宋深沉? 富家少爷本就是欺软怕硬,此刻已知不好惹…… 不对,是不能惹! 当下哭着开始求饶:“别……别……我……我错了,我服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我夫人……对!都是我夫人让我做的。她说将来你要抢我的家产,一定要对付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敢了……” “很好,只要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欺负自家小舅子。时辰已差不多了,待会你可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明白,明白……求你快让爹爹放了我,我快要死了……” …… 二更将至,时辰已到。 林庭正请大夫一道回去看看儿子。 林庭正表情不好,心说要是自己的病没有好转,必叫这庸医的好看。 大夫也有些惴惴不安,后悔叹林家的银子。 如今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重回院子,臭气依旧不减。 林庭正强忍着胃里翻腾,走到儿子跟前,小声问:“寻儿,你感觉好些吗?” 林寻半梦半醒,无力地点点头:“爹……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 “真的!”林寻连连点头,“当晚儿子根本没瞧见是谁打的我,是儿子一时迷糊,现在已经清醒了。更不会胡乱发脾气了……” 林庭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快……快把少爷抬出来,好好去洗一洗……” 又是那几个家丁,一脸嫌恶将林寻拖出,解开绳子。 林寻早已没了力气,更没了戾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又被人抬着去事先准备好的澡盆里清洗。 天知道今夜的林少爷要洗多少遍? 林庭正不管其他,回身激动地住着大夫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 只把这大夫当做比薛神医还要神的神医。 一时间,自家少爷用牛粪洗澡治好的癔症被传开。 下人们都在议论,都说那赤脚大夫的医术神奇。 此刻,白宋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澡盆里面,享受着妹妹的搓澡服务。 白柔时不时捏一捏鼻子,一脸嫌弃:“哥,你身上也太臭了!难怪嫂嫂都要躲着你。” “是啊!所以说还是亲妹妹更好,香儿躲着我,妹妹却不躲着我,还帮我洗澡,没白疼你!” 白宋幸福地说着,突然回身作势要亲亲。 “小柔儿,让哥哥亲一口!” 白柔笑着闪开,用湿帕子堵住了白宋的嘴:“走开!臭死了!才不要!” 笑过之后,小妮子伸手试了试水温:“我出去了,哥哥自己擦擦水,穿衣裳。” “叫小翠加热水,给哥再上个钟。” “上个钟?” “就是再搓一会儿。” 小妮子手都搓软了,但哥哥都开了口,也就应了一声,甩甩小胳膊,出柴房去找小翠。 白宋一人躺在水盆子里,也不知想着什么。 忽然柴房的门被推开,小翠忽然冲了进来,一下撞在澡盆上,差点儿掉进了盆子。 “亲姑爷……咯……你藏的酒好香,好醉人……小翠……咯……小翠只尝了一口,就……就就……站不稳了……” 正文 第57章 有妖怪! 酒! 白宋自澡盆中起身,着急回望。 就见今日藏匿茅台之处没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那茅台就小小一瓶,不够白宋闲来偷嘴。 自己尚不舍解馋,难道被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给糟践了? “酒呢?我的酒不会被你喝光了吧?” 白宋着急,抓着小翠肩膀使劲儿摇晃,全然完了自己身无遮蔽,沐浴水中。 这一起身,风景甚是辣眼。 好在白宋不觉,小翠亦是不查,反倒醉醺醺的拧着眉头,嚷嚷着:“姑爷别晃,小翠头晕。” “我的酒!我的酒在哪儿?” 小翠悠悠睁眼,晃晃悠悠从怀里掏出小酒瓶:“姑爷当真小气,人家不过喝了一小口……咯……不过倒是洒了一些在地上……” “你给我!” 白宋一把将茅台抢过来,晃了晃,明显轻了许多。 这妮子真是太可恶了,她一番闹腾,如此宝贝居然少了三分之二。 下次用空间兑换,不晓得还要积攒几天能量。 柴房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火停在澡盆边上。 淡淡光晕染开,漆黑之中只有澡盆一景。 小丫头片子趴在澡盆边,火光透得俏脸更红,像是洁白的宣纸上陪破了一层淡淡的朱红。 残余的水温化作薄雾轻轻的抚摸着小丫头的俏脸,温热驱散着醉意,迷离的思绪中多了一丝清醒。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何姑爷能秃溜着站在自己面前。 小姑娘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此刻却是头一遭如此清晰、真切地看到男人,羞意上头,脸蛋儿的颜色预示着此番景象远比那无名美酒更加醉人。 更重要的是,就在她的鼻尖处,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分外扎眼,好似那些年长的丫鬟姐姐口中,男人身上最可怕的妖怪! 小姑娘一缩脖子,差点儿叫出声,再一看面前的姑爷,完全没有任何注意,所有的心思都在手中的那瓶酒上,好似拿一瓶小小的酒水比自己这个娇滴滴可可爱的小姑娘还要好看似的。 也好在姑爷不注意,小翠才不觉此情此景能有如何害羞。 俏俏地缩到了澡盆子后面,蹲下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是如此想,但缩回之后却又耐不住心中好奇,从澡盆边上又探出一个小脑袋,细细打量着姐姐们口中的妖怪。 “丑是丑了点儿,却也瞧不出哪儿像妖怪了……” 小丫头好奇心过甚,没想过能看男人看到入了迷,一时间忘了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入迷的小丫头渐渐有了变化。 一双呆愣的眸子逐渐有了神光,后又一点点变得惊愕,最后忽得站了起来。 也不知这丫头瞧见了什么,连退几步,指着澡盆里:“变变变……变了!” 白宋尴尬得咧咧嘴:“额……额……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真的是妖怪……咯……” 不知是否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小翠猛地打了个酒嗝,茅台后劲儿直冲脑门,说完一句话就在柴房门口睡着了。 恰此时,白柔绕了一圈回来,进屋就抱怨:“哥,小翠不知去了哪儿,小妹也不知去哪儿找热水。” 白宋赶紧钻回水中,稍显尴尬。 白柔在门口差点儿被绊倒,晃晃悠悠站稳:“小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白宋苦笑摇头:“你外面等等,等哥换上衣裳。” …… 小翠醉成了死猪,满身都是酒气。 连香儿听到消息都赶来看情况。 大半夜的,香儿只裹着一身单衣,冷得缩成一团。 白宋赶紧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一层给小媳妇儿裹上。 “这丫头怎么醉成这般?” “偷酒喝呗。” “偷酒?我这院中可不曾有过酒……” “我私藏的酒被这丫头翻找出来了,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年纪轻轻,乱翻人东西。” 香儿皱皱眉:“先把她带回屋里睡下吧。” 白宋抱着醉气熏天的妮子,小妮子在白宋怀中翻了个身,顺手就搂着白宋的脖子,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尽往白宋的脖子上舔,痒得要命。 香儿看着小脸红红,自家丫鬟醉酒之后如此失态,当主子的脸上无光,想要教训这妮子,却又不好当面作出什么动作。 等到了闺中,弱弱地用小手绢儿在白宋的脖子上擦了擦,偷偷摸摸在小翠脸上狠掐了一下。 最后朝着白宋尴尬一笑。 “走开!人家才不会做你的通房丫鬟呢!” 香儿脸蛋儿更红了,又拍了拍小翠的小脸,低声道:“快醒醒!” 睡梦中的小姑娘吐出一口酒气,嗫嚅了一声:“小姐……” 闻着酒气,林香儿微微一怔,竟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酒味儿未免也太香了吧? “小翠喝的是何种酒?” 香儿回头,满眼期待。 古代小姐虽多有调教限制,人生之中极少自由。 但在饮酒方面似乎没有太多限制。 三两闺蜜相聚,姑娘的闺中趣事里,喝一口美酒,添七分醉意,便是在众多条条框框中最惬意放纵的时候。 香儿难得有些喜好,唯有一口美酒算作常念想之物。 自生病以来,香儿便再无饮酒,刚闻到茅台醇香,腹中馋虫有些蠢蠢欲动。 白宋亦有自己喜好,上一世他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人。 不论好坏,单纯就是不喜欢而已。 到了古代,原有的喜好依旧存在,见香儿一副贪酒模样,故作愠态,捏了捏香儿的鼻子:“姑娘家家,喝酒作甚?” “不过好奇,我还从未闻过如此酒香……不知是何物?” 白宋尚未回答,一般躺在床上的小妮子忽然出声:“小姐……是……是是是……是妖怪!” “妖怪?” 林香儿先一愣,后看了眼白宋。 白宋如此脸皮也挡不住媳妇儿这一回眸,老脸一红,尴尬咳嗽。 “咳……这小丫头片子说梦话呢!” “小姐……不要……不要跟姑爷一起……姑爷裤裆里藏着妖怪!有……有有……有那么大!” 小妮子说得激动,小手一挥,比划着很大,又把被子给掀了。 “这丫头说什么呢?”白宋哈哈笑着,帮小妮子重新盖好,当下也没脸赖在香儿房间了,寻个由头直接开溜。 …… 第二天,林家少爷是真的转性了。 一大早就起床要念书,比教书先生还要勤快。 这让林老爷老怀大畅,只是小岁评开始在即,若林寻能早些顿悟,能早些用功过学习,在小岁评上为林家增光就好了。 林氏宗族内,与林寻同龄的小辈青年还有三人。 分别是林有为,林恒志,林旭。 其中林有为学识最好,年纪最长,只是出生旁系,不然近三年的举荐名额必然为他所有。 小岁评上,历来都是家族子弟相互抱团。 林家这几兄弟素来不合,林庭正有意在小岁评之前让四位年轻小辈多多接触,一切学习,至少先化解相互间的误会。 日学之所位于林府后园长亭。 林寻早早赶来,又叫来了教书的云中先生。 倒不是心念学书,不过是想躲在这长亭之中,应能避开那白宋。 被白宋折腾两次,林寻身上的戾气已被打消没了,手里攥着书本,忍不住就要去想前几日发生之事。 这一想又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云中先生,今日我们学什么?” 很难得,林寻居然主动求学。 云中先生捻着长须,摇头晃脑:“看来林少爷大病一场果真改头换面,能有求学之心,他日……” “今日学什么?”林寻不耐地打断,如今只有去想书中乏味的内容,才能摆脱心中梦魇。 “额……今日还有你三位宗兄一同入学,我们再稍后……” “哎……”林寻叹了一声,显得坐立难安。 “哟!今日是何光景?咱们的林少爷居然来得这么早?” 说话间,从庭院入口长廊进来,三个衣着各异的年轻小子各持书卷小步走来,虽是长得不怎么样,但无一不是衣着体面富贵,抛下天冷带不了扇子,其姿态便是标准的古代公子哥了。 云中先生见三人,起身点头。 三人一起抱拳拘礼,恭敬道了声:“先生好。” 一通该有的礼数之后,三位公子就变得散漫了,那林恒志生得干瘦,小跑着将头巾栓在手上把玩,吊儿郎当跳到长亭扶栏上,单手扶着柱子,盯着林寻:“听说你被牛粪浇头?是不是真的?让我闻闻……嘶……过真还是一身臭味儿!哈哈哈……” 一声之后,林恒志转身就跑。 但跑了几步却是诧异地回头一看,只见林寻依旧呆坐石凳之上,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三位林公子相视一眼,对林寻今日表现大为惊奇。 “怎么回事?这小子居然不追打过来?好歹也骂两句才对……” “不会是一桶牛粪冲洗,把人给弄傻了吧?” 三人议论声不小,林寻却是视若无睹。 对一个被牛粪净化过的小青年而言,这些挑衅如同儿戏。 他现在只想表现得好一些,不能被爹爹当做癔症就好。 至于其他的,根本不能动摇内心分毫。 所谓四大皆空,便是如此了。 正文 第58章 摸头杀 同宗兄弟素来不合,寻常见面少不了打打闹闹。 但今日林寻的反常举动让其他三位小林公子多有不适。 课堂开始,云中先生讲解诗经,口若悬河。 堂下几位却无一人在意先生解释,不时瞧瞧端坐正中,认真听讲的林寻。 “喂!你怎么了?” 林寻轻瞥一眼,用一种看破红尘,高高在上的眼神。 “林寻,今日你玩儿什么花样?” “林寻!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你这般模样怪吓人的。” “呐,既然你都这样了。愚兄今日就给你陪个不是,上次打赌是咱们合伙骗了你。大不了将你输的几两银子还给你。别做如此漠态。” 几人在下面悉悉索索,林寻还是不为所动。 “这人不会中邪了吧?” “咳咳……”云中先生轻轻咳嗽,“林旭。” 最小的林旭一激灵,赶紧起身行礼:“先生。” “将先生方才口述再念一遍。” “……” 林旭沉默,心思都不在课文上,哪里知道先生再说什么。 “先生问你,你为何不答?” 林旭悻悻:“不知道。” “不知道?”云中先生皱眉,“过来。” 同一时间,拿出了戒尺。 其余几人偷乐,并不出声。 林旭欲言又止,看着先生严肃表情,还是走了上去。 “手来。” 云中先生淡淡一说。 林旭不情愿地伸出手,被先生拿捏住,然后一戒尺打去。 “啪!” 一声脆响。 紧接着就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 林旭眼泪都出来了,大吼一声:“老东西!小爷跟你拼了!” 不得不承认,云中先生是有些飘了。 看着林府的纨绔少爷都在自己的教导下规规矩矩,根本不把几位旁系宗亲的小辈放在眼里。 这一下打得够狠,用意是要立威。 不想眼前在座的无要善茬。 林旭年纪虽小,却也是个骄纵惯了的主。 “小爷叫你一声先生,是给你面子!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真打我?” 林旭发飙,一把夺过戒尺,反手就是一条子扫在云中先生的额头。 “啪”! 云中先生额头皱纹都给打平了,帽子飞出去好几米。 “哎哟!” 一声呜呼,云中先生捂着额头就翻倒在了地上。 片刻间,老先生的额头就肿作蟠桃,配以老态,形如寿星公。 “叫什么叫!” 林旭不解气,甩着被打的手,火辣辣地痛。 说话间,人又冲了上去,作势还要打。 “林旭,这可使不得,你怎么能打先生呢?” 林恒志跳起来,一身正气地冲上前。 云中先生感动万分,以为是遇到了个好学生。 没想到这家伙说一套做一套,不单没有帮忙,反而一脚踩在先生的袖筒上,让先生的手动弹不得。 说是阻拦,阻拦的不是林旭,而是云中先生。 这云中先生算是体会到了边陲小城的世家子弟有多厉害。 人尚未起来,又被狠打了几拳。 如此恶徒,纵观整个洛阳、长安也找不出一个! 偏偏是在这边陲小城! “哎哟,哎哟……凶山恶水出刁民!尔等……尔等……” “老东西!还嚷嚷呢!” 林家纨绔从小打闹,早已配合出了默契。 林旭跟林恒志一个眼神交流,一前一后将先生架起来,一咕噜把先生丢到了庭院水池里。 长亭下,林寻视若无睹。 另一个林有为却一脸蔑笑。 …… 半个时辰后。 林府热闹了。 云中先生砸了林庭正的楠木桌椅,撕了自己送给林家的边塞图,带着一身湿气,气得都快吐血了。 嚷嚷着要林庭正马上安排马车将自己送回洛阳,扬言要让长安、洛阳的学子都知道幽州林家的年轻一代都是何等的卑劣无品。 林庭正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说尽了好话。但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位允中先生虽不是当代大儒,但在洛阳城也是颇有名望的教书先生。 洛阳几大家族都对云中先生颇为敬重,若让他回到洛阳肆意传说林家之事,林家风评不知要坏到什么地步。 林庭正数日忙得焦头烂额,也有些心力不继。 最终还是答应了云中先生返回洛阳的要求,同时还给了一笔不菲的盘缠才得到云中先生的承诺,不会讲今日之事外传。 此事过后,林庭正自然少不了将林旭和林恒志狠打了一顿。 但先生已经被气走了,林家诸事繁多,林家长辈都无暇看管几个小子。 “老爷……”刘管家小声提议,“之前那白宋不是说过吗?他想当少爷的伴读。如今正好没人看着那几位少爷,那白宋又整日无所事事,正好让他去盯着,也不算在家吃白饭。” “他?他一个寒门书生,哪有资格看着我林家学子?” “嗨,几位少爷凑在一起,若没人盯着,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爹……” 厅外,林寻之妻秦绵行来。 “棉儿,你回来了?” “回禀爹爹,棉儿回家探母,又听闻夫君病愈,就急急回来了。刚一进家门就听说夫君将教书先生气走……” “此事就不提了。” “棉儿是说,若无人叮嘱几位胞族学习,不如让媳妇代为看教。媳妇虚长夫君一岁,夫君平日多听媳妇的话,想来有媳妇看着,他们也不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庭正想了想:“棉儿,你一妇人家……” “媳妇在闺中时也常学诗文,况且近日家中事情繁多,媳妇也想多为爹爹分担分担。” 林庭正一想,让媳妇儿出面盯着,倒也好过让一个赘婿。 “好吧,你只要留个心眼,别让他们再惹事便可,若有必要,叫家丁常备棍棒。” “是。” 秦绵施了一礼,缓步走了。 …… 白宋没想过帮林家筹备小岁评。 他要准备的事,可比小岁评重要多了。 白宋数日不见新宅。 桑桑数日不见白大哥。 第一眼见到桑桑是在屋外的院墙一脚。 姑娘拿着小铲子专心致志地在墙上比划,都没注意到心中最想念的人来了。 直至到了桑桑身后。 “桑桑,你在干什么?” 见人暖心,第一眼就解了桑桑的相思之苦,数日来的辛劳瞬间抛入九霄。 桑桑丢了小铲子,拍拍身上灰尘,露出浅浅的酒窝:“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几日不来看看,心里不踏实。” 桑桑笑着,背着小手,乖乖的邻家小妹:“桑桑不用白大哥挂念,一直都好好的。” “额……我是说先前种下的辣椒……” 桑桑脸蛋儿一红,失落低头,却又被白大哥亲昵地摸摸头给淡化了。 “干嘛呢?对着一面墙专心致志。” “墙上的苔藓好多,桑桑要清掉,这样看着才像是有人住的房子。” “你跟个苔藓较劲作甚?” “桑桑喜欢,人家还要给院墙上新粉,就是问了县里的泥匠,说要三百文钱。没有白大哥答应,桑桑不敢擅作决定。” “你这妮子,说了这宅子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何须来问我?” 白宋越发习惯桑桑这妮子了,乖巧得如同飘在脸庞地云彩,感觉不到,却又真实存在。 “好了,别弄了。曲叔和婶子呢?” “爹娘出去给白大哥置办田地了,县城外的田地都比较远,估计要深夜才回得来。” 说话间,两人肩并肩已回到了院中。 数日没去城东宅子,今日见了让白宋大为吃惊。 整个宅子已然换新,前院后院都被桑桑打理得妥妥当当。 连院角杂乱堆砌的青石砖都被整理过一遍,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 白宋看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这些都是你弄的?” “嗯。”桑桑点头,“爹爹忙着给白大哥置办田地,没有时间铺砖,桑桑又不会……” “哎!”白宋叹了一声,再摸摸这妮子,“女孩子太能干,对男人也是一种压力啊!” 桑桑眨眨眼,不太明白白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再多说,白宋带着桑桑去了小菜园。 现在的小菜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松散的肥土。 桑桑知道白大哥的心思,将先前种着辣椒种子的盆子捧着过来:“白大哥,辣椒已经发芽了。” 虽然这发芽只是小小一点,但白嫩嫩的牙包散发出勃勃生机。 “很好,现在天冷,你可一定要小心看护着,别让辣椒给冻死了。” “嗯。” 稍作犹豫,桑桑又问:“白大哥,那辣椒究竟是何物?” “能让食物变得更有风味,等以后成熟你自然就会知道。” 说着,白宋又将土豆拿出来,如献宝一样亮在桑桑面前:“喏,今日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瞧。” 桑桑看着圆圆滚滚的土豆,一脸疑惑:“这又是何物?” “此物名为土豆。” “此物尽是泥土,难道也是食物?” “没错。那辣椒只是改变食物风味,但这土豆可就厉害了。此物能替代五谷,作为百姓充饥之物。且易生长,产量高,若能将此物传播开来,相信大唐境内再无饥民!” 白宋说这话是有些夸大了。 但桑桑毫无诧异之色,反倒崇拜地看着白宋,眼睛一眨不眨。 “桑桑,你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吗?” “为什么要感到惊讶?” “我觉得一般人都不会相信小小土豆就能让天下再无饥民。” “但是桑桑相信,白大哥说什么,桑桑都相信。” 白宋苦笑,又摸了摸桑桑的脑袋:“你还真是白大哥的小迷妹啊!” 正文 第59章 小酒小菜大胸怀 桑桑看着白大哥,呆呆的,思绪飘散云外。 她不知道白大哥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新词。 更不知道白大哥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新物。 但白大哥这人还是原来那个模样,从小看到大,看得久了,自然而然地喜欢。 也说不上为什么,桑桑总觉着现在的白大哥比原来的白大哥更好。 不是整日地看书习文,多了些风趣,更多了书本之外的本事。 不过嘛…… 桑桑眨巴眨巴眼睛:“白大哥,你有多少时日没碰过书本了?” 话题转换太快,白宋一时未能反应:“嗯?突然问这作甚?” 桑桑皱着眉,显得很认真:“以前的白大哥总是拿着一本书,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满嘴都是之乎者也,很是无趣。但现在的白大哥虽是多有别的兴趣,但也不可弃书本而不顾……” “读书?我现在兴趣不大。” 不想白宋随口一句应付,却让桑桑多了一丝游离,那种崇拜的小眼神渐渐变成了怀疑和不解。 或许在她的心里,以前的白大哥是断不会讲如此话语的。 穿越之事,不可为第二人所知。 亦不知桑桑得知以前的白宋已死后会有何种情绪。 白宋稍停,后才解释:“哎,经历这许多,我算是明白了。读书无甚用处,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入赘豪宅才能苟活?读书读得再好,没有身份地位,依旧不能光宗耀祖。不如先学会如何赚钱,等有了足够的家底,再读书也不迟。” “白大哥,你怎能说这些丧气话?是白大哥告诉桑桑的,当今皇上唯才是用,只要读书好,就算没有身份背景一样能飞黄腾达。 白叔白婶也都期盼着白大哥有一天能光宗耀祖呢!” 桑桑忽而激动起来,眼里闪着泪光,坚定地抓住了白宋的手,“白大哥,入赘林家不过是一时之困,你可不能自暴自弃。现在你已经有了足够花销的钱,就不必再为生活而担忧,你现在应该好好读书,争取来年参加乡试。别人不相信白大哥,桑桑一直都相信白大哥能高中!千万不能放弃读书,不能为了一时困境就放弃了多年辛苦啊!” 白宋很诧异,不曾想只因一句“读书无用”便可让身边的小迷妹心生失望之感。 古代人对文人的尊崇深入骨髓,这份沉重不是白宋一个现代人能在短时间内理解的。 更重要的是,白宋以前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 但面前这个从小到大都关注着白大哥的丫头,却清晰地记得白大哥在多少个不分白昼的日子里刻苦读书。 一席话,让桑桑想起了以往的日子。 又见白大哥拿着一颗什么土豆,对着一片菜园子浪费光阴,小妮子的心里忽然开心不起来了。 桑桑一把将白宋手里的土豆给抢了过来:“白大哥,你是个文人,怎能对着一片黄土浪费时间?” 白宋笑了,还是头一次见这妮子闹脾气。 “桑桑,谁说文人就不能种地?谁说整天对着黄土就是浪费时间?这天下百姓,若没了土地,吃啥穿啥?没了吃穿,诗词文章又有什么用?我跟白柔就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得多不如见得多,与其整日对着书本,不如外出多体验体验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什么不好的。” 桑桑不服:“也不见哪位名家是对着一片田地能有所成就?” “这你就不懂了!文人都喜欢外出寻景找灵感,白大哥我种土豆也是找灵感!赶紧把我的宝贝土豆还来!” 白宋一把将土豆抢回,不再理会。 桑桑绕道白宋跟前:“白大哥只会狡辩!” “呵,你别不信。白大哥就此黄土立马就能给你写一首诗。” “骗人!” 白宋在边上找到了柴刀,开始将土豆切块。 就这切土豆的功夫,口中也不紧不慢地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桑桑忽的一愣,许久没有开口。 白宋淡淡回看了一眼:“怎么样?白大哥没骗你吧?若非体验生活,感受农民之苦,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诗来?” 桑桑没话说了,倒不是觉得诗有多好,只是觉得白大哥有如此能耐,更不能就此荒废。 只是眼下不知道如何劝解而已。 白宋已将土豆分好。 一个土豆取下三分之二,分作十二块,小心翼翼重在小菜园里。 剩下三分之一,白宋削了皮,问桑桑有没有油? 桑桑有些郁闷,点点头,带着白宋去了厨房。 等到了厨房,桑桑才小声问:“白大哥,用油来作甚?” “给你这丫头尝尝土豆的味道。” 说着,拿起灶台上的火折子准备起火。 “白大哥,你这又是干嘛?” “当然是起火做菜咯。” “什么?”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白大哥,这……” 白宋淡定点着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嘛。” “白大哥,这些事让桑桑来。” “若真要远离庖厨才算君子,那这样的君子,你白大哥根本不屑去做。” “……” 桑桑一时无言,此话跟“读书无用”不同,看着白大哥的背影,桑桑感觉到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气度,充满了对这世上所谓君子之不屑,以及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切都在这不经意间展现。 “别看了!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不用桑桑说,白大哥自己心里清楚!” 白宋回头打趣一句,桑桑才从恍惚中回神。 “啊!”桑桑脸蛋儿有些泛红。 “看你这丫头辛苦多日,白大哥今天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吃的,犒劳犒劳你。” 小半个土豆哪儿够? 乘着蒸饭的空隙,让桑桑去外面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 然后就开始展现自己的厨艺。 桑桑没见过做菜如此讲究的人。 一只老母鸡,鸡骨吊汤,腿肉切丁爆炒,鸡胸打碎成泥混着面粉搓成肉丸,鸡皮用来炼油,用新鲜的鸡油炒了一盘脆嫩的土豆丝。 小半时辰忙活完了,两菜一汤,标准的双人份午餐。 后园一桌小菜,徐以凉风阵阵,远看青山绿水,仰望蓝天白云,守着一方菜园,伴着邻家小妹,此情此景,配得上一杯小酒。 来了古代这些时日,为此时此刻配得上白宋心中的古时风光。 拿出小瓶茅台,小心翼翼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宋心中是无法形容的满足。 “桑桑,来,尝尝白大哥的手艺。” 桑桑早就凌乱了,闻着这一桌小菜的味道,口水不知吞了多少! 这还是白大哥吗? 怎么现在的白大哥除了读书不会,其他什么都会了! 白宋早就等不及了,他对这个时代的饭菜极其不满。 林府的饭菜不好,邙县酒楼的饭菜也不好。 那便只有自己动手了。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饭菜比较赏心悦目,即便没有那许多调料,作为现代人倒是更懂得如何体现食材的味道。 白宋先给桑桑夹了土豆丝,然后自己也尝了一口。 味道有些淡,但口味更正,远比在三缘酒家吃到的大鱼大肉更好。 关键土豆的味道是一种记忆,让他和遥远的世界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系,心中忽然感慨万千,忍不住将茅台一口饮下。 “白大哥,这酒可真香。” 白宋心情愉悦,也给桑桑倒了一杯:“尝尝。” 桑桑好奇,学着白大哥吃一口土豆丝,又灌一口酒。 土豆丝倒是清脆爽口,美味不凡。 但这酒就有些过于热烈,辛辣刺鼻,惹得桑桑俏脸通红,险些挤出了眼泪。 “怎么样?” 白宋一脸期待。 桑桑拧着眉头好久才缓过来,正要回答,忽然指着白宋身后:“有人!” 白宋回头去看,果真见到一人正在翻墙想要进入院中。 “青天白日都有人翻墙入室,好大的胆子。” 白宋快步过去,见那贼人手脚的笨拙,从院墙下来之时一手吊在墙壁上有些胆怯。 白宋上去揪住那人后领,一把将此人给扯下来。 正准备动手打人,忽然发现贼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别打,别打……”老人被抓,正连声求饶。 听着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细看之后才记起,这贼人不就是几日前在三缘酒家见到的老人家吗? “老头,你翻墙所谓何事?” “酒香,酒香!老朽闻到这院中酒香四溢,就……就忍不住翻墙来看看。” 白宋一阵无语,缓缓松手。 老人毫无怯意,转身开始四处闻,好似在认真寻找酒香出处。 不一会儿,老人就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认真看过白宋之后,也才恍然:“你是县中酒楼的小子!” 白宋笑了笑,当做承认。 不想老人一把抓住白宋的手。 这老家伙一把年纪,手劲儿打得出奇,跟铁钳一般,让人动不得分毫。 “小子,你说过的,要给老朽真正的好酒喝。老朽尚且记得你说过,这县里的酒味道淡且浑浊,你有清澈如水,酒香醉人的好酒!先前老朽不信,现在老朽信了!这酒味飘香,已越过院头到了街上,果真是世所罕见。小子你赶紧把酒给拿出来,只要让老朽尝尝,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说罢,老人直接取下了身上带玉的腰带以作报酬。 正文 第60章 酒逢知己 老人神情激动,手上用力太猛,竟捏得白宋有所痛感,然后皱起了眉头。 白宋又试着用力挣脱,竟然毫无作用。 他的目光未停在老人拿出的腰带上,而是诧异地看了老人一眼,觉得这老人似乎不太简单。 稍愣片刻,老人似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立即松手,然后讪讪一笑。 “抱歉了,老朽嗜酒如命,因从未闻过如此酒香,方才有些激动。这腰带乃老朽仅存的宝贝,只要肯给一口酒,这腰带就当做报酬了。” 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每一个不起眼的老者都该十分注意,说不准就是某位大人物,只要搭上关系,以后就是飞黄腾达的契机。 这老人神神秘秘,估计来历不凡,全身上下,就这腰带过分他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说不定腰带会有线索,至少透露出这老人的真正身份。 白宋将腰带拿过来,上面欠着的一块玉石质地非凡,透着淡淡的荧光,温润中带着的点点鹅黄。 如此品质,比林老爷时长带着的玉扳指还要名贵。 光是这玉拿出去卖,至少也要五百两银子才行。 此玉是名贵,但从玉上却看不出丝毫线索,倒是没有任何验证老人身份的发现。 老人见他对着腰带上下打量,一笑解释:“这是老朽主人身前之物,不过是老朽顺过手的傍身之物。” 白宋有些失望,还以为这老人家会有什么大的来头,看这样子应该不是会给自己带来契机的关键人物。 “算了,一口酒而已,不需如此厚礼。” 白宋上腰带送还回去,没有任何犹豫。 老人有些诧异,也不多说,将腰带重新系上,对白宋一声称赞:“小子可以。” 好酒就是与人分享的。 白宋很乐意将茅台给真正懂酒的人品尝。 更想看看现代的顶级美酒被古人品尝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白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老人在石桌前落座。 老人看着这一桌饭菜,凑得近了,方才闻到酒味之下的菜香,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老朽能尝尝吗?” “老人家,请随意。” 老人先添了一碗鸡汤,混着鸡肉丸子一口吞下,极致的鲜美瞬间让这位老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态。 “嗯……姑娘,好手艺!比京城御……咳咳……极好极好!” 桑桑腼腆一笑:“老人家说笑了,这些饭菜都是我白大哥做的。” “什么?!” 老人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如此美味,竟是小子你……看你文质彬彬,当是书生,难道是厨子?” 桑桑撅着小嘴:“我白大哥当然是书生!你才是厨子呢!你祖祖辈辈都是厨子!” 白宋无奈,拉着小妮子,尴尬一笑:“人生在世,只求活得潇洒,当个厨子又何妨?” 老人眉头轻皱:“既要读书,便难得潇洒,小子你气度不凡,须知君子远庖厨,这做饭的事情还是……” “哼!白大哥说了,若真要远离庖厨才算得上君子,这样的君子,我家白大哥才不屑呢!” 老人眼神迷惑,几句话下来便有些看不透这小子了。 虽说文人该少碰杂物,但眼前的菜确实做得好。 老人看过之后目光落在了土豆丝上面:“诶?这是何物?老朽为何从未见过?” “土豆。” “土豆?” 老人尝了一筷子,入口之后依旧连连点头。 “倒是口味新奇。” 简单一句点评,老人就不再多说。 在土豆没有展现出其顽强的生命力和蓬勃的生机之前,不会有人意识到这小小之物对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而此时,白宋已将酒瓶拿出。 酒瓶子尚未打开,浓郁的酒香藏都藏不住,瞬间将老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白宋将酒置于桌上,老人一把拿了过来,放在鼻尖一脸陶醉,口中喃喃称道:“好酒!好酒啊!初闻如甘霖,绵密胜琼浆,自诩酒中客,他乡无酒香……” 几滴老泪落下,竟是哭了。 “老人家,你怎的……” 桑桑有些着急,将欲上前询问,却被白宋抬手阻止。 白宋清楚,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爱酒之人。 此番沉醉不似作假,倒是真正的戳中了老人家的柔软。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但酒也是需要知音的。 白宋做不得茅台的知音,或许这老人可以。 茅台是好酒,是足以代表华夏酒酿的极品好酒。 却在那利欲熏心的时代被赋予了太多价值的附属。 在那个时代,对酒的尊重只有金钱。 但在这里,对茅台的尊重,被赋予了感情。 不知为何,白宋看到老人为几杯好酒而落泪,心里有些触动,淡淡的笑了:“老人家,为何不打开闻闻?” 老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气儿跑了,酒就不香了。” “这酒就送给老人家了。” 白宋突然说道。 “真的?!”老人身子一震。 “自然。” “小兄弟,老朽无以为报啊!老朽只闻其味,便知其珍贵非常,想来小兄弟也没有多少吧?” “天下估计也就老人家手里这些了,若要更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 兑换茅台消耗能量不少,白宋还有许多想要得到的东西,用能量来满足口腹之欲,眼前似乎还不可多浪费。 老人郑重地抱拳行礼:“今日大恩,老朽必当的谨记。既然小兄弟看不上老朽的腰带,家中唯有一孙女长得极致动人,不如给小兄弟为妻……” “噗!” 白宋呛了一口。 桑桑急了:“我家白大哥已娶妻了!” “做妾亦可!” “白大哥!把酒要回来,咱们不给他了!” “哈哈哈……”白宋大笑,“老人家,好端端的扯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酒能得人赏识,乃是幸事,我不要回报。” “但这酒老朽不会白要,小兄弟,老朽住在正阳街三缘酒家对街第一家院子,凡有事情,可上门来找老朽。无论何事,老朽一定全力相助。” “老人家言重了。” “老朽单姓一个墨字,你就叫我墨兄便是。” “墨兄……”白宋笑笑,“咱们这年纪……” “小兄弟,你先前还那么豪爽,现在怎就迂腐起来了?” “哈哈哈,好好好……小弟白宋,以后跟老人家就以兄弟相称了。” “白老弟果然是非凡出众,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心性,世间罕有啊!” “墨兄过奖了……”白宋一拱手,心里却想着“墨”这个姓,在邙县似乎没有,最近听过的也就在三缘酒家遇到的那个墨什么…… “墨非白!墨兄可认识一人叫墨非白?” “哦?白老弟跟老哥的孙儿有认识?” 白宋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认识,当然认识!前几日在酒楼里还当众调戏我妹妹,一帮手下还当街拔刀呢。” “什么?!”墨老大喝一声,噌地站起来,“那小兔崽子居然敢如此胡来?愚兄尚且不知!” “可不?当天好多人都看见了,那络腮胡子,一刀砍断了半棵树,把县民都吓傻了!” 白宋心里面乐啊! 这老人家居然是墨非白的爷爷,现在自己跟他爷爷成了兄弟,自己足足高了他两辈。 再把黑状一告,看他怎么收拾! “白老弟,你立刻跟愚兄走一遭,看愚兄不将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断了!” “这……这不好吧?” 白宋故作推辞,但墨老再度要求之后,白宋立马往街上走,那脚下如风,走得比墨老还要快,恨不得马上就去墨家,一定要让那臭小子叫自己爷爷,以后叫妹妹奶奶! 说起来,当日在酒楼上,墨家小子也不算调戏。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白宋是个小心眼儿,记仇得很,尤其是调戏自己妹妹! 妹妹可是属于自己的小棉袄,哪里能容别的男人调戏? 之前是没找到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就算过了一百年,能报复的时候,白宋还是要报复。 墨老心中也有打算,这小子能拿出第一瓶,保不准以后还能拿出第二瓶。 这么好的酒,要是喝了就没了,墨老铁定舍不得喝。 只有跟这小子搞好了关系,以后才有好酒喝。 把孙女儿卖出去,那也是为了把这小子给栓牢靠。 今日借机修理孙子,顺别叫孙女儿让这小子瞧瞧。 就凭孙女儿的姿色,不信这小子把持得住! 一老一少,各怀心思,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墨家迁居刚买的小院门口。 眼前乃是较大的篱笆小院,虽不如白宋的宅子,但也算是临街最好的一处了。 简单了些,但要住下七八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站在篱笆墙外,白宋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编织斗笠的络腮胡子。 这家伙当天嚣张得很,白宋可都记着。 “墨兄,就是那个络腮胡子,光天化日拔刀伤人,踩着别人肩膀在天上乱飞,厉害得紧呢!这是不是武林高手?我能不能跟他的学学?” 墨老一听,胡子都翘起来了,在门口大喝一声:“大魁!” 听有人喊自己名字,门口的大魁一抬头,赶紧走了过来:“爷,您回来了?” 这恭敬的语气,跟哈士奇一般。 但见了墨老身边的白宋,立刻就变成了土狼:“爷,您怎么跟这小子一起?” 正文 第61章 缘尽 “这小子?这小子也是你能叫的?” 今日上门,便是找茬,白宋自不会客气。 这大魁者脸色一变,对着白宋横眉冷目,只是墨老再侧,他不便多言。 白宋指着那一双牛眼:“呐呐呐……墨老,你家下人见人都这般凶神恶煞,便是来了邙县,怕不出几日也会惹出祸事。” “咳……”墨老不悦,低咳一声,“你便给他人如此展现墨家的待客之道?” “爷,这小子对少爷和小姐出言不逊。” “那就说对了,且问你当日我为何对你家小姐和公子出言不逊?” “他……”大魁语塞,瞪着白宋。 有墨老撑腰,白宋无所顾忌:“不是你家公子当众调戏舍妹?” “可有此事?” “这……少爷不过想问问人家姑娘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唐突?这小子就一路针对,甚至要看小姐的脸。” “问我家妹妹不算唐突?我看你家小姐的脸就唐突了?” “……” 大魁手上功夫厉害,但嘴皮子功夫比较白宋就差得远了。 犹豫之下尚未开口,便被墨老一语戳中要害。 “此前,你们是如何对老夫说的?说一路行来不曾惹出半点事情。为何此事没有告知老夫?” “这……不过是一些小事,也就不想劳爷操心了。” 说着话,大魁目光闪躲,看向了了另一边。 “看看,合伙欺负老年人!墨老,看来您在这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啊,他们一帮下人都能故意瞒报了。” “臭小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啧啧……火气这么大,墨老要好好管教才行。不然,迟早惹出祸事!” “你!” “白兄弟说的有错吗?”墨老低喝一声,“大魁,你这一路行来,多少次因这脾气坏事?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们好不容易来了邙县,不可再生事端!即日起,你在此院中禁足一月,哪儿都不能去,看能否磨掉你的急性子。” 墨老狠狠地瞪了大魁一眼,然后领白宋进入宅院。 刚入小院,屋中再来一人,又是上次跟大魁一桌的商贩中年,一身市侩的打扮,放在街上,任谁都会将其当做某地的掌柜或是账房。 这家伙白宋也是不喜。 在一个锱铢必较的小人面前,即便是被撞一下,只要是故意的,白宋都会记住。 白宋正欲借题发挥,却见这中年看看墨老,再看看白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老太爷,您怎会跟这位一起?” “若非遇见白老弟,老夫尚不知尔等在城中惹得祸事!” 中年人立即一拱手:“哎,都是一些琐碎之事,不过在酒楼之中有些许言语冲突,就没有跟老太爷提起。今日正巧遇见了小兄弟,那墨愚在此给小兄弟赔个不是。” 这叫墨愚的可不见丝毫愚笨,倒是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白宋尚未发难,他却先一步笑脸相迎。 墨老哼了一声,以示不悦。 白宋也只能淡淡示之,不再多说。 “那小子何在?把他给我叫来。” 留下一句话,墨老继续带着白宋进了小院中所谓的“正厅”。 农家小院,构造简单,远不及大家宅院的建筑考究。 这家院子在农家之中算得够大,大小屋子几间,却都散落着,显得随意。 但即便在随意的小家院落里,这墨家依旧将最大的屋子改造做了一家正厅,足见以往日子何其体面。 白宋入客座不久,不见墨非白来,倒是那大魁不情愿地进屋,送上两杯茶。 一杯双手端给墨老,一杯撂在了白宋手边。 墨老摇摇头:“家仆有失体面,让白老弟见效了。” 白宋端茶,猛了一口,倒觉得古代的茶与记忆中的茶味无大的差别。 “愚兄如今是家道中落,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给白老弟喝如此粗茶。这一间陋室,也让白老弟见笑了。” “爷爷,急急忙忙唤孙儿过来所谓何事?” 正喝茶,墨非白快步行来,和那日在酒楼遇见时一模一样,厚重的绒制披风,陪着一把扇子,骚里骚气。 不过这公子哥长得倒很公子,脸上干净,五官协调,小白脸气质凸显无疑。 这小子急忙过来见了白宋,当即变脸,捏着折扇的手指着白宋鼻子:“这寒门士子来我家作甚?” 白宋故作不闻,不紧不慢地回答墨老先前的话:“寒士配粗茶,方显得当,若非陋室,寒士也不敢登门。” 墨老听白宋如此说,脸色更为阴沉。 若只听白宋所言,墨老心中还当是白宋言语中多有夸大之意。 现此子进门便对白宋指手画脚,言谈举止之间,轻蔑之意全都写在脸上。 更加印证白宋先前所言非虚。 的确是墨非白故意惹事! “咳!非白,先前你说与姐姐一路行至邙县,未曾有事情发生。那在酒楼之中,调戏民家姑娘的事情,当作如何解释?” 墨非白被呛了一口,见爷爷一脸阴沉,心下有些着急:“爷爷,你可不能听一外人胡说,谁说我调戏民女了?不过是那姑娘正问三缘酒家门前的对联是何意,孙儿不过好心解答,这如何能作为调戏?” “臭小子!你还狡辩?” 墨老正怒,白宋则一本正经地阻止:“诶,非白贤侄也是多了些轻浮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既然现在已跟墨老相识,而非白贤侄又是墨老的孙儿,我这个当伯伯的自然不会再去计较。” “你……你说什么?谁……谁是你贤侄?你说谁风流?你又当谁的伯伯?” “我与墨老已成忘年弟兄,从辈分来讲,当你伯伯就当是吃亏一点吧。” 墨非白眼睛都绿了,一手拿着折扇几欲砸向白宋,可偏偏爷爷在上面坐着,自己不敢稍失分寸。 “爷爷,这厮分明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寒门贱民,您如何能跟此等货色平辈论交?他配吗?” 墨老冷笑一声:“一口一个寒门贱民!墨非白,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当自己是世家的公子哥吧?墨家落得如此田地,到底是拜谁所赐?” “爷爷,这些孙儿都知道,但这厮分明就是个骗子,也不知如何骗得了爷爷的好感!” “老夫识人,需你这小子来教?白老弟,心胸宽广,心境淡然,拿得起,放得下,必是有学之人。” “他?有学?”墨非白不屑一笑,“三缘酒家门前一副对联都解释不通,还谈什么学识?一个寒门士子,又能有什么学识?” “呵呵……” 身侧传来一声嗤笑。 墨非白见白宋如此,心中大感不爽:“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胸无点墨却自诩风流,拿着只言片语的胡话戏弄戏弄小姑娘倒还可以,倘若真正遇到有学之人,只怕是会丢了墨家的颜面。”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休要拐弯抹角!” “看在你是晚辈,白伯伯就给讲解一二,那三缘酒家的对子本就是胡拼乱凑的东西,妄你自称游历天下,却不知那对子就是用于寺庙后院山门上的迎送诗句。那是告诉那些还俗的和尚与佛门缘分已尽的缘尽诗。” 白宋言之凿凿,让墨非白一愣。 上座的墨老忽然也来了兴致,专心一问:“哦?到底是何对子?老夫倒也没怎么注意。” 墨非白念道:“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长青。横批缘进。缘来缘去,二缘相抵,缘长缘短,二缘相怵。此对本意缘友至,缘长青,有缘乃进。与三缘只名相符,爷爷,我此解有何不妥?哪里不对?” 屋内正说话,屋外那身带斗笠的墨家小姐却也悄然行来。 这姑娘脚步轻盈,没有丝毫动静,宛如一阵轻风,谁都不知她的存在。 现今不过得知爷爷回来,特意出来请安,只是从三叔口中得知那日在酒楼遇见的登徒子来了家中。 姑娘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到了门前,正巧听见三人在屋中争论,下意识停下步子,站在了门后。 这姑娘身段极佳,行步之间尽显婀娜,断是个大大的美人儿。 当日在酒楼带着斗笠蒙着脸倒也罢了,如今身在家中,却还带着那斗笠,便显得稍显奇怪。 也不知这斗笠下究竟藏着何等惊世骇俗的面容? 白宋未曾注意门边贴着一可人儿,只是冷笑看着墨非白。 “这对子横批都错了,寓意自然就不对了。白贤侄能生生将一副错的对子解释得如此合情合理,倒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错了?”墨非白不解。 墨老追问:“那横批究竟是什么?” “横批非‘缘进’而是‘缘尽’,缘分已尽。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长青,实作为,缘来缘去愿友至,缘长缘短愿长青,不过是题作者为追求字句意境,取谐音改做‘缘’。看似有缘,实则无缘。所谓缘来缘去,缘长缘短,不过世人对缘分的捕风捉影,真正能改变内心的是心中所‘愿’。 庙里的和尚太多了,也有住不下的时候。有些的和尚不得不还俗,离开寺庙。这首缘尽诗乃告诉那些还俗的小和尚,他们跟佛门的缘分已尽,但只要心中‘所愿’尚存,一样可以以‘友人’之姿还愿,愿寺内寺外之人皆可长青。” “妙啊……”墨老凝神沉思,砸吧砸吧嘴,低声自语,“只一字之差,对子的味道就变了。缘进倒是远不如缘尽贴切,短短几字之间,居然藏着如此妙意,若不深思,常人不可解啊!” 正文 第62章 绝美下的伤痕 墨老沉寂白宋话中。 墨非白大为着急,连问:“你说那对子落在寺庙后山口,可有凭证?” “你不是游历天下吗?这么有名的对子都不知道?” 墨非白有些尴尬,一顿:“你说!” “峨眉山,报国寺后山寺门,寺里的和尚出寺都会看这对子。我就是听一个从报国寺还俗的和尚说的。” “峨眉山……报国寺?”墨非白拧眉想着。 墨老冷哼一声:“鼠目寸光,不知天下之大,以你之见闻,如何知晓天下之事?你从小自满,自负,殊不知天外有天,今日好在是遇见了白老弟,若是他乡遇见广博之人,你在人中炫耀学识,且看你如何收场!” 墨非白低下头,有些郁闷。 在学识上被人抓了破绽,此事远比其他事更叫人意难平。 看着墨非白郁闷的模样,白宋心里面偷笑。 这古人还是好糊弄,不管走了多远,见识远不及现代人。 贞观年间,报国寺还要等几百年才有呢! 所有一切都是白宋信口胡诌,没想到居然白这爷孙给唬住了。 这墨非白怕是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哪儿有个报国寺。 “果真是见识广博之人,也难怪有如此美酒。” 白宋一番话,墨老深以为然,对白宋从讨好变作了几分欣赏。 先前在小院石桌前,白宋表现出了足够不凡的气度。 但人光有气度没有实学是不够的。 此番话倒是打消了墨老的疑虑,就此子的见闻和气度,便是出生寒门也毫无影响。 想到先前所思,墨老觉着事情尚可,便不耐地对墨非白一摆手:“回去吧,好好反思,把你姐姐叫来。” 墨非白悻悻而去,在门口便撞见了前来的姐姐。 姐弟两相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墨非白走了,姐姐上前恭敬行礼:“爷爷。” 墨老起身,笑着对白宋解释道:“白老弟,此乃孙女墨已清,你们年纪相仿,可当认识。” 斗笠下,一双绣眉轻蹙,倒是让白宋透过一层薄纱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倩影。 墨已清稍有不解,自己来给爷爷请安,爷爷让一个女儿家与个陌生男子认识是何意? 尽管心中疑惑,却也依旧行礼:“白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美人儿是不招男人讨厌的。 尤其对白宋而言。 “墨已清……”白宋捏着下巴,觉得有些味道,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墨已清不就是白嘛!姑娘,咱们是一家人呢!” 墨已清听得一肚子火,碍于爷爷在,只能低声说了:“公子,请自重!” 白宋有些尴尬,他不是有意调戏,是真觉得这名字与自己有缘。 想了想又觉得这墨家跟自己有缘。 弟弟叫墨非白,天生就跟白是对头。 姐姐叫墨已清,注定跟白是一对儿。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正因念到此处细节,白宋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说了,此话就打打地不妥了。 而且还是当着人家爷爷的面儿。 白宋看看墨老,却见墨老装作没有听见,看着白宋的目光颇有几分赞许。 “已清,既在屋中,就取下斗笠吧。” 又是忽然的一句,叫墨已清睁大了眸子:“爷爷,此间还有……” “白老弟是爷爷的好友,自是不当外人的。” “爷爷,您不过与他认识片刻,何来的好友一说?” 墨老这才拿出怀中酒瓶,视为珍宝:“初次见面便以极品美酒相赠,如此厚礼,岂不为好友相待?” 酒瓶依旧没有打开,只有一股淡淡的谷物香味在房中飘荡。 此酒味道如此浓郁,也让墨已清微微一愣。 但见了酒,墨已清倒是明白了爷爷的心境。 墨已清清楚,自家爷爷已到了爱酒如痴的地步,送一瓶美酒给爷爷,比任何东西都管用。 更何况,闻此酒味,势必为一瓶绝无仅有的美酒。 也难怪爷爷会对这年轻人如此不同。 回想当日在酒楼,此子就出言欲看自己真容。 若他用一瓶酒来收买爷爷,来换看一眼自己真容的权利。 此事倒也不亏,至少能让爷爷开心。 想着,墨已清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缘由,稍作犹豫,轻轻摘下了斗笠。 斗笠上一层淡淡的面纱也随之而去。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张润白如玉,晶莹剔透的脸蛋儿。 玉阶生白露,此比用作眼前当真是恰如其分。 莹润之中透着股通透的味道,如欠了些火候的鸡蛋,透过蛋白能瞧见糖心,细腻德看得到皮下嫩肉,却不见丝毫毛孔。 也难怪要用斗笠稍作遮蔽,就如此温软轻弹的脸,于市井之中游走,不知会有多少人行走间乱了方寸。 单是肤色已是极致,再配以上钩狐媚的眸子,在朴素的质感下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妖艳,让整张脸变得迷幻起来。 所谓倾国倾城,也只能形容此等女子。 这小小院中,居然藏着一位比林香儿还要漂亮三分的千金小姐。 白宋心中忽的多了个疑问。 古代女子之美难道没有尽头? 墨已清对自己的美似是了解,既然爷爷收了人家的酒,自己便收了羞怯,叫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好生地看。 只是看看,也无甚大不了的。 毕竟自家的境况不比往日。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墨已清默着将斗笠的重新戴上。 正欲借口离开,却听白宋说了一句。 “姑娘的皮肤对阳光过敏,故而带着斗笠对吧?” 墨已清一愣,对白宋的话似懂非懂,戴上的斗笠又取了下来,更加认真地看向白宋。 白宋忽然已是到过敏儿子对古人相对陌生,转而解释:“姑娘的皮肤若为阳光直射,片刻间便会长满红疹,对吗?” “你……你如何知晓?” “万物皆有其规律,姑娘肤色之美过甚,那便是病了。之前不知姑娘为何一直带着斗笠,见了姑娘的脸,自然明白了一些。哦,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主要身份是一名大夫。” “大夫?” 墨老追问:“你懂医术?” 白宋点点头。 “不过一面想见,白老弟居然能看出孙女的病症,想来白老弟的医术也不差吧?” 白宋不对此作回答,只是简单说:“已清姑娘的症状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此话怎讲?” “就如已清姑娘现在这般,用一层薄纱遮挡,日常生活也无甚干扰,只要时刻避免直面阳光,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人的一生,若见不得光,生活总是少了些精彩。” 白宋这话点在墨已清的心里,顿时变得落寞。 白宋接着说:“这个病很难痊愈,只能缓缓调解。” “白老弟的意思是孙女儿的病还有救?” 【作者有话说】 此为补更,昨夜有事回家太晚,熬夜补上两更,见谅。 正文 第63章 小岁评将至 这姑娘属于比较严重的皮肤过敏。 即便是现代医学,对过敏症状的治疗都属于相对落后的地步。 治疗过敏主要还是以防护为主。 墨已清以斗笠作为遮挡,这也属于一种防护,但如此防护给生活带来许多不便。 白宋不以治病为生,但却保留着医者的坚持,见了病人,总也要管一管。 “墨姑娘的病倒是可以医治,只是短时间内难以痊愈,有所改善是必然的。” “不可痊愈也罢,若能有所改善也是好事啊!”墨老急道,惊喜地看着孙女。 墨已清倒是逐渐冷静,轻轻看着地面,小声说:“爷爷,已清早已习惯,这不见光的日子也无甚要紧的。” “孙女,若有机会,总要把握。”墨老严肃说着,又看着白宋,“白老弟,不知治疗已清需要何种药物?老夫即刻去准备。” “爷爷……不必了,不必为这治不好的病而浪费财务。这么多年,已有多少名医看过了?孙女这怪病终是不能解的。” “虽不能根除,至少能让姑娘正常外出,不必终日带着个累赘。” 白宋突然打断,墨已清听了微微一愣,恍惚的严重忽然闪过一丝期盼,想说什么,却又强忍住了。 墨老却是大喜过望,到了孙女身边,大声说:“你听,不用再带着斗笠了,如此不就是能痊愈吗?” 墨已清目光更为闪动,犹豫许久才问:“白公子的意思是日后不必带着斗笠,只用面纱即可?” “面纱也不用。姑娘出行可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可终日曝露在强光之下,具体效果如何,还要看姑娘治疗之后的结果。” “与常人无异……”墨已清小手悄悄攥在一起,竭力掩饰内心激动。 对一个从小都不敢出现在阳光下的姑娘而言,能与常人一样外出早已成了奢望。 事情虽小,但心有执念。 如今有人说能治愈纠缠一生之怪病,事到眼前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轻易相信,只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藏着一丝小小的期盼,墨已经指尖轻轻划过脸颊:“算了,家中已无多余用度,便是要治,还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说道此处,墨老也面露难色,下意识就要解下腰带,却又想到先前白宋根本不屑于此物,脸上也多了些失落。 “我不要钱。” “……” 祖孙二人全都看着白宋。 停顿片刻,墨老方才小声询问:“那白老弟欲求何物?” “我什么都不要。”白宋很坦然,没有任何虚伪。 祖孙二人更为迷茫,非不信白宋所言,实乃早年间为墨家为这病劳心劳力,找了各方渠道,不仅没有找到医治之法,还废了不少家财。 回忆往昔求药经历,便是认定了医治此病将有大的代价。 “白老弟,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几日准备时间。等我准备好了,自然会带药来给已清姑娘治病。” …… 所谓准备,不过是几日积累能量的时间。 一连数日,胡吃海喝,白宋终于从空间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当白宋准备去给墨家小姐治病之时。 殊不知这几日之后,林家准备许久的小岁评仅一日就要开始。 小岁评分为三日,有一位主评人分别评价各家青年子弟的文章。 头两日以评价为主,后一日以游玩为主。 听似简单,过程却极其繁杂。 对林家而言,近几日往来邙县的世家众多,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林家都要安排妥当。 这便是林府开销的重大之处。 各地世家来了,必然会先行上门拜访。 来访者送上访礼,林府必当回礼。 作为家主,林庭正已在府上接待了不知多少人。 整个林府忙前忙后,只有白宋一人轻松自在,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府门庭若市,往来宾客不断。 邙县各街也逐渐热闹,路上行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不单单是各家士族,一些寒门子弟也会来凑凑热闹,若运气好能混入小岁评中,得到半点儿评句。 这风光可比中一个举人更佳。 “近来邙县倒是风光了一阵,听闻发自邙县的瘟疫已经被有效遏制。听闻是有高人送来神仙水秘方,县令统领全县统一制药,让邙县百姓都喝了神仙水,许多病人都因此而好转。” “可不,幽州刺史大人以上报朝廷,此事若被皇上知道,这小县县令必然是一飞冲天,前途无量了。” “邙县县令给刺史大人解决了大麻烦,给天下作出了表率,自然不会再蜗居一隅之地。他也是寒门出生,境遇却与我等截然不同,当真是羡煞旁人。” 街上茶楼,外地学子议论纷纷,外面小商贩的吆喝也比往日更加卖力。 白宋走得急,忘了吃饭,想就近吃点儿东西,却发现一路铺子人满为患。 “郑家的车!郑家的人来了。” 街上,不知谁人出声,街上行人立刻往两侧分开,下意识就给郑家人让道。 果然,街上一队车马缓缓行来,不显任何排场,但周围人的目光却变得异常谨慎。 郑家是幽州第一望族,盘踞幽州已过百年之久,在幽州百姓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让路属于下意识的行为。 但白宋没有这般下意识。 甚至都没注意周围的变动,依旧低着头往前走。 没走几步,白宋就觉得自己拦在了一匹马前,身子侧了侧,让他们路过。 白宋等了几秒,见面前车队没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车夫横眉冷目盯着自己,一小小车夫居然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看得让人不爽。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少爷,有人挡了道。” “郑家的路都敢挡?谁这么大的胆子?” 一个胖小子走出来,白宋见了脸上浮出笑意。 这小子不是那个郑行知吗? 当日为了让这小子给自己作证,还送了他一首咏鹅。 估计此子回家之后得了一番表扬,心里暗自感激自己。 如此一想,白宋轻松多了,心说也算是熟人,不必斤斤计较。 白宋面带笑意,看着那小子。 没想到那小子见了白宋顿时变了脸色,大叫一声:“来人!” 然后气得把帽子都摔在了地上。 “把这厮给我抓起来!” 正文 第64章 痞子忍气,书生打人 原是以为见了熟人,见此架势,竟是撞见了仇人! 白宋平日里也算机灵,但今日事发突然,完全出乎意料。 听郑行知喊抓人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心说自己明明有恩于他,这小子见了自己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此时一愣,瞬间就被人抓住。 周围百姓见之,惊呼着四散开去,哪有人敢阻拦郑家的人? 郑家公子郑行知,纨绔之名传遍幽州,比林家少爷有过之无不及,谁都不敢跟这小子扯上半点儿关系。 郑家来邙县的人不止郑行知一个,随行车辆就有三架,随行的下人足足十几个。 郑行知如此大声嘶吼,后面一辆车上立刻传来了一个女声:“发生了何事?” 郑行知跳下车来,狠狠瞪一眼白宋,赶紧往后几步大声说:“姐,我终于抓到那抄诗之人了!” 一想到那首《咏鹅》,郑行知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货坑害自己,也不会遭到父亲一顿毒打。 直到现在屁股上还有伤口没有痊愈! 郑行知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小岁评早早来到,他就能重返邙县,也能去抓那坑害自己的骗子。 谁能想到,今日入城还没下车,半路上就把那骗子给抓到了。 郑行知心里是又恨又爽,回头对几个下人说:“给我把人给抓稳了!” 说完,又对后面一辆车道:“姐姐,今日就要你跟父亲相信,我的的确确是被人骗了!我虽不爱诗文,但绝不会故意抄诗,都是这人骗我的!” 郑行知激动万分,说完就到了白宋面前。 这小子举着手,论起拳头就要往白宋身上招呼。 白宋被人紧抓着,动弹不得,看着这小屁孩儿要打自己,挣扎一下没有动。 只能把眼睛一闭,心说只能硬抗了。 小屁孩子打人不痛,但心里的恨却是不少! 事发突然,白宋毫无准备,没想到飞来横祸。 直到现在,白宋都不知道这小子为何要打自己。 但是,小屁孩的手尚未落下,后面传来一声娇叱:“住手!” 郑行知听到后方姐姐声音,手上稍稍一顿。 但也只是稍稍停顿,下一秒便继续落下。 郑行知心中之恨,早就不是姐姐一句话能化解的了。 十日前自己如何被父亲打的,今日就要让这骗子原原本本地受一遍,不然解不了心中一口恶气。 忽然,人群之中闪出一人,一把抓住了郑行知的手腕,稳稳地将郑行知拦下,同时又站在了白宋身前。 白宋一睁眼,不想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牛大。 周围众人全都避之不及,正巧牛大从旁经过,没有丝毫犹豫就冲入人群。 牛大一句话不说,只是挡在郑行知身前。 牛大一出现,周围的目光更多了,更是隐隐有一丝不安。 牛大的凶名在邙县无人不知,这可是个杀过突厥的匪徒,郑家少爷落在此人手上会不会出现问题? 若郑家少爷在邙县被人给打了,郑家回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波及到邙县的普通百姓? 郑家在幽州的势力不容小觑,不说一小小县令,就是幽州刺史也要礼让三分。朝廷之中至今尚有重臣照拂,至少在外界看来,郑家依旧如日中天。 郑家之人横行幽州,此乃不争事实。 幽州百姓谁不知道? 府上家丁尚且无人敢动,何况是郑家最宝贵的小少爷? “放开!哪儿来的狗东西?!敢拦本少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小少爷不知自己面前的人有多狠,如此挑衅,岂不是更容易激怒对方? 万一牛大下手不知轻重,把这小少爷给打残了怎么办? 但事情并未往县民们担心的方向发展。 小少爷不认识牛大,牛大却是认识这位小少爷。 牛大松了手,说了一句:“郑家少爷。” “啪!”郑行知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牛大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知道还敢阻拦?” 牛大虽是个狠人,但从来都知道分寸。 郑家少爷是动不得的,他要是一动手,自己就没法在幽州地界待下去了。 但白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既然看到了,那就必须站出来。 牛大想法很简单,继续说:“他是我的恩人,不管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公子要打要骂,尽管往我身上招呼。小人不躲不闪,直到公子消了气。” “你干什么?”白宋惊愕,“我无需……” “恩人放心,牛大皮糙肉厚,禁得住打。” 白宋傻了,不曾见过如此耿直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关键被人抓住,心里也十分乱。 这时候,郑行知一脸坏笑,盯着牛大:“呵呵……你很禁打是吧?” “公子尽管打小人便是。”牛大一脸淡然,眼中没有丝毫表情。 后方,再次传来姐姐声音:“行知,不要再胡闹了。” 郑行知根本不听,他知道姐姐碍于人多,不可能下了车抛头露面。 他回头看了看队伍最后的一辆车,里面的父亲迟迟没有动静,显然是默许了自己。 当下兴致更浓,再无任何顾忌。 郑行知双手握拳,卯足了劲儿打在牛大的脸上。 牛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 所有人都看着,看着牛大任人殴打,心里反倒是安心许多。 “好在牛大知道轻重,没有对小少爷胡来,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哼,牛大再怎么横,也不可能跟郑家作对。这牛大看着大脑粗,其实心思细着呢!”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收!这牛大干了多少恶事,今日总算遇见过更恶的了。” 周围议论纷纷,郑行知的拳头可没有停。 这胖小子年纪不大,力气也不大,但一刻不停的打,谁都遭不住。 短短一分钟,牛大的脸上多了几处淤青,眼角嘴角也开始渗血。 白宋看着,也在忍着,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好,若是再激化矛盾,吃亏的只是自己。 但牛大帮自己挨打,此事不能带过,总有一日他要报仇! 又过了一分钟,郑行知终于停下了,喘着气,甩着手,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痛,带着几分戏虐的笑想看看牛大的惨样。 牛大虽是鼻青脸肿,但依旧如石头一样站着,脸色不变,反问了一句:“公子,你的气消了吗?“ 这一问,郑行知心中火气再起,作势还要打。 但一抬手,感觉双手隐隐作痛,多有不适。 牛大才说:“公子,小人只是一条贱命,您这般金贵的身份,打我一个小人,实在是……” “呸!” 牛大话音未落,郑行知一口唾沫吐在了牛大脸上。 这一下,牛大沉稳的面色多了一丝阴沉,看着郑行知也有了几分恨意。 “哟!火气上来了?” 郑行知嘴角上扬,招呼面前几个抓着白宋的下人:“你们几个帮我打!一定要把这家伙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白宋身边几人松了手,转身将牛大按住。 牛大心中虽已生出恨意,却是依旧不敢还手。 古人对于郑家这般大势力的家族有着天生的敬畏之心,即便如牛大这般的狠角色,也依旧不敢对郑家的少爷动手。 周围所有人都有敬畏之心,但白宋没有。 他想过要忍,但看到牛大被一个小屁孩吐唾沫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已经关不住了! 什么狗屁公子?! 这分明就是个缺少社会毒打的小屁孩儿! “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白宋手脚一松,瞬间一声咆哮,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这小子就已经被白宋扑倒在了地上。 “打人是吧?!老子教你怎么打!” 白宋抬手就是一拳打在郑行知的太阳穴上。 白宋力气不大,但对付一个小屁孩绰绰有余,更是知道怎么打穴位,打什么地方最致命。 这第一拳,白宋没有丝毫留手,而且望着太阳穴打,可见心中怒气爆发。 郑行知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嗡的一声,人差点儿晕了过去。 这纨绔少爷横行惯了,这辈子都没遇到过敢对他下手之人。 这一拳瞬间叫他明白了人世间的险恶。 周围的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担心牛大会不会不知深浅对郑家少爷动手。 如今牛大心思沉稳,压着怒气没有发作。 还以为此事很快就会消停。 没想到在一边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跳了出来,而且直接就把郑家少爷按在地上来了一套无缝衔接的组合拳。 这一套组合拳把郑家少爷打懵了,也罢周围所有人给打蒙了。 看这年轻人的穿着应该是个文人? 如今地痞流氓不打人,文人开始动手打人了? 而且打的是郑家少爷! 当街打! 挡着郑家队伍所有人的面打! “这一定是在做梦!” 有人不经意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希望自己能早些清醒过来。 却听事发地中传来一声惊呼:“保护少爷!” 这时几个蒙圈的家丁才回过神来,朝着白宋扑了上去。 白宋深知自己势弱,动手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遭殃。 但既然已经开始,那就没有结束。 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那就专干带头的。 不管身后的家丁如何打自己,白宋一直揪着郑行知不放,就算被人抓住了双手,踩也要狠踩两脚。 正文 第65章 替夫求情 事态严重,县民纷纷退避,有人已撒腿逃离。 郑家队伍中,郑家小姐和随后的郑家家主也耐不住了,纷纷出来。 此刻,白宋已被郑家下人重新抓住,牛大挡在白宋身前,一声不吭,紧抱着白宋任由后面的家丁捶打。 郑行知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脸上混着鼻涕、眼泪还有血,半边脸已肿成了肉瘤。 此刻似已懵了,轻声呻吟着,哭都哭不出来,只能轻轻地喊着“救命”。 先上来的郑家小姐见了弟弟的惨样,当即崩溃,蹲在地上,抓着弟弟的衣角泣不成声。 随行的管事腿都在抖,看着逐渐上前来的老爷,只能嘶吼着:“打,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郑家老爷已到了前面,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垮了。 但毕竟是幽州鼎鼎有名的人物,没有过于失态,冷冷一声:“赶紧找大夫!” 管事听了回应过来,赶紧补充:“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 几个在一边吓傻眼的下人回过神,仓皇而去。 郑家老爷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平息情绪,走到了下人殴打凶手之处。 “都停手!” “老爷,必须打死这小子。” 郑老爷表情严肃,没有声响,几个下人唯唯诺诺,渐渐才停了手。 白宋早已在乱拳之中头晕眼花,好在正面被牛大死死地护着,大部分拳脚都落在身后。 身上隐隐作痛,但没有真正受伤。 可牛大就不那么好受了,他的背面承受了大部分拳脚,眼神已经变得涣散,嘴里吐着血沫子,呼吸都很困难。 就是如此,牛大依旧不忘问一声:“恩人,你没事吧?” “牛大……你……你怎么样?” “咳咳……没……没事……” 牛大又吐出一口血沫子,惨然一笑。 渐渐的,牛大感受到一个人靠近, 回头就撞见郑家老爷一脸阴沉地走来。 牛大不认识对方,但从周围人的态度就知道其身份。 对于这样的大人物,牛大出于本能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只是咬牙说道:“一切都是小人的事,郑老爷要杀要剐,冲着小人就是。” 一边下人说:“老爷,是这小子打的少爷。” 郑家老爷的目光落在白宋身上,眼神冷冽,不带丝毫感情。 但令人意外的是,眼前这如文生一般的年轻人居然带着一双更加冷冽的眼睛,丝毫不畏惧郑家家主的目光。 即便眼下被打得有些狼狈,却也竭力挺着,目光分毫不让。 郑家老爷心中一凛,他在幽州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年轻人敢跟自己对视的。 就这一双眼睛,足见这小子心气之高,也难怪敢当街打自己儿子。 “你什么人?” 郑家老爷淡淡问道。 白宋不说,只是盯着对方。 方才种种还历历在目,今日被郑家人给打了,无话可说! 但这个郑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多余的话没用,只看这郑家的人下一步准备如何。 若郑家人再让白宋赶到威胁,银针已经夹在了指缝之间。 “打个小屁孩算什么?惹恼了老子,杀一个老不死的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重活一世的人,这条命本来就是赚来的!” 白宋思绪飞转,沉默间已有了搏命的准备。 郑家老爷全然没想过这小子心中狠劲儿,见他不说不答,突然冷声一笑:“也是……不管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一个回身,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处理掉……” 一听这话,白宋心头一跳,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要出现了。 眼见郑家老爷越走越远,再让他走几步,白宋连拼命的机会都将消失。 一瞬间,白宋眼中闪过杀意。 这天下的最可怕之事无非是当医者有意杀人。 大夫的杀人手段远比杀手要多得多。 一根小小的银针,白宋心中已浮现出十几处一针毙命的地方。 但正要白宋动手之际,藏着银针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回头去看,居然是墨家的络腮胡子。 这人不知何时出现,突然抓住了白宋的手,稍一用力,借着一股巧劲儿轻易地将银针给拿了去,还在白宋眼前晃了晃,表情严肃,然后摇头。 白宋眼睛瞪得通红,自己唯一一搏的机会就被这络腮胡子坏了,眼看着几个下人重新过来,他如何是对手? 难道这络腮胡子去对付郑家的人? 可他已悄悄退了开去,显然没有趟这浑水的打算。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是一队官差赶了过来,老远都在高喊:“闪开,闪开……” 最近邙县往来客人增多,官差们也变得更加繁忙,终日游街巡视,很快就听说郑家少爷当街被打的事情。 初闻此事,官差亦是吓得够呛,来了一看,发现打人的凶手居然是白宋,更是变得惊讶。 带队的人是刘大宝,装作不认识白宋,先拦住了要打人的郑家下人。 然后去跟郑家老爷说:“此人当街行凶,按律当押送至县衙关押。” 郑家老爷眉头轻皱,显然不愿县衙插手。 只是当街众多百姓看着,不能显现出郑家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态势。 几番犹豫,郑家老爷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相信柴县令一定能给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刘大宝抱拳行礼,然后到了白宋面前,大喝一声:“带走!” …… 白宋被收监。 事情也已传开。 郑家少爷被人打成了轻微脑震荡,本就发胖的脸肿成了肉球。 不知郑家的人从哪儿找来了薛神医,一番医治之后,稳住了郑家少爷的伤势。 同一时间,林家赘婿的身份也已经传到了郑家人的耳中。 而郑家众人安顿的地方正是林府。 听到这个小子,郑家老爷脸色也更难看了。 郑行知躺在床上,看着床边阴沉不定的父亲,吃力地开口:“爹,替儿报仇……一定……一定要弄死那个赘婿!” 没人敢开口,沉默着等待家主反应。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个下人把门打开,就见林香儿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郑伯父,求您看在香儿的面子上饶了我家相公一命吧……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没等众人反应,林香儿便在一众郑家下人面前,朝着郑家老爷跪下。 郑家小姐郑凉秋与香儿乃是闺蜜,曾一道远赴洛阳游玩过三月,感情极好,即便一人在邙县,一人在蓟县,往来书信从未断过。 郑凉秋甚是诧异,赶紧将香儿搀扶秋来,急道:“香儿,你这是为何?” “那打小郑公子的人是我相公……我知道此事是我相公不对,但香儿愿意替相公受罚,求郑伯父不要怪罪我相公……” 林香儿清楚郑家势力,郑家少爷更是郑家的独子,身份尊贵。 如今郑家少爷差点儿被打死了,这天大的事情岂能善了? 如果自己不插手,那牢里不知生死的惹祸精怎么可能有活路? 一想着,林香儿就心乱如麻,乱了方寸。 郑家老爷是认识林香儿的,以往对这姑娘也颇具好感。 但今日不顾规矩来给一个赘婿求情,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 郑家老爷眉头皱起,冷笑一声:“听说林庭正的闺女患了疫症,久病不愈,需要招婿为之冲喜。林家上下无一人将那寒门赘婿当一回事,林家小姐更不喜这门婚事,想来不会有什么感情。可今日一见,情况似乎跟传言不一样啊?” 林香儿面露难色,犹豫之后解释:“相公救我一命,今日也要救相公一命。求求郑伯父看来郑林两家的交情,就饶过我相公一回吧。” “郑林两家的交情?那恶奴眼中若真有郑家,便不会下如此狠手!” 林香儿听了更为着急,眼泪哗哗地流,抓住了郑凉秋:“郑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好不?” 郑凉秋很是为难,本也不想插嘴,还没开口就被父亲低喝了一声:“你们姑娘家不要胡乱说话,都给老夫出去!” “郑伯父……” 林香儿还想说点什么,不想外面传来了自家父亲的声音:“林香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随着声音,林庭正大步走入房中,先是面带歉意朝着郑家老爷拱手行礼,然后一把将林香儿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郑兄,小女疏于管教,搅扰了。” 郑家老爷收敛表情,变得和善:“林兄不必多礼,郑林两家交往多年,何谈的搅扰?” 林庭正叹了一声,作尴尬状,先把女儿拉出了房间,然后才显示怒气,一手高高举起,似是要打。 林香儿不动,闭上了眼,泪也止住了。 林庭正终是舍不得打这宝贝闺女,一甩手,一声长叹:“一个寒门赘婿,难道比咱们整个林家的兴衰荣辱还重要吗?这是郑家少爷!别说是那赘婿,便是你弟弟打了他,也不可能如此就叫人家不追究的!女儿,你的情是私情,你不能因私情而害了整个家族!” 林香儿表情落寞,她也知道父亲的话没错。 郑家是幽州的土皇帝,谁都招惹不起的。 若林家和郑家生出嫌隙,只要郑家稍作手脚,林家就没法在幽州立足。 “此事不宜莽撞,你先回去,容为父再想想办法?” “爹……”林香儿闪动着目光,“您真的会救他?” “放心吧,我自会想办法。” 正文 第66章 天选之人 林府赘婿把郑家少爷打了。 事情听来滑稽,但衙役把人押送回县衙,县令大人直呼烫手。 刘大宝被狠狠地训斥一顿,说不该管这闲事。 训斥归训斥,人已经被抓回了监狱,也就甩不开手了。 柴县令在监狱门前来回踱步,如此已有半柱香时间。 轮班的差人不敢说话,等了许久。 有一人不耐问边上的师爷:“师爷,此事当真有如此为难?一个是林家赘婿,一个是郑家货真价实的小少爷。这不明摆着要把那赘婿往死里判嘛!” 师爷一笑:“所以你只能当衙役,而大人能在幽州当这么多年的县令。” 对方嘿嘿一笑:“还请师爷指点指点。” “这打人的虽只是一个赘婿,但也算是代表林家。若是将赘婿给重判了,倒是可以让郑家满意,但却是打了林家的脸。郑家来邙县不过参加小岁评而已,过几日便会离开。郑家的人走了,剩下柴大人在邙县面对林家,你说以后柴大人的日子会好过吗? 但若是判得轻了,得罪了郑家。只要郑家老爷给刺史大人吹吹风,柴大人的日子一样不好过。况且柴大人刚刚治理好了邙县的疫症,只要稳住局势,静待皇上的旨意,柴大人就能升迁。这时候出现如此棘手的事情,你说柴大人为难?” 差人听了也是眉头皱起,不再多话。 师爷上前几步,在柴大人身后小声问:“大人,想了这么久,总该有了打算吧?” 柴县令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既然大人难以决断,不如让小人替大人做个决断如何?” “说来听听。”柴县令难得说了一句。 师爷笑着:“两害取其轻,与其影响升迁,不如得罪林家。反正大人不多时就要升迁,也不会继续呆在邙县。何不给郑家一个面子,将那赘婿给办个死罪……” 言罢,师爷看着柴大人的表情,面带笑意。 柴县令突然冷笑一声:“一点不知本官心中所想。” “难道大人为难的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而是……” “本官想的是如何保那小子!” 此话一出,师爷颇为惊讶:“大人,何出此言?您这是要跟郑家作对?只是为一小小赘婿?” “那是一个好苗子,本官不愿见其半路夭折了。” “这……如此惹祸精,连郑家少爷都敢随意殴打,即便躲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正以内他敢做我们不敢做的事情,才是个难得的苗子。” 柴县令说着,脸上多了一丝怅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撵着胡子小声说:“遥想当年,本官殿试入三甲之列,本以为能大展拳脚,为朝廷,为天下好好干一番事业。不想却因为出生寒门被送到如此偏远的蛮荒小县来当一区区县令。而那些名次远低于本官的世家子弟,如今都已成了二品大员,每日入朝听政,与皇上一起指点江山。” “大人不是常说当今皇上有意提拔寒士……只要大人耐住性子,总有一天会得到朝廷重用的。” “本官还是想得太简单,纵然皇上有意提拔寒士,天下士族的首领却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皇上也不能操之过急,时刻都要考虑到世家的情绪。寒门和士族之间形势已经僵持了数年,而本官所想的寒门被朝廷重用的时候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此事又与那赘婿何干?” “出身寒门,入赘士族,天下绝无仅有。他有一日若能为官,相较其他寒门子弟受阻更少,或许能在众多世家之间占据一席之地。现在的士族天下就像紧紧团在一起的蛋,表面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只需要在其表面叮出一个细小的孔洞,天下格局必将迎来大的变化。说不定本官也能在一次巨大的变革之中乘风而起……梁师爷,你不也一直在等待如此机遇吗?” “话虽如此,但只是一个赘婿的身份,徒有一身医术,不见其文采如何,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为官?这天下士族人才辈出,远比他优秀的人笔笔皆是,大人为何独独看重他?” “寒门之中,不乏才学之人,却独独少了如那赘婿一般,蔑视士族之人。此前在县衙,他能站在本官面前不露惧色,今日有胆当街殴打郑家少爷,这份胆气,试问天下有学之士谁有?若本官当年能有此子的决绝之心,便不会落得今日这番田地。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别人永远不会把你想要的送到手上。天下寒士亦如老夫一般,缺的不是学识,而是与士族相争之心。学识不够,可以慢慢学,若胆气不足,便不是后天苦修能得来的。” 师爷若有所思:“要说胆识,此子倒是绝无仅有的。” “本官此次有机缘能化解瘟疫,若真有机会升迁,亦或能得见皇上。本官必然要为皇上推荐此子。此子不是本官想要之人,真正需要的他的是当今皇上!此子在皇上之手,必能加快分权,让天下寒士有更多舞台。所以,无论如何,本官都不能让此子半路夭折。” “既然要保,那大人可有计策?那郑家可不是随意能糊弄的。” 柴县令摇摇头:“争来争去,还会郑家和林家之间的掣肘,本官所想,还是等郑林两家传来确切的讯号之后。说不定郑家真会看在林家的面子上,饶过这小子一次?”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姑娘提着小篮子被差人拦下。 师爷见了,笑了笑:“那不是曲家的姑娘吗?” 柴县令点头:“该是来探监的。” 师爷拱手,告辞去见桑桑。 不远处,差人正厉声呵斥:“说了,不能探监!赶紧闪开,否则把你也……” “好了好了……”师爷出言打断,“别为难小姑娘,让人进去看看也好。” 师爷一改常态,必然是授意柴大人,差人赶紧放人。 桑桑心里着急,顾不得说什么,提着篮子就进去了。 林家赘婿殴打郑家少爷的消息已然传遍全城,不出几日就会传遍幽州。 消息自然传到了桑桑耳中。 得知白大哥被抓后,桑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能不能探监,看有没有能帮到白大哥的地方。 进了牢房,桑桑先擦干了眼泪,一路问着牢头打听白大哥的情况。 牢头倒是个简单人,虽嫌麻烦,却也一五一十地说着:“放心好了,这个案子谁心里没个数?再没有判决之前,没人会傻到去折腾他。林家的赘婿也是林家人,关的是最好的一间,没人骚扰。” “那就好。”桑桑松了一口气,掏出一粒碎银子,“牢头大哥……” 牢头连连摇头:“嘿嘿,小姑娘,这案子谁都不敢动手脚,你可别拿这东西害我。赶紧去看你的白大哥吧,抓紧时间。” 桑桑连连点头,走了一路在最里面的牢房里见到了白宋。 “白大哥……呜呜……” 忍了一路,在见到白大哥的一瞬间,桑桑还是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白宋还在打盹儿,忽然听到桑桑的声音,从木板床上坐起,正看见小妮子在牢房外面哭得梨花带雨。 “桑桑,你怎么来了?” “白大哥,我来看你,给……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鸡汤,我照着你的法子给你炖的。” 白宋不客气,也真有些饿了,立刻接过一碗鸡汤,专心地吃起来。 桑桑默默看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别哭了,你白大哥不会有事的。” 桑桑吸了吸鼻子:“可他们都说白大哥打了郑家的公子,得罪了郑家,会没命的。” “放心吧,我好歹也是林家女婿,虽然是入赘的,也是林家的人。邙县是林家的地界,若是在邙县内林家都不能保住自己姑爷,林家可就丢人了。而且,郑家少爷在邙县横行,也会引起邙县百姓不满,就算考虑到邙县的稳定,郑家也不会落井下石。 这件事,郑林两家必然要为大局化解,我呢,估计也就挨一顿板子,要不了两天就会的把我递给放了。” “真的?” “白大哥的话你还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 桑桑真的相信了,赶紧擦了眼泪,又给白大哥盛汤。 话虽如此,但最后的结果会怎样,谁又能说清楚呢? 不过嘛,白宋并不后悔,若今日能活着出去,看邙县之中还有谁敢在背后议论自己。 白宋可是个连郑家少爷都敢打的人! “桑桑,给隔壁间的人送一碗过去。” 牛大也被抓了,被关在白宋隔壁一间。 牛大伤得很重,但生命顽强,在牢里休息了一阵,好了许多。 见了鸡汤,不管不顾,大吃起来。 桑桑探监时间短暂,很快就被牢头给叫走了。 看着桑桑的背影,白宋对牛大说道:“若我出不去了,你帮我照顾好桑桑一家。” “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你没有打人,你是被打,绝不会给你定罪。” “恩人你呢?” “我?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这辈子都是赚来的。” 牛大不明白此话意思,愣了许久,然后一声长叹:“哎,恩人为何如此莽撞?那郑家的人岂是随便能打的?” “在我眼里,谁家之人都是人,他能随意大人,老子就能打他!等老子出去了,总有一日要让姓郑的一家人跪在面前跟我求饶!倒是你牛大!也算是邙县响当当的狠角色,原来只是个欺负弱小的孬种!” 正文 第67章 眼前和心中 回想牛大被打时的懦弱模样,白宋就觉得一肚子气,站起身,对着牛大吼道:“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杀过人吗?一个小屁孩儿就把你给唬住了?” “那是郑家少爷!打了郑家的人会没命的!要是凭一时之勇,我牛大不知死了多少回!我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那就不要出来管我!你不过是从心里认为那些郑家的人天生就高你一等!” 牛大苦笑一声:“不是吗?” “我呸!”白宋吐了口唾沫,“人生在世,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能看得起你?人要有自信,活着就要为自己而活,不然活着跟死了有何分别?待人谦和,那是礼让,心存傲气,才叫风骨!在我眼前,世人平等,我在心里,我高于众生!” 白宋很气,他发现自己融入不了这样的时代。 这里所有的百姓已在心中把自己分为了三六九等,连牛大这样的恶汉也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跟他们谈人人平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一番话,真叫不吐不快,白宋像让牛大醒醒,他管不了多余的人,但他希望自己结实过的人都多少能因为他而有所改变。 但牛大表情木然,显然是不为所动。 如此反倒跟让白宋郁结难舒,只能捂着胸口,钝足。 白宋气愤之间,却未曾注意到缓步走来的柴县令和师爷。 听到白宋这一番话,两人相视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满眼的惊骇。 “在我眼前,世人平等,在我心里,我高于众生……” 梁师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大的口气啊……好狂的小子!” “看来你我皆低估了此子内心的孤傲,这般话要是为人所知,岂不是要掉脑袋!” “但若想寒门崛起,非得要有如此心性的年轻人去搅一搅浑水。” 两人对话一番,忽然改变了注意,不再去打扰,悄悄地又离开了牢房。 …… 与此同时,林府的客厅内。 林庭正遣散了所有人,只有他和郑家家主相对坐着喝茶。 关于林家赘婿如何处置,两位家主自然是要商议一番。 “郑兄,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是我林家家教不慎,才有如此悲剧。只是此事全是小辈的事情,林某不想因此事和郑兄生出了嫌隙。” “放心,郑林两家乃是世交,共同在幽州地界过了百年,岂能因为此等小事而伤了和气?” “如此,林某就放心了。” “哎!”郑家家主叹了一声,“香儿与我女儿是极好的朋友,没想到她亲自为其夫求情,若郑某不给小辈面子,传出去多被后人所笑。也罢,此事就让县衙按律处理吧。” “……”林庭正一愣,表情多有变化。 实在没有想到,郑家家主居然如此好说,一句话就是要放过白宋。 郑家家主看着林庭正,疑惑道:“怎么?林兄对此事安排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没有……”林庭正连连摆手,“郑兄胸怀令人钦佩,令林某汗颜。郑兄放心,待那赘婿出来,林某一定狠狠地打断他的腿。” “不必了,让他在牢里关些时日再说,我不想在小岁评的期间见到他。” …… “娘,求求你出面说说情吧。” 香儿缠过了父亲,又到了母亲面前哭闹起来。 小姐今日一闹,全府上下都明白了。 明白小姐对姑爷的感情。 以前府上还在猜测,说小姐和那赘婿有没有真感情。 现在来看,答案十分明显。 虽然没人知道小姐的感情从何而来,但这显然是真的。 既然小姐对姑爷有了感情,那“寒门赘婿”、“寒门贱民”之类的称呼就得收起来了,以后谁见了人家不得叫一声“姑爷”?人家可是连郑家少爷都敢暴打的狠人。 不过嘛,这一切还得等那人活着回来了再说。 香儿赖在母亲房间,哭闹之间七分真三分假,只让主母连连叹气。 就女儿这般,显然是真心喜欢上了那寒门的小子。 此前想着要将那小子撵出林家,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次白宋惹祸,打了郑家少爷,本是大好的机会,就该借郑家之手把那赘婿给除掉。主母又如何出面去求情?只是女儿这般哭闹,若什么都不做,岂不让女儿寒心? “香儿,此事非同小可,对方可是郑家,你父亲都是招惹不得的。你叫娘一个妇人如何出面?” “娘,您是清河崔氏,他们郑家也欺负不了咱们林家,只要娘出去说说话,他们不给林家面子,也要给清河崔氏面子。” “你这丫头,为救相公,连崔氏都搬出来了?” “娘,您就再去说句话嘛!女儿求求您了!” “哎,娘亲哪能算是崔氏的人……” “若相公死了,女儿……女儿也不活了!” “胡说八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谁说不活了!” 林庭正走了进来,对林香儿怒目而视。 “爹……郑伯伯他……”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郑家已经不会再追究白宋了。” “真的?”香儿擦了擦眼泪,有些意外。 “父亲还能骗你不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小子得在牢里等到小岁评结束,然后挨一顿板子。” “爹,能不能不打……” “你还不知足?!真当大唐律法是摆设?” “爹爹息怒,女儿不说了,只要……只要能留一条命就好。” 说完,香儿就待不住了,急忙告辞,她要去盯着厨房,待会儿去探监。 看着女儿的背影,林母一声长叹:“冤孽啊!咱的宝贝女儿要被一个寒门子弟给糟蹋了!” “哼!”林庭正冷哼一声,“不用着急,事情尚未结束。” “嗯?”林母轻咦一声,有些疑惑。 林庭正冷笑着:“真以为郑家会如此轻易罢手?那郑行知可是郑太阿的心头肉,被打得那么惨!郑家碍于体面不会表现出过于愤怒,但以郑家的阴险,必然会暗中行事。” “相公的意思是……” “我猜今夜,郑家必然派人行刺!那赘婿根本活不出来。我们根本不必多费功夫,如今郑家替咱们做恶人,实在是大好的事情,即便日后女儿知晓,也不会怀恨父母。” …… 郑家家主沉着脸回到了林家安排的院中。 郑家同往众人都看着老爷的表情。 “爹……”郑凉秋小声询问。 郑太阿摆手,示意女儿不要说话。 然后走到儿子的床边坐下。 “爹……替孩儿报仇……”郑行知虚弱地喊了一声,目光迷离,伤势依旧。 看着宝贝儿子如此,郑太阿心如刀绞。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低沉着声音说:“放心吧,为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答应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说完,招呼随行的管事,低声交代着什么。 但郑太阿还没把事情交代下去,外面一个下人来报:“老爷,外面有个老人说送上一件信物,还带了一句话。” “信物?拿来看看?” 下人双手送上一根腰带。 腰带无甚特别,只嵌着一块美玉分外惹眼。 郑太阿拿着腰带看了片刻,忽然浑身一震,险些将腰带掉在了地上。 “对方什么人?什么模样?” “小人不知,就是个年迈的老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清。” “带了什么话?” “嗯……”下人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说!” “他说……让老爷好自为之……”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惊,说着话的可口不小,在幽州还有人敢用这般口吻跟郑家家主说话? 而更让人惊奇地是。 郑太阿没有丝毫愤怒,反倒是疾步起身,对下人说:“那人在哪里?” “那人呈上腰带就走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回来?” 郑太阿犹豫一会儿,摆摆手,有些后怕地重新坐下,将腰带缓缓地收了起来。 …… 香儿本欲亲自去探监,可听到府上的下人多有谈论,说是小姐是真心喜欢姑爷。 小姑娘脸皮薄,不喜听这些,想着若自己再去探监,不就坐实了传言? 反正那惹祸精的命是保住了,不如就让小翠去。 小翠对姑爷十分关切,没有任何怨言接受了小姐的嘱托。 带着刚做好的饭菜,带上了打点牢头的银子,飞快地望着监牢跑。 刚到监牢门口,差人就打趣道:“哟,那不是林小姐的丫鬟吗?不会又是来探监的吧?” 小翠气喘吁吁,忙不迭地掏银子,随口问了一句:“探监的人很多吗?” “刚进去一个,没走。小姑娘就不要给钱了,县令大人说了,只要是探望白公子的,一律让进。” “还有这种事?”小翠大大的疑惑,也不急多想了,先进了监牢。 牢里—— 白宋刚吃了桑桑送来的鸡汤不久,墨家的三叔又给白宋送来了一只两斤多的烧鸡。 吃了小一会儿吃完,那三叔也不多说,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 只在最后留了一句:“放心,此事郑家不敢追究。” 一句“不敢”让白宋愣了愣,想要追问,却见墨家三叔已经走远了。 墨家三叔走远,又是小翠过来,提着一样的小篮子,肯定又是饭菜。 “姑爷,小姐让我来的?” 白宋揉了揉肚皮,空间都来不及消化:“不会又吃鸡吧?” 小翠很麻利,在牢房门口,放下篮子,打开:“一只炖鸡,一只烧鸡,是小姐在厨房盯着厨子做好的,姑爷赶紧吃。” 正文 第68章 刺杀 小媳妇亲自叮嘱的饭菜,白宋硬着头皮也要吃的。 小翠在一边絮叨,说的就是小姐得知姑爷被抓后,在家里如何着急,如何找人求情。 白宋心里暗自感动,也从小翠的说话间感受到了事情的进展。 看来自家媳妇儿去求情起到了一些作用。 但是,想着香儿在郑家人面前哭求的模样,心里终不是个滋味。 没过多久,白宋吃完了东西。 小翠收拾着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小姐说了,姑爷要在牢里面呆几日,等小岁评结束了才会被放出来。以后小翠每天都会来给姑爷送好吃的。” 交代之后,小翠提着篮子走了,看她情绪如常,或许根本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在牢里没人找白宋的麻烦,所以不算太难受。 但牢里寸方之地,困在里面无事可做,时间变得非常难熬。 吃过东西的白宋去睡了的一觉。 一觉醒来,透过天窗看到正是深夜。 整个牢里全是囚犯的呼噜声,十分嘈杂。 白宋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冷,缩着身子准备继续睡。 眯了不到半分钟,白宋忽然感觉身边有锁链撞击的声音。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自己牢房门口有一个黑影,似乎正在撬锁。 白宋一愣,心说该不会是有人想要劫囚吧? 到底是哪路人马有如此大胆? 香儿、桑桑肯定不可能,牛大还在一边关着呢。 难道是墨家的人? 墨家三叔来过,说让白宋放心,但语气之中似乎没有要来劫囚的意思。 情况有些不对,加上深夜的牢里光线昏暗,白宋只能勉强地看到对方一个轮廓,根本看不清是谁。 “什么人?!” 白宋低喝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但得知白宋清醒之后,手上撬锁的动作变得更快了。 过了几秒钟,只听啪的一声响。 锁真被撬开了! 外面的人缓缓地进来,没有跟白宋说一句话。 反倒是的一回身,轻轻地把牢房们带上,然后自己挡在了牢房门口。 到了现在,此人才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咱们又见面了。” 听声音,白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不就是之前在半路截杀的牛老三吗? 听衙头说,牛老三被关押着。 县衙就此处一间牢房,牛老三被关在这里某处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何能出现在白宋面前? 这厮来者不善,白宋身上的银针早就被牢头给收了去。 现在的白宋真正没有反抗的能力。 白宋很紧张,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牢房的最角落。 这牛老三也很清楚的现在是孰强孰弱,不紧不慢地朝着白宋靠近,嘴上还压着声音冷冰冰地说着: “你说你一个区区的赘婿,怎么就有那么人要你的命呢?” “这次又是谁?” “这次要你命的人可不那么简单了,居然能买通狱卒,给我制造机会。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小子,今日你死得不冤。能被如此大的人物盯上,也是你的本事。” “郑家!”白宋想都没想,口中蹦出了两个字。 除了郑家,白宋想不到第二个人。 若前几日在街上,牛老三还会留白宋一条命。 那今日在牢里,对方肯定会下死手。 白宋有些慌了,乘着牛老三还没动手,立即嘶吼起来:“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听白宋叫喊,牛老三没有一点儿变化,淡定地盯着白宋:“没听明白吗?要你命的人已经买通的狱卒,不管你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来的。你的点穴功夫呢?现在大可以施展出来。” 说完,牛老三往前一扑,白宋立即下蹲,想从对方的腋下窜过去。 只要绕过了牛老三,他身后就是牢房的门,出了牢房,能活动的空间就大了。 眼看着白宋就要得逞,不想后方衣领被牛老三反手捏住,一下就把白宋抓着重重地按在了墙上。 “跑?!” 牛老三眼中闪着杀意,一手卡住了白宋的脖子,用力地抵住墙,把白宋凌空举起。 强烈的窒息感刺激着白宋的神经,此刻的感受远比在水中无法呼吸难受百倍。 人的本能驱使着白宋闭上眼睛奋力地挣扎。 但越是挣扎,窒息的感觉就越发明显,无力之感也越发让人感觉沉重。 此乃白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死亡。 即便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命是赚来的,但真到了死亡边缘还是会陷入无比的恐惧和不甘之中。 一瞬间,白宋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人影。 香儿、桑桑、妹妹……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脑海中清晰的点滴生活不是过眼云烟,这是他和这个世界最真切的联系…… 白宋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作一个过客! 忽然,隔壁牢房伸出一只手来,穿过两个牢房之间的木栏夹缝,一下抓住了牛老三的左手。 是牛大! 白宋心中闪过生的希望,用尽所有的力气睁开了眼。 尚未看清一切,牛老三被猛地拉得后退,再也不能单手制住白宋,整个身体向后方退去,狠狠地撞在了牢房的木栏上。 不等牛老三反应过来,牛大的另一只手穿过木栏,用左手环住牛老三的脖子,右手死扣自己左手的手腕,然后用力往后一拉,将牛老三的脖子死死卡住。 “什……什么人?” 情况出乎牛老三预料,没注意隔壁牢房的人,更不知道是谁。 但从对方的力道来看,这人绝对不简单。 那力量跟铁钳一般,即便是他牛老三也动弹不得分毫。 这时,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老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听此声音,牛老三一愣,然后惊讶道:“牛……牛大……” 牛大加了几分力,牛老三理解发出了难忍的咳嗽声:“咳咳咳……大……大哥……” “什么人让你来的?” “……” “说!” 牛大更用力了,牢房的木栏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要断裂。 牛老三两眼通红,眼泪哗啦啦地流,想说话却根本张不开嘴,脚下连蹬,几乎就要断气。 如此持续了几秒,牛大放才稍稍放松。 牛老三如蒙大赦,赶紧呼吸,咳嗽连连。 “咳咳咳……大哥,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 “两个官差说的,有人要林家赘婿的命,只要我把他杀了,他们就能放我离开。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主使。” “听好了,他是我牛大的恩人,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你了!” “大哥,我……我不知道……要知道他是大哥的恩人,我……我也不会……” 牛大没等牛老三说完,直接松了手。 牛老三痛得捂住脖子,半蹲在地上,久久不能顺气。 白宋在一边看着,一脸警惕。 牛大说:“不用担心,这厮是我的胞弟。” “咳咳咳……”牛老三一直咳嗽,再次抬头时,看着白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白宋亦是如此! 此人想要他的命,前一秒才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心里对这家伙尽是恨意,恨不得找机会把他给宰了。 可现在知道他竟然是牛大的兄弟,牛大在外为自己挨了那么多打,也算是患难之交。 这般关系,白宋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处理。 愣了许久,牛大忽然开口:“跪下,给恩人磕头认错!” “跪……跪下?”牛老三有些诧异。 牛大却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老三,我的病已经好了,是这位恩人的治好的。在我病重期间,你可是从未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我正准备寻个时机找你算账,没想到你今日居然主动找上来!” 牛老三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大哥,你的病已经痊愈了?” “怎么?你很不想见到我痊愈是吗?” “不是……不是……” “我听人说,没了牛大,以后邙县就是你牛老三说了算?” “没……没有的事……大哥,都是谣言……” “我现在让你跪下,那是给你机会,不要等到我出狱之后找上你,可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说完这话,牛老三不再犹豫,直接跪在了白宋面前,对着自己脸上就是狠狠两个嘴巴子:“恩人,都是我不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该死……” “看来恩人的处境很不安全,这臭小子虽不是个什么东西,但念在他只是受人指使的份儿上,暂且饶他一次。或许在日后还能给恩人办不少事情。” 白宋有些懵,刚才还你死我活的局面,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收小弟的情节? 不过,从刚才的一幕让白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 没有自保的能力,当真正的威胁出现,自己连一个地痞流氓都斗不过。 如果不是牛大,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有一个小弟的重要性。 这牛老三看着比牛大还要恶劣,但身边能有个恶人护着,多少也会有几分安全。 想了想,白宋强压心中怒气,对牛老三道:“既然你是牛大的兄弟,那我自然不会再追究。” 牛老三并不在意白宋,只是从骨子里害怕自家的大哥,听白宋所说后,回头看着牛大。 牛大摆摆手:“滚回你的牢房,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就在酒桌上给恩人赔礼道歉。” 正文 第69章 小评无风 牛老三走了,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牢房。 而是自己一人溜出了大牢。 后来才知道,当夜轮值的两位的狱卒不知收了何人的好处,放了牛老三不说,两人也偕同家眷一起逃离了邙县。很快就成了县衙通缉的要犯,只是这两人至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要有确切的证据来指认幕后之人就不可能了。 虽然白宋确定就是郑家的人在搞鬼,没有证据,也只能把这比账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牛大被放了。 他是被打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这样的人都被定罪,显然是不合情理。 同一天,被整个幽州所关注的小岁评开始。 不仅是林府之内,便是林府之外也聚集了数不清的文人学子。 这是近十年间,邙县最热闹的时候。 其实白宋很期待小岁评,他想去看看古代文人的聚会是什么样子。 但很可惜,今年的小岁评,他是没有机会去参加了。 到了正午,小翠带着酒菜来探监,给姑爷带了最喜欢的葱烧驴舌。 酒是夏家的酒,喝过了茅台,自然看不上这个。 不过聊胜于无,有的喝就不错了。 今天实在是太热闹了,连狱卒都在讨论小岁评发生的事情。 但小翠似乎不感兴趣,见没人来驱赶自己,也就陪着姑爷在牢里呆着。 白宋吃饱喝足,也是无事,看着小妮子老老实实守着自己,有些奇怪:“喂。” “嗯?”小翠一个晃神,扎巴扎巴眼睛。 “你是不是转性了?” “啊?”小翠不是很懂。 “之前不是看我挺不爽的吗?怎么现在连小岁评都不去看,反而在这潮湿的牢里守着我?” 小翠脸蛋儿微红,撅着小嘴满是不屑:“什么嘛!一点儿都不好看!全是些小白脸拿着书,摇头晃脑的,也不知念叨个啥,无趣极了。” “在这牢里不是更无趣?” “小姐说的,让小翠多陪陪姑爷。不然,谁稀罕跟你一起呢!” “香儿怎么不来看我?” “小姐说怕人闲话。” “这有什么好闲话的?” “你……你不会是不想看我吧?” 白宋乐呵呵地摇头:“倒也不是,主要现在你变得乖乖的,也不跟我斗嘴了,有些没意思。” “谁……谁……谁乖乖的!”小翠不满道,“人家是看你被关在牢里可怜巴巴,不然才不会给你好脸色。”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姑爷我要睡觉了。” “那……那小翠走了哟。” “走吧走吧,赶紧去看看小岁评,明儿给姑爷讲讲小岁评上都有些什么稀罕事儿。” …… 今年的小岁评有些不一般。 不单是引入“赞助商”的环节让人费解。 好多人都在议论今年的小岁评满身铜臭,但同时却也没少拿赞助商送的礼品。 另一方面,世家子弟间,讨论文章的人少了,讨论林家赘婿和郑家少爷的人却是多了。 这些弦外之音多多少少让今年的小岁评有些变味。 但到了历年来最重要的书评环节,各家子弟也都十分在意。 今年共有三十几篇文章待评,主评人是年过古稀的名家秦老,以及郑家家主为首的几位家主作为复评人。 书评要进行两日。 第一日也公布了十几篇世家子弟的文章。 尽管主评人极尽溢美之词夸赞,但世家子弟文章拙劣一年不如一年。 文章和评语传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反倒被一些在外没有进入小岁评的寒门子弟嘲弄。 此事让所有参加的世家都无光,甚至有些尴尬。 第一天的小岁评草草结束,各家子弟又混在一起说笑打闹,丝毫没有紧迫之感,反倒当夜邙县的花楼里笙歌四起。 在上头的各家家主,对此是愁云密布,只说如此下去,他们这些传承数百年的家族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 第二天。 小翠依旧午时前来,给姑爷换了几道精致的小菜。 白宋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问着:“昨日的小岁评可有什么稀奇的事?” 小翠摇晃着脑袋:“哪有什么稀奇之事?不过就是传说一些姑爷打那郑家少爷的故事,都是些胡说八道的,烦死了。” “难道就没有一篇像样的文章?不应该呀,文人之间的聚会,应该会有很多故事才对。听说往年一开始就会流传出的很多作品供人讨论的。” “姑爷,你何时喜欢起文章来了?” “哎!”白宋叹了口气,“是我去谈的赞助,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一定会让夏家的酒借助小岁评名扬天下,如今小岁评经过了一天,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岂不是让夏家的赞助打了水漂?来年人家可如何会再赞助?” “姑爷,你关心这个干嘛?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小翠就盼着那郑家的人早点儿走,那样姑爷就能早点儿离开这鬼地方了。” 白宋沉思着:“不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夏家的钱,不能啥都不干。林寻的文章有没有被评过?” “二少爷的文章……好像是在今天下午的最后。二少爷那点儿水平,能写出什么来?” “马上找纸笔去。” 小翠一脸不解,却见姑爷一脸严肃,也不好多问,赶紧去找纸笔。 一刻之后,小翠带纸笔返回。 白宋急急执笔纸上写着。 小翠一脸好奇,在一边默默看着。 小丫头全部看姑爷写的什么,只觉得姑爷这字儿奇形八怪,叫人好笑,在一边捂着小嘴儿眼泪都笑出来了。 但白宋根本不理,一直写了半个时辰,方才甩甩手,感觉有些累了。 白宋轻轻将写好的纸张拿起,吹了吹墨迹,待其干后,叠好交给小翠,叮嘱道: “这上面的东西交给林寻,就说是他写的,让他给小岁评的主评人点评。若有人说言语过白,韵律不同,文体不整,无词牌对仗。就让林寻回答说,好文随性,信手拈来,无需规整对仗,执拗于文体词牌,只是无能之人画地为牢,我不屑为之。若定要遵循古法,诗文对仗工整,我亦可随性一首。然后就让林寻从这些诗中酌情选择一首诵读人前。” 说完,白宋拍拍小翠的肩膀:“快去,时间紧迫,别让林寻的文章已经被评过了。” 小翠似懂非懂,又把姑爷的话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记错之后,揣着白宋写好的文章往家跑去。 …… 小岁评第二日,文章质量有所提高,各家长辈的脸上好看了一些。 不过,受昨日影响,外有寒门学子扬言不服,说是世家文章鼠啃蚁爬,烂不可闻。 主评之人却极尽赞美,实乃指驴为马,有辱大家之名节。 寒门子弟往日被世家欺负多了,今日有此机会当众质疑,都无人放过。 一人高喊,无数人积极响应。 林府外面的嘘声越发地高涨起来。 换做平日,林府内早就冲出一帮家丁把这群人给打散了。 但今日聚集了幽州所有的世家子弟,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都在这里看着。 谁都不想主动提出说要把人驱赶走,大家都想保住这最后的一分薄面。 “林兄,你看外面如此闹腾,怕是难以消除寒门之怨。既然他们不服,不如让外面一两人入小岁评来瞧瞧,看看他们的文章到底如何?” 林庭正听了有些惊讶,擦擦汗:“郑兄,那寒门的文章若超越了我等士族子弟,岂不是被人笑话?” 郑太阿也感同身受,深吸一口气:“那也没有办法,与其掩耳盗铃以避之,不如正面相迎,我郑林两家的孩子怕是难当大任,只看其他家族之中,有没有年轻人能……” “罢了,只求能保住世家颜面!” 林庭正主意已定,招呼刘管家去外面传话。 林府大门打开,外面围着的文人哄声更大。 “黑幕!黑幕……” “什么狗屁大儒,牛头不对马嘴的文章也能被吹得天花乱坠!” “你们这些世家就是输不起!” “有本事来看看我们的文章!我们虽出生寒门,却丝毫不必你们差……” 刘管家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示意大家都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群情收敛,刘管家才有机会开口:“各位,我家老爷说了,从各位之中选出两者文学最好的参加小岁评,且看看尔等寒士有无真才实学。” 一听此话,满场高呼。 虽只两人,却也是寒士的一场胜利,显然是士族不堪重压,开始服软了。 “徐选、马尤!” “徐选、马尤!” “徐选、马尤……” 两个名字震天动地,足见此二人在寒士之中声望之高。 看来由他二人以寒士之姿参与小岁评是早已定下了。 同一时间,为应对寒门冲击,林庭正和郑太阿也在想办法。 林庭正皱眉沉思:“那些寒士此次如此闹腾,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以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文章作评,怕是对我们不利……” “林兄的意思是……” “今年的小岁评有所谓赞助商,夏家曾提议小岁评上以‘酒’为题,让他们作文章,被老夫一力阻止。眼看小岁评局势不明,不如让他们临时以‘酒’写文章,我们方更有把握。” 郑太阿点点头:“如此不失为一种办法,就照林兄的意思办。” 正文 第70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寒士二人,一身褴褛,行至林府却趾高气昂尽显傲气。 寒士难有机会能与士族同台相争,这徐选、马尤二人不论输赢,必当声名远播。 为此,两人欣喜至极,行步穿堂,到了小岁评所在园林之外,都是跃跃欲试。 刘管家止步说:“在此稍后,荣我先为通报。” 二人点头施礼,见刘管家都走了方才小声而论:“马兄,今日我两定要在小岁评上搓一搓士族的锐气,不知马兄准备了何等文章让在场的士族名家品评?” 马尤摇头:“哎,若非众人推荐,小弟也不曾想过要在士族之间显露,拙劣文章,难比徐兄。” 徐选:“马兄过谦了,你的文章徐某早有耳闻,‘赋野千杯客,独醉守一人’,人生何其潇洒!咳……虽比愚兄有不及,却比那些世家之中的谦谦公子要好不知千倍万倍。” 马尤听了微微一笑,不予辩解。 倒是徐选意犹未尽:“今日是大好时机,不求一展才华,但求能在之幽州士族之关注下,用文章狠狠地扇他们一耳光,且叫他们看看,咱们寒门学子的本事,也好为咱们天下寒士好好出一口恶气。” 马尤拱手,再次点头。 而此时,刘管家去而复返,抬手招呼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大踏步朝园林中去。 小岁评上聚集人物众多,除几位士族的家族之外,柴县令也在其中。 各自高坐堂上,谈笑风生。 下面围绕园林的穿廊之上,或站或坐,错落许多年轻文人。 亦有几家小姐躲在角落里,谈笑风生,对着远处的公子们小声评论。 这般场合,对小小寒士倒是少有见闻。 徐马二人见之兴奋更甚,理了理衣裳,故作姿态。 不想二人一如园中,却引来众多嘘声。 “尔等寒士,自命清高,我们自家的小岁评关尔等何事?我们的文章又没让你们点评,你们不服个什么劲儿?” “就是,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借小岁评之名为自己求名。” “寒门就是寒门,不论怎么说,都逃不过卑贱之心,真是可悲又可笑。” 临近有几人出言讥笑。 徐选听得怒火中烧,就要转身去给那些说话的人理论,却被马尤轻轻拉住:“徐兄,这是人家的底盘,与他们理论,传出去还是我们无礼,来了小岁评,便是以文章论英雄。” 听罢,徐选带着怒意一扶衣袖,愤愤转头。 等两人到了几位主评人跟前,不等几人说话,徐选就上前一步,拱手道:“各位,学生有一篇《九月闻香有感》,恳请各位名家大儒点评点评。” 《九月闻香有感》。 同行马尤一听文章之题,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些世家子弟不曾听过此文。 但此文在寒门之中却多有名气。 所谓闻香,乃是闻林香儿之命。 九月,林家小姐染病,引来了不少风波。 这篇《九月闻香有感》写的是九月在某处闻到花香,有所感悟,但实际上是在暗讽林家小姐的病情,文章之中表达了为林家小姐的可怜之情,却暗含着作者的欣喜之意。 这样的文章在林家被当众念出来? 还需什么评价? 还不再次闹得满城风云? 搞不好,林家家主就要下令当场打人! 马尤看了看徐选,当下明白,这个徐选是有备而来,他根本不想论才学高低,就是想狠狠在小岁评上闹一闹。 这一次,他或许会被打得很惨,但打完了之后,他必然会在天下的寒士之间名声鹊起。 “好个打算!” 马尤冷笑一声,算是知道了徐选打的算盘。 不过,徐选没想到小岁评上临时换了规则。 只听林家家主不动声色地打断道:“这位后生,小岁评上有了新题,以‘酒’为题,以‘酒’的成文、成诗。” 徐选一愣,这小岁评可不是诗会,哪有定题而作的道理? 小岁评之所以为小岁评,那是给幽州学子做总结的聚会,从来都是点评文章为主,怎么会有命题作文? “这不合规矩!”徐选当然不干了,他的杀手锏就是《九月闻香有感》,改了题就没法当众念出来,“小岁评有不是诗会,哪有作诗的道理。” 人群之中,忽有一人出来。 此人正是墨家少爷墨非白。 “规矩由人所定,也可由人所废。既然是众多寒门学子不服,觉得学识胜于在场的世家子弟,那规矩自然要稍稍公平一些。临时变题,意在考验在座各位的临时应变能力,且以‘酒’为题,再为寻常不过,若小小一题就能令你感到为难,且问还有什么颜面说小岁评有黑幕?” 远远的,林香儿带着白柔看着。 香儿指着那墨非白小声说道:“这位墨公子先前的文章就非同一般,乃是个有学之人。现如今又恰如此份地为士族正名,言语得当,条理清晰,当属今年小岁评上最惹眼的人物了。听说他家就在邙县之中,是苏杭一带的落魄世家。小妹,你可看得上眼?” 白柔小嘴一撅:“胸无点墨、附庸风雅、自诩风骚、实为草包。” “噗嗤……” 香儿笑得咬着舌头,捂着小嘴轻声问道:“谁说的?” “我哥。” …… 另一边,徐选被跳出来的墨非白堵了一句,不知当如何回答。 徐选轻轻拉了一把马尤,示意让这位同行的马兄出言缓和缓和。 马尤没有看徐选的目光,却是一拱手:“既然我们是破例参与的,自然会随着主家规矩,既然是以‘酒’为题,那就以‘酒’为题吧。” 徐选眼睛一瞪,不解地看着马尤,心说两人同行,为何要帮着士族说话? 但马尤的话已经出口,在做辩论已然不妥。 徐选只能一甩手,愤愤罢了。 见徐选满脸不甘,上座的几位心中都很满意,觉得临时改题的法子起来作用。 林庭正这才插嘴:“既然两位已经答应,是否给两位一些时间作诗?” 马尤扫一眼在场众人,再对徐选一拱手:“要不徐兄先来?” 徐选没有丝毫准备,当即有些慌乱。 马尤一笑置之,拱手对林家家主道:“既如此,就让学生以酒为题闲作一文罢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么快?难道就不想一想吗?” 临时改了题,显然不能有所准备。 而这马尤居然想都不想就要当做吟诵,着实让人心惊。 “夫糟粕置于闲者,陈百日以为曲,曲为酒而香,酒无曲则腐,百酿之道,唯曲独一。曲好则酒纯,曲败则酒酸,好酒取于曲,曲不以糟粕而论,是以酒之精华者……” 马尤一身褴褛,行走园间,扶手行顿,姿态斐然。 不见丝毫停顿,不见丝毫思虑,行走之间口若悬河,字字清晰,转瞬之间已过了数百言。 在场众人无一不停得目瞪口呆。 关键这马尤口中酒曲之事,实则借物传志,把自己比作曲,把林家喻为酒,言外之意有着投靠林家之意。 文章后半段更是不惜唇舌,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林家和林家之外的士族,同时也没有贬低自己寒门的出身。 看似借着大胸华化解士族和寒门的矛盾。 但同行的徐选却一眼看穿了这货的本质。 这TM就是一条舔狗! 徐选勃然大怒,他二人被众多寒门子弟推选出来,是让他们借着小岁评的机会好好羞辱士族的。 不是让他来当个舔狗的! “马尤!你这卑鄙小人!” 不等马尤说完,徐选已是忍无可忍,出言打断。 “我等为寒门正名而来,你居然借机谋求私利,居然想要投靠士族!你这个叛徒!” 马尤一脸正气,摊手无奈:“文章而已,徐兄何须当真?而文章之中可有只言片语说了我要投靠林家,是徐兄你想多了。” “呸,卑鄙小人!我羞与你为伍!” 徐选是个急性子,居然一巴掌甩在马尤脸上。 听得一声脆响。 乖乖! 远处的几家小姐桌前,干果、果脯什么的,吃得更快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现场。 一个个都在感叹,今年的小岁评太好看了! 郑凉秋小脸激动得通红,小声喊了一句:“打起来,打起来……” 后被香儿诧异的目光一扫,脸蛋儿才是一红,又很矜持地捧着一块糕点,细啄慢咽。 这事儿还真有意思。 两个来踢馆的寒门子弟,突然自己打起来了。 不仅是小姐妹看热闹,所有人都在看热闹。 这两人,直接把寒门的脸都丢尽了,传出去,不晓得会有什么故事。 马尤心思沉,却不是个善于动手的人,长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儿,被打了愣在一边故作惊骇,没有任何动作。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不过,在小岁评上打人,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林庭正敢进叫人来要把这徐选给打出去。 几个家丁上前,左右把徐选架住,徐选却是竭力挣扎,不管如何狼狈,却是不肯就范。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是想以酒为题吗?今日我便送给你们这些士族子弟一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糟粕,时日无多!生是草糠,死亦不忘!跳梁小丑,休与猖狂! 亲亲子衿,悠悠我心。屈于寒舍,潦倒至今,不染淤泥,难得清贫,今有嘉宾,何与知心? 良良酒客,唯我作醉君。” 正文 第71章 诗神下凡 这徐选撂发轻狂,被人架住推出院外,却是声嘶力竭叫喊不断。 任谁都知道那狂放的小子是以曹公《短歌行》为底的再作诗文,但诗中怒骂满场之意再明显不过。 无异于当众打小岁评的耳光,爆发出心中滔天不忿。 林庭正和几位家主听了都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即将远去的徐选怒道:“让他闭嘴!让他闭嘴!如此狂徒,简直……简直是……” “哈哈哈哈……我借曹公之文,痛骂尔等士族瘟猪,在场士族学子,谁堪与我相提并论!哈哈哈……有种你们就打死我罢了!若叫我活着离去,定让你们士族颜面扫地!” “站住!叫他站住!” 郑太阿也气得捶胸顿足,这小子太狂了,打死他简单,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幽州士族的颜面何存? 现在,郑太阿极其后悔,就不该让同意这些寒门贱民进来。 这些寒门贱民根本就是来挑事的! 徐选的诗文虽然粗鄙,又是借作他人,但在瞬息之间就能改他人之作在骂眼下之人,这也是一种本事。 在配上刚才被家丁捆绑拖拽时的挣扎,那股子狠劲儿上来,更添了诗作几分气势。 “好好好!你不服!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士族学子的诗作!”郑太阿大声喊着,然后又对在场的年轻一代怒吼,“你们,谁有胆子来与这寒士一争高低!” 郑太阿的表现虽是义正辞严,气势十足。 但说话之后,园中诸位士族子弟却都是鸦雀无声。 先前出来解围的墨非白的萎了。 年轻人心里都有底,都知道此事不能强出头。 若比得过还好,比不过,岂不是成了笑话?还会成为士族的耻辱。 只要不站出来,以后被骂的是整个士族,又不是某一个人。 这笔账,任谁来算都很清楚。 场面僵住了,郑家家主很是尴尬。 “你们……你们……竟无一人敢出来吗?” 徐选已被家丁松开,见到眼前景象,更是狂放大笑:“哈哈哈……士族子弟,全都是无胆鼠辈!” “你……你休要猖狂,我……我有一诗。”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所有人都去找那声音的主人。 就看见在林庭正身旁不远,林寻走了出来。 林寻! 林家少爷谁不认识? 但谁能想到是林家少爷站了出来? 这不是邙县的第一大纨绔吗? 他……他怎么…… “哈哈哈……” 连一些士族子弟都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这林寻出来是闹哪样?他是觉得现在士族还不够丢人吗? 这纨绔少爷都能写诗了?莫不是在做梦? 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林庭正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回身低喝道:“下去,这不是你来凑热闹的时候!” “爹,我真写了一首诗!”林寻却是一本正经。 林庭正慌得要命,除了一身的汗。 心说自己的儿子确实是会写诗,不过写的都是能笑掉人大牙的那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读自己儿子的诗,林庭正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远处,林香儿也急了:“哎呀,林寻那小子出来凑什么热闹!” “小姐,您放心。” 一个小脑袋忽然从香儿的边上钻了出来。 “小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啊!姑爷叫我给了少爷一些东西,少爷肯定没问题的。” …… “林家公子是吧?哈哈哈……纨绔之名早有耳闻,却不知还有作诗之能,今日还真要见识见识。”下方徐选大笑嘲弄。 眼看着林寻不肯退去,林庭正拦也拦不住,也只能任由其上来丢人了。 “哎!”林庭正叹息一声,无奈地捂住了老脸。 林寻背过身,再看了看手中纸,然后才上前仰头吟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场面瞬间沉寂。 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情绪在小岁评的所有人心间传递。 诗作简单,只当众念了一遍就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郑凉秋缓缓念着,手里的果脯似乎不香了,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也不知晓,不觉间媚眼已经朦胧。 许久方又小声问:“香儿,你家弟弟何曾有如此才华?” 林香儿也在震惊之中,长大了小嘴,不断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林寻他……他素来诗词不通的。” 所有人的反应都跟这两位小姐如出一辙。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短短二十来字,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却胜过了千言万语。谁能想到能在诗文之中读出那淡淡的醉意,正切和了酒题。极妙之处还是最后的‘绿肥红瘦’,简练形象,精准细腻。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纨绔少爷能写出来的诗作? 这怎么可能? 徐选也傻眼了,狠狠地掐了掐大腿,感觉不是很真实。 后面的几位长辈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林寻。 “寻儿,这……这当真是你所作诗文?” 林寻这辈子没享受过被人仰望的感觉,看着这些凡人敬仰的模样,心里有些飘飘然。 一仰头,傲然道:“区区一首小令而已,何足挂齿。” “奇才!奇才啊!”郑太阿忍不住赞叹,“林家出了个奇才!” 却在此时,下方徐选怒吼一声:“不可能!这诗不是你作的!这诗字句婉转,分明出自女子之手,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写的?” 徐选这一声质疑也是所有人心中执意。 刚才的诗作虽美,却过于婉转,像极了女子作品。 从一男子口中传出,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林寻是士族子弟,即便有所怀疑,也没人敢在当面指出。 林庭正虽然心中也是怀疑,但当下绝不会揭穿儿子,赶紧呵斥:“可笑,这便是你们寒门的气度?先前无人敢应的时候何其猖狂?现在见有人的诗作更好,便就怀疑是别人所作?” “我……”徐选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但林寻却自得意满,上前两步:“作诗而已,何其简单,我再给你写两首男人的诗罢了。你听好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龟龟…… 一群人又傻了。 先前一首小令已足够惊艳。 随后有一首长诗无异于在证明自己不单会写短句,也能写长文。 不单能写女人词,也能写男人诗。 这还是那个纨绔少爷吗? 简直太不真实了。 徐选早已是眼神没落,自诩文采出众,居然被一个纨绔少爷虐的体无完肤。 如此诗作,究其一生也难成一句。 徐选羞愧难当,对着林寻深深鞠躬,高喊了一声:“我输了!但寒门不输!” 说完,嘴角溢血,竟然晕死过去。 林寻从未如此振奋,心潮澎湃间,大喊一声:“诶诶诶……你别急着晕啊!我这儿还有!我还有诗没念呢!” 还有?! 所有人后背一凉,心说今儿个的林少爷是诗神下凡? 林寻激动得要命,从来没有做过一次主角,这感受太爽了! 正要再念诗,忽然有些记不清了,悄悄地回头,又把那些纸翻了出来,想要再回味回味。 林寻还没来得及看,手中的秘密武器已被父亲一把抢了过去。 “爹……” 林庭正立即把纸张藏起,瞪了林寻一眼:“适可而止!待稍后与我细说!” …… 邙县沸腾了。 白宋还在牢里就听到有狱卒在念李清照姐姐的《如梦令》和李白哥哥的《月下独酌》。 白宋笑了,知道是林家少爷在小岁评的第二日大放异彩,在关键时刻为士族保了颜面。 贞观年间,是诗文兴起的年代。 一首好诗给民间带来的议论超乎想象。 就是几个狱友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都说以前是小瞧了林家少爷。 没想到林家少爷一身才华,当世无双。 黄昏时分,小翠飞快地冲进了牢里。 老远都扯着嗓子在喊:“姑爷,姑爷……” “嘘,这是什么地方?你大呼小叫地喊什么?” 小翠兴奋得俏脸通红:“姑爷,你看谁来了。” 在小翠身后,一个念想着的人儿缓缓行来。 白宋立即站到了门口:“香儿?!你来了?” 林香儿随着牢头,满脸喜悦,低声说:“你呀你!可别再闯祸了!” 白宋一时还没明白,就见牢头打开了门,拍拍白宋肩膀:“白公子,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白宋有些不敢相信,这比预计的时间要短,小岁评还没有结束呢。 香儿小声说:“哼,别人不知道,父亲心里清楚。你可好生想想,回去如何跟父亲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当然是那些诗从何而来的。” “啊?”白宋一惊,“小翠,你这么快就把我卖了?” 小翠缩了缩脖子:“姑爷,是少爷不小心被老爷发现了,被老爷逼问,小翠不敢不说嘛。不过,姑爷不必紧张,这一次是姑爷给林家立了大功,老爷才不会怪罪呢。不然也不会顶着郑家的压力,让姑爷提前出去。” 正文 第72章 唐诗三百首 小岁评第二日已闭。 林府之内欢歌笑语。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这庆功酒宴上已不知多少人重复了这一句相同的诗。 夜已深沉,酒桌上的世家公子们热情不减,回味着诗中妙味,兴奋之余也会叫喊一声。 小园小亭之中,无数人向林大少爷敬酒,无一不是惊愕于林少爷在小岁评上的精彩表现。 更是力挽狂澜保住了世家颜面,纵有羡艳之人,却在此刻也是面带喜悦,唯恐少了自己的恭维。 不仅是林寻,凡林家子弟俱敢荣焉,各个面带笑意,今夜怕是要喝个天昏地暗了。 林寻作为今日主角,自然是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吹捧。 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用自己的才华赢得他们的尊重,整个心都是飘飘然。 当下已有七分醉意,但却不敢丝毫懈怠,因自己需得时刻谨记,今日的视作并非出自自己之手,而是假借他人。 他定要守口如瓶,不能泄露半点儿,万不可将今日赢得的才名给亲手毁了。 而林府之外,寒士相聚,一副衰样。 今日小岁评所发生之事早已被外界所知。 被他们亲手推选出来的两人,一个被气得当场吐血,一个不知廉耻投靠了林家,还成了林家的门生,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 更令人抬不起头的,则是林家的纨绔少爷靠着两首诗力压群雄,让所有心高气傲的寒士都闭了嘴。 论诗才,无一人能及林家少爷之万一。 一首如梦令,一首月下独酌,正在以超乎人们所想的速度传播,当夜就已经传出了邙县。 而小岁评所用的酒也乘着这股席卷之风成了谈资之外必不可少的陪衬。 不到半日时间,夏家酒庄的存酒销售一空,都是各地来的文人想要带回家乡,要把今日的酒和今日之事传给家乡学子。 夏家掌家小姐欣喜异常,当夜就要来拜访林家姑爷,却被拒之门外。 白宋自牢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被秘密带到了林老爷的书房之中。 书房之内,只有林家夫妇,以及林香儿和丫鬟小翠。 与一墙之隔的后园相比,书房内的气氛则稍显沉重。 林庭正坐着,手里拿着一张纸,拧眉小声念着: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简答两句,香儿便是一脸惊色看向的白宋。 无人说话,又听同坐的林母小声念着: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 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 啧啧,极美的诗作啊。老爷,您看这还有一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哎呀,闻所未闻啊。” 林庭正深吸一口气,正色看向白宋:“这些诗作意境不一,风格不一,写法不一,难道都是出自你一人之手?” 这是问题的关键! 自家儿子在逼问之下承认了问题所在。 这些写着精妙诗作的纸张是小翠偷偷给的。 而小翠又说是白宋给的。 现在林庭正要听听,这个白宋又要说是谁给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诗出何人。 今日林家风光无限,来日若诗作主上门。 林家今日有多风光,来日林家就会有多凄惨。 白宋笑了笑:“林老爷,难道您真以为都是的出自我之手?” “不然呢?”林庭正微微皱眉。 “实不相瞒,这些诗都是我借用别人的诗作。” “别人的?”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你可知假借他人之作是何等罪名?你知不知道如此会让林家陷入何等境地?” “虽是借别人之作,但却绝不会有人来拆穿。” “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诗作乃我梦中所得。” “梦中?!” 对此虚无缥缈之事,林庭正显然不是很信。 “若林老爷实在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此,林老爷也可当那些诗作就是出自我手。” 林庭正看了看夫人,林母也是皱眉,小声说着:“老爷,此事虽是虚无缥缈,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如今天下人已把那两首作品当出自寻儿之口,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林庭正点点头,知道事情不能再有变故,即便心有怀疑,也不想再继续深究。 轻轻的,林庭正将纸放在了烛台上,看着那几张写着诗作的纸化作灰烬。 “除了这几首,你在梦中可还有梦到其他诗作?” “当然还有。我在梦中寻得一书,名曰《唐诗三百首》。其中尽是惊世佳作,被我一一记入脑中。林老爷若是不信,我再随口念两首来。” “罢了罢了……”林庭正摆摆手打断,“老夫并不在意你能作诗多少,而是……” “而是不能让世人知晓林寻的两首诗是出自别人?” 林庭正严肃地点点头。 “放心,我只求能与香儿名正言顺地生活的,别的我都不在意。” 听罢,香儿目光闪动,缓缓地往白宋身边走了两步,靠得更紧了。 “爹……白宋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林庭正心有不甘,却是无能为力,还是点点头,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 “小翠,去给姑爷准备热水,这一身臭烘烘的,该好好洗洗了。” 一出门,香儿便急急你安排道。 小翠应了一声,先一步跑去厨房吩咐。 能从牢里出来,白宋自然是开心的,看着香儿那娇俏的模样,有种小别胜新婚的兴奋,想要过去抱抱,可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儿,感觉有些唐突,最后还是只有并肩而走。 香儿偷偷看着白宋,忍了许久又才问道:“那些诗真不是你所作?”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那些诗似是出自你之手。” “为何如此觉得。” “相处久了,越发觉着你这人与常人不同。” “哈哈哈……”白宋大笑,有些得意。 林香儿立即提醒:“这可不是赞许,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尤其是以后不可随意招惹是非!” “是是是……谨遵夫人之命。” 小翠打了水来,送到柴房,剩下的都交给白柔。 白柔习惯了给哥哥搓澡。 白宋也习惯了妹妹守在澡盆子边上。 兄妹二人几日不见,有着说不完的话。 乘着洗澡的功夫,说点儿闲话,便把几日的牢狱之灾给忘得干净了。 …… 对士族而言,今夜无眠。 对白宋而言,今夜一如往日。 一梦之后,又是一日晴天。 结束了监牢生活,白宋的日子看似要归于寻常。 一早,小翠就送来了消息。 说是今日各家士族子弟相邀游山,问白宋去不去。 白宋当然是要去的。 前两日已经错过了小岁评,今日不论如何都要看看这些世家子弟的生活。 两日的书评已经结束,第三日就是游玩轻松的日子,只有各家的年轻子弟参与,没有各家的长辈。 年轻人期待小岁评,无非就是期待第三日的嬉闹。 这也是世家之间相互交流,促进感情的机会。 各家小姐也会出席其中,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姑娘,尤其受到追捧。 一大早,世家的队伍已在林府门口等候。 小翠跑着出来,嚷着说:“小姐,姑爷说他也要去。” 小妮子粗枝大叶,没注意场合,声音也较大,顿时引来了一众目光。 “姑爷……” “就是那个寒门赘婿?” “是那个把郑家少爷打了的寒门赘婿吗?” “他不是应该被关在牢里吗?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林家少爷在小岁评上扬名,林家的赘婿也跟着不给郑家面子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是而已。” 周围议论纷纷,香儿紧急将小翠拉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谁叫你去问他的?” 小翠可怜巴巴,噘着嘴:“小姐,不是说大家都可以去的吗?姑爷怎么就不能去了……” 香儿眉头紧皱,心说把白宋放出来是私下进行的,白宋行事应该低调,这时候就不该抛头露面。 香儿本没打算让白宋一起,没想到这丫鬟去多了一嘴。 没等香儿反应过来,白宋已经收拾干净出来了。 “香儿,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声音,目光朝着白宋聚拢。 香儿有些心虚,脸蛋儿微红。 白宋倒是不露惧色,泰然自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用学来的礼仪朝着周围人一一拱手。 白宋的动作虽不标准,好在淡定自若,没有失了体面。 如此,香儿心中稍安,赶紧追到了白宋身边:“今日游山,你当真要去?” “为什么不去?” “额……”林香儿一顿,一脸无奈。 “香儿,快上车来。” 后方马车上,郑凉秋掀开车帘,喊着香儿。 香儿回头一看,点点头,才对白宋道:“那……那你跟着队伍,千万别惹事了。” “去吧去吧,你相公我是文明人,不会惹事。” 香儿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惹得事儿还少吗? “小翠,你就跟着姑爷,盯紧了他,知道不。” “嗯!”小翠欢喜地点头。 香儿这才上了马车。 “出发小青山梅园庄。”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对数十人开始出发。 小姐们都坐在车里,各家少爷都骑着马。 唯独这林家赘婿两条腿站着,没有搭载的工具。 正文 第73章 文人的战争 “那赘婿,可没人给你准备马匹。” 一个面生的小生,对着白宋喊了一声,然后一挥马鞭朝前面窜了出去。 所有人都笑看着白宋,却无搭理的意思。 眼看着队伍就要将白宋甩开,最后一匹马上来:“姐夫,要不你骑我的,我再去找一匹。” 居然是林家少爷林寻,昨日风光无限的诗才。 享受了无数人的追捧,今日却如此客气地来缓解一个寒门赘婿的尴尬。 白宋看看林寻,笑了笑:“算了,你给我马,我也不会骑。” 说完,左右看了看,白宋直接跳上了香儿所在的马车,跟车夫挤在一起,撩开帘子,喊了一句:“香儿,我就在外面。” “你这人如此不懂规矩!” 里面是郑凉秋的声音。 “姐姐息怒,就随着他吧。” 小翠也跟着上来,钻进了车帘子。 一个赘婿,跟车夫混在一起,倒也般配。 众人都摇着头,队伍终于正式出发。 此去小青山需得一个时辰,坐在车内的郑家小姐感觉有些不自在。 外面那人把自家弟弟给打了,至今还在林府修养。 这厮却不见半点儿悔意,依旧趾高气昂地坐在自己的车上。 身为林家女婿,一点儿自持的身份都没有,跟车夫一起,简直不成体统。 “香儿,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呐!如此不懂规矩,亏你还能容忍。” “姐姐勿怪,他确实是少了些规矩,惹恼了姐姐,妹妹给陪个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 “那我让他给姐姐陪个不是?” “更非要他的不是!谁稀罕!” “那姐姐想要怎样?” 郑凉秋气闷难平,有些抓狂:“哎呀,香儿你怎处处与他说好?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跟姐姐生分起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白宋的声音:“我跟香儿才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要说一家的话,香儿不帮我,难道帮你?” 白宋可不会对郑家的人有何好感。 长得好看又怎样? 心里有恨,再好看也不鸟她。 “你!” “我怎么了?不过实话实说,不会郑家小姐也会当街打人吧?” 几人说话声音小,倒是没被别人听到。 香儿大感着急,忙扯下车帘挡住白宋的脸。 郑凉秋却是捂着心口,小胸脯起伏不定,气得不行。 “姐姐,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这般性子,便是妹妹也经常被他欺负的。” “这厮简直可恶!他是赘婿,胆敢欺负你?你怎能容下这厮?” “他是浑了些,但婚约之事已是定局,再不容,也得容不是。” 香儿说得苦闷,但嘴角却有些不合情理地笑意,反倒显得娇俏更多了。 可郑凉秋不知妹妹心意,听得更火:“这如何能行,以妹妹的身份、姿色,如何能迁就给一个寒门,况且这厮行止无度,就是个登徒子!” “好了,姐姐不要生他的气了,你要骂要打,妹妹都替他受着。” 郑凉秋实在无语,只说是这妹妹太傻太乖,他日寻得机会,定要帮妹妹一把。 …… 一转眼,车队已从城南出。 城南与突厥边境相背,城市越往南走越是繁华。 单从官道来讲,城南的官道就比其他三门更加宽敞,往来的行人商客也更多。 昨日之后,前来小岁评凑热闹的学子大多选择了离开。 一部分已经走了,一部分还在城南门官道上逗留。 “让开让开!小林诗神来了,你们这些寒门贱民,还不赶快让道?” 士族子弟们仗着昨日声威,毫不避讳地朝着官道上的寒门学子挑衅。 士族挑衅寒门的事情很少,以前大多是懒得理会,同时也是心虚,普遍的寒门学子要比世家子弟更有实学。 今日难得有机会,士族不肯就此放过。 林寻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好好地风光了一把。 一路学子气得捶胸顿足,却无能反驳。 场面分外热闹。 “马尤!这个叛徒!居然有脸跟士族一起游山玩水!” 不知谁认出了士族之中的马尤。 这厮昨日狠狠地吹捧了林家,如今已成了林家的门生,借着时机就跟世家子弟走在了一起。 此人倒是有些学识,一路不显山不露水地在林寻身后拍马屁,很快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马尤现被寒门认出,脸上有些尴尬,却也强行解释:“各位,大家都是读书人,何必如此嘛!” “我呸!” 一个寒士冲了上来,对着马尤吐了口唾沫。 这一下,人群乱了,寒门学子一拥而上,直接跟士族打了起来。 今日游山,林家是早有准备的。 提前就跟县衙打了招呼,让县衙出动点了点周围的路匪、恶霸一流。 让他们不敢在南面官道上闹事。 谁能想防住了匪徒,没有防住这些文弱的书生。 不论寒门还是士族,这些书生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真打起架来也个顶个的狠。 队伍中只有极少数的家丁,战斗力不足。 周围的寒门很多,全都憋着怒火。 “草!干死那丫的!” “谁特么吐的口水?” “兔崽子,玩儿阴的,有种别打蛋!” “士族瘟猪,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诸位,我们跟他们拼了!” 官道上的客商都吓傻了。 这些个文人打起架来比流氓还流氓。 都退到一边,动都不敢动。 公子哥们打架,小姐们吓得尖叫连连。 车夫都是老狐狸,见势不对,根本不管各家主子,撂下马儿就跑。 白宋也没想到如此阵仗,愣了一会儿,回神之后发现队伍里的马都跑散了,前面的战局之中唾沫星子横飞,还有牛粪马粪横穿四面八方。 “香儿,快走!” 白宋撩开帘子,拉着香儿就要跑。 香儿吓得都哭了,被白宋拉着心中稍定,又赶紧拉着郑凉秋。 郑凉秋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却赖在车上不肯离开:“别出去,就……就……就躲在车里。” “姐姐,咱们快走,听相公的。” “不出去,我不出去!” “哎呀,你管她干嘛?香儿,咱们快溜。” “小姐,被等了,又有恶书生冲上来了。” 小翠也急得哇哇乱叫。 最终,郑凉秋还是被拉着出了车厢。 一行四人,弓着身子躲着脸,乘乱朝远处客商聚集的地方跑。 有白宋带路,几人倒是很快出了乱局。 几个客商见这四人鬼祟,想要闪开。 白宋赶紧拉住他们,讨好道:“诶诶诶,各位,各位帮忙挡一挡……” 说完,一人给了几个铜钱,方才松了口气。 “哎呀!我去……”白宋擦擦汗,“还好没让小妹来,太凶险了。这年头的读书人比流氓都要狠。” “哼!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当个缩头乌龟!”郑凉秋不屑地酸了一句。 “我这头能不能伸出来,还得跟郑小姐多交流交流才知晓。” 香儿和小翠都没听明白白宋话中之意。 只有郑凉秋听了明白,顿时面如火烧,便要伸手去打白宋。 “姐姐,你这是为何?相公他救了我们!” 一声相公出口,小香儿是有些生气了,直接拦在了白宋身前。 “香儿,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 “姐姐,天下事总要有个理字!” “对对对,这疯婆子蛮不讲理,恩将仇报。” “哎呀,小姐,你们别吵了,有人追过来了!” 前面有四五书生似乎注意到了白宋,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几个挡路的客商可不会为了几个铜板挨揍,转眼消失。 “臭小子,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 郑凉秋见状,拉起香儿就要走:“香儿,咱们快走,对方是冲着他来了的。” “我不!”香儿倔强地抓着白宋,没有退意。 郑凉秋酸的要命,眼泪叭叭叭地流。 香儿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今嫁了人,心也飘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嫁人了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嫁人了心也会变了? 一念之后,几个书生忽然被一人拦住。 “滚!” 来人一声低喝,气势非凡。 几个书生一愣,被对方气势所胜,停住脚问道:“你……你什么人?” “牛大。” “牛大!” 几个书生显然是当地人,一听牛大的名号,吓得差点儿跌倒,头也不回地跑了。 “恩人,你没事吧?” 牛大这才回身,蹲下小声询问。 郑凉秋听了牛大二字,也是惊骇非常:“邙县牛大,闻名幽州的恶人,整个赘婿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白宋没注意郑凉秋的嘀咕,见牛大来了,心中安定,苦笑一声:“多亏了你。我怎么在哪儿都能遇上你。” “我担心还有人对恩人不利,所以一直跟在恩人附近。牛大是重活过一次的人,没有别的事,现今就先跟着恩人,护着恩人的周全。” “我只是给你治了病,你就给我当私人保镖,这不太好吧。” “恩人,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发现你们此行的队伍中有那个老东西在。” “老东西?你是说薛……” “没错,就是薛神医!” 白宋心中一紧,打听薛神医许久都没有结果,没想到在此行的队伍中。 牛大冷笑:“他讨好不了林家,开始讨好郑家,先前给郑家公子医治了外伤,今日借着担心各家公子受伤的名义,随队伍一起游山。” 白宋点点头,自然知道姓薛的有什么目的。 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忽然后面的林香儿打断了:“你……你……我认得你!” 正文 第74章 寒门的诗 香儿尚不知自己的病与眼前的牛大有关。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人总是依稀有所感觉。 “香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看看眼前的事如何解决。” 现场还是一片乱局。 没有官差介入,不知文人之间的乱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有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有人在人群中哭爹喊娘,但叫骂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过了一刻钟,听到消息的官差终于来了。 这些文人在官差面前才算平静下来。 局面是控制下来了,但眼下的烂摊子却不好处理。 聚众闹事,按理当抓。 但这些公子哥里面,一大半都是各家士族的子弟,显然是抓不得。 但若不抓士族,只抓寒门,那更加不妥,以后邙县的名声就坏透了。 柴县令也赶来,下令先给受伤的人医治。 白宋很快就看见薛神医不知从何处出来刷存在感。 文人受的都是皮外伤,有伤势重的,也不会危及性命。 所以白宋没有去凑热闹。 只是有人身上各种唾沫星子,混着马粪,模样异常狼狈。 最惨的自然就是那马尤,背叛了寒门,成了寒门学子的公敌,没被打多少,但一身恶臭都没人敢靠近。 林寻在几人之间似乎没被打到,眼下还在跟几人对骂,气势不减。 香儿看看白宋:“我们……我们过去看看吧。” 白宋点头,带着三个姑娘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 “没有受伤的,各自都散了!县令大人对你们网开一面,决定不予追究,倘若谁还敢再闹事,县令大人可不会给谁面子,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通通都要抓回县衙打板子,要是不信,你们可以来试试!” 师爷在人群之中大声喊着。 人群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依稀不停,但文人冷静下来后还是怕事的较多,已有人开始悄悄离开。 局面刚刚得以控制,忽然间从远传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上吊? 一时间人群中还没有人反应。 几息之后,又有人大喊:“哎呀!徐选寻死!快来救人啊!” “徐选?就是那个大闹小岁评的寒士?”白宋听过一些小岁评的事,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 香儿点点头:“就是,那人也是有些才学,只是过于狂妄。若非你的……弟弟的诗,小岁评上似乎还无人能压得过他。” 一句对话,远处的大树下已经聚满了人。 方才徐选似乎在人群之内的,所有人都在打架,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径。 什么时候上吊的,谁都说不清楚。 人很快被解下来,好多人都在喊“薛神医”。 “喊什么喊?都已经没气儿了!” 薛神医急忙赶来,看徐选的脸色就是一摇头:“哎,太晚了……人已经死了。” 连薛神医都说没救了,那就真是没救了。 有人在旁测露惋惜状:“哎,可惜了,徐选也是个有才之人……为何……” “你少假惺惺了!徐兄若非被你们冷嘲热讽,怎会生出轻生之念。” “呵,可笑,说起冷嘲热讽,在场的哪一位能逃脱干系?” “都是你们……” “哎呀,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在这里吵又有何用?” 寒士之间,因为几句话又开始争论起来。 柴县令在一边无奈摇头,心说这些士族子弟虽然无用,却也好过这些寒门不堪。 这样的学子,怎可能有成就?怎可能让寒门崛起? “都闪开!” 柴县令尚在苦恼,却见白宋推开人群走到了徐选的跟前。 周围寒门都疑惑地看着白宋:“你又是谁?” 白宋没搭理,蹲下身看了看徐选的脸色,摸了摸心跳,然后解开了他的上衣,露出胸口开始作人工呼吸。 周围人都看傻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死了的男人……我的天……” “这到底是谁?” “徐兄都已经死了,绝不能让他的尸首被人侮辱!” 几个人就要上前把白宋拖开,柴县令却一步上前拦住众人。 “不要影响他,他是在救人。” “救人?” “怎么可能?都已经没气了,怎么可能把人救活?” “就是,薛神医都已经说没救了,难道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比薛神医厉害?” 没人知道白宋在干什么,但两个男人嘴对嘴地吹气,实在是太怪异了。 小翠把脸躲在了小姐背后,露出一支眼睛偷偷看着,总觉得有些丢人。 “小姐,姑爷在干什么?快叫他回来。” 香儿也是微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廉耻!”郑凉秋低喝一声,把脸扭到了别处,然后又对身边的薛神医问,“薛神医,您可见过如此医治之法?” 薛神医笑道:“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医治之法,况且人都已经死了,即便有灵丹妙药,也不见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况且他根本没用任何药物。” “香儿,你听,薛神医都这么……” 话没说完,只听前方人群一声惊呼。 “啊!” “活了!真的活了!” 本已没了呼吸的徐选,在白宋接连地吹气和按压胸口下,忽然打了个摆子,瞬间坐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天哪!真的起死回生了?这是为什么?” “这小子难不成会什么妖法?”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白宋心里却是无语。 人工呼吸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些人居然都说死了? 这些文人不懂也罢了,那什么薛神医也不懂? 这样的人都能当神医? 白宋没理会周围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将徐选拉起来:“没事了。” “咳咳咳……”徐选还在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看着白宋,眼中尽是悲凉,“你……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我一心寻死,已无求生之念。” “真是可笑。”白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就是那个大闹小岁评,却又灰头土脸离开的那个徐选吧。” 徐选听了低下头,面露恨色,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离开小岁评后受了不少羞辱,这些寒士都认为你给寒门丢了人,所以想不开要寻死?” “哼!”徐选冷哼一声,带着恨意扫一眼四周,“我只恨振兴寒门无望,如此庶子,不足与谋!我徐选一人难撑天下,士族之内,却有惊世之才,一介纨绔,却能作出那种诗词,我……我徐选苦读文章十余栽,活着活着还有何意义?” 白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若此子因那两首诗而备受打击而选择轻生,岂不是跟自己有关? “一两首诗而已,改变不了什么。振兴寒门,靠的不是一两首诗,靠的是时局,是眼界,是智谋。” 说着,白宋放低了声音,“不要灰心,属于寒门的时代已经来了,士族终将没落,你只要好好活着,终有抓住机会的那一日。” 徐选目光有些闪动,看着白宋:“不知兄台是何来历?为何如此笃定?” “林家赘婿,寒门白宋。” “林家……寒门……” “记住,人活于世,除了生死,皆是小事。不要在轻生了,两首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寒门的诗作不见得比士族的差。比如: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听着,徐选表情越发惊骇,看着白宋如见神明,惊讶之余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白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嘘……不要对寒门失去希望。” “白兄有惊天地之才,却屈身于林府。我徐选不过受一时之辱,便要寻死轻生。与白兄相比,徐某真是无地自容。只是徐选空有一生抱负,却苦投报无门。” “为何不参加科举?” “即便高中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下发边地,落个闲职。” “你错了,当今皇上极重科举,之后几年,科举前列必受重用,待你高中状元之时,便是你一展抱负之日。” 徐选听罢,眼中闪光,对白宋深鞠一躬:“白兄,多谢指点迷津,他日若能重逢,徐选必当报答今日之恩。” “这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人不解,小声说着。 白宋与徐选交谈许久,其间内容无人知晓。 “或许是在开导吧……” “呵,想那徐选往昔是何等的狂傲?不把士族放在眼中,亦不把天下寒门放在眼中。他有今日之辱,乃是他咎由自取,以他的心气,今日寻死乃是情理之中。” 议论间,徐选忽然正视众人,对众人拱手拘礼:“各位,我徐选多有惊扰,实属抱歉。日后绝不会在轻言生死。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徐选在此别过,各位珍重。” “徐选,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徐选一转身,不再停留,徒步往官道上走去,只是在走时高喊了一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哈哈哈……” “这诗句……” “这徐选莫不是疯了?你管的诗句干什么?” 正文 第75章 青山有梅庄 人潮平息,逐渐散去。 白宋回到香儿身边。 香儿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哪儿来的妙法救人?” “嘿嘿……自有仙人指点。” 小翠在一边喊道:“姑爷,你可真有本事,比那些‘神医’可强多了。” 说完,还不忘嘲讽地瞥了一眼薛神医。 郑凉秋眉头轻皱,看了看薛神医。 薛神医急忙解释:“郑小姐,老夫学的都是正统医道,不似他那么多歪门邪术。” 郑凉秋心有不悦,不再搭理。 今日游山,刚出城就遇到了一堆破事儿。 有人受伤,有人狼狈,这些人自然先一步回到城中处理。 人少了许多,香儿上前问林寻:“弟弟,今日多事,不如就回去算了。” 林寻意气风发:“这有什么?那些不便去的就不去,我们自行去游玩便是。人家梅园庄的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公子哥们并不觉得打一架有什么影响,反倒更加热情。 见大家热情高涨,林香儿也不便多说。 倒是有几家小姐被吓到了,借口身子不适,返回城中。 有几家小姐走了,空了一辆马车出来。 白宋也有了位子。 少了人,队伍没那么嘈杂,反倒更舒适。 队伍重新出发,很快就到了小青山。 小青山也算是邙县一带唯一的旅游景点,山中有个梅园庄,盛产梅花。 更是处难得的闲雅之所,平日里也是接待一些身份不凡的公子小姐。 小岁评期间在这里供士族的公子小姐游玩最合适不过。 马车走山道,车里变得颠簸了许多。 香儿依旧跟着郑家小姐,只有小翠陪着白宋。 小姑娘在车里被晃得不行,揪着白宋的隔壁,抱得死死的,还一边说着梅园庄的故事:“姑爷,你知道吗?梅园庄的庄主可是个极漂亮的妇人呢。”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小翠也是听说,还从来没见过,不晓得有没有小姐好看。” “天下就没有比香儿好看的女人!” 小翠咯咯一笑:“姑爷,你想什么呢!人家是有夫之妇,不过听说丈夫死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改嫁。幽州好多公子都想要娶她的,给了不晓得好多好处,可人家都不屑一顾呢。” 说着,小翠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咱林家就有哪位公子喜欢这梅园庄的庄主,多年求好不得,前不久居然潜入庄中意图强暴,结果被梅园庄的人打得半死。” “啥?还有这事儿?到底谁啊?”白宋忽然来了兴趣。 “小翠也不知道,小姐都不给人家说哩。” “听你这么一说,待会儿倒是要看看这梅园庄庄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 所谓小青山,便是山不高,从山脚到半山并不需多少时间。 一下车,一座藏在山林间的庄园一角便映入眼帘。 高耸的院墙后,依稀能见几支梅花出墙,以及更远处雕梁画栋的高层阁楼。 虽只能见阁楼一角,但却显示出与邙县内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不仅仅是贵气逼人,而是和县城建筑的古板庄中截然不同,有一种更精致的美。 只看庄园一角,便能想象出庄子的主人是个区于寻常的女子。 梅花香淡,藏在风中,冷风虽是袭人,却给人一神清气爽的感觉。 众人停下,还没进入园中,便有多人忍不住感叹:“山中宁静,连风也比城中有不同。” 小翠跳下车,难得出城来玩,很是兴奋,挥着小手叫嚷着:“姑爷,你快点儿,小姐都进去了。” 白宋下了车,远远地看到香儿在入庄的门口回头张望,看到白宋之后给了个眼神,方才被郑凉秋拉着进去了。 今日的梅园庄也是多有准备,一直心心念念的梅园庄庄主也在门前亲自迎接。 白宋好奇,拉着小翠就往前面走,他倒是不在庄主长得如何,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林家的公子对人家寡妇有歹意。 今日来的林家公子有四个。 林寻、林有为、林恒志、林旭。 庄主在前面给每个人行礼示意,见到了仇人肯定表情会变。 但白宋没想到,等林家四位公子都进去了,庄主妇人却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满脸含笑。 “小翠,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 “就是强暴那事儿。” “肯定是真的啊。” “为什么……” 白宋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个柔媚的女声:“这位公子?” 寻着声音,原来是庄主在给自己说话。 前面的人都已经进去了,只有白宋一人在外面发愣。 “啊……” 白宋傻乎乎地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庄主的容貌。 这妇人还真是与众不同,衣着多带男相,即便是接待各家公子,依旧不施粉黛,唯独保留着妇人的发饰。 看着扮相有点儿不符,但五官极其精美,搭配适宜,找不出分毫偏差,感觉若施了粉黛,反倒会破了眼前美感。 若此妇人扮作男装,估计要比在场所有的公子哥都还俊俏。 可偏生了一副娇柔的嗓音,软绵绵的,如低落的晨露一般晶莹剔透,比女人还要女人。 相貌和声音的反差比较,直勾得人心痒痒,也难怪会有各家公子想要娶这妇人。 对年轻的公子哥们,这样的妇人远比闺中小姐更显滋味,更添幻想。 小翠在后面掐了白宋一把:“姑爷,你眼珠子快掉了!” “额……”白宋尴尬地拱了拱手,赶紧收回眼神,擦了擦口水。 妇人习以为常,笑了笑,反问一句:“这是哪家公子啊?” “这是我家姑爷!林家小姐的相公。” “哦……”妇人一副恍然姿态,眼光一点,叫人浮想联翩。 白宋赶紧进去,小翠在后面咯咯笑着:“姑爷,我说过好看的嘛!” 白宋意犹未尽,回头又瞧了一眼,正待说话,回头看见香儿面前多了个面生的男人。 赶紧丢了遐想,丢下小翠快步走了上去。 “表妹,听闻你最喜赏花,不如我们先去梅园中看看。” 说话的是林有为,此次游山,本就是给各家子弟增进感情的。 所以男男女女无需避讳什么。 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小姐,一进庄园就被各家公子给围住了。 倒是如香儿这般的新妇,有人来搭讪还是少见。 香儿皱皱眉头,正待说话,不想身边的郑凉秋却抢先说话:“正好,昨日知晓的林寻公子的才学,还没见识过林有为公子的学识,难得相伴,不如一道游园。” “姐姐……这……这不好吧……我家相公他……” “左一句相公,有一句相公!到底是你家相公重要,还是我这个姐姐重要。” “这……” “姐姐不管,今日之后,姐姐便要离开邙县,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今日既然是来游山的,那你便不要再想着你的相公,安心陪着姐姐如何?” “可是……” “可是什么?你的宝贝相公不是已有小丫鬟陪着了?你在这般推脱,姐姐可要生气了。” “香儿!” 白宋终于赶到,见香儿面露难色,疑问:“香儿,你怎么了?” 香儿到了白宋跟前,小声说:“姐姐要我陪她游园,又不喜你跟着……相公,今日你就让小翠陪着……” 香儿有些心虚,故意甜甜地叫了一声相公。 这一声相公叫到了白宋心坎儿,美滋滋地。 当即作好爽状:“香儿你放心的玩去,相公可不是个醋罐子,那个姓郑的过了今日就走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是……” 说着,白宋看了看一边的林有为。 香儿脸一红,小声解释:“林表哥有意亲近郑姐姐,故而一道。” 白宋听了,更放心了:“去吧,去吧,我跟小翠玩。” “小翠,盯着姑爷,不要闯祸。” “嗯。”小翠开心应着,转身就抓着姑爷的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 小妮子注意到院中多有果脯点心,原来是饿了,拉着白宋到了桌前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姑爷,你尝尝你这个绿豆糕。” “姑爷,你别吃那个,不好吃,尝尝这个。” “姑爷,你别看着小翠吃,你也吃嘛。” 小翠絮叨地很,若不是个小姑娘,早就把白宋念叨得心烦了。 周围的人走走停停,白宋却跟个小丫鬟活在两人的世界里,没人打扰,自得安逸。 小翠喝了口酒,啐了一下,嫌弃地丢在了一边。 “难喝死了,比姑爷的酒差了太多。” 白宋苦笑,心说你丫的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酒? 那是茅台,这年头的酒能比吗? 本以为是两人在自娱自乐。 忽然面前多了一人,那梅园庄庄主坐到桌前,好奇询问:“哦?小姑娘,这可是梅园庄独有的梅花酿,整个幽州都是买不到的好酒,居然是难喝死了?不知姑娘平日喝的是什么酒?” 小翠一愣,看着对方,认真地说:“这可不是我乱说,姑爷的酒比你梅园庄的酒好多了。要是把姑爷的酒往这儿一放,你们家摆出来的酒就一点味儿都没了。” 梅园庄庄主倒是不信,淡淡地看了看白宋。 白宋将手里的绿豆糕塞到了小翠嘴里:“闭上你的臭嘴,没人说你是哑巴。” 正文 第76章 梅园一景 闲话两句。 白宋遇顺着话锋代问一下这美妇人的名字,也不知是否唐突。 话为出口,这位庄主便含笑走了,没留下多余的话。 小翠还一本正经地想要解释,好生说说姑爷的酒是何种滋味。 白宋轻轻拍了小妮子一把,示意她别说了。 小翠嘟着嘴,小声嘀咕:“哼,都说了姑爷的酒更好,还不愿意听了。” 白宋不搭,心里多有苦笑。 人家是一庄之主,眼下这么多年轻的贵公子等着招呼,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丫鬟和一个赘婿身上? 今日备受瞩目者,自然是林寻林少爷。 昨日之诗堪称奇绝,说是震古烁今也不为过。 如今还是诗作尚未传开,他日传遍大唐之境,林大公子的才名必然震慑天下。 那时候,林大公子就是名动天下的名人,现在不抓紧追捧,过些时日怕是高攀不起了。 人生在世,总逃不过一句名利。 眼前能与林大公子亲近,日后也能沾点儿荣光。 便是以往跟林寻不对付之人,今日也都簇拥身侧,美言不断。 今入梅园,首要之事便是赏梅。 先前香儿随着一行人先入了园中,随后的林寻被众人围着,磨磨蹭蹭许久才是入内。 “林兄,今日在这梅园之中,眼前寒梅满园,奇景非常,以林兄之大才,必是少不了即兴而作了。我等是难得的机缘,能亲眼见证林兄的旷世奇作,我们也俱感荣焉。” “极是极是!林兄定要作诗才行,不然我等都不好开口了。” 林寻前一秒还意气风发,一听要作诗,脸上多有慌乱。 周围公子却是没有注意,随后来的美妇人也热情邀约:“林公子,今日若能在梅园庄中赋诗一首,我这梅园庄也必当蓬荜生辉。” 林寻汗如雨下,吞吐解释:“这个……这个……诗词一道,要有感而发。若心中无感……这……这也没法作诗出来。” “哎,这个我们懂,不急不急,且往这梅园中走走,看看园中景致,自然能有所悟。” “对对对,林兄,我们先去梅园转转。” “诶诶诶,你们……你们别推我啊!” 林寻被人推着挪步往前,林寻则抵着众人的力道,竭力往后看。 可算是见到了还在偷食的白宋和小翠,便急忙说道:“诸位稍后,我有些饿了,待我取些糕点。” 说着,林寻挤开了众人走到白宋跟前,磨磨蹭蹭选着糕点,却又大汗淋漓地朝白宋投来求助的目光:“姐夫!姐夫救我!” 白宋眼光一抬:“怎么救你?” “那……那《唐诗三百首》。” 这林寻倒也知晓昨夜白宋和父亲的对话,更知道那诗作是白宋从梦中仙书中所得。 别人不信《唐诗三百首》之说。 他林寻却是深信不疑。 除了自仙梦之中得来,何人能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作品? “姐夫,他们要我作诗,我实在想不出来……” 林寻语气何其真切,与以往和白宋争锋相对时判若两人,哀求之中带着哭腔,先前有多傲慢,眼前便有多焦虑。 小翠咯咯一笑:“姑爷,可别告诉他。昨日姑爷明明给了你一篇文章,你为何把那文章给略去了,独独选了后面的诗作。” 林寻恨不得咬这小妮子一口,却又只能强压心中愤懑,解释道:“姐夫,我看那文章写得平平无奇,全无那些诗作惊艳。” 噗! 白宋呛了一口,老脸一红,眼中有些恼火。 昨日白宋交给小翠的除了诗,还有一篇写酒的文章。 白宋考虑的是不要让这小子借后人诗作引起得过大的轰动,所以就借着自己的见识,从记忆中的古文中东拼西凑,照着自己的想法写了一篇文章。 照白宋所想,就自己写的那篇文章,用来震慑一群酸腐书生是足够了。 没想到这屁大点儿的小子居然看不上自己的作品,居然被无视了! 白宋脸色难看,林寻不知所以。 后面的公子哥们多有不耐,大声催促着。 林寻更急了,抓着白宋的胳膊,死也不放。 白宋看着好笑,回想出城时这小子曾主动让马。 就念这小子识时务,白宋也不想过于为难他,恭喜下身,指着梅园墙角的一支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林寻一愣,面含激动之色,尚未反应,已被后面来的公子哥们拖着走了。 这林寻乃少年心性,心中不藏事,听了白宋的诗,激动得面红耳赤,死命地甩开众人拖拽,大吼一声:“都松手!”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林寻如此反常,疑惑问道:“林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林兄,想到什么了?” “诗!诗!我有了!” “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看不知雪,是有暗香来。” 这林寻听白宋说了一遍,关键之处没有听清,短短二十字,自己都错了好几个。 好在这厮东拼西凑,还算将诗作保存完整,却也少了几分意境。 但即便如此,此诗一出口,周围所有的人都惊骇到无法言表。 几番思量,越品越觉得诗中有妙味。 “好啊!遥看不是雪,是有暗香来。妙极妙极!” “林公子果然是诗仙下凡,须臾之间又是一首传世经典。这一首《梅花》之后,我等便不敢在妄自赋诗了。” “单凭这一首诗,我们便不虚此行啊。” “林公子高才!” 这一下,林寻身边追捧之人更为卖力。 没人还记得林公子纨绔之名,以往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风流和不拘一格。 如此大才,便是放的屁那也是香的。 “来人,将林公子的视作记录下来,然后寻巧匠雕刻成碑文,立于庄园门口。” 美妇人严肃说道,然后含笑迎了上去。 “林公子之才,世所罕见,民妇素来敬仰有才之人。这梅园庄平日里不待客,但民妇愿为林公子破例,只要林公子愿意,这梅园庄的门随时都能为林公子打开。” 众人听了,无不羡艳。 这美艳的庄主如此说了,岂不是有意给林公子机会? 无数人都抱不回的美人儿,今日怕是要被林公子给得手了。 林寻身侧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小翠在一边听着撅着小嘴:“什么嘛,明明是姑爷的诗。姑爷,你再写一首更好的,叫他们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才子。” “虚名而已,争它作甚?再说了,我本就借他人之作,不便居功。若能借林寻之口,让这许多惊世骇俗的诗作流传于世,倒也不埋没了这些好诗。” “对!咱们不要虚名。”小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要姑爷和小姐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小翠不想在听那些公子哥们说着肉麻吹捧的话,拉起姑爷,小跑着挤进了梅园之中。 都说梅花香淡。 今一入梅园便是扑鼻的花香传来。 窜入眼帘的各式梅树层层叠叠,交错呼应。 寒风中轻颤的梅花更是尽显风姿,点缀枝头。或浓或淡,或聚或散,如天上仙子随意洒下的一片生机,毫无规律地四溢生长在这一片不见尽头的天地里。 常言梅花有君子之风,不畏严寒,傲雪而立。 但这梅园中的梅花颜色不一,争奇斗艳,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姿态万千,叫人目不暇接。 风一吹,满园都是散落的花瓣,带着梅花独有的香味儿,又叫人心旷神怡。 人在其中,宛如步入画卷,便是地面雪下压着的点点青草也有着诗画一样的意境。 本以为游园赏景多时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今白宋见了,能在如此景致的园林中散步,也是一种心驰神往的享受。 白宋一看有些痴了,驻足花前,忽然有些的体会古人的诗意。 小翠似也没来过这里,见了眼前花海树林,兴奋地冲到了飘着花瓣的风中,欢喜地捧着地上的花瓣往天上撒。 “哈!好多花呀!姑爷,你快看,好多花呢!” “哇!哇……” 小妮子就是这园中精灵,漫无目的地在园中欢脱,身边围绕的花瓣雨更显这姑娘的灵气。 有了小妮子的加入,让这略显单调的画卷多了些生动。 当然,这满园的梅花也撑得这如花蕾的小姑娘更好看了。 白宋看着,心下有些踌躇,捏着下巴细细品味着:“也不知这妮子长成以后又是怎样的身段,不知还不会如现在这样在花中放肆。” “哎呀!” 忽然间一声惊呼。 欢脱的小丫头似乎撞到了什么人,一下摔在了地上。 “哪儿来的狗奴才!”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一道树帘子后面传出。 小翠摔得有些痛,拧着眉头吃力地从地上起来,似乎膝盖受了伤,吃不上力,险些再次跌倒。 可小妮子很倔,硬撑着还是站直了,不知见了是谁,赶紧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小莲,给我掌嘴!” 白宋没看到说话的人,却见一个横眉冷目的不知名丫鬟到了小翠面前。 “啪!” 脆生生的一巴掌,打得小姑娘一个趔趄,又跪在了地上。 正文 第77章 那恶人 小翠膝盖真的受伤了,这一巴掌打下去,膝盖有些吃不上劲儿,怎么都站不起来,痛得小妮子眼泪在框里面打转。 一个高傲的女人从树后走出,高高在上地站在小翠跟前。 先前打小翠的丫鬟弓着身子轻轻拍打着女人身上的沙子。 “一个贱婢,居然敢在这么多主子面前大呼小叫,你家主人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卑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那家的?” “林家,我家小姐是林香儿。” “哦……原来是林香儿的婢女,那就更好办了!给我再打!” 女人的丫鬟一听,转身过来又抡起了巴掌,忽地一下就朝着小翠的脸上招呼。 “啪!” 又是一声刺耳的脆响! 不过…… 这一次捂着脸的却是打人的丫鬟。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那丫鬟鼻血都出来了,人也被打懵了。 “谁……谁打我?!” 没人回答,但白宋却已经将倒地的小翠横抱在了怀中。 “你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女人见了白宋,狠声发问。 “我管你是谁?!这丫头是我的,你敢打她,老子就打你!” 白宋怒火中烧,凶得像是要吃人的饿狼。 怀里小翠脸上腿上都痛得要命,但她都死咬着牙没哭。 可一听姑爷的话,又见了姑爷那般凶神恶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哗一下子就出来了。 “姑爷……好痛……呜呜……” 白宋看了怀里的小丫头,气得腮帮子直抖。 面前的女人都没反应,白宋一挥左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那女人脸上。 因抱着小翠,手上不好发力,但这一下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没有声响。 即便没有任何声响,这一下还是将女人打疯了,尖叫一声,咆哮起来。 “你敢打我?我是郑家的小姐!你敢在幽州地界打郑家的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这郑家小姐如发疯的猫一样朝着白宋扑过去。 白宋一瞪眼:“老子打的就是郑家的人!” 这小姐显然是刁蛮惯了,没遇过白宋这等毫不讲理的主。 这一瞪眼,把这小姐吓住了,停下脚,哭着大喊:“来人!来人!快来收拾这恶徒!” 郑家小姐一闹腾,周围大部分人都听着声音赶来了。 香儿一行人离这边很近,很快就到了白宋这边。 “怎么了?” “那婆娘打小翠,我便打了她。”白宋恶狠狠道。 小翠躺在姑爷怀里,眼泪汪汪:“小姐……” 香儿见那小姐,眉头轻皱:“那是郑姐姐的表姐……你不该如此莽撞的。” “小翠都受伤了!这是你丫鬟!”白宋有些生气,觉得香儿现在不该义愤填膺吗? “我知道!但是……那是郑家……” “他家少爷我都敢打,何况一个小姐!”白宋不屑道。 围拢的人渐渐多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人群中间,被打的郑家小姐还在地上哭嚎:“快把那人抓起来,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有人敢打郑家的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郑凉秋脸色不好,气愤地走到白宋跟前:“简直就是个匪类,堂堂男子汉,居然对一姑娘动手。” “我打的是疯婆子!” “郑凉秋,你也听到了!他在侮辱郑家!我一定要让叔伯出面,把这厮给打死!到底是谁!谁这么大胆?!” 身边丫鬟小声道:“好像是林家的赘婿。” “没天理了!区区赘婿就能打女人,我要上衙门去告状!呜呜……我不活了!” 郑凉秋脸色铁青,被打的是她表姐,也是郑家宗亲。 “香儿,此事你要给个交代。” 白宋还想说什么,却被香儿阻拦。 “哎呀,算我求你了,别再惹事了。你先去旁边看看小翠,剩下的交给我。” 白宋心中不服,可见香儿都快急哭了,方才忍着没有多嘴。 香儿追到郑凉秋的身边,连声道歉:“姐姐,是我不好!咱们别把事情闹大了,如此你我父亲的脸上又要不好看了。” “你的好相公,何其蛮横!打了我弟弟不说,今日又打了我姐姐!方才在与他理论,莫不是要连我一起打?” “好姐姐……你自己也说了,他连你弟弟都敢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做?今日好好的游玩,不要因此小事而闹出了不快,影响了大家的心情。我家相公也是见丫鬟被欺负,心中不忿。待会儿我给那位郑姐姐斟酒陪个不是……姐姐看如何?” 郑凉秋愤愤一甩手:“今日之事乃顾全大局,还有就是看在香儿你的面子上!” 说完,郑凉秋转身回到了自家表姐身前。 这位表姐还在哭闹:“我不活了!郑家小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郑凉秋压着声音:“好了,待会儿林小姐给你斟酒赔罪。” “郑凉秋!你再说一遍试试?我被打了,斟酒赔罪就算了?郑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不然,你还要如何?” “要把那恶棍给打一顿!否则难消我心中之恨。” “那是恶人!我弟弟尚在林府养伤,你不知道?他连郑行知都敢打,你还要与他闹?你是不是嫌不够惨?” 郑家小姐一听,顿时愣住了。 只是觉得林家赘婿有些耳熟,却忘了那便是殴打郑家少爷的狂徒! 她只是郑家的旁支。 郑行知乃是郑家嫡子。 那赘婿把郑行知都打了,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 自己是个什么分量? 郑家小姐忽然一阵后怕,赶紧收了声音,起身拍了拍尘土:“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他斟酒,这这这……这事儿算了。” 另一边,白宋将小翠抱着到了院里深处的小亭下。 先是宠溺地摸了摸头,然后小声问:“哪儿痛?” 小翠擦擦眼泪,躺着仰着看着:“脸上,膝盖……” 说着,又闭着眼睛,挽起了裤腿。 棉裤擦着伤口,有些痛,小身子抖得厉害。 小翠的膝盖擦破了皮,关键有些肿。 白宋拧着眉:“小问题,姑爷给你揉一揉,只要气顺了就能消肿,过一天就不痛了。” “嗯!”小翠小声应着,顺势将小脸塞进了姑爷的怀里。 白宋的手法很好,小翠很快就往了自己的伤势,感觉这般被姑爷抱着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要是能美美地睡一觉就好了。 还没等小妮子感受够,白宋就拍拍她:“看看脸呢。” 小妮子一扭头,鼓着腮帮子给姑爷看。 小小的脸蛋儿还挂着一道五指印,显得小丫头越发可怜。 “哎,没事儿的,这脸上就只有等慢慢消了。你起身试试,看看能不能走。” “嗯~”拖着长长的尾音,小翠在白宋的怀中撒起娇来,“姑爷,你再帮人家揉揉嘛,揉揉脸也可以。” “你起不起来?” “不起来,不想起来,暖和。” 白宋往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一下就糊在小翠的脸上。 “啊!” 小翠惊叫一声,挣扎着起身,瞪着一双眸子:“姑爷,你干什么?!” “口水能消毒去肿,可以让你恢复得快些。” “哎呀,恶心死了!” 小翠嫌弃地擦着小脸儿,一瘸一拐离得远远的。 “过来,姑爷帮你揉揉。” “不要!姑爷你真恶心!” “小翠。”林香儿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小姐……” 小翠收敛了情绪,委屈地低下了头。 林香儿难得露出怒意,瞪着小翠:“事情皆因你而起。” “小姐,小翠以后不敢了。” “香儿,你说她干嘛?都是那郑家小姐不是个东西。” “嘘,你说话何时能收敛一些。” “哎,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 林香儿坐到了白宋身边:“郑家那边已经说好了,不会再传扬先前的事。” 白宋皱了皱鼻子:“香儿,你喝了酒?” “给郑家的姐姐赔了个不是。” 白宋没有再说,见香儿如此,心中少有的觉得自己做得不妥。 自己是爆发了心中不爽,却让小香儿去陪酒道歉? 男人发狠不是这样发的。 “香儿,以后……以后我会克制的。” “嗯。”香儿似乎不胜酒力,声音有些力不从心。 “累了吗?” “没。” “那你跟她们游园去吧,我就在这小亭,不会给人起冲突了。” 香儿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与你一起吧,没我看着,估计也少有人能制得住你的臭脾气。” 两人肩并肩靠在小亭石凳上,白宋很自然地将香儿搂在怀中。 一个小小的亭子,就像是小园之中的另一处小天地,管他外面纷纷扰扰,只有香儿作伴。 心里就多了些安稳。 白宋笑着:“怎么香儿就觉得自己能制住我的臭脾气?” 香儿脸蛋儿微红,也不知怎么回答,同样笑了,笑得何其自然。 “咳咳……” 亭外传来一声轻咳。 白宋有些烦,总有人不知趣要打破和谐美好的画面。 林有为对林香儿拱了拱手,却扫了一眼白宋:“表妹,你们虽是夫妻,但在这众目睽睽下勾肩搭背,怕是有些不妥吧。” 香儿脸一红,赶紧起身,躲开白宋怀抱。 白宋想着要不是答应了香儿不惹事,这会儿指定有给对方怼了过去。 正文 第78章 旧情诗 不远处,林寻在众人追捧之下缓缓行来。 林有为忽然扯开的嗓音:“我林家之人皆是善诗文者,前方一路行来,各家人都有诗作。虽不及林寻诗作那般惊艳,但也算是闲暇之余的一点乐趣。这许多人中,唯独就表妹的夫婿尚未作诗,即便是轮着也该让这位妹夫来显露一二吧。” 这林有为定是有意为之,故意选在人群行来的路上。 他这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下众人以林寻为主,有林寻诗作珠玉在前,各位公子哥也耐不住诗性,不论好坏都有诗作吟诵。 大家性质正高,呼听林有为这么一声,顿时来了兴致。 林家少爷的才学是毋庸置疑了,但林家赘婿会是如何? 两者身份的不同,给看热闹的人带来了不小的期待。 各家的公子哥们一直吹捧林寻心里也不是个味儿,总需要人来踩一踩方能平衡内心。 况且这个赘婿凶名在外,靠着蛮力是不能占便宜的,若能在文采上灭一灭这恶徒的威风,倒也算是找回了一分面子。 尤其是先前被白宋打过的郑家小姐,心中苦闷又不敢作对,正巧借着作诗的由头让他难堪。 “就是,都说林家之人各个都是才子,即便是林家赘婿,也该有所作为才行。不然,怕是林家小姐脸上也无光吧?” “听说这赘婿出生寒门,而且也是个书生。想昨日那些寒门书生是何等的嚣张跋扈,那今日白兄就更应该有所表现对吧?” “对对对……白宋,话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来一首,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林有为又热情地补充了一句。 白宋听得直皱眉头,也想不出何处惹得这林有为了,今日为何要针对自己? 香儿有些着急,回头看着白宋,见白宋正要说话,又赶紧回到了白宋身边。 “忍忍吧,算为了林家,为了我……” “忍?怎么忍?我若不表现一下,他们会让过我吗?” “各家公子明面上虽是恭贺弟弟作出好诗,实则心中多有妒忌。倘若你在众人面前再出风头,日后林家怕是要处处受人提防。” “……”白宋一愣,感觉香儿的话跟心中所想略有不同。 白宋原以为香儿担心自己作不出诗来,这么一听,媳妇儿是怕自己作出来的诗太好,让别家对林家心生忌惮? “香儿,你相信我能在此大出风头?” “当然,林寻的诗作皆是出自你口,今日让你作诗,万一又出什么惊世之作,岂不把他们都吓死了去?林家有一个天才少爷就足够了,若再有个诗神女婿……肯定遭人妒忌。” “哈哈……”白宋一笑,“未曾想香儿竟如此信任于我,就凭这一点,今日不管他们如何惹事儿,我都愿意为了香儿而忍受。” 香儿淡淡一笑,小声道了声“谢谢”。 周围众人却不知这两人在议论什么,见白宋久久没有反应。 林有为断定是白宋胸中无墨,更是恣无忌惮:“怎么?堂堂林家赘婿,不会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吧?你可是我们林家的人,不管诗作好坏,总要有所表现才对。我以对众人夸下海口,说林家之中无一人不会作诗。白宋,你是故意要我下不来台吗?” “赘婿而已,林兄,你也不要太过当真。出生寒门,自当没读过多少诗书,写不出来诗,也不足为奇。” 周围几人一唱一和,不断逼着白宋。 只是白宋有了香儿的宽慰,心里舒坦,根本不在意其他。 “白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林有为有些恼了,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听这话,白宋终于有所反应,走到了林有为的面前,低声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先去问问郑家的小子!” 见白宋带着一股狠劲儿,林有为忽然想起这厮打人的时候,连忙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们这是文人聚会,不是比武!你可别辱了斯文。” “好了!”林香儿上前拉开了白宋,对林有为说,“我家相公不喜作诗,你别咄咄相逼了。” “不喜?是作不出来吧?” 白宋呵呵一笑:“行行行,作不出来,作不出来,你满意了?” “你!” 白宋的不在意让林有为很郁闷。 但这情形却激怒了林寻:“姐夫,你就作一首给他们瞧瞧,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子。” 林寻知道白宋的本事,至少那《唐诗三百首》是真的。 作诗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为什么要如此隐忍? 白宋还是那样,为了媳妇儿,说了不出风头,就是不出风头。 见白宋实在不接招,众人也举得无趣。 “林兄,不要再逼人了。谁都知道你对林香儿有些情谊,自然对这个赘婿多有怨念。但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也不必耿耿于怀。他只是一个寒门,不会作诗很正常。” 林有为扫了一眼林香儿,再看白宋时也不再藏匿心中恨意。 这林有为一早便对林香儿生有爱慕之心,在林寻之前,亦有林家第一才子的美名。 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香儿表妹迟早都是自己的人。 没想到林香儿一场大病彻底改变了一切,自己爱慕的女人竟被一个寒门赘婿捷足先登。 这份恨意藏在心中许久,先前与香儿游园,更是备受打击,所以才有方才咄咄逼人。 林有为心有不甘,冷笑一声:“哼!寒门不会作诗很正常?我可不信!在场的可不止这一位寒门!” “不止这一位?” 众人略有不解。 今日来幽州士族子弟聚会,这赘婿已是特例,哪儿还有寒门? 倒是还有一个马尤,不过在山下乱战的时候被人打得最惨,如今已经返回邙县医治去了。 难道还有寒门? 林有为一笑,大喊了一声:“徐方圆,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人群中偷偷看林家小姐!既然是旧情人,那就大大方方站出来!” “徐方圆?徐方圆是谁?” 众人左右看着,忽然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书生满脸通红,鬼鬼祟祟。 “难道你是徐方圆?” 有人问他,这人方才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小生正是徐方圆。” 原来这徐方圆便是夏家赘婿。 夏家便是夏家酒庄的夏家,赞助了诗会,夏家小姐就让自己相公参加此次难得的文人聚会,这是无可厚非的。 夏家出了钱,提任何条件都没问题。 人家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给自家的姑爷镀镀金,以后也算是跟幽州名流有过交集的文人了。 但是这徐方圆有些过于拘谨,在人群之中像个隐形人,没人注意到。 而这人也根本不在意什么诗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香儿身上。 本想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林小姐就够了,谁知被人当众喊了名字,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 林有为笑着走到徐方圆面前,大方地搭住他的肩膀,更大声地对众人道:“各位可能不知道吧?这位徐公子也是寒门,也是赘婿,同时跟林香儿那是两情相悦。” “嚯!” 人群一阵骚动,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香儿。 “难怪这林小姐喜欢寒门,原来一早就是如此偏好。” 林香儿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呵斥一声:“林有为,你适可而止!” “别着急嘛!以前追求你时,你不是一口一个徐公子吗?今日怎么却不敢承认了?” “你……” 林香儿大急,几乎就要冲上前去。 白宋在身后轻轻一拉,摇摇头:“我倒是要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林香儿小手紧扣,真像叫相公狠狠地打这混球,却终是开不了口。 林有为盯着白宋,就怕这厮动手打人,见他没有动静,还以为是当下人多,白宋不敢乱来,更加有恃无恐。 “这位徐公子可是个多情的才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曾为林香儿立誓要考取功名。那一首定情诗写得可是言简意赅,气度非凡啊。谁说寒门不会作诗?我第一个不信。徐兄,我得是也不是?” 徐方圆表情凝重,身子有些哆嗦,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林小姐躲在别的男人怀中落泪,心里不是滋味,更难得有了怒火。 徐方圆没说话,低着头,手攥成了拳头。 “到底什么诗?”有人问到。 徐方圆还是没说。 但林有为高声诵道:“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 此诗一出,香儿唯有泪涌,小身板僵在白宋怀里,无话可说,只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也不知向谁说的,只叫白宋越发心痛。 白宋压着心中之火,尽量温柔地抽出了香儿随身的手绢,轻轻替她抹泪。 这时,白宋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激动, 不是因为不敢动手。 只因林有为之作为已让白宋不满足于揍的其一顿。 这人必须要付出代价,且不能被人发现。 而林有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真正触怒了面前的恶人,依旧在众人跟前叫嚣:“各位品一品,这寒门确实才学,这鱼水共情的比喻用的妙极,谁是鱼,谁是水?好一个如鱼得水!哈哈哈……” 正文 第79章 真情诗 “这是写给林小姐的诗?” 有人忍不住问道。 诗中之意明显,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对谁写的。 不过嘛,这写诗的人也算用情颇深。 再看那徐方圆时,众人眼神也有了变化。 林有为拍打着徐方圆的肩膀:“自己说说吧,到底是写给谁的?” “我……” 徐方圆低着头,拧眉犹豫。 林有为压低了声音:“瞧见没?你的林小姐早就变心了!这时候你还不表露心迹,一辈子也别想挽回了。” 徐方圆再看看前方,回忆往西光景,任谁都会心有不甘。 “林小姐……我……我……” 徐方圆欲言又止,但这番表情,傻子都知道是怎么的一回事。 一时间,现场哗然。 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的林大小姐,居然跟寒门书生互通款曲。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的话说完了?” 白宋忽然打断。 “呵呵……”林有为冷笑一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男人嘛,总是要点儿脸面的。” “不过一首单相思的诗罢了,能证明什么?我家香儿国色天香,自然少不了一些苍蝇蚊虫环绕其间。林苍蝇,你说是不是?” “你!”林有为脸色一变,“单相思?!这可不是单相思!可是有信物为证!” 随着话音,林有为忽然一伸手,一瞬便将白宋手里的手绢给抢了过去。 这手绢是白宋从林香儿身上抽出,先前给香儿擦了眼泪的。 林有为有所准备,白宋也没预料,一下就把手绢给抢了过去。 林有为得了手绢,更是意气风发,举着手绢对众人道:“各位,这是林香儿的贴身之物,先前一首诗,是林香儿亲手绣上去的。即便已嫁为人妇,依旧将此手绢视为珍宝。足见林大小姐之旧情未泯,林小姐亦是多情之人呐!” 满场哗然,目光相聚,所有人都盯着林香儿,感觉骇然。 林家小姐素来是最规矩的姑娘家,除了相貌极美之外,外界从未听闻其半点儿逸事。 怎么可能还跟别的男人有私情? 情况越发不对,林寻和郑凉秋都站在了香儿身前。 林寻指着林有为喝到:“林有为,你是不是疯了?张口乱咬?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林家之人?” “正因我是林家之人,才要制止如此不知廉耻的行为!” 林有为说完,富有深意地看着林香儿。 “林香儿,是你给脸不要脸,别管表哥翻脸无情。你不是心有所属了吗?且看你现在的男人如何还对你有请?又看你如何收场!” “香儿,别理他,他就是个疯子!”郑凉秋小声安慰道。 香儿摇摇头,擦了擦眼泪:“林有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手绢的确是我珍视之物,但你所说的诗作根本与我无关。” “哈哈哈,所有人都看着,还怕人不信?” “你既然如此笃定,为何不打开手绢好好看看?” “嗯?” 林有为轻咦一声,方才认真去看抢来的手绢。 那手绢上根本没有林有为口中的情诗,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十几个字和一些精致的刺绣。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这……这是什么?” 林有为懵了,看向徐方圆,心说跟想的为何不同? 徐方圆也一愣,再也不顾畏缩,一把将手绢抢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 徐方圆一直以为林小姐对自己是有请的,只是碍于成婚不好表露,但那首诗是真的,林小姐一定会视若珍宝才对! 可当徐方圆看到一条完全陌生的手绢后,心瞬间凉了。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不可能!这不是我的诗,不该会这样的!林小姐……这……这是为什么?” 林香儿还在抹泪,摇着头,没有再看徐方圆一眼:“我……我认识你!若再辱我名节,我林家定要告到官府去!” “林……林小姐……这卿卿……到底是什么?” “卿卿是什么?”白宋沉声反问,“我来告诉你吧。” 话音一顿, 白宋看看四周,带着一丝冷笑:“流水知花心,鱼水非有情。良才屈身顾,那便是卿卿。” 全场寂静。 “……”香儿身子一颤,惊愕地看着白宋,眼中泛起了崇拜的目光。 小姑娘自持小姐身份,自觉高了白宋一等。 往日重重,尽是想着如何能多照顾照顾这寒门,怕他惹事,怕他受辱,怕他为难…… 未曾想,这寒门的混子居然也有保护自己的时候。 “相公……” 躲在白宋的怀中,轻轻唤了一声视线却更模糊了。 好的诗,不需要华丽的修饰。 不过是因时而制,顺势而为。 文字是兵刃,要有力量。 诗作在恰如其分之时,便是一柄利刃。 简单二十字,单挑出来不见丝毫华美。 却在此时此刻由显震撼。 这是赤裸裸的反讽! 同时还还击了不会作诗的质疑。 落花流水并非无情。 鱼水相依亦非有请。 良才屈身下顾,那红颜便是卿卿。 有着简单的二十字作补充,前面的亲卿爱卿反倒多了些意犹未尽。 情诗? 和亲卿爱卿相比,那徐方圆的简直就是狗屁! 林有为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白宋抱着林香儿,认真地说:“我的诗,只为所爱之人而作,你们?呵……不配!” …… 一日游山,出事太多。 卿卿之后,众人兴致减去了许多。 本是要到黄昏返回,提早了两个时辰队伍开始下山。 白宋背着小翠,香儿跟在了白宋身后,看一眼手绢,又看一眼男人的背影。 这一次,小姑娘知道自家相公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手中的十几个字还以为是他调戏的话,今日见了,方知其中深情。 一看,一想,当日在马车里被他强吻,那是何等的享受? “可惜可惜!为何不叫他多亲一会儿呢?” “香儿,上马车了,你在想什么?” “啊!” 香儿惊叫一声,小脸通红,赶紧跟着郑姐姐上车。 和来时一样,白宋把小翠丢到了车里。 就听林寻在喊:“准备返程。” 忽然不知谁在叫:“等下等下!少人了!” “谁啊?” “薛神医!是薛神医不见了。” 薛神医不见了? 事情有些莫名其妙。 白宋听着消息下了车。 就听大家在议论。 “有谁看到薛神医了吗?” “先前都在队伍中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一个人走了?” “怎么可能?薛神医的年岁,徒步到城里?估计到明日都回不去。而且这里的马车没少,也没见人从庄子里面离开。” “那再找找吧。” 薛神医是真不见了,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寻找。 白宋恨其入骨,不可能费时间去找,就回到车上等着。 过了有一刻钟,几个人回到梅园庄找了一圈,跟山庄下人一起找遍了都没有看到薛神医的踪迹。 车厢外的人又聚在一起议论,说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白宋也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猜想会不会是这老东西在搞鬼? 忽然见,车厢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 白宋打开车帘,看到隐秘无人的树后面,牛大正在给白宋使眼色。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出了事,赶紧跟小翠交代一声:“我去找找那老东西。” “姑爷,你去找那个家伙干什么?” “你别管了,我没回来,别让队伍走了。” “哦。” 白宋下车,乘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到了树后面,见了牛大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牛大回答很简单:“一路跟着。” “什么事?” “姓薛的被我抓了。” “啊?” 牛大不多说,招了招手。 白宋急忙跟上。 从山路往外,走了几分钟,牛大在半山的巨石后面把薛神医给打晕在地。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试试鼻息,好在没死人。 “你这是干什么?” 牛大面露恨色:“这厮害了林小姐,还要害我,今日就要把他给弄死在这儿。恩人对此人也是恨之入骨,叫来恩人一同看着他死,也算给恩人出了一口恶气。” 白宋头大如斗,心说这人的脑回路是什么造的? “亏得你叫我一声,免得你干出蠢事!” 牛大一皱眉:“恩人是何意?” “你杀了他有什么用?” “报心头之恨!” “他都九十多的人了,即便你不杀他,他也熬不过两个年头!” “那也好过什么也不做?难道要杀了他的后辈子孙?” “天呐,你别乱搞了可好?要报仇,我有自己的打算!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这比杀了他要好得多!” “这是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之前恩人不就失算了?” “所以咱们要好好筹划,不能轻举妄动!你现在打草惊蛇,万一他溜了怎么办?” 牛大听了感觉有些道理,也变得为难起来:“那……那该当如何?” “你赶紧走,我就说找到了他,被闹出事情来。” 正说完,昏迷的薛神医忽然呻吟一声。 “哎呀,谁……谁打了老夫……” 牛大见势不对,转身就要溜。 白宋将其拉住:“都这时候了,没用了!” 果然,薛神医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两人:“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正文 第80章 公子病危 偷袭为人所查,白宋心下略慌。 牛大却毫无慌张,反倒心生狠劲,径直站在薛神医面前,冷笑一声:“老东西,你可认得我?” 薛神医年事已高,背后偷袭后脑,醒过之后任有些发懵,揉着后脑作痛之处,许久才聚焦一处。 看着牛大,薛神医为之一愣,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中显出几分惊慌。 “你……你……” “哼!很奇怪是不是?老子居然没死!不但是没死,这一身怪病却是好了!” 薛神医是老狐狸,认出牛大之后便意识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但薛神医不露丝毫的惧色,即便心知这牛大是邙县第一狠人,但他一副残躯,最不怕的就是死。 “罢了,既然是天意,老夫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吧。” “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薛神医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姿态。 牛大本想着以死作威胁,逼迫这老东西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想这老家伙根本不怕死,甚至有种解脱的味道。 想着白宋所说,牛大心里也是不甘。 “怎么?还不动手?”薛神医渐渐睁眼,扫了一眼两人,“老夫知道你们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很可惜,老夫只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根本不怕你们的威胁。要老夫死可以,但要污老夫的名誉?永远都不可能!” “老东西,你不要太得意!”牛大恨得牙痒痒,他这辈子对付过无数人,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货色。 牛大拿薛神医没有办法,回头看一眼白宋。 在牛大心里,对付这样的老狐狸,读书人应该更有办法。 白宋眉头紧皱,若能早早想到办法,何至于眼看着这老东西在面前晃荡,却毫无作为。 明知道这老东西害人不浅,且卑鄙无耻,却有力无处使,让人憋闷。 “呵呵呵……老夫现在的算是明白了,你这寒门赘婿确实是有些本事,连痨病都能根治,更通晓治疗疫病之法,属实匪夷所思。论医术,老夫不及你,但人在世间,靠的可不只是医术。老夫行走天下数十年,又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老夫作对?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薛神医自信满满,揉着后脑缓缓起身,皱了皱眉,拍拍身上尘土,继续问:“老夫这便走了,你们要杀老夫,尽可快些动手。” 说完,不顾白宋目光,摇头晃脑往山道走去。 眼看着想薛神医越走越远,牛大有些急:“恩人,难道就如此让他离开?” 白宋想了想,摆摆手:“你走吧,现在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 “哎!”牛大恨恨地一跺脚,“这老不死的!我牛大绝不让他好过!” 白宋没有再说,快步追上前,走在了薛神医身侧,挤出一个笑容,热情地将薛神医搀扶起来。 两人颇有默契,没有任何排斥。 一老一少一起回到山道队伍前,顿时引来了一众人的关注。 “薛神医回来了!” “薛神医,您怎么了?” 薛神医笑了笑:“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跤,幸好被白公子所救,让各位久等了。” “哎呀,薛神医到底要不要紧?” “不要紧,老夫自己能治,不过是皮外伤,稍作调养就好了。” 简单交代几句,薛神医便甩开白宋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白宋有些诧异,这老头子的城府当真深沉,如此事情居然闭口不提。 还担心他会对众人揭发先前之事。 薛神医什么都没说,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众人为找薛神医耽误了不少功夫,众公子都催促着赶紧返程。 白宋回到了车上,小翠立马就来抱怨:“姑爷,你管那个老东西干什么?小姐说他不是个好人!他要是摔死在外面才好呢!” 白宋拍了小妮子一巴掌:“年纪轻轻,说什么生死?” 小妮子捂着头,噘嘴不悦。 车却在这时候动了。 返回途中没有来时的心情,白宋沉闷地坐着,想着对付薛神医的办法。 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 怎么才能让世人面前撕开一个圣人的面具? 白宋想了一路,感觉最大的希望应该在自己的空间上。 这个想法还很模糊,白宋也不知道具体需要用到些什么。 但无论需要用到什么,最关键的还是积累能量。 连最基本的能量都没有,一切都是空谈。 …… 队伍回到邙县。 今年的小岁评算是划上了句号。 尽管此次小岁评算不得完美,至少从林家少爷口中传来了诗句必当轰动一时。 各家公子在当天黄昏前纷纷离开。 邙县如往常一般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众家走了,唯有郑家还在邙县停留。 只因郑家少爷伤势尚未痊愈,还需修养几日。 此次小岁评,郑家公子被林家赘婿打了,林家公子又在诗会上大放异彩。 可说林家今年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林家家主倒是很满意,但郑家家主就有些情绪了。 小岁评结束之后,郑太阿不再住在林府,而是租住一户暂留。 从此事便能的看出郑家对的林家已生出了芥蒂。 不过嘛,长辈之间都有长辈的体面。 即便小辈们闹得再厉害,长辈们都会主动地保持表面的和善。 薛神医负责郑行知的伤势,郑行知明显有了好转。 郑太阿看在眼中,算是认了薛神医的人情。 黄昏刚过,薛神医还在给郑行知治疗。 郑太阿在暂居的院中大发雷霆:“林家之人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不追究那寒门赘婿已经是网开一面,未曾想那寒门小子变本加厉,还敢打我郑家的人。” 院中,被白宋打了的郑家小姐站在一边掩面抽泣:“就是……那寒门贱民何等嚣张,还说打的就是郑家之人。” “什么?!”郑太阿听得浑身一震,以郑家家主的身份,在听闻此事之后竟有些抓狂,可想其心中是何等愤怒。 “爹爹息怒!”郑凉秋赶了过来,想要出言安慰。 一边的表姐却先一步告状:“大伯,我们郑家被人欺负,表妹非但不帮着郑家,反倒帮着外人说话,这是何道理?” “爹,不是这样的。即便……即便是那赘婿无礼,也不关林家的事。那赘婿分明就是个蛮横之徒,在林府之中作威作福惯了。便是林香儿、林寻等人都畏惧那恶徒。爹爹记恨那恶徒便罢了,不应因此事而迁怒林家。” 郑太阿发泄一气,终于稳住了情绪,表情逐渐变得沉稳,想了许久才低声道:“天下士族正处于危难之际,老夫身为幽州士族一方之长,自当在此关键时期以大局为重!若非为了顾全大局,近日之事绝不会就此不顾!” 郑家小姐听了很诧异:“大伯,你真的不管侄女儿……” 郑太阿摆摆手:“好了,别说了。此事也是你平日里刁蛮惯了……” 话未说完,从房间里面匆匆跑出一下人,神色紧张地到了老爷身边。 “老爷,薛神医让您赶紧过去,少爷他……他……” “行知?!行知他怎么了?” “老爷,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一瞬间,郑太阿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也不再多说什么,快步返回儿子的房中。 “薛神医!到底出了何事?” 薛神医尚未回答,但脸色有些凝重。 郑太阿更觉事情不妥,再看床上躺着的儿子。 只见床上的郑行知脸色乌青,气息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郑太阿脸色大变:“我儿!我儿……你……你到底怎么了?” 郑行知眉头紧皱,倒在床上,没有丝毫回应。 郑太阿大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先前我儿都是好好的,你说过还有两日便能下床,为何一转眼的功夫……” 郑太阿尚在说话,那薛神医却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大喊:“是老朽疏忽,是老朽疏忽!郑老爷息怒!老朽疏忽了!” “疏忽?什么的疏忽?” 郑太阿不顾对方年迈,一把揪起领子,喝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老朽之罪!老朽原以为小公子只是外伤,却没想到打人者如此心狠手辣,小公子不单是外伤,心脉内伤老朽没有察觉。眼下小公子的内伤发作,病情突然恶化了!” “什么?!”郑太阿脸色大变,“我儿被打出了内伤?!” 薛神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巍巍的样子好似无比惊惧:“郑老爷,是老朽疏忽了,请郑老爷治罪。” “我打死你……”郑太阿心急如焚,抬手就要揍这老东西。 但手已经抬起来了,却又强忍着放下,继续怒喝:“你跟我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赶紧给我救人!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顶让你为之陪葬!” “是是是……”薛神医连连点头,赶紧吩咐人去准备新的药物。 郑太阿便守在儿子床边,关注儿子病情,一刻不敢疏忽。 只是在边上看着儿子难受,当爹的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愤恨。 想到先前薛神医所言,是那打人的下手太狠,不单打得儿子一身外伤,连内府也遭受重创。 如今竟然命悬一线! 如此大仇,岂是一个“忍”字能解决的? “来人!随我去林家抓凶徒!” 正文 第81章 决裂 林府内。 小岁评期间的种种事迹还在丫鬟家丁之间传递。 林少爷的非凡表现不论说多少遍都听不厌。 但在今夜时刻,下人们所关注的焦点不在林少爷身上。 而是那个被当做摆设的姑爷。 今夜,“摆设”二字,算是真正去了! 今夜家宴,老爷传话让白宋一同入座共餐。 这是什么态度? 傻子都看得出来! 小岁评之后,林家算是真正接受这位姑爷了。 “啧啧……这人呐,还是得熬。瞧瞧人家,熬到现在,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哎呀,那小子运气好,靠着咱家少爷在小岁评上大出风头,老爷心里高兴,这才算是给他正名了。” “什么他不他的,以后就得尊称姑爷!没听说人家给小姐写的卿卿么?不单单是老爷,小姐的心也早就属了他了。” “是啊,想当初邙县多少公子哥追求小姐,谁能想到最后落在了那样的人手中,结果还真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嘘……你看看,咱家的姑爷现如今走路都带风了。” 几个家丁议论纷纷,却见白宋从小姐院中出来,行步如风,走在小姐前头,全身上下无处不显嘚瑟。 家丁们不知道,林老爷对白宋如此改观,其根源更在于他给自己儿子的诗作。 当下可没有文人愿意将自己的作品拱手送人,更何况是旷世奇作? 先前两首不多说,今日又送了一首梅花,又让林家少爷被人追捧。 自家儿子的名声迟早要被天下尽知。 这份恩情,远比帮林家找来赞助要大得多得多。 还有白宋知晓内情,林庭正必须好生地拉拢白宋,即便是拱手送上自己家闺女,也不能让白宋透露出任何。 林庭正的改变是必然,白宋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在林家憋屈了许久,今日总算是彻彻底底改变了身份和地位。 无论是谁,此刻心中尽是成就感,自然会自得意满,欢喜非常。 “香儿,我说过我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白宋欢喜,回身拉着香儿的小手。 而香儿也不必在忌讳任何人的目光,笑着接受,甜甜点头。 “现如今,你父亲和母亲都认同了我,以后可要多多叫相公,我喜欢听。” 香儿掩嘴轻笑:“是,相公……但那是我父母,也是相公父母,以后相公可不能一口一个林老爷了。” 白宋挠挠头,傻乎乎地说着:“叫……叫爹?我……我我有些不习惯……” “咯咯咯……你不叫爹爹,我便不叫你相公。” “喂!不带这样玩儿的。” 香儿一甩手,往前面跑了:“随你咯,反正人家也不想叫相公,羞死人了……” 嘭! 前院大门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打闹的小夫妻瞬间一愣,停止了嬉闹。 “什么事?” 白宋上前几步问。 香儿摇摇头,抓着白宋的手,想要往门口去看。 没走两步,从后面传来一声大喊:“白宋!” 白宋回头去看,竟是那衙役刘大宝! 白宋愣住了,这刘大宝怎么可能出现在林府? 还没等白宋回过神,刘大宝就上来一把将白宋抓了。 “干什么?” “跟我走!” “我干嘛跟你走?” “你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刘大宝表情异常严肃,“你郑家少爷打成重伤,现在生死一线。郑家家主带着人上门来抓你,你若被郑家的人抓住,他们可是会直接把你给打死的!” “什么情况?”白宋有点儿蒙圈,“郑行知命悬一线?先前不是说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前不久郑家家主找到了柴县令,要县衙出面一起抓人。咱们县衙不敢跟郑家对着干,县令大人已经跟郑家的人来了。是县令大人偷偷吩咐我将你带走,别磨蹭了。” “县令大人来抓我,有让你把我先带走?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哎呀!”刘大宝急得满头大汗,“你别啰嗦了,赶紧走啊!” “我……” “相公!”香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紧紧地抓着白宋,“你还是跟周围差大哥先走吧,等事情搞清楚了再回来。” “可是……香儿……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次机会……” “相公……香儿叫你一声相公,无论何时都是香儿的相公……” “白公子,别拖了,先出去避一避。” 白宋拧着眉,想着事发突然,自己毫无准备,只能随着刘大宝一起从后院离开。 白宋松开了香儿,先去了柴房,叫上了妹妹才出了林府。 …… 此刻,郑太阿已在林府正院之中暴跳如雷,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大族颜面了。 “给我搜!把人给我抓起来!谁要是敢阻拦,那便一并打死!” 七八个郑家下人带着棍棒冲入林府,根本无所顾忌,直接就要冲进后院。 这些人正好跟林家的下人撞在一起,居然直接就在林府之内打林府的下人。 林家存在百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狂徒。 闯入自家不说,还在自家之中当面打人! “你们干什么?”刘管家出面大喝。 但话音刚落下,就被一人一棍子扫在脸上,直接掉了两颗牙。 “匪徒!匪徒啊……” 刘管家在地上哭嚎,正要叫家里的下人们反击,却见县衙的衙头上前,给刘管家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 郑家动了真火,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很快,郑家的人开始在林府到处翻找。 林庭正也赶来,知晓了事情缘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事儿有些古怪,即便有了内伤,为什么前几日不见问题,偏偏是突然出了状况? 但林庭正不敢说,知道现在不是招惹对方的时候。 但郑家带着下人直冲自家府上,打自己府上的人,这也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不管结果如何,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不过是要人嘛,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只要郑兄一句话,我们林家什么人不会交出来?” “你们家的赘婿在哪儿?” 林庭正皱着眉,回头看看香儿。 林香儿早已到了院中,躲在后面,见父亲询问便说道:“白宋他前不久去外面了,女儿不知他要做何事……” 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香儿,此事可开不得玩笑,那白宋去了何处?” “爹,女儿真不知……” “不知道?”郑太阿冷笑一声,正巧又有下人来报。 “老爷,林府上下搜了个遍,没有找到那匪徒。” 郑太阿表情更冷:“看来不是不知道,是有人想有一包庇啊!” 郑太阿缓步走到林香儿面前,沉声再问:“我再问你一句,那赘婿究竟在何处?” “我……我真不知……” 啪! 郑太阿毫无征兆地一巴掌甩在林香儿的脸上,将林香儿后半句话打了回去。 所有人都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 郑家老爷打了林家小姐! 林香儿傻了,捂着脸蛋儿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面无血色,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身子颤个不停。 郑太阿咬牙切齿:“我再问你一句!” “姓郑的!”林庭正大吼一声,冲了上来,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指着郑太阿的鼻子,“姓郑的,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林兄,你是不服?她丈夫打了我儿子,那男人不出来,老子就打他的女人,有何不妥?” 林庭正左手藏在身后,掐着自己的大腿抖得不行,沉默许久方才问道:“你们若找到了那匪徒,随你们处置!你们如此前来,他若返回时看到,早就走了,我们也交不出来人来!” “这么说,林家是不打算交人了?” “人不再府中,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法交人!” “很好!”郑太阿冷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相逼了。希望林家能看清局势,若遇到那匪徒返回,请主动把人交出来。若是被老夫知晓你们林家有意包庇,可就别怪老夫不念两家几十年的交情。” 林庭正面无血色,点了点头:“现在,你们满意了?” 郑太阿一笑:“满意了,咱们走!” “站住!”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娇叱,林母推开几人冲到了郑太阿面前,“你满意了,我不满意!” “林夫人……” 郑太阿刚一张嘴,林母竟然一掌甩在郑太阿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跟先前女儿被打时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郑家老爷被个女人甩了耳光?! 还是被当众! 这简直是震惊天下的奇闻。 这是何等的羞辱? 柴县令本不欲掺和,但现在已经无法隐形了,赶紧招呼几个衙役冲到双方之间,衙役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把把把……把这悍妇给……给本官铐了!” 一个衙役上前,直接给林母上脚镣。 这脚镣本是给白宋准备的,却是用在了林母身上。 “娘!” 香儿在后面哭喊,却被下人们死死拦住。 两家的人都知道,这是县令给双方台阶下。 林母也很清楚,没有丝毫反抗。 林庭正也是默认,面露愧疚看着夫人。 林母不看身后之人,死死盯着脸色发黑的郑太阿。 “姓郑的,我乃清河崔氏长女,在林府之内,你修要张狂!” 正文 第82章 柴县令的安排 临街夜幕,星辰为云所蔽。 白宋望着阴沉沉的天,脚下不见停歇。 “哥!走慢点儿……我……我跟不上了。” 白柔在身后喊着。 夜风之中,小姑娘声音很是急促。 白宋站在小巷之中,等着妹妹,也看着巷子口正街杂乱的行人。 他们似乎都有目的,都朝着一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白宋望了一眼不远的林宅。 不知为何,此次一走,心中多有不安之感。 “发生了什么?” 白宋停住问了一句。 妹妹追了上来,欠着哥哥的手,垂下脑袋不停地喘气。 刘大宝回头看了,着急说道:“别看了,咱们先走。” 白宋看着妹妹,蹲下身:“来,我背你。” 白柔跳到哥哥背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 三人在小巷之中一直穿行,最后到了刘大宝的家中。 刘家夫妇很热情,连连招呼白家兄妹进屋来坐。 夫妇二人等儿子回家吃饭许久,屋中饭菜在桌上,但已经凉透了。 “两位先坐,我去热热……”妇人小声说。 刘父也急忙起来:“两位这么晚了来,我去收拾收拾铺子。” “不用了。”刘大宝打断,“待会柴大人还要来的,且看看柴大人还有什么安排。” “啧啧……这到底又是什么案子?” 里面的刘父随口问了一句,桌前的三人都不再回答了。 “柴大人还有安排?”白宋轻轻皱眉。 刘大宝点头:“我也是临时接到命令。” “为什么?柴大人为何要来帮我?” “这你就要去问柴大人了。” 白宋不得其解,感觉柴大人没有任何帮助自己的动机。 白宋想着事情,刘大宝却把目光落在了白柔身上,很热情地给白柔倒水。 这刘大宝长得虽不怎么样,但看着老实。 穿着一身差服倒也威风。 妹妹对他有些好感,毕竟上次在巷子里,也是这刘大宝救了兄妹二人。 白柔接过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大宝哥。” 小姑娘声音甜滋滋的,一句话就把刘大宝的魂儿给勾没了,望着白柔,一个劲儿地挠头傻笑。 换做别人,白宋早把这厮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偏生这刘大宝全身上下都透着憨厚,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且人家毕竟是恩人,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了一会儿,刘家夫妇带着热好的饭菜上桌,一桌人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刘家院外就来人了。 刘大宝很谨慎,让爹娘别急着出去,在门缝看了看外面,然后变得疑惑起来:“怎么是师爷?” 说着,刘大宝开了门,外面的梁师爷才小心翼翼地进屋,抖了抖身上的碎雪。 “哎呀呀,这雪说来就来,叫人每个防备。” “师爷,您怎么来了?柴大人呢?” “柴大人怕是来不了了。”梁师爷笑着,还想说什么,却看了看屋中的夫妇二人。 刘大宝赶忙让爹娘进屋回避。 待父母都离开后,刘大宝才把目光回到梁师爷身上。 梁师爷皱眉:“哎呀,大宝啊大宝,你这眼力劲儿怎么还是这么差?这比明摆着你也要回避嘛!” “哦哦哦……”刘大宝憨憨地挠着头,起身转了一圈不知往哪儿走。 梁师爷又把目光停在白柔身上:“小姑娘,让你家哥哥跟我说说话可好呀?” 白柔望着哥哥,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白宋点点头。 刘大宝听了眼睛一亮:“白柔妹妹,我们去隔间吧。” 白柔再看白宋,有些害羞,心说怎么能跟哥哥以外的人呆在一间屋子呢? “去吧。”白宋再次肯定。 白柔这才羞羞地跟在了刘大宝的身后。 白宋心里装着许多疑问,无暇顾及其他。 等妹妹和刘大宝离开以后,方才对梁师爷摆出个请的手势。 梁师爷落座,白宋便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师爷长叹一声,撵着胡子:“哎,邙县要出大事了。” 白宋耐着性子,等梁师爷继续。 “你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梁师爷话锋一转,忽然瞪着白宋。 白宋不明所以:“到底怎了?” “你自己打的人自己不清楚?” “是说那郑家少爷?听刘大宝说,郑家少爷的伤势突然恶化?” “不然呢?你可知那郑家少爷是何等的身份?郑家就他一个读秒,你把他打成重伤,郑家岂能善罢甘休?” “重伤?”白宋皱眉。 他知道自己拳脚的威力,当日打郑家少爷的确是下了狠手,但他又不是武林高手,身子也弱得很,即便下了狠手也不会把人打得过重。 而且白宋是大夫,看一眼就知道郑家少爷不会有生命危险,有薛神医医治,怎么也会好起来的。 如果薛神医连那点儿外伤都处理不了,那简直就是骗子了。 梁师爷见白宋不以为意,更为气恼:“那郑家少爷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快死了?不可能!”白宋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与县令大人亲眼看过的,即便是薛神医也只是堪堪保住其性命,至今都昏迷不醒。” “这更不可能了!郑家少爷的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白宋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是姓薛的!姓薛的在搞鬼!” 梁师爷眉头紧皱,也不知想着什么。 白宋以为对方不信,急忙说道:“梁师爷,你不信我?那姓薛的就是个老狐狸,他可不是什么神医、圣人!” 梁师爷撵着胡子,摇摇头:“薛神医是什么人不管我的事,我只要来保住你,别让你被郑家的人给抓了就行。” “保住我?为什么?” 这是问题的关键之所,白宋很认真的看着梁师爷。 梁师爷也在打量白宋,放下手上的动作,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小子,柴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今日背着郑家保你,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柴大人和我梁某人都是寒门子弟,数十年求学,被士族也压了数十年!柴大人是把寒门的命运压在了你小子的身上,你可不要辜负了咱们!” “啊?”白宋大写的懵逼挂在脸上,“什么?” 梁师爷此刻心情极为沉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按照梁师爷的内心画面,此刻颇有种白帝城托孤的感觉。 这小子却毫无感觉,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你!你……”梁师爷气得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咱们为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你为何如此不在意?” “梁师爷,你在说什么?” 白宋是在无法理解梁师爷的话中之意。 梁师爷气得一吹胡子:“罢了罢了!都是柴大人的意思,我梁某人可从未对你有多大期望!反正马车已在城外准备,马上带着你妹妹跟梁某人离开邙县。” “离开邙县?” 白宋更懵了,完全跟梁师爷不在一个频道上。 “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邙县?” “好端端?好你个端端!”梁师爷怒骂,“那郑家少爷眼下还没死,郑家便已恨不得生啖你肉,若那郑家少爷死了,郑家岂非要掘地三尺?你要活命,整个幽州都待不得,必须离开幽州!柴大人已给你准备好了文书与盘缠,叫你去苏杭一带求学。别废话了,赶紧跟梁某人走。” “柴大人保我要我离开邙县,离开幽州?这怎么行?我媳妇儿还在呢!” “媳妇儿?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媳妇儿干嘛?” “至于吗?得罪郑家?就算打死了那郑家少爷,就至于那么躲避吗?他们又不是朝廷!” “至于!在幽州得罪郑家,远比得罪朝廷更麻烦!你小子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照着柴大人的安排做就好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么走了!此事无非是因为郑家少爷病重,老子就算撇下脸不要,自己亲自去把他给治好也行!并且当面拆穿一切都是那姓薛的在搞鬼。” 梁师爷气得直抚胸:“黄口小儿,你脑子有病啊?!现在去郑家,岂不是羊入虎口!你老说那薛神医搞鬼,一个老人家,能搞什么鬼?” “喝!这明显是他借刀杀人的计量!因为我知道林小姐的病因是姓薛的从中作梗,他要借郑家之手除掉我!此事必然是姓薛的故意用药害了郑家公子,然后借口说是我殴打所制,你们都不是大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郑家也是被他骗了。” “别说郑家人不信,便是我梁某人也不会信你的胡话。走!赶紧走!你若再不走,即便是柴大人也保不了你。不如直接把你送给郑家!” 梁师爷心急如焚,外面还下着大雪,人却出了一身汗。 白宋嘴巴都说干了,灌了一口水。 听梁师爷说了这么多,白宋也渐渐冷静下来,有一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情况紧急,不管柴县令出于什么目的,好歹人家是为了救自己。 不能因为自己的执拗给好心人带来麻烦。 想了片刻,白宋终于有了决定:“好,我先照着柴大人的安排出城再说。” 这家伙终于肯出城了! 梁师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哎呀,你早这样说便好了,赶紧走!” 白宋点头,转身去里屋叫妹妹。 正文 第83章 荒野风雪天 里屋并不清楚外面的激烈争论。 白宋收回心思,想着不知那刘大宝有没有占妹妹的便宜? 白宋到了里屋口,脚下忽然一绊,竟是踢到了坐在地上傻笑的刘大宝。 “诶……你……你在门口干嘛?” 刘大宝一脸通红,急忙起身,挠着头:“那个……白柔妹妹在里面休息,我……我在这儿守着。” “一直在这儿守着?都不进去的?” “哎呀,白柔妹妹在呢,我一个大男人,哪儿能跟白柔妹妹独处呢?” “还真是个铁憨憨。” 白宋摇摇头,有些无语。 “白柔,出来了!” 白宋在门口喊了一声。 片刻,白柔出来,直接抱住了白宋的胳膊。 看着白柔妹妹对哥哥那般的亲昵,刘大宝的眼睛里全是羡慕。 “哥……” “走了,咱们可能要出城。” “哦。” 白柔没有多想,反正哥哥在哪儿,自己就在哪儿。 兄妹二人一路沉默,跟着梁师爷离开刘家。 外面的风雪大了,昏天黑地,街上不见一人。 “白兄,一路保重啊!” 走了一段路,后面传来了刘大宝的喊声。 他哪儿是在叫白宋保重? 分明是为了白宋怀里护着的小姑娘。 白宋拍拍妹妹:“人家给你道别呢。” “明明是叫哥哥。” “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 “哦……陶渊明没出生。赶紧给人家说一句嘛,那刘大宝倒也实诚。” 小妮子在白宋怀里使劲儿摇头:“不要,快走,快走。” …… 柴大人安排的马车在南门等了许久。 天地一片昏沉,连眼前的雪花都是灰蒙蒙的,像是烧过灰烬。 但天又冷得要命,寒风吹得人耳膜生疼,像是有无数小刀在脸上刮。 “哎呀,梁某撑不住了,前面点灯的就是马车。盘缠和文书都在车上,上面有你去苏杭找的人,都是柴大人的故友,将文书交给那些人,他们都会照顾你们的。” 白宋拱了拱手,对梁师爷深深一礼:“无论如何,柴大人和梁师爷的恩情,我白宋都记在了心里。” “去吧去吧,千万别回邙县了。” 告别了梁师爷,兄妹二人上了马车。 白宋翻了翻车里的盘缠,足足十两碎银子。 这柴县令可真够仗义的! 车夫年迈,在风雪之中由显可怜。 白宋不忍其忍受风雪,便把十两银子都给了人家。 就当是把马车连同马儿一起买下来,让车夫各自回去,即便要走,白宋也能自己驾驶马车。 等车夫走了,白宋先把马车往城外走了半里,到了小青山脚下的驿馆处,准备在驿馆暂留一夜。 驿馆的伙计来栓马,白宋赶紧叫着妹妹下车。 时辰已是二更三刻,驿馆内已经安静。 兄妹二人在驿馆门口抖着雪,小妮子小手捧着哈气,暖和了又给哥哥捂脸,乖得要死。 “哥,你把咱们的盘缠都给了车夫,咱们用什么?” 白宋抖了抖自己的钱袋:“咱们又不是穷人,这不还有钱吗?” “都是些铜板,哪儿够咱们用到苏杭。” “谁说我们要去苏杭?” “嗯?不是说要离开幽州的吗?” “那是不想跟梁师爷争执,顺着他的话随便说的。” “那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不知道。”白宋很诚实地回答。 在驿馆住了一夜,白宋没有太多头绪。 不过第二天早上,牛大就出现在了驿馆前。 “恩人!” “你……你还真是要护我周全啊!” 外面大雪封天,白宋忙让牛大进驿馆来坐,又让伙计在房中烧起了炭盆子。 关上门,白宋坐到了桌前。 白柔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火。 “你不会真的一直跟着我吧?” 白宋感觉有些奇怪,一直被人跟着,虽然是安全,但总有些不对劲儿。 牛大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实不相瞒,跟着恩人不止为了保护恩人,我觉得要对付那个姓薛的,只有跟着恩人才能做到。” “你还真够信任我的。我自己都没有很好的法子……” “没有很好的法子,也就证明想到了法子。” 牛大倒也机敏,瞬间听出了白宋话里的破绽。 的确,白宋有了一点儿想法,只是要实现这样的想法还比较困难。 并且整件事并不在白宋的掌握之中,昨日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消息。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合作一次。如果没有想错,现在邙县内外都在捉拿我。我不便在再抛头露面,有些事还得找人帮忙。” “有什么事,恩人尽管吩咐。” “你去……” 白宋刚刚开口,楼下就传来了让人警惕的声音。 “朝廷通缉的要犯,名叫白宋,是林家赘婿,这里是告示,你们有谁看到的?” 县衙的官差都已经找到城外来了! 可见郑家的态度有多强硬。 白宋开门,站在楼上看楼下,正巧看到昨夜的伙计在认真看画像,似乎还在思考。 “不好!” 白宋赶紧回到屋中,表情紧张。 白宋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远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柴县令虽然帮着自己,那也是暗中帮助,这时候以为白宋已经走了,肯定下了死命令要把白宋找到。 这时候被抓回县衙,铁定要被制一条死罪。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上楼的声音。 牛大直接打开窗:“跳出去!” 白宋探头往外面一看,有个五米左右,不算太高。 地面有一层很厚的积雪,应该没事。 “白柔,快跳。” 白柔看着吓得不行:“哥……我怕……” 时间来不及犹豫,牛大一把抱住白柔,直接跳出窗外。 落地的时候,牛大直接后背着地,给白柔当了次人肉垫子。 牛大抽了口冷气,翻身起来。 白柔在一边连连问要不要紧。 牛大压根儿不搭理,直接就去牵马车。 白宋随后跳下,脚在地面一拧,痛出一身冷汗。 “哥……” “没事没事。” 一咬牙,白宋起身,马车已经牵过来了, “上车!” 白宋和妹妹钻入车内,牛大一挥马鞭朝着无人的的荒野去了。 …… 事态严重,整个邙县都在抓捕白宋。 如果不离开邙县不离开幽州,白宋跟妹妹就只能过上流亡的生活。 离开林府,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牛大驾着车到了哪儿。 停车之后所见的只是一片被雪压着的荒田。 “恩人,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找来了。” 牛大进了车厢,也带进来一阵寒气。 荒郊野外远没有医馆里住着舒服,小妮子已经开始觉得冷了。 躲在哥哥的怀里,帮哥哥揉着扭到的脚。 牛大看着二人的情况,眉头紧皱:“恩人,要不返回邙县,偷偷溜回去,然后藏在我家。” 白宋摇头:“不可能的,连城外都找来了,城内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回去,肯定被抓了。” 牛大拧眉:“就不该放过那老东西!也不至于有此局面。” 白宋笑笑:“老狐狸故技重施,把对付香儿的手段用在了郑家公子的身上。把郑家公子弄个半死,嫁祸给我,用郑家的怒火来除掉我这知情人。另一面又用自己之手把郑家公子救活,好让郑家对他感激涕零,最后帮薛家正名,让薛家子孙能在李唐为官。好一个一石二鸟!这老狐狸当真是不好对付啊!” 牛大恨得咬牙切齿:“恩人,都是你妇人之仁,这样的老家伙,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白宋摆摆手,冷得一阵哆嗦,强撑着不弱自己的气势,“单方面的碾压有些无趣,这老狐狸确实值得我认真对待。眼前不过是暂时的困局,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恩人,你有什么打算?” “回去城中,注意郑家和林家的动向,尤其要叮住郑家少爷的病情。然后通知桑桑,让她每日准备十人份的伙食,我就在这荒田附近躲避一阵,但每日的伙食必须要给足了。” “十人份?!” 牛大有些不明白。 “你就照我的吩咐去做,一定要把伙食送过来。肉要越多越好,我放在曲家还有些钱,让桑桑不要舍不得。” 牛大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就没什么了,你就照我吩咐去做吧。” 牛大看了看眼前环境:“恩人,当真留在这里?” 白宋在此点头:“放心,暂时躲避两日,不会冻死的。” 牛大再次确认,终是去了。 见牛大走了,白宋将妹妹抱得更紧了,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风雪,赶紧又把帘子合上。 “妹妹,你冷吗?” “冷……” “我也冷,哈哈哈……” “咯咯咯……” 不知为何,兄妹二人在越发寒冷的车里傻笑起来。 因为这样的生活,兄妹二人并不陌生。 在入赘林家之前,这兄妹不知过了多久如此的日子? 眼下还有一辆马车挡风,比之以前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听着妹妹的笑声,白宋却偷偷攥紧了拳头:“对不起……让你陪着哥哥受罪。不过这都是暂时的!那些要对付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正文 第84章 薛族入仕 马车自的城南绕道城北,再往北走了二里。 此处再往北走十里便是突厥领地。 这片荒田所在往年常有突厥抢掠,久无人耕种,已是荒废许久。 牛大是聪明人,将白宋带到此地,不怕官兵来追。 只因邙县背面为危险地带,遇上突厥匪徒,无论是谁都落不得好处。 眼前四处荒凉,又是厚雪积压,除苍茫一片之外,便是从远处荒村中吹来的烂木断瓦。 白宋和妹妹之下车内稍作休息,直至感觉身子难以暖和之后,方才出了马车驾着马儿从荒田挪到了不远处的荒村中,然后又寻了处三面有墙的避风之所停下。 冰天雪地的日子异常难熬。 白宋让妹妹在车内休息,自己开始在外面筑雪墙。 现在是正午,眼看雪是越来越大,不知到了晚上会是什么情形。 白宋必须有最坏的打算。 好在香儿送的袄子厚实,在这样的大雪天不至于冷得无法行动。 没多久,白柔也呆不住了,畏畏缩缩地出来,帮着哥哥一起。 白宋的准备是值得的,兄妹二人用了半天时间将最后一面漏风的地方给堵上,到了夜里,风雪果然更大。 兄妹二人躲在车厢里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 白宋一掀开车帘子就发现了异常。 马被冻死了! 一夜之间,马死了。 白宋看着雪中马尸有些茫然。 回想昨夜,忽然有些后怕。 “哥……”白柔哆哆嗦嗦伸出个脑袋,正要说话,却也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马儿,愣在了原地。 白宋回过神,拍拍白柔的肩膀:“没事的。” “嗯。”白柔点点头,没有再说。 真的会没事吗的? 白宋变得有些怀疑。 一夜之间,积雪没过了车轱辘一半,再过半夜,马尸都要被没入雪中。 不知牛大何事能回来,白宋感觉有些饿了。 白宋从马车里拿出了柴县令给准备的防身用的刀具,带着妹妹一起喝马血,吃马肉。 为了生存,再怎么不适都要忍受。 即便妹妹哭闹着不要也要逼着她吃。 马血是暖身子的好东西。 妹妹只过了一刻钟,脸上就恢复了血色。 身子暖了,这风雪天也不那么难熬了。 白柔一人去外边雪里拾柴火,白宋则专心致志地处理马尸。 即便牛大不来,单靠这匹马,白宋也能撑到这场风雪过去。 如此一想,白宋心中才稍显安稳。 又过了半日,荒村里难得飘出一阵肉香,新鲜的马肉在火上这么一烤,无需等到肉熟透,只要有些热量,混着马血一起下肚,那才叫一个美味。比先前生吃要舒服太多。 白宋吃了很多,一整条腿下肚,撑得站都站不稳。 妹妹就秀气多了,一根肋排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给了哥哥。 兄妹二人吃够了,回到车里睡一觉,忽然就觉得这日子还不错。 不过嘛,白宋这般贪吃是为了积攒能量,乘着睡觉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如迷雾一样的空间之中。 能幻化万物的宝箱还在,白宋心里一直念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但打开宝箱之后,里面空空如也。 白宋有些失望,睁开了眼睛,一人悄悄到了外面,借着余火又烤了一条马腿。 大口吃肉本是白宋一直所向往的事情,可强迫自己吃东西的感受并不好。 这第二条马腿的滋味就不那么美好了。 之前觉得鲜嫩多汁,现在却感觉尽是腥气,吞着马血直叫人反胃想吐。 尽管如此,白宋还是要逼着自己吃,只要不被撑死,再怎么难受也要吃! 到了黄昏,牛大终于来了,带着一大包食物,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白宋已经开启了胡吃海喝模式,只要肚子里的食物有一点儿转化成了能量,立马就将那点点空余给塞满。 牛大看到白宋的战绩后整个人都傻了。 一匹马被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吃了三分之一! “恩人,您……您一个人吃的?” “还有白柔呢!” 白柔在一边专心地烤肉,听着哥哥的话,立马反驳:“人家吃的不如哥哥一口呢!” “……”牛大无语,看看自己带来的食物,忽然觉得有些太少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就是胃口好一点儿。” “好一点儿?”牛大尴尬地苦笑,之前还担心恩人在冰天雪地里难熬,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麻烦你了,明天还是一样,食物你能带多少是多少。如果钱不够了,便是去借也要每天管够。” 牛大点头,说今日来时被官差拦下,追问他是否知道白宋下落。 如此才耽误了时间来得太晚。 白宋并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城里的具体情况。 现在的邙县的确在通缉白宋,到处都是告示。 郑家少爷的伤在薛神医救治下稳住了,郑家老爷对此十分感谢薛神医。 并且公开表示,如果薛神医能将郑行知治好,郑家便会举荐薛家长孙薛童为幽州长史。 三日之后,薛神医和他的长孙便要随郑家一同离开邙县,往蓟县去了。 “三日……”白宋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肚皮,“不知道三日时间来不来得及……” …… 之后的日子没有多余之事。 白宋利用每分每秒吃东西,尽可能多地积攒能量。 每天夜里都会尝试着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连续两日都以失败而告终。 到了最后一天,雪终于停了,白宋的空间内因能量充盈开始有了变化,虚无的空间之中变得多了一层浓雾。 当白宋在此靠近箱子之时,所有的浓雾仿佛受到了召唤,瞬间被箱子吸入其中。 整个空间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白宋有些激动,冥冥中也感受到了什么。 打开箱子,里面终不在空空如也。 白宋终于得到了想要之物。 …… 第三日,牛大如约带来了白宋需要的食物。 但牛大也多了一些焦虑,将食物放下,不等白宋说话便抢先一步问道:“恩人,你到底还在等什么?今日黄昏,那老狐狸就要跟着郑家离开邙县,等他到了郑家的地盘上,我们怕是更难报仇了。” “今日黄昏?”白宋皱起眉头,“看来是得抓紧时间了。妹妹,收拾一下,我们回邙县。” 白柔一听,变得有些紧张:“哥,我们终于要回去了吗?” 白宋点点头,看着牛大:“你有没有把握把我们送回城里?” 牛大沉吟着想了想:“只有试试看。” …… 邙县内,郑家暂居别苑。 郑家管事迎着一位青年进入厅中,在郑太阿面前一拱手:“学生薛童拜见郑家主。” 郑太阿面露笑意,看着青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薛神医。 “薛家后生仪表堂堂,生来不俗啊。” 薛神医笑了:“郑老爷过誉了,童儿年纪虽小,但行事素来沉稳,绝非一般的风流才俊。” “哦?听薛神医的口气,这孩子还不屑于风流才俊?” 薛童笑而答道:“随风流者,无非贪玩好耍之徒,恐负世人所指,顾改风流一词以美誉之。在晚辈看来,所谓风流才俊,尽皆无用之人,即便能有学识,将学识用于赏花揽月,捕风捉影,这般与无学何异?真正的有学之士,自当投报国家,造福天下,若不能以江山社稷为重,学又何用?” “好!”郑太阿爽朗道,“不愧是薛家的优秀后生,能有如此见识,实乃罕见。当今世家子弟,能有如此觉悟的人少之又少,也难怪世家连年没落。若都有薛童这般志向,何愁士族不兴?” “多谢郑家主夸赞,晚辈必当竭尽所能,绝不辜负郑家主之厚望。” 郑太阿连连点头,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薛家乃医道世家,薛家后生通晓医道尚不足虑,只是空有指向,是否有真才实学……” “郑家主尽可发问。” “论诚者……”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能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薛童厅中侃侃而谈,自是潇洒。 堂上郑太阿面露惊色,赞道:“后生可畏,老夫尚未提问,此子便能知老夫心中所想。才出了三字,便已能对答了。” “中庸之道乃后生所喜,郑家主所问无非后生所熟之书,故而流畅些许。” “如此也流畅些许?若犬子能如薛童这般,老夫也无许多愁绪了。” 薛神医听得眉开眼笑,念着胡子对薛童投以赞许目光。 “郑老爷,如今老夫的孙儿您也见过了,心中可还有疑虑?” “不错!此子的确不错!吩咐下去,多备一匹马,让此子随行回蓟县吧,日后老夫自由安排。” “多谢!多谢郑老爷!” 薛神医激动起身,几乎就要跪下磕头了。 能得郑家这句话,那薛家振兴已是板上钉钉! 他为薛家筹谋多年,眼看即将老死,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薛家子孙入仕为官,他也就能瞑目了。 薛神医激动得老泪纵横,身子摇摇晃晃。 薛童见了,忙去搀扶:“爷爷,您要注意身体。” 正文 第85章 最后的对峙 离郑家返回蓟县还有一个时辰。 郑家暂居别苑内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郑家之内,薛家的祖孙有三人。 除了赶来的薛童和薛神医之外,还有一直照顾薛神医的小孙女儿。 今日是薛家大喜的日子,祖孙三人忙着收拾,还沉寂在喜悦之中。 小孙女儿欢喜絮叨:“爷爷终于如愿了,哥哥也终于如愿了,唯独人家还没有如愿呢!” 薛童整理着换洗衣裳,回头笑道:“你有什么愿?遇见个公子哥?嫁个好人家?” “哼!才不是呢!”小孙女儿放下手里的活儿,傲然道,“爷爷想要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哥哥想着入仕为官。我就想进皇宫,当太医!历朝历代都没有女人当太医的,我要当第一个!我也要像爷爷一样,当太医院掌院!我要成为爷爷一样受人尊敬的大夫,为天下人治病!” 小孙女儿说得很认真,眼睛里都在放光,说完又失落下来,看着爷爷:“爷爷,您许久都没有教我医术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外出行医啊?” 薛神医眉头忽然的皱得很紧,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搭理孙女的话。 “爷爷,你在想什么?” 薛神医摆摆手:“薛童,带着妹妹出去一会儿,爷爷要单独坐一会儿。” 薛童一愣,看着爷爷,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招呼妹妹:“妹妹,我们出去吧。” “好端端的,干嘛要出去?” “爷爷心愿了了,让爷爷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说完,薛童带着妹妹离开的房间。 房中无人,薛神医有些落寞地坐在了桌前,拿着一杯清水,当做是酒一口饮下。 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真假,但这一口下去,薛神医的老泪便下来了。 而后没来由地给了自己一嘴巴,抽得一声闷响! 然后薛神医又恢复了表情,站起身,陷入了沉默。 “哒哒哒……” 一阵敲门声传来。 “孙儿,再玩一会儿,爷爷想要休息。” “薛神医,收拾好了吗?” 外面的声音不是孙儿和孙女儿。 薛神医变得有些不耐烦:“时间还早,别来催了,我们不会耽误行程。” 把话说完,外面没了声音。 但薛神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感觉那声音有些耳熟。 一瞬间,薛神医脸色大变,快步到了门口,猛地打开门。 “果然是你!” 薛神医惊到。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宋和牛大。 白宋和牛大穿着一身郑家下人的装束,在混乱的郑家别苑悄悄潜入。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根本没注意到宅院中多了两个陌生的脸孔。 薛神医看到这二人变得有些紧张:“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白宋笑道:“怎么?听薛神医的口气,今天似乎比上次更紧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何必怕我们?” 说完,白宋将薛神医推入房中,牛大顺手将房门闭上。 薛神医看着白宋,沉声道:“这是老朽最重要的时刻,你们休要捣乱!你们不是想要老朽的命?等老朽看着孙儿当官之后,可以自己上门送死!” “死?如果我们只要你死,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你想怎样?郑家的人一直在找你,只要我稍微出声,郑家的人就会来要了你们的命。” “那你喊啊!” “……” “你也知道今日情况不同,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时刻,你不想出现任何变故。你也不知道我来此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你赶紧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要妄想让老夫承认什么,即便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 白宋点点头,坐下倒了杯水。 显然,白宋不打算马上离开。 薛神医拧眉跟着坐下,盯着白宋。 “我不是傻子,要说出去早就说了。眼看着你就要离开邙县,所以急急忙忙来找你。不为别的事,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大夫?” 薛神医一愣,随即答道:“老夫十五岁开始行医,从医七十年!” “从医七十年?那你为何毫无医者的医德?你知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卑劣?你被称为神医,多少人对你敬仰?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医者,那你可有过廉耻之心?” “形势所迫,一切都是老朽不得已而为之。一人荣辱不能与一族融入想论。你不用再说了,若只是为了问这些,老朽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若你想闹个鱼死网破,老朽可以奉陪到底。” “好!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那郑家少爷是不是你嫁祸给我的?” 薛神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盯着白宋,没有回答。 白宋继续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天我打了郑家少爷,但我也是大夫,明显看得出郑家少爷的伤不至于那么严重,更不存在什么内伤。现在所有人都在抓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想了各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暗中使坏,故意加重郑家少爷的病情,嫁祸给我。只要我死了,就不会有人指认你故意传给林家小姐痨病。 你也可以为郑家少爷治病换取郑家的好感。因为只是治好一些皮外伤,郑家不会对你感恩戴德。但如果你把一个九死一生的郑家少爷保住了,那便是保住了郑家的根基。郑家必然能为你薛家作保,让你薛家子孙入仕为官。” 薛神医还是没说话,看着白宋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也是在怀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 “这里没有别人,不过一个通缉犯和一个恶徒。即便承认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薛神医起身,看了看四周,显然是在关注暗处有没有人。 这老狐狸还是足够小心,确认不会隔墙有耳,方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你说的没错,以为都是老夫所为。” 承认了! 老狐狸终于承认了! 白宋心中多了几分激动,回头看了眼站着的牛大。 牛大依旧皱眉,实在不明白白宋的欣喜是因为什么。 此人承认了又有什么用? 传出去会有谁相信? 薛神医不曾想过自己承认后会有一种难言的解脱,仿佛身上的担子都轻了。 他没注意到白宋脸上的喜悦,反而陷入了沉思,缓缓坐下,继续说道:“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老朽即便把的一切都说了,也无妨。是!老朽是要借刀杀人,故意在郑家伤药上做了手脚,加重郑家少爷的伤势,因为老朽是神医,不会有人怀疑老朽!治好郑家少爷的皮外伤不足以打动郑家,只有先让郑家少爷命悬一线,郑家才会知道老朽的恩德,才会让举荐老朽的孙儿! 还有林家小姐的病,也是老朽一手所为,一切也是为了得到林家的支持!但凡能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不管如何卑鄙下作的办法,老朽都会做!就算丢掉一生名誉,老朽也在所不惜!” “很好!” 白宋起身,对薛神医竖了个大拇指。 “再老的狐狸,对于不知道的事物,还是没有防备之心。” 薛神医不知白宋这话是何意,愣了愣。 但下意识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薛童的声音:“爷爷,郑家主让我们准备,要提前出发了。” 白宋跟牛大叫唤了一个眼神,低着头,开门出去了。 正巧,薛家兄妹先后回来。 薛童看着离去的两人:“爷爷,刚才的是谁?” 薛神医有不祥之感,但此事不宜声张,笑了笑:“不过两个下人罢了。” …… 郑家逗留邙县多日,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郑家少爷经过薛神医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并且身子日渐好转。 事情传到邙县县民耳中,更是对薛神医推崇有加。 又听闻郑家愿意举荐薛家长孙为官,都觉得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郑家和薛家之间的故事,也算是一桩美谈。 薛家长孙今日就要跟随郑家去蓟县赴任,好多人都出来相送,也出来看看热闹。 除了百姓相送之外,柴县令也身着便装,以友人身份前来相送。 而林家则是为了表达歉意,全族上下上百口人跟在后面相送。 现在郑家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那个赘婿,而林家正竭力与之撇清关系,只求郑家别把怒火撒在林家身上。 郑家和林家的矛盾才刚刚开始,郑家到底会采取什么手段,全看郑家返回蓟县之后的手段。 林家现在前途未卜,林庭正搁着老脸不要也一路紧随,不停地说着好话。 自家夫人还在县衙牢里关着,林庭正却要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郑兄放心,只要抓到了那贼人,林某人一定亲自押送其到蓟县,到郑家府上谢罪。” 郑太阿并不搭理,将林庭正甩在身后。 “郑兄,林家也是不知那衣冠禽兽是如此恶徒,林家也是深受其害,切勿因此而淡了两家的感情。” 郑太阿回看一眼,冷笑道:“邙县是林家的地盘,容不得郑家放肆!你们林家可是有清河崔氏撑腰的大族!我郑家高攀不起!” 说完,队伍已经到了城门。 郑太阿甩手上了马车,又对管事说了一声:“快些走吧,一夜时间要回到蓟县。” “出……嗯?老爷,有人挡道。” “谁?” “是……是……是那个白……那个白宋!” 正文 第86章 木盒有声 “白宋?” “白宋!” “真的是白宋!” 一个声音出现,便是在这积雪的小城里浇了一瓢滚烫的水,整个世界都蒸腾起来。 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连车前的马儿都变得焦躁起来。 “来人!快将贼人拿下!” 送行的柴县令厉声呵斥,唯恐慢了半分。 他却忘了自己一身便服,随行只有一个衙头。 衙头听了,眉头紧皱,他与白宋有些私教,认定了柴大人要将他拿下问罪。 殊不知柴县令如此急切是为了保护白宋。 只要县衙的人把白宋拿住,那郑家老爷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从衙役的手里抢人。 “还愣着作甚?还不将那贼人速速拿下?”柴县令跳脚叫道。 心中却在怒斥这臭小子,分明给了他盘缠和车马,让他远走他乡的,为什么还会回来? 回来也就罢了,还偏偏自投罗网,主动拦在郑家车马前。 这不是在找死吗? “哎呀!这傻逼寒门!”梁师爷在后面悔得直跺脚,“这厮是要害死我等啊!” “别嚷嚷!”柴县令也紧张得要命。 这时候,衙头一人冲了出去,一把将白宋摁倒在地。 衙头乘机对白宋说:“兄弟,对不住了!” 郑家众人都陷在无比的惊愕之中,谁能想到这厮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天下都知道郑家要致他死地,这厮居然还敢来拦郑家的队伍! 郑家众人一晃神,白宋已制住。 刚刚上马车的郑太阿忽然冲出车厢,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 当下也不顾家主体面了,嘶声喊着:“拿住!拿住那贼人!” 几个下人反应过来,气势汹汹朝着白宋走去,就要从衙头手里抢人。 梁师爷连连使眼色,就怕衙头看不清情况。 好在梁师爷的眼神,衙头也干了十几年,看出情况不对。 虽是只有一人,依旧对这几个郑家下人怒目而视:“干什么?!” 郑太阿快步上来,指着白宋再喊:“把人……把人给我交……” 话没说完,柴县令赶紧插断:“郑老爷!” 一声之后,再压低了声音:“这么多人看着,不妥吧……” 郑太阿也是过于激动,全然忘了周围尽是百姓。 尽管心中气急,却也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心说人已经抓到了,等带回到了县衙,也不怕他飞走。 郑太阿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好久才平息,又对柴县令道:“想必柴大人必有公断!” “那是自然,此子重伤他人,险些酿出人命,本官必然秉公处置。” “此案关系我儿,我认为当押送蓟县!” 押送蓟县? 这厮纵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柴县令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要救这小子已经是不可能了,心里叹息一声,正要顺着郑太阿的话应承几句,却听被按在地上的白宋忽然开口。 “我是来伸冤的!我坑害郑家少爷的凶手!我是被陷害的!” “伸冤?!” 听这话,郑太阿大怒吼道,“你当街殴打我儿,乃全县县民亲眼所见,你还敢说伸冤?” 白宋挣扎着从地上起来:“郑家主,我若没有铁证,绝不会来此送死!我只耽误你们一分钟,我给诸位听一些东西,听完之后,若你们还觉得我是凶手,我便随郑家押送蓟县,绝无怨言。” 听白宋如此斩钉截铁,郑太阿也不再多说:“好!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铁证!” 白宋大喝一声:“薛神医何在!” 队伍的末尾,车厢里的小姑娘皱眉:“爷爷,外面的疯子叫您作甚?” 薛神医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发沉。 小姑娘见了,有些疑惑:“爷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神医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何白宋会出现。 但白宋在此刻出现不适什么好事! 如果他没有铁证,绝不会出来送死! 但是他哪儿来的铁证?! 薛神医想不明白,他这一路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丝毫马脚,甚至做好了随时去死的觉悟。 如此谨小慎微,就是为了守住一切秘密。 难道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 不可能!绝不可能! 薛神医强打精神,告诉自己那小子就是在虚张声势,自己心虚反而会露出破绽! 想着,薛神医下了车,走到队伍之前,问道:“叫老朽何事?” 白宋冷笑一声,不再回答,而是从衣袖中抽出一个小木盒。 方方正正,估计能装入一支毛笔。 大家议论纷纷,不知白宋取出此物乃是何意? 当众人尚未明白,不想那木盒之中忽然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天我打了郑家少爷,但我也是大夫……如果你把一个九死一生的郑家少爷保住了,那便是保住了郑家的根基。郑家必然能为你薛家作保,让你薛家子孙入仕为官。”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也是在怀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是!你说的没错,以为都是老夫所为。” “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老朽即便把的一切都说了,也无妨。是!老朽是要借刀杀人,故意在郑家伤药上做了手脚,加重郑家少爷的伤势,因为老朽是神医,不会有人怀疑老朽!治好郑家少爷的皮外伤不足以打动郑家,只有先让郑家少爷命悬一线,郑家才会知道老朽的恩德,才会让举荐老朽的孙儿! 还有林家小姐的病,也是老朽一手所为,一切也是为了得到林家的支持!但凡能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不管如何卑鄙下作的办法,老朽都会做!就算丢掉一生名誉,老朽也在所不惜!” …… 邙县城口,人群聚集,现场确实死一样的寂静。 那清晰的对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成了整个世界的唯一。 郑太阿眼眶红了,额上青筋连跳,回头看着薛神医,目光之中除了疑惑便是滔天的怒火! 所有人都是惊骇到无以复加,若非风卷动着枯叶,甚至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 没人知道那木盒之中为何会发出如此清晰的声音,但一个青年和一个老人的对话太过明辨! 那个年轻是谁? 是不是眼前的恶徒? 这已经不重要了。 关键是那老人的声音虽没有提到自己的姓名,却多次提到了薛家! 回想方才薛神医的一句话,更是与那老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就算不是当事之人,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觉得头皮震震发麻,脚底板都多了一丝凉意。 薛神医? 薛神医才是幕后真凶? 那不是救苦救难的神医大夫吗? 那可是世人传颂的活菩萨,怎么可能会去害人? 但那木盒中的声音依旧不断,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不仅是郑家公子! 还有林家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庭正也快步走了上来,指着薛神医:“你……你……你给我一个解释!” “不会的!不可能的!”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随后出来的薛家孙女儿,小姑娘大哭着冲了过来,直接就要去抢白宋手中的木盒子。 白宋一转身,躲开了去。 小姑娘立刻被郑家下人给抓住了。 场间尽是小姑娘的哭声,叫喊着:“这不是真的!这是妖法!这是个妖人!我爷爷才不会害人!呜呜呜……” “对啊!那盒子究竟是个啥?” 县民也跟着疑惑起来。 天底下哪有能说话的盒子? 说不定就是个盒子精! 能口吐人言,学着人家薛神医的嘴在那儿胡说八道哩! 柴县令上前喝问:“白宋,你怀中木盒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何学人说话!” 白宋需要给人一个解释,天下不可能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白宋早有准备,正当开口解释,呼听前方一声低语:“够了!” 话音落下,薛神医跪在了雪地上。 “不用说了,老朽认了!” 啊?! 整个世界都为之哗然,每个人的心跳都似乎停了一拍。 即便是有类似薛神医的对话声出现,那也不能证明薛神与此事有关! 至少……至少也要解释一下那些声音因而而来。 但薛神医却自己认了…… 认了,也就结束了! 不可思议的目光越发多了,所有人都聚在了薛神医的身上。 而此刻,薛神医已是老泪纵横,攥着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 “老朽认了!老朽认了!一切都是老朽在作怪……是老朽换了郑公子的药,害得郑公子病情加重。三月之前,也是老朽用计给林小姐染上了痨病。老朽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有士族家主肯为薛家作保,让薛家能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老朽认了……都是老朽的错……与他人无关!” “我女儿的病是你!是你搞的鬼?你让我女儿染病,又给我女儿治病,就是为了让我林家对你感恩戴德?” “是!正是!” “老东西,你好狠的心啊!” 林庭正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就要上前去踹这老不死的。 后面香儿追了来,一把将爹爹拉住了。 “爹……” “女儿,你怎么来了?” “女儿害得家中不得安宁,心中有愧,顾一路偷偷跟随。” 林庭正心痛万分,将女儿抱住:“都是这老东西!为父被这老东西骗了!” “其实……其实白宋他……他早就知晓了这骗子的阴谋。” “那你为何不早说?” “白宋他始终没有证据,即便说了,也无人相信。” 说着,林香儿挣脱父亲,到了郑太阿的面前,噗通跪下:“郑伯伯,我相公是无辜的,求您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正文 第87章 昏迷 “香儿!你起来!” 白宋望着那为自己而跪的姑娘,情急之余心中更是感动。 这丫头为了自己在如此众人前下跪,这辈子便不会松手了。 “香儿!你起来!” 白宋眼中带泪,声音再提高几分。 “嘘……”梁师爷乘着混乱靠近了许多,给白宋使眼色。 “白兄弟,别多嘴了!”衙头亦是出言提醒。 香儿也很快被父亲搀扶起来,现在所关注的不是白宋一人。 而是这位享誉天下的薛神医。 郑太阿缓步朝薛神医靠拢,目光变换,不知心中想着的什么。 “薛神医?” 郑太阿冷笑一声,“薛神医!” 说完,一脚揣在薛神医的胸口,将其踢翻在了雪地上。 “好你个薛神医啊!身为医者居然故意害人!妄你一世盛名,却不知这一生干了多少坏事!” 薛童也从后面冲了进来,跪在雪地里,将爷爷抱住。 “不会的,不是真的……爷爷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薛家孙女也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会的,你们一定弄错了!我爷爷是好人!是好人!” 薛神医倒在孙儿的怀中,望着晴朗的天,视线却早已朦胧。 薛神医摇摇头,紧紧地抓住了孙儿的手,用力道:“别喊了……是爷爷对不起你们,是爷爷对不起薛家,让家族蒙羞,皆是老朽之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朽自己所为,薛家子孙对此毫不知情。恳请各位不要过分为难薛家。” “爷爷……这一切……难道……是真的?”薛童看着爷爷,身子有些颤抖。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以你之才,换作别家孩子,必然能一展抱负,报效国家,却是被我薛家所累。爷爷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薛家的将来!为了能让你的学识有用武之地。可惜……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爷爷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却没想到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 “老东西,眼下可不是你叙家常的时候!来人,把这骗人的庸医抓起来!” 郑太阿在一边一声大喝,立刻有三人上前。 “慢着!”薛神医有气无力地呵斥了一声,“无需郑老爷动手,老朽……老朽会给世人一个交代。” 说话间,薛神医脸色骤变,眉宇间多了一点乌青…… “爷爷……爷爷!”薛童发现情况不对。 说话间,薛神医嘴角已有黑血流出,眼神也变得涣散。 “爷爷……快来人,救救我爷爷!” 周围人见了也是一惊:“不好,薛神医服毒自杀了!” “爷爷!” 薛家孙女儿奋力挣脱,大哭着扑向雪地。 “爷爷……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灵芝……爷爷不是个好大夫……爷爷辜负了你,不能再教你医术了……” “爷爷……您……您在灵芝心里,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大夫……求求您,不要走啊!” 小姑娘绝望的把头栽进了积雪之中,似乎这样便能逃避一切。 “让我看看!” 白宋赶了过来,蹲下身,把手搭在了薛神医的手腕上。 眼前的苦情戏不会让白宋心生怜悯,他对薛神医的恨没有减少半分。 让他就这么死了,对他就是解脱。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只是观察薛神医的脉象之后,白宋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薛神医看着白宋,嘴角上扬:“小子……你……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白宋沉默了,无话可说。 “走开!是你害死的爷爷!” 小姑娘猛地撞在白宋身上,把白宋撞得后退了两步。 “灵芝!咳咳……”薛神医剧烈地咳嗽起来。 “爷爷……你怎样了?” 薛神医眼神越发涣散,轻轻地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意:“此事与那……那白小子无关……是爷爷咎由自取!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啊……居然……居然能有能记录人言的盒子……是老朽孤陋寡闻,才有了今日之局。一世盛名,因此而身败名裂,输得不冤。灵芝……” “诶,爷爷……孙女儿在呢。” “坚持医道……勿要学爷爷心存害人之心……” “是!灵芝谨遵教诲……” “白宋!” 突然,薛神医嘶声大叫,瞬间喷出一口血来。 “老朽死前唯有一念,求你收我孙女薛灵芝为徒……” 白宋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 薛神医的手便已垂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薛神医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场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薛神医死了! 一时间,围观众人都无法形容自己此刻之心情。 “薛神医?他还配成为神医吗?” “就是,如此卑鄙的小人!也不晓得干了多少坏事!” “不要忘了,那神仙水也是他伸长了脑袋说是自己做的。” “如此秉性,枉自为人。这种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呸!真恶心,枉我一直信他的话。” 从敬仰到唾弃,只是一瞬间。 虽没有见到姓薛的挣扎和痛苦,但能见他一世英名尽毁,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只是两个与此无关的小辈跪在雪地上痛哭,多少有些不忍。 “不是的!”薛家孙女儿竭力地辩解着,“我爷爷不是坏人!他只是……只是为了薛家,为了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名号,所以……所以不得已……我爷爷真的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只是……只是这一次犯了错。求求你们别这样对爷爷……我求你们了!” “妹妹!都别说了!这世人本就如此,不会记住别人的好,只会记住别人的坏!” “是你!”薛灵芝指着白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白宋没心情跟一个小姑娘废话,回身朝着不远处的小香儿走去。 终于揭穿了姓薛的虚假面具,白宋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香儿也在那边看着,笑着,像雪里的精灵一样,漂亮又可爱。 林庭正像郑太阿拱手,干笑着:“郑兄,如此看来,咱们之间的确是一场误会……一切都是那姓薛的从中挑拨,还请郑兄不要计较之前,不要因此事破坏了郑林两家的感情。” 郑太阿冷着的脸逐渐有了笑意,看了看林庭正:“是啊,希望林家不要因此而记恨郑家才是。” 林庭正一愣,尚未明白郑太阿的话中之意。 忽然见,郑太阿脸上出现一丝寒芒,对身侧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便有几个下人朝着白宋围拢。 白宋丝毫不觉身后异样,眼中唯有那挥手的娇妻。 “白大哥小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突兀地窜入了白宋耳朵。 白宋一偏头,看到了人群中慌乱冲来的桑桑。 “桑桑!你怎么……” 话音未落,前方的香儿也惊叫起来:“相公!相公!” “香儿……” 白宋一愣神,后脑便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 嘭!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人直挺挺地栽到了雪里。 倒在雪中,白宋便没能再起来,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在踩踏,棍棒如雨点一般打在全身各个部位。 短短几秒钟,白宋的意识就变得模糊,身上的剧痛渐渐消失,似乎在失去知觉。 视线里全是雪…… 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能感受的便是周围的声音。 有桑桑的哭声,有香儿在求饶。 还有那个郑家老爷在趾高气昂地说话:“今日老夫就要打死这厮,看你们谁人敢阻拦郑家!这幽州,还没有谁敢打了郑家少爷而毫发无损!今天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看,敢得罪郑家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 “打!给我狠狠地打!” …… 白宋重新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作痛。 好在床铺很软,有香儿的味道。 这熟悉的味道便是白宋内心世界里唯一的安慰。 回想昏迷前的情形,白宋在被褥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穿越者算个屁!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没有任何权利,还是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次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那下一次呢? 白宋心中有恨,恨那郑家入骨,更恨自己无能!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郑家,白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宋刚醒,耳边就传来了小翠忧虑的声音:“小姐,听说林家在蓟县当差的亲戚都被撤职了。” “嗯,我知道了。” “那郑家欺负人,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香儿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显然心里憋着股怨气:“郑家有秘书监魏征依靠,魏征受太常寺看中,眼下又刚上朝参政,可谓如日中天。幽州多地参奏郑家的本子还没呈上去,就被半道拦了下来。我们林家是万万比不得的。” “那……那我们怎么办嘛?姑爷都被打成那样了,郑家还不解气,真是要把咱们逼死才成吗?” “哎……”香儿重重地叹了一声,垂着脸,偷偷抹泪。 白宋心里难受,看小翠过来床前,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姑爷,你快醒醒吧,都三天了……”小翠认真地给白宋擦脸,眼泪吧嗒吧嗒往白宋的脸上掉。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是林父林母借伴来了。 “爹……娘……” “他醒了吗?” 香儿摇摇头。 “郑家似要联合幽州各族削去林家三年一人的举荐名额。” “什么?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闺女,你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乃林家根基。” “爹……那我们怎么办?” “郑家那便问清楚了,郑家的恨还是集中在白宋身上。咱家要撇清关系,你和他的婚事必须作罢,我们要将此人休出林家。” 正文 第88章 成龙 “休出林家?” 林香儿惊愕地站了起来。 林庭正表情严肃:“此事已经决定!这便叫下人来将白宋送出林府,放置在城中医馆医治。” “不可!我不同意!”林香儿急忙道,“此事跟白宋无关,他虽然打了郑家的少爷,那也去牢里面待着几日。而后之事就跟白宋没有关系了,分明就是郑家仗势欺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赶走?” 说着说着,香儿的眼中便噙满了泪水。 “此事哪有你同意的份儿?”林庭正喝到,“此事关系林家根基,林家存亡!我们必须这么做!即便把白宋赶走了还不算晚,你爹我还要亲自登门去道歉!你觉得你爹不要面的吗?为了林家,爹都舍下老脸不要了。你却为自己的私情置林家兴亡不顾?” “我……”林香儿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看着一边的林母,“娘……您说句话啊!您是清河崔氏……郑家也招惹不起的……” 林母面露难色:“哎,娘打了那郑家老不修已经是豁出去了。若郑家要对付的是娘,娘或可能请动崔氏出面,但郑家要对付的是个寒门赘婿,即便是崔氏也不会过问的。” 一听这话,香儿的眼泪更多了,房间内已有了小声的抽泣。 看着女儿如此,林母也只能叹息:“香儿啊,娘知道你对那小子有了真情,但儿女私情不能凌驾于家族之上!你要明白,那小子倒也不是那么不堪,出身寒门,却一身才华,倒是个难得的璞玉。之恨这璞玉未经雕琢,棱角太多,年纪轻轻便去招惹郑家这般的参天大树,如何能安于世间?香儿,你能尽早与他划清界限也好,以他的性子,即便今日能逃过一劫,来日也不知会招惹何等更大的麻烦。” “不……不要……女儿喜欢他,真心喜欢……即便他出生卑微又爱惹祸……但女儿还是喜欢……” “林香儿!”林庭正低声喝到,“你怎么就说不听呢?这根喜不喜欢无有关联,是他不能留在林家!他就是一个祸害!” “那……那女儿与他一起走!” “混账!”林庭正哪想过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当场抡起了巴掌。 眼看着林庭正的巴掌就要落下,白宋忽然睁开了眼。 “我走!”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白宋坐了起来。 房中几人都是一愣,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相公!”香儿惊呼一声,眼泪跟爆发的泉眼一样哗哗地留下,又朝着白宋这般扑来,仅仅地抱着白宋的胳膊。 “相公,你终于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白宋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看向林家夫妇。 “林老爷,林夫人……先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明白林家的难处,我决意离开林家,不给林家带来麻烦。” 听此话,林家夫妇脸上一喜。 林庭正急忙道:“此话当真?!” “当真!”白宋斩钉截铁。 “相公!你……你是何意?你……你不要我了?香儿……香儿愿意跟你一起走!” “我……” 心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白宋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赶紧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泪往肚子里流。 一吸口气,是咸的。 “白宋,以往林家对你多有亏欠,不想你如此深明大义。林某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林老爷,我的离开只是为了香儿能保持父母情谊。而我的离开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林庭正有些紧张。 “林老爷您必须答应我,即便是我离开了,也不能把香儿许配给别人!总有一天,我会让郑家付出代价,我也会把香儿在要回来。” “这……”林庭正眉头紧皱,“总得有个时日,你不能叫香儿等你十年?” “一年!我只要一年!一年之内,除非我死了,必定要郑家鸡犬不宁!” “相公,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要去做傻事!” 白宋怜惜的摸着香儿:“放心吧,你家相公不是个傻子,知道审时度势。但你也要对你相公有信心。” 说完,白宋紧咬着牙,站起身,对林庭正一拱手:“香儿就交给岳父大人照看了!我白宋虽出生寒门,但也非池中之物,这时局要我当虫,我便当虫,若有人逼我成龙,那我便成龙!” 说完,白宋一回头,对香儿躬身行礼:“等我!” 再没有任何犹豫,白宋转身出门。 身后只有香儿的哭声:“相公,你回来!我不相等!”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香儿,等我!” …… 寒风月影,寂寥古城街道由显萧条。 白宋扶着墙壁,一路慢行。 妹妹一边搀扶着,一边抹泪:“哥,我舍不得嫂嫂……” “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哭!要怪就怪你哥没用,什么鸟东西都能骑在哥头上拉屎!” “对!姓郑的都是个鸟东西,一定都不得好死!” 白柔一边抹泪,一边喊着。 声音在夜里传出去好远好远…… 不远处的大院里,桑桑望着月亮,小脸儿已在风中被冻得冰凉。 也不知在想什么,总有一丝愁容。 直到听到风带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便是身子一震,愣了愣,然后才小跑出去开了门。 小姑娘站在门口张望,果然看到夜里一瘸一拐行来的兄妹二人。 “白大哥!” 桑桑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飞快地跑向来人。 “白大哥,你终于醒了?” 白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晚……” “以后可能要跟桑桑在一个屋檐下过一段日子了。” 桑桑一愣,半天没回过味儿来。 白柔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郑家容不下我哥,逼着林家把我们赶出来,连嫂嫂都不能见了!呜呜……” 白柔说的伤心,哭得稀里哗啦。 这本事件感伤的事,可桑桑却哭不出来,甚至有一点儿欣喜。 被赶出来林家,以后不单是能天天见到白大哥,而且…… 生活在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也是一起…… 桑桑感觉飘飘然,人都不对了。 “呜呜……桑桑,你怎么不哭啊?我跟我哥好惨啊!” 桑桑一晃神,赶紧挤眼泪。 可这泪珠子怎么都挤不出来,挤了半天居然轻笑了一声。 “桑桑,你!你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桑桑看白大哥伤势未愈,跟白柔一起搀扶着送到院中。 “爹……娘……快给白大哥煮点儿鸡蛋补补……” 曲叔曲婶都已经睡了,听女儿扯破了嗓子嚷嚷,忙忙慌慌起来。 见了白宋也是惊奇,急忙去生火。 “白贤侄,你怎么……你怎么……” 桑桑在一边脆生生地说:“白大哥以后就住这儿了。” 说着,不再管爹爹,搀着白大哥直接去了自己的闺房,把白大哥送上了自己的床,那动作熟练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白大哥,你先躺一躺,桑桑去给你铺床,你的房间都一直空着哩。” 说完,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白柔看着,撅着小嘴:“哥,这桑桑怎么了?怎么有点儿幸灾乐祸?” 白宋心情有些沉重,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没有搭理。 随后,白宋吃了两个鸡蛋,有被送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这宅子够大,房间够多,白柔一个姑娘家就不必跟哥哥一起睡了,住在了白宋的隔壁。 这一夜,白宋没睡着。 第一天身边没有妹妹陪伴,空荡荡的房间说不出地寂寞。 还有,便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郑家。 白宋在岳父面前胯下海口,但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谈何容易? 郑家是盘踞幽州的庞然大物,要单单对付家族中的某一人说来容易,但要将郑家连根拔起,这就有些难了。 白宋想了一夜,即便考虑到自己可以借助空间力量,要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搬倒郑家,也几乎不可能。 但一年时间说短很短,说长也很长。 时代是在变换中的,这是士族的最后光景。 白宋要做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等待历史的转动,自己化作历史车轮的润滑剂,让时代变迁来得更快更猛。 白宋需要一个契机,但不知这个契机何时出现。 但白宋知道这个契机一定会出现,就在来年的某事某刻! 在这个契机到来之前,白宋需要强化自身,让自己变得强大,要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以后若再遇上郑家或者别的什么敌人,不至于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宋轻松了。 身子也好得快了。 熬到第二天天明,白宋依旧没有丝毫睡意,吃了早饭就让桑桑带着自己去找牛大。 而牛大的家就在自家临街不远,前后不过几步路程。 桑桑说这里所有的人都害怕牛大,但牛大一直对她很照顾,有事无事都来打个招呼。 所以尽管别人看着这家宅子里住着没几人,却也没有人敢上门来找事儿。 正文 第89章 录音笔 牛大的宅子简单破旧,两间屋子,一个院落,仅此而已。 白宋站在篱笆墙外,喊了一声:“牛大!” 片刻后,里面出来一位妇人,二十出头,脸蛋儿的俊秀,五官极其精致,只是身上穿着破烂,遮掩了几分美貌。 “你们是……” “牛大的朋友,找他有事。” 妇人在屋子门口,看着白宋一会儿,方才试探着问道:“公子就是我家那口说的恩人?” 白宋摸摸鼻子:“算是吧。” 妇人立刻变了犹豫姿态,急忙出来开了院门。 “恩人,里面请。” 白宋进了院子,到了屋门前停下。 “牛大不在?” “我家那口该是去外面吃酒去了。”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恩人稍等,去里屋坐坐,妇人这便去寻家里那口回来。” 说着,夫人将白宋请进屋,然后挑了件披子就出去。 “白大哥,我们就先坐坐吧。” 桑桑跟着进来,寻了个地方坐下。 白宋四下打量,心说牛大的房子还真够落魄的。 像他那样的恶霸,不当是缺钱的主儿,怎么就过得如此清贫? 白宋没事儿瞎想,嘴里断断续续嘀咕:“这牛大一口一个恩人,眼见着我把薛神医给弄死了,转眼就玩自己的去了。不过这痞子吗,总有些痞性,能记着别人的恩情当属不易。” 正嘀咕着,外面就传来了牛大声音:“恩人!恩人……” 嘭! 门被一脚踹开,牛大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见到白宋面露兴奋,抓着白宋的手就问:“恩人,你的伤已经好了?哎,我还说寻个机会去探望探望,可惜没赶上。” 不等白宋说话,便又回头对刚进门的媳妇儿使唤:“去,买一只烧鹅回来,恩人难得上门,今儿个不吃顿好的不让走!” “不必……”白宋连连说着。 “哪行?” 牛大固执,但却也耿直,回头见了呆立门前的媳妇儿不由得眉毛一竖:“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休叫恩人久等了。” “当家的……”妇人小声道,“我这手里没那多钱。” 当着恩人的面儿说这话,牛大顿时火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刷手就要打。 妇人吓得够呛,却不敢躲,只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 “哎!你干嘛!”白宋呵斥一声,跟着站起。 在白宋面前,牛大多要几分面子,终是没有打在媳妇儿身上,一甩手呵斥道:“没钱?没钱你不会想办法啊?婆婆妈妈,没个屁用!” 说着,忽地将夫人的头钗给摘了。 “喏!把这当了不就有钱了?” 妇人那着钗子,泪光点点,显是不舍。 但她又惧怕丈夫,不敢多言。 白宋看了直皱眉,连叫桑桑拿钱。 桑桑掏着钱袋,还没把钱拿出来,那妇人已经出去了。 牛大才说:“恩人坐下,您来了哪儿能花您的钱。这一顿您要不吃,那便是看不上我牛大。” 白宋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想说两句,却不知如何说。 正要坐下,却见身边的桑桑一头大汗,见妇人走了,方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白宋好奇,小声问着:“桑桑,你怎么了?” 桑桑有些尴尬:“白大哥,那烧鹅好贵的,一整只要两百文,桑桑身上没那么多钱。” “放在县衙的钱还没去取?” “早已取了。” “白大哥铺张浪费惯了,以后跟白大哥出门,身上多带些钱总不会错。” 桑桑脸蛋儿再一红:“家里也没余下几个钱了。” “没余下几个钱?” 白宋一愣,心说那可是三箱钱,怎么这块就没有了? 即便除去买房子和置办田产的,剩下二三十贯,足够一户人家用几年。 就算白宋这般浪费,也不该这么短时间就没了。 桑桑看着白大哥眼神,知道白大哥心有疑惑,但自己却不知如何解释,羞愧地低下头去。 这时,牛大偏无巧不巧地说了一句:“今日让恩人见了笑话,家里没个紧实的女人,再大的家业也要败光。” 牛大说的是自家媳妇儿。 被桑桑听了心里更是内疚,之后整日心情都不大好。 白宋想的不是这些,今日来找牛大,就是想让牛大长久地跟随自己。 见牛大生活过得不好,白宋感到觉得是件好事。 饿着肚子的人要比养尊处优的人更好管理。 这牛大虽有一身毛病,但却是实实在在地讲义气。 白宋现在不需要多厉害的人做盟友,最关键就是要信得过。 跟牛大相处下来,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只要信得过,那就能让白宋满意。 可单凭救过他一命来讲,白宋还没法让牛大一直跟随。 任何感情都是经不起时间打磨的,恩情也是感情。 想要牛大这样的人一直跟随,给足够的好处比什么都管用。 想着,白宋直接了当地说道:“我被林家赶出来了,现在想要某条生路,你跟不跟我一起干?” 牛大一愣:“一起干啥?” “短时间内尚未对明确,但总要先把日子过起来。我会点儿医术,不如就先开个医馆。” “开医馆?我牛大啥也不懂,也帮不了恩人什么。” “我不需要你帮着什么,只要你打打下手,再不济,我也能教你认识些药材。也算是有门活计,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游手好闲。等到哪天手里没钱了,又去抢几个?” 牛大听了有些心动,眉头皱在一起。 他这病了一场,也看透了许多,以前觉得有一帮兄弟捧着很威风。 可那帮兄弟根本靠不住,一听自己病了之后就再不搭理。 现在身子是恢复了,可日子不知如何过,整日里游手好闲,浑浑噩噩,也不是个滋味。 几番犹豫,牛大拍了拍大腿:“行!以后牛大就跟着恩人混了。” 得了牛大的话,白宋安心下来,混在牛大家里吃了午饭,方又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家宅院。 身上的伤还没好,白宋决定认真修养几日。 自己躺在床上,让桑桑清点一下余钱。 之前靠着卖神仙水赚来的钱只剩不到四贯了。 这个数字叫白宋大感意外,追问桑桑。 桑桑方才哭哭啼啼地说前几日白大哥在城外避难,三日伙食就消耗了二十多贯钱。 白宋这才恍然大悟。 那三日为了积攒能量,自己吃了多少东西记不清。 而且几乎都是大鱼大肉,消耗不菲。 寻常人家一年都吃不了的肉,被白宋一天都吃了个精光,那点儿钱哪经得住折腾? 白宋想明白了事情缘由,方才注意到桑桑的哭啼。 “桑桑,你哭个什么?” “白大哥,桑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家都照看不好。” 白宋老脸一红,还以为是这小妮子怪自己吃得太多,尴尬地笑了笑:“好了好了,别哭了。白大哥以后少吃点儿,钱都省着花,可以吗?” 桑桑兴致不高,把剩下的铜板一个一个川成串,在箱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然后低头小声问:“白大哥,你说要开医馆,这点儿钱哪够呢?” “不打紧,只是选购一批药材,支棱个小摊足矣。” 说着话,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姑爷!姑爷!” 白宋听了一愣:“小翠?” “哥,小翠来了。” 妹妹从院子里急忙进屋说。 “让她进来吧。” 白柔去开门,桑桑望着外面,小声问:“谁是小翠?” “林家的丫鬟。” “把白大哥赶走了,如今又来作甚?”桑桑小嘴一撅,颇为不满。 白宋笑笑:“桑桑,你出去片刻,兴许是林家还有什么事。” 桑桑不情愿地离开。 白宋等到小翠进来。 发现这妮子带着一大包裹,进屋就放在了白宋枕边。 “什么?” “小姐叫我带来的东西,有小姐的首饰、衣裳、还有许多银两,都是给姑爷的。” 白宋心中感动,却是板着脸:“我不需要这些,怎么来的,怎么带回去。” “姑爷,你这么这样?这是小姐所有值钱的东西,小姐担心姑爷在外面过得不好。” “她还有心思关系我?何不关心关心自家?”白宋拧着眉,“你知不知道,林家想要跟我划清界限,我们就不能再碰面。你倒好,我才刚离开,你就急着送东西过来,事情传出去,郑家会相信我是被赶出林家的?” 小翠鼓着嘴:“小姐也是担心嘛。” “不必担心,把东西都带回去,我一个男人还不至于如此。以后没事就别往这里跑。” “姑爷,你当真不要?” “不要……” “哦,那……那小翠走了哟。” “去吧。” 小翠多看了白宋两眼,无奈地背起了包裹。 正要走,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嗯?” “你到屋外稍后片刻,我有东西要你带给香儿。” “姑爷尽管将东西交给小翠便是,何故要出去等?” “要你出去便出去,那么多嘴干甚?” “哦。” 小翠狐疑地看了白宋一眼,出了房门。 小翠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又被白宋叫了回去。 “姑爷,到底要带什么东西?” 白宋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形如笔杆的光洁之物。 小翠一下就疑惑了,看着此物倒不是多奇怪,只是那材质颇为不俗,光滑得紧,只在中央处有两个明显的按钮。 “姑爷,这是何物。” “录音笔。” 正文 第90章 混 录音笔? 小翠从未见过,看了心里只有两个大大的问号。 白宋拍了拍床前,让小翠过来坐好。 “记住了,此物一定要小心地交给小姐,切勿为人所知。此物能记录人言,我已将想说之话记录其中。交给香儿,只需按上面的方键,便能将我所说的话传达给香儿。若香儿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按下上面的圆键,然后对着录音笔说便是了。” 小翠听得云里雾里,白宋索性就让这小妮子先试试。 按下录音键之后,白宋对小翠道:“你先说说看。” 小翠拧着眉,喊了两声:“姑爷,姑爷!” 白宋停下,按了播放键。 从录音笔上传来了清楚的对话声。 “你先说说看。” “姑爷,姑爷!” 小翠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从床上窜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等着那录音笔。 “这……这便是那揭穿薛神医的法器?” “法器?”白宋苦笑,“好吧好吧,你说是法器,那就当它是法器吧。知道怎么用了不?” 小翠两眼放光,不停地点头。 见小妮子跃跃欲试,赶紧提醒:“这法器可不能随便使,使得多了就不灵了。” 白宋心想,这录音笔就那么点儿电量,用光了,不至于自己还要搞一台发电机来? 小小录音笔就耗费那么多能量。 一台发电机,还不得积攒个一两年? 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哦。”小妮子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白宋将录音笔交给了小翠,再一番叮嘱,方才她离开。 …… 小妮子真把录音笔当作了仙家法器,一路都兴奋得不行。 直至回到林府,回到小姐房间,才耐不住地将宝贝献给了林香儿。 “小姐,您瞧!” 小妮子双手捧着,如同献宝一般,将录音笔送到了香儿面前。 香儿满面愁思,见了录音笔毫无兴致,只是看小翠将自己的东西有带了回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搞的?东西为何有拿回来了?” “哦,那姑爷不要。” “什么叫不要?” “他一人在外,没个钱财傍身,这日子可怎么过?” “哎呀,小姐,您别管那个,这是姑爷给您的宝贝。” “宝贝?” 香儿这才把注意力投在了你录音笔上。 “这是何物?” “嚯!”小翠一惊一乍地叫了声,“可了不得了!那叫录音笔!姑爷说是仙家的法宝,能记录人言!厉害的哩!” “仙家法宝?” “还记得那薛神医不?姑爷就是用这法宝将他降服的。 姑爷还说了,他把要对小姐的话都记录在了里面,小姐只要摁一下上面那个方键,就能听到姑爷的声音。” 香儿皱眉,拿着录音笔上下打量。 小翠上前两步,给小姐演示,就在录音笔上轻轻一按。 录音笔立刻发出了清楚的声音:“香儿!香儿!你听到没?” 香儿眼睛一亮:“是他!是他的声音!” “就是呢!我就说了是个好宝……” 小翠话音未落,录音笔里面声音接连不断。 “有想相公没?不管了,反正相公想死你了,每天每夜做梦都在想!时间紧迫,就不说废话了,赶紧把小嘴儿送过来,让相公亲一口。Muaaaaa!” 夸张的吧唧声响彻小姐闺房。 “啊!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香儿惊叫一声,直接把录音笔丢到了天上。 好在录音笔质量过关,没有被这一下给摔坏。 但香儿和小翠烧得面红耳赤。 小翠直接捂住了耳朵,把脸扭到了一边。 香儿捂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这录音笔掉在地上,声音依旧清晰。 “乖老婆,这是相公的分身,有了录音笔,以后就想着相公在身边陪着你。不仅是陪你聊天,还要陪你吃饭、睡觉、还要一起洗澡澡……啧啧啧……相公好像跟你一起洗澡,你给我搓搓背,我给你搓搓胸……” 后面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 香儿的脸都快挤出水来了,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哎呀!这东西如何停啊?叫它停下,胡说八道,没个正型!讨厌死了!” “小姐,我走得急,忘了问了。” 也不知那厮坏蛋说了什么,录音笔里听不到别的,尽是那骚包在哼哼唧唧。 香儿算是见识了,这哪儿是男人,简直比书里面的青楼女子还要放荡! 这还是人家的相公吗? 没有办法,香儿直接把录音笔塞到了被子底下,如此里面男人咿咿呀呀的怪叫才小了些。 “小翠……快去给我弄帕水来。” 短短几秒钟,香儿被弄得满头大汗,脖子根儿都被烧红了。 小翠也好不到哪儿去,心里头滋味怪怪的,想那姑爷可真骚。 但这话不好听,不好说出口,只能默默想着,赶紧溜出了屋子。 屋里没人,香儿方才好受了些,想着刚才那些已不能用肉麻来形容的话, 香儿莫名地嘴角一扬,缓一缓又羞了起来。 不过嘛,身边没人,心里就没那么怕,倒想多听听那坏蛋的声音。 怪怪的,坏坏的…… “哼!也不晓得是真那般动情,还是故意捉弄人家。” 说着,香儿又羞羞地将录音笔拿了出来,放在耳边,眯着眼睛。 好似如此变更幻想那坏蛋就在身旁。 可现在去听,便也听不到那坏人不着边际的话了。 录音笔里传来了那人认真的声音。 “香儿,要让林家跟我彻底划清界限,我们不能往来。即便是小翠传话也要尽量减少。在没有能力对抗郑家之前,只有让郑家看到我过得惨,他们才不会针对林家。所以,你要配合着我一起演戏,让林家多针对我,将我逼上绝路。要让世人都知道林家恨我,林家小姐也恨我。这几日,我会在城中开设医馆,让林家的人把我的摊子砸了。让全县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态度。 对付郑家,我想不出什么正途,我要混一段时日。我要混到蓟县去!或许这一路多有凶险,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但你要记住,我白宋一定会回来的!” 香儿听着,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最后,有一首传自我家乡的歌,想我了,就拿出来听听,就当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 混! 才是白宋内心的答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错! 但错的是要跟香儿分开。 一年! 事件太长,白宋不想等! 猥琐发育,低调做人。 这事儿牵涉到香儿就行不通! 自打看着香儿为自己跪在雪中,那便已经让白宋不能再等了。 没别的想法,只要有香儿陪着。 受辱不算什么。 现在的白宋只想让香儿怀上自己的孩子! 让自己的穿越变得更加真实。 即便马上死了,消失了,也算给这世界留下了什么。 一切阻拦白宋得到香儿的问题和麻烦,白宋只想用最激进的办法解决。 牛大是个混混,那白宋就去当个大混混。 明面上搬不倒郑家,暗地里把郑家屠个精光也不是不行!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么不受控制的地步。 这是白宋真实的想法。 也是心中生长的恶念。 这般恶念不能出口,不会有人支持这样的想法。 开医馆,只是一个借口。 他要向世人证明,我想过走正道的,但是走不通。 不是我自己要变成恶人,是世人逼着我成个恶人。 …… 第二天,白宋身子有了极大的好转。 便带着所剩的几贯钱,行走邙县各大药铺。 四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取一些能支撑起一家医馆的药铺还是足够的。 牛大真以为白宋要好好开一家医馆,想着自己也有了正当营生,心里莫名高兴。 听说了要去进货,头一天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把自家媳妇狠狠地办了一宿,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跟着白宋走街串巷。 一路也不凶人了,只当是一个下手,扛着药物,一声不吭。 白宋把所有的钱用在了药物上,就没钱去租铺子。 所幸在老茶摊的隔壁也支棱起一个棚子,挂上医馆的招牌,起两炉火,便就挂牌营业了。 林家赘婿被撵出林家的消息已经传开。 同时林家赘婿通宵医术的事情也被外界所知。 今日见林家赘婿离开林家后开起了医馆,在邙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开业半日,问诊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白宋的铺子简单,但收费可不小,比一般医馆问诊的价钱贵一倍不止。 问诊半天,百姓风评极差,都说林家赘婿没颗善心。 但无奈人家医术精湛,什么病都能治,而且无不是药到病除。 所以百姓们骂归骂,却还是要来找他看病。 如此又过了两日。 白宋收摊回家,桑桑跑了过来:“白大哥,有客人。” 正文 第91章 白花绽放 客人? 白宋稍待疑惑,进屋之后发现来人是墨老。 与之同行的,还有那位奇美胜香儿的墨已清墨姑娘。 一老一少,相伴而来。 墨老坐在厅前,墨已清站在身侧。 见白宋回来了,墨老方才起身拱手:“白老弟,别来无恙啊?” 白宋点点头,没了以往的殷勤和淡然。 如此表现倒也不让人意外。 邙县的人都知道,林家赘婿近来不如意。 自打了郑家少爷以后,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又被郑家打个半死,如今又被林家撵出家门。 好在靠着黑心钱买了宅子,不然当如丧家之犬了。 墨老对白宋的漠然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同情,笑了笑:“人生难得不如意,白老弟不必为今日之事过于挂心。” 再见墨家姑娘,白宋已无初见时的惊艳。 且近日来的确憋闷,没有心情去装古人,更没有心情去文绉绉地答话。 白宋心知他们上门的心思,径直去了里屋,从随身行李上拿出了准备许久的防晒霜。 防晒霜是白宋早些日子从空间取得的。 小岁评之前打郑家公子,就是为了取给墨家姑娘送防晒霜。 结果半路打了人,被关进大牢。 防晒霜被衙役搜出,却又不知是何物,等白宋出狱时,又将其还给了白宋。 之后白宋就把防晒霜带在身边,却一直没寻到机会交给墨家姑娘。 白宋将防晒霜放在桌上:“喏……你们要的东西。” 祖孙二人交换一个眼神,看着桌上物件儿都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何物?” “防晒霜,涂在脸上就不怕阳光了。” “防晒霜……”墨老拧眉,看着晶莹剔透的瓶子就不敢触碰,“老夫还不曾听闻过。” 墨已清眼光闪动:“爷爷,装盛此物的瓶子莫不是传自西域的晶钻打造?相传那晶钻只米粒大小便价值千金,便是皇宫也不得见几颗。白大夫这防晒霜乃用如此之大的晶钻瓶子,实在是匪夷所思。此物之珍贵,难以估量啊……” 一个玻璃瓶子,把爷孙两给吓傻了。 白宋是没意识到会有这种误会。 说白了就是个玻璃瓶子,只是一般用来装化妆品的瓶子都造得比较高级,自然看着会卟啉卟啉…… 墨老也点头,骇然:“不可不可……此物过于贵重,墨家收不得。” 看了一天的病,白宋有些困了,打着哈欠:“我说过不要任何回报,这话是记得的。尽管拿去便是。” 白宋不以为意,虽然这瓶子或可在大唐卖出天价,但只要有需求,白宋随时能从空间里再取,所以并不重要。 但祖孙二人已把这防晒霜当作了神药,无法用金钱衡量。 偏生这白大夫分文不取,还如此泰然! 简直是活佛转世。 墨老有些心动了,但又不好意思伸手,看着桌上的瓶子连连感叹:“今日外界多有传言,说白老弟贪得无厌,问诊胡乱收费。实则与白老弟相交,方知白老弟心性坦然,令世人汗颜。” 说老说去,墨老还是不要舔着老脸说把防晒霜收下。 身侧站着的墨家姑娘却心急如焚,顾不得姿态,直接跪了下去。 “谢白大夫厚赠,墨已清必当铭记一生……” 初见这墨家姑娘是何等高傲? 这忽然一跪,把白宋吓了一跳,瞌睡都给吓没了。 “诶诶诶……这……这咋了?” 跪在地上的姑娘望着白宋,眼泪哗哗地流:“白大夫真乃天下至善之人,小女子往昔多有误会,恳请白大夫原谅。” “哎呀,你先起来!” 白宋大感为难,急忙去搀扶。 这一上前,自然免不了跟墨姑娘双手相握,更少不了吸一口姑娘家的体香。 白宋没觉得什么,屋外厚着的桑桑有些急了,撅着小嘴就要进屋去。 白柔也在偷听,见桑桑要进去,一把将她拉住。 “桑桑,你干嘛呀?” “我……”桑桑话音一顿,“我就进去看看不行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没看见我哥跟漂亮的姐姐说话呢!你去打扰干嘛?” “你哥都跟别家女人牵到一起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我干嘛着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白柔异样脖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我家哥哥,当然是越多姑娘喜欢越好,这样才显得我哥厉害嘛。”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桑桑甩着就要进屋。 白柔抓得更紧了:“桑桑,你是不是跟我一伙儿的?你不该站在我哥一边吗?平日里看你对我哥哥挺忠心的,怎么一见了别的女人,就跟变了人儿似的。” “……”桑桑脸一红,僵住了。 “哦……我明白了,你也喜欢我哥?对不对!”白柔加重了语气,小手指着桑桑鼻子,警惕问着。 桑桑脸都红透了,索性把眼睛译笔,点头道:“就是喜欢!怎么了嘛!” 也就在白柔面前,桑桑能这么承认了。 本想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接受白柔的嘲笑。 但话说之后久久不见白柔回应。 桑桑有些心虚,眼睛睁开一条缝。 竟发现白柔扁着小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桑桑吓着,连问:“白柔,你怎么了?” “呜呜……我不跟你玩了!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当人家的嫂嫂!呜呜……我们从小一起的,我们才是一伙的嘛!” 桑桑被这小妮子整蒙了,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还没明白过来,白柔一甩手,伤心地跑去了厨房。 桑桑着急得要命,回头看一眼屋里面,眼珠里都快瞪出来了! 才多一会儿没看? 自家的白大哥都在摸那姑娘的脸蛋儿了,那模样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桑桑很想冲进屋去,可一想冲进去又能干嘛呢? 心里也是一酸,和白柔一般模样,哭着跑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在厨房里抱着一起哭上了。 …… 正院客厅中。 墨已清觉着自己耳垂有些发烫,水汪汪的眸子盯着白大夫的手。 这是此生头一次被男人触碰脸颊,还不是轻轻一点,而是不急不缓地在脸上揉搓。 这模样,实在不像是一般定义下地看病。 只是那防晒霜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说不出地舒服。 白宋真没占便宜,只是这古人没见过防晒霜,说了该怎么涂,他们都不敢动手。 总觉得此物珍贵非常,生怕浪费了暴殄天物。 于是才有了让白宋师范一下的请求。 白宋给墨已清涂防晒霜,那才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吹弹可破。 这墨姑娘的皮肤当真是细腻如丝,像温热后的牛奶,面上一层薄薄的奶衣,似是吹一下就要掉了。 真嫩得叫人手发颤,嫩得叫人心慌慌…… “咳咳……”白宋干咳了两声,收了手,“便如此简单而已。” 墨已清眼光流转,伸出纤纤玉指在自己脸颊轻轻碰触,宛如蜻蜓点水一般,脸蛋儿似乎都化开了波纹,如镜湖起了一点儿涟漪。 “真好看……” 白宋是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出口之后方才知道唐突。 果见了姑娘俏脸生红,迅速地爬上了一层动人的晚霞。 年轻男女稍有尴尬,唯独墨老见惯了风月,早就不在意这些年轻男女得体与否了。 “已清,你觉得如何?” 墨已清从羞怯中回过神来,蹙着柳眉,似在用心感受。 好久方才说道:“起先触之冰凉,现在有些微热,暖融融的,叫人舒服。当不愧是白大夫的不传神药,自当是非同凡响的。” “哎呀,也不是什么神药。此物也不是治愈之物,不过用于抵御阳光而已。要治愈姑娘皮肤症状,还得依靠往日开的药方,需得日日服用,一年半载之后才能初见效果。这防晒霜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应急用用的。” “涂了这防晒霜,小女子便可在行于阳光之下?不再遮掩容貌了?” “当然!不过……还是要稍作小心,明日午时,姑娘可于阳光下稍试,若有不适,则要立刻规避阳光。” “嗯!”墨已清难得脆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屋外,是个阴沉沉的黄昏。 白宋知其心思,就说:“如此黄昏,自当在露天之下不必忌讳,姑娘可去感受感受。” 墨已清一听,激动地身子发颤。 即便是眼下的昏黄天气,她也是从未有过不加遮掩的。 这感觉更像是即将出笼的雏鸟,幻想着翱翔天际的自由。 小小的姑娘,心中胸有澎湃! 墨已清极其紧张,走到院中,有些僵硬,甚至都不知当如何挪动步子了。 墨老也很激动:“已清,你感觉如何?” 墨已清强忍激动:“爷爷,我并无不适……” “好!太好了!已清的病终于有救了!” 暮光下,一席白衣长裙,混入白雪之中,自天地浑然一体。 唯有一件火红的狐裘披风,透着黄昏时分最后的一抹光斑,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那紧张僵硬的脸蛋儿在黄昏下更显娇艳了,好似光透进了肉里,洋溢着暖绒。 纤纤玉体,无风自颤,巍巍地怵在天地之间,柔弱动人。 当风来时,长裙衣摆浮动,吹散了姑娘的僵硬,一张苍白的脸,带着两行泪,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步子轻转,腰肢扭动,百褶长裙如盛开的花圃瞬间展现出静美下的张扬,整个人像是活了,也变得仙儿了。 墨已清情不自禁地转起了来,在天地的寒意之中,心头却是无比的火热。 心中执念便是有朝一日能在天地间无拘无束,此刻便真的实现了! 墨已清越发地放纵了,转得越来越快,转得自己晕头转向。 但她不想停,也不愿停。 只看得一边的墨老心惊胆战,连连呼喊:“已清,快停下!注意被伤着了。” 可放纵的姑娘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但终究是不能一直这么转的,不知何时,墨已清脚下一绊,身子便朝一边倒了去。 这一倒,正倒在了白宋的怀里。 正文 第92章 墨家小女有心 “墨姑娘,还是当心些。” 白宋表情淡淡,只是目光落在墨已清细腻的脸蛋儿上没有离开。 墨已清却是转得有些晕了,躺在白宋怀中,试图起身,却未能成功。 直至眩晕之感散去,墨已清才恢复了神志,看着白宋,脸颊绯红。 墨已清没说话,起身对白宋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到了爷爷身边。 墨老面带笑意,见这对年轻的男女不觉丝毫不妥,反之还有些欣喜。 墨老行走一生,见过无数青年才俊,唯独这白宋与众不同,不单医术精湛,隐有才学,关键一身干净利落的气质非常人所有。 做事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便是垂涎孙女美色,那也大大方方,不似别的公子遮遮掩掩。 能有如此气度,比当时心中坦坦荡荡,心智成熟,生活洒脱。 之前因一瓶酒说要将孙女许配给他,倒是三分真七分假。 今日再见这小子,又想起了先前心思。 如今再一想,三分真变作了七分真,七分假变成了三分假。 以前了解此子为林家赘婿,倒是不能将自家孙女下嫁为妾。 今日林家已将此子撵出了林家,以往的婚事也不再作数。 那林家看不上的小子,他墨家倒是很满意。 又见那小子见了已清满脸的喜欢,如此一想,事情当真叫个水到渠成! 墨老笑着,心想要自己提出此事,那白小子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模样? 不过嘛,此事还得问问孙女的意思,之前说笑还可以,若婚事真要往真了走,还是不能逼着孙女做不愿意的事。 墨老满心想法,眼看着黄昏过了,天色渐暗。 自己来访的目的已经达成,便跟白宋招呼一声,带着孙女离开。 祖孙二人出了白家院,到了街上,墨老便不动声色地说道:“这白小子当真是个神人呐,不仅能酿出世间罕有的美酒,又能调配出见所未见的神药。连已清的怪病都能医治,实在是匪夷所思。” 墨已清跟在爷爷身后,依旧带上了斗笠。 带了一辈子斗笠,突然要取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手里却捧着那瓶防晒霜,小心谨慎,视若珍宝。 “是啊,白大夫当真是个神人。” “可惜那林家不识货,如此良婿竟说赶走就赶走……可惜了,实在是可惜……” “是啊!想那林家也是幽州名望大族,未曾想如此鼠目寸光,仅仅是身出寒门,就对白大夫抱有偏见。依孙女儿之见,白大夫日后必成大器,到时候且看那林小姐肠子都悔青了去。” 墨老撵着胡须,老神在在:“哦?听已清的啥意思,你也颇为看重白小子了?” “那是自然,就凭白大夫的医术,天下就无人出其二。” “除了医术,那白小子的相貌、举止、处事等等又如何?” “白大夫相貌堂堂,面容俊逸,亦非寻常男子可比。举止处事更是从容体面,一看便知君子之风,内心坦荡,不似大家公子那么或张扬、或狡作、或虚伪。” “不错不错……看来已清跟爷爷看法相同。如此就好办了。” “嗯?爷爷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般看重那白小子,爷爷就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白小子了。” “啊?!” 墨已清一声惊呼,慌乱地上前几步,靠得爷爷更紧。 “爷爷,您说的什么?” “你正当待嫁之年,那白小子也非林家女婿。他林家看不上的小子,我们墨家看得上。这般,你还不明白?” “我……我……” “爷爷初见那小子就觉不凡,早有将你许配给他的心思。只是而后打听到他是林家赘婿,不得已打消了心思。今日难得缘分,他被林家给撵了出来。如此也没了顾忌,而他必然对林家心生怨气。这时候我墨家有意讨好,那小子必然对我们墨家感恩戴德。对已清你也该是一心一意。 爷爷先前没说,便是想探探你的口风。眼看已清你也对那小子尽是赞誉,自然是不会觉得委屈。此乃大大的好事,可不能犹豫。” “那……那些个赞誉,皆因白大夫是……是已清的恩人,故而……” “这意思便说是那白小子不怎么好,先前说的都是场面话?” 墨已清难得慌乱,连连改口:“不是的,不是的!先前所言,句句肺腑……只是……” “那还有何说的?” “……”墨已清脸蛋儿通红,心里想着白大夫,不管怎么说,人家治好了自己的怪病,心里当存着感激。 只是这感激不是感情,如此匆匆就要谈婚论嫁,墨已清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许久,又说道:“这婚事又不是爷爷一人说了算,谁知白大夫是作何想?兴许人家还念着林家小姐也不一定。” “呵……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白小子在林家多受冷遇,怎么会跟林小姐有感情?成婚四月,如今的林小姐还是完璧之身,白小子怎会念着她?爷爷都已帮你瞧清楚了,先前那白小子抱你之事,那眼睛里尽是喜欢……呵呵呵……已清,莫不是你对自己这容貌没有信心?” 听爷爷这么一说,墨已清的脸蛋儿更红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也觉得奇怪。 明明是存着感激,为何被爷爷一说,自己这心却乱糟糟的? 莫非自己真对白大夫生出了钦慕之情? “已清,为何又不说了?此乃你的终身大事,总要点头了爷爷才能给你做主。” 墨已清忽然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句:“我不知道。” …… 白宋耳根子发烫,在院子里揉着,望着天,小沈嘀咕:“怎么的?香儿在想我?” 一句话后,白宋忽然感觉家里某处有小小的哭声。 白宋皱眉,寻着哭声到了厨房门口。 刚到了门口,哭声忽地停了。 桑桑和白柔一前一后出来,眼睛都肿肿的。 白宋莫名其妙,看着二人:“吵架了?” 谁知这两人根本不搭理,各自去了一方。 逐渐入夜,今夜桑桑没有做饭,是屈婶下厨。 到了饭桌上,两个小姑娘还在怄气,也不肯吃东西。 白宋问了,两个姑娘啥也不说,白宋也不去管了。 离开了林家,眼前的小日子也是不差。 一日三餐规规矩矩,倒更贴近生活。 吃了晚饭,白宋见两个小姑娘生闷气,就自己收拾准备洗碗,却被婶子拦住。 “哎呀,白贤侄,这些事儿哪能你来?简直不成规矩了。” “我……” 白宋出口解释,但刚挤出一个字,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外面飘了进来。 “什么味儿?”婶子眉头微皱。 “哥……不好了,着火了!” “白大哥!是铺子,是咱们铺子!” 外面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白宋问诊的铺子就在家对面,听到两个姑娘的喊声,白宋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表情一正,赶紧冲了出去。 白宋冲出去的时候,两个姑娘各自提着水桶已经冲出了院门。 老远就听到两个姑娘在哭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救命,有人防火啊!快抓贼啊!” “站住!别跑!抓贼啊!” 白宋唯恐出事,铆足了劲儿往外冲:“妹妹,桑桑,别追!注意安全!” 当白宋冲出院门,就见自己的小铺子已经烧起来了。 不仅是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铺子,还有堆放在铺子里的各种草药。 远处街道口,几个黑衣人正在逃窜。 而桑桑和白柔眼见追不上贼人,慌忙往火堆里倒水。 这时,街口纵火的人还在挑衅:“白宋!这邙县容不下你了,滚出邙县,否则有你好看的!” 火势逐渐起来,照亮了半边天,桑桑和白柔赶来倒水,简直杯水车薪。 随后,牛大也赶了过来,带着媳妇儿一起提着水往铺子冲。 但还是于事无补,草药本就易燃,火势只会越来越旺。 两个小姑娘看着,无奈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咱家的铺子啊!呜呜……为什么……” 牛大在一边眼睛瞪得通红:“老子要把他们都杀了!” 说着就要追出去。 白宋将他拦下:“别了!没用了!” “恩人,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着急又有何用?他们是针对我来的。” “恩人是说林家?” 白宋点点头。 “哥……嫂嫂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香儿不会,可保不准别人不会。林家为了自保,这是要做给郑家的人看。” 牛大攥着拳头:“林家欺人太甚!” “这就是现实,邙县是林家的底盘,要对付我这么个小角色,简直太简单了。” 望着滔天的火势,白宋陷入了沉思。 今夜之事,必然会传遍邙县。 希望能尽快传到郑家耳中,这便是自己为香儿所作的最后一点事了。 “白大哥,咱们去县衙告他们!” “没用的,根本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官府也不会管。” “那怎么办?” 白宋摇摇头,看着更远处:“先回去吧,我们越难过,他们就越高兴。” “可是……可是那些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如今一把火给烧没了,就想从头再来也没了机会。” “我们想走正道,他们不同意,那咱们就想别的办法发家。” 正文 第93章 西郊破庙 昨夜的大火传遍全城。 邙县所有人都在议论。 这把火虽没人确定是谁放的,但最大的嫌疑是林家无疑。 结合最近情况,除了林家,不会有人这么绝。 三缘酒家隔壁的茶摊上,几人喝茶说着闲话。 “哎,这林家也是够狠的,把人撵出了林家不说,还要断人家的生路。听说那赘婿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药铺上面,这一把火直接给烧没了。” “这也不能全怪林家,谁让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打郑家少爷!那不是找死是什么?林家不做得这么绝,郑家的怒火发泄下来,林家可遭不住。这也算是林家给郑家表明一个态度。” “就是!林家也是有苦衷的。而且那个赘婿也是不知好歹,有点儿医术算什么?他的诊费高得吓人,好些人家都根本不敢去瞧病。这种人,有才无德,走到如今地步,全是报应。” 几人议论的边上,墨老一如往日在此喝茶。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不禁眉头紧皱。 与墨老同坐的还有那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憋着一肚子火,拍了拍桌子怒声道:“那姓郑的真不是个东西,老爷子明明提点过他们,他们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在蓟县,手却伸到了邙县,如此地方豪强,不如直接都宰了来得直接!” “你要干什么?” “我去蓟县!” “你脑子病了?跟我坐下!” “老爷子!那姓郑的不识抬举。” “面子?咱墨家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好不容易来了此地,那就好好生生地过,别成天想着去惹事。郑家乃幽州士族之首,给面子那也是给咱们主子的面子。如今主子都不在了,他们还会惧怕我们?”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 “欺负你了吗?” “……” 墨老深吸一口气:“林府如此赶尽杀绝,对我们未尝不是件好事。” “老爷子此话又有什么说法?” “那白小子绝非池中之物,若能跟我墨家绑在一起,日后为主子报仇,他能贡献不少的力量。” “啐!”络腮胡子一脸不屑,“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日给主子报仇,他不拖后腿就行了,还能出力?” “你一介武夫,懂个甚?当年主子若非重武轻文,自负过满,也不会遭了李二那厮的奸计。如今天下,可不是当年骑马厮杀的时候,如今的天下讲求一个权术,你这等武夫,早已没用武之地了。” 络腮胡子被训得灰头土脸,不敢还嘴。 周围的议论声也没了。 墨老起身放下两个同伴,转身去街对岸的自家。 刚到自家的小院,就见里屋的孙女儿招手:“爷爷,爷爷……” 今日的墨已清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取了斗笠,在家院里转悠许久,直至感觉有些冷了,方才回到了屋中披上那火红的披风。 也就是在院中转悠的时候,墨已清听了往来行人的议论,有些着急。 墨老到了孙女跟前:“莫不是白小子的药有不妥?” “未有不妥,只是听有人说,昨夜白大夫的铺子遭了火?” 墨老点点头。 “那情况如何?白大夫可有受伤?” “白小子倒是无碍,只是那铺子被烧没了,药也没了。” “究竟是何人所为?” “林家吧,除了林家也无第二人选了。” “那林家好生可恶!” 墨老无话,皱眉有些忧虑。 “爷爷,您为何不去白大夫那边悄悄,且看看我们有何等帮衬的。” “听说白小子被赶出林家,摆摊治病全为生计,想必是缺了钱,不然也不会要那么高的诊金。如今一把火将铺子烧没了,却的应当是钱吧。” “钱……”墨已清绣眉皱起,也有些为难。 如果只是钱的话,墨已清还真不能说什么。 自家也缺钱,自家用度已成问题。 每日就靠着两位叔伯编些竹编卖着,根本入不敷出,哪儿有钱去接济白大夫? 墨已清忧虑更多,想着:“爷爷,我想去白大夫那边看看。” “去那边作甚!”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墨已清。 是墨非白怒气冲冲从屋中进来,三两步就到了爷爷面前。 “爷爷,你为何要将姐姐许配给那寒门?!” 墨老眉头一皱:“有何不妥?” “大卫不妥!那厮不是什么好货!我与他有过节!” “好了,此事你休要多管!” “我怎能不管?这是我姐!那姓白的不过是仗着有点医术就骗了你们的好感。那人,实则是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混子,怎么配得上姐?” 墨已清在旁边眉头紧皱,但事情牵涉自己,不好多嘴,只能沉默。 墨老一样皱眉:“你的意思是,老夫看人的眼光还不如你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被那小子的表面所蒙骗了。” “混账!怎么说话呢!” 这次墨非白是动了真火,一甩手,丢了擅自,顺手拿起三叔的剑冲出了院子。 “墨非白!你要干嘛?”墨已清急了,大声叫到。 “我去给那小子一点儿教训,居然敢打我姐姐的主意!” “爷爷!您……您……” “咳咳咳……”墨老情绪一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墨已清更着急了,直接冲出了院子,去追自家兄弟。 “大魁!快!快跟上去,莫要惹事……” “爷,大魁那厮不妥,还是我去吧。” 屋中的三叔墨愚快步出来,拿上墨非白的扇子追了出去。 …… 墨家三人,一路磕绊,好容易到了白宋家院。 墨已清心思细腻,一方拦着弟弟,一方又乘此机会想来看看,不然自己一姑娘家,开不了口过来。 墨非白看不明白,但后面叔叔心明入境,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小姐已对那白小子生了情。 只是不知这情有心而生,还是被自家老太爷给说动的。 “弟弟,你来可以,切勿惹是生非!” “我知道!只要那厮不出言不逊,我绝不失了礼数。” 墨已清放下心,看着紧闭的院门,摸了摸自己脸,心说这防晒霜还真舒服,出来了这么久,脸上依旧没有异样。 白大夫还真是厉害。 正想着,自家弟弟已上前,DuangDuangDuang地一阵敲门。 “你轻点儿,砸坏人家门了!” 墨非白还没回头,门就开了。 开门的居然是白柔! 墨非白见了白柔,所有的戾气瞬间消散,露出一脸风骚的笑。 “白姑……” “嘭!” 话没出口,门直接关上了。 然后从里面传来白柔的喊声:“你走,我讨厌你!” “白姑娘,白姑娘……” “瞧你!”墨已清在身后抱怨,自己上去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院门重新开了条缝,白柔露出一个眼睛,问:“你们来干嘛的?” 墨已清笑笑:“白大夫呢?” “我哥出去了。” “出去了?” “嗯。” “听说铺子遭了火,我们特来探望探望。” 门后的白柔眼露沮丧:“嗯,但也没什么好探望的,都被烧没了。” “如此,白大夫还外出作甚?也不知有什么能帮衬的。” “我哥……我哥……”白柔拧眉,欲言又止,显得很为难。 “白大夫怎么了?是否心情低落?” “倒不是低落,我哥一早说要去报仇……我拦不住他,害怕哥哥干出什么傻事来。” “啊?”墨已清脸色一变,“报仇?他……他如何能跟林氏相争?他去了何处?” “不知道……但我有些担心……” 后面传来了墨非白的声音:“白姑娘,我去把你哥找回来,拦住他不让他干坏事,就算赔礼了如何?” “讨厌!我怕我哥干傻事,不是坏事!你讨厌死了!” 墨已清回头瞪了一眼:“你闭嘴!” 然后又对白柔道:“妹妹别急,我这就去帮你找找看,绝不让白大夫干傻事。” “嗯……谢谢你。” 从白柔口中得知白宋要去报仇的消息。 墨家三人没有再去院子里面。 三人退回街上,墨已清就急道:“三叔,咱们分头去找吧。” “姐,你还真要去找啊?那白宋跟咱什么关系?干嘛去找啊?” 墨已清不搭理:“你不找便不找,我自己去找。” “小姐,您什么身份?岂能随处乱走?” 墨已清却不怎么听,依旧自顾自地说:“邙县就那么大,分头去找,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 白宋现在西郊。 自桑桑一家离开西郊之后,白宋便再没来过这里。 牛大在前带路,直至到了西郊一处破庙外。 此前白宋一直不知道西郊还有一座破庙。 被层层叠叠的屋棚挡着,在西郊混乱的建筑群的中心地带。 而这里,所有人县民都很默契地给出了一块空地。 坡面四面八方都有一段距离没有搭设屋棚,更没人敢靠近这里。 只因此处长期被一群地痞流氓霸占着,这里许多人手上都有案子。 外面的县民就是天然的掩护,只要官差来了,县民们就给他们打掩护,给他们争取溜走的时间。 作为回报,这些地痞流氓就不再西郊欺负人。 若非牛大带路,白宋不可能在破庙里见到任何人。 而牛大暂时也不明白为何白宋要来这样的地方。 正文 第94章 一群混子 “稀客啊!” 牛大的出现引来了破庙里一众混混的注意。 一个尖嘴猴腮,形如干猴的小子从庙里出来,一下就跳上了两米高的庙墙,居高临下盯着牛大。 一声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出来,几秒便将白宋和牛大二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光膀的胖子,指着牛大:“牛大,你来这儿干嘛?” 牛大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叫胡秃子出来。” “哟!牛老大亲自登门,不用使唤,我胡彪自然是要出来的。” 随着一声轻笑,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挤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人胡子拉碴,一身厚重的袄子发着酸臭,长得一双斗大的牛眼,异常有神,给人一瞪,颇有几分吓人。 带着一顶绒帽,绒帽下头吊着浓密又灰尘的头发,也看不出哪里秃了。 这人一出现,周围形色各异的混混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大。 胡秃子上下打量着牛大:“啧啧啧……听说你的病好了,老子还不信,今儿见了,感觉你小子的确恢复不少。来这儿作甚?莫不是乘着病好了,想把以前跟你的兄弟都要回去?嘿嘿……那样的话,老子劝你少动心思,那可不合江湖规矩。” “我没兴趣,现在我已经跟了白少爷!今儿是白少爷要见你。具体的,由白少爷跟你说。” “白少爷?” 胡秃子一愣,把手伸进帽子里挠了挠,“老子在邙县混了那么久,还是头一遭听邙县有个白少爷。” 说归说,但跟着牛大的人只有一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宋身上。 众人看着,更加疑惑了。 牛大是什么角色?幽州道上都在传,这牛大一人干死了五个突厥人。 那是何等威风? 整个邙县没人敢招惹。 即便他病了,也不会有人主动去找牛大的麻烦。 这牛大病好了,居然跟了个什么白少爷? 还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这搞什么鬼啊! 胡秃子旁边的胖子秃噜着说:“什么白少爷?不会……不会是这小子吧?” “我是白宋。”白宋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自爆了姓名。 “白宋?”胡秃子继续挠头,“我管你什么白宋,黑宋,老子没听过,不鸟你这厮,赶紧滚。乘老子没改主意。” “听说你们是邙县有名的混混,百姓都怕你们?” 胡秃子嘬着牙,不屑到:“呵,都是乡亲们抬举的。” “既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我看各位这住得地儿,好似不太行啊。” 胡秃子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老子没心思跟你废话。” “我最近想干点儿大事,手里头人手不够,要不你带着你的弟兄来我手底下干算了。” “啐!什么?”胡秃子吐了口唾沫,瞪着白宋,“你小子莫不是找死!” 牛大也是一惊,白宋一直没说要来做什么,没想到一见面就说这般话来。 这胡秃子在邙县一代也算一霸,当了十几年的老大,哪里肯给人当小弟? 眼见那胡秃子就要发怒,牛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胡秃子,你要干嘛!” 胡秃子脸色阴沉,瞪着牛大,冷笑道:“牛大,你也是个人物,怎么变成人家的看门狗了?” 牛大脸色一变,一步上前就卡主了胡秃子的脖子。 这牛大没有拳脚功夫,但生得命硬,力气极大。 胡秃子已是牛高马大,身强力壮,足足比牛大高半个头,但牛大一发狠,掐着胡秃子的喉管,指甲都扣在了胡秃子的肉里,几处血丝往外溜,而胡秃子脸上青筋已经冒起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牛大,你要干什么?” 周围的小弟就要上前,牛大一声怒吼:“谁敢来?老子掐死他!” 胡秃子一时不察,着了牛大的道,喘不上气,也挣不脱,感觉就要死了,连连跟小弟们摆手,让他们不要上前。 周围人都冷静下来,牛大方才松了手。 胡秃子如蒙大赦,连连后退,捂着喉咙蹲在地上连声咳嗽。 “老大,咱们一起上,这牛大只有一人!” “够了!”胡秃子低头喝了一声,努力地站起来,盯着牛大,“邙县第一狠,当真是名不虚传,比狠,老子比不过你。但要比人多,这边十几号兄弟,保管你们两个没法活着离开。” “你把我们都弄死在这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忽地,白宋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就听白宋继续说。 “杀了我们,给不了你钱,给不了你权,不过是让你在兄弟们面前多了些面子。但面子能当饭吃吗?亏你们还是邙县有名的混混,都混在这种破地方住着,丢不丢人?出来混,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和女人。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这怂样儿,连光明正大上街的勇气都没有,搁这儿耍横,还觉得挺有面子的?你们简直就是给混混丢脸。” “你想说什么?” “跟了我,以后让你们有钱花,娶媳妇儿,住大宅子,穿体面的衣裳,没人叫你们混混,全都叫你们大老爷,这TM才叫混,懂不懂?” “你说天书呢!鬼才信你!” “不信?那好办,你们就先跟我试试,要觉得跟我混有搞头,那就继续混,要觉得没搞头,随时散伙。” 这么一说,有人便心动了,小声在胡秃子耳边说:“老大,要不咱们试试?瞧那小子好似个有钱的主儿,兴许是头肥羊,看看有没有油水,咱们也不亏啥。” 胡秃子看牛大,他倒是好奇牛大如此狠角色为什么会跟着这小子,越看越是奇怪。 难不成这小子真有什么门路? “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老大,他说他叫白宋,不就是那个被林家撵走的赘婿吗?” “林家赘婿!刚被林家烧了铺子!一个走投无路的废物,现在要老子这打秋风呢!” “废物?”白宋冷笑一声,“废物敢打郑家少爷,你敢吗?” 一句话,胡秃子被堵住了。 是啊,这废物打了郑家少爷,听说郑家少爷差点儿被打死了。 就是打了郑家少爷,现在才被郑家嫉恨,林家才会把他撵走。 不论现在如何,单说打郑家少爷一事。 别说是在场的各位,就是整个邙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老大,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倒是个狠人呢!这邙县第一狠都不敢还手,这小子差点儿把郑家少爷给打死了。” 想到此事,所有人对白宋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白宋干的是天下没人敢干的事。 这些混混天生都崇拜强者,尤其是够狠的人物。 百姓看来打郑家少爷的是疯子,混混眼中,干出此等大事的,那绝对是英雄! 这简直就是江湖同道啊! 混混最恨的就是士族,最不敢惹的也是士族。 但这文文弱弱的小子打了幽州最大势力的公子爷! 胡秃子都对白宋有了改观,抱拳拱手:“嚯,原来白少爷就是打了郑家少爷的白少爷啊,难怪连牛大都愿意跟着你了,真是够狠的。” “呵呵……”白宋淡淡一笑,“这就够狠了?若这样,我还是去另找他人吧。” 说着,白宋一转身,对牛大说:“咱们走。” 走?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胡秃子喊:“诶诶诶,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白宋回头:“我不要孬种跟着的。” 胡秃子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说谁是孬种了!” “打一个混账小子,就被你们吹捧成那样。若你们知道我要干的大事,怕不是要把你们给吓死?所以,我还是另找别人算了。” 混混们脑子简单,如此明显的欲擒故纵,居然没人发现。 一个个都被白宋的话激得面红耳赤,十分地不服。 “妈妈个巴子!呸!” 胡秃子气得原地打转,左手取下了帽子,右手去摸脑壳。 这一动作,白宋方才看到胡秃子的头,果然是个秃子,之前头发全是嵌在帽子里面的假发。 乖乖,这年头都有假发了…… 不过白宋笑不出来,这胡秃子的头顶不光秃,还有一层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被刀削掉了一层头皮。 “老子混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说怕过谁的。白少爷,你别急着走,今儿这话不给说清楚了,谁都别想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提前说好,被吓到了别怪我没提醒。”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听白宋接着说:“你们都知道,我曾是林家赘婿,因为打了郑家少爷,现在被撵出了林家,又被烧了铺子,身为男人眼下最想做的是什么?” “啊?是什么?” “当然是报仇了!” “怎么报仇?” “向林家报仇,向郑家报仇,谁把老子害成这样,老子就找谁报仇!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还问?” 一群人懵了。 不是他们想不通,是他们不敢去想。 向林家和郑家报仇? 这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群混混也算是些记仇的人,但他们心中的仇恨是对一般人,可不敢把矛头对准士族。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士族都是高高在上的,跟他们这些混混都不是一类人。 所以,即便被士族欺负了,那也认了,都没想过反抗,更没想过报仇。 正文 第95章 灭族之愿 “蓟县郑家是主谋,邙县林家是帮凶,林家可小小惩戒,那郑家老子要连根拔除!我要把郑家给灭了,你们敢来跟我一起吗?” 白宋停在人群之中,背着手,高傲地扫视一众人等。 周围的混混一个个脸都白了。 灭掉郑家?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可再一看此人的表情,似乎又不是在开玩笑。 白宋忽然一笑:“算了,跟你们说了也白说,没一个有种的。” “放屁!谁说老子每种了?不就是郑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灭就灭呗!”胡秃子一吼,自觉一股豪气上头。 “老大,这不对啊,咱们凭什么听他的?” “就凭我能带着你们发家致富,不单能灭了郑家,还能不让你们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能让你们一个个都活得像模像样,你们之中有谁能行?” 胡秃子直挠头,一想到跟郑家作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管了不管了,你真要有那本事,老子这群兄弟就听你的,但你要没那本事,带着我的兄弟混不出模样,老子随时都要走的。” “没问题!” 白宋现在需要人,这些小混混都是些恶狗,给点好处就能管住。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今日能如此顺利拿下这些混混,已是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人群之中又有人说:“老大,咱们要跟郑家作对?我……我有些怕,要不我退出?” “老大,我……我也有些担心,我也想退出算了。” 混混也不是一根筋,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豪气冲昏头脑。 小混混跟幽州第一望族作对?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一人说退出,好些人都想退出。 牛大一笑:“呵,胡秃子,这就是你的一票弟兄?除了仗势欺人,什么事情干得好?” 胡秃子脸上挂不住,帅手就给说要退出的兄弟一巴掌:“你怕个鸡毛!” “老大,那是郑家,高高在上,幽州的土皇帝,咱们这种下等人,怎么跟人家作对?” “下等人?”白宋忽然一哼声,“谁说你们是下等人了?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都是爹妈生的,父母养的,有什么不一样?凭什么他们就要高一等?平日那些光鲜人家的大老爷看不起你们就算了,怎么你们一个个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大家都是人,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眼里,你们跟那些贵族少爷,大家闺秀没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人!不然,我怎么会跟你们在这儿说那么久!” “你们跟那些贵族少爷,大家闺秀没任何区别……” 这话如针一般扎进了一群混混的心窝子里。 受了多少白眼和鄙夷?何曾有人跟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小混混们感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同。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多了份激动。 其中好些个杀人都不眨眼的狠角色,被这话一扎,眼眶都湿了。 “妈的!我加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现场就起了连锁反应。 先前退出的人,眼神都变得坚定起来。 “我也加入。” “算了一个!” “你们……你们都不走,那……那我也不走了。” 胡秃子也激动得不行,连声说:“白少爷真是个明白人啊!牛大,你小子眼光不错!我觉得跟着白少爷有搞头!” 牛大没有说话,也沉寂在白宋先前的话中。 类似的话,白宋在县衙大牢里已经跟他说过。 第一次听,牛大不以为意。 这一次再听,内心也有了波澜。 看着气氛渐渐熟络,白宋也轻松下来,笑道:“这样就对了嘛,所谓人死鸟朝天,出来混的还有啥好怕的?” “人死鸟朝天?” 众人一愣,随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人死鸟朝天!白少爷可是个文化人,说话都跟咱们不一样!人死鸟朝天!人死鸟朝天……” …… 一群混混聚会,场面乱糟糟的。 西郊的百姓可不会往这里凑,破庙外面来的人显得异常突兀。 “白大夫!那不是白大夫吗?” “小姐,别过去!” 墨已清跟着三叔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西郊。 又在西郊里的破庙见到了跟一群混混胡闹的白宋。 墨已清见了白宋有些激动,想要上去相认。 身后随行的墨愚挡在了前面,低声道:“小姐,你也不看看那便都是些什么人。” 墨已清神色稍定,这才静下心来看前方。 看到前面那堆形色各异的混混,姑娘的柳眉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这白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为何能跟这帮市井流氓厮混一起?看他们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好似熟络得紧。小姐,你身份尊贵,断不能与这样的市井小人为伍!此事还要回报老太爷,幸得这婚事没有说,不然就难办了。” 墨已清脸色暗淡,兴奋劲儿全然没了。 此时此刻,墨已清也是认同三叔话的,这些市井之人形如市井流氓,自己的相公如何能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不说礼法教育,单是她自己内心也极大的不喜欢。 看到这一幕,墨家小姐内心有些失落,垂下了头。 “小姐,咱们回去吧。” “三叔,白大夫跟这些混子一起,莫不是要伙同这些混子做什么傻事?咱们就这般走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墨愚稍作思量:“如此便再跟一跟,且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 白宋丝毫不觉有人跟踪,与一帮表面兄弟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叫着牛大离开。 从西郊出来,白宋直往城东走,似是要回家了。 周围没人,牛大赶紧来问:“白少爷,你怎么突然起了收小弟的心思?那胡秃子的一票人可不那么容易控制,今日白少爷能将他们说动,已经不易。我怕改日他们又突然反悔了……” 牛大改口倒是快,总叫着恩人有些生分,叫一声白少爷,身份显得得体一些。 白宋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妥。 跟牛大这类有些痞性的人打交道,不能平辈论交。 眼前是对你恭恭敬敬,以后混熟了,就很难控制。 白宋一边走,一边说:“我自然知道不能单靠几句话就让他们死心搭地,所以接下来就要给他们瞧瞧,咱们可不是嘴皮子功夫厉害,干起事来也是够狠的。” “嗯?白少爷想要干什么?” “林家少了我的铺子,咱们就去烧了林家的纸厂!” “什么?”牛大一声惊呼,“烧林家纸厂?” “怎么?你不会害怕了吧?” “当然不会!”牛大强硬反驳,随后又疑惑起来,“只是,白少爷说要与林家和郑家为敌……不是在说笑?” “方才那般,我像是说笑?” 看着白宋一本正经的模样,牛大觉得有些后怕。 “那要灭掉郑家……” “势在必行!” 牛大有些骇然,心说自己这邙县第一狠的名号怕是要退位了。 郑家在幽州可是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哪儿是几个混混能搞定的? 白宋知道牛大在想什么,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以卵击石,灭掉郑家要一步一步来,那几个混混随不成气候,但若能将整个幽州的混混都联合起来,这股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牛大感觉眼前的小子有些高深莫测,别看身板脆弱,但心里能装下的东西可不小。 对付郑家虽是危险,但牛大隐隐觉得,这回自己是跟对了人,这位白少爷要能飞黄腾达起来,自己也有享受不尽的好处。 “白少爷,就算你有长远的打算。但现在去烧林家的纸厂,会不会有些冒险?此次被官府抓了,就没人来救了。那林家纸厂刚被烧过,前几日才刚刚重建,现在尚未动工,再去把人家的烧了,这不是去挑衅林家吗?” “哼!你不给他们来点儿狠的,他们还当咱们好欺负!再说了,胡秃子那边人心不稳,咱们今日少了林家的纸厂,也算给他们悄悄咱们的狠劲儿,不如此,以后镇不住!” 白宋是心意已定。 别人看来凶险万分,白宋却是成竹在胸。 这时候去把林家纸厂给烧了,得罪的是林家家主的弟弟林刚正。 林家正主林庭正不单不会发火,反而是心存感激呢! 原因很简单,自薛神医迫害林香儿事情暴露,很多事情都能顺藤摸瓜瞧出端倪。 这薛神医是林刚正介绍来的,而且林香儿得病期间,林刚正表现出了一反往常的关心。 傻子都知道薛神医和林刚正之间有某些联系。 林庭正会不怀疑自己的兄弟? 只是现在薛神医死了,死无对证,即便林庭正知道了是弟弟和薛神医勾结,他也没有办法撕破脸。 现在白宋一把火烧他的纸厂,那是间接帮林庭正出了口恶气。 反正那纸张赚的钱,香儿又享受不了一分。 而且这林刚正是薛神医的帮凶,把薛神医弄死了,不去教训同谋,事情也说不过去。 白宋早想整整那林刚正,现在有了混的打算,也不必讲求啥光明正大。 自家媳妇儿的仇都不报,还算个什么男人? 正文 第96章 第二把火 林家纸厂走水事件已过去许久。 纸厂重建在三天前已经完工。 对于之前的大火,至今没有找到凶手。 纸厂东家林刚正似乎也并不在意。 没有把心思放在追查上,倒是一门心思催促着将纸厂重新建起来。 东家稳稳当当,引得纸厂的工人多有疑惑。 眼看着纸厂建号,明儿就要恢复生产。 收工的伙计走在外面,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厂子,有些疑惑,便对身边同行的说:“厂子是建号了,但放火的人还没找到,不晓得会不会还出什么乱子。东家也真是的,也不叫人看着点儿,这要是再被火烧了,当如何是好。” 同行的却是神秘一笑,拍拍说话人的肩膀:“嗨!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当真以为是凶手找不到?” “哦?什么意思?” “嘿嘿,东家不是找不到凶手,而是压根儿就没想找。” “嗯?”同行的更不懂了,又问,“东家要知道凶手是谁,那还不跟凶手拼命?那一把火,可烧了东家上千贯的财产呢。” “你懂个甚?这东家可不是个善类。我听有人说啊,之前那把火,就是东家自己下令厂里的老师傅们放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哪有自己放火烧自己厂子的。” 另一人神秘一笑,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都是咱们的瞎猜,信不得。” “喂!你把话说完啊!说到一半算什么?” 纸厂伙计二人,一前一后加快了脚步,却不见身后有两个身影大摇大摆地进了纸厂。 林家的纸厂可算是邙县最大的一家产业,几乎与夏家的酒其名,是唯二两家可销售到幽州各地的产品。 因是林家产业,故而邙县百姓从不敢招惹,即便是各地的混混,依旧是敬而远之。 平日里,林家纸厂从未有人看守。 一来厂子里面多是些树皮、草木灰之类,还有就是一些未成形的宣纸,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有偷盗之人也不会去纸厂偷东西。 二来也是仗着林家名声,不怕有不轨之人来。 纸厂被烧,放在以前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理说,经历过一次火烧,纸厂东家应该派人来巡查着。 可这刚刚建好的厂子,到了黄昏,连一条看门的狗都没有。 白宋自然知道是为何,跟牛大进了场子,随手就抓了一把在屋棚下阴干的枯草。 纸厂造纸,到处都是引火物。 烧纸厂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火折子往草堆里一丢,不出一刻钟,整个场子都要烧起来。 牛大尚在左右观望,白宋已经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把干草,顺手就丢在了草堆上。 牛大看着逐渐扩散的火星,瞪大了眼睛:“白少爷,你就这么随便?” “点火而已,还要搞个仪式?” 牛大感觉意外,好歹是烧林家的产业,这白少爷动手跟随口打了个喷嚏那么简单,连一点儿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牛大就那么一思考,纸厂里的烟已经起来了。 火势飞快蔓延,眨眼的功夫就将屋棚下的草堆全部点燃,浓烟在屋棚下聚集,一点点已经飘出了棚子外面。 “走了!” 白宋随口一说,转身往纸厂外去。 同一时间,墨家二人跟随到了纸厂外。 墨已清在纸厂外面尚不见里面二人做了什么,正当疑惑。 “三叔,他们从城西到城东,来这纸厂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黑烟从纸厂内飘出。 因火势刚起,烟雾不大,又是黄昏,光线不好。 墨愚盯着那一股烟想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墨已清紧接着又问:“三叔,怎么一股焦味?” 这一问让墨愚回过味儿来,低喝一声:“不好!那小子是在纵火!” 果然,纸厂一股浓烟冲起,里面的火势已经蔓延上了屋棚,棚顶已经被烧穿了。 “小姐,你在此稍后,那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白大夫怎么会纵火呢?这……这不可能!” 墨已清眼光闪烁,不敢相信。 她心中的白大夫应该是个温文尔雅,正直善良的人,有那么好的医术,品行应不会差。 先前见他与一帮混混勾肩搭背,心中便已失落。 一路跟随又见他纵火行凶,形象是一落千丈。 哪儿的姑娘都不能免俗,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之人,自然是盼着心上人处处都是优点。 墨已清在纸厂外愁眉不展,身边的三叔却已经提着剑飞身跳过了墙头。 一人一剑飞跃墙头而来,纸厂里面的两人立刻注意到了。 墨愚大怒,吼道:“白宋!枉你一身医术!为何要行此恶事!” 白宋救了墨家小姐,墨愚再怎么生气也要克制。 白宋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跳出来这么一人,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见白宋不说话,墨愚表情变冷,偏头一看边上的起火处。 火势已经起来,但还不是不能控制,若再放任不管,那就真的没法救了。 墨愚气闷,一跺脚:“哎!我错看了你!” 说罢,转身朝着火烧的屋棚去了。 这墨愚往前散步,右手把剑一收,左手手腕一番,平平无奇一掌打出。 空气中忽地多了一股气浪,一阵狂风冲起,屋棚一角的火焰顿时小了许多。 然后右手双指并拢,一点旁边浸泡树皮的水缸。 又是一股无形气劲冲出,手指距离水缸足足两丈远。 那水缸砰砰几声炸得粉碎,里面泛黄的水飞散四溅,又听墨愚低喝一声:“起!” 右手猛地一甩,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漫天水花,朝着火起的棚子洒了过去。 白宋在一边看傻了! 我的个乖乖!这TM比武侠片都离谱! 这是个什么怪物? 白宋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 之前就见过那络腮胡子临空一刀断树,已经叫人惊骇。 今日又是这墨家的三叔,那真气强得离谱! 这武林高手也太高了吧? 不过嘛,惊讶归惊讶,可不能叫他坏了自己的事。 这人虽然厉害,但自己好歹救过他们家的小姐,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有了这判断,白宋就不再担心。 “你救这边,老子就烧那边!看你救不救得过来!” 白宋一转身,朝着另一处风干半成品纸张的空地去了。 半成品的宣纸比那些干草还要易燃,白宋只要火折子往上么一擦,火瞬间烧了起来。 墨愚见之,气得跺脚:“不知悔改!” 当下也不管那棚子火势未平,直接朝着白宋追去。 墨愚是个老江湖,不会被白宋牵着走,一步跃起,不管另一处的火势,一下就到了白宋面前,一手压着白宋的肩膀,一用力,瞬间将白宋按得跪倒在了地上。 墨愚冷笑一声:“看你如何纵火?” 白宋肩膀被捏得生疼,龇牙咧嘴:“哼,我又不是一个人!” 墨愚眉头再皱,果然就看到牛大乘着缝隙在将被水冲过的屋棚推倒,刚刚有所控制的火势,被牛大一搅动,底下没有烧起来的干草又烧起来了。 墨愚大为棘手,他抓着白宋,又不能真杀了他,松了他去灭火,这小子又要捣乱! “三叔!白大夫我来看着,你去抓那坏人!” “小姐,您怎么来了?此地危险,你快出去!” 墨已清追了进来,不管三叔的话,已经到了白宋身边,小手紧扣着白宋的手,生生将他手里攥着的火折子给拿了出来,然后丢进了一个水缸。 “三叔,你别管了,快去抓那个人!”墨已清着急,“我看着白大夫,他……他不会伤我的。” 白宋眉头紧皱,也是着急:“你们别多管闲事!” “纵火行凶,哪来的闲事?” 墨愚瞪了白宋一眼,松了手,朝着牛大追去。 白宋赶紧起身,想要摆脱墨已清,结果这女人表情坚定,一把将白宋给死死抱住,带着哭腔:“白大夫,回头是岸!” 白宋是回头了,这一回头就看见这墨家小姐的一双柔软压在自己身上扭曲夸张地变形到了极点,就看这规模,那真不像个不到二十的小姐。 自己胸口那一处,被挤压的尽是柔软和温暖,舒服得要命。 跟墨已清此刻脸上的决绝搭配起来,更显得意犹未尽。 “咳咳……”白宋干咳了两声,悄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裤缝,有些不好意思,“墨姑娘,你松手吧,我不走便是。” “我不信你!”墨已清决然道,抱得更紧。 白宋可苦了,按着裤子的手更紧了。 “香儿、香儿,不是相公没定力,只怪狐狸太妖精啊!” 另一头,墨愚追上了牛大,如对付白宋一般将牛大的肩膀捏住。 但牛大和白宋不同,这可不是个弱书生。 牛大知道不是这武林高手的对手,没想过跟他硬拼,身子一矮,肩膀一抖,一下挣脱去,然后绕着棚子到了另一头。 两人之间隔着大火,若愚不好冲过火场去追人,只能围着火焰跟牛大绕圈。 时间拖得越久,火势自然越猛。 很快林家纸厂上方变得浓烟滚滚。 天也已经黑了,刚走的纸厂伙计看着烟赶忙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纸厂里面的四人。 “好大的胆子!” “快!快去叫人来救火!” 两个伙计一叫嚷,墨愚更急,害怕被当做了纵火之人,一声怒斥:“再敢躲避,我便动杀招了!” 说完,长剑出鞘,一声剑鸣,一股真气横扫火场,升腾的大火直接被展成了两段! 连火都被劈开了! 这一幕,吓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连牛大也吓得不敢闪了。 这手段厉害,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但这一剑之后,真气在火中爆炸。 就听嘭的一声,燃烧的干草堆被炸得四散飞舞,无数火星如同一阵火雨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纸厂淹没。 这下子,纸厂彻底没救了。 正文 第97章 上门仇人 漫天火星,汇聚成雨。 纸厂内火苗星星点点,映着逐渐显露的星辰。 短暂的点缀后,这无数火星瞬间化作燎原之势升腾燃烧。 一时间,再不是浓烟密布,而是红光冲天,叫阴沉天地瞬间一亮。 门口的纸厂伙计呆愣许久,回神之后指着墨愚,没有说话,撒腿就跑。 “完了,这回误会大了。”白宋在边上一摊手,“你家三叔被当作纵火犯了。” 墨已清渐渐松开了白宋,呆呆地看着周围火势,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快走吧,估计那两人也没瞧见面孔,再不走,待会儿更多人来就不好了。” 白宋拍拍墨已清,声音透着股幸灾乐祸。 墨愚气恼非常,一闪回到小姐身侧,一把抓住了白宋,怒斥:“都是因你而起!” “墨家三叔,干嘛这么凶?咱们现在可是同伙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 “呐呐呐……大家都亲眼看到的,本来火势还能控制,被您这么一剑……嚯!漫天星火飞,好生厉害。”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墨已清皱眉,没有说话。 白宋继续补刀:“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现在林家的纸厂被烧了,想要不惹麻烦,眼前一切还是别让他人知晓才对。墨家三叔,你说这话对吗?” “此子真乃祸害!小姐,咱们走!” …… 墨家二人从火场出,回到家中已是二更天。 这二人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墨老守在家中,见墨愚狼狈也算了,偏偏自己孙女儿还是一般模样。 当即皱眉:“你们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墨非白在一边煽风点火:“哼!姐姐胡闹也罢了,三叔怎也随着姐姐胡闹!” 墨愚憋了一肚子火,进屋便将佩剑丢在了地上:“那白宋就是个祸害!小姐绝不能嫁给此等地痞流氓!” 一句话,墨老皱眉,极少见墨愚如此失态,细问原因。 墨愚正要告知墨老来龙去脉,却听墨已清难受呻吟:“爷爷,已清脸上有些难受了……” 几人一听,变得紧张。 墨愚严肃道:“小姐在火中待了许久,怕是遭不住火烤……” “什么?”墨老正色问道,“在火中?老三,你真是混账!” “老太爷,先……先给让小姐休息……” 今夜,墨家老小少不得一番热闹。 而白宋早已回了自家,吃饭睡觉,十分安稳。 当夜,西城外火光冲天,不知多少人半夜起来前去救火。 到了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而且事情比第一次更轰动。 毕竟是刚刚建好的纸厂,还没来得及生产,又被一把火烧了。 这事儿戏剧性拉满,以此下饭,饭菜都更香。 但这次林家兄弟就没上次那么泰然了,当天就去县衙报案,县令带着二十几个衙役亲自来现场寻找证据。 昨日目睹一切的两个伙计被人轮番询问,只可惜那两伙计确实没瞧见面孔,只知道是三男一女,其中一男的用剑,一剑断火的奇闻不胫而走,把整件事渲染得更玄乎了。 三缘酒家楼上,白宋做东,请了胡秃子和他几个弟兄。 牛大作陪,在边上不紧不慢讲述昨夜纵火之事,听得几个混混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这文绉绉的小公子居然如此狠,说要对付林家,立马就付诸行动。 一把火烧了林家纸厂,毫不拖泥带水,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就这魄力,当个老大是妥妥的。 今儿又豪爽做东,请大伙儿上邙县最好的馆子打牙祭。 一帮混混觉得倍儿有面子。 酒桌上,一群混混到处碰杯,没一会儿就有了醉意。 “啪!” 混混们喝得正高兴,边上传来摔杯的声音。 “哪来的一群垃圾!嚷嚷个什么劲儿?吵着老子吃东西了!” 声音一出,邻桌几人噌地站起来。 都是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那林有为正在其中。 混混本来气势汹汹,但有人认出林有为,嚣张气焰熄了,退到了胡秃子的身后,小声说:“老大,林家的人。” “老大,还是别招惹林家,咱们走吧。” 几个小混混有些畏惧,正要开溜。 林有为走了上来,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就是咱们林家鼎鼎大名的寒门赘婿嘛!哦,不对,曾经是,现在不是了!现在不过是一条被我们林家撵出家门的丧家犬!连个赘婿都不是了!居然沦落到跟一群混混为伍……哈哈哈……” 林有为放肆大笑,周围几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一样大笑出声,满是不屑。 林有为在上前一步,将胡秃子给推到一边,单脚踩在桌上,指着白宋:“小岁评上你不是爱出风头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香儿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看得上你这样寒门贱民!告诉你们,放火烧纸厂的是一个用剑的武林高手,这寒门贱民也有那个胆子跟林家作对?真是天大的笑话!” “呵……小岁评上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 白宋低笑一声,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跟你算账了!” “呵,搞清楚,你现在不过是条丧家犬,你敢对我动手?” 白宋瞥了一眼,忽然伸手揪住了林有为的头发,然后用尽全力往下一拉。 那林有为脑壳一顿,直挺挺地磕在桌上,一桌子酒菜打翻,汤汤水水全倒在了林有为身上。 林有为懵了,脑子嗡嗡作响,再被白宋一甩,如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后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楼客人们都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切。 几个公子哥都吓傻了,他们还没见过有谁敢在邙县打林家的人。 几人围拢,搀扶林有为:“林兄……林兄……怎么样了?” 林有为坐在地上,甩了甩刺痛的脑袋,一摸额头,忍不住吸口凉气。 “血……血……白宋!老子跟你拼了!” 林有为暴怒冲上,一众混混散开,而林有为一起的公子哥们却无畏惧之色,与林有为一拥而上。 正文 第98章 真正的混子(五更) 一见周围的混混居然不敢动手,白宋心里怒骂这群孬种。 混混们一辈子没跟世家公子们打过,骨子里的畏惧感不是一两句话能驱散的。 众人之中,只有牛大冲了上来。 上次被郑家少爷打不敢还手,牢里被白宋数落过一次。 这牛大表面没听进去,心中却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白宋常说的那句“人人平等”。 牛大在开始时全完不信,但听得多了,时间久了,内心也有了心的想法。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天生高人一等?” 一个念头在心中扎根,牛大视野也开始有了变化。 眼看七八个世家公子就要围殴白宋,牛大一人冲翻了三人,又一手抓着一个狠狠地甩了两巴掌,一下就把两个小子打得晕头转向。 这些公子哥们从小欺负惯了这些流氓混混,那是因为这些小混混不敢还手,却是真当自己有多能打。 今天遇到邙县第一狠,七八个人一起不够牛大热身,三下五除二全都干翻地上爬不起来了。 只有一个林有为还站在白宋面前,却已经被牛大的凶悍给吓傻了。 今日遇到的混混跟往日不同,非但不怕他们,反倒敢还手了! 公子哥们没见过,混混们也没见过。 躲在胡秃子身后的小混混激动万分,只觉此生未曾如此解气过。 胡秃子却是眉头紧皱,看着白宋的背影。 胡秃子了解牛大,知道这厮虽是够狠,但却很懂审时度势。 打世家公子倒是解气,但打了之后呢? 这可不是牛大能赶出来的事儿。 怎么牛大跟着这小子之后,脾性也跟着变了? 按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牛大这样的人都作出改变。 四周都是公子哥们的呻吟声,林有为吓得浑身发抖。 看着白宋一步步靠近,自己被逼得连连后退。 想要走,下楼的路已经被牛大给堵了。 “你不是要跟我拼命吗?” 望着林有为,白宋轻松说着。 “现在我给了你机会,你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白……白白白宋,你……你不能动我,我是林家的人,你要知道,在邙县得罪林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我现在说,我烧了林家纸厂,你信吗?” “我信!我信!”林有为连连点头。 “既然林家纸厂我都敢烧,你区区一个林家的旁系宗亲,我还打不得?” “我我我……” 白宋一脚踩在林有为脸上,糊得林有为一脸血。 “别再香儿香儿叫得那么亲,香儿也是你叫的吗?” 这些人,各个欺软怕硬,遇到白宋这种不鸟门户高低的,再高傲的心性也被压住了。 林有为暗自懊恼,自己好好的干嘛要来招惹此人? 对方可是连郑家公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狠人,自己怎能与之较劲? 当下也不顾脸面了,被踩就被踩吧,至少面得再受皮外伤。 “是是是……以后叫香儿不会那么亲热了……” “都说了!香儿是你叫的吗?” “是,是林小姐,林小姐!” 白宋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不开窍啊!叫白夫人,懂不懂?” “懂!我懂!白夫人!白夫人!” “这才乖嘛!” 白宋拍拍林有为的脸,然后恶狠狠地揪着林有为的领子:“回去告诉林家,敢把老子撵出林府,我白宋与林家势不两立!以后林家的人遇到老子最好绕道走!否则,不管是谁,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林有为正要回话,白宋一撇楼下,见了几个衙役上来。 白宋赶紧住手,沾了一手血,直接往脸上身上一抹,然后又给牛大脸上抹了些,直接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要死了……不行了……救救我……” 所有人呆愣原地,没看到白宋在干嘛。 随后就听到楼下有衙役在呵斥:“上面的人,都给住手!” 有衙役来,众人才回过味儿。 白宋直给牛大使眼色,要他躺下装死。 牛大没白宋的脸皮,撕不下这张脸,见衙役即将上楼,干脆从二楼跳下,自己一人溜了。 牛大刚走,衙役正好赶来,看着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公子哥们,衙头也不禁抽了口凉气。 这是干了什么?邙县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全躺在这儿了。 “是不是你们!” 衙头盯着胡秃子喝问。 胡秃子连连摆手:“衙头,咱们什么交情,您还不了解我?我这手底下的人哪有胆子打这些公子哥啊?” 衙头想想觉得也对,这些小混混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普通百姓,不会跟世家公子起冲突。 这时候,衙头看到了白宋,表情一变,心说怎么哪儿都有这个白兄弟。 “谁!谁干的?”衙头问了一句。 地上躺着的人齐刷刷指着白宋,有人说道:“他,还有一个人跑了!” “哎哟!”白宋叫得更惨了,“衙头大哥,快救救我……我不行了!他们一群人打我!我是正当防卫……” “噗!”一个伤重的公子哥听了,气得喷出一口血。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你不要脸的。 衙头也被唬住了,看白宋一身是血,在地上挣扎个不停,还以为真是受了重伤。 “快!快救人!” 衙头连连吩咐,不管这里打得多热闹,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好解决。 林有为见了衙役,以为有了靠山,也不怕白宋装死,连说:“差大人!这人……这人是装的,他根本没有受伤!你们别被他给骗了。” 林有为再说,白宋越发起劲。 在楼板上躺着挣扎,像滚地葫芦一样夸张地转圈,手脚毫无规律地乱抓乱瞪,模样甚是吓人。 衙头拿不定注意,回头去吩咐什么。 白宋目光一扫,抓住这机会,滚到林有为脚下,对着他的脚下一蹬! “哎哟!” 林有为一声痛呼,身子往后一扬,不想直接翻过了二楼窗口,狠狠地摔在了大街上。 “啊!” 街上传来一阵尖叫。 林有为摔在地上就没了反应,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酒楼二层距离地面也就四五米,说要摔死人也不至于,但这般毫无准备地落下去,想来也够受的。 昨夜火烧纸厂尚未了结,今日酒楼再起波澜。 白宋又被抓进牢里。 柴县令也不知此事当如何了结。 【作者有话说】 2020最后一天了,5更送上,算作一次对每位读者的小小祝福。初到七猫,各种不熟,各位老客新友都多多担待。新书期间,读者寥寥,一人创作,稍显冷清。愿有缘之人能不吝建议,多多评论,多多催更,多多打赏,不胜感激。 正文 第99章 暗室相对 “这厮分明是个祸害!” 县衙大佬外传来一声师爷的怒斥。 梁师爷是个文人,县衙上下的差人都没见过梁师爷发火。 即便是发火了,也不会如眼前这般叫嚷。 白宋在牢里靠门的一间关着,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之前给衙役们不少钱,算是没当白花。 第二次被关押,没收到任何苛刻招待,反倒颇受照顾。 听到梁师爷声音,昏昏沉沉的白宋没惊醒,坐了秋来。 值守牢头就坐在白宋对边喝酒,隔着一层木栏,只有一盏同样昏昏沉沉的烛灯。 牢头也听有人来了,把酒杯扣上,起身看了看白宋,摇摇头:“哎,你这小子太不争气了,本家老爷都对你颇为看重,怎料会是个天天桶篓子的惹祸精?惹谁不好,整日跟着那些世家公子过不去!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那些世家公子是你这班人能随便招惹的吗。” 听牢头这口气,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白宋打着哈欠,没有回答。 牢头摇摇头,提着钥匙出去迎梁师爷去了。 牢头出去,久久不回。 白宋在里面看似毫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此次和上次不同,没了林家帮衬,事情到底会以何局面收场,尚不得知。 不过心里还是在默默宽慰自己。 林家旁系是恨透了自己,但主家那边应是明白自己苦衷的。 这时候越是跟林家闹矛盾,那郑家便会对林家更为放心,也更为满意,针对林家的打压应当会停止。 虽说白宋也是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但打的只是个旁系子弟。 林庭正应当会为自己拦下些来自林家的压力。 正想着,隔壁一间牢里传来声音:“喂!” 牢房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门口有一盏油灯。 白宋只听声音,见不到人,朝着阴暗的角落应了一声:“啊。” “你就是那个打了郑家少爷的狠人吧。” “怎样?” “你可真厉害!打了郑家公子,名声都传开了,咱们道上都在说你呢。” “厉害?真要厉害就不会被关在牢里了。” “听说你这次又是打了林家的哪位公子?” “是。” “牛!” 黑暗里的人说着话,很快招来了更多人的讨论。 “诶,我也听过。那兄弟叫白宋吧,入赘的林家。” “对对对,林家的人是不是很讨厌?那些人就知道欺软怕硬,肯定没少被兄弟收拾对不对?” “嘿,可不!这兄弟,林家上下谁不对他客客气气的?要不是得罪了郑家,也不会落得这般,真是可惜了。” “是啊,打林家公子就够狠了,没想到连郑家公子都敢打。兄弟以后可不要如此冲动了。” 因一个白宋,牢里热闹起来。 白宋坐在角落里呲牙,听他们说得越发热络,白宋忽然插嘴一句:“郑家算个屁,老子这次能出去,见郑家的人,一样见一个打一个。” 别人说着话铁定被当成吹牛,但这话从白宋口中传出。 牢里的犯人全都竖起了大拇指。 牢里的人在议论,牢外面也在小声争论着。 “柴大人呐,那小子可管不得了。上次差点儿就被他害了,这次可不能再犯糊涂。” 梁师爷听说柴大人有意对这小子从轻发落,急得不行。 上次打了郑家公子,柴县令是冒着极大风险安排这货出逃,不想这货非但没有出逃,反倒半路折返。 亏得是没有把柴大人牵涉进去,不然柴大人和梁师爷就不能安然站在这儿了。 柴管正在犹豫。 他看重白宋眼中那股视天下而不屑的劲头,却同这股劲儿让他在县里频频惹出祸事。 这让柴管意识到,那股劲儿是小子的优点,也是缺点。 如只看重他的好,而不看他身上潜藏的威胁,一心一意想把他培养起来,恐怕会连累到自己。 柴县令在门口板着脸,看似坚定,实则内心已有了些许动摇。 梁师爷不知柴大人心头所想,还想规劝。 柴县令抬手阻止:“时候不早,将那人传来。” 说罢,柴县令转身进了牢里,然后一人进入深处最黑的审讯室。 片刻,白宋被牢头带入其中,正要给白宋上铐,又被柴县令阻止。 “不必了。” 牢头一惊:“大人,这可不妥。” “一个书生罢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牢头不再说,心头却在嘀咕,若这货都能算是书生,天下就没有流氓了。 “你们都退下,本官跟他单独聊聊。” 随行几人都觉不妥,但梁师爷示意都下去。 很快,牢里面只剩了白宋和柴县令两人。 今日是头一次与柴县令相对,白宋心中好奇,不知这县官是何许人,为何偏看重自己? 虽是好奇,但被人看重亦是荣幸。 白宋对这县官没有恶感,借着审讯室里的微光,看得出县官是个正派俊朗之人,不算俊美,却是干净洒脱,官服穿得端正,官帽亦是稳稳当当,唯有几许胡须有些分叉。 人在那儿,不见奸滑,带着一身正气,倒有一种与身居来的亲近感。 柴县令没有说话,白宋稍等片刻,然后行了一礼:“多谢柴大人。” “谢我作甚?” “之前郑家上门抓我,是柴大人命人救我,又给我马车、盘缠离开。此乃救命之恩,我自不会忘。” “那你可知晓本官为何帮你?” 白宋摇摇头。 “梁师爷丝毫未与你提及?” “梁师爷说过一些,但我听过后,却也不甚明白。” “不甚明白……”柴大人看着白宋,深吸一口气,“诶……还是过于年轻,只凭心中一股执念,难成大器。” “大人,这又没人,就别故作高深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本官帮你,是赌你将来可成大器。你出生寒门,日后可带领天下寒门与各地士族相争,为天下寒士争取该有的尊重和权力。” 白宋皱皱眉,想象说道:“这话若早些时日听了,我必将其抛之脑后,但近日经历许多,那些所谓的士族的确惹人厌恶。如今更无需大人多说,我亦会努力与天下士族相争,至于代表和带领天下寒士,我现在还没兴趣。而且,我的目标也很简单,郑家跟我作对,我就对付郑家。其他的士族若没有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哈哈哈……” 听白宋这般说了,柴县令忽地捋着须子爽朗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张狂,笑得深邃,笑得意犹未尽。 便是白宋两世为人,却也读不懂这县官的笑从何而来。 正疑惑,柴县令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灼灼,盯着白宋,突兀地多了些湿润。 “孩子啊!本官与你说过同样的话……” 白宋拧眉,心说这关我屁事? 柴县令本欲让白宋追问,自己便可追忆往昔岁月。 不想这白宋毫不在意,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柴县令便就干巴巴地揉揉眼,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咳咳……本官帮你,有自己私心,愿你能完成本官当年不敢做之事。但你似乎并不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上次叫你离开去苏杭求学,你就应该离开。不想半路回来,险些害了本官。这才过了多久,你又烧了林家纸厂,还打了林家的公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在邙县惹出了多少事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若还要本官暗中相助,你离开之后绝不能在惹祸,还得照本官安排,不能在外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 白宋终有了些好奇,问道:“安排?又有什么安排?” “你若不愿离开邙县,本官不勉强你。但你出狱之后必须入学,入学的一应用度由本官来承担,你只要好好学习,本官可保你衣食无忧。” “入学?让我去当学生?” 白宋指着自己,目瞪口呆,有些想笑。 心说老子学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能带学生了,莫名其妙又穿越来了大唐。 到了大唐还没风流潇洒,又要去上学?这怎么可能? 而且单论自己见识学识,这天下有谁能教? 这不是白宋狂妄,实事就是如此。 所以白宋的惊愕之下还有些不屑一顾。 柴管也跟着皱起眉来:“你虽有傲气,却无实学,若不抓紧时间学习,日后也难以成器。” “大人,不是我自傲,放眼天下,怕是没人能教得了我。读书什么的,就别说了,我没兴趣。” “这不是傲气,是自负!” “自负又如何?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柴管一愣,喃喃念道,“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一诗之后,柴管不得不承认是低看了此子才学。 他对白宋学识上的了解还停留在小岁评中的“亲卿爱卿”。 之后一首,“流水知花心,鱼水非有情,良才屈身顾,那便是卿卿”,用在小岁评上,结合当日情景,倒是显得风骚有度。 但单论诗意,这般诗作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故而柴管一心认定白宋学识有所欠缺,急切想让他多学学诗文。 不料今日交谈,随口一诗,与那小岁评上的诗作截然不同,气势十足,意境非凡,即便行家也难得如此。 柴管心头一喜,急道:“你既有实学,本官就助你脱罪,作为交换,你当参加来年秋试,考取功名。”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风飞扬的冲榜火箭。老板大气,老板牛逼,老板楼上请! 正文 第100章 出狱再喝遇老友 “哈?考取功名?”白宋险些咬了舌头。 “正是!”柴县令一本正经,“要做寒门之首,便是要为天下寒士走出一条坦途。科考是当今皇上为天下寒士开出的一道门,你要走进去,向世人证明,证明此路一片光明,给天下寒士信心。” “第一,我没答应你做什么寒门之首。第二,我也没能力做寒门之首。第三,科举制无需我来证明,天下走过此路的寒门何其多?为何要我?柴大人,听说您曾是殿试三甲。您都走过了一遍了,为何还要我去?” “当年本官畏惧士族之力,没有去争,虽位三甲之列,却只得偏地县令一职。纵观往年科举,无一人靠科举之路 受朝廷重用。眼下寒士虽还保有热情,但若再有几年有才之人遭受冷遇,便不会再有人愿意走上科举。” “可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何须我再去重复,考上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你不同,你会争!你能争得该有的一切。” “这话就说错了,我不会去争,也不想去争。科举?没兴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所求的,不过是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仅此而已。” “这可由不得你,你若不答应本官去参加科举,本官便不会帮你脱罪。” “柴大人,也学会威胁人了?” 柴管冷着脸:“本官一切是为了天下寒士,也是为了你。你所求一切,若不能掌权,即便郑家没了,还会有别的张家、李家、王家出现。你这样的寒门,想偏安一隅?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便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你小子怎如此油盐不进。你就不怕被治个死罪?” “柴大人,你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管的莽汉?烧林家纸厂跟我没关系,打林家公子,那也是出于自保。此事即便牵涉林家,那林家家主也不会为难我,甚至还会为我求情。” “你在酒楼之上亲口承认就是自己放的火,还说自己没关系?” “酒后胡言,岂能当真?即便现在当着大人的面承认,到了公堂上我不认,你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全县百姓都知道,放火的是一个用剑的武林高手,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怎么可能跟武林高手扯上关系?” “你!但你打了林家公子……” “我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打得过七八个纨绔子弟?显然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至于林有为从楼上摔下去,我估计是他为了加重我的罪名,故意而为。柴大人,此事您可要好好查查。顺道再说一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林家,我跟林家矛盾越深,郑家就不会再针对林家。我这是在帮林家,林家怎么会真正怪罪呢?” “你小子好深的算计!打人之前就想好的一切?” “大人谬赞了。既得大人赏识,自然要有些过人的本事,如若不然,岂非是打了大人的脸。” 柴管眉头紧皱,不想自己好意的安排,被这小子无情拒绝。 好好一个文人,怎会没有些征高之心? 柴管有些恼了,一甩衣袖:“你就再此好好面壁吧!” 说罢,一人出了审讯室,将白宋独自关在了里面。 见柴大人出来,梁师爷赶忙上前追问:“大人,谈得怎样了?” 柴管拧眉摇头:“简直是油盐不进!本官就想不明白,有本官为他铺路,只需稍作努力,日后便能扶摇直上。如如此优厚条件,他居然不屑一顾。” “什么?大人如此直白地要保他,他也不为所动?” “哼!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这便是他心中所求。不思进取,无药可救!” “我就说了大人高看了此子,如此也好,咱们就秉公处理,省得麻烦。” 两人一言一语,交谈到了牢房外面。 这时,去林府打探口风的衙役返回,小声对柴县令说:“大人,林老爷说林家不欲追究此事,可小以惩戒。” 梁师爷听了便觉得不妥,惊道:“小以惩戒?你是不是搞错了?打了林家的人,少了林家的纸厂,只是小以惩戒?” “林老爷说,林家纸厂的火不是那人做的,而林家公子被打,更是双方互殴。若是重判了那人,怕是要引来非议,此乃非常时期,林家不想再生事端。” 柴管叹了一声:“哎,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事事皆被其说中了,却是一颗不争之心。” “大人,你在说什么?” “哎,打他十个板子,就放了吧。” “大人,您是还要捧他呢!” “此刻不争,不代表以后不争,他不争,这世道必当逼着他去争。” …… 白宋被打了十个板子,然后被放了。 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做了个样子。 事情很快就被胡秃子的一群人知道,事情又传到了别的混混耳中。 曾经的林家赘婿,全县的笑柄。 如今打郑林两家少爷,烧了林家纸厂,两次入狱都风光出来。 离了林家,不再被人耻笑,反而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至少在邙县周围的混混口中,俨然成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二天,白宋再去三缘酒家,依旧豪气地请了三桌。 不仅是胡秃子,还有胡秃子介绍来了四面混子。 道上混,讲究的就是个名声。 白宋现在这名气,邙县无人能比。 别看白宋柔柔弱弱,在一众莽汉中间坐着,无一人敢当他是个小人物。 酒桌上,白宋表明来意,是林家容不下他,往后就要在邙县里混饭吃。 大家都是邙县道上混久的,今日喝酒就是打个招呼。 意思就是递上投名状,谁要是有意见,就站出来说话。 白宋没说自己要收拢这些人,眼下时候未到,一口吃不下这么多人。 现在要做的是先稳定自己这边的人心,自己这边混得好了,邙县各边的混混自然会眼红,到时候不用说就会投靠过来。 酒桌上,各方混混没有意见。 只是觉得一个书生来道上混显得有些怪怪的。 酒喝到一半,楼下来了几人。 白宋一瞧。 呵,都是老朋友。 那不正是才被打过的几家公子哥吗? 林有为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出来相聚。 白宋立马站了起来:“嘿!那边几个!” 几个公子哥听到白宋的声音,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要走。 有几人溜得快,下楼狂奔,剩下一个不知谁家的公子被白宋揪住了后领子,当即把那小子给吓哭了。 “白大哥,白大哥饶命……让我走吧。” 白宋乐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白大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要知道您在,小弟怎么也不敢来打扰的。” “哎哟,瞧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隔夜的仇?” “是是是……” “这样吧,喝一口酒,就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好不好,以后咱们就是朋友。” “好!”小公子点头如捣蒜,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然后讪笑着问,“白大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走可以!但今儿撞见了,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呢?” “我请,我请!” 白宋满意地笑着,终于松了手。 那小公子连滚带爬下楼结账,然后投也不敢回地跑了。 二十来个人头看着这一幕,头一次瞧见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被吓得屁滚尿流,简直难以置信。 好久才传来一阵哄笑声。 今日的酒喝得爽快,胡秃子头一次感觉跟白宋混涨了脸面。 接下来一群人喝到了二更天,一个个才醉气熏天地离开酒楼。 在三缘酒家门口,一群人被另一群人给拦住了。 “什么人?敢拦白少爷的路?是不是不想活了!”胡秃子醉醺醺地喊了一声。 周围的混混也歪七扭八地嚷嚷起来。 一个个气势汹汹,不管对面是谁,都把白宋护在了身后。 只听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白少爷?呵!寒门贱民,离了林家反倒涨了本事!一群杂碎,还不赶紧滚!” “你……你说谁杂碎!你T娘的再说一遍试试!也不出打听打听,咱胡秃子是名号。” “喂,老大,那是……那是林二爷!” “林二爷,哪个林二爷?老子才不管……” 话没说完,胡秃子忽地打了个酒嗝:“咯……林二爷……林!” 胡秃子清醒了,老老实实地缩到了后面。 这林二爷林刚正可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比的,这可是邙县真正的大人物。 知晓的对方身份,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混混们都泄气了,不动神色往后退,不知不觉便到了白宋背后。 谁都知道,白少爷烧了人家纸厂,林二爷是上门算账来了。 “这白少爷不会连林二爷也敢打吧?”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显得有些紧张。 “白宋,你真有种,我林刚正的纸厂你也敢烧?真是不要命了!” 林刚正怒目等着白宋。 而在林刚正身后,鬼鬼祟祟一脸冷笑的小子不就是先前放走的小公子吗? 是林刚正的崽? “爹,他还逼我给这群混混结了酒钱。” “白宋,今日看你还怎么活着离开。” 说完,林刚正身后带着的十几个家丁上前两步,一个一个都亮出长棍。 正文 第101章 倔强的孤独 “让他们先走。” 见林二爷的人气势汹汹,白宋毫无惧色,并叫自己的人先走。 一众混混大为惊讶,直呼白兄弟够义气。 他们只是来喝个酒,这会与林二爷起冲突? 林刚正对此倒也满意,这些混混往日是不敢跟林家作对,但真要逼急了,谁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事来。 混混毕竟人多,让他们先走了自是好的。 林刚正的目标是白宋,打这些混混?那是污了自己的手。 林刚正使了个眼神,手下一众家丁让了条路。 混混们先后散去,胡秃子也带着自己的人开溜。 只有牛大还站在白宋身边,表情冷冽。 对方十几个人,若待会儿动起手来,定要下狠手才有一线生机。 此刻,牛大已作出了死斗的准备。 牛大和别的混混不同,他留下没有让白宋好奇。 只是默默等待那些醉醺醺的混混都走了,方才上前两步准备说话。 牛大很紧张,一刻不停地站在白宋身前,唯恐周围的人突然发难。 白宋笑笑,说了一句:“放心,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呵……臭小子,你当我林某人是来虚张声势的?” “晚辈倒是有一点儿不明白,明明我是暗中帮了林二爷一把,为何林二爷要这么恨我?” “帮我?烧了我的纸厂,上千两银子付之一炬,你帮我?对了,你是不是要说烧纸厂的人不是你?这话糊弄糊弄被人还行,想要骗我林某人,简直痴心妄想。”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既然林二爷能猜到真凶是我,那为何不想想您的兄长,当今林家之主为何会放了我?我能从县衙大牢安然无恙出来,林二爷多久不觉得奇怪?” 林刚正眼皮轻轻一跳,一时没有说话。 “林二爷,您干了什么亏心事,您心里没个底?想想那薛神医的下场,在看看自己。若这事儿只让薛神医一人背黑锅,怕是有些不公平吧。” “你……你说什么?”林刚正脸色有了些变化,“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二爷懂不懂不必细究,但林家之主可不是个傻子,既然薛神医都暴露了,那薛神医的同谋,应该不难猜测吧?” “臭小子,你休要胡说八道,含沙射影。天下之事,终究要讲个证据,可不是靠着猜测就行的。” “的确,死无对证嘛,这也是林二爷至今能高枕无忧的关键。不过,林二爷也要好生想想,如果真有了证据,您认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地站在这儿吗?林家家主不过苦于没有证据,不好撕破脸来对付胞弟。您不想法子让兄长泄了心头之火,还在这里耀武扬威,是在挑衅兄长的底线?毕竟现在的家主之位是别人,可不是林二爷你。 晚辈一把火烧了你的纸厂,一方是跟林家撇清关系,让郑家不再对付林家。一方也算是给林二爷一个吃瘪的机会,林家主见你吃了大亏,心中怨气必然缓解。这是给林家主治了心病,也给林二爷去了威胁。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林二爷难道不该感谢晚辈?说简单点,林二爷是在破财免灾。” 林刚正表情不见变化,但后背已湿了一片。 他自然知道此乃白宋的诡辩,但白宋的言外之意是说他知道薛神医还有同伙,就是他林二爷。 此话让林刚正有些担心。 虽说薛神医已死,没了证据。 但一个寒门赘婿都能怀疑到自己头上,自家兄长如何能看不透这点? 如果兄长真对自己有了的戒心,并怀恨在心,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人家才是家主,一旦爆发矛盾,除非有大问题,宗亲还是会站在的家主这一边。 见林刚正沉默无语,白宋笑了笑:“林二爷,您现在还有心思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以晚辈所见,林二爷还是好生想想如何安抚主家的心情。这纸厂林家能给你,也能从你手中抢回来。” 林刚正越听越觉得后怕,心说若非这小子提醒,自己还沉寂在欢喜中。 此时此刻,怕是自家兄长已把自己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林刚正心悸不已,身后的屁小子却看不懂局面,着急地指着白宋:“爹,为什么还不动手?我根本听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 林刚正回头一瞪,让小子闭了嘴,回头再看白宋,伸手点了点:“好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咱们之间的事就先不计较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跟林家过不去,不要算在我林刚正的头上。” 白宋笑着拱了拱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林二爷慢走。” …… 当夜之事,无人知晓林二爷和白宋之间究竟如何解决的。 但第二天,白宋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街上,又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在外厮混了两天,白宋觉得无趣。 一早提起了菜篮子,去了县里的早市,买了一箩筐菜回家。 入早市时,白宋背着个大背篓,着实引人注目。 出早市时,白宋的大背篓里装满了菜,更引人注目。 一个大男人,还曾是个书生,如今不单跟一群混混厮混,又干起了买菜这种女人家的活。 这一路来去,不知受到了多少议论,好些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又无奈地摇头。 白宋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回到家里,放下背篓,大声喊:“桑桑!煮青菜粥了,别放盐,涩口。” 喊了声,却是没见桑桑有动静,倒是曲婶愁眉不展地出来,看了看白宋,幽幽叹了一口气:“哎!” “婶婶,有什么事呢?” 曲婶欲言又止,摇摇头,默默去生火做饭。 “到底怎么了?”白宋感觉古怪,又问了一句。 曲婶犹豫之后终于停了手,拍拍身上灰尘,沉声说道:“白贤侄,你是有本事的人。按理,婶子是不该说你什么的。但婶子也是为了你好,说得不对,你可不要责怪婶子。” “婶婶哪儿来的话,您尽管说。” “婶子知道,你被赶出林家,心里有气。但也不该自暴自弃才是,你整日跟混混一起,到处打架惹事。你知道婶子和曲叔有多担心吗?还有桑桑那丫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半夜里哭,都是不想见你这样堕落下去。你跟混混厮混就算了,现在倒好,反倒干起妇人家的活儿来了,看了真叫人又气又痛。” “……”白宋愣住了。 又见屈婶默默抹泪,感觉是越发心痛。 白宋想要解释,却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屈婶抹了抹泪,起身笑了笑:“瞧婶子,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贤侄,屈婶还是信你的,你的本事大,小小邙县框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白宋心里叹息,点点头。 “去瞧瞧桑桑吧。” 白宋再应了一声,快步往桑桑房间去了。 “桑桑。” 白宋在门口喊着。 很快,房门打开,开门的却是妹妹。 “哥……” 白柔淡淡一声,兴致不高。 “怎么了?” “桑桑担心哥哥,哭了一夜,怎么都……” “没!没有!”屋里面传来了桑桑的声音,“白大哥,你别听白柔乱说,人家没有……” “还没有!”白宋拧眉瞪了一眼,伸手擦了擦桑桑的眼角,“泪珠子都没干呢!” “我……我……”桑桑小嘴一扁,又要哭了。 白柔捂着脸,一脸无奈:“哎,又来了。桑桑!你怎么这么爱哭?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哥不会有事的。” 白宋好奇看了眼妹妹:“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哥?你是不是亲妹妹?” “我为什么要担心?反正哥的本事大着呢!自打去了林家,哥就变厉害多了。我跟桑桑说,她就是听不进去。” “好了,你出去吧。” 白柔一拧眉头:“为什么要我出去,鬼鬼祟祟的,哼!” 说归说,小妮子还是慢悠悠地出去了。 看着桑桑,白宋坐到一边:“好了,是白大哥不对,不该让你担心。” “白大哥,桑桑不是信不过……只是……只是觉得白大哥……” “整日跟混混厮混,又干些女人的家务事?不该买菜、做饭?” “嗯!白大哥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不能做那些?” 忽地,白宋有些烦了,语气有些重。 这个世界,没人能理解白宋的乐趣。 正如今日外出买菜之时。 出门时,白宋还不以为意,自以为乐在其中。 回家路上,白宋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了,他不是在乎周围人的议论,只是感觉阵阵孤独。 一个特立独行的灵魂,倔强地作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事情。 如今虽不再一人,但那些最亲的人,也无法理解白宋的追求和期望。 香儿、桑桑、妹妹…… 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却也会因为白宋的所作所为而面露忧色。 在这,身为男子,除了读书,似乎就没了正途。 白宋不喜欢这样的定义,他只想生活过得简单些,尽管心里还有一个庞大的目标,但这种忙里偷闲的日子,还是越简单越好。 正文 第102章 新路子 在此之前,白宋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桑桑闹别扭。 桑桑这样的乖乖小妹,捧在手心里都得小心三分,哪里能对她凶半点儿? 但正因桑桑这样的乖巧姑娘对自己也有不理解,才让白宋心里越发烦躁。 本以为在古代的生活会是风花雪月,处处都是诗情画意。 不想最让人头疼的还是一开始的融入。 到了现在,白宋还是没法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倔强地不愿意丢掉现代人的骄傲和追求。 为此,白宋只能承受现在的孤独。 一句稍重的话,桑桑哭了。 看着面前本该天真无邪的姑娘因自己变得多愁善感,那苍白的小脸上还有许多风吹的干裂。 小姑娘不是那么美艳动人,但真挚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白大哥身边围绕。 这一哭,越发惹人怜爱,也让白宋越发自责。 这时候,白宋甚至不忍地问一问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持那些不愿放弃的骄傲和追求? 至少让这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小姑娘安心…… “对不起……我……” 白宋一出声,桑桑眼泪滚得更快,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豆子吧嗒吧嗒落在桌上。 小姑娘却不忍出生,贝齿咬着下唇,抽抽一下又强忍着。 “好了好了,白大哥从今天开始认真读书好不好?” “读书!”桑桑终于出声了,带着点儿哭腔,却更多了几分精神,“白大哥是说真的?” 两个字,小姑娘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这让白宋有点儿郁闷。 看眼看这桑桑恢复精神,白宋也只好顺着话说:“没错,读书就读书。” “太好了!白大哥终于肯读书了!”桑桑激动万分,擦着眼泪,“只要白大哥肯用功,以后一定能考取功名的。” “瞧你高兴的,考取功名就那么重要吗?” “嗯!”桑桑一本正经地点头,起身到了衣柜,竟从衣柜中翻出了一套老得发黑的四书五经。 “这……”白宋在一边目瞪口呆。 “这是白大哥以前用过的书,桑桑一直都小心给白大哥保存着。就等着白大哥重新读书的时候用得着。” 白宋一拍额头,怎么有上套了的感觉:“桑桑,你可真是有心了。” “没事的,只要白大哥愿意读书,桑桑就不担心了。” “等等……”白宋忽然打断。 桑桑立刻露出忧虑之色:“怎么了?” “是不是柴县令来找过你?” 桑桑脸色一变,支吾着正要说话。 白宋一看,当即明白,怒斥一声:“又是一个老狐狸!” “白大哥,柴大人也是为了你好。而且难道柴大人如此看重白大哥……” “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他!”白宋很生气,这柴管居然利用自己身边的亲人,简直太可恶了。 说着,白宋就要出门,桑桑赶紧拦住说:“即便不是柴大人,桑桑也盼着白大哥能早些回来读书的。这些书是桑桑一直收着的,一直不敢给白大哥……白大哥,整日跟那些混混一起会耽误你的,就当桑桑求你了。” 小姑娘说得激动,眼泪又要来了。 白宋无奈,深吸一口气,一甩手:“罢了罢了!读书!就读书!不过,话要说在前头,我还有许多事情做,可不能整日被这些四书五经给耽误了。” 桑桑听了,气得腮帮子圆鼓鼓:“白大哥!什么叫被四书五经耽误,哪有男子被圣贤书给耽误的?” “我懒得说,反正每天早上起来看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我照旧在外面混,要答应,咱们可以商量,要不答应,大不了就不读了。” “好好好,就照着白大哥的意思。”桑桑终于破涕为笑,擦着脸蛋儿,快步出门。 “娘,我饿了,饭好了没。” …… 这回白宋是自己钻进了套里。 但白宋还是不服! 他可以为了桑桑放下一些东西。 但若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插手其中,白宋就偏不想读书。 而且他需要读书吗? 多活了一千多年,如果还要回转来学古人的课本,那简直就是耻辱。 白宋先把读书的事情撇下不管。 现在更要紧的是赚钱。 之前赚的钱是彻底被嚯嚯光了。 余下的铜钱是前两日摆摊治病的诊金,根本就没多少,顶多还能支撑十天。 而且白宋大手大脚的花,没事儿请混混们吃饭,估计再过两天就要用完。 吃了早饭,桑桑兴致勃勃地抱着书本来督促白大哥看书。 白宋却先一步溜出了家门,熟悉地到了牛大家叫上牛大。 又去把胡秃子一帮人给带上。 胡秃子对白宋还有戒心,但胡秃子的手下却已经跟白宋熟悉起来。 连续两天吃好喝好,谁不想跟白少爷走一起? 见了白宋,那大胖子就连声问:“白少爷,今儿个咱们吃什么好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好吃的!” 白宋不如往日和气,张嘴就是一通数落。 大胖子被数落得没话说,也没露出任何不满,讪讪笑着,不再吭声。 白宋大摇大摆地站在人前,终有了一家老大的姿态,慢悠悠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前两日吃的喝的算是给大伙儿的见面礼。现在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总该干正事了。” “正事?什么正事?” “当然是赚钱了。” 众人一听,当即明白,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少爷,您就说吧,在哪儿有肥羊?只要不是林家那样的大户,抢个三五两银子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谁让你们去抢了?”白宋怒道。 “不去抢……难不成去偷?咱们都觉得偷很麻烦,不如抢来得直接。” “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活该一辈子只能当小混混!” 一众混混再次悻悻低头,被数落得脸上无光,但也有些抱怨:“不去偷,不去抢,咱们出来混干嘛?也没个别的吃饭的手艺。” “每个人都准备好背篓和锄头,今儿个咱们一起进山,争取在入夜前赶回来。” “进山?” 所有人都懵了,赚钱不去人多的地方,去山里能作甚? “进山采药!”白宋也不卖关子,直说了。 混混们一听,瞬间没了兴致。 “进山采药?去遭那罪作甚?我们又不认得药材。” “你们不认得,我认得,我能教你辨别药材。” 白宋毫无保留地说了,但还是换不起混混们的兴趣。 当即有人说不去了。 不去的人白宋也不勉强。 “反正就是自愿,去了的人赚了银子回来,可别怪咱们不给兄弟分好处。” 把话说完,白宋又挨个儿问了一遍,最后也就三个人愿意跟白宋进山试试。 算上牛大,一行五人,直往小青山方向去了。 …… 前些日子,白宋进了一批药材,目的不是摆摊子治病。 是事先了解一下当地的药材行情。 小岁评游山那日,白宋就注意了小青山上有许多长得极好的药材。 所以很早就动了这些药材的心思。 了解了行情,白宋便知道哪些药材值钱。 此行进山,就是采药赚一笔。 一行人辰时出发,在小青山上忙了一天,背着几篓子药材返回。 回城已是二更天。 白宋是行家,什么白芷、辛夷、青花、兰蔻、藿香……凡能见到的药材,都给细细地删选了一遍。 这小青山地势不高,但占地很广,周围的采药人不多,而且不是每个采药人都像白宋这样见多识广。 山里的药材搬都搬不完,简直就是个巨大的宝库。 当天夜里,白宋就去药铺卖掉了一大半的生药。 五个人进山一趟,回来足足一千两百文钱入账。 然后每个人分了两百四,一分一毫都不贪,剩下一半需要在加工的药材,被白宋带回家里,等到做成了成品药材,卖了之后再分。 随行四人,包括牛大在内,拿着钱都疯了。 心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赚的铜子儿? 只是去山里刨土挖根,除了走得有些累,根本就不算什么体力活儿。 一天赚两百四,还有余的。 他们这帮混混坑蒙拐骗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有这一天的多。 当晚,五个人又去三缘酒家搓了一顿。 几人坐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吃菜,一个小兄弟就忍不住问:“白少爷,咱们明儿敢个早,别等天亮了,我把我媳妇儿也带上,多个人多份力。” “对对对,我家还有娃子和老爹,都干起的这活。” “行,既然大家热情这么高,明天就赶个早。”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有底了,兴头更足,一斤米酒上桌,没转一圈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 采药是为赚钱,也是为了躲避读书。 第二天天没亮,白宋又偷偷溜出去了。 还是昨天的队伍,只是各家都拖家带口,人数多了。 连牛大也把媳妇儿给带上,大家都觉得这个活太赚了。 只有一个是单身狗,想带着家人一起上山采药,可恨找不到人。 昨天进山太晚,回来也太晚。 今儿一队人在山里忙活一天,和昨日并不同。唯独是带回来的药更多了些。 变化出现在回来进城的时候,一队人还没进城就被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拦住了。 来人问白宋是不是进山采药回来,然白宋赶紧把药材拿来瞧瞧。 正文 第103章 意外的药引 来人面生,白宋在邙县走动日久,却似对此人毫无印象。 对方形如商户,身着富贵,言语之间多有几分高傲之气。 若是来买药的,倒是件好事。 白宋忙取了自己的背篓,放在地上。 中年人上前观瞧,看了各中药草甚为满意,不禁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些药我都要了。年轻人,给个价吧。” 这人倒是爽快,话音之后,随行众人都面露喜色,连连取下了背篓。 白宋正要开口,对方却先拿出三粒碎银子:“大家都是辛苦钱,这三两银子就不用找了。” 说完,朝远处候着的几个伙计招呼一声,几人上来就要将白宋面前的几篓子草药搬走。 “等等!”白宋打断,一手按住自己的背篓。 中年人一皱眉,问:“怎么?有什么问题?” “咱这药可不是大杂烩,有一样算一样,都是明码标价的,若真要买,把称拿来,咱们一样一样的算。” 开玩笑,带着这么大家伙人进山,三两银子都想打发了,门儿都没有。 白宋了解过,邙县普遍能见的药材,大多比较粗制,同样的药材也分三六九等。 邙县的药铺是一锅乱炖,好的坏的都放在一起,自然卖不起价钱。 但白宋不是一般采药人,所有药材都区分细致,同一种药材都要求同行的人分得清清楚楚,半点儿没有马虎。经白宋之手的药,哪里能跟一般铺子里的药相提并论? 这中年人一看就是外地药商,衣裳虽是华贵,但身上一股子药味儿老远都能闻到。 这些药算便宜点儿可以,但不能平白地被人占了便宜。 “三两银子可不少了,某便是从县中药铺拿药,也给不出这么多价。” “是啊,白少爷,三两银子可不是少。咱们一行十人,每人能有三百文,这可了不得,比咱们平日里的活好多了。” 不知是哪家的妇人也跟来插一嘴,除了白宋,所有人看着中年人手里的三两银子都是两眼放光。 “呵呵,大家都是明白人。”白宋轻笑一声,“光我这一篓子生地黄在邙县都能卖出三两银子来,你糊弄老实人算什么本事?既然要做买卖,那就拿出点儿诚意。” 说着,白宋指着另一篓子:“蚕沙,十文一钱,足三斤,又三两。松节,二十文一钱,这松枝足够制出半斤,又一两。桑枝,八文一钱……” 白宋在一边滔滔不绝,每一样药材都给了报价。 中年人在一边听得是目瞪口呆,他走南闯北倒腾药材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对药材如此了解的采药人。 以往所见的采药人,大多了解三五种药材,并且多有杂物。 这小子年纪轻轻,近十篓子装着近三十种药材,居然无一差错,并且所有的药材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杂草,甚至能清楚地讲出那些药材可直接用,哪些药材还需要经过细致的加工。 中年人擦了擦汗,心说是遇到了行家,看来想占便宜是不可能了,当即换了副脸色,从怀里掏出一把算盘。 见中年人拿出算盘,白宋心中也是一喜。 心说可算遇到识货的人了。 这邙县弹丸小地,虽有几家药铺长期收各类药材,但掌柜的只懂药名,不懂药理,更辨不出同一药材的好坏优劣。 白宋从山里挖出的药材,那都是取的精华。 昨儿为了快些出货,让手下人都尝到甜头,那是含泪抛售的。 那些药的价值到了长安,远远超出在邙县。 没想到今日运气这么好,刚刚经营起药材,就遇到了个识货的药商上门。 看来遭遇了一众闹心事儿,是时候转运了。 中年人拿起算盘,白宋在一边报价,中年人带着的两个伙计在后面称重。 一样一样地算,算到最后居然从三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两银子。 牛大等同行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三两银子就足够的,怎么一转眼变成了三十两。 中年人没有含糊,从钱袋里掏出十几粒碎银子,又从身上拿出一物,竟是一枚鎏金的凤头点翠的簪子,那点翠点得极好,青翠欲滴,贵气不凡,即便白宋不懂,也知是幽州也少见的稀罕物件儿。 “小伙子,某来的仓促,没带够银子,就拿这簪子作抵,价值二十两整。” 白宋看了,甚是喜欢,想着得了机会给香儿,必能博得欢喜。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此,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这会儿,中年人倒是收了商人的奸滑,变得诚恳起来,先是爽朗一笑,然后郑重其事地拍拍白宋肩膀:“小伙子,难得遇到明白人,就不必客气了。不过这次你得了好处,下次某再来时,你的药可要全给我才行。” 中年人的采购价高出县里药铺采购价的几倍,白宋自然愿意把药都卖给这人。 “自然,我也难得遇到明白人,若还有需要,随时可来采货。” “小伙子,你叫什么?师从何人?为何见识如此之广?” “白宋,至于师从,就当是不便相告吧。不知您如何称呼?” “薛河,长安人士,乃一药商。” 白宋点点头,并不为意。 现在药已经卖了,钱也收了,那也该走了。 在白宋将走时,这薛河留意到白宋左手边有个小挎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 “白老弟,你再等等。” “嗯?” 薛河探头往白宋身上看,又问:“白老弟这包里还有什么?莫不是还从山里带来了什么奇珍?是人参?还是灵芝?” 白宋一笑:“呵,邙县四面皆是小山小林,哪儿来的林芝人参?” “那这些是什么?” 白宋见他如此好奇,也就从包里抓了一把里面的东西出来:“不过是一些蝉蜕……喏……” “蝉蜕?”薛河一惊,“这寒冬腊月,哪儿来的蝉蜕?” “山地多林,有林则有蝉。寒冬腊月只是没有蝉鸣而已,但蝉却也各寻草木堆内的阴暗出生长。且此刻正是幼蝉生长之际,这些都是幼蝉的蝉蜕,山林雪下,但凡有心,就能发现。” “嘶……”薛河抽一口凉气,“原来冬季真有蝉蜕!” 看薛河表情不对,白宋连问:“这蝉蜕很值钱?” 蝉蜕是药,有止痒明目的功效,只是在邙县的药铺里,白宋没有发现这一味药。 去山林里拾得这些蝉蜕,白宋只想留作自用,以为是卖不到钱的东西。 这薛河家住长安,长安药房或有此药。 但若只是一味药,那薛河也不必如此惊讶才是。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听白宋这么一问,薛河竟是想也不想,张口说道:“何止值钱……” 话音出口,薛河就有些悔了。 一看白宋面露狐疑之色,先前接触也发现这小子乃是精明之人,若此刻再不吐露事情,恐遭人反感。 想着,薛河长叹一声:“哎,那某便如实相告了。当今皇上听从道家之言,寻天下名医制不死方‘长生集’,现有一得道之人告知皇上这‘长生集’中有一关键的药引,正是这‘冬蝉之蜕’!而天下人皆以冬季无蝉为由,迟迟未有人能进献此物,白老弟手里此物便是皇上追寻数月的宝物啊!” “不死方?”白宋眉头皱起。 薛河激动万分,已不顾白宋所言,直说:“白老弟,可否将此物交于兄之手,待兄转呈皇上……皇上得此物,必龙颜大悦,到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兄弟的好处!” 白宋也是大喜,心想若能得到皇上赏识,自己还不一飞冲天?到时候还怕什么郑家? 这不是一条坦途摆在面前吗? 正要答应,白宋脑筋一转,感觉事情有些不妥。 就当薛河所言句句属实,但这天下哪儿来的不死药? 要是把这东西呈上去,别说得到赏识。 万一皇上服用什么道士的不死药出了问题,到时候怪罪下来,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深受唯物主义影响的白宋瞬间觉得这是一个大坑,便提醒道:“这天下哪有什么不死药?事情牵涉皇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哎呀,兄弟当真愚钝,如此好的机会,怎能不把握?” 薛河过于激动,恨不得直接将白宋手里的东西抢过去。 白宋看了,知道是劝不住,想想自己就别去趟这浑水了。 不过既然听说了此事,若一点儿好处都不捞,也不是白宋的作风。 “这样吧,我就不去贪这功劳了。这蝉蜕还不能用,还需要简单加工一下,我可以将这些蝉蜕和加工之法都传授给你,你呢,觉得此物值多少价,就当我卖给你了。到了皇上面前,你也不要提我,所有的功劳都是你一人的。” 薛河先是一愣,后难以置信的地看着白宋:“兄弟当真如此慷慨?” “慷慨谈不上,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就是喜欢银子,铜子儿。” “好说好说!兄弟这恩情可不是钱财能衡量的。日后老哥飞黄腾达,必然不忘兄弟的恩情。” 白宋摇摇头,也是无奈。 此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见薛河如此激动,也只能赔笑。 “好吧,你就先我一道回去,我教你怎么处理蝉蜕。” 正文 第104章 压枪很难 白宋先把银子给一众人分了,但凡参与的人都有一两银子。 余下个五两碎银和一个簪子都给了白宋。 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白宋,他们连个零头都赚不到。 让白少爷吃大头,他们才安心,不然没了白少爷带路,他们也没了财路。 而后,白宋又带着薛河回自家,开始安心教他加工蝉蜕。 处理蝉蜕很简单,关键要用酒浸泡清洗,然后隔火烘烤。 火候又是个关键,干了湿了都不好,当恰到好处。 白宋给薛河细细讲了许久,薛河将一切都料理细致,方才将蝉蜕收好。 随后,薛河热情不减,定要拉着白宋去吃酒。 白宋推脱不得,只好随之去了。 又是二更天,天飘起了小雪,三缘酒家的门敞开着,里面少有客人。 薛河一路牵着白宋,诉说其走南闯北的经历,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似已成了相交多年的兄弟。 白宋不关心薛河的经历,倒是搞清楚了他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口等着自己一行人。 原来薛河昨夜就在白宋卖药的铺子,那药铺掌柜也是此人好友。 薛河就发现白宋送来的药品质极佳,不是一般采药人。 那些药材出手便宜,若能转到长安,必能大赚一笔。 所以薛河今日就悄悄拦在药铺老板之前,直接跟白宋交易。 只是没想到白宋是个精明人,没有占到便宜,但他也没有吃亏,依旧有足够的利润。 到了三缘酒家,白宋准备进门。 那店小二都已经认得了白宋,老远都在招呼:“白少爷,今儿您可算来了,咱家可给您留了新鲜的羊杂碎。” 白宋挪步,被薛河一把拉住:“白老弟,你也是成年了。两个男人半夜喝酒,哪有去那种地方的说法?” “还能去哪儿?这三缘酒家可算是邙县最好的了。” “好什么好?清汤寡水,淡出个鸟来。跟老哥走,老哥带你去尝尝有味儿的。” 一听这口气,白宋便觉得不正常。 果不其然,所谓有味儿的地方,便是邙县唯一一家花楼——逢春园。 这地方,白宋早有耳闻,尤其是听那些公子哥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什么春花姑娘,小莲姐姐,晴儿妹妹之类,每每谈及,那些公子哥一个个都表情浪荡,似有无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 久闻其名,今日终得一见,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两位爷,快里面儿请。” 还没站稳,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经耐不住寂寞, 扭捏着不动声色地直往男人怀里钻。 “哟,都是面生的老爷、公子,可要好生进来瞧瞧,咱家的姑娘可都热情大方着哩。” 年轻的绿衣姑娘走了过来,穿这件御寒的披风,正前却是件镂空的轻纱。 大半夜的,里面一件巴掌大的小肚兜若隐若现,啥都挡不住。 这阵仗,只消看一眼,哪个男人压的住枪? 只是这飘雪的天,不晓得这些姑娘在外面揽客,受罪不受? “哈哈哈……”身边薛河爽朗大笑,拍着白宋道,“老弟,头一次来吧?不要紧,老哥给你把持着,可不会让里面的姐姐们欺负你。” 不知是白宋长得年轻俊俏,还是因为身边的薛河不太讨喜。 左右揽客的姑娘都往白宋身上贴,什么东西软就使劲儿往白宋的身上怼。 一时间,白宋没听身边的人说什么。 “怎么?白老弟不满意?要是实在要吃素的,咱们在换个地儿。” 白宋眉头紧锁,幽幽一句:“别闹!荤的好,我方才压枪,有点儿走神。” 说罢,白宋一提裤子,杀入硝烟弥漫的战场。 …… 穿越一场,如花楼都不逛一遭,岂不是白活了? 这逢春园虽是邙县独一家, 但却少了些意境。 楼里装饰得素了些,没有影视作品里的装点好看。 可里面的姑娘们真够荤的,凡过一人,便是要在白宋身上胡乱的摸一把,然后挑逗地抛个眉眼,再娇滴滴的笑着跑开。 楼里堂中客人不多,小县城少有能在这种地方玩儿的主。 薛河一边看着白宋,笑着说:“白老弟,咱们稍安勿躁,等吃饱喝足了,老哥叫几个懂伺候的姑娘给你来个凤舞九天,保管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的确,一天没吃东西,白宋饿得心慌,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留了两个姑娘陪着。 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桌子酒菜。 花楼里的酒菜不如酒楼里好,但来这里玩儿的客,谁在乎这个? 薛河大大咧咧地指着桌上:“赶紧吃,吃完了好办事儿。今儿个定要老哥好好地招待一下老弟,给了老哥天大的恩情,老哥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老哥已经吩咐下人去蓟县了,老哥在蓟县有处宅子,存了些财物,明日一早,下人们就会把财物都送来老弟府上,不管多少,就当是老哥的一点儿心意,老弟可不要觉得少。” 白宋没在听,一时没个声响。 薛河哈哈笑着,以为是这小老弟又被身侧的姐姐欺负了,连声提醒:“你们可别欺负我这弟弟,都温柔点儿,知道吗?” 对面的姑娘娇滴滴地应着,却有说自己可什么都没做。 再一看白宋,神情专注,盯着桌上的盘子,倒不像是在心猿意马。 “怎么了?” 薛河疑惑,用筷子准备夹白宋看着的菜。 白宋轻轻将薛河的筷子挡开,伸手在盘子里粘了点儿汤水,放在嘴边用舌头轻轻一舔。 当即,白宋眉头一皱,吐了一口:“呸!菜里被下了药!” 说完,白宋勃然大怒,起身抓住了身边的女人:“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宋起得突然,哐当一声,桌子都被掀翻了。 厅中如此一幕,瞬间引来无数目光,全都诧异的看着白宋。 姑娘被白宋抓得生疼,连声嚷嚷:“哎哟,你干嘛?快放了我,好痛!” 白宋心中笃定,那菜里面确实有毒,虽不致命,却也能让人生不如死痛苦好一阵。 “说!是谁下的药?” 薛河终于反应过来,起身惊到:“菜里被下了药?” 白宋点头,表情异常凝重,心说这家花楼莫不是个黑店? 但也不至于,这家花楼已经开了好多年,倒也没听过什么。 这时,老鸨嚷嚷着过来:“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客人,您可不能凶咱家的姑娘。咱家的姑娘作的虽是皮肉生意,却不是作践自己!” “妈妈,这小子非说咱的菜有毒!” “呵!真是笑话,咱家的菜怎么可能有毒?这么多客人都吃过,可从未有人吃出过问题!公子,你改不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没问题?你敢吃?” 白宋指着地上散落的盘子。 “呵呵……地上的东西,要老娘吃!你怕不是失心疯了!敢在老娘的地头上撒野!来人,给我……” 正说着,几个大茶壶屡起袖子走了过来。 先前门口遇见的绿衣姑娘悄悄绕道老鸨身侧,低声说着:“妈妈,这是白宋啊!” “白宋?什么白宋?咱家的菜可不会白送!” “哎呀,白宋啊!那个打郑家少爷的狠人!邙县第一狠的牛大都是他小弟呢!” “嘶……”老鸨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白宋是谁。 邙县有人不知道白宋,却无人不知那专打世家少爷的狠人。 竟然就是这小子! 这小子的凶名传遍邙县,正是风头最狠的时候,谁会给他叫板? 老鸨当即变了脸色,急忙示意身后的大茶壶先退下,然后笑盈盈地凑了上来:“哎哟,原来是白爷,小店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白宋皱眉:“为何下毒?!” “瞧您说的,小店可真没胆子下毒。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咱还要做生意的不是?” 看这老鸨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 白宋又问:“那这些菜是从何而来?” “自当是从后厨来的。” 白宋甩开身边的姑娘,直接朝着后厨走去。 一入后厨,白宋就跟出自撞了个对面,白宋一把将其抓住,再次喝问:“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做菜?” “啊?”厨子有些发懵,不知发生何事。 “说!” “是是。” “那为何……” 白宋再问,话没说完,眼角余光扫到后院一角有人! 现在天黑,黑漆漆地瞧不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娇小得很,不像个成年人。 那人正在翻墙,似乎意识到了身后有目光注意到了自己,手脚变得十分慌乱。 那厨子也注意到了,大叫一声:“站住!是谁!” 一听喊声,那娇小的身子爬得更快,但手脚不灵便,踩空了几下,险些摔倒。 白宋料定就是这人搞鬼,松开出自朝这小人追去。 可惜白宋晚了一步,被那人先一步翻墙走了。 但这墙后面是一条长巷,想要甩开白宋还不太容易。 白宋不会翻墙,但比那小人熟练得多,很快就翻了过去。 落地之后发现那小人只跑出去二十几米,速度并不快。 白宋大喊一声:“站住!” 然后便大踏步狂奔去追。 正文 第105章 天价谢礼 小巷冗长,飞雪夜色下,前方娇小的人还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白宋一路狂奔,眼看着一点点跟前方影子拉近距离。 跑了两分钟,追到巷子口,就在那人要逃出巷子的时候,终被白宋一把抓住了后领。 贼人很轻,白宋甚至感受不到重量,轻轻往后一提,贼人就被白宋抓了起来。 “啊!” 伴随着一阵惊呼,对方竟是个的小姑娘。 白宋先是一愣,随后生疑:“到底是谁?为何要下毒害我!” 听声音是个小姑娘,白宋却不敢稍作放松,是因从饭菜里所用的毒来讲,下毒的人应是个精通药理的行家。可不是随便找个江湖骗子配的蒙汗药。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被抓着的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毫无作战经验,除了乱喊乱叫怎么都挣不脱白宋。 听声音,白宋忽觉有些熟悉,但心想自己可从未杀过人,怎么成了杀人凶手? 难道是…… 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正待确认,又觉身后一股寒意袭来,后下意识地回头,正瞧见额身后忽然闪来一人,手持竹棍朝白宋当头劈下。 白宋往侧方一闪, 还是晚了片刻。 但好在避开头部重创,那竹棍直接落在白宋左肩。 白宋暗叫一声不好,今夜怕是要在此地吃大亏。 谁想肩膀挨了一下竟不觉得有多痛,实在是打人的家伙力气太小。 便是白宋这种普通人也经受得起。 白宋大喜,暗笑这二人就这点儿花拳绣腿也学人偷袭? 像也没想,抬脚揣在后方的来人的肚子上的,一下就把那人给踹飞了出去。 不是白宋厉害,实是后者不堪,白宋以普通人的力道,轻松便把那人给踹飞了出去,竹棍也掉在了地上。 白宋又一手抓着小姑娘,一手拿起竹棍,也不管那人是谁,反手一棍子还回去,同样打在他的肩膀。 小巷口立即传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不是个女人,那白宋就更放心地打了。 一棍子后,第二棍又来。 忽然,另一手传来剧痛,那小妮子居然忽然发狠,铆足了劲儿咬了白宋一口。 白宋吃痛,赶紧松手,那小姑娘哭着叫了一声“兄长”,然后就扑到了地上之人的身上,看似要为偷袭的人挡棍子。 事发突然,白宋稍显激动,但打了一下,情绪逐渐稳定。 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听声音估计跟自己妹妹一般,没搞清楚事情缘由,白宋也发狠不起来。 遂丢了棍子,检查一下自己手臂,发现只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后对面前两人问道:“你们是薛神医的孙儿孙女?” 地上的男人狠声说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我兄妹二人不能给爷爷报仇,那是天意!” “要杀要剐?我为何要杀你?” “今日你不杀我们,来日我们一样会找你报仇!只要我们还活着,你便不得安宁。” “真要为姓薛的老骗子报仇,饭菜里就不会只是让人腹痛的毒药。我现在跟你们好好说话,那是念在你们还有自知之明。你们不下致命毒药,那是觉得自家爷爷是咎由自取。” “够了!你别说了!”男人呵斥一声,“爷爷若非为了我为了薛家,也不会作出如此事情!我们爹娘死的早,是爷爷一手将我们养大,如今爷爷因你而死,我们兄妹岂能不为爷爷报仇?” “喜欢报仇?那你们请便。” 白宋顿觉没了意思,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弱书生,即便报仇又能干出什么事儿? 说完,撂下这两人便走了。 …… 此番插曲之后。 白宋返回花楼,又见了薛河,告知来龙去脉,两人都没了多余的心思。 薛河连夜离开邙县,带着自认为的宝贝前往京城。 第二天,一位声称薛老板手下伙计的人找到白宋,送来了薛河的谢礼。 谢礼是个锦盒,方方正正,极为规整,上面还涂着彩漆,也是好看。 对方留下锦盒,匆匆就走了。 白宋先把桑桑和妹妹都叫来一起,说是见证下薛大老板究竟会给什么好宝贝。 那薛河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出手必然阔绰。 白宋正是缺钱,对方能给点儿银子什么的,那是最好不过。 两个姑娘守在一边同样期待不已,白柔搂着桑桑,得意地说着:“看到没?我哥厉害不?以后咱们家可不会缺钱花。” 桑桑扎巴扎巴眼:“要白大哥忙着出去挣钱,前两日没念书,倒是不必再计较了。” 两姑娘都是小财迷,就等着白宋打开锦盒的那一刻。 白宋轻咳一声,面带庄重将锦盒打开。 随着锦盒打开,锦盒里面的物件儿逐渐展现在几人眼前,那一双双眼睛无一例外都是从惊喜变成惊讶,后从惊讶变成了惊骇。 锦盒之中,果如众人心中所料,真是一锭一锭白森森亮堂堂的银子,一个个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一目了然。 纵四横六,共二十四枚。 往手里头一掂量,显然是十两一锭,足足二百四十两银子。 这可是个天天天天文数字! 白宋都被吓傻了! 这里可是大唐,不是明清时期银子遍地的年代。 白宋自己估算过,这时候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约合现代五千块钱左右。 二百四十两银子那就是上百万块钱收入,换做铜钱,填满整个院子都不够。 白宋想过薛老板出手不凡,却没想过这位薛老板出手如此之不凡! 对桑桑这样的普通人家而言,连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得到这么多银子。 桑桑看了,激动地眼眶都湿了,好似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无数美好生活的画面。 但转念一想,这些银子对普通人家属于天文数字,但对于大户却不算什么。 想想一个小岁评,三天时间就花出去了几千两银子,这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在古代,贫富差距比千年之后还要严重。 “白大哥,这银子会不会太多了……”桑桑有些担心,小声问了一句。 白柔倒是不以为意,认真说:“你没听哥哥说吗,当今皇上在找不死药,哥哥制作的药材是不死药的药引子。现在那人去进献宝贝了,皇上一高兴,给那人的好处何止千倍万倍?这点儿银子可不算多。” 白宋本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可天降横财来得过于突然。 看着锦盒,白宋有些惴惴。 “哥,赶紧把银子收起来,可别叫人瞧见了。”白柔上去就把锦盒收起。 白宋也不阻拦,就让妹妹收着,反正这妹妹做事向来小心。 只是在妹妹收走锦盒之前,白宋从里面拿出来一锭。 白宋把玩着银子,忽然想到一件事。 明清以前,银子还不知民间流通的货币,银子的用处主要作为军饷。 但凡整锭银两,底座上都会印有各地军饷的专用符号。 若在民间流通军饷,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为求保险,白宋看了看银子底座。 银子底座没有任何记号,这叫白宋稍稍放心。 但这心还未放进心里,白宋又有了发现。 这银子底座虽不见军饷记号,却有着很明显烙痕!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这烙痕代表什么? 不就是被人为抹去军饷记号而留下的痕迹吗? 这些银子,究其根源还是官银! 白宋感觉事情不对,赶忙出去叫来了婶子。 婶子多活十几年,自然比两个小姑娘更靠谱,连问这银子有没有问题。 婶子看了银子,解释说:“这银子必是有问题的, 但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流通的银子也都是这般。这些银子都是官银流失出来的,一部分被大户人家收在家中藏着,一部分被剪成碎银子流通在外。等大户人家急需用钱之际,又会取出一些这样的银子剪开。 只要银子被剪成了碎银子,也就追不出来处,官府自然是没法管制的。而大户人家私底下也会用这样的整银交易,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宋听出个大概,又问万一被人查了,会不会出事。 这事儿就让婶子有些为难了,她也不能确定,只说是应该不会有人来查。 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白宋更为不安。 白宋想了许久,觉得那薛河有些古怪,赶忙告别了婶子。 一人跑到了县里的药铺,找到药铺的掌柜打听薛河的来历。 这一问才知道,薛河的确是有名的药商,但在前一晚却未曾去他的药铺买药。 很明显,薛河撒了谎。 白宋头也不回,急忙赶回家中,把一盒银子揣在怀里,直接奔县衙去了。 薛河姓薛,又是做药材生意。 薛神医也姓薛。 如果这两个薛姓有关联,那薛河就有充足的理由来阴自己一把。 一念至此,白宋后背阵阵发寒。 到了县衙门口,竟见那送礼的小子从县衙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衙役。 这小子果然是放饵的。 送礼的小厮和白宋撞在了一起,那人先就一愣。 白宋却是冷冷一笑,好在是自己主动来的县衙,不然解释不清了。 那小厮回过神来,指着白宋就喊:“就是他!就是他!此人家中有来历不明的银子!速速将此人抓起来!” 正文 第106章 同船渡 “白兄弟?” 几个衙役看着白宋目瞪口呆。 一个个都无语了。 心说怎么的? 这案子又跟这厮有关? 白宋这家伙真能搞,这个月的案子被这小子给包揽了。 怎么每件事都能跟这家伙扯上关系? “几位差大哥,我正要来报案。”白宋连说。 “这人告你家中有来历不明的银子。你又有什么事情要告?” “草民正为此事而来。” 说着,白宋将如何认识薛河,以及薛河答应要给谢礼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最后才提到这小厮,说他给了一盒银子。 “草民可是个老实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听人说银子都是军饷,普通人家是没有的。故而把银子带到了县衙,想要县令大人瞧瞧,这银子到底能不能收?” 白宋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把锦盒拿出来,然后看着那小厮。 小厮直接懵了,心说天下还有这样的大傻子? 白送的银子都不要? 还主动送到衙门里来? 既然白宋都主动把银子送来了,意思也很明显,要县太爷说能不能收。 不论这银子来历干不干净,事情也就跟白宋没了关系。 衙役目光一扫全部盯着那小厮:“你倒是说说,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此人。” “你不认识我,那为何知道我家里有见不得光的银子?” “我……我……”小厮吞吞吐吐,目光闪躲,“那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有人看见你家有银子。” “是谁?马上去把人给找来。”衙役一声吼,揪着小厮就往外走的。 这小厮明显是智商不够,被衙役一吓,又没料到眼前局面,当即有些慌张:“是……是……是我送的……” 白宋一笑:“小哥,你送银子给我,反手又来衙门里告我,是何缘故啊?” “我……我不告了……” “这县衙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衙役可不干了,瞪着眼,“走!跟我进去同柴大人说清楚!” 小厮被重新拖回县衙,白宋也跟了进去。 到了公堂,白宋将银子呈上去。 柴大人听了事情缘由,立马知道此事是那小厮在搞鬼。 当即喝问:“你如此陷害他人,究竟意欲何为?!” 小厮经过几分钟缓和,心中稍定,此刻不单没了慌乱,反倒多了分底气:“柴大人,此事虽是我家老爷一手策划,却也是刺史大人和郑家暗中授意。您若是识时务,便将此人治罪!他私藏军饷,乃是掉脑袋的大事,大人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郑家,又是郑家!”白宋眉头紧锁,看着柴大人。 郑家要迫害白宋之心昭然若揭,出了今日之事并无意外。 白宋想看看这柴县令听到此话又该如何回应。 只见柴县令捋着长须哈哈一笑,忽然一拍惊堂木,怒道:“好个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刺史大人和郑家何等尊贵,岂能与你这种小厮同流合污,来人!给本官狠狠地打!” 下一秒,衙役就不客气了,直接把那小厮拖出去一阵乱棍,打得奄奄一息拖回来,再问:“现在来说,究竟是何人指使!”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就是……刺史和郑家……” “看来还不肯认罪,再给我打。” 小厮一听,吓丢了魂。 在这么打一轮回来,小命也保不住了。 便就改口:“是我家老爷说的,他说叫我尽管去做,有刺史……不不不……是我家老爷说,白宋害死了薛家太爷,我家老爷虽已离了薛家自成一户,但念及旧情,要给薛太爷报仇。就以此陷害……” “薛太爷可是薛神医?” “正是。” 柴县令听了,心中已经明了,但眉头却皱了起来,看看身侧的师爷。 师爷附耳小声说:“恐怕是真有郑家和刺史在撑腰,那郑家定要制这白小子于死地才罢休。大人,这人还要保吗?” 柴管想想,笑道:“此事保他不难,将这贼人押送蓟县,交由刺史大人处理。就说此人在公堂上污蔑刺史和郑家联合陷害好人,加之牵涉官银,一并交给刺史大人发落。” 梁师爷笑了笑,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大人高招。此事郑家不敢伸张,铁定将一切罪责交由此人承担的。咱们不越俎代庖,也不得罪人。” 柴管点点头:“此事就这么招吧,退堂。” 几个衙役压着小厮走了。 随后柴县令又叫住了白宋。 公堂无人,柴管叫着白宋去了后堂,梁师爷带着堂上的一盒银子屁颠颠地追了上来。 到了后堂,柴管直接坐下,喝着茶,看着白宋,笑眯眯地问:“白宋,怎么样?本官又为你解了一难。如何?想好了吗?要不要好好读书?” 不提读书还好,一提到读书,白宋这心里就有怨气。 这老不修为了逼自己读书,居然把注意打到自己家人身上了。 白宋表情淡淡,心里有火。 柴管察言观色,知其心思,又笑道:“本官知你心有怨言,但本官所言所行,皆是为了你我将来。咱们同出寒门,日后你能飞黄腾达,边也能拉本官一把。” “对对对,还有梁某人,嘿嘿。”梁师爷在边上插一句,傻乎乎的样子,莫名好笑。 白宋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么说,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对吧?” “可以这么说,但本官是掌舵之人,你乃船客尔。” “那意思是若我要表现不好,你也会随时把握踢下船去?” 柴管点头喝茶,不置可否。 “好,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写过柴大人。但是嘛,既然大家都承认了共乘一船,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白宋朝着梁师爷走了过去。 柴管和梁师爷都皱眉,看着白宋。 只见白宋慢悠悠到了梁师爷身前,从锦盒中取了一锭银子。 “你干什么?”柴管警惕道。 白宋装作不听,又取出一锭,然后放进了梁师爷的兜里。 “我一个,你一个,柴大人还得分一个……”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柴管立刻起身,抓住了白宋的手腕,“此乃官银!” “自是知道的。” “知道还拿,不要命了!” “放心,这里就咱们一条船上的三人,取一点,谁又知道呢?” 白宋笑着,继续从锦盒里面拿银子,一边拿一边说,“这银子是从药商薛河家里出来的,但薛河不敢认啊,认了他不久承认自己私藏官银了?既然没人敢认,也就无人知道这锦盒里面有多少银子,谁敢说这锦盒里银子不够,那便证明他有问题。 即便是把锦盒送到了刺史大人面前,刺史大人也不会追问什么。一个药商,跟刺史和郑家能有多大关系?估计连个棋子都算不上。这顶多是药商吃亏,谁又在乎? 再说了,你们口口声声坐一条船,这点顺手的好处都不拿,怎么让我安心?人家拜把子也要歃血为盟不是?咱们就不要那么俗套了,各自取点儿银子,也当是结盟了。” 白宋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塞银子。 柴管拿着银子觉得有些烫手,皱眉道:“这是贪!” “能贪为何不贪?咱们不贪百姓的,不贪救灾的,不贪军队的,不贪朝廷的,贪的是他人贪来的。” “此乃军饷,如何不是军队的?” “既是军饷,若全部呈交上去,它们会用作军饷吗?” “柴大人,就别多说了。白宋说得不错,这银子咱们用得!咱们不拿,迟早被上头层层拿走。” 说罢,梁师爷一鼓作气将白宋塞的银子给收下了。 一来二去,三人一人取了四十两走。 即便日后追查下来,将银子裁剪掉,永远都查不出来。 离开县衙前,白宋又塞给柴大人一锭银子。 柴管对这小子有些怕了,皱眉问道:“你小子还有什么打算?” “上次大人安排了十两银子作盘缠,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咱不占人便宜。” “你能好好念书,本官就知足了。” “放心放心,回家就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至远方来,不予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懂,我都懂……” …… 几日之间,白宋积累了近五十两银子。 这笔钱放在小小邙县足够曲家和妹妹挥霍一段时日了。 今日,郑家又来找麻烦,白宋表面看似无甚波澜,心头却已失了耐性。 入夜,白宋将妹妹和桑桑叫在一起。 夜色下,白宋作出了决定。 “我要去蓟县了,你们要好好保重。” “哥……” “白大哥……” “好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我主意已定,此事我必当做好了才行,否则我这心都安不下来。” 白宋表情凝重,两个姑娘从未见过白宋这般正经过。 她们也都明白了,知道不能阻拦。 妹妹的眼眶湿湿的,小声问:“那哥什么时候回来?” 白宋指了指后面的菜园子:“土豆结果之前,我定能返回。” 桑桑回头看了看小菜园的青葱嫩芽,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便会更加悉心照料那些新奇的东西了。 正文 第107章 小院夜歌小姐长成 雪夜凄寂,月光淡薄。 林府院墙,白宋躲在阴暗里。 墙内小小的院落已有几分陌生。 那小柴房的灯终是没有再亮着。 而小姐闺房的边上,一间崭新的小屋初成,但也是空在哪儿,没有入住的人。 白宋要走了,不知何时能回来,心里最牵挂的人还在那小小的屋子里,总想着该交代两句。 只可惜到了院墙,看着香儿的屋子房门紧闭,窗户内也没有透出丝毫光线,看来是已睡了。 见此,白宋心中闪过一丝失落,正要离开之时,从院里依稀传出个微弱的声音。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悠悠的歌声清清淡淡地飘扬在夜色中,混在了轻柔地雪花飞舞时。 白宋心神一颤,那歌声自是熟悉,没有伴奏,也不甚好听,却是自己的声音。 “难道香儿还没睡……” 踩在院墙上,白宋挪到了香儿闺房的旁边,那歌声也越发清晰了。 不见香儿,脑中却已浮现出香儿那娇俏的脸庞,此时应是侧躺在床上,捧着录音笔,想着自己吧? 一想,白宋内心多了些波澜,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多了些不舍,但此去蓟县的心却更为坚定了。 几番犹豫,白宋坐在了院墙上,跟着你房里传出的歌声,自己也轻轻哼了起来。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房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不见灯亮,却听里面叮叮铛铛一通想,门忽然开了。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一步冲出房间,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暴露在雪夜想。 月色下,一身热气正在被寒意飞快地侵蚀,但那人却不在意,像个孩子寻找着重要的亲人,漫无目的地四顾张望。 “相公!相公……我知道你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宋的眼眶瞬间湿了,不待多想,跃下院墙,从身后一把将女人抱住,然后直接将她扛回到了房间,一路撞翻了不知多少桌椅,就把怀里的女人丢到了床上。 香儿没有挣扎,单是这熟悉的男人味儿便无需反抗,这世上除了那只会惹祸的相公,还有谁能如此粗鲁? 却正是这份粗鲁,让香儿尝到了这男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就像是自己命里的克星,被他这么一路欺负着,就欺负出了舍不去的情谊,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他欺负,就算一辈子也是要认的。 白宋没说话,嗅着属于香儿的味道心潮澎湃,将这妮子按在床上一阵狂吻。 束缚着的小妮子竟是没了羞涩,同样毫无顾忌地热情回应。 这一别数日,像是隔了数年。 林家的闺秀却是从未如此挂念过一人,自己也不清楚情从何来,但总是日思夜想,记挂难断。 这一刻,哪还管姑娘家的矜持? 再一想,香儿暗想自己哪是姑娘家? 爹娘明明说过等一年,这家伙才走了几天,便要上下游说改嫁。 一想到爹娘口中的“有名无实”,小香儿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有名无实!今夜就来个有名有实!” 一念飞过,香儿一把扯了自己的衣带,双手双脚便缠在了白宋腰上,流着泪,却是笑着说:“今夜不准走,天塌了妾身也不管。” 说话间,白宋吓了一跳,后面有来了个小翠。 “啊!大胆贼人,放开……呀,是姑爷!” 香儿小声道:“去把门关了。” “嗯!”小妮子欢喜非常,脆生生地应着,转身就去关门。 “不必了。”白宋道。 香儿缠在相公身上,一翻身将白宋按倒,温热的鼻子顶着白宋的鼻子,两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相互对望着。 那小小的眼神因白宋这一句话有了些失落,弱弱地说了一句:“留下,今日爹爹正巧不再府上,便是天亮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今夜来,只是跟香儿交代两句,我要在天明前去往蓟县。” “蓟县?” 香儿听了兴致全无,挪到床边坐下,低头理着衣裳。 “要去蓟县,那便是要对郑家动手了……” 白宋转移话题,小声说:“咱们本就是夫妻,若这般偷偷摸摸的,像个什么样?香儿你再等等,我去蓟县回来,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谁都不能将咱们分开。” “嗯……”香儿轻轻应着,情绪不高,转头对关门回来的小翠说,“去把平安符取来。” “哦。” 小翠点了灯,去衣柜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正要给白宋带上。 香儿将平安符拿过手:“我来。” 香儿动作温柔,几日不见,仿佛成熟了许多,没有那么多哭哭啼啼,反倒多了种妇人该有的淡然。 香儿系着平安符,香唇在白宋耳边吹着暖风,柔柔地:“记着,小心为上。相公多有能耐,但那郑家权势滔天,非比寻常,若一年不行,香儿就等相公两年,两年不行,香儿等三年……” 白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香儿脸上轻轻一吻,很吸一口气:“时候不早,我去蓟县当换个名号,顾不便被人知晓行踪。等我!” 白宋起身,开门离去。 “姑爷,你等等。”小翠追了出来。 “怎么?” “喏……小翠不知给姑爷点什么,就给姑爷做了个手暖的套子,姑爷在外不要冷着就行了。” …… 从林府院墙翻出,牛大已在街角等了好久。 “白少爷,现在就要出发去蓟县?” “不急,现在去找胡秃子。” “找他作甚?” “今日走了,此前的一番安排岂不白做?” “白少爷有什么打算?” “去蓟县,咱们分两头行动。我去打探消息,你和胡秃子搭班子,在蓟县的道儿上站住脚再说。” 牛大傲气一说:“若白少爷想要在蓟县道上打出名堂,让我牛大一个人就够了,何需那胡秃子?” “人多力量大,咱们要对付的是郑家,不是某一个人。” 白宋一边走,一边说。 “前两日让他们跟我进山采药,他们都不信我。现在看到采药的人赚了大钱,此时必然懊悔不已。若无此事作为铺垫,我估计那胡秃子没有多大的积极性。今夜找他一道往蓟县去发展,他肯定一心一意同往。” “白少爷饶了个圈子,就是要骗胡秃子的人心甘情愿去蓟县?” 白宋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深夜进入西郊,在破庙找到了胡秃子。 正如白宋所料,胡秃子一种兄弟正听说前两日跟随白少爷进山采药的赚了大钱,一个个都悔得睡不着觉。 见白宋深夜前来,一个个都热情得要命,都说要跟着白少爷去山里采药。 白宋道明来意,说自己要去蓟县发展,看胡秃子的手下还有愿意跟随前往的不? 有了前车之鉴,谁还能说不? 见识了白少爷的本事,大伙儿心里都装着个跟白少爷一起发财的大梦。 白宋一番交代,要大家分头去蓟县,约定个地点,三天后再碰头。 如此,白宋便将在邙县的一应事情都交代好了。 随后租了马车,带着牛大一人,连夜往蓟县方向去了。 …… 邙县往蓟县,正好是一夜车程。 等到了蓟县,天已经亮了,正好赶在蓟县的早市时间。 蓟县、邙县随都是县,但规模不可相提并论。 作为幽州首府,蓟县面积便是邙县数倍。 城外商道发达,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并无邙县西郊那般杂乱的城外村,值守巡查的官兵都比邙县多了几倍。 单是城外官道上歇脚的茶肆也比邙县内的茶摊热闹许多。 一夜赶路,白宋感觉有些昏沉。 在距离进城还有一里的茶肆停下,付了车钱,叫上牛大喝口茶,提提神。 不巧不巧,刚到蓟县地界,一口茶还没吃,就听边上有人在议论。 说的正是邙县那赘婿殴打郑家公子的事情。 说话的声音很大,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说是那邙县赘婿已被撵出林家,如今已是苟延残喘,没了容生之地。 说了一大圈,综合起来便是一句话——郑家可不是好惹的。 白宋听了倒没什么情绪,另一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收,那郑家的纨绔平日里干的坏事还少?可算有人忍不了,就没没把那厮给打死,太过可惜。” 这声音极小,念叨之后,同行伙伴连连叫他住嘴:“此乃蓟县,小心祸从口出!叫人听见,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白宋笑了笑,对牛大说:“瞧见没,即便在京城议论皇帝也没这么小心谨慎吧?” “郑家便是幽州的皇帝。” “不过是外界的一些吹捧,怕就怕吹捧的人多了,那郑家还真把自己当做幽州的土皇帝了。切,郑家,什么东西?” 白宋似是有意将话音加重,最后几个字清楚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中。 一时间,小茶摊安静了。 一种目光齐刷刷看向白宋。 下一秒,先前大声说话的年轻公子放下茶碗到了白宋面前。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公然辱骂郑家!” “你是谁?我说郑家,关你屁事?” “我乃郑家门生陆海,辱骂郑家,便是辱骂我师门!” “这蓟县之内,一郑家的门生都如此猖狂,看来本少爷是要亲自见识见识郑家的威风了!” 说罢,白宋一拍桌子,一碗滚烫的茶水毫无征兆地泼到了那陆海脸上。 正文 第108章 古都一角留景 “啊!” 陆海一声尖叫。 一行几人都站了过来。 这陆海虽不是郑家之人,但在蓟县,只要跟郑家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寻常人都不敢招惹。 陆海在蓟县混了这么久,可从未在一个小茶摊上被人泼了水! “你是不是找死?知道陆公子是郑家的门生还敢……敢如此?” 这同行几人皆是书生,没有一般恶奴那般凶恶。 见白宋毫无惧色,且气度不凡。 知道对方与郑家有关,却依旧昂首挺胸,似不以为意。 加之白宋衣着干净洒脱,仪表也是堂堂正正,看也不似普通人家。 身边家奴打扮的年轻人一脸凶相,骨子里散发出的戾气分外渗人。 这二人组合在一起,叫周围几人气势弱了许多,而已只能嘴上吆喝两声。 周围人都退开两步,看着白宋二人,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来人是谁? 牛大凶名在外,却从未离开过邙县。 蓟县之人或许听过牛大,但却无人见过。 白宋自不必说,亦如牛大这般,不曾离开过小县城。 蓟县人来人往,各地商客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谁会认得他们? 几个公子给到陆海擦脸,却小声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连陆公子都敢打?” “不知……从未见过,看模样和气度,可不像是一般人。” “陆公子,你要不要紧?” 陆海缓过劲儿来,一张小白脸烫得通红,气得不行,推开众人怒道:“一帮废物,闪开!” 说罢指着白宋:“你们究竟是何人!” “蜀中白玉堂!” 白宋傲然一声,挺起胸脯,将腰上插着的折扇一抖,潇洒地打开,也不顾正值寒冬,自诩风骚地扇了起来。 那风度,那气质,分明就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少爷。 更兼一身容貌出众,陆海几人哪能与白宋相比?瞬间成了承托红花的绿叶。 官道上人行往来,路过一辆不知载着哪家小姐的马车行过,车上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里面的姑娘望着白宋一眼就看痴了。 好久才见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也瞧见了自己,脸蛋儿一红,娇羞地咯咯一笑,放下帘子,抛出一张手绢,又被风一吹,飘飘然落在了白宋不远处。 白宋顺势一指,哼哧一声,淡淡说道:“牛冲天,去给本公子拿来。” “牛冲天……” 牛大听自己这新名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可来时在车上已说好了,到了蓟县,大家都要换个身份,一切就的看情况行事。 白宋都出口了,牛大也不好说什么,低着头,将手绢捡来,双手奉上:“公子。” 众人都看着白宋卖骚,一路将手绢收了,方才看着那陆海。 陆海一愣,才想起白宋先前报出的家门。 “蜀中白玉堂?” “蜀中……陆公子,是川蜀地区来的少爷吧?” “白玉堂?怎从未听过……” 白宋冷笑一声,打着扇子:“哼,乡野小民,焉知我蜀中白氏。别说你一个小小门生,便是郑家少爷郑行知站在本公子面前,也可要给本公子规规矩矩。本公子今生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若再仗着世家之名横行于市,本公子浇你的就不再是水,而是油了。” 说完,白宋将扇子一收:“牛冲天,咱们走。” 看着白宋二人摇头摆尾,扬长而去。 一众看官动都有些茫然,只说这公子爷好生潇洒。 还有那家奴,名字好生牛气冲天,一听就不好惹。 “陆公子,就……就让他们走了?” 陆海都没听到有人说话,眼下还在皱眉沉思:“白玉堂……蜀中白氏……到底什么来路?” “陆公子……” “陆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都听好了,今日之事可不能泄露半句,若日后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定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 “至于这白玉堂,待我回去问问老师。” …… “白少爷,你就不怕被人拆穿?蜀中白氏……这也能叫人信了?” 白宋把玩着先前小姐的手绢,笑着回答:“你是知道底细,故而觉得可笑。但局外人却是摸不透的,川地与幽州相隔千里,这幽州之人何曾知晓川蜀之事?只要自己不露怯,别说是白氏,就说是蜀中牛氏,他们也会……不好不好,牛氏……牛屎……” 两人一路说着,先后入城。 到了蓟县,白宋方有了一种沉浸在千年古都的感觉。 青石长街,自城口笔直延伸不知尽头,街道极款,足够十数马并行。 映入眼帘的古朴阁楼亦是颇具唐风购制,大小家院皆是青砖围面,在城中各座一方,将县城分割得方方正正,一眼望去,不见一道篱笆墙,处处都显着贵气。 城门最近的三层酒楼更是朱漆染廊,多有装点,或彩绸,或灯笼,都是精雕细琢,装饰得恰到好处。 也正印出了酒楼的热闹气象,门口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单看食客的打扮,与邙县相比,当真有种进城的感觉。 临街两边的小商贩更多,卖的东西也更多,琳琅满目,这一眼瞧都瞧不过来。 “这才叫古都嘛!”白宋纵览古城,心中顿生豪气,拍拍牛大肩头,说,“来日将郑家灭了,我便把家安在这儿。” 牛大听了,一阵苦笑,心说还不知此行是福是祸呢。 入城,先要考虑住的问题。 白宋出来带了二十两碎银,即便是在蓟县,相信也能挥霍一段时日。 住客栈,一番打听,均价在一百五十文一晚。 白宋也不知会在蓟县呆多久,先就在靠近郑家族亲的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若来日钱不够了,还能再想办法。 白宋的计划是让牛大去打通蓟县的道上关系,自己先走街串巷听听郑家的消息,或许就很能从一些不经意的消息中找到灵感。 要探听郑家消息,自然是要住在靠近郑家的地方。 但白宋也有担心,若直接守着主家,来日被主家的人认出来了肯定很麻烦。 所以白宋就住在郑家旁支的一家附近。 两人在客栈休整半日,吃饱喝足,便分头行事。 牛大先一步走了,白宋留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出了门。 说来也巧,白宋刚一出门就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柜台上拿了些酒菜离开,掌柜的说了声替他给郑老爷问安。 白宋不动声色凑了过去:“对面郑家的丫鬟?” 掌柜知这公子要长住,很是客气,笑着说:“是啊。” “郑家伙食不好?还要来您店里拿饭菜?” 提起这,掌柜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对白宋说:“这郑家乃是旁支,也不知跟郑家老爷是什么七拐八绕的关系。早十年过得苦,回退几年才来蓟县认了亲。在蓟县,但凡跟郑家扯上关系,随后的日子会差吗?这不,宅子多大? 可这人家毕竟是下贱人出生,过不上贵族生活。尤其是里面的公子小姐,受不了大族规矩。先前那些饭菜,其实就是酱烧的猪肘,乃是里面小姐的最爱。估摸着是小时候吃不上好肉,对这猪肉情有独钟。你想想,郑家人哪能吃猪肉这种东西? 为了这事儿,小姐已不知被爹娘训了多少次,却还是管不住嘴,天天叫丫鬟来偷买回去。啧啧……你说奇不奇,上等人家的姑娘有好肉不吃,偏偏要来吃咱们下等人的口粮。” 一听猪肉,白宋的口水也来了。 他来了大唐就没见过猪肉牛肉,可偏偏这两者都是心头挚爱。 没曾想这客栈还有猪肉卖,不等掌柜的再说,赶紧道了声:“那酱猪肘给我也来两支。” 掌柜懵了,看看白宋,心说这公子仪表堂堂,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寻常也未曾听过这般人物吃猪肉的。 一个郑家的小姐都算是开了眼,今儿又来个说是川蜀地区的大公子。 掌柜揉着脑袋,心说世间稀罕事儿真多。 白宋改了心思,等着吃猪肘,一想着胶原蛋白的味道就口水横流。 等了一刻钟,油光锃亮的酱猪肘呈上桌来。 闻着味道,正是香气扑鼻,厨子的手艺不晓得比邙县的三缘酒家好了多少。 掌柜的好奇,倒要看看大家少爷吃猪肘是个什么模样,放下柜台上事儿走了来。 “公子,这猪肘感觉如何?” 白宋正要吃,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 白宋没回答,用筷子沾了一点浓稠的酱汁,放在嘴上一舔。 “这……这是什么酱?” 掌柜的神秘一笑:“乃是本家秘制的豆酱,专烧猪肉来压这肉的骚气。” 白宋又惊又喜,感觉发现了新大陆。 这豆酱的味道跟酱油极其相似,难不成大唐已经有了酱油,只是史书没有记载? 不管如何,生活中有意外之喜才是最好的调味剂。 一瞬间,白宋忘了对未知的茫然,对大唐的世界又有了更深的好奇。 只可惜现在有事情绊心,若不然,今夜肯定要与这家的厨子把酒畅谈。 正文 第109章 棋痴 郑家于蓟县乃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亲缘关系复杂,延伸众多。 不单是在蓟县,乃至整个幽州,甚至于在京城,都有郑家的声音。 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内,灭掉郑家也只能是个口号。 白宋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削弱郑家的势力。 天下士族在此刻所面临的问题都大同小异。 从林家的近况来看,便能知道郑家的弱点在哪里。 无疑,林家缺钱。 想来,郑家的钱也不会太多。 郑家比林家庞大,要撑起一个更大的家族,自然需要更多的财物。 白宋估计郑家的周转用度存在问题。 如果郑家的资金没有问题,家族一切运转如常,那郑家必然存在某些比较来钱的路子。 但经过白宋的了解,郑家名下好似没有多少生意。 郑家这样的大族,一向都排斥商术。 但凡与钱相关的事情,郑家当家的一辈老爷都是不愿接触。 故而在郑家家主郑太阿把家中财务诸事交给了管家,又把全族的一应用度交给了一位表兄。 而这位表兄正是白宋所在客栈对面的那一家。 听说这位表兄乃是半路认亲归宗,当初族内兄弟都不觉管账的一身铜臭,与他们身份不符。 众人都不管账,最后就把管一族总账的任务交给了这位表兄郑柯。 郑柯一脉掌握郑家经济大权,自家自然顺风顺水,生活一日好过一日。 早年,郑柯还因为整日打算盘,被族中兄弟所不耻。 谁知近几年科举冲击,天下士族都收到了影响。 各族家中财物多是只出不进,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郑家各支旁系都仰仗着郑柯过活,这郑柯摇身一变,竟成了自郑太阿之下,郑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想知道郑家内部有没有问题,自然要从隔壁入手。 这一切,都是客栈掌柜告知的。 白宋本想多问些,可一想再这么问下去,怕会引人怀疑,便把心思收起,等来日有机会再问。 跟掌柜说了许多,一看天色已晚,也就回去睡觉。 牛大在三更天返回,初到蓟县,他也没什么收获,只是去周围逛了逛,熟悉了一下地形。 …… 第二天清晨,白宋早早出去客栈,围着对面郑家宅子转了两圈。 眼见的除了感觉郑家的宅子很大之外,也没有别的收获。 倒是被里面郑家的家丁注意到了,问白宋为何一直在此瞎晃。 白宋没答应,却转到不再边上晃悠,见街角榕树下摆着一个棋摊,装作看棋之人立在几人之中。 今要抓郑家的消息,心急没用,只能耐着性子观察。 对局的两位老人好似有些能耐,围着的看客很多,一个个都没有出声。 白宋无心棋局,只是在一旁盯着进出郑家的人。 但凡是个送菜的农户进出一下,白宋都默默记载心中。 这些散碎的讯息看似无用,但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 蹲点是个费时的事情,白宋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衣袖被人拍了拍。 一愣神,白宋看着望着自己,又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家,何事?” “小友要不要来对弈一局?” 白宋摆摆手,笑了笑。 老人继续说:“小友不必拘谨,尽管与老夫对弈便是。” “老人家,您还是请别人……” 正说话,白宋忽然注意到先前还不少的人群已不知去向。 这棋摊一桌只剩了白宋一个。 白宋恍然,一看天都快黄昏了。 自己看着进出郑家的人,却没注意到时辰。 老人笑着捋着长须:“小友,这方观棋者众多,但却各怀心思,唯独小友一人乃是真心看棋。老夫先前心虽在棋局之中,心眼却也清明。诸多年轻人里,也就小友一人把心思放在了棋局之上。看小友痴迷棋局忘了时间,必当是个痴棋之人。” 忘了时间是真的,但却是把心思放在了郑家宅院附近,这老爷子是误会了。 正当白宋想要解释,乎见前方郑家宅子开了门。 昨日那位给郑家小姐买猪肘的丫鬟出来了。 白宋还当是那丫鬟又要给小姐买酱肘子,没想到是小跑着朝着白宋跑来。 白宋心头一惊,心说怎么的?自己什么事儿都没做,也能暴露了? 但下一秒白宋就看出来了,那丫鬟的目标不是白宋,而是白宋身边的老爷子。 白宋顺势坐下,装作没看见,点头一说:“既然老爷子如此盛情,那后生就请赐教了。” 老人收拾着棋局,也没注意四周。 见白宋落座,兴致颇高,想要探探这年轻棋痴究竟是什么水平。 两人没把棋子清理好,郑家宅子出来的丫鬟捧着托盘来了。 托盘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肉香,那不就是客栈里的酱肘子吗? 丫鬟过来,一句话没说,只是将托盘放在了边上,然后对老人行礼。 老人不动神色地摆摆手,丫鬟就走了。 托盘上除了一盘酱肘子,还有好几个精致的小菜,以及一壶酒。 老人现在却没吃东西的心思,眼看着整理好了期盼,认真地擦了棋盘上的灰尘,笑着看了眼白宋:“不是本地人吧?” “白玉堂,自蜀中游历而来。” “蜀中?”老人颇为诧异,“那可真是千里之遥啊。” “千里之遥,始于足下。只要肯走,便不觉得远了。”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看着白宋说了一声:“难怪。” 白宋随口问了一句:“老爷子又是哪儿的人?” “老夫不过一贪棋的糟头子,一辈子都住在蓟县,领教过蓟县各路的年轻人的棋路,倒是没领教过来自千里之外的川蜀地区的年轻公子。” 说话间,老人已提子落在了棋盘上。 …… 那送饭的丫鬟回来,一路到了郑家宅子的厅堂,先给自家老爷回报:“老爷,老太爷的饭菜都送去了。” 厅中一矮胖的中年男人左手拿着小算盘,右手翻着桌上的册子,时不时地摆弄两下,也不回头:“今日还有几位棋客啊?” “早先看着还有七八个, 这会儿就剩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公子。” “今日这老爷子难得有兴头,这个点了还不肯回。” “老太爷难得来咱家,能叫老太爷有得耍就好,要是在家闷着了,传出去都得说老爷的不是。” “这老太爷也是闷得久了,什么怪事都做得出。为了找人下棋,居然以郑家大小姐的婚约为订……这闹得满城风雨,到了城北最荒地儿还有那么多年轻人找来。亏得不是我闺女,被老太爷这么折腾,再大的门庭也会坏了风评。” “婢子倒觉着老太爷有趣,自己想吃猪肉又不好传扬,偏说是咱们小姐爱吃,还让奴婢去偷买回来。奴婢今日就听有人再传,咱们小姐爱吃猪肘,长得肯定是个大胖的婆子。要是把小姐带出去让他们瞧瞧,还不把他们都吓了去?咱家小姐,可比正主家的还好看呢!” 谈及此,郑柯也是头大,叹了一声,连连摇头:“哎,老太爷说的,谁敢说半个字?只求老太爷跟城北的棋手过招后就早早离开,他在这儿一日,我便不安稳一日。” “老爷,那婢子先告退了。” “等等,马上去刘家把这月的利钱给要过来……拖拖拉拉都十数日了,就说再不给利钱,郑家可要翻脸了。” 丫鬟得令一声,又走了。 丫鬟去两条街外的刘家,连哄带骗地把老爷安排的工作完成。 再回来,天色已经暗了,途径老榕树时,发现老太爷还在跟那俊俏的小子下棋,有些慌张。 想要权老太爷早早回去,但老太爷身份尊贵,又是不喜人在他下棋的时候搭话。 还听说正堂主家的大老爷一次在老太爷下棋的时候问了句什么,气得老太爷当众吐了大老爷一口唾沫。 大老爷愣是没敢吭声。 丫鬟到了老太爷跟前,看看天,看看地,想了想又急急忙忙回了宅子。 半分钟的时间就提着灯笼,拖着一件披风跑了回来。 丫鬟不敢出声,一手拿着披风,见老太爷没动静,也不敢擅自给老太爷披上,干脆就打着灯笼,站在一边,跟个路灯一样。 只见那老太爷表情凝重,咬着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棋局。 手上很有节奏地拔着自己的胡子,一根一根地扯,也不知扯了多少了,掉了一地。 “小子,你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怎如此厉害?” 白宋想了想,笑道:“师从阿法狗。” “阿法……狗?这是哪路高人?” “听名字就是西域来的嘛,蜀地靠西,多有能人异士来往。” “西域也有围棋大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的棋,不过学了点儿皮毛。” “啧啧……老夫钻研棋道几十年,却不及你这一点皮毛……哎呀,这天下还当真多有能人啊!若老夫能年轻二十年,保不齐要与你一道游历天下山川,也去会一会天下高手了。” 白宋看看身边唯唯诺诺的丫鬟,问了一句:“这是老人家的丫鬟?” “算是。” “何必晾着人家?” 丫鬟听了面露感激之色,这才顺势说了一句:“太爷,天色不早了。” “小子,你在蓟县停留多久?” “尚未定论。” “好!明日老夫还与你一战!可不能不来了!” “老人家是后生所遇棋手中棋艺最高之人,自当要多讨教两局。” “好好好!老夫可算遇到有缘人了!” 正文 第110章 猪肉同好会 老太爷今日心情不错,丫鬟在一边心中稍安。 主仆二人正走着,却听白宋在身后喊:“老人家,你的饭菜。” “凉透了,放在此地,自有乞丐来取。” “老人家既不要了,那可荣晚辈取一样去吃?棋下了这么久,有些饿了。” 老太爷本不在意那些冷菜,但听白宋一说,立即止步,回头急道:“小子,这可使不得!你也算是蜀中名士,怎能吃老夫不要的……” 话未说完,老太爷老远就见到白宋从榕树下取了那盘酱肘子,眼下已是边走边吃了起来。 老太爷来了兴致,将丫鬟晾在一边,自己往回走上几步,到了白宋面前。 “小子,你这是……” 白宋笑着:“若是别的酒菜也就算了,偏偏叫晚辈瞧见了心中挚爱,便是凉了,也使舍不得弃了。” 老太爷目瞪口呆,看着白宋拿着凉透的酱肘子吃得津津有味,又问:“这……这可是猪肉。” “是啊。” “那你还吃?” “为何不能吃?晚辈就好这一口猪肘。” “哈……”老太爷一时不忍,绷不住架子,颇有些玩味的哈了一声,然后赶紧住嘴,转而说,“这猪肉可是贱民的口粮,你乃蜀中名流,难道一点不在乎?” “我在蜀中不敢吃,来了幽州还有人管得着?” 老太爷又是一愣:“为何在蜀中不能吃?” “家父说此乃糟糠之物,被发现吃了少不得一顿好打。” “哈哈哈……”老太爷终于忍不住了,畅快地大笑起来,“小子,你当真有趣至极啊!” 白宋抱着肘子再啃了一口,津津有味地说:“倒是没想到在老人家的饭菜中也能遇到此等货,看老人家也是富贵人家,怎么也吃这个?莫不是后生晚辈在家苛待于你,给老人家吃这些下等人才吃的东西。” “哈哈哈……”老太爷笑得更欢,惹得一边干等的丫鬟都缓缓地走了过来。 丫鬟看得惊奇,心说还未见过老太爷如此敞怀大笑的时候,也不知那俊俏的小公子说了些什么,惹得老太爷如此高兴? 老太爷没见过喜欢吃猪肘的世家青年,见白宋啃得带劲,只觉是遇了知音,压低了声音说道:“谁说这猪肉是糟糠之物?这猪肘的滋味软糯、入口粘牙,不同其他,其中滋味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是,世人以猪肉骚味过重而摒弃之,却不知非猪肉不好,乃厨子不善烹煮。只要烹饪得当,便能减弱猪肉的骚气,其肉虽有不足,但瑕不掩瑜,正如这猪肘之味,乃世间万物所无可替代的。老人家能懂其中妙处,看来不会是随俗之人。” “哈哈哈,小子,你也非俗人啊!敢为他人所不为,不为他人所指而不同,乃真才俊也。” 白宋自得意满,拿着吃剩的骨头,摇头晃脑地念叨:“远公诂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 老太爷脸色一变,愣了许久,方又正色问道:“小子,你先前这诗是……” “蜀中时,猪肉不被待见,心有所感,游戏而作。” “远公诂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蜀中多才俊,果不其然啊!就这一首游戏之作,已然将千万幽州士子给比了下去。” “非也,不过是晚辈心中所喜,故心有所感。天下男子皆一般,若心无所念,天大的才华也无从施展,若心有所系,便是一介农夫,也能出口成章。若不然,叫那些喜欢寻花问柳的公子们为那些花楼的姑娘们作诗,不晓得要出多少惊世骇俗的佳作来。” “哈哈哈,小子不单棋艺精湛,更是不入凡流,难得一声才华,又见多识广……哎呀,真是老夫生平仅见的才俊啊。” 白宋骚包一笑,拱了拱手。 “小子,你可有娶妻?” 白宋一愣,说:“家中有妻盼归,无奈玩心过甚,不知归时。” 老太爷略微失望,终于跟白宋道别。 …… 与老太爷分别,白宋心情大畅。 今日可算意外,且收获颇丰。 白宋虽不知那老人家是什么身份,但必然在郑家身份尊贵。 至少在这旁支家的地位不凡。 光是那丫鬟唯唯诺诺的模样就足见一般,站在那来人边上连呼吸都要轻着来,生怕惹得老人家注意。 能得这么一人的赏识,对以后是莫大的好处。 既然老人家喜欢下棋,那接下来的几日就安安心心跟他下棋。 且看随后有没有什么机会。 回到客栈,牛大早已经回来了。 “公子,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白宋笑着,招呼小二送点儿饭菜上来,然后说道:“今日收获颇丰,看来老天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牛大想问问细处,想想又觉得不妥,就没有开口。 “你呢?可有收获?” 牛大想了想,说:“见了一个被撵出郑家的丫鬟,看她快被打死了,就给了她些许伤药。也不知是不是收获。” “一个被撵出郑家的丫鬟?”白宋一皱眉,“只要与郑家有牵连,那都算是收获。那丫鬟人在何处?” “本将她送回家中,可那家的父母不认,不让她回,便将她暂时安顿在了一处荒弃的马棚里。” “你怎不把她带回来?” “我想也未曾公子说明,如此就把人带来了,有些不妥。公子是大夫,那姑娘身上多处伤口,还想着让公子去瞧瞧。” “既如此,你便带路吧。” 救人的事,白宋不敢耽搁。 也不管小二送来的饭菜了,出了客栈,绕过两条街,到了牛大所说的马棚。 天色已晚,四处漆黑,看不太清。 马棚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牛大在边上喊:“喂……喂……姑娘还在吗?” 没人回应。 牛大面露难色:“怎么人不见了?” 白宋有些失望:“估计是临时起意,去了别处吧?” “她伤势不轻,行动不便,应该走不远,公子要不找找?” 白宋点点头,即便她跟郑家没有任何关系,但事关人命,还是要尽力找找的。 “姑娘……姑娘……” 牛大开始朝四面喊着,寂静的夜里,牛大声音传得很远。 除了牛大的声音,唯有轻轻的水声从一边传来。 此地靠着一条入城的支流,听说叫渭河,自北朝南,一直通向大江。 渭河东面便是蓟县最热闹的花街,夜夜笙歌,处处情趣。 即便现在,河对面也是各处灯笼高挂,灯火连作一片,一片星光灿烂,与白宋所在的另一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姑娘……” “嘘……”白宋忽然打断了牛大。 牛大见白宋面朝河面,也顺着白宋的目光看去,不禁眉头一皱,小声说:“公子,蓟县的花楼花销可不少吧?咱们这点儿钱……” “什么花楼!”白宋没好气地一句,“你听……除了水声……” 牛大带着疑惑,又学白宋侧耳听去。 阴暗的黑夜,除了淡淡的水声之外,从河边某处似乎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救命……救命……” 牛大反应比白宋更快,当即确定了呼救的方向,直接绕过白宋朝着河边冲了过去。 白宋也确定了方位,跟着牛大一起冲过去。 牛大跑得快,在前面大喊:“是谁!” 一个男人狠厉的声音传来:“哪儿来的东西,老子劝你莫管闲事!” 牛大却是不听,下一秒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战斗发生得快,结束更快。 才一次交手,对方似乎感受到了牛大的厉害,知道不是敌手,就听噗通一声,那人直接跳进了河里逃了。 牛大还要追,被白宋拉了一把:“算了,先救人。” 原来牛大口中的丫鬟就是呼救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贼人要对一个走投无路的丫鬟下手。 那丫鬟被人用绳子勒着脖子,后背抵着河边大树,是要将丫鬟勒死在此,然后顺手推到河中毁尸灭迹。 要是白宋两人晚来半分钟,这丫鬟就被活活勒死了。 “喂!你没事吧?” 牛大拍打着蹲在地上的丫鬟,连声追问。 “咳咳咳……”丫鬟还在剧烈咳嗽,久久缓不过来,“别……别杀我……别杀我……” “是我!你看清楚,别害怕。” “牛大哥……呜呜呜……”丫鬟认出了牛大,哭着扑到了牛大怀里。 牛大有些不自在,瞥了眼白宋,发现对方没有看这边,心头稍安。 白宋皱眉,检查着周围痕迹,虽是没有什么发现,但这件事就很古怪。 看来今日还会有别的发现,这个丫鬟绝简单。 这丫鬟今日遭逢大难,先是被撵出郑家,又被娘家赶走,无家可归之时有遇到了贼人谋害。 一个普通的丫鬟,哪经得住如此变故? 初次谋面的牛大变成了丫鬟唯一的依靠,也不敢一人留下了,跟着白宋一起回到了客栈。 到了客栈,白宋没急着问话,让这丫鬟跟着牛大睡在一间。 等明日一早,丫鬟缓过来再说其他。 那贼人不为财,也不图色,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这丫鬟的命,地点还选在河边,想要即刻毁尸灭迹。 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来的面子,能遭到如此待遇? 会不会和郑家有关? 正文 第111章 买盐 一早,客栈准备了简单的早点。 白宋先去隔壁敲了下门,然后回到自己屋中盛了三碗清粥。 不多时,牛大带着那丫鬟来了。 那丫鬟见了便对白宋行礼:“奴婢见过白少爷,谢白少爷的救命之恩。” “我什么都没做,救你的人是牛冲天,要谢你谢他便是。” “昨夜已好生谢过了牛哥。” 这话说得叫人浮想联翩,也不知如何算是好生谢过。 白宋偷笑一下,却见这二人无甚反应,就让坐下吃东西。 “奴婢岂能与白少爷同坐?” “你是郑家丫鬟,又不是我家丫鬟,再说了,现在你也不是郑家的人了。如何不能同坐?” 牛大也在一边劝道:“坐吧,我家少爷没那么多讲究。” 一番推脱,丫鬟终于落座,捧着一碗清粥认真吃起来。 白宋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少爷,奴婢叫采荷。” “身上的伤如何?” “昨夜牛哥给奴婢用了公子的方子,今日醒来感觉好多了。” “把头扬起看看。” 白宋很细致,看了看采荷脖子上的勒痕,点了点头。 “伤还得靠养,多休息几日变更复原。” “嗯,谢过白少爷。” “听牛冲天说,你现已无家可归,可有想过去处?” 一句话,叫采荷沉默着放下了碗筷。 不等采荷说话,牛大却是急急插嘴:“白少爷,我要不让她留在您的身边,每日给少爷清扫下屋子也好。” 白宋诧异地看着牛大,这牛大对待这位丫鬟非比寻常,莫不是对人家有心? 可这家里还有位夫人,自己把人带走了,回去之时叫牛大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人家屋里的那口岂不是要恨死自己? 想着,白宋又摇摇头,心说自己操心别家的事情干嘛? 别说牛大,自己见了美女都不知挡不挡得住诱惑,想人家屋里的事,不如想想自己没能守身如玉,回去怎么跟香儿交代。 牛大眼中藏着一抹热切,见白宋久久不说,显得有些着急:“怎么?有什么不妥?” 采荷微微皱眉,看着救过自己的牛哥,也是为他捏一把汗。 哪有这般跟主子说话的? 放在郑家,因这话便少不了一顿好打。 白宋终于有了回应,压着声音说:“此事怕真有不妥。” 采荷情绪瞬间低落,她现在连娘家都不要,若没个依靠也不知当如何生活,保不准还会遇到昨夜的事情。 牛大着急:“白少爷,这是为什么?” “勿急,我自由我的担心。”白宋缓缓解释,“咱们二人只身在外,也没个依靠。来了这里还是要少惹事,这采荷姑娘留下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只是在没搞清楚采荷姑娘为何被人刺杀前,我们不能把人留下。” “刺杀?”牛大眉头瞬间皱起,想了想,“白少爷担心的是昨夜之事?那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小贼而已,被我赶走了可还敢再来?” “小贼?那可不是什么小贼。必是有什么人盯上了这位采荷姑娘,否则怎会不图钱不图色,下手却如此之狠?一个郑家的丫鬟,怎会遭受如此待遇?采荷姑娘,我想你在郑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吧?” 牛大听了也有几分疑惑,也看着采荷。 白宋很认真,仔细地注视着采荷的情绪变化。 白宋认定,这个丫鬟肯定有问题。 采荷很错愕,只说:“奴婢也不知昨夜的贼人是谁,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当时奴婢只觉得昏沉困倦,半睡半醒间忽然被人揪住了头发,一直往河边拖去,后用手掐我脖子,见我挣扎得厉害,又去找了棵大树,用法绳子勒着奴婢,将奴婢捆在树上。奴婢还以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牛哥便冲了过来。” “你真不知下手杀你的人是谁的?” 采荷如实道:“奴婢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与谁有如此大的仇怨。” 采荷表情很正常,该疑惑的时候疑惑,该害怕的时候害怕,该纠结的时候纠结。 看不出丝毫作假。 白宋逐渐奇怪,又问:“会不会是郑家?” 采荷连连摇头:“不会……主子将奴婢撵出家门,是因奴婢手脚不干净,照着郑家的规矩,奴婢没什么可怨的。” “因为何事被赶出郑家?” 采荷眉头轻蹙,有些难以开口。 牛大急道:“少爷问你什么便说什么,留下来,有个归处,好过在外飘零。” 采荷一咬牙,说道:“是奴婢偷了郑家的东西去接济娘家,被管家知晓了。” “什么东西?” “一包盐。” “只一包盐?” “嗯!听得娘家说一家久未吃盐,年幼的兄弟患了软骨症,听大夫说若再无盐吃,以后当做个废人了。奴婢也是走投无路,才……才出此下策。” “蓟县缺盐?” “倒也不是,只是奴婢娘亲觉着县中盐贵,一百文钱买一包盐,不如换一袋米。长久下来就落了病根。” “既不缺盐,为何不拿钱去买?便是贵了些,也是为保孩子。难不成家中已无余钱?” “家里余钱不多,也不至于买不起一包盐。只是娘亲拿钱去买,盐商死活不卖,也不知为何。为此,娘亲方才找到奴婢,叫奴婢通过郑家想想法子。奴婢也没多心,一开始也没想偷主子家的盐,就用平时积攒下来的钱,想着以郑家的名号去买,那盐商也不至于不卖。 但也想不到,奴婢以郑家的名义去买,那盐商还是不卖。奴婢本以为是县里却盐,可刚离开盐铺,就有一车盐被转运了出去。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想着主子家盐多,顺出去一小包也不会被人发现。谁想运气这么不好,还没出得家门,就被管家逮到了。” “拿着钱却不卖?这是什么道理?”白宋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采荷低着头:“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因为偷了主子家的盐,所以被赶了出来。也是奴婢自己起了坏心,怪不得别人。主子家以往对奴婢不错,更犯不着因一包盐而逼死奴婢。至于娘家嘛,他们见奴婢招惹到了郑家,自然是不敢要我的。” 白宋皱眉,想着整件事。 牛大追问:“白少爷,或许昨夜就是个贼人,是不是想多了?” 白宋摇摇头,还在思索。 想了很久,丝毫没有头绪:“先就让她留下吧,但切记别出去抛头露面,省得惹来麻烦。” 牛大和采荷都面露喜色,采荷更要下跪磕头。 “好了,无需如此,今日我还与人有约,就先出去了。” 说完,白宋一如平常出门,到了楼下柜台上问掌柜:“掌柜,哪里有买盐的?” “呵,公子买盐作甚?是觉得小店的饭菜不够味?” “游历在外,身上总要有包盐。” “原来如此,附近买盐的也就这条街的尽头,有官家设的铺子。” 白宋点点头,直接往盐铺去了。 白宋倒要看看,怎么会有给钱也不卖盐的怪事? 一路不到十分钟,白宋就到了盐铺前。 铺子很小,也不见人。 这盐确实是贵了些,穷苦百姓家里普遍跟采荷娘家的想法一样,与其买一包盐,不如换一袋米。 而且这年头的盐加在饭菜里也不见的好吃,所以古人买盐的热情不高。 有懂的人家知道盐是必需品,长久了不吃会得病,所以就少少的买。 有的人家则干脆不买。 盐铺的生意冷清倒也可以理解。 白宋站在门口,喊着:“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一个官差打着哈欠出来:“怎么?” “买盐。” 官差听了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白宋,一副生意来了还不情愿的模样。 “不卖?”白宋问。 “卖!当然卖!要多少?” “怎么卖?” “一百文一包。” “要三包。” 对方手一摊:“给钱。” 白宋一愣,心说这官差虽有不耐烦,但盐还是能买到的啊,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白宋有些蒙圈了,将准备好的三串钱递过去,对方果断地递给了白宋三个布袋,又在账本上记录一下。 白宋掂量着,这一包盐不足半斤。 照着一百文一包的价格,远比生鸡生鸭还金贵。 “这么少?” “你哪儿人?”官差反问。 “我自蜀中来,蜀中的盐,一百文足两斤。”白宋随口胡诌。 “那你去蜀中买去。蓟县就这个价,你爱要不要。” 说这,官差更为过分地把钱递给白宋。 白宋更傻了:“什么意思?” “你不是嫌贵吗?我把银子还你,你把盐还我。” 这什么套路? 都做成的生意,还有反悔的? 照理说,即便这盐是朝廷的生意,那做买卖的不应该竭力促成生意吗? 怎么那官差一副嫌弃的模样? 白宋没去拿铜钱,揣着三包盐赶紧走了。 一路想了许久,感觉事情奇怪,却又说不出哪儿奇怪。 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能买到盐,而采荷跟她家里买不到。 “小友,你可算来了!” 郑家太爷的声音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白宋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快回到客栈了,现正在昨日的榕树下。 今天天色尚早,老太公的棋局边上又围拢了一群年轻公子哥。 此时正有一人离开座前,恭敬地行礼,说一声:“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正文 第112章 宿醉郑宅 围观的年轻公子们见老太公对另一个年轻人如此热络。 各个交换眼神,皆有担忧之色。 他们来此,下棋是假,与郑家老太公混熟是真。 蓟县在谁不知道老太公已放出话来,要借下棋之名,看看蓟县众多年轻公子的学识。 或许会从中挑选郑家大小姐郑凉秋的未来夫婿。 此事已过去了两月,当初刚在蓟县传出时,在城中引来了一阵骚动。 每日排队要跟郑家老太公下棋的人比渭河岸边的花楼里的人还多。 只是经过初始的轰动,各家公子的热情有所缓解。 到了现在,任由不少人期待被郑家太公所看重。 不说那郑家大小姐美若天仙,单是能娶了郑家前进,成了郑家姑爷,日后的生活会是何等的风光? 眼下任乐此不疲要与郑家太公亲近的公子哥们自然对一个生疏的面孔颇为在意。 见白宋来了,不等白宋入座,便就问道:“这位兄台有些面生啊,不知从何而来?” “自川蜀游历而来。” “川蜀……” 众人一惊,两地相距甚远,皆是未曾听过有如此远游的年轻人。 “原来是蜀地来的公子,难怪如此不懂礼数。” “就是,难得被郑太公看重棋艺,却让郑太公枯等许久。你可知郑太公是何身份?岂能有郑太公等你一后生的道理?” 白宋笑着,不理会周围几人,落座之后的问郑太公:“老人家,是在抱歉,却街上买了些盐,耽误了时间。” “无妨,老夫昨夜复盘钻研许久,今日有了破解之法,你可要小心了。” “那到要请老人家手下留情。” 白宋一面讪讪点头,一面回头瞧了身后议论之人,闪过一丝不屑,又正被议论的人看见。 议论几人憋了口闷气,不好发作,涨红了脸,像是便秘。 白宋开始下棋,他这个在AI时代训练过来的业余爱好者,在现代棋手面前不算什么。 但对古人而言,那肯定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古代定式早就在历史长河中被淘汰,这郑太公以落后一千多年的招数跟白宋下,怎会是对手? 不过嘛,白宋也不是为了要赢,主要还是为了讨好对方。 自然不能一直打击对方的积极性,白宋也就的赢两盘,故意漏破绽输一盘。 如此也不像是故意让步,叫这郑太公赢的时候开心至极。 下棋的时间过得快,一转眼便到了黄昏。 和昨日一样,郑家府上再次送来了饭菜。 今日倒是巧了,郑太公刚刚下完一盘棋,便有意让白宋一起吃饭。 郑太公不是个讲究人,看他肯在外树下吃饭便知。 但郑太公有意宴请白宋,再怎么随性也不能对客人随性,这关乎自家的脸面。 所以,郑太公临时起意,就叫白宋一道去府上吃。 白宋自然求之不得,收好了棋子,在一两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到了对面的的郑家宅子。 …… 家中客至。 郑柯毫无准备,连连催家里的厨子准备些好东西。 今日来的客人年纪虽小,但身份不一般。 这可是老太公请来的客人,即便是他这个家主都不方便露面。 而且这事极为难得,老太公请一年轻人,那是前所未有的奇闻。 郑柯心里的好奇,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得到老太公的赏识。 郑柯也无心算账了,通过丫鬟得知,一老一少现在府上的小园亭下研究棋局。 待会儿吃饭也要在小亭下吃。 郑柯悄悄来了小园,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后面悄悄打量小亭下的人。 小亭四角都挂着灯笼,光线很足。 郑柯看到白宋,心中竟有几分嫉妒。 想象自己这矮大紧的模样,年轻时若能生得他这般,可不知会有多少大家小姐喜欢? 哪儿会受那么些苦难? 郑柯点头,小声喃喃:“还真是个年轻才俊,只可惜家住得远了些,谁家父母舍得把女儿交到川蜀去?” 郑柯正嘀咕,忽见小亭的另一头,自己闺女居然也在偷看,身边还跟着昨日的丫鬟。 此时,丫鬟正在小姐耳边的轻声嘀咕:“小姐,您瞧清楚了吗?好不好看?” 扇形穿堂后面,一位白衣素裹的姑娘淡淡地站着,看着亭下的漂亮公子,目光有些闪动。 “好看倒是好看,不似往日见过的那些公子做作。” 丫鬟又补充道:“不仅好看,还有才学呢。昨日在老太公面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就写了一首诗,连老太公都称赞不已呢!只是冬香记不住,不然就念给小姐听了。” “好了,看也看了,我们走吧。” “诶……小姐怎么不多看看?” “看来看去,终究是那样,有什么好多看的?” “那公子长得好,看了养眼,想着心里舒坦。” “你真要喜欢,嫁了他去便是。” 丫鬟不羞,反倒调笑:“冬香虽是喜欢,但也只能做个通房。” 小姐脸一红,抬手就要打。 丫鬟笑着跑开,回头说了一句:“人家都说已有妻室。真是可惜,若不然,冬香觉得了解真与那公子相配。” “小蹄子,你找打呢!” 小姐忍不住了,追打了过去,但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好似要确认一下,到底般配与否。 …… 另一边,白宋正为老太公讲解现代的定式。 老太公是的棋痴,头一次见识千年之后的围棋,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正巧白宋也学过,讲得十分细致。 将当代定式的不好,和现代定式的优势讲得明明白白。 白宋突然也来了激情,似乎只有依托围棋,自己才能完全表达出现代的观点,并且古代的人也能完完全全明白。 之前白宋一直有苦恼,觉得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知心之人。 不想今日找到了那知心之人,居然是一个老头子! 倒是这棋局能解开时间阻隔,让两个时代的人心思都放在了一个层面。 白宋与这位老太公交好自是带有目的。 但今夜讲棋却发自内心。 夜色下,小小的园林散发着花草的暗香,小亭四角挂着的灯笼也随着夜风轻摆。 小亭内的两人一口肉、一口酒、一步棋,相互又能争论许久。 肃静的画面透着股别样的味道。 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冬香到了小亭外,终是忍不住插嘴一句:“太爷,已是三更过了。” 说这话,冬香手脚一阵哆嗦,不知打断了棋局,这老太公会是什么情绪。 “都这么晚了?” 老太公淡淡的声音从亭子里面传来。 听这般缓和的口气,冬香放松许多。 老太公已有几分醉意,看看天色对白宋摆摆手:“好了,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再讲。” 白宋也有几分醉态,打了个酒嗝,笑笑说:“明日就明日,难得遇见老人家如此痴迷棋道,晚生也是相逢恨晚。” 老太公对冬香使了个眼色:“把白公子好好送回去,知道吗?” “是!”冬香行了一礼,到白宋面前,“公子请。” 白宋想起身,一时竟没站起来,下意识地抓着丫鬟的手臂才勉强支起了身子。 丫鬟倒也大方,丝毫不觉唐突,就这般被白宋抓着一路出了小亭。 “你……你是郑家小姐吗?”走着,白宋就开始说胡话。 丫鬟拉着他,显得有些吃力,听了话又觉得好笑:“奴婢是郑家的丫鬟?” “才不是,丫鬟可没这么好看,你肯定就是郑家小姐。” “咯咯……”丫鬟娇俏地笑着,“若奴婢都当得上好看,那咱家小姐可要让公子吓着了。” “是好看得吓着,还是难看得吓着?” “当然是好看了。” “我不信,你带我去瞧瞧。” “公子,您醉了。” “说话,我没醉!” 白宋由拉变抱,一路跟丫鬟拉拉扯扯,好不体面。 丫鬟只当他是大醉,毫不计较,关键还是人生的好看。 好看地公子轻浮叫风流,难看的公子那就叫流氓。 两人绊着脚,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不想白宋脚下一偏,拉着丫鬟一起摔在了地上,直接就睡着了。 这时,郑柯听到动静过来观瞧,正瞧见丫鬟挣脱了白宋起来。 丫鬟面红耳赤,小声说:“老爷,这公子他醉倒了。可如何是好?” 郑柯皱眉:“这位可是老太爷的客,怠慢不得,既然已经醉过去,那就送到客房,安顿下来,待明日一早再送其离开。” “是,老爷。” 冬香又叫来了两个丫鬟,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公子抬到了客房放下。 三个姑娘对着白宋是又摸又搞,弄了好一阵才帮白宋给擦了身子,撂下放在床上就不管了。 丫鬟们刚走,白宋就睁了眼。 醉是醉了,却不至于醉死了过去。 听闻这郑家不单单是老爷精于账目,还有一位聪慧漂亮的小姐,常在家中为父亲分忧。 这郑家全族上上下下的账目全都会在这位小姐的眼里走一遭。 白宋今夜既然来了府上,当然要想法子会一会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郑家小姐。 要撬开郑家老爷的最不容易,一个小姑娘,凭自己这姿色,从别处套几句话还不简单? 正文 第113章 深闺无限好 夜深人静,郑家小姐辗转难眠,思绪间总有个人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便是躲在穿廊后偷瞧那一眼,小亭下的公子就生在了心里。 深闺小姐,少有抛头露面,平日见过的年轻男子也是少数。 仅在小姐记忆中的年轻公子当中,还从未见过今日所见公子般俊美漂亮的。 人都爱美,姑娘也不例外,这美的事物,只要稍稍看看,心里想着便是舒坦的。 这家姑娘早到了适婚年纪,数日前才听说爹娘为自己打探蓟县有那家公子尚未娶亲。 这姑娘心里不安,不晓得自己何时能出嫁,更不知自己出嫁之后的日子又如何? 关键的,还是盼着爹娘相中的公子能好看些,斯文些。 姑娘整日里想的都是未来的夫婿,帮着家里看的账本也常常出错。 今日见家中来了位公子,看过之后自然而然地胡思乱想起来。 她也没想到,就自己这一想,想到深夜都没睡着。 裹在被窝,想到妙处,嘴角难免带一丝笑意。 可一想丫鬟说的,那公子已有妻室。 心中又莫名生出许多遗憾,幽幽地叹了一声。 正在此时,郑小姐听屋子传来“嘎吱”一声,竟是房门被人打开了。 郑小姐倒也不在意,还想是同屋的冬香起夜。 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郑小姐刚闭眼,就听房中传来了微弱的鼾声。 那鼾声细腻熟悉,一听就是冬香那妮子。 这事情奇怪,若是冬香起夜,她怎么可能真么快就睡着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除了微弱的鼾声外,还有个轻微的脚步声音…… 郑小姐猛地坐起身,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冬香,是你吗?” 没有回应…… 郑小姐意识到不对,不及作出反应,一股浓烈的酒气忽然充斥在房间之中。 更不等郑小姐细想,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床边,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混杂着男人的气息直冲轻情窦初开的姑娘脑门。 一瞬间,郑小姐像是被人灌了口烈酒,差点儿被气味儿熏得晕了过去。 “啊!救命!” 房间里传来了郑小姐的尖叫,然后双手猛推来人,但大家小姐哪有力气? 别看来人身形不壮,放在郑小姐身上形如死猪,好似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死死地将郑小姐压在了身下。 “救命……救命……” 郑家宅子内,何曾有过如此大胆的贼人? 夜闯小姐闺房? 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离奇事情。 故而小姐闺房四周并未安排多余的人手。 即便是有人听到了,要赶到这里还得片刻时间。 眼看这郑家小姐就要绝望大哭,突然进来人似是在呼救声中清醒了些许。 “这……这是哪儿?” 郑小姐慌乱之下一口咬在来人的肩头,这下是下了死力气,咬的来人一声惊呼:“哎哟!” 敢做出如此荒唐事的,除了白宋还能有谁? 这一下吃痛,立刻起身,装作酒醒,捂着肩膀:“你……你谁……为何出现在我床上!” 郑小姐刚要大叫,听着话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是自己闯入别人的房间,怎么有脸说别人上你的床! 但气归气,经此之后,郑小姐也明白了过来。 听声音是个年轻公子,又是陌生,显然就是今夜留宿家里的客人。 传言说是喝醉了,这一身酒气,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今满口胡话,莫不是起夜之后醉意朦胧又迷了路? 或许是今夜正想着他,现如今知道闯入自己闺房的人是他,心里的惊慌比预想中要小。 心里也不受控制地尽给他找借口。 这人明明一句话也没说,郑小姐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对方是误闯,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你瞧清楚了,我乃郑家小姐,此乃我的闺房,你……你……” “哎呀!小姐恕罪,小生……小生……夜出迷路,加之醉酒,故而误闯了小姐闺房……我我我……” 白宋作懊恼状,老实巴交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姑娘一眼。 后面冬香已被惊醒,点了烛灯,拿着枕头就冲了过来:“贼人,好大的胆子!” “冬香,勿要动手。” “小姐,这贼人……” “你看看他是谁吧。” 冬香把火光凑到低头躲避的白宋跟前,见了之后不由得一惊:“是……是白公子!你怎么……” “我……”白宋故作羞愧,支吾着不知言语。 床上侧卧的郑小姐俏脸通红,急急解释:“这公子醉了,起夜又迷了路,误闯了进来,就是一个误会。” “小姐,即便是误会,那也不能如此就放了他。小姐这清白……” “你还说!非要天下都知道不是?”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府中下人的询问:“小姐,出了何事?” 这是小姐先前的喊声招来的人。 郑小姐一想,对外喊道:“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你们都退下吧。” 白宋听着,颇为诧异。 他今夜前来,就准备好了大闹一场。 毕竟古代闯了姑娘的闺房,人家姑娘的清白就毁了。 事情传开,必定要惹来一些麻烦。 白宋是在赌,赌郑柯这一支不会跟自己死磕,而会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而将女儿许配给自己。 有了这层关系,白宋有信心能在婚期之前从郑家小姐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此计虽损,平白无故地害了一年轻姑娘,但对比郑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算什么。 而且,古代的姑娘都是傻的,痴的,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出郑家的问题,只有从女人身上下手。 但白宋没想到,自己如此举动居然没有惹来郑小姐的惊慌,对方居然主动为自己打掩护? 这根白宋所想的完全不同。 但事已至此,白宋也只能顺着郑小姐的意思来。 等郑小姐打发了询问的下人,白宋又才拱手行礼,连连感谢。 “你快些离去吧,今夜之事可万不能被人知晓了。” “是是是……多谢小姐解围。” 一边冬香打趣道:“公子,小姐都没了责怪的意思,你还一直低着头干嘛?你不是说不信我家小姐好看吗?现在都来了,何不抬眼瞧瞧?” “冬香,休要胡说!” 床上的小姐红着脸,故作严肃。 目光却也在留意低头的白宋,只见面前的公子没有丝毫越轨之举,依旧低着头,弓着身子往后退,然后逃似地出了房间。 郑小姐看他如此紧张,心中越发相信今夜是他误闯了进来。 白宋走了,冬香笑着一问:“小姐,何故如此就放过了他?” “他也是无心之过,事情传出去,各家脸上都无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且睡去吧。” …… 这一夜,小姐越发地辗转难眠。 一早,昨夜留宿的公子不知怎么,匆匆要走,说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 郑家府上众人皆是不明,说好歹等吃点儿什么再走。 如此走了,传出去要说郑家招待不周。 只有冬香知道这公子为何,便主动要求送公子离开。 冬香一早见了白宋,见这位漂亮公子一脸仓皇,模样甚是可爱,心里笑着。 待其出了门,便打趣问道:“公子,我家小姐又不是妖怪,也不会吃人,怎么走得这么急?” 白宋又作害羞,低头脸红,什么都不说,演技精湛,无以复加。 冬香看了一路咯咯咯笑着,腰肢乱颤,开心得紧。 待出门走了几步,两人就要分别,白宋方才腼腆地从衣服中拿出一张手绢。 “误了佳人,实在罪过,小生不知如何请罪,请冬香姐姐将此物转呈郑小姐,就当是小生赔罪了。” 冬香接过手绢,再打开一看,不免惊讶了一声:“哟,白公子有心了,这凤栖翠湖的簪子可是长安才有的款呢。” “冬香姐姐好见识。” 现在冬香丫鬟变成了姐姐,小妮子听得很受用,有些飘飘然,全然忘了自己在老太公面前的拘谨模样。 “那是,咱们郑家虽安居偏地,但什么东西没见过?公子这簪子价值可不少,整个幽州都挑不出几件,听说主家的小姐有一件。咱家小姐见了肯定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劳烦了冬香姐姐,小生就先告辞了。” 一番话后,冬香攥着簪子飞快地回了小姐跟前,急不可耐地说:“小姐,我回来了,给您带了一个好物件儿。” “那公子走了?” 郑小姐困顿地守在窗口,对着一个账本和一个算盘,不住地打瞌睡。 “小姐,人家说的是物件儿,可不是什么公子!” “有什么好物件?我现在也无心过问的。” “当真?是那位白公子留下的也不过问吗?” 忽然间,困顿的小姐精神一震:“白公子留下的?快给我瞧瞧。” “小姐不是说过问吗?” “你……你这蹄子,还不给我!” 主仆二人打打闹闹,好一会儿,冬香才把簪子给了小姐。 郑小姐看了,欣喜异常:“白公子果真是游历天下之人,这是长安来的物件,蓟县可买不到的。之前主家的姐姐就有这么一支,好一阵炫耀,一种姐妹都羡慕得紧。冬香,来给我带上,看看哪个位置好看些。” 郑小姐看着簪子,脸上写满了喜欢。 但冬香却是一脸地无奈:“小姐,人家说的好物件儿可不是这簪子,你且瞧瞧这手绢,可眼熟吗?” 正文 第114章 干仗 若非丫鬟提醒,郑小姐可不会注意到包裹簪子的手绢。 听冬香一说,郑小姐方才转了目光。 一张普通的手绢而已,倒也瞧不出什么稀奇。 但郑小姐稍作细看,表情立刻一变。 冬香便出言笑道:“小姐,这世上还真真有缘分的。那日我们游山归来,小姐老远就说那边的公子好看,是冬香将小姐的手绢扔了去。喏,现在人家的又把手绢还回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姐跟那公子就是上辈子的缘分,都是天定的。” 郑小姐拿着手绢,目光呆滞,反复看了许久,见不到一丝灰尘。 想来那位公子定也好好保存过。 说来缘分,郑小姐心里一阵嘭跳,心说在这待嫁之时遇见这么个看着舒心的公子,会不会真就是老天的安排呢? “哎!”郑小姐叹了一声,将本欲带上的簪子又用手绢给小心包好了。 “小姐,何故叹气?” 郑小姐又想到了那公子已然成家,望着窗外蓝天,悠悠叹息:“便是有缘,那也是孽缘。” “孽缘也是缘,小姐不是长叹家中烦闷?有一场孽缘,不也好过整日在家中拨弄这些算珠。” 这话终于让郑小姐泰然了。 她喜欢这丫鬟,年纪大些,懂得多些,没那么拘谨,更像个能说话的朋友。 “人家都走了,也不知会不会再来?瞧他昨夜吓得那模样,今日一早又匆匆道别,这么一想,倒像是我轻薄了他似的。” “咯咯咯……小姐可别担心了,老太爷不还在吗?有老太爷找他下棋,小姐还愁见不到他?他不来咱家,咱们就出去找他。让他躲也躲不掉。” …… 白宋已回了客栈。 那叫采荷的丫鬟很是慌乱地来问:“白少爷,怎现在才回来?” “耽误了一夜罢了,牛冲天呢?” “牛哥也是一夜未归,奴婢担心得紧。” “不用担心,他可不会有事的。” 白宋随口安慰,心里却在犯嘀咕。 又在客栈等了半日,依旧没见牛大的身影。 倒是在楼上忽然见到胡秃子询问着路人上楼来了。 白宋赶紧招呼一声,那胡秃子在楼梯上都看到了白宋,加快了脚步。 白宋将胡秃子拉进屋:“你何时到的?” “昨夜就到了。”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哎,白少爷赶紧随我走一趟,牛大受伤了,是牛大告诉我来这儿找白少爷。” “牛哥受伤了?”采荷关切地插了一嘴。 胡秃子看看这漂亮的丫鬟,没有说话。 白宋感觉是出了事情,叫上采荷一起:“走,马上去瞧瞧。” 三人即刻离开,路上这胡秃子就说了事情由来。 原来牛大昨夜跟胡秃子带的人碰头,就急急地去找蓟县当地的混子闹事,结果两波人打了一架。 牛大一人冲得太狠,被一群人围殴,落得一身是伤,现在只能就近找了处地方藏起来,等着白宋去医治。 白宋听了直皱眉,心说这牛大还是如此莽撞,就算是要去跟人抢地盘,那也要回来说一声,自己也要安排才对。 这么贸然地跟人硬碰硬,不是找死是什么? 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在城南渭河畔花街的尽头见到了其余人。 这是一个垃圾场,花街残留的垃圾都会堆积在这儿等待运输出城。 有时候官家的人嫌麻烦,就会将所有的渣滓往河里倒。 但古代的垃圾产量跟现代没得比,即便如此,整个渭河一样清澈如洗,瞧不出半点儿污染的痕迹。 渣滓多的地方就多乞丐,到处都能见到乞丐搭建的临时住所,有些都荒废了许久。 胡秃子一行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安定,一行十余人,各个带伤,模样甚是狼狈。 路上,白宋已买了伤药,也不多说,开始给众人处理伤口。 牛大伤势最重,身上十几处刀伤,被棍棒打过的淤青更是数不清。 采荷光看着就哭崩了,那关怀的模样,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人家媳妇儿。 好在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命硬,经过白宋的处理,元气又恢复了三成,居然能起身走路了。 渣滓街上臭不可闻,白宋不想在这儿多呆,叫着众人,要给这些人安排个住处。 白宋小看了蓟县的生活水平,安排十几人的住处,即便是县城中最破烂的房子,花费也是不少。 余下的十余两银子几乎全用在了这里。 一群人住进了简单的房子,虽任显拥挤,但各个都说白少爷讲究。 这一群人安居的地方向南是花街,朝北走一刻钟就是白宋居住的客栈。 往西一点就是城中的郑家主宅,没事儿的时候方便打探主宅那便的情况。 一切都安顿好了,白宋才将众人聚在一起,细问昨儿晚上是什么情况。 关于昨夜之事,全是牛大个人临时起意,后面一群受伤的小兄弟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们跟着白少爷奔前程,有知道牛大是白少爷的贴身跟班,自然是牛大让干嘛就干嘛。 叫着一群人去打架,好过让他们去山里采药,打架这活儿他们熟。 可这些小兄弟不知道对方的人比他们多了两倍。 这哪干得过? 所以事情到了现在,好多人心里也有怨气,觉得被牛大坑了,但又不好开口。 牛大后又解释,原来是这波人当中就有那天夜里对采荷下杀手的贼人。 牛大不计后果,那是要给采荷报仇。 采荷听了哭得稀里哗啦,但一众小兄弟就不干了,直说凭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拼命。 一方人吵闹不休,白宋出言打断:“好了,都不要吵了!现在梁子都已经结下,咱们吃了亏,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少爷,咱们还跟他们干啊?”一人小声道,“他们人多,估计还不止三四十。在这儿拼口气,还不如回去山里采药呢。” “就是……哎哟,这一来就被打成个猪头,简直憋气。” “这次咱们吃亏,下次,我亲自出面,肯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宋好生安慰,摊上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也没有办法,要成事,还得靠自己。 不对,得靠自己的空间。 这许多日没有借用空间,能量充盈,可以试试一些新奇的物件,来治一治蓟县的混混们。 听牛大说那群人之中有对采荷下黑手的人,白宋也肯定了要对这群人动手的心思。 蓟县买盐的事情没有了结,采荷的事情肯定有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隐隐的,白宋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想要更多突破性消息,就的把夜里的杀手抓到问个清楚。 …… 牛大伤势未愈,一群人都要休整。 采荷要留下照顾牛哥,白宋只能一人回到客栈。 接下来两日,白宋就窝在客栈之中,专心吃东西补充能量。 看着空间里的能量一天天充盈,白宋也想了很多种相对厉害的武器。 白宋至少尝试了十次枪械,结果是一无所获,连一颗子弹都幻化不出来。 估计是这类物件杀伤力太强,需要的能量过于庞大。 白宋只能不断降低标准,最后灵光一闪,取了一个电击器。 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威慑性极强,杀不死人,吓唬人还是很好用的。 尤其是对付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古代混混。 经过两日休整,牛大一群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宋带上电击器,自信满满地离开客栈,去了手下人的租处,让胡秃子去给那些混混下战书,今儿晚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时间转至深夜。 夜空乌云密布,隐有雷声。 漆黑幽静的长巷之中,白宋看一眼天空雷霆,抖了抖衣袖里藏着的电击器,按一下开关,听得啪啪声响,瞬间感觉自己就是雷神降世。 身后一群人可没有白宋的底气,知道对方人多,自己这方又都是伤员,万一冲突起来,不知被搞得多惨。 时间已至三更,巷子里久久不见人来。 白宋看天,皱眉,回头问胡秃子:“怎么还没来人?你传到话没有?” 胡秃子也皱眉:“白少爷,这话肯定是传到了的,时间也没有差错。” “白少爷,他们不会有什么花招吧?”一人弱弱地问。 “再等等看。”白宋一皱眉,有些不耐烦。 雨来了,比大雪还要刺人骨髓。 一群人在街上冻得瑟瑟发抖,都成了落汤鸡。 白宋啐了一口,心说对方不会知道今夜要下雨,故意晾他们在这儿遭罪吧? 若真如此,那丢脸可丢大了。 正想着,后方一人喊道:“白少爷,前面来人了!” 白宋精神一震,注目望向前方。 黑漆漆的长巷深处,有几个更黑的身影缓缓而动。 “才几人?”白宋疑惑着。 选定这样的巷子,便是想着对人少的一方有利,对方也没法藏人,真正能碰面的人不多,后面的人再多也充不上来。 电击器在这样的地形下也好发挥。 可谁能想到对方只来了几个人! “什么意思?”白宋再一问,叫上后面的小兄弟,“上去瞧瞧。”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去,也不知为何,来的几人居然在往后退。 走得近了,前面才有人喊:“别……别动手!咱们……咱们有话好说。” 情况不对,这些人畏畏缩缩像孙子似的,好像很怕白宋带着的一行人。 正文 第115章 手掌雷霆 “什么意思?想耍花样?”胡秃子喝问。 说话间,对方几人已被白宋等的团团围住。 “别动手,有话好说。” 白宋皱眉,上来问:“你们老大呢?” “明知故问……”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胡秃子呵斥,作势要动手。 白宋一挡,将其拦下,凝神再问:“你们就这几人?” “我们老大和二十几号兄弟的,现如今还爬不起来呢,你们这时候来下战书,是不是欺人太甚?” “二十几号人爬不起来?”白宋一愣,有些不明白。 这时候,对方几人中有一人见到了白宋身后的牛大,如见恶鬼一般吓得躲在了到最后面。 “就是他,就是他!是他一人打伤了我们二十几个弟兄,老大也是被他打残的。” 白宋看着牛大,隐隐猜到了什么。 先前一心只关注牛大和其他几人的伤势,全然没想过对方有什么损失。 难不成牛大这么彪? 一人带着几个小弟把对方二三十号人给干趴下了? 正想着,更为诧异的一幕的是,除白宋之外,同行众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牛大。 好似其他人也不清楚这件事。 也就是说,把对方二三十号人打得下不来床的人,只有牛大一个? 目光聚集,牛大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当时对方的人太多,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逮着谁就打谁,好不容易才逃走。” 白宋抽一口冷气,这牛大单凭一身蛮力就如此厉害,他日寻了机会,定要他去学学功夫,日后还不晓得多厉害。 一年之间,白宋想到了在墨家的三叔和大魁。 有这两人的存在,证明这时代的的确确存在武林高手,而且还有内家功法。 牛大算是自己的人,白宋不知自己能不能学成,至少牛大学功夫应该不难。 只是现在没有那机缘。 “你们……你们这些人一点儿不讲江湖规矩,咱们出来混,吃的都是辛苦钱。就这位大爷的身手,为何要来跟咱们抢饭吃?天下那么多用武的地方,这位大哥何愁没个生计?再不济,蓟县也有几家镖局,在镖局里面混个镖师,也还过咱们体面!” 对方一人说着话,好生委屈,擦着嘴角的伤口,眼睛是如娘们儿一样的哀怨。 “既然知道怕了,那你们还敢来?” “咱们在蓟县混了一辈子,可不想走远了。几位爷要想在这儿划一块地出来,咱们好好商量。又听说那位牛爷要找咱们手下的一个弟兄,咱们老大也已发话,交给你们便是。总之,以后咱们相安无事,千万别伤了和气。” 说完,中间有一被捆绑着的人推出来。 难道这就是当夜要对采荷下杀手的人? 当天夜里,白宋未曾看清对方,但牛大与之打斗过,更是清楚。 牛大见了此人,眼中寒光一闪,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人是知道牛大厉害的,被牛大一抓,顿时吓破了胆,还没问就承认了。 “大爷,饶了我吧,小人是财迷心窍,才会壮这狗胆去行凶杀人。” “老实交代!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没有……没有……小人就是途经那里,见一个姑娘家单独一人,就起了歹心。小人也是不知道这姑娘是牛爷罩着的,要早先知晓,便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小人也不敢动牛爷的人啊。” 牛大心有怨气,抬手就要打。 对方一人憋着一股劲儿说:“牛爷,您看能不能手下留情?这事儿是咱们手下人不对,但好歹不也没让那姑娘怎样?看在咱们都主动交人的份儿上,牛爷能不能给咱们一点儿面子,下手不要太重了……” 牛大一笑:“不重……当然不重!” 说完,一圈凿在那人的背心,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嗷呜一声惨叫,差点儿就背过气去。 就听这声音,就跟铁块砸在肉上一般,听听都叫人头皮发麻。 对方几人刚还想求情来着,这一下叫所有人都闭了嘴。 牛大打了一拳,那人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还没回过劲儿来。 牛大接着又要再打。 白宋这才阻止:“等等。” 牛大看着白宋,多有不解。 白宋琢磨着先前那人说的话:“财迷心窍……破烂宅院的马棚里睡着一个姑娘,你不是见色起意,却是财迷心窍……那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像有钱的模样?你说是财迷心窍,看来话中有话啊。” 这么一说,牛大抓着的凶手还没多大反应,倒是其余的几人表情明显有变化。 暴雨之中,几人急促的呼吸明显一顿,再要装作若无其事,那就不太容易了。 白宋当即看着带头的人,一把揪住了对方领子:“给你们面子?你们给咱们面子吗?当咱们是傻子是不是?居然想蒙混过去!说!到底是谁给钱,这家伙到底见了谁的财?” “这位爷……咱们……咱们也不想的……” “装什么装?赶紧交代了,以后咱们才能相安无事,不然把这笔账算在你们头上,以后的日子谁都别想好过。” “大爷,这事儿咱真不能说,说了咱们才是真的都别想好过。” “不说是吧?” 白宋嘴角一扬,正愁没地方施展。 这小子送上门来,可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白宋袖中悄悄一抖,电击器往迎面人腰上一怼。 只听“啪啪啪”一串细微的电流爆裂声传来,那人瞬间张大了嘴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人去如魔怔一般打了一连串摆子,然后如烂泥一样倒在了雨地里。 周围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甚至都不知道白宋做了什么。 只有被电击的人心里清楚,先前拿一下酸爽无法形容。 这年头的人哪有过被电击的享受? 虽然杀伤力不大,但给人心底留下的震撼却非拳脚能比。 那人在地上瘫软了几秒,然后咬牙起身,再看白宋时眼中只有惊骇和畏惧。 “二哥,你……你怎么了?”身后一人询问。 “那人……那人会妖法……妖法的……” “妖法?” 面面相觑中,疑惑还是更多,没人把妖法当回事。 正想着,白宋右手举天,口中振振有词:“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损益盛衰,损极必益,益极必决!万物出乎震,动万物者莫疾乎雷!九天玄刹,听我号令,雷来!” 随着暴雨夜下的滚滚闷雷之声,白宋用尽毕生的信念感,点燃了潜藏心底的中二之魂。 然后,按动开关。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电击之声传出,清晰的电流泛着蓝白的光芒居然出现在了白宋掌心!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斯斯文文的小子手上居然出现了细小的电光! 这是何等神迹? 一群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了雨里。 不单是对方几人,白宋身后的一群人也被吓得连连后退,到处都是抽冷气的生意。 这些古代人一辈子连求雨的大仙都没见过,何曾见过能召唤雷霆的怪物? 还把雷霆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难以言喻…… “仙人……仙人……饶了我等吧!” “还不老实交代?莫不是要我用天雷给你们开个窍?” “是郑家,是郑家的大管家!” 那也行凶的凶手连声回答。 比起郑家,显然是周围手掌雷霆的小仙长更为恐怖。 那可是仙术,小小郑家,一道雷霆下来就会被夷为平地,谁敢招惹大仙? 白宋眉头紧皱,收起手来。 见白宋手中没了雷霆,周围所有人才安心了许多。 但每个人看白宋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畏惧。 胡秃子手下一群人,心里虽有畏惧,却也藏着兴奋。 心说这回是跟对人了,周围白少爷居然是位仙长,难怪这么有本事。 “仙长,这次我们什么都交代了,因为是郑家,我们不敢暴露的。这件事都是这小子一人惹出来的,我跟一帮弟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宋没有搭理,看着凶手:“说,郑家为何要对一个小丫鬟下杀手?” “小人不知,郑大管家只说了事成之后给咱二两银子,其他的话小人哪儿敢多问?” “二两银子就能买一条命?” 白宋心头有些沉闷,但听对方说话的口气,似乎没有说谎。 “仙长,小人一把一切如实告知,还请仙长饶了小人吧。” 白宋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今夜之事,我不想被多余的人知道。” “明白……明白……” 牛大问:“白少爷,就这么 放他们的走了?” “先回去再说。” 雨还在下,一群人泡在雨中都在瑟瑟发抖。 一群人返回,在租住的屋中烧火取暖。 采荷没跟着一起去,但她知道此行也为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 见大家都回来了,连连来问结果。 白宋想了想,将一切告知她。 “真的是郑家要奴婢死……” 采荷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落寞地瘫坐在了地上。 牛大有些烦躁,小声问:“采荷,你好好想想,是否在郑家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为何要你的命?” 正文 第116章 小姐有请 “我不知道……”采荷拧眉苦思,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然后白宋将自己买到的盐放在了桌上:“你说买不到盐,而我去却买到了。” “白少爷,奴婢说的是实话。” “我没说是你欺骗,你们不觉得事情有些怪吗?到底是为何,你买不到盐,而我又去买得到盐呢?” “难不成是独独不卖给采荷?” “采荷娘家也不曾买到盐。” 一群人围在火堆边上想这问题,没一个人有答案。 白宋却固执地认定,让采荷遭制杀身之祸,必然有这包盐的缘故。 想了许久,头绪不多,白宋对牛大吩咐道:“接下来几日,你们就从蓟县各大盐铺去买盐,看看每家盐铺的状况。兴许人多了就会发现规律。如果大家手里没钱,牛大你就带着大家出城,去附近的山上找下有没有药材。之前你跟我去山上挖过药,应该懂吧?” 牛大点头:“白少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这几日便不来这里了,得加快跟郑柯家的那位小姐搞好关系。” …… 另一头。 好容易从仙长手里逃生,几个混混在回去的路上还惊魂未定。 相互间都不敢说话,好似在刻意规避先前发生的一切。 对这些人而言,那小小的电流,必然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他们的梦魇。 几个混混有自己的地盘,他们的老大也不至于是真被牛大打得下不来了。 只是对方不想跟牛大这样的狠人起冲突,而且杀人谋财的人只是手里的小弟,为这么一人招惹个难缠的对头,实在划不来。 本想着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一群莽汉之中有个心思活络的白宋。 出去办事的几人把事情给搞砸了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一进门,就见郑大管家坐在一处,笑盈盈地看着回来的几人。 这几人无甚反应,只有那谋财者心头一空,生出一丝不安。 大管家的身侧还有一陌生的壮汉,带着斗笠,穿着雨氅,看不得形貌。 头上坐着的老大见了几人,打着招呼:“都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老大……”那老二正要开口。 身侧谋财者轻轻一挡:“老大,一切都办妥了。” “办妥了就好。” “来来,听说大管家还有新的吩咐,咱们跟着郑家可有得好日子过了。” 斗笠下,壮汉忽然沉声问道:“办妥了?是那个丫鬟已经死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不知从哪来了一帮人,整天缠着咱们,要帮那丫鬟出气。现在人已经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而已,不用那么在意。大管家,还是听听您说的大生意吧。” “那贱人还活着?”大管家微微一皱眉,然后缓缓起身,“你们都等等,我出去拿个物件儿来。” 也不知郑大管家要作甚,慢悠悠地起来,出了房门。 郑大管家刚一出门,屋中壮汉忽然一起身,单手捏着椅子扶手,用力一压。 咔! 壮汉手拿两块断木猛地一扔,门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断木刺穿了喉咙。 鲜血喷溅,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壮汉右手一脚踹翻茶桌,桌子碎裂,木屑乱飞。 也不知这厮是何等的怪力,仅是木屑纷飞,便是满屋散落的飞针,一旦被扎到了眉心或是喉咙,当即就是一条人命。 “你!” 那混混老大只说出了一个字,便被那壮汉如一巴掌拍在额头,好好一个人,直接化作一滩烂泥,一股血腥肉味冲天而起。 屋中十余人,瞬间被杀了七八个。 剩下几人反应过来,知道此乃真正的杀神,谁敢与他正面对一眼? 直接朝门口跑去。 不料房门被上了锁,怎么都撞不开! 屋外雨势渐猛,轰鸣的雷声掩盖了屋中凄厉的惨叫。 郑大管家撑着伞,都雨中弓着身子,愁眉不展。 忽然,一个人撞飞了房门,重重落在了郑大管家的面前。 那人倒在地上,吐着血,眼神迷离地看着郑大管家。 “为……为什么……” 郑大管家缓缓地蹲下身,看着这人摇摇头:“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利,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交给你们这些混子去做?哎,都是郑家害了你们。” “咳咳……放……放过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在意的消息?” “别……别去招惹……有……他……他会……会妖法!” 言罢,屋中飞出一个斗笠。 斗笠在空中飞速旋转,划破雨幕,犹如一柄利刃,嗖的一声掠过,瞬间斩下一颗人头。 那郑大管家,吓得翻倒在雨里,面容惊惧的看着从屋里呆着一身血腥出来的男人。 “烧了!” …… 昨夜大雨,城中起了一把大火。 大火烧了一处破院,烧死了二十几个混混。 不过是混混,谁会在意? 百姓的生活一切如常。 一早,白宋到了往日和郑太公下棋的榕树下,却没见人。 白宋想着等一会儿,就在榕树下干坐。 等了一刻钟,没把郑太公等到,却是等来了那位冬香姐姐。 白宋近来是演戏上瘾,接着上次的剧情,这会儿就要仓皇逃走。 冬香见白公子这模样,心里就好笑,上前两步就把白宋给抓住了。 “白公子,这么急着走干嘛?就这么害怕姐姐吗?” “冬香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咯咯咯……”冬香笑得花枝乱颤,“说,来这里晃悠作甚?几日不见你,还以为你走了呢。” “几日有事,耽误了些时日。本欲找老人家下棋的,既然老人家不在,姐姐便放我走了就是。” “放你走了?说得人家好生霸道,莫不是谁强栓着你不让你走?” “你口中的那位老人家近日也有事,需得缓两日再来这边。若不如此,姐姐可不敢这般跟你说话。” “哦,如此,我便改日再来。” “来都来了,何故要走?难道咱家府上就一位老人家是你友人,别人就不是?” 白宋讪讪笑着,被冬香死抓着脱不开身:“冬香姐姐自然算是友人。” “谁说是我了?府上不还有人吗?” 白宋挤出一丝羞涩:“莫不是说的郑小姐。” “怎么?不算?可记得我家小姐为了你是清白都不要。” “是是是,郑小姐可不算友人,那是白某的恩人。” “既如此,还不去府上谢谢恩人?” 冬香说着,手上加了一股劲儿,带着白宋就往郑家府上走。 白宋半推半就,便顺势有到了郑家府上。 来了府上,白宋就明了。 还说这丫鬟今日如此托大,也没往日的忌讳,原来是家中无人。 老太公不在,老爷也不在。 只有一位小姐在府上,难怪如此大胆。 白宋被安排在客房稍坐,冬香道一声给小姐传话,也就一人去了。 …… 又是那一家小院,冬香扯着嗓子喊着:“小姐,小姐……那人被我给逮到了。” 远远的,里屋那就传来了小姐的声音:“你小声点儿,叫人听了,还道是咱们一直在那儿守着呢。” 冬香一顿,感觉小姐这话好似早先就知道了来人,眉头瞬间一挑:“小姐,你在何处偷看来的?” 郑小姐已是除了房门,听了脸一红,也不搭话了,朝着冬香招手来:“来与我瞧瞧,该穿哪身衣裳?” “咯咯咯……小姐这般心急,怕不是每日每夜想了那白公子不知多少回了吧?” “你再说!”郑家小姐脸红到了脖子根儿,都快挤出血来了。 “好好好,冬香就不说了。小姐何必在意穿什么?就小姐这姿色,穿哪样不是貌若天仙?依奴婢看呐,衣裳倒是其次,只要带上公子送的簪子就够了。” 郑小姐也是连连点头,小跑着回到房中,对着镜子比划半天,也不知将簪子差到什么位置。 如此摆弄了半天,好不容易打扮好了,郑家小姐又有些犯难:“这公子来得突然,少时该说些什么?” “小姐,这还用问?小公子的棋可厉害,自当是要讨教棋艺。” “对对对,讨教棋艺。幸得有你,还是你主意多。” “小姐,你去园中亭下摆棋,我去叫公子来。” 主仆二人交会完了,各自分头去了。 这主仆二人费尽心机想讨白宋喜欢,不知这白宋枯坐客厅,也在想着同样之事。 如何能让郑家小姐喜欢,更是白宋心中头等大事。 好不容易等来了冬香回来,就跟着对方去了前日与老太爷下棋的亭下。 刚到园中,远远就见了亭下一位盛装打扮的妙龄姑娘在那边对着棋盘沉思,好似在钻研着。 有一棋局是好事,不会担心言语不当而尴尬。 “公子,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了,奴婢就不打扰了。” 白宋点头,到了亭外,近处见了这小姐,果真是美貌不凡,五官、身段都是极致,若说差了点儿什么,却是少了点儿大家闺秀的味道。 或说是少了点儿文墨之气。 这根早年的经历也有关系,到不说是不好,只说是多了些不同。 白宋稍稍打量,收敛心思,恭敬地拱手行礼:“郑小姐好。” 正文 第117章 端着和松着 昨夜雨疏风骤。 恰是此时写照,小院小亭,处处显着昨夜雨幕所留痕迹,小亭一角垂着水滴,滴滴答答打在亭边小树本已枯黄的叶上,又扫下了几片。 几片枯叶飘摇空中,飞入亭下,留在了棋盘之上,盖着一枚白子,留下了一点湿痕。 郑小姐心意动了,却守着如这小园小景的雅趣,持着一份小姐的庄重,听了亭外公子的声音,却是慢慢悠悠将叶子捡起,抛在地上,方才缓缓起身,侧着脸,含羞带俏地还了一礼:“白公子。” 白宋瞧着,觉出了这姑娘此刻怀有几分做作,姿态不显自然,但胜于年轻,无论什么姿态,总是养眼得紧。 “听闻白公子精通棋艺,难得遇见了公子,想请公子于亭下对弈,望不吝赐教。” 这点过于拘谨了,说了两句便觉些不自在,抖了抖衣袖,拍拍裤腿的雨水,进了亭子。 “公子请。” 郑小姐并无多话,自白宋落座,就提子落在盘上。 白宋倒是认真,小心应对,端着姿态,唯恐落了个不好的印象。 两人专于下棋,也是默契,对当夜误闯闺房一时只字不提。 只是这下棋的过程中,两人也无甚交流,空空废了不少时间。 远处小园口丫鬟看着二人,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私会,让着八卦心动,春意盎然的姑娘内心好生煎熬。 白宋下着棋,不多时就瞧出这郑家小姐根本不会,不说棋下得如何,就看她提子的姿势就是个生手。 偏偏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持着身份,保持小姐姿态,好似与白宋一般,都怕给对方留了不好的印象。 那拘谨的样子,怪怪的,倒也好笑。 过了一刻钟,白宋提子正欲落下,犹豫之后又将妻子放入了盒中。 见此动作,郑小姐终是鼓足勇气,微红着脸蛋儿抬头瞧了一眼,有些疑惑,也不好开口,还道是公子又多了新的想法,难不成又有什么妙招? 她一看棋局,自觉云里雾里,也不知谁优谁劣。 “哎,算了……” 忽然间,白宋幽幽一叹,起身伸了个懒腰。 郑小姐急了,同样跟着站起身来,皱眉询问:“公子,您要走了?是小女子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算了,是别端着了。” “别端着了?” 白宋一摊手,丧丧说道:“哎,怕叫小姐失望,我白玉堂不算什么文人雅士,学不来那些拘束的规矩。这般盘身端坐,一举一动都要刻意而为,连口大气口不敢喘,实在叫人难受。我本就是个随性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怕唐突了姑娘,故而放不开。这一局棋,实在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郑小姐愣着,听白公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实为何意,大致理解到是觉得拘谨了些,有些难受,便又道:“公子不必拘谨,小园之中又无他人,公子怎么舒适便就怎么就是。” “那小姐可勿怪了。”白宋一拱手,重新坐下,这回没了先前的规矩,而是盘腿团在石凳,双手抱膝,身子前倾,整个人都贴在了棋盘上。 这模样和先前那一笔,像是人被抽了脊骨,一下就长歪了。 郑小姐何曾见过这等坐姿,一愣之后,又是掩嘴一笑:“公子好有趣。” “郑小姐,你也别拘着,你这明显都不会下棋嘛,何必要迎合他人作自己不喜欢的事?” 被人一句戳中心事,郑小姐脸一红,支吾着不知说什么。 白宋把弄着棋子,目光不留顾忌,肆意地打量着郑小姐,问:“还是说要看跟什么人在一起,或许有些事即便不喜欢,因人而不同,又变得喜欢了?” 这么一说,郑小姐脸更红了。 这话过于调情,哪有公子初见就说这个?换做别的姑娘,只怕就要大叫着打流氓了。 不过嘛,郑小姐日夜幻想,见这公子如相识已久,听这般调戏,心里只是怦怦乱跳,却少了责备的心思。 白宋也是点到即止,只想测测这郑家小姐的态度,见她脸红心跳,料定其心中所喜。 如此,以后之事就好办了。 若在这么满口胡言,怕是要真被人当成了轻浮浪子,郑小姐心中淡淡的情愫定难得长久。 白宋忽然一改说话,问了一句:“说了这许多,还不曾请教姑娘芳名。” 郑小姐一晃神:“小女名唤琪华。” “郑琪画,万树琪花千圃药,心知不敢辄形相。名字是好,却少了几分诚意。” 郑小姐一愣:“公子何出此言?” “来时听过这郑宅一些传闻,说郑小姐早年多舛,与父母流落民间,这琪画二字可不似早年间能有的名字。” 郑小姐低下头,拧眉思量,半晌才嗫嚅说着:“早年无名,常被父母唤作阿豆。” “阿豆……”白宋笑着轻轻念着。 郑琪画听得羞涩,时隔多年,这把唤作自己的除了父母就再无别人了。 “阿豆,这名儿我喜欢,干干净净,无需修饰。” “公子,这名儿……” “以后便叫你阿豆姑娘了。” “可……” “这可不由姑娘去选,嘴在我身上,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阿豆也就只顾听着便是了。” 一番细说,两人距离近了不少。 这姑娘坐在一边面红耳赤,白宋则厚着老脸,换了个座,坐在了小姐身侧去了。 “阿豆姑娘,那夜亏得您为我遮掩,否则我白玉堂就坐实了淫贼的罪名,以后都不知如何见人了。” 琪画身子一颤,刚消的羞意立即又爬满了俏脸,低头嗫嚅:“好好的,提那事作甚?我……我早已忘了当夜……” “阿豆姑娘是忘了,但小生却对小姐念念不忘……” “公子,你!” “姑娘,且听我说完,我说的是不忘姑娘的救命之恩。” “……” “阿逗姑娘,你耳根子都红了。” 言语调情,郑家小姐那是白宋对手,三两句话便招架不住了,慌乱间强作精神,呵斥白宋:“公子,这番言语不妥了。” “先前说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嘛,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惹了姑娘不喜欢,那我还是拘谨些的好。” “我……我非是那意思……” “那姑娘又是怎样的意思?” “公子,我们才初识,你便如此轻浮……实在……” “哦,我明白了,只要咱们不再是初识,日后就能对姑娘轻浮一些是吗?” 郑琪画架不住男人的不要脸,慌乱地起身就要走。 白宋这才正色喊道:“好了,我不拿姑娘打趣便是。不过是想姑娘能随意一些。” 郑琪画拧眉,站在亭外踌躇良久,方才又回到亭中坐下。 “阿豆姑娘,咱们就不论棋了,还是说说姑娘所喜欢的,所擅长的吧。” “家中无事,羞于学习,也无甚擅长之事。” “听说阿豆姑娘常在府上为父母分忧,总览郑家账目,不知是否真的?” 郑琪画羞于启齿,犹豫之后才点点头。 “那姑娘是擅长数算了?” 郑琪画听了脸色更是不好,在她看来,精于算计可不是什么优点,哪有大家小姐对着成堆的账本浪费光阴? 此处更是其尝尝被本家姐妹笑话所在。 见郑琪画久久不说,白宋疑惑:“怎么?难道我猜想不对?” “数算小道,不足挂齿,说了只怕被公子取笑。” “怎是小道?我还从未见过精于数算的女子。不如我考阿豆一题,看阿豆能否答对。” 郑琪画稍有兴致:“公子请问。” “鸡兔同笼,头数十六,脚四十四,问鸡兔各几?” 郑琪画低头一想,不见丝毫动静,便说:“兔六只,鸡十只。” 这计算速度,把白宋都吓了一跳,忍不住赞了一声:“厉害啊!阿豆姑娘的数算本事了不得。” 郑琪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应着:“数算小道,哪登得上大雅之堂?” “天下哪儿来的小道?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 “罗马是何处?” “额……我意思说不要妄自菲薄,这数算一道在白某看来,可比那些文人墨客的笔杆子有用多了。这女人啊,会算数就会持家,要我有个如姑娘般懂算数的夫人,日后必然是家大业大,财源广进。” 兴许是被调戏多了,郑琪画听了这话反倒没有脸红,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公子的妻子不会算数咯?” 白宋想着,摇摇头:“自是不会的。” “公子这般有才,公子的妻子也该十分漂亮吧。” 想到香儿,白宋脸上挂起了会心的笑意:“漂亮,自然是极漂亮的。” 郑琪画脸上闪过一丝酸意,目光扫向了一边。 “既如此,公子又何故离家,又何故与别家的姑娘谈天说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生有限,当然要乘着青春年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这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处多不胜数,这世间三山五岳各有风骚,尽显不同。你知道世界上最高的山叫珠穆朗玛吗?你知道陆地的尽头是无尽的大海吗?你想过天上为何会有太阳?日夜为何交替?又想过我们其实是这时间最渺小的一粒尘埃吗?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正文 第118章 巨大威胁 白宋说得激情,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顾忌。 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勾起这位深闺小姐的兴趣,希望她能到外面去看看。 到了外面,自己自然能有更多亲近的机会。 但白宋不知道,他所说的一切这位郑家小姐根本没兴趣。 只是看着白宋述说一切时,脸上所显露的激情和向往。 不经意间让这位深闺小姐有了一丝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能让这俊秀的公子露出如此兴奋的表情? 她希望去感受下此刻公子心中所想,所以才有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白宋说了很多,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他希望能有人了解到这一切,不论这个人是谁。 等到说完,白宋只看见面前的小姐一手托着香腮,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眼神透着淡淡的味道,倒是没有白宋心中的激情。 “阿豆。” “嗯?” “你一点儿都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 “要出去看看的感觉!” 郑琪画摇摇头,笑了笑。 白宋面露失望之色,正想着要跟这姑娘讲讲什么叫万有引力,结果人家根本不关心。 但郑琪画忽然一说:“不过……若有公子为伴,去没见过的山水中走一遭,想来也是很好的。” 白宋一喜:“阿豆,你想出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到处走走。” “嗯,阿豆忽然想去看看公子所说的一切。” 话音一落,白宋向前一步,一下抓住了姑娘细软的小手。 这郑小姐顿如触电一般,身子一颤,本能地想要抽出手来,却已经挣不脱了。 一瞬间,郑琪画似是忘了呼吸,目光闪烁地盯着白宋,有些诧异,有些慌乱。 但白宋却没有多余的情绪,保持着先前的激情,认真地说着:“那我们现在就出去。” “小姐……小姐……” 冬香的喊声从后面传来,丫鬟跑到厅外,一看亭中男女手牵着手,一下就愣了。 郑琪画这才想到害羞,脸上一烧,挣脱手来,将自己的小手捧在心窝,小心护着,低着头,小声吭声:“何事?” 冬香一晃神,这才想到要说什么:“哎呀,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听这话,郑小姐像是做了什么大坏事一般,慌乱地起身想要逃走。 “公子,我们改日再聊,冬香,速速将公子送出去。” 冬香也有些紧张,连声说:“公子,快走吧。” 白宋不甘心,看着郑小姐:“阿豆,那明日正午,我还在榕树下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嗯。”郑琪画应了声,跑到闺房门口回看了一眼,也生了几分不舍。 白宋前脚刚走,郑柯后脚就到了女儿的院中,见了女儿就问:“听说那位白公子又来了?” “嗯,来找老太爷下棋,没见着人,到府上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郑柯点点头,没多少在意,对女儿道:“琪画,你随我来一下。” 郑柯带着女儿到了书房。 这家的书房和别家不同,别家书房放的都是书本,而这家书房里放着的都是账本。 郑柯皱眉,似在想着什么。 郑琪画好奇问道:“爹,今日去主家,是遇到的族中有人刁难吗?” 郑柯摇摇头:“主家的那位说了,这几日账本要重新走一遍,账目也要好好保存好。” “重新走一遍?为何?” “多余的事就不要问了,主家那也没有说清楚,我估计是有人在针对郑家。接下来的几日,你就要辛苦一下了。” “是。” 郑琪画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着急。 郑家一族的账本何其多?要重新走账至少也要三五日的时间。 可自己刚跟白公子约定了明日出游,如何跟白公子交代? 想着,郑琪画把心一横,便是把今夜睡觉的时间挤出来,也要留下时辰明日同白公子赴约。 …… 白宋一边,回到客栈便遇到了牛大。 “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干嘛?不是说了咱们分头行事吗?” 牛大表情严肃:“跟我们起冲突的那群混混被一把火给烧了。” “嗯?”白宋轻咦一声,跟着变得紧张起来,“这话何意?” “听衙门说,昨夜突发大火,死了二十几个混混。” 白宋这才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那些混混?” 牛大点点头。 “被灭口了?” 事情逐渐严峻,白宋还没搞清楚一个小丫鬟为何会引来如此大的风波,人家已经开始在灭口了。 正想着,牛大又说出了更惊人的讯息。 “那个想要杀采荷的凶手逃了出来,现如今在我们那儿。” 一听此话,白宋不再任何的犹豫,立即离开客栈。 白宋一路思索,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心里还是没个定数。 半个时辰后,白宋出现在了大家群居的民居。 刚到院子,采荷就在门口迎了过来:“白少爷,牛哥……” 牛大问:“那人有说什么没?” 采荷摇摇头:“那人什么都不说,非说要见什么仙长。” 白宋大步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混子。 那人见了白宋,宛如见了救星,一下扑倒在地,连连磕头,不停地喊着救命。 白宋安慰道:“好了, 先说说你叫什么?” “仙长,小人叫胡贺。” “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你们的人都死完了?” “郑家……郑家……杀人灭口!来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穿着斗笠,看不见样子,就一个人,便把所有人给杀了。我是感觉不对,在地上装死捡回来了一条命。” 白宋眉头紧皱,没有再问,只注意到胸口还有血迹,就走了过去。 “让我瞧瞧。” 白宋撕开了他的衣裳,竟见此人胸口往上靠近肩膀处有一个小指大小的血孔,直接穿透了身体,从后背穿出。 亏得这人命好,如此伤势居然没有伤到要害,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样的伤口不简单,类似于子弹的贯穿伤害。 但这是古代,可没有什么东西能造成如此伤害。 白宋微微皱眉,指着此处说道:“怎么回事?” 这胡贺才面露恐惧地讲述昨夜发生的一切。 当众人听说一个壮汉仅仅是用纯粹的力量,以木屑透体杀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震惊。 不过一想到白宋的手段,心里倒也不是贴别慌。 对方即便再厉害,那也没有掌控雷电的白少爷厉害。 这也是为何胡贺逃过一劫后非要来找白宋,他知道那壮汉的厉害,认定这天下除了白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宋身上。 白宋心里也是苦,心说昨夜不过吓唬人的手段,真遇到了高手,一个小小的电击器,订个屁用? 但事情已经发生,对方的目标是采荷,这每个人都很清楚。 门口站着的采荷也一样。 听了众人所说,一群男人中间孤零零的女人显得有些落寞,她犹豫了很久,乘着没人说话的空隙,终于鼓足了勇气上来说道:“白少爷,让我走吧。” 听着话,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只有牛大硬拉着采荷:“走?你想去哪儿?” “奴婢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郑家,但郑家显然是不想我活着,也不知请了哪儿来的杀手。奴婢继续留在这儿,只会成为大家的拖累。更会害了大家。” “不准走!”牛大蛮横的喝到。 “牛哥……”一人小声说,“这是大家的事儿,就算白少爷有本事对付那人,那咱们也不能总在白少爷的保护下。我觉得,在那人没被除掉之前,咱们就先避避锋芒,给白少爷一点儿时间。” “你!”牛大牛眼一瞪,却是知道对方说得有理。 想了想,一把抓着采荷:“我跟你一起走!” “够了!”白宋喊了一声。 众人都看着白宋。 “你们都听他说了,那些人在死之前已经说了还有我们一帮人在保护采荷。那咱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现在再分开,不过是分散我们的实力。” “那……那就跟他拼了,有白少爷在,那人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白少爷只要一道雷,就能把他炸得连渣都不剩。” “哼……”白宋自嘲一笑,直接将电击器丢在了地上,“很抱歉给各位说明,那些雷电都是些小把戏。全都是这个电击器的作用,这玩意儿吓唬人还可以,但真要跟人动手,一点儿用都没有。所以,你们都不要太过放松。” 众人看着地上的电击器,都是没见过这玩意儿的人,有些茫然。 但白宋说昨夜的手段是吓唬人的?大家不信,也不能相信。 “白少爷,您就别开玩笑了。” 白宋忽然暴怒,大吼一声:“谁跟你们开玩笑了!看看你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现在有人盯上了咱们,咱们必须联合在一起,在对方没有发现我们之前,率先想到应对的法子。如若不然,大家都得死!” 白宋的情绪吓了众人一跳,见白少爷如此生气,大家都开始意识到这不再是简单的玩笑话。 难道白少爷真是吓唬人的?白少爷根本不会仙法? 这……这如何是好? 一群人后背发凉,忽然间都没了力气,瘫软坐在了地上。 正文 第119章 遭遇 “这……这可怎么办?” 一群人没了主意。 想到对手是个能轻松杀掉二十几人的超级高手,一群混混心里都在打退堂鼓。 想着有没有可能寻个机会先溜了。 只是没人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单独行动反而更危险。 对方也不是一人,背后还有郑家。 郑家在蓟县的势力遍布各个角落,一旦被盯上,必然是死路一条。 沉默一会儿,又有人小声问:“说得那么厉害,会不会吹嘘过了?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一个人。再说了,牛哥一人也将他们二十几人都打残,那人兴许就是仗着那些人起不来,才……” “就是,牛哥那么猛,再加上咱们这么多人,也不定不是那人的对手。” 大家看着牛大,想听听他的看法。 就在这时,门口站着的小兄弟忽然指着外面:“是谁!” 话音刚落,那小兄弟就冲着大家喊:“白少爷,有两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白宋想的都没想,呵斥一声:“把人抓住!” 这时候遇到鬼鬼祟祟的人,保不准就是负责帮郑家打探消息的家伙。 白宋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人跑了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追逐的声音。 牛大直接从窗户钻出,几步跳出篱笆,直接就赚翻了从边上跑过的不明人。 牛大手脚麻利,直接将将其踩在地上,反扣手腕,大声问:“说,什么人派你来的?” 没等对方回答,后面就有人大喊:“牛哥,还有个人跑了!” 正好白宋也追了过来,看到十几米外有个乱窜的人影,对牛大喊一声:“将此人交给兄弟,先把前面的人抓住。” 牛大点头,将人交给身后兄弟,自己朝着前面飞快跑了。 消息一旦走漏,引来了那个狠人,后果不堪设想。 白宋不想袖手旁观,看到身侧的胡秃子,叫了一声:“一起追!” 胡秃子稍作犹豫,跟白宋跟在了牛大身后。 偷听之人手脚灵活,速度奇快,似乎对此处地形极为熟悉,想耗子一样在巷子里窜在窜去。 若非有牛大在前,白宋早就跟不上了,只能跟着牛大背影勉强跟着。 好在对方随是灵活,倒不是武侠小说里会轻功的角色,过了一刻钟,体力逐渐不支。 但牛大一身气力用不完,很快就拉近距离,正追到渭河花街入口的渣滓堆处,终于将那人给按在了烂泥里。 白宋和胡秃子跑了一路,穿了整条花街,早就累得不行,站在远处见牛大已经贼人给抓住,终于停下来,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市井之人都不在意白日里的追逐,这念头,家家户户都有冲突,也不当一回事儿。 倒是有两位好事的姐姐在花楼门口闲散闷了,朝着白宋挥手:“小公子,若是累了,不如来楼里,姐姐给你倒杯茶喝。” 白宋啐了一口,想瞥眼去数落这女人两句,这一抬头,就瞧见花街外面的牛大跟前,有一个高达魁梧的身影在缓缓靠近。 隔得太远,白宋看不太清。 牛大已算是精壮非常的人物了,但和那人的身影比起来,还不到对方一半。 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带着一顶斗笠。 现在是晴天,带着斗笠十分奇怪。 白宋瞬间就想到了昨夜行凶的狠人,心里立即多了不安,朝着牛大大喊:“小心!” 牛大追了一路,所有心思都在贼人身上,居然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 他还没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就听到后面白宋的喊声。 这才感觉到身边来了人,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斗笠下的黑影缓缓地盖住了头顶的太阳。 眼前光鲜瞬间一暗,正要开口问话,那人却毫无缘由地一脚踹了过来。 牛大瞳孔一缩,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立即放开身下的人,双手环绕胸前,硬挡对方的一脚。 “嘭!” 牛大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震碎了一般,活了二十几年,打了无数次架,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力量。 “嗡”的一声,牛大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直接被踢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十几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噗……”牛大下一秒就吐了一口鲜血,双手无力地垂着,如筛糠一样颤抖不止。 白宋和胡秃子正巧到了牛大落下的位置,两人已是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牛大。 这可是牛大! 力大如牛,命如小强,一个人干翻二十几个混混。 怎么跟对方一个照面就变成这样了? 白宋来到大唐许久,头一次有了畏惧的情绪,先前以为描述有些吹嘘,现在来看,描述还有不足。 如此人物放在武侠小说中也算是个高手吧? 怎么会跟郑家扯上关系? 一瞬间,白宋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而胡秃子,吓得都快站不住了。 双方相对,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分为了阴阳两面。 花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小商贩穿行其间,依旧热情地吆喝着,没有丝毫不同。花楼的姑娘们依旧花枝招展,热情洋溢地招揽着客人。而那些留恋花楼的富家老爷少爷,依旧是有说有笑,出入都带着几分醉意。 全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花街口的渣滓堆处,一个带着斗笠的怪人对着三个不知所措的外乡客,一个人奄奄一息,垂着双手,满地的血腥混杂着腐朽的味道,说不出地难闻。 “白少爷,赶紧走,这不是一般人。” 牛大咬着牙,眼睛瞪得赤红,却还忍着拦在白宋身前。 白宋心中感动,手搭在牛大肩上,盯着前面的斗笠,唯恐对方再有什么动作,然后沉声说道:“分开走,往人多的地方,料他不敢在青天白日杀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斗笠忽然将地上的探子抓起,一拳打在其胸口,就见那人后背的衣裳都炸开,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挥便已没了生机。 白宋一颤,心说这究竟是什么人?这人命在他手上简直如同儿戏。 这人根本没把杀人当回事,或者说死在这人手下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白少爷,咱们……咱们还跑吗?”胡秃子在身后小声问,声音娟秀得如小姑娘一般。 白宋擦擦汗,拍了牛大一把:“跑啊!” 三人倒也默契,一转身,直接窜入人流,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白宋不敢回头,一路狂奔,也不知撞了多少人,只听到后面一片叫骂的声音。 先前还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没想到跑了半个时辰没待喘气,直至实在跑不动了,白宋在半蹲着寻了处角落休息。 那人没有跟来,倒是一件好事。 白宋放松之后,心思也更清晰。 对方的确是杀人如麻,但对方也有着一定顾忌。 从昨夜传出是一把火烧了二十几个混混就知道,对方不想在蓟县之内闹出太大的动静。 所以白宋三人窜入人群后,对方没有追来。 只是…… 白宋抬头看着天色。 晴天渐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将尽的时候。 估计再有个半个时辰,夜幕就要降临。 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人,等到了夜里,对方怕是要作出一番行动。 而更让人不安的是,天边云霞之外,一层沉重的乌云似乎正朝着蓟县飘来。 似乎是天定了今夜将要发生大事,好似又一个雨夜即将来临。 …… 入夜,一阵突急的夜风闯入小姐闺中,微弱地灯光被吹散。 丫鬟急急过来,拿出火折子,将油灯重新点燃,又赶紧将窗户给关了。 冬香打了个哈欠,从窗户缝隙看看院子,正瞧见豆大的雨滴一颗一颗逐渐落下,屋顶的瓦片也逐渐有了声音。 “小姐,该睡了,今夜怕是一场暴雨,早些暖着身子,免得着了凉。” 郑小姐正小心护着油灯,待灯芯逐渐大了两圈,方才收回手,不理会丫鬟的声音,看一眼账本,看一眼算盘,不时拨弄两下, 又提笔在账本上记上,眼中虽有倦意,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小姐,该睡了,这账本早点晚点都是看不完的。” 郑小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自睡去,休要烦我。” 冬香继续打哈欠,知道小姐为的是明日之约,但小姐这身份,何必如此在意呢?反倒了弱了自己身价,还不如晾他一日,反倒勾男人的魂。 只是这些话早说了,小姐听不进去,眼下看着账本,心却飞到了外面。 冬香睡了,大雨也来了。 今日的雨没以往的那般和善,如瀑布打在头顶,世界一片轰隆作响。 大雨到了半个时辰,蓟县渭河水位凶险,几有决堤之险。 刺史大人连夜调集人手,昼夜不休盯着渭河水位,联合城中百姓收集沙袋。 刺史大人这行为还感动了一众百姓,他们在蓟县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刺史大人如此积极为百姓涉险。 朝廷的人手都集中在了渭河,城中不少小偷小摸也冒雨行事,没有官府插手,是他们开展业务的好时候。 同一时间,白宋也已回到了租住的民居。 而此刻的民居内已然空无一人。 正文 第120章 暴雨夜肃杀 暴雨之下,斗笠和雨氅终于有了作用。 一队人,靠着同样的装束行动迅捷地将一小小的民居给团团围住。 细微的声音都淹没在了雨声之中,每个人都退得很远,专注关注着小院里出入的人。 小院篱笆墙外,一个魁梧的身形由显突兀。 但在这魁梧身形的身侧,一个独独撑伞的中年人反倒更显得格格不入。 这人便是郑大管家。 来了这里,对方在雨中缩着身子,笑着说:“接下来就交给大人了。” 斗笠下,一个冷冰冰地声音问:“你能确保这次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放心,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只要看住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少年,其他的人都不必在意。” 斗笠下没了声音,而是一脚踹开了篱笆墙,到了院中屋门口。 推开门,壮汉走了进去。 屋中虽然漆黑一片,但依稀能看见坐在窗口的人影。 壮汉认出来了,这就是先前在街上遇见的小少爷。 那书生一样的轮廓,怎么都掩盖不住。 而在书生边上,一个女人轮廓的人的也,同样坐在那里,只有些微的动作。 壮汉冷笑一声,手按在了斗笠上。 只听白宋的声音传来:“为何要赶尽杀绝?一个丫鬟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 壮汉没有说话,直接取下斗笠,如前夜一般,朝着窗口的两个人影飞来。 轻飘飘的斗笠在壮汉手中犹如飞刀,嗖地一声犹如闪电。 但窗口的人影早有防备,对方一动手立即一偏头,那斗笠擦着影子飞出窗外,直接插入了院中泥土里。 “哼!”对方冷哼,对这两人颇为不屑,似是又要动手,呼听头顶一声响动。 “嗯?” 壮汉发出一声轻咦,下意识抬头去看。 就见头顶天窗的油纸被人撕了,接连不断地雨水淋了下来。 没等壮汉反应,天窗上又是两串水幕当头淋下。 直接将壮汉给淋了个通透。 这明显是房顶有人故意所为,壮汉过于放松,没把此行当一回事,故而没有察觉,正是暴怒之际,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瞬间,壮汉一惊,喊了一声:“是油!” “啪啪啪……” 房中的漆黑里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电流声。 壮汉再一回头,就见房中人影手中有两道细微的电流在流动。 如此骇人的一幕,即便是壮汉见了也为之一愣。 心想这是什么妖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莫不是中原武林传说已久的真气化形? 那根本就是传说,不足为信,怎么可能?! 一瞬间,壮汉有想到了前夜杀人时,有个混混临死前说了一句:“别去招惹,那人会妖法……” 壮汉来蓟县多日,今夜第一次生出了不好的预兆。 只见那蓝白的电流随着人影的手动插入地面。 瞬间一道火光从地面燃到了壮汉身上。 壮汉一身是油,被火一点瞬间被火焰吞噬。 “啊!” 壮汉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又朝着窗口二人扑了过来。 窗口二人一打颜色,一起朝着窗口窜出,然后两人双手一拉窗口的某个机关,房中某处房梁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 一瞬间,四面墙体像是失去了支撑,朝着房内倾斜倒去,头顶瓦棚也跟着向下陷落。 轰…… 前后不过两秒钟,好好的一间民宅瞬间化作废墟,只有中间还有砂石之中还有火焰在升腾。 一切发生得太快,外面一群围观的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雨中站着的一男一女,从身形来看,明显不是那位厉害的大人物。 “大……大人……大人!” 院外,郑大管家惊愕看着这一切,声音都有些发颤。 知晓对方身份,更清楚对方的厉害,连那样的人物都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中,自己带来的一群人何堪重用? 情况有些的不对,郑大管家转身就要走,不想后面来了一人,一拳就砸在他的面门上,直接给当面开了个染坊,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一头栽倒雨中,伞也掉了,淋得一身湿透,混着鼻血流进嘴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味儿。 胡秃子狠狠地揪住他,骂了一句:“你大爷的,真当是没人敢打姓郑的?跟咱们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面,藏身附近的小混混拿着棍棒蜂拥而至,外围几个盯梢已经被打晕在了雨里。 对方来人是多,但被混混们集中一处,瞬间被打了个缺口。 郑大管家头一次遭遇到这种事情,没法预料,只能浑浑噩噩地喊着:“我是郑家的管家,你们……你们……” 话没说完,郑大管家又挨了一拳,有被胡秃子骂道:“没听清老子刚才说的?老子根本不鸟你们这一壶!” 周围的人见郑大管家连连挨打,气势汹汹想要冲过来,之间废墟之中的人影一声怒吼:“谁敢过来!” 这一声吼何其暴躁,生生争破了雨幕,盖过了雨声,震得周围的郑家下人全都止住了步子。 这一下,郑大管家算是清醒了,知道遇到了不一般的人,这些混混居然不怕郑家,这哪里是混混?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些人就是要来对付郑家的! 此事必须要大老爷亲自操持,他一个管家已经管不了这事儿了。 还有那位大人,若是死在了蓟县,更不晓得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郑大管家怕了,连连讨饶,说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咱就是一个下人,只是奉命行事,各位手下留情啊!” “现在知道手下留情了?之前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老实交代,你们郑家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一个小丫鬟穷追不舍!” “这……这……”郑大管家吞吞吐吐。 “不说是吧?”胡秃子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他脸上,直接扇掉他一颗后槽牙,“你们敢杀人,以为咱们不敢杀人是不是?” “别……别……这事儿我……我真不能说!” “很好!”胡秃子今夜是来了兴致,他是头一次打这些士族的大人物,没想到还会上瘾,心里直说是真的爽,打士族之人手感都更好些,又要一拳打在郑大管家的肚子上。 拳头还没落下,乎见前方飞絮的中飞出一块拳头打的碎石。 嘭地一声砸在胡秃子的面门,一瞬间,胡秃子没了声响,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所有人一愣,然后废墟之中火焰一长,废墟传来一阵骚动。 “啊!” 一声怒吼伴随着一股庞大的气势,震得整个雨幕倒卷,似是周围的雨水都在发颤。 一个火人从废墟中起身,如浴火重生一般,突兀地站在了众人跟前。 所有人都吓傻了,直勾勾地看着,几乎忘了思考。 被无数砖瓦掩埋,又被火焰包裹,如此之下居然没死?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即便是没死,居然还没失去行动能力! 黑暗之中,唯有火光聚集的地方清晰可见,那壮汉身上多处焦黑,身上雨氅化作灰烬,在雨滴的扑打下渐渐散开。 但他还站着,似乎能看到眼神中所充斥着的怒火。 一个小混混被他那火一样的眼神注视,瞬间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大雨如注,几秒钟之后,壮汉身上的火势在逐渐变小。 似乎很快就要被浇灭。 忽然,壮汉目光一转,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知道,正是这个男人设计的一切,让自己落得如此狼狈! 没有多余废话,壮汉飞快向前,一脚踹飞乱石。 乱石如爆裂一般分作无数碎渣超四面散去,即便没有杀伤力,但小小碎渣落在身上依旧剧痛无比。 黑暗中的男人一闪,连连后退,知道不是对手,转身就跑。 壮汉力量强横,但速度不行,只要多开他丢的东西,要逃走似乎不难。 只是眼看着就要离开废墟,从别处冲出两人,让影子一顿。 这一停顿不要紧,倒是给了身后壮汉的追击时间,一下就揪住了影子的衣领。 壮汉大怒,爆吼一声:“死!” 一手揪着领子,一拳直接落下。 这一拳,即便是一头牛也要被打得五脏剧烈,何况一个文弱的小少爷。 但情况再次出人预料,对方这一拳落下,小少爷一个转身,双手缠住了对方落下的拳头。 壮汉反而一笑:“不自量力。” 这一拳,一个文弱的小少爷如何阻挡? 但壮汉不知这小少爷力量惊人,双手用力,居然硬生生将他的一拳给拉住了! 壮汉意识到不对,怒吼一声:“你不是那小子。” “哼!”影子下,牛大发出一声冷笑,“怪物,你力气比之前小了不少呢!看来白少爷的火烧不是完全没用呢!” “老子在这儿!” 白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壮汉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穿着女人衣裳的影子! 噗! 黑夜下闪过一道寒光,一柄利刃刺入。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一刀直刺,壮汉眉头一皱,大汗淋漓。 下一秒,白宋脸色也变了。 情况有些不对! 看看手里的利刃,居然没有插入壮汉肉体一寸! “小子,你是在找死!”壮汉悠悠冷笑着。 正文 第121章 仇杀和赴约 冰冷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儿。 这都不死? 白宋紧咬牙关,用力攥着刀柄,用尽全力往这壮汉腰上桶。 但这壮汉身上肌肉如铁打的一样,只能进入半寸,便不得再进分毫。 这如何能要他的命? 白宋汗如雨下, 平日里思绪极快,到了此刻,脑子恍如短路,尽是空白。 “小心!” 牛大忽然一声大喊。 白宋浑身一颤,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见那壮汉已松开了牛大的领子,反手一转,用手肘朝着白宋小腹去壮。 白宋立即松了刀柄,双手相扣护在腹部。 白宋知道此人力大无穷,与之硬抗怕是要直接断了双臂,与之手肘一挡,索性不作任何反抗,顺着他的一股怪力,身子倒飞而出。 这一下,白宋算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一股怪力袭来,似乎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自己如鸿毛一般轻飘飘就飞了出去,几乎能肉眼瞧见什么身体撕开了雨幕。 也不知飞出去多远,有感觉全身如山岳一般重重砸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白宋只觉得满嘴腥甜,抹了一把嘴,除了血还是血,思绪都变得飘忽,宛如坠入梦境。 朦胧之间,白宋依稀听到牛大的声音在喊:“快跑!快跑……都快跑!” 除了雨声,天地间仿佛只有牛大的嘶吼,有些单调,也有些惨然。 白宋视线逐渐模糊,感觉意识在飘散。 “不要睡!不要睡!不能睡!” 思绪间,白宋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甚至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迷离的目光才有了一丝聚焦。 他看见小混混们在逃跑,有一人被那壮汉丢出来的石头打翻在了雨里,也不知生死。 但好在大部分人走了,跑了。 也许这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白宋趴在地上惨然一笑,挤出了三个字:“咳咳……浪死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或许只有这种自嘲的调侃才能让自己变得稍稍体面些吧? 如果一个穿越者在这个世界都活得那么艰难,那些穷苦的百姓又会面对怎样的生活? 冰冷的雨里,白宋有些倦了,忽然觉得来古代也没什么好的。 若是一切都不发生,自己还是那个优雅的研究生导师,享受着美好生活,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如此血腥和生死一线的情况。 如果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忽然,一个人影从身边跑过,那人哭喊着:“牛哥!” 绝望的喊声瞬间惊醒了迷蒙的白宋,白宋一惊,知道是采荷,看到一支小脚就在手边,白宋一把将她给抓住。 噗通。 采荷摔在了地上,却还哭喊着想要冲上去。 “咳咳……” 白宋情绪激动,又是一阵乱咳,又咳出血来。 但堵在心口的血吐了,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抬头一看,瞳孔跟着一缩。 层层雨幕交织的背后,牛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雨中飞红,血腥漫天。 随着壮汉的一声狂笑,远处那本该铁打的男人竟被生生撕掉了一条手臂! 那断臂被人随手一扔,在雨幕中划过一条弧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白宋眼前。 “啊……牛哥!”地上的女人叫得更为尖锐,双脚死命地踢着白宋。 白宋僵在了地上,看着一条断臂放在面前,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快走!快走……” 雨幕中只有重复又单调的字眼。 白宋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牛大拖着残躯朝着反方向跑着,那壮汉却在后面追逐。 “牛哥……” 采荷哭得嘶哑了,挣扎着要起身。 白宋紧咬着牙,青筋直跳,看着面前的手臂,赶紧捡起。 想着先前那一丝泄气,白宋羞愧无比! 来了这里,早已不再是一个人,生不为一人,死也不为一人! 解脱? 来了这里,早已无法解脱了! 白宋强撑身体,从雨中爬起来,将牛大的断臂踹在怀中,另一只手将采荷仅仅压在怀里。 “走!不能让牛大白白拼命!” “白少爷,牛哥会死的……呜呜呜……” “所以我们更要活着!活着为他报仇!” “我们真的还能报仇吗?” “能!一定能!” …… 这是一个漫长的雨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渭河终究没有决堤,雨水冲刷了所有的痕迹。 刺史大人又带着各家官差返回,途中又少不了在百姓家中一番探望慰问。 这一夜,给刺史大人赢了不少美名。 直至清晨,暴雨终是小了些。 初晨微光下,榕树下多了一顶小油伞,长街的尽头是郑宅老爷出行的马车,远远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小油伞下的姑娘带着一脸倦意,打扮的却是精致漂亮,昏昏沉沉,又强作精神,望着马车的反方向,痴痴地微张着小嘴。 这姑娘知道,那公子常从这里来。 姑娘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从破晓到了……到了…… 姑娘望着阴沉沉的天,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前方府里,丫鬟冬香撑着伞跑了过来:“小姐,还是别等了……那小子不会来了。” 阿豆还看着那方向,没有丝毫动静,脸上淡然又坚定,只是撑伞的小手指甲不时地掐一掐手指嫩肉,自是心中有所想。 “不急,昨夜大雨,兴是遇了什么事。” “便是遇了什么事,那也可以回去等,小姐何必……” “与白公子说好的,在这榕树下相会。这时回去,若白公子来了,兴许还以为我未曾出迎,先前那等的时候不是白等了?” “说是辰时,这都不知过了多久了!那公子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哪值得小姐为他枯等。” “好了好了!你回去,自在此处候着,该回之时,自当回。” 难得小姐也有不耐烦的时候,冬香见了不好再说,只得一甩手回到院子去了。 冬香刚走,小伞下的阿豆再看痴了许久的方向,忽然眼睛一瞪,空荡荡的雨街忽然出了一人。 远远的,看不太清,但那身形和心里想的公子相当。 只是这雨幕还在,为何那人没有撑伞,且一路过来时还一步一步搀扶着墙壁。 郑琪画感觉不对,忙起身,朝着那来人小跑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那人影也越发清楚,那不就是自己等了许久的人吗? 可从对方的状态来看,明显有些不对劲。 阿豆急了,飞快地跑上前,认定了身份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喊着:“白公子,白公子,你怎么了?” 雨中的白宋异常狼狈,拖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着,直至看到了跑来的姑娘,方才惨然一笑:“阿豆姑娘……小生来迟了。” 一声之后,如是抽干了气力,身子一软便朝面前姑娘的身上倒去。 阿豆一惊,丢了伞,双手一张,将白宋揽入怀中,连连喊着:“白公子,白公子……” 白宋半眯着眼,无精打采,嘴角透出一丝血,染在阿豆的袖摆上。 见了血,阿豆吓得一颤,险些坐倒。 “白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再问时,白宋已没了多少反映。 阿豆眼眶湿了,不急多想,拖着白宋就往自家的走。 走着也不忘往家里大喊:“来人,快来人!” 不多时,郑宅之中来了几个下人,帮着小姐将白宋送到府中客房躺下。 冬香问讯赶来,见了床上的白公子也是吓了一跳。 郑家小姐皱着眉头:“快,快去请大夫来。” “不……不用!” 一直没多少动静的白公子忽地挣扎着说出口。 郑琪画赶忙回身,蹲在床边:“白公子,你还好吗?你别吓我……” “咳咳……”白宋轻咳着,“不要紧,我只要几片干参便好。” “快,快去库房里取最好的干参来。” 等含着一片干参之后,白宋气血才有了一丝好转。 郑琪画打发了所有的下人,只留自己在客房守着,叫贴身的丫头冬香在一边用热毛巾给白公子擦拭身上脏污。 “今日叨扰府上,该去给老爷夫人感谢才对。” “白公子,你别动。现家中只有我一人做主。” “郑老爷呢?” “去了主家办事,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主母呢?” “娘亲早年……去了……” “……” “白公子,你究竟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宋作为难的模样。 这表情,分明是有难言之隐,郑琪画越发地着急:“白公子,你若是信得过小女子,便将事情告知。小女子虽无本事,但郑家在蓟县绝非寻常,必然为公子主持公道。” “无关他人,一切乃我咎由自取。” “……”郑琪画更是不解,看看冬香,小声说,“冬香,你先回避一下。” “小姐……” 郑琪画表情严肃,不待反驳。 冬香只得离开。 “白公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白宋故作为难,小声说:“途径赌庄,欠了赌债,没了盘缠,还不上,被人打了……” “公子,你……你……你怎能去染上赌病?” “阿豆,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期望。你……你……一定瞧不上我这样的赌鬼吧?我……我本无脸再见你,只是念着昨日相约,不想姑娘在认定我为无信之人。今日来了,便是有了个交代,就请阿豆让我离开,别在搭理我这般烂人了。” 【作者有话说】 心态爆炸,昨日上传章节晚了20秒,全勤没了,损失惨重,五六天白写!哎,无法形容的心情,之后就尽量写吧,多更点,能找回多少损失算多少了,所以先加更再说了……之后会逐渐调整更新时间,不想重蹈覆辙。 正文 第122章 此戏难停 “白公子,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这般伤势,如何能离开?” 郑琪画心乱如麻,瞧见心中的俊朗公子变作眼前这般,心痛难忍。 再听白公子有自暴自弃之心,心痛之余忧心更重。 说话间,姑娘使上劲儿,将白宋按在床上,给他裹着被子怎么都不让他有稍动。 白宋体虚,拗不过人家,只得老老实实躺着。 这人是躺了,但胜于的那点儿力气,全用在唉声叹气之中。 口口声声说愧对了姑娘, 无脸见人云云。 姑娘听着,心中尽是愁思,小声安慰:“白公子,不必叹息。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还要能迷途知返,往后的日子是会好起来的,只是以后切勿再去赌钱了。” 白宋只是听着,像是躲着床边姑娘的眼神,把头扭到了一边。 郑琪画知道此时并非交谈之际,小声告了一声,然后出门去了。 到了门外,丫鬟冬香就问:“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郑琪画的愁眉不展,只招呼不该问的不要问,然后就召集了方才知晓此事的一众下人。 吩咐冬香给他们没人一贯钱,然后叫他们不能跟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 她一个姑娘家,悄悄脱一个男人回府,传出去不好听。 再者,见了白公子如此模样,她心中已有将白公子咱留下来的打算。 就怕没有自己看着,白公子在外又作出什么傻事。 大家小姐难得异想,心中有了打算,便是认定了要这么做下去。 偏偏在这时候,外面传回来父亲的话,说是主家那边有些麻烦事,各家主人都要去商议事情,怕是三日内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消息,郑琪画毫不关心,倒是心头一热,心说如此不就更便于留下白公子了? 郑家小姐立即吩咐下去,除少数几人外,其余下人近几日都不能去客房。 …… 郑琪画安顿好一切,重新又回到客房。 而此时,白公子已起了床,正坐在桌前发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是还在为赌钱一事耿耿于怀。 “白公子,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郑小姐,已经好多了。” 郑琪画眉头轻皱:“不是叫阿豆的吗?怎又变成了郑小姐?” 白宋欲言又止:“如今白某已是身无分文,哪有资格跟郑小姐再亲近?” 这话说得,姑娘听了揪心,想着爹爹不在家中,下人又已经打点安排,心下胆大起来,心里藏着的情愫被心中刺痛微微一搅,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坐在桌边,与白公子相对,索性将手一伸,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与白公子相交,难道还图白公子的钱财?我这郑家小姐虽不是正系,但好歹也管着郑家上下命脉,区区金银,与我来看,皆是身外之物。白公子切勿因此而与我生疏了,如这般,好叫人心痛……” “郑……”白宋微微一怔,看着握着自己的小手。 不曾想这姑娘如此大胆,这一身打扮虽是大家闺秀,可今日所见行事,却无一般大家闺秀的忸怩。 这还真真是个不一样的姑娘啊……若非生在郑家,或许真能与之成为之交? 白宋思绪飘忽,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画面。 随着与郑家的过节越发深了,他和郑家之间终究无法调和。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骗人感情,就不可能因为这一时间的触动而改变。 白宋看人没错,郑家小姐虽是小姐,却也跟一般小姐大大不同。 早年随父母一道看过民间疾苦,过了不少苦日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生活,娘亲又走了。 从小如此,生就了一身独立的性子,不然其父也不敢放心将其留在家中,还叫一个小姐来管家。 只是这小姐处处精明,唯独不解情思,也不分此刻心中所念,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正喜欢,只是一见钟情,那便义无反顾了。 想着,郑琪画便解开了钱袋,将钱袋小心地放在桌上,小手轻轻捂着。 她有些难开口,怕是这般又伤了公子自尊,但她心里清楚,公子去赌钱,终究是为了钱。先前都自己承认了,现今是身无分文,叫她心里如何好过得了? “白公子,这些……这些……就当是阿豆暂借给公子的……” 想来想去,如此一说,才将小手松开,从钱袋中一五一十掏出钱来。 白宋想了说辞,未及开口,见桌上财务,不由得眼睛一瞪。 管家的小姐就是不同,小小钱袋装得不多,掏出来的竟全是金子! “这……”白宋语塞,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金子能值多少。 郑琪画小心翼翼地将钱推到了白宋身前:“白公子,就请收下吧。阿豆无甚能耐,好在家中余钱颇丰,这些金子放在家里不过摆设,但若能解公子的燃眉之急,方才是它们的大作用。阿豆并无任何折辱之心,只是……只是不忍公子如此难受……” “郑小姐……白某真不知……” “白公子,都说了不叫小姐的。” “阿豆。” “嗯。”郑琪画脆生生应着,听白公子语气,知道对方并未因此事有多余介怀,心情好了许多。 正待心情舒缓时,去又见白公子将自己轻轻地推了回来:“阿豆姑娘的的情谊,白某心领了,只是这些钱我不能要。” “为何?白公子无需介意,家中真不缺这些钱。” 白宋苦笑一声:“白某游历天下,心知天下大势。如今的大唐天下之中,各地世家都在没落。以我白家为例,早年间在蜀中可算富甲一方,吃穿用度毫无缺空。但随着近年时局变换,天下文士多不为世家依靠,各地的世家都少了往日来钱的门路,家里的钱财自然是一日少过一日。 最近两年,家中更是生活艰难。我不得已才游历天下,想为白家另谋出路。只可惜走了大半大唐版图,无论是长安洛阳,亦或是苏杭扬淮,各地世家的生活都是相当拮据。幽州郑家,我也有耳闻,郑家也没有什么多余门路,传言和我白家一样,都是靠着给各地文人篆书写评谋个米粮钱。能保持表面光鲜已是不错了,阿豆可不能为了我而偷摸拿家里的存钱。” “白公子,你说的什么话?阿豆既是再不懂规矩,也不会干出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些钱都是阿豆自己的,阿豆爱给谁就给谁。阿豆喜欢公子,自愿给公子,谁也赖不着……” 郑琪画说得心急,一句“喜欢”脱口而出,话音断了方知羞涩,偏着头看着一边,脸上擦了一笔红彩。 白宋心思放在别处,还真没听到这话,他现在心中疑惑,看这位郑小姐的言辞,也不像是骗人的。这天下士族都过得不好,但这郑家好像并不缺钱花。 而且郑琪画只是旁系,旁系的小姐就能随随便便拿出一袋金子来?这郑家是得多有钱? 白宋已经打听过了,郑家没有任何多余的生意往来。 根本是找不出什么进项。 唯一有小道消息说,郑家有一部分钱在外面放债。 这放债利润是不小,但也不至于这么有钱吧? 郑琪画看白宋若有所思,赶紧将金子全塞了去:“公子不要多心,阿豆不求其他,只求公子得了钱,不要自暴自弃,就算不辜负阿豆的一片痴……一片好心了。” 白宋也不再推脱,拿了钱,反再一问:“那郑家是真不缺钱?” “公子,您就别想了。” “不能不想,郑家是如何不缺钱的?还请阿豆透露一二,我为家族谋生而游历天下。郑家和白家皆为望族,若郑家有什么赚钱之法,相信我白家也能效仿之,阿豆……” 说道这里,郑琪画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慌,身子后仰,连声打断:“公子, 阿豆只是旁支的了解,哪里……哪里知道族中大事?” “可听闻阿豆也常帮着父亲管账……” “这……”郑琪画更慌了,因为在意,不想敷衍,故而不知从何开口。 白宋说了之后也有些慌乱,一时情急,这话容易透露心迹,赶紧改口:“哎……算了……是白某唐突了。” 郑琪画倒是没多想,只想着如何能快速了结了此事。 听白公子又不谈的意思,终是松了口气。 郑琪画没说,但白宋心里也已清楚。 这郑家小姐必然知道一些隐秘消息,或许就是郑家的症结所在。 她今日不肯说,总有办法问出来。 在连番受挫之后,今日总算是收到了一些欣慰的消息。 本想今日再与郑琪画接触,发现其身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就不再纠缠。 白宋终是不愿当个骗子,还是骗个小姑娘的感情。 可听了这一切,白宋也只能在心中深深说一句抱歉,这场戏还不能如此就收场了。 “白公子,你身子尚未养好,还请在府上将养三日,且看看状况再作去留。” “这……怕是不方便吧。” “不过是权宜之计,公子尽管放心,阿豆以打点好了家中下人,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的。” “那白某就厚颜叨扰几日了。” 正文 第123章 花前月下有知否 郑小姐为想如此就将白公子留下,心情极好。 这般说话之后,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继续留在房中有些不妥。 就顺势离开,让白公子单独呆呆。 郑琪画回到自己小院,露在朦胧细雨下,难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冬香撑伞来了,问了几句,见自家小姐什么都不说,一脸神游,魂儿不知飞到了何处。 这丫鬟年长些,心思细,见小姐如此有些担心,小声说:“小姐,我怎么觉得这个白公子有点儿古怪?” “嗯?”郑琪画听是谈论白公子,心思回来,若有所思,“说起古怪,白公子还真有几分古怪。比寻常的公子随性了许多,倒是不拘小节。” “哎呀,奴婢不是说这个。是说白公子来历不明……小姐落她手上,就跟入了魔似的。好端端的少爷,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狼狈,还去赌钱……怎么想也觉得是不妥的。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得稍作提防才对。” “你呀!”郑琪画笑盈盈地戳了冬香一下,“不就是见我跟白公子之间有秘密没说与你听,便就说白公子奇怪了?先前招惹他的人是你,如今数落他的人又是你,也不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先前是见小姐整日苦闷,难得有个心仪的公子上门……奴婢是想小姐开心些,想着能做个朋友,给小姐解闷。可今日一看,感觉这白公子似隐有目的……” “冬香,你休得胡说,别叫白公子听了去。白公子今日之事遇到了难处,难得我能帮他。现如今白公子记了我的恩情,对我而言,反倒是一桩好事呢。” “我看这白公子目的不纯,都已经有妻室了,也不顾体面留在小姐府上,莫不是他一早就看上了小姐,借机接近,骗了小姐的真心,而后逼着小姐下嫁为妾吧?这可万万不行!” 郑琪画俏脸一红,一把推开了冬香,小跑着冲进闺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做你自己的事去。” …… 白宋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瓦片。 他的伤经过自己的调养,已经有所好转。 只是不知牛大和随自己一起的其他人情况如何? 郑家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那个火烧不死的壮汉才是此刻白宋心中的郁结所在。 此刻,白宋已是困极了,但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总会闪过昨夜的种种画面。 胡秃子直挺挺地倒下。 牛大拖着残躯,用最后一丝力气吸引敌人。 还有两三个不知名的弟兄倒在雨中。 采荷声嘶力竭地哭喊。 最后,那触目惊心的断臂就落在自己眼前…… 想着白宋重重地锤了一下床板,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想要杀了那人,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情况。 那黑夜里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火人,已是化作梦魇钻入了白宋内心深处。 放在以前,白宋肯定已被吓得肝胆俱裂。 但到了此时,白宋心中竟没有多少畏惧和退缩,也不知自己何时练就了一身胆气,只是想着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重伤的朋友,自己就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即便明知道可能会死,但他还是想要报仇! 一定要报仇! 除非那壮汉真的是神,真的杀不死! …… 白宋尚躲在郑家宅院之中。 蓟县外却已经开始了一场大规模地搜查。 只是郑家的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此刻正睡在他们家的宅院里。 郑家已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不像是一群混混在小打小闹。 从昨夜这群人施展的手段就足以断定,他们是有周密计划,且胆大妄为,丝毫不畏惧郑家势力的人。 甚至于那位了不得的人物都受了伤,差点儿丢了性命。 郑太阿连夜召集了族中所有的宗亲,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一家长辈二十余人,全都坐在宗族祠堂中,大门紧闭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郑太阿站在厅中,来回踱步。 “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都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首先还是要把那正主找到,一个小丫鬟,终究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 “找正主?说得容易,如今县中各方都在搜查,居然没有一点儿消息。不管是哪儿来的人,总不可能长翅膀飞走了。” “咱们郑家在幽州盘踞多年,终究是会有人眼红的。我看这一次来的人不简单。”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一个小子自然不足为据的,可谁又能保证这小子背后会不会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不错,这才是症结所在,就怕是京城的主子盯上咱们了。” “好了!”郑太阿有些不耐,呵斥一声打断,“叫你们说说看法,不是让你们打哑谜。别一个个事不关己,你们能有今日风光,他日事发,一个都别想好过。” “太阿……”一位老者笑着说,“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毕竟这里是蓟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此地剿出风浪来的。这事儿也简单,多看看近一个月内,出入蓟县的生人。都说是个年轻的公子,要找出可疑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往来蓟县的可疑之人……”角落里,一位宗室面露疑惑之色,“说起可疑的公子,前几日倒是挺我门下一个学生说过,在蓟县城外遇到了一个自称蜀中白家的少年,出言极其张狂,丝毫不把郑家放在眼中,还当众打了我那学生。” “什么?”郑太阿正色道,“此事你为何不早说。” “我那学生尝尝出言不逊,在外仗着郑家名号惹是生非。初听此事,我倒是没有在意,只想着不过一个云游的士子,不出几日就会离开,不过是张狂了些,又不是打了我们郑家的人。况且,那蜀中白家,都从未听闻,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蜀中白家?”郑太阿皱眉沉思,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将目光转向在场其余人,就是在询问是否有人听说过。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先前老者又说:“川蜀地区距离幽州相隔千里,蜀中之事,我等倒是少有耳闻。这蜀中白家,还真未曾听说过。” “若是真的,这川蜀地区的士族怎会盯上我们郑家?” “这还只是一个猜想,到底是不是那什么蜀中白家搞鬼,现在还不能定论。” “无论怎么说,此也算是一个线索,还是叫人去打探打探这个姓白的……” 屋中还在议论,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此事交给老夫。” 随着声音,郑家的老太公推门进来。 见了老太公,厅中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对老太公行礼:“老太爷。” 老太公摆摆手,径直到了郑太阿面前:“你们说的那个白小子,老夫见过。” 郑太阿一惊:“太爷,您见过?可觉得那人有什么古怪?” “此子与老夫有缘,有过一些交流。倒是个出类拔萃的小辈,可惜不是我们郑家的人。” 郑太阿疑惑:“太爷还有看重的小辈?” 老太公皱眉:“那小子才学本事不少,但到底是不是来针对我们郑家的,老夫还不是很清楚。等老夫再去会他一会,且看他是什么来路。不过嘛,老夫觉得那人嫌疑不大,你们还是把目光放长远一些。现在的关键不是找出一个小子,关键是要把咱们的客人伺候好了。” “是!太爷您慢走。” 郑家太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句话给祠堂小会下了定论。 …… 花前月下,能与倾心之人共餐,是为深闺小姐心中的最浪漫渴求之事了。 只怪夜风太冷,不能与公子去游园小亭赏景,只得在小小客房之中,备上三两小菜,请上一壶小酒,透过窗,看雨后明月,只有一支带蕊的腊梅透窗而入,平添了一抹情调。 冬香在一边斟酒,时而疑惑,时而皱眉,隐隐觉得自己招来的公子如吃心的魅魔,怕是把自家小姐推进了火坑。 瞧这公子调情手段何等的高超?与他年龄极不相符。 小姐在他手心,让她笑便笑,叫她忧便忧,宛如一只小奶猫,别捏得死死的。 冬香心中忧虑,却不能开口,自家小姐完全都听不进去。此事更不能与外人说道,传出去了,是毁了小姐清白。 想来想去,也只有装作无事发生,只是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个白公子对小姐乃是真情,切勿包有不轨之心。 白宋专注地看着小姐,倒是忘了后面的丫鬟。 这第一杯酒下肚,滋味虽是平平,但脸上还是表现出极为享受的姿态:“啧啧……好酒啊,幽州的酒比蜀中的酒要好喝。” “白公子,这是幽州邙县夏家的酒,颇具盛名。” “就是那个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见白公子一脸惊奇,郑琪画觉得有意思,掩嘴轻笑:“是也。” “昨夜雨疏风骤……啧啧啧……倒是与眼前贴切。浓睡不消残酒……今夜难得佳人为伴,阿豆可要与我好好喝几杯,才能有浓水与残酒不是?” 郑琪画脸蛋儿红红,也不多说,回头看一眼冬香,娇羞说着:“给白公子斟酒。” 正文 第124章 库房和账本 酒喝了,醉上心头。朦胧月影相伴小姐入眠。 郑家宅子陷入沉寂。 白宋在客房假睡,时过三更,再不见人声,便小心起身,推门出去。 酒间各说闲话,却也得知郑小姐留在府中有父亲交给的任务。 据说郑家全族大小账目都在这宅子里。 白宋动了心思,要知道郑家因何富裕,翻看账目自当知晓一些端倪。 乘着夜深,白宋一路摸索。 来了郑宅几次,已是大致分清了宅子结构。 下人在西,主人靠东,北面是杂间,南面是前厅,根据构造来想,库房账房应当在东北方向。 对此,白宋倒是很有自信,往东北方向穿过几道墙,先见了厨房,见有下人起夜,又躲了一会儿,再往北走在几步,便见了三间库房。 一间库房药味很重,明显存放的药材。 一间库房放着杂物,多是各类锦缎。 剩下一间堆放麻袋,整整齐齐堆叠一起,将以库房填得满满当当。 看这模样,像是存在米粮。 白宋来找账本,一时没有找到,本打算转身去寻其他,忽觉这米粮的库房味道不对。 离开之际,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在麻袋上一擦,然后放在指尖一舔。 下一秒,白宋脸色大变。 竟然是盐! 白宋唯恐自己搞错了,又试了试别处。 最终确定这里对方的麻袋果真都是盐。 这一库房全是盐? 半夜里数不清楚,估摸着至少也有五六百个麻袋,一个麻袋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盐。 这一库房不就是两万斤左右的盐巴? 一个郑家,有再多族人也不至于用这么多盐。 一人一天盐的需求量是六克。 就算一人一天需求十克。 一斤盐也够一个人两个月食用。 这两万斤盐,怕是足够整个蓟县百姓吃一个月了。 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百姓对盐的摄入量远低于人体的需要。 这么多盐堆在一起,很显然是因为郑家涉及了盐的买卖。 盐商可是朝廷垄断的生意,这郑家参与到了盐的买卖之中,这不是在皇家碗里抢饭吃? 难怪蓟县的盐这么贵,难怪郑家不缺钱用,这下终于是找到了根源。 白宋心头暗喜,这罪名可是不小,一旦被朝廷知晓,必然连带全族。 白宋一开始就觉得如郑家这么大的家族要安稳运转,其中必然存在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果不其然,终于是抓到了郑家的小辫子,没想到这郑家胆子如此之大,居然卖私盐! 不对! 郑家这规模,恐怕不是买私盐那么简单,这么多盐,哪里是偷着卖能卖出去的? 肯定和当地官府有勾结,幽州刺史必然也对此事是了解的。 若有地方官府作为掩护,即便找到了充足的证据,也没法将郑家扳倒。 除非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后,直接将证据上呈朝廷。 这也是个大工程,还需细细筹划才行。 正想着,好似又有人起夜。 白宋赶紧收敛了心思,往自己房间走去。 所思之事虽不好着手,但今夜也算是收获颇丰。 只是见了这些盐,先前采荷买不到盐的事情还是没得解释。 好在两天线终于串在一起,事情之中纵有一些不解,整件事却也是越发地明朗起来。 …… 白宋半睡些许,见天蒙蒙亮,便就起来。 出门又见郑家下人尚未起早,一人随处走着。 到了小姐的院口,见小姐闺房点着灯,心中有些疑惑。 这小姐昨夜被灌醉,睡得正好,今日怎这么早就起来了? “阿豆。” 白宋在门口轻声一唤。 里面没有声响,冬香好似不在,门倒是开着的。 透过门缝,白宋正瞧见里面的小姐正在桌前昏睡,面前点着灯,一旁放着墨盘。 白宋心中一动,心说莫不是这小姐宿醉之后还不忘记账? 昨夜套话,其间倒是听到阿豆说因账本之事心烦。 现在房中无人,只有一个昏睡的小姐,当真是天赐良机。 白宋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秉着呼吸到了桌前。 再喊一声阿豆,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这才安心下来。 这桌上果真放着账本,桌上还摆着算盘。 白宋大喜,顺手拿起一本翻开。 昨夜发现库房存盐,今日又在小姐房中发现了账本。 果真是老天开眼,事事都帮着自己了。 这第一本账记的郑家各宗亲领的月度开销,从去年六月到了现在。 只是各家的拿了多少钱,每月一比,中间或许有些特殊状况,或多或少穿插一两笔小的。 各家根据在族中地位不同,领的钱也不一样,均摊一算,一家每月能领三千钱。 这笔账算是少了,郑家这样的大族,一系旁支每月的领三千,也只能算作勉强度日。 这样的帐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随着白宋往后面翻,到了今年七月。 这账本上的数目突然变大,郑家各族从每月三千一跃到了每月三百。 初看这三百,白宋为之一愣,还以为是领得比以前少了。 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三百后面赫然写的是“两”! 从三千钱变作了三百两! 一月时间,各家花销翻了一百倍! 这是什么概念? 白宋头皮一麻,这还是一家旁支的花销,郑家在幽州十几家人,还没算主家的开支。 粗略一算,郑家各族一月在本家库房里领钱都要用掉五千两左右。 这个数字十分离谱。 就算是贩卖私盐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赚头。 而且从今年七月开始,账目上的数字是月月增大,可见郑家是一日比一日富足。 可白宋去买过盐,盐铺的声音根本就不好,就算抬高了价钱,添了利润,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再按市价一估算,一百文钱一袋半斤盐。五斤盐才能卖一两,郑家光是每月的基础开支,那就要卖上万斤盐才能支撑,这还没算成本。 整个幽州,一个月怎么可能卖几万斤盐出去? 此事越想越觉得离谱。 这第一本帐便把白宋吓得够呛。 再看桌上第二本帐。 上面记录的是本家每月的生活开支,米粮油水之类,还有家具物件之流。 这些账目数字较小,比先前一本少了些视觉冲击。 但看过之后,白宋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账目从今年七月开始,郑家的开销陡然增大,本家每月的日常开销也有好几百两银子。 白宋赶紧再看其他的账本。 翻了好几本,各处记录的东西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在今年七月之后账目数字变大,开销陡增。 今年七月,郑家必然发生了大事。 除了这个发现之外,表是哪个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的账本记录的都是出账,没有一本记录着入账。 更没有关于盐的买卖记录。 只出不进,肯定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进账的账本不是阿豆在管。 入账的账本铁定在更为重要的手中看着。 估计会是郑太阿亲自保管。 这事情就麻烦了,如果能把记录入账的账本偷过来,然后直接交到皇帝手上,这郑家还不被株连九族? 只是这事麻烦。 郑太阿认得白宋,白宋哪有现在的机会去接近? 难不成继续让你妮子去偷? 显然也不现实。 短期内要对那核心的账本动手,估计是不大可能的。 只能从外围下手,看看有没有更新的线索。 而且,郑家绝非的买卖私盐那么简单,这一家人到底干了什么发财到如此地步? 一想,白宋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 几天前,自己亲自去买盐的时候,那官差卖了盐之后,不经意地在一个账本上记了一笔。 如果能去看看城中各家盐铺上的账目,或许会有别的收获。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动静,似是冬香回来了。 白宋赶紧将账本放下,这房中也没处去躲,眼看冬香就要进来。 白宋直接前倾身子,轻轻撩起阿豆的发丝,凑到那带着一丝酒味的脸侧。 “你干什么?!” 霎时间,屋外冬香进来,见白宋正与小姐紧贴一起,惊得一声娇叱。 这一声娇叱把睡梦中的阿豆惊醒了过来,一起身,温热的脸颊正碰在了白宋嘴上。 阿豆懵了,揉揉自己的眼睛,还当是在做梦。 白宋故作惊慌,连连后退,拱手行礼:“小姐息怒,是白某失态了。” “你这登徒子!快出去!”冬香红着脸,对着白宋一阵乱打。 白宋正得了机会溜出了房间。 见白公子走了,阿豆呆坐房中,摸了摸还待湿润的脸蛋儿,方才觉得羞涩,一时间眼中都染了层水雾。 “小姐,这……这白公子越发的无礼了,居然……居然乘着小姐睡了……偷偷亲……” “你……你别说了……我……” “不行!我去帮小姐问问,倒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咱家小姐虽是旁系,但也不能由着他那样欺负。亲都亲了,娶是不娶,当说个明白!” “哎呀,你别胡闹。” 冬香可不管许多,说了就出门,追白宋去了。 冬香一路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问了守门的家丁,才知那厮已经开溜了。 冬香气鼓鼓地想骂几句粗话,乎见前面来人,是老太公。 冬香如老鼠见了猫,稍息立正站好,柔柔地请安:“老太爷,您来了,这大冷的天,也不请个车轿 。” “这几日那白家小子可曾来过?” 冬香不知老太公的用意,可不敢让老太公知道小姐干得荒唐事,连连给门口的家丁使眼色,然后说:“回老太爷的话,那位公子几日前来过,得知老太爷不再,后便走了。” “派人出去打听,把那小子找来,如果不来,绑也要绑来。” 冬香应了一声,心说不用老太爷开口,她也要把这登徒子给揪出来。 正文 第125章 准备 离开郑家,白宋多了一把金子。 这些金子有些烫手,用着心有不安,想想还是留下。 白宋身上的钱已经霍霍光了。 现在首要事情是去找到采荷。 当夜分别,两人分头行事。 白宋负责去撩妹,采荷负责去打探走散的人消息。 先前住的客栈里有采荷留的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正阳街,同兴坊丁丙。” 白宋拿着字条找到这地址,再三比对,发现这地址居然是夏家酒庄在蓟县的分号。 酒庄生意极好,正午时候正有三车酒在搬运。 门口聚集客人很多,似乎都在等着夏家的酒。 到了现在,都还能听到周围有人在一群小岁评的事情。 谈到夏家酒和林少爷的诗,这两者之间的渊源早早地绑定了,一说起总有人在那里感叹佩服。 “诶诶诶……小心点儿,多来个人搭把手,可别酒给砸了!” 熟悉的声音从铺子门口传来,身材臃肿的小姐如男子一般在铺子口叫嚷着。 “咳咳……”白宋在不远处轻咳了两声。 夏家小姐听了回头,瞧见白宋,赶紧招呼两声小跑着到了白宋面前。 然后对白宋打了个眼色,带着白宋往后院小巷走。 白宋有些奇怪,倒不是见到夏家小姐奇怪,夏家酒要买到蓟县是很正常的,夏小姐出现在蓟县也很正常。 奇怪的是夏家小姐为何会神神秘秘地打眼色? 难道她真的知道些什么? 而采荷留下的字条指向夏家酒庄,这更是让人不解。 眼前人多,白宋也不好去问,只能默默跟着夏小姐一路到了后院小巷。 周围没了人,白宋才上前两步追问:“夏小姐。” “白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进去再说。” 一句话后,夏小姐开了后院的门。 白宋跟着进去,见这后院极大,上下囤满了酒坛。 前方不远有一间草舍,草舍门缝后有人观望。 对方似乎知道了是白宋,采荷立即从草舍中出来:“白少爷!” 夏小姐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聊吧,我还有事情处理。” 说完,夏小姐不再多留,去了前厅。 采荷到了白宋面前,激动行礼:“白少爷,你的伤如何?” “无妨。倒是你,怎么来了这里?牛大呢?找到没有?” “牛哥在里面!其他人也都在里面!”采荷指着前面的草舍,激动得直掉眼泪。 “牛大没死!”白宋听了激动难平,赶紧跟着跑了去,一把推开草舍。 一双双含泪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白宋。 “白少爷……”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白宋的眼眶也瞬间湿了。 这些混混虽不成事,但好歹也是信了自己的话才来了这儿。 如今倒好,一个个身上都敷着伤药,好些人连坐都没法坐,看着叫人揪心。 最里面的牛大躺在草堆上,有人在喂他喝药。 此刻也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白宋竟是一脸笑意。 见牛大这笑,白宋心里更是难过,这笑容和空荡荡的左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也触目惊心的一瞬间宛如梦魇再上心头。 白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牛大边上:“怎样了!” 牛大笑着,但气息微弱,显然伤势没有痊愈。 “没事了,幸亏遇了夏家的商队,那夏家的小姐念着白少爷的恩情,又看在是同乡,冒险将我救了。之后又帮忙把失散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白宋听了一阵感慨,心说一女子又是一商户,但此番仗义可比外界那些文人公子强上无数倍。 “夏小姐正巧又有随行的同乡大夫,给我们处理了伤势。” “此次我定要好好感谢人家。”白宋说着,转而又问,“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了吗?” 这一问,牛大表情就暗了下来。 扫一眼周围,各个眼中都露了恨色,还有人在一边默默抹泪。 “难道……” “胡老大和两个兄弟没能回来。” 不知谁说了一声,草舍之中多了许多大老爷们儿的哭声。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有人因自己而死……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在此之前,白宋的心里甚至都没有把他们真正当做朋友,心里甚至还挂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认知。 现在人家为了自己的事,丢了命! 白宋拧着眉,双手攥成拳头,沉闷了很久很久。 白宋起身将钱袋拿了出来,将一包金子分给众人,什么都不说。 “白少爷,咱不要这个……” “对!咱们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咱们人不够,我去邙县叫兄弟。” “那人再厉害,老子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白宋站在人群中,沉声说道:“不要说了!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 报仇,刻不容缓! 穿越至今,白宋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想要一人性命的念头。 郑家可以不管,但那个怪人一定要除掉。 这一次,白宋不要人帮忙,不愿拖累任何人! 即便死了,也无怨无悔! 当天夜里,白宋造访了一家铁匠铺,让铁匠连夜打造细长的铁条。 又去了一家布庄,买了十几匹上等的绸子。 返回夏家酒庄已是半夜三更,又不顾礼仪半夜幽会夏小姐,说要给夏小姐谈一笔生意。 半夜里,夏家酒铺柜台上点了油灯。 夏家小姐打着哈欠,昏昏沉沉地看着白宋。 “白公子,你究竟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夏小姐,首先要感谢你出手相助。今日我想跟夏小姐做一笔买卖。” “买卖?又是什么买卖?” “我想把您这家铺子给买下来。” “买下来?”夏小姐揉揉眼睛,有些奇怪。 白宋很认真地点点头:“对!用这个!” 说完,白宋从怀中掏出一瓶酒,直接打开瓶盖。 一瞬间,酒香四溢! 这里是酒铺,铺子内外本就充满了酒香。 可白宋手里的酒一打开,整个铺子的酒瞬间失色。 此酒香味之浓郁乃是夏小姐平生未见,不尝其味便已能感受其回味之悠长。 夏小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面前小小的一壶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宋不说话,拿出酒杯,倒了一杯摆在夏小姐面前。 只见这酒清澈透亮,胜过山间清泉,但这酒香让人闻闻就有了几分醉意。 夏小姐有些激动,忙尝了一口。 这一口来得及,辣的眼泪滚滚,任就经不住内心激荡,盛赞一声:“好酒!” 白宋嘴角上扬:“怎么样?此酒比夏家酒如何?” 夏小姐根本不搭理,这根本都没有可比性,连问:“此乃何物?” “五粮液。” “五粮液?从未听闻,此酒比皇上喝的琼浆玉液还要淳厚,天下无酒可比啊!” “我用五粮液的配方换夏小姐的铺子,这生意如何?” “白公子,你不是说笑的吧?此酒若真有配方,乃当世无价之宝,怎可能换一小小的酒铺?” “我没开玩笑。”白宋郑重道,又从怀中拿出两张纸,“其中一张是五粮液的用料配比,另一张则是蒸馏酒的详细制作工艺。只要将两者稍作融合,凭着夏家以往的酿酒经验,即便不能复刻出如五粮液一般的绝世好酒,那也能酿造出当世绝无仅有的极品白酒。夏家酒庄有了此配方,商路同往天下不过时间问题,夏小姐,这笔买卖你做不做?” 听白宋言之凿凿,表情更是严肃至极,不像是玩笑之话。 夏小姐有些心动了,换做别人,夏小姐还不会相信。 但经历了小岁评的事情,夏家的生意有了质的飞跃,一切都是这位白公子所赐。 这夏小姐长得不好,但看人的眼睛好,老早就瞧出这个白公子有些不同,藏着能耐。 这大半夜的更不会骗自己。 而且白公子在蓟县遇到了麻烦事,今夜行动反常,怕是要用自己的铺子做什么行动。 夏家可以做这顺水人情,但不能陷入其中。 对于白宋和那一群混混的事情,夏小姐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去打听。 想到这里,夏小姐一把将桌上纸手下,又把就给拿走了。 “我明日一早就会邙县,你们好自为之。” “多谢夏小姐成全。” …… 天明,夏小姐如自己所言,早早叫上马车,带着铺子所有的人出城离开。 白宋跳在一间房顶上,看着夏小姐的队伍走远了,然后就开始在房顶捣腾起自己的事情来。 采荷在院中望着房顶的白少爷,喊着:“白少爷,该下来吃东西了。” “马上!” 白宋应了一声,从房顶上跳下来。 采荷却望着房顶支起的杆子,上面还有一个随风转动的铜鸟。 “白少爷,您做的什么?” “风向仪。” “风向仪?”采荷拧眉说着,忽然眼睛一亮,“莫不是东汉巧匠张衡的风向仪?” “呵,你丫头懂得还挺多。” “早先在郑家时听小姐公子们提过。但公子做个风向仪有何用?” “东有雪飞南有雨,东南奇经雷霆起。现在是腊月,蓟县处于北地,这时节若有东南风来,必将有一场雷暴。采荷,你没事就在此处盯着,若有东南风吹得风向仪上面的铜鸟不转了,那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 正文 第126章 花楼闹事 热闹的集市大街,夏家酒铺外来来往往客人许多。 见这酒家大门紧闭,惹得多人不解。 明明昨日刚进来的酒,怎么今儿个不开门了? 带着孩童打酒的老汉骂骂咧咧,准备悻悻离去。 身边孩子却好奇地指着房顶上的铜鸟:“阿爹,我想要那个。” 老汉抬头看了一眼,瞧不懂这个什么玩意儿,哼了一声,不带搭理拖着孩子就走了。 夏家酒铺的斜对面,一处官家设立的盐铺开了门。 和以往相当,买盐的人并不多。 白宋站在盐铺对面,斗着小摊上的山雀,眼睛却关注着买盐的人。 “喂,你到底买不买?我的鸟儿都被你给逗死了。”卖玩意儿的小贩盯了白宋许久,老大地不耐烦。 白宋听了,也不再逗弄,他可没有玩鸟儿的雅兴。 直起身,抖了抖衣裳,去对面盐铺买盐。 和上次一样,白宋又买了三包盐。 价钱一样,分量也一样。 分在不同的地段买盐,卖盐的差人态度都一般无二。 满脸都是不耐烦,但终归是卖了盐的。 拿着盐,白宋踮脚想看看柜台上的账本,却被官差给拦住了。 白宋只能悻悻回去,把盐丢到了厨房,正巧见到采荷在烙饼。 白宋一想,随口一问:“采荷,你说自己用郑家的名头去也没买到盐,当时是在哪一家盐铺买的?” “是花街口的一家。” “现在带我去看看。” “是。” 采荷应了一声,麻利地熄了火,把饼放在炕头上,跟白宋出了厨房。 临走,白宋回头看看房顶的铜鸟。 心中有些沉重,不知这天时何时能到。 …… 采荷买盐的铺子也就两刻钟的路程。 从外面看,倒是和别的铺子没有多少不同。 两人站在街角,采荷试着问:“既然公子每次都能买到盐,不如让奴婢去试试。” “不行。”白宋说道。 既然发现郑家和盐商有关,再联系到采荷的遭遇。 有可能是卖盐的差人给郑家告密,采荷外出买盐的消息才被郑家知道。 此事一开始没有被郑家的人重视,所以只是将采荷赶出了郑家。 等采荷离开郑家之后,郑家的人或许又想到了什么,觉得事情比较严重,想着要杀人灭口。 这才找了贪财的混混追杀采荷。 现在郑家没找到采荷,所以暂时安全。 采荷再去买盐,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又将采荷退到了危险之中?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试试。如果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再请别的人去试试。” 说着,白宋一人去了。 不多时,白宋再次带着一包盐回来,愁眉不展,似乎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正待白宋准备说些什么,采荷表情忽然大变,猛地将白宋拉到身边飞快后退,一直对到了附近的一棵树后。 “怎么?” “白少爷,是……是那个人……” 采荷声音有些发颤,眼中尽是畏惧。 白宋顺着采荷所指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就见前面一家花楼门口,七八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 一个更为壮硕的男人傲然从里面出来。 看到此人,白宋攥紧了拳头。 此人今日虽没有身着的雨氅,也没有带着斗笠。 但白宋依旧从认出此人就是自己的仇人。 此人身上有着一股与的周围百姓截然不同的气质,就算是化成灰,白宋也认得出来。 而且此人脸上有明显的烧伤,看着有些渗人。 更是验证了白宋心中所想,他的烧伤就是在那天夜里留下的。 有次可见,此人虽然厉害,但也不是神,也是肉体凡胎,终究是会受伤的。 有了上一次的失利,白宋不会再贸然动手。 看看风平浪静的天气,白宋只能将这口气先忍着。 街上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这个怪人,纷纷给他让路。 这人就如此大摇大摆地走了,对周围的一切示弱不见,一身傲气展露无疑。 白宋什么都没有说,看着那花楼门口的人被花楼里的姑娘搀扶着送去就医。 白宋心中一动,带着采荷往花楼去了。 花楼老鸨抹着泪,往楼里走着。 “喂!”白宋喊了声。 老鸨头也不回:“今儿的生意不做了!” “我就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问问!问个屁!老娘遇到这种事就够倒霉了。” “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有个屁用!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横人,连官府都不管。” “官府不管的,我可以管。” 听这话,老鸨终于停步回头,见了白宋这文绉绉的模样,冷笑一声:“呵,我当是什么的英雄好汉,原来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您瞧见那人有的多壮吗?看到老娘的手底下多少人被打得站不起来吗?就你这身板,不够人家吹口气儿。” “说来听听又无妨,管得了管不了,那也是我的事。” 老鸨奇怪地看着白宋,有觉得这小公子气度非凡,或许是什么大富之家的子弟,或许还真能认识什么达官显贵。 “你进来吧。” 听得此话,白宋跟着进了楼里。 花楼里的姑娘们都出去照看被打的下手了,楼里面空荡荡的。 但厅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桌椅板凳的碎屑,还有各种饭菜汤汁,瓷器茶盏的残片,上楼的楼梯走廊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你瞧瞧,这是多大的损失?老娘苦苦经营一年半载,也赚不回来今儿这损失。” “事情因何而起?” “老娘养了十年的宝贝儿,从来都没见过客的主儿。被他强行见了不说,还要一分不花就把人给睡了。这哪儿行?没想到那人如此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开打,打了姑娘不说,还要砸店,砸了店不说,还要打我的客人。长得跟个妖怪似的,我家姑娘见了他吓都吓得哭了。” 白宋看着现场,又问:“知不知道什么身份?” “我哪儿知道?又没说上几句话。明显不是本地人,不知是哪儿跳出来的野货。” “陪过他的姑娘呢?那姑娘知不知道?”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打得浑身是血,谁会去关心这个?” “那姑娘呢?我可以帮忙治一治。” “嗯?” “我是个大夫。” 老鸨将信将疑,带着白宋从破烂的楼梯上去,一直到了三楼。 在楼道上,白宋就能听到轻微的呻吟和哭声。 房中,一位年轻姑娘一脸淤青,嘴角带血,腿上似乎还有骨折。 “这伤为何不送去就医?” “小少爷,这已算是好的了。没瞧见门口那些?都快没气儿了,当然是先救那些人。” 白宋没有多说:“这里有伤药吗?” “有有有。” “取些伤药来。” 老鸨听了白宋的话,先去去伤药。 白宋将这姑娘搀扶到了床上坐下,看了看她的腿上。 “骨折,我帮姑娘复原,有些痛忍着些。” 姑娘疼痛难忍,紧咬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不停。 只是听这公子声音细腻温柔,细看了一眼,果真是好看的。 “那是什么?”白宋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嗯?” 姑娘小声疑惑一声,瞬间感觉腿上一阵刺痛。 “啊!” 没等姑娘反映过来,白宋已经起身,只说了一句:“好了。” 好了? 姑娘发愣,腿上还在作痛,但不似刚才那样不能碰触,居然能够轻微地活动了。 借着,老鸨拿着药回来,白宋便开始给姑娘上药。 一边上药,一边询问。 姑娘则忍着痛,小声地述说刚才的事情。 原来是那人强行要这姑娘作陪,而这姑娘乃是楼中被当做清倌人培养的好苗子,还没想过要见客。 只是见那人不好惹,才不得已随了他的要求。 不想那人根本不懂规矩,对清倌人上来也是毛手毛脚。 而这姑娘也不顺从,没多久就把对方给惹火了。 这些消息倒无甚在意的。 只是这姑娘说了一句:“那人不像大唐人士,根本不懂清倌人是什么,认为跟别的娼妓一样,可以胡作非为。” 不是大唐人士! 白宋一惊,在蓟县,也就只可能是突厥人了。 那人的提醒也过分突厥人极其相似。 再问姑娘对方说话的口音,果真就一嘴不地道的汉语。 突厥人在蓟县,并且跟郑家有往来…… 一次不经意地调查,白宋忽然感觉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 “姑娘,你好好休息,三五日便能痊愈,我就先告辞了。”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堂。” 留下一个化名,白宋带着采荷离开。 回到铺子,白宋在后院叫来了几个伤势好转的兄弟。 “你们去北门盯着,看看这几日进出城的货物之中有没有盐。” “好的,白少爷。” “但一切小心,千万不要去冒险。” …… 又过三日,听闻将有朝廷委派巡察御史巡视幽州。 将在近两日抵达蓟县。 说是幽州西北地区战事胶着,皇上担心突厥军队绕道从幽州东北方向攻入。 巡察御史主要为巡视幽州边地的驻守情况。 但谁都知道,巡察御史根本管不到驻军的事情。 巡察御史是审查各地官员来的。 既然来了幽州,自然是朝廷觉得幽州的官员有问题。 幽州刺史得知此事,主持各方事宜准备迎接御史大人。 正文 第127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巡察御史要来蓟县!” 白宋坐在院子里,看着房顶转动的铜鸟,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是一块石头丢尽了平静的湖中,平静许久的蓟县必然要出波澜了。 起了波澜,有些人自然就憋不住了。 三日时间,北面城门蹲守的人没有看到有盐进出。 白宋没事也不出门,就在后院挖坑。 三日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池子。 然后将铺子里的几十坛夏家酒都倒在了池子里。 一时间整条街都飘着酒香,谁都不知道夏家的铺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白少爷这些时日做这些事情是为何? 众人没事儿都去那酒池子里打一碗酒,就是喝死了也不见池子里的酒少。 先前买回来的上等绸子也不去做衣裳,全都撑开了在院里晾着。 人到了院子感觉进了五颜六色的迷宫,视线中全是绸子在乱飘。 “白少爷,我迷路了!” 采荷不知在哪儿喊。 白宋赶紧到了楼顶,在上面给采荷指路。 走了不一会儿,采荷忽然大喊:“白少爷,你快看后面!东南风来了!” 白宋一惊,赶紧回头,看着风向仪转动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东南风没错,但风太小,我说过要东南风吹得这铜鸟不转的时候。” “哦。” “白少爷!白少爷!” 院子外,另一人在喊。 白宋爬的高,看得远,一眼瞧见喊话的人在后院的小巷。 那人不该是去背面看着进出城的货物吗? 才刚出去不久,怎么就回来了? “白少爷!有情况!” 白宋直接从房顶上跳下,追出院子,抓着那人急问:“什么情况?” “兄弟几个还没出城,就看到郑家宅子里出来了一支队伍,拖着二十几车东西。一行人鬼鬼祟祟的,还有那个怪人也在,好似有那个怪人在亲自带队。” “那个怪人亲自带队?你确定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没有看错!我们觉得事情过于蹊跷,就让我先回来给白少爷说一声。” “走!”白宋精神一震,“我跟过去瞧瞧。” …… 今日注定不同,正午刚过,一对三十几个官差列队出行,不由分说直接驱散了正街的百姓。 然后,另一只队伍从郑宅不远的小巷口出来,近四十匹马拖着二十几辆板车,在一群人的护送下缓缓前进。板车上装着重物,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 郑太阿在队伍前方,表情严肃。 在郑太阿更前面的,正是那熟悉的斗笠和雨氅。 正街上,没有一个百姓,连个蚊子都难得进入。 但在主街两边的小巷中,却也有人在偷偷关注。 对此,郑太阿心知肚明,但他根本不在意。 这里是幽州,郑家只手遮天,即便有人心怀不轨又有什么关系? 胆敢在幽州挑衅郑家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小巷里,两个姑娘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从小巷一直退出到了隔壁的一条街上。 到了另一条街,两个姑娘才舒了一口气。 这两位,正是郑家旁支的小姐和丫鬟。 郑琪画和冬香。 看到正街的一幕,两位姑娘都面露骇然之色,站在街上的人流之中,相互看着,没有说话。 但眼中唯有震惊。 停顿许久,冬香才颤抖着问:“小姐,此去是北门……北面再往外,那就是……就是突厥国……” 冬香刚把话说完,身后忽然出现一人,一把将其嘴给捂上。 “唔……唔……” 挣扎两下,后面一棒子落在冬香头上,人就晕倒了。 郑琪画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才跑一步就撞在一人怀中。 郑琪画惊讶抬头,愣住了:“爹……” …… “王子,这是最后一次了。” 队伍行到北门口,郑太阿对那斗笠沉声说道。 “放心,有了这一批货,我们可汗的大军就能冲破你们大唐的防线。当我可汗大军南下之时,你们这里的土地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你们这些郑家的人,将是我们天可汗的功臣。日后加官进爵,少不了的你们的份儿。” 郑太阿眉头紧皱,没有再说。 “记住了,一定要把那人给找出来!如果看不到那小子的人头,就准备好你们自己的人头。” 郑太阿眉头紧皱,自己可是堂堂郑家家主,居然被人指着鼻子威胁。 “王子,这……这……”一边的管家听着上来打圆场,笑道,“连王子您都对付不了的人,咱们……咱们怎么……听说那人会妖法,王子您也亲眼所见,那人能掌控雷霆之力,不是一般……” 斗笠下,一双冷冰冰的眼神锁定在管家身上,管家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尿了。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吓唬人的罢了。记住,一月之内见不到人头,我还会回来。” “王子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郑太阿收敛心中高傲,陪着笑脸。 终于,这位煞神走了。 看着队伍离开,郑太阿脸上多了一丝颓然,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哎!” 一声叹息,天际忽然一声闷雷。 “轰!” 这毫无征兆地一声惊雷吓得郑太阿蹲在了地上。 对那些心中有愧之人,似是一种预兆,给郑太阿的心里带来了说不出的震撼。 管家搀着老爷,连声说着:“哎呀,这事儿还真够怪了,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响雷?” 说话间,管家抬头看天。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天气就变得阴沉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气异常,紧随着是呼啸的风,吹得一路沙尘,遮天蔽日。 街上的官差也都四下观望,似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天气。 出城的车队中,马儿也受到了惊吓,所有的家丁都在竭力的控制着马儿,倒是没心思去管那些被风吹得跟气球一样的黑布。 风一出,黑布下面的麻袋隐隐可见。 一道过来的地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碎盐。 同城远处,采荷放下了手中的水盆,站在层层叠叠的丝绸中间,望着头顶的风向仪,喃喃说着:“东南风吹得铜鸟……不动了……” …… “风来了!东南风来了!” 躲在北城外,白宋看着四周树影摆动,再望一眼更远处的天际将要飘来的黑云。 天时到了! 巡察御史将至,导致这些人要敢在御史抵达之前转运出城。 此乃地利! 至于人和? 白宋不知道怎样算是人和。 可即便人不和,他也要开始行动! 看着一队人出城,只是一帮郑家的家丁。 有威胁的也就那个突厥人! 不等队伍完全出城,白宋就已经朝着队伍开头的一匹马走了过去。 郑家家丁都在控制被狂风吹得受惊的马儿,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 白宋到了跟前,一把接过缰绳,笑着说:“我来帮你。” 这家丁还以为是同伴,下意识地把缰绳交给白宋。 再是睁眼一看,方才注意到白宋。 “你谁啊?” 白宋笑着,没有回答,而是默默控制马儿掉头。 家丁隐隐觉得不妥,赶紧阻止:“你干什么?” 但此时已经晚了,白宋拿出电击器,对着马屁股来了一下。 这滋味可比马鞭子抽一下来得更狠。 本就在风中受惊的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像一头疯牛往前方蹿了出去。 跑了两步,直接撞向后面一匹马。 结果两匹马一起发疯,马叫声四起,由两匹马带头,横冲直闯。 引得后面更多马儿不受控制。 这是一场华丽的连锁反应,将本来低调安静的队伍变得热火朝天。 马一旦发疯,哪儿是人能控制的? 转瞬间就有好几个人被马儿踩伤。 后面拖着的板车就更不说了,一路东倒西歪,上面的麻袋掉得城门口到处都是,里面的盐也随之飞散。 突厥王子刚才跟郑太阿说话回来,人还在城内,就看到城外的队伍已经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马儿受惊了。” “快把场面控制住!” 更后面的郑太阿没走出几步,听到后面的骚乱,回头去看。 正巧有一个家丁急忙跑来:“老爷,不好了!马儿控制不住,东西洒在城门口满地都是!” 郑太阿脸色一白,差点儿跌坐在地。 那些盐可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洒在城门口还得了?万一被人发现,肯定传得满城风雨。 等两日后巡察御史到了,郑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快,快叫人来,一定……一定要控制住场面。” 几句话的时间,城外的骚乱逐渐在影响城内的队伍。 整个队伍太长,托运的盐实在是太多。 北城口一团糟。 突厥王子怎会料到临出城的时候出现这等事情? 本就暴躁的王子不知如何发泄,看着面前一匹受惊的马儿冲来,爆喝一声,正面一拳生生将一匹马给爆了头,瞬间脑浆四溅,吓晕了一个家丁。 但此刻非蛮力所能控制,如此行为反倒让周围的马儿更乱。 “李唐废物!坏我好事!老子要你们都去死!” “嘿,大憨皮!”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突厥王子的身后。 突厥王子一回头,看到一人坐在板车上,混乱的世界中只有那人极为安静,显得尤为突兀。 “是你!” 白宋站在板车上,大喊了一声:“对!是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突厥王子怒极反笑,一身怒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处。 “哈哈哈,你还敢来送死!” 说罢,突厥王子一拳砸在城墙上,生生从砸出一个窟窿,从上面扣下一块碎石。 然后抡圆了隔壁朝着白宋一扔。 这突厥王子扔石子儿的功夫超凡入圣,比一般弓箭还要狠。 人触之即死,白宋也亲眼所见,早有领教。 但这一次,白宋不闪不躲,石子瞬间砸在白宋胸口。 突厥王子面露不屑,但又逐渐变为了震惊。 只见白宋胸口没有出现任何伤痕,不过撕开了外面一层棉衣。 里面似乎还穿着什么内衬,突厥王子的石子不过在那漆黑的内衬上留下了一点白痕。 白宋看看胸口,爽快地笑了:“杀我?有种来试试!” 正文 第128章 天时地利人和 留下一句话,白宋淡定跳下板车,顺手撕了一麻袋,抓出一把盐,极具挑衅意味地晾在突厥王子的眼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盐从白宋指缝中缓缓滑落。 突厥王子双目喷火,咬牙再抓一块石子,又是嗖地一声扔向白宋。 白宋向前一步,胸口迎着石子飞来的路线,再一次轻松地接下了对方的杀人秘技。 白宋嘴角上扬,转身朝着城内跑。 突厥王子哪能放他离开?怒吼一声:“抓住那人!” 然后也跟着白宋追了出去。 现如今场面混乱不堪,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去看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书生? 所有人都在竭力控制场面,他们关心的是盐!不是什么不明身份的人! 无论是郑家家丁还是蓟县官差,他们心里关心的只有盐。 这些盐可见不得光,现在落得满地都是,若是事情传开,再传到皇上耳中,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家丁和官差都傻眼了,好多人丢了魂儿似的拼命地捧着散落的盐往车上装,可哪有散落地快? 城门口的热闹逐渐被各家的县民察觉,那些被驱散的百姓即便还不到街上,但也有附近的居民才家中偷偷观望。 刺史大人也来了,下令手下们守住城门口,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 绝不能让百姓看到这一幕。 “火!用火!” 刺史大人骑着快马,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大喊,乌纱帽都掉在了街上也顾不得去捡。 不远处,失了魂儿的郑太阿回头看着马上的刺史大人,下意识地喊着:“不能少!这都是郑家的银子啊!” “烧了,赶紧烧了!只要烧了,一切都没了!之后就是一场普通的火灾,谁都查不出问题来。” 刺史大人主意已定,已不顾郑太阿,城北的城墙上的哨塔每晚都有烽火,他快马到哨塔下大喊:“丢火下来!” 哨塔附近立即下了一场火雨。 刺史大人也不顾那么多,冒着受伤的危险捡起一支掉下来的火把:“所有人注意,赶紧把东西都烧了!” 说完,自己带头,冲到最近的一个板车附近开始点火。 有了刺史大人的带头,众人纷纷效仿。 城北门口逐渐燃起了火星,更多的官差涌入,直接开始杀马。 眼看着现场就要被大火吞噬,混乱的人群中又挤出四个人来。 这四人不是郑家家丁,更不是蓟县的官差,而是同白宋一起来的四个小混混。 他们听从白少爷安排,在这里待命。 如此大的场面,怎能只让一群家丁和官差看到? 用火销毁证据? 想得倒挺舒服! 这时候,四个混混把混混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盯准了停在队伍最后的两辆最重的板车。 两匹马拖一辆车,可见上面装着的货物多少。 城门口混乱尚未影响到队伍最末。 而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最混乱的地方。 四个人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到了两辆板车的跟前。 守在这儿的不过两个家丁,一人牵着两匹马,仅此而已。 两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个混混按在地上一顿乱打,一晃神的功夫,两个家丁便只能倒在地上哼哼了。 四个混混再到车尾,先丢了几包盐,然后四人各翻上一匹马,相互一使眼色,嘴角付出一丝邪魅的笑意,一起挥动缰绳,喊了一声“驾”! 众人都在关注城门口,刺史大人心中正得意,以为是自己力挽狂澜将掉脑袋的事情给捂住了。 没想到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再一回头,就看见两辆装满了盐的马车已经朝着城中冲了过去。 “快追!快追!快把人给拦下来!不能让他们过去!” 这时候已经晚了,四个混混架着两辆车已经冲出去了好远。 这些人不是不想让事情被百姓知道吗? 现在哪儿的百姓多,他们就往哪儿冲。 “驾!驾!” 四个混混兴奋得满脸通红,混了一辈子,头一次干这么疯狂的事情。 大家心如明镜,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声声起,马儿越跑越快。 这一路过去,都是官差在阻拦现场,不准任何人接近。 官差们见了马车乱窜,想要上前阻拦,可也不敢直接挡路,根本控制不住。 四个混混也不会骑马,更何况是两匹马控制一辆车。 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被阻拦的百姓了。 前面一辆车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两匹马分别朝着两个方向,后面的板车被磕碰撞击成了碎片,车上的盐袋子一路掉,到了人群面前,最后几包盐随着马车的彻底破碎被高高地跑向了人群。 百姓们避之不及,乱窜的马儿撞翻了不知多少人。 没等百姓们起来骂街,看到漫天飘散的白雾都懵了。 还以为是下了雪,好久才有人疑惑着问:“怎么会是盐?” “都是盐!怎么都是盐啊?” “哪儿来盐?” “大家快抢盐啊!” 盐可是金贵的东西,大家都看到场面混乱,知道官府没法管,一群人蜂拥而上,拿着各种能装的东西抢盐。 更有甚者,直接挤开了官差,冲进了警戒区,里面的盐更多! 一人带头便有十人百人跟上,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 混乱继续,狂风依旧。 城北门口刚起来的大火,随着一团黑云飘来,大雨倾盆而下。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郑家一边。 瓢泼大雨伴随着滚滚雷声,不出片刻就将大火扑灭。 郑太阿跪在地上,仰头望天,哭喊着:“天要亡我郑家啊!” …… 雨来了,带着冬季的冷,也夹着夏季才有的燥。 白宋的视线之中多了层层叠叠的水帘,刺骨的冷让他紧绷的神经变得越发沉静。 为此时此刻,白宋已在脑海中无限次地重复,每晚做梦都在模拟和那个怪物的战斗。 现在,真正的交手终于开始了! 这样的暴雨场景在白宋的模拟中出现过,他并不觉得慌张。 用这些时间得到了一件防弹衣,就不会害怕那怪物丢出来的石头木屑之类。 只要注意不被命中头脚,这个怪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家伙终究是个外族异类,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是处,还偏生了一副目中无人的心性,骨子里瞧不起汉人。 带着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对付不了? 白宋无比自信,就他这没点儿底子的文弱书生,借着一路的巷子穿行,就能稳稳地不被那家伙给抓到。 对面的怪物不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会轻功,只要将他引到铺子,一切都将结束。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白宋继续在城中巷子穿行,不停地告诫自己。 后面十米之外的地方,突厥王子紧随不舍,时不时会丢来一块石头。 对方这一手丢石子儿的功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子弹。 只要稍加注意,能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作出反应,要躲开也不算太难。 即便有些没躲开的,打在防弹衣根本不痛不痒。 白宋现在担心的是自己的体力,从城北到酒铺还有很远。 在雨中狂奔,白宋的体力下降极快,而后面的突厥王子,一看就不像是会因为体力拖后腿的人。 现实永远不会随着白宋的预想进行。 白宋低估了体力消耗给自己带来的困境。 眼看着白宋的速度越来越慢,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 白宋有些慌了,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如针扎一般,脚下像是装着磁铁,每一步都像是被深深地吸在了地面。 后面传来突厥王子的狂笑:“哈哈哈……怎么不跑了?开始跑不动了?” 白宋大急,偏在这时候脚下一滑,一步踩空,直接摔在了地上。 “哈哈!臭小子!你死定了!” 突厥王子乘机一扑,一把抓住了白宋的右脚。 “去死吧!” 突厥王子怒吼着,在他看来,只要抓住了这小子,捏死他如碾死蚂蚁一般容易,只要手上轻轻用力,就能废掉这小子的脚。 但白宋反应极快,见自己的脚被抓了,还没等突厥王子发力,回身捏着电击枪往对方手上一戳。 电击的滋味可不是靠意志力就能承受的,肌肉的条件反射让突厥王子不受控制地松了手。 “吃口你爷爷的洗脚水冷静冷静!” 白宋一瞪地面水坑,污水溅了突厥王子一嘴。 白宋也不管了,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管才能跑多远,也不能再保存体力了。 突厥王子起身更慢,被白宋一下重新拉开。 正在白宋心中暗喜的时候,不想膝盖一痛,再一次跌倒地上。 竟是被突厥王子丢出来的石子儿给打中! “玩了!”白宋那叫一声。 此时此刻,脚若受伤,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会这样的! 白宋憋着一身不甘,回头瞪了那怪物一眼。 对方缓缓起身,得意地朝着白宋靠近。 “掌控雷电?原来就是这么个糊弄人的玩意儿?臭小子,今日是非要送死,老子就来成全你!” 白宋清楚,正面战斗,自己必死,但眼下没有应急方案,似乎已经进入了死局。 “白少爷!快上来!” 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巷子口,采荷探出头,不停地招手。 还有牛大,单手持着马鞭,嘶声高呼:“白少爷!上车!” 正文 第129章 入局 千钧一发之际,白宋上了马车。 但如此亦不算安全。 先前为闪躲之便,白宋选择在街道狭窄的民居群落穿梭。 马车在小巷之中跑不快,若不加以控制,后方车厢左右磕碰,极有可能半路就散架。 牛大单手挥动缰绳,竭力控制着马匹。 他的断臂伤势没有痊愈,又经瓢泼大雨,整个人如浸在水中。 手臂包扎处已渗出血来,但他却毫不在意。 车轱辘在雨地的泥泞里发出一声声嘎吱嘎吱的怪叫,好似随时都会断裂。 混在雨声之中,直叫人头皮发麻。 身后的突厥王子更是如钢铁机器一般,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不管怎么跑,他总能跟在后面。 白宋右腿奇痛无比,若非有马车接应,此刻早已成了突厥王子的手下亡魂。 “白少爷,你的腿在流血!”采荷焦急地喊着。 白宋探出头往后看了一眼,回到车厢内,取下腰带,将其困在腿上,然后撕了上衣的布料将伤口死死包住。 不过是皮外伤,只是伤口很深,眼前只能这般处理。 “保持速度,不要真把他给甩掉了。”白宋深吸一口气,沉稳地对外面的牛大说。 牛大苦笑一声:“呵,白少爷,您以为我还会留有余地?” 这会儿可不是不想甩掉后面的人,而是真甩不掉。 白宋有些紧张,再次掀开车帘,雨幕之中看不了多远,但在昏暗的天地里,那个转动的铜鸟高于周围的一切建筑,铜鸟上插着红旗,昏暗的世界里,一抹鲜红也极其显眼。 铜鸟已经不转了,但湿透的红旗依旧在狂风中呼啸招展。 白宋有了一丝精神,喊着:“坚持住,快到了,就在前面。” 话音刚落,白宋似乎听到一个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车上。 一丝不好的念头涌上心来,不等白宋想明白,车厢下面“咔”的一声。 一个车轱辘拦腰折了! 一瞬间,白宋往左侧一倾,下一秒就觉得天旋地转,只听到采荷在耳边尖叫,顺手一抓,将采荷裹在了怀里。 车翻了,车厢在狭小的巷子里翻滚乱撞,整个车厢被撞得粉碎。 白宋浑身上下一阵刺痛,也不晓得哪儿又受伤了,脑子都被震成了浆糊。 不过现在不是无病呻吟的时候,白宋管不了那么多,感觉死神就在身后,一瞬间血流激增,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忘了受伤的右腿,抱着采荷就往前跑。 “跑吧,赶紧逃吧!看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哈哈哈……” 后面的声音如鬼哭狼嚎,白宋不敢回头,只能不停地跑。 意外给白宋带来了极大的困境。 但身后的突厥王子却是从一开始就被心中的轻敌所困扰,甚至到了现在都没能醒悟。 看着白宋连马车都没了,还要抱着个女人一瘸一拐地走。 这样的人,在他眼中已然成了死物。 突厥王子逐渐放慢了脚步,似乎很享受看着猎物陷入绝望时的模样。 看着前方三人到了小巷尽头,又一瘸一拐的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突厥王子感觉游戏应该结束了。 ……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灭了城北的火,却也冲走了散落地面的盐。 郑太阿和刺史大人从绝望再度变作狂喜,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来啊!来得再猛烈些吧。” 盐溶于水,一场雨的效果远好过于一把火,不过一刻钟,城北的盐消散无踪,就连那些冒雨抢盐的人都一无所获。 大雨冲走了痕迹,郑家联合地方官府,有绝对的把握将此事紧紧地捂住。 到了现在,一群人终于放松多了。 虽然没找到那些捣乱的人,但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而且有意针对郑家。 郑太阿以前认为这些人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今日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们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制郑家于死地。 如此行为,郑太阿如何能忍? 当即通知管家,将突厥王子找回来。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突厥王子贸然去追,怕是会中人圈套。 郑家在蓟县内眼线极多,管家一番打听,很快知道了突厥王子的行动路线,带着一批人,骑上快马,准备将其拦下。 …… 突厥王子再次攥紧了一把石子,走出巷子,看向白宋三人逃窜的左方。 这里已无路可逃,进去就是一条死胡同,突厥王子准备在这里给三人来个痛快的。 手中石子举起,将要动手,却见几秒之前从这里经过的三人消失了! 突厥王子眉头轻皱,有些疑惑,但下一秒便多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这雨地里还留有血迹, 随着血迹指引,突厥王子很轻易地到了一家后院门前。 突厥王子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头顶一声惊雷炸响。 “轰隆……” 滚滚雷声如幽暗深处鬼魅传来的一声咆哮,在天地之间回荡不散。 即便如突厥王子这般高傲的人,也在天地之威前惊出了一声冷汗。 突厥王子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心里多了一丝不好预感。 再是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院落,之间中央庭院的屋顶,一个撑得老高的铜鸟在狂风中微微颤抖,铜鸟之上,一直红旗疯狂摆动。 东西瞧着奇怪,却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王子殿下请留步!” 大雨之中,郑家的管家追来了,带着几个家丁,累得气喘吁吁,老远就在高喊。 “我家老爷说了,此事恐怕是有人设计,王子殿下切勿追人,小心有埋伏。” 突厥王子本已生出退意,但忽然来了一群李唐土猪,在这么一群卑贱下民的注视下,让堂堂突厥王子退缩?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突厥王子冷哼一声:“本王的事情何事轮得到你们插嘴?滚开!否则咬了你们的命!” 所有人都怕突厥王子,对方一声之后,也无人再敢说第二句。 突厥王子不再理会,一脚踹开院门,进入院中。 雨势渐猛,雷鸣声越发频繁,黑云之下电光闪动,仿佛天地间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小小的院落。 突厥王子在院口站定,瞳孔就是一缩,他竟看到那臭小子居然就站在院子中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不过,这也是一眼的缘分,片刻之后,狂风稍断,一缕红绸散落下来,挡在了两人之间,将两人分隔开来。 突厥王子这才注意到,这个院子满是红绸,好像进入了一家布庄。 但这院中酒香四溢,又像是置身酒的海洋。 突厥王子有些懵,心里稍有不安。 却听前面传来那可恶的小子声音。 “贞观四年三月,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夜袭定襄,活捉吉利可汗,突入阴山,一句歼灭东突厥。不知您这位王子属于哪个部族?即便今日不死在我手上,想必也活不长久了。” 突厥王子勃然大怒,不知这小子在说是什么,一把撕了面前的红绸,往前走了几步。 谁料红绸之后还有黄绸,依旧看不到说话的人。 “可笑至极,我突厥大军怎可能被你们这群李唐土猪击败?” “我夜观星象,早有算计。你口中的土猪将来会占有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子民终有一日会跟我们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在不久的将来,天下不会在有你们突厥。我知道说这些你根本不信,我也很想让你亲眼看看未来那美好的画面。 但是,今日你既然踏进了整个院子,便已经没了活着离开的可能。未来汉人和突厥人共同生活的画面,你是永远看不到了。” “你放屁!突厥子民是的大地的孩子,我们生来骄傲,是这天下的主宰。” 突厥王子继续撕开挡路的绸子,一路往前。 走了一步又一步,一路穿过了五六层丝绸的阻拦。 终于,突厥王子看到了最后一层绸子背后的人影,心头一喜,一步向前。 不料脚下一空,竟一下跌入了池子之中。 突厥王子抽一口凉气,感觉有些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池子,这里面装的是酒! 难怪满园都是酒香! 突厥王子感觉有些不妥,手脚有种活动不开的感受。 没等突厥王子想明白,白宋忽然撕掉了最后一层绸子,就这么站在了突厥王子面前。 “臭小子!” “嘘……别乱动!看看自己的身上……” 白宋淡淡说着,手指却轻轻拨弄着身前,那一层一层的绸子之中似乎藏着什么细丝。 “这些铜丝软刀上面都涂满了麻药,如果我不提醒你,即便是被割破了喉咙,你恐怕也不会发现。你刚才穿过了几道阻隔,难道没有一点儿感觉?” 突厥王子一惊,这才注意到身上凭空出现了多处血口。 无数细密的丝线穿插一起,嵌入肉中,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但身上的血已经把酒池子给染红了。 “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任何剧烈的动作都有可能让自己死得更快,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块一块的烂肉吧?” 突厥王子表情大变,却是咬牙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本王?哈哈哈……可笑至极!本王可是刀枪不入!” 说着,突厥王子凝神调节肌肉力量。 当突厥王子全身肌肉开始紧绷,身上的铜线正发出清脆地断裂声音。 这一幕让白宋想起了之前夜里自己用刀刺杀的瞬间。 但白宋并不惊慌,回以冷笑:“看好了,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真正的大礼!” 说罢,白宋单手一挥,喊了一声:“起!” 突厥王子陷入困境,虽可利用肌肉力量化解,但不能立即脱身,听白宋一喊顿时紧张,却也没有什么变化。 “臭小子,少在爷爷面前装神……” 话没说完,突厥王子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抬头一看。 只见那在院外瞧见的铜鸟和红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高耸入天,成为了天地间最高的最显眼的标杆,和天上黑云不过咫尺之隔,那飘动的红旗仿佛已经要被黑云所吞没。 院外,郑家下人有些犹豫。 “管家,王子已经进去了这么久,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有问题?” 管家愁眉不展,若是突厥王子在蓟县遇到危险,突厥人的那更加没法交代。 想过之后,管家有了决定:“走!进去看看!” 几人推门而入,正看见院中一少年双手举天,近似疯狂地嘶喊:“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掌控雷电!九天玄刹,听我号令,雷来!” 正文 第130章 烟火灿烂 混沌天地,黑云压城。 一道银芒闪现,在那瞬息之间,世界似是陷入无声之中。 入云的红旗化作飞灰,闪电入天空裂痕一般突然出现! “雷来!” “雷来!” “雷来……” 只有少年声嘶力竭,极尽癫狂的嘶吼响彻。 这堵上命运的嘶吼是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这少年相信,天选之子,天地定不负我! 光来了,雷声相随。 轰! 白宋眼前一花,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 身后的房子炸了,把他给掀飞了出去。 但在空中,白宋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烟火。 这间小院,所有的铜丝都练成一体,源头都在那风向仪之上。 雷霆落下,小院之中电流乱窜,空气中都透着一股焦麻的味道。 雷霆之力,撼天动地,一座民居瞬间爆炸,紧随的便是那汇聚所有铜线的酒池之中! 这是一场华丽的烟火,爆炸传来,酒池里酒水飞溅,和雨水混在一起,又在空中突然燃烧,整个院子下起了一场灿烂夺目的蓝色火雨,如黑夜下倔强绽放的妖花,灿烂夺目,带着浓烈的酒香,却残有腐朽的味道。巨大的反震力将门口刚刚进来郑家下人们冲飞,都没人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在小院的院墙上,混混们看着眼前的蓝雨夜,无不目瞪口呆,无法形容。 采荷靠在牛大身边,嗅着空气中雷霆的余威,久久不能平息:“白少爷说的,世界上最美的烟火……真的……真的好美……” 空中翻腾的白少爷尽显肆意,毫不在意自身之险,旋于空中狂笑:“哈哈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嘭! 白宋重重摔在地上,断了口中狂放。 “咳咳咳……不见宝车香满路。” 牛大见状直接跳下院墙,到了白宋身边:“白少爷,还好吗?” 白宋艰难地起来,抖了抖衣裳:“好像……好像没什么?就感觉雷来的时候,浑身麻了一下。” “真没什么?”牛大疑惑,看着白宋的头发。 雷霆之后,天地重归黑暗,白宋看不清自己头发怎么了,但摸过感受,瞬间明白。 一头秀发成了干脆面,全特么竖了起来,不用看也能想象那种马杀鸡的造型。 “哈哈哈……”白宋笑了,不在乎这个,更不会在乎酒池里的人。 因为不需要去看, 那人必死无疑! …… “不好了!不好了!” 仓皇失措的喊声打破了郑家的沉寂。 一场暴雨冲不走郑家的焦虑。 出去一个多时辰的管家终于回来了,但人却似受了什么惊吓,跟疯了一般,一步一跌,如遇鬼魅。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殿下呢!”郑太阿从正厅中赶出,站在门口连声问道。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沉寂。 郑家各家主人不见一人入睡,全都守在主家等待结果。 今日之事需要安抚民众,到底如何操作,如何配合官府,大家需要给意见。 但在此之前,突厥王子杳无音讯,不知情况。 突厥王子的安危关系到整件事的走向,所以必须先了解情况。 大家都在等,等管家带着突厥王子回来。 现在管家回来了,却只有他一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等着管家开口。 管家惊恐万分地跌在屋檐下,哭嚎着大喊:“突厥王子他……他死了!” “死了?” 所有人为之一愣。 郑太阿更是直接呵斥:“你说什么胡话?到底怎么了?突厥王子怎么可能会死?” “老爷,是真的!千真万确!突厥王子他的死了!” 再次确认,厅中郑家各家长辈脸色都是惨白。 他们担心突厥王子是担心对方在城中狂性大发,肆意杀人,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根本压不住。 根本没有考虑过突厥王子会死,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突厥王子刀枪不入的神功。 那种怪物,就算丢在战场上,面对上万军队也不见得会死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蓟县死了? 管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还在发颤,指着那天:“老爷,我就说过的,那人会妖法!小人亲眼所见,那年轻的白家公子只喊了一声‘雷来’,天空立马一声巨响,一道雷霆就落在小人面前,小人亲眼看到那雷霆落在突厥王子身上,一瞬间人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妖法?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爷,这是小人亲眼所见,那人能召唤天雷!不单单是小人看到了,随行的下人也都看到了,他们也都被吓得丢了魂儿,现在还疯疯癫癫的。” 郑太阿眉头紧皱,刚走出两步,雨中来了一个家丁,小声在郑太阿耳边说了那些家丁的情况,眼中疑惑尽散,剩下的就只有震惊了。 不等郑太阿平复,空中忽然掉下一物,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咕噜噜滚到了郑太阿脚下。 郑太阿下意识地蹲下去看,一时间还未认出是什么,待看到那焦黑的正面时,方才认出了是一张人脸! 竟然是那被雷击后突厥王子的人头! “啊!” 郑太阿惊呼一声,吓得三魂七魄散了大半,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郑家清醒了,他们好似遇到了不该惹的人。 连突厥王子都被对方杀了,那郑家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跟对方相处。 郑家家主受了惊吓,至此卧床不起,当地多位郎中都不曾让其病情改善。 现在的郑家宛如一盘散沙,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眼看巡察御史将至,最近城中风言风语很多,也不知到底能如何处置。 摆在郑家的问题很多,智能由老太公出面主持大局。 到了现在,老太公基本已经肯定在背后针对郑家的人就是数日前与自己下棋的少年。 原因很简单,在蓟县,没人能作出如此大的动作,没有有如此大的胆魄。 老太公重新复盘跟那小子的每一盘棋,到了现在老太公才发现,那小子的棋力原本深不可测。 若是全力出手,根本不会和自己陷入胶着局面。 那小子一直在隐藏,一直在隐忍,在自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昨日给郑家留下了如此大的惊喜! 这番作为,与他棋路一般无二。 找到那小子,是老太公唯一的心愿。 老太公还想不明白,他到底所求是什么?为何如此针对郑家? 蜀中白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家人,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昨日雷雨给蓟县留下了许多传说,不仅仅是城北的怪事,还有城中一处铺子配雷给炸了。 再来那铺子,已是人去楼空。 老太公回到了和那小子初次见面的榕树下,摆上了棋盘,默默等候。 老太公相信,既然他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讲突厥王子的人头扔回来作为警告。 铺垫了这么多,他也应该出现说点什么了吧? 老太公心里有种感觉,感觉那小子今日会出现在这儿。 “老人家,今日终有时间来此下棋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老太公抬眼一看,正看见白宋慢慢悠悠地坐到了对面。 见一年轻人都如此淡然,老太公心里虽急,却也不愿率先表露,淡淡地笑了笑:“小子,你终于来了。” “晚辈也多次来此寻找老人家,却始终难得见面,少了些缘分。” 老太公先落了一子:“还是老眼昏花了,未曾看出小子你藏得如此之深,你的棋力远在老夫之上,今日再见,可不要再藏拙了。” 白宋点头:“这一次就真正地全力以赴吧。” 树下点着线香,混在雨后的清风中,味道淡雅清奇,能驱走风中的土腥味儿,又留有轻风的本味。 一支线香燃到一半,棋盘上不过寥寥几十子。 老太公便已摇着头,轻放了两字在棋盘上。 看着棋局,老太公万分感慨:“时过境迁,风月不在,这时代已不属于我这种老骨头了。” 不过七十手! 老太公的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 他想过和这小子有差距,去没想到真实的棋力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在棋上他可以输,但在家族之上,他不能输。 “老夫跟小子你也算一见如故,本意将族中最最看重的孙女许配给你。即便下嫁为妾,那也无妨。只是未曾想小子你来蓟县是为了针对郑家。老夫思量许久,始终想不出郑家在何时何地跟蜀中的白家有了瓜葛?若是在朝中有矛盾,那也不该牵连到各方世家。白小子,你何故如此?” “老人家,您不明白?” “明白?我明白什么?” “我杀的是仇人!那突厥人杀我兄弟,我自然要杀他!可惜你们郑家跟他有关联,自然要受到牵连。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问为什么?” 老太公一愣,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小子针对郑家,背后一定有什么了不得且复杂的理由。 可听白宋这么一说,老太公反而有些接受不了。 “仅仅是因为突厥人杀了你兄弟?” “仅仅?杀我兄弟还不够吗?” 都以为这小子是先针对的郑家,才会牵连到突厥人。 没想到是因为突厥人所以牵连到郑家。 “这么说来,你……你本对郑家没有恶意?” “之前没有,不过现在嘛……还得多多思量。” 正文 第131章 交易 突厥王子之死,威慑尤甚。 郑家上下,即便知晓是白宋背后搞鬼,却也失了作为世家之高傲。 对高高在上的人,想要与其平等对话,就得先把他们给打痛了,他们才会低头。 此间无人,实难想象时间能有一少年当这郑家太公的面出言挑衅。 而郑家太公即便知道对方言语之中多有不善,却害带着笑脸,不见丝毫生气。 老太公听过不白送所言,认为对方是因与突厥王子有了仇怨,又得知郑家和突厥人之间有关联,故而迁怒于郑家。 现在突厥王子已死,这小子也已出了心中怨气,想来要化解两家的怨气应该不难。 老太公不是怕一个年轻的小子,而是怕这小子身后还不知深浅的蜀中白家。 老太公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白宋这般胆大的小子,能养出这么大的胆子,想来背后的家族也相当了不得。 他已经托人去京城打探蜀中白家的消息,倒要看看这蜀中白家背后到底站着什么大人物。 只是古代消息传递缓慢,想要得到京城的回复,还得不少时间。 好在巡察御史就要抵达蓟县,或许能从巡察御史口中得到一星半点儿消息。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老太公决定是要先稳住这小子才行。 “白小子,即便不看在别人的脸上,也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是?既然突厥王子已经死了,白小子你也泄了心头怒火,我们两家就不必再争锋相对了吧?” “私怨是了了,但你们郑家在蓟县偷偷摸摸做的事情,真以为就凭这一两句话能化解的吗?” 老太公眉头一皱:“白小子,你的话既然都已经出口了,想必早已有了打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直说了便是。” “知道什么叫封口费吗?” “封口费……”老太公听了稍稍松了口气,这小子有所求还好,就怕这小子什么都不要。 老太公想一想,笑着说:“大家共为大唐,倒也不必相互为难,既然白家有所求,郑家自当尽力满足。只是这白小子你游历在外,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留在身上想必也比较麻烦。我看不如这样,郑家小女郑凉秋念过十八,本是待嫁之年。白小子一表人才,老夫早有将其许配给你心思。” 白宋听了心中一惊,皱起了眉头。 老太公笑着说:“老夫知你已有娶妻,如此倒也无妨,郑家并非不知变通的家族。能跟蜀中白家接亲,乃是对双方家族都利好的喜事,郑家的女人为妻为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两家人连成一家人,从此不分彼此,岂非美事一桩?” 白宋稍作思考,知道这老太公心中担心,怕是单纯给钱不能放心,若是两家接亲, 相互依存,才能保证白宋所知秘密永远不会泄露。 今日老太公早就有了此番打算,他不想在此节骨眼上得罪一个不知底细的大家族。 用一个女人化解家族的危机,同时又能笼络一个大家族,当做买卖来看,倒是非常划算的。 “白小子,你且放心,只要你答应了这门婚事,我郑家不要分文聘礼,倒是能给你一笔非常丰厚的嫁妆,保证让你和白家满意。” 白宋抿着唇,没有立即答应,只觉这剧情走向过于狗血,乃自己所不喜。 但白宋也有白宋的打算,他来的目的也是要稳住郑家。 杀了突厥王子势必会让整个郑家紧张起来,如果郑家处处防备,对白宋的报复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他需要让郑家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在随后来的巡察御史身上找到更好的机会。 在蓟县闹得再厉害,事情不被朝廷知道,一切都是白搭。 答应郑家的条件,是白宋必然的选择。 同时想到郑凉秋那个女人,白宋提不起丝毫好感,能借用此事好好戏弄一下这位瞧不上寒门的小姐,到底也是一件解气的事情。 白宋这人终究是小肚鸡肠了些,没有男子汉的大气,但凡有些许不悦之处,总能记载心里许久都不忘。 “听闻郑家小姐乃是蓟县一顶一的大美人儿,不知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自然不会让人失望。”老太公皱眉解释说。 白宋却不以为然:“此事还不能就此答应你,我可不会为了两家结缘而选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这样吧,找个机会安排一下,就让郑家的年轻小姐一个个让我见了,看看有没有让我喜欢的那个。” “你……”老太公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谁想能听到如此荒唐的事情? 让郑家所有适龄的小姐出来一个一个选?以为是在花楼里面选姑娘呢!这是郑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眼看着老太公变了脸色,白宋却是哈哈一下:“不用紧张,不过是开个玩笑。也不用每个小姐都来了,只让我先看看那位凉秋小姐,这要求总不至于过分吧?” 郑家从未有过嫁女还要先给男方看看的说法,别人家想都想不来的福分,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哪有多看的说法?偏偏这小子还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 只是和先前的要求比起来,这要求就合理多了。 老太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稍稍舒缓了些,点点头:“要先见一见的也是可以的。” “很好,就明日,我当亲自登门拜访。” …… 老太公返回家中,说了今日之事。 又搅得郑家不得安宁。 都说是那白家小子得寸进尺,家主千金何等尊贵,岂能如商品一般让他随便见面? 不过,大家说归说,却是无人反对。 毕竟都知道对方能把突厥王子给杀了,如果不是那小子亲手所为,身后必然还有强劲的助力。 至少事情不会如管家说的那么简单。 操控雷电,还是过于虚无缥缈了。 郑凉秋要出嫁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郑家。 郑柯在主家商议之后返回自家。 到了女儿的闺房门口,让下人开了门锁。 房中,郑琪画目光呆滞,坐在桌前,怔怔不知想着什么。 今日的女儿没有请安,郑柯倒是不太在意。 前日,郑琪画发现族中秘密,亲眼看到家主叔伯与突厥人勾结,将家中存盐交给突厥人运走。 盘在心中许久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那些账本存在的问题,白宋都能看出,郑琪画岂能不知。 郑琪画也在怀疑,不知道家族的生活为何突然变好,从去年七月开始家族之中便有了取之不竭的钱财。原来家族一直在偷偷跟突厥人交易。 这也是为何只让她看出账,不让她管进账的缘故。 和白公子相遇,处处透着蹊跷,冬香曾多次提醒。 郑琪画表面不屑不信,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猜疑。 也觉得这位白公子跟自己接触是为了调查郑家背后的事情。 郑琪画自然能猜到一切根源是那些私盐。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白公子另有目的,同时也因为心中猜疑让她对郑家的秘密起了兴趣。 靠着家族便利,提前知道了家族的行动,便一路跟踪,最后发现了一大批盐从主家那边运出。 这已经不是贩卖私盐那么简单了。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祸及满门。 好在半路被郑柯抓到,直接被带回府上,关了起来。 郑柯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即便是家族之中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 一旦此事泄露,就算是自己女儿,也要被灭口。 所以郑柯把女儿关在家中,直接将房间锁死。 “事情被压下去了吗?”郑琪画恍惚着,小声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有。” “听说御史大人即将抵达蓟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是包不住了。” “女儿,不要小看了郑家,在郑家的地界上,即便作出更为出格的事情,郑家也不会轻易倒下。” “通敌,叛国……还有比这更出格的事情吗?” “为了家族的延续,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你跟爹吃过不少苦,也当知道能有今日的生活有多么不易。爹希望你能为了家族着想。” “女儿只是好奇,好奇家族到底在做什么。现在女儿已经知道了,不会傻到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你知晓了家族最大的秘密,若事情泄露,就算是爹也救不了你。仅仅是保守秘密是不够的,你还要为家族做一些事情。” “以前不算是为家族做事?” “还不够!”郑柯沉声道,“老太爷说的,希望你能去调查一下那个白玉堂的底细。” “调查白……白公子?”郑琪画一怔,终于抬起头来。 “没错,一切都是那个白玉堂在搞鬼。家族需要知道白玉堂的底细,看看他背后到底有什么的势力在支持?看看那个蜀中白家的根基所在?他到底是受了谁的命令而来……总之……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我们都要知道。” “爹,您在说什么……” 郑柯一笑:“女儿,你真以为当爹的不知道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会真以为那个白玉堂是喜欢你才接近你的?他接近你是要了解郑家的问题,从一开始他都别有用心。” “不……不会的,白公子不会……” “你还不知道吧?老太爷已经和白玉堂达成了交易,只要将郑家小姐嫁给他为妾,郑家和白家就能结亲,化解之前的种种恩怨。那白玉堂听说此话,立即就答应了,不知道多开心。而那个郑家小姐,可不是你,而是郑凉秋。” 正文 第132章 御史入城 “怎么会……白公子怎么会……” 一念如电,郑琪画心中浮现出的是白公子喊自己阿豆时自然淡雅的笑,还有那天他仓皇离开时偷偷的一吻。 短短数日,却如深入灵魂的画面刻在了郑琪画的心里。 她心里清楚,白公子的风流多过真情。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白公子是没有结果的,因为白公子早已有了妻子。即便没有结果又如何呢?郑琪画并不在意,只要能与相爱之人管共赏风月,何必去争那些名分?正如白公子表现出的随性一样,她只争朝夕。 可是……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白公子不能另娶的基础上。 如果知道白公子可以纳妾,家族并不在乎名声,那自己不该是陪伴白公子一生的人吗?为什么会是郑凉秋?为什么白公子会选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郑琪画呆住了,闪动的泪珠挂在眼角,滴滴滑落。 “女儿,那个小子心思缜密,深不可测,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敢去招惹的?他对你只是利用,不过是知道我们掌管郑家的账目,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郑家的把柄。他想要从郑家得到好处,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郑家为了保住秘密,保住全家性命,只能与白家接亲。而且,他是个聪明人,为了稳住自己和郑家的关系,自然是会选择最被郑家看中的主家大小姐,怎么会选你这个看账的小丫头?” “不会的……不会的……白公子说不会轻视女儿……不会因女儿羞于诗文就……” “真是冥顽不灵!”郑柯有些失了耐性,低喝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郑家面临的问题?这不是儿女私情,而是关系到郑家存亡,全族数百口性命的大事。现在家族要你办事,你身为郑家的人,岂能推三阻四!” “爹……女儿……女儿能做什么?” “族中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而他三番五次接近你,你可顺势而为,有机会见他便顺他的心,一定要问出他的真正身份,背后到底有什么依仗。若他背后真有咱们招惹不得的势力,那便成了这门婚事。若他是故弄玄虚,那咱们郑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牵着鼻子走。你听到了吗?” 郑琪画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女儿如此,郑柯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开,呼听左面窗口传来一丝轻响。 “谁!” 郑柯一声低喝,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口闪过。 郑柯出了一声冷汗,立即夺门而出,再看外面窗口,却已是不见了人影。 “来人!来人!” 郑柯喊着,在这个节骨眼儿,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可惜郑柯的反应慢了半拍,叫来了下人,却依旧没找到偷听之人。 郑柯正疑惑到底是谁在偷听时,一个下人来说:“老爷,不好了,冬香那丫头溜了!” “这小狐狸!”郑柯怒骂一声。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别看是个小丫鬟,但她也是亲眼看到郑家跟突厥人勾结的见证人。 郑柯对待一个丫鬟可不会像对待女儿这般客气,将其关在家中早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只是郑柯不是从小生活在郑家,在底层社会生活过,倒是没有郑家老一辈的狠劲儿。 杀人灭口只是想想,真要叫他动手,郑柯还是有些担心。 此事他又不敢告知主家的人,怕主家的人知道之后还要牵连到女儿。 郑柯一番犹豫,倒是给了冬香可乘之机。 这丫头可不是乖巧的人物,极为机敏,被抓之后就知道自己大难将至,一直寻着溜走的时机。 在今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只是感念小姐,想回来偷偷看看,不料就听到了自家老爷和小姐的对话。 冬香溜出郑宅,已是一身汗透,知道自己若被抓到,铁定是要别灭口的。 蓟县是郑家的天下,即便逃出了宅子,想要逃出蓟县根本不可能,她要活命,得要找个靠山。 很显然,找个靠山非白公子莫属。 只是这白公子天天神出鬼没,去哪找人去? …… 翌日,难得一场晴空。 雨后暖阳由显珍贵,连日寒意终被驱散,地面积水也渐渐散了。 郑家今日盛装准备,等着那位神秘的白家公子上门。 郑家长辈如临大敌,不论这小子藏着什么心思,单是这一份胆识就叫人汗颜。 “难道那小子就不怕被杀?”人群聚集之中,有人小声问着。 周围无人敢答,只求那白家小子真如他所说,娶了郑家的小姐,早早化解了两家恩怨,不要再出乱子了。 长辈们心中不安,却也充满好奇,都想看看这搅得天翻地覆的外来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是不是有个三头六臂,是不是修了掌握雷电的仙法? 只是约定时辰已到了,郑家门口却不见来人。 但郑家内院却传来骚乱,说是大小姐郑凉秋跑了。 这事儿闹得! 郑家长辈们一个个头大如斗,心说如今的小辈怎么如此不听话?不知道关系家族兴衰吗?哪儿能在这时候使性子?要是那白家小子来了见不到人,非但不能化解恩怨,反倒把人给得罪了。这如何是好? 于是乎,郑家众人又开始派人出去到处寻找小姐,只盼着那个白公子能再晚些来。 蓟县之中,各人忙着个人事。 刺史大人一早便匆匆赶到城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御史大人。 巡察御史,官职不高,但职权很大,返京复命,一纸奏折就能断人生死。 身为地方官员,哪有不好好伺候的道理? 蓟县之内,各方官员齐聚,来得是整整齐齐,无一人敢有懈怠。 只是这些人从辰时等到了午时,按说早该等到御史抵达,怎么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御史的队伍来? 十里之外,自西南来的朝廷队伍被一帮百姓拦了去路。 一行二三十人,妇女老少皆有,见了朝廷队伍,不问缘由,直接磕头下跪,哀嚎连连。 这队伍之中便是今日将至的御史大人陆萧臣。 此人履历清白,年刚过三十,以进士之名入职翰林院,现今被突然委任为巡察御史下巡幽州,这其中透着皇权释放的讯号。 只是这时间能读出皇帝身后之意的人少之又少。 甚至于此人亦不知自己何来的天降神运。 出行幽州,随从不过十余人,两辆车,仅此而已。 这一路风平浪静,只是在中途接了两位客人,要同往幽州,有格外的重要任务。 前方便是蓟县县城,被蓟县百姓拦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莫不是蓟县真有什么大问题?逼得百姓不得已而拦路喊冤? 前方马车,陆萧臣掀开帘子,示意随从不要动粗,自己下了马车搀扶起以为老妪,和善问着:“到底因为何事?且与本官细说,如此大呼小叫地闹腾,实在于事无补。” “您可是来巡查蓟县的青天老爷?” 陆萧臣一愣,心说自己行程该当保密的才对,怎么能被一群百姓所知? 而且他的身份,到底算不算青天老爷呢? 陆萧臣稍作思量,点了点头:“算是吧,本官下巡幽州,便是要将一路所见所闻,如实回禀皇上。若各位有什么冤情,尽管与本官细细道来。” “青天老爷,蓟县得罪了老天爷,求青天老爷给咱们百姓开坛做法,求上苍怜悯。” 一句话,陆萧臣更愣住了,还以为是什么冤情大案,怎么说出这一番话来? 得罪老天爷? 开坛作法? 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了?”身后车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 陆萧臣听了赶紧一转头,到了后面马车外面,躬身低语:“小姐,是百姓拦路,说是蓟县有人触怒神灵。” “神怪之说,岂能相信?你该知我还有要事,不想在此浪费时间。” “是是是……小姐之事要紧。” 陆萧臣连连点头,看了看左右,又说。 “要不这样吧,我让两个随从送小姐先走。” “也好,到了此处我们也不同路了。车夫,转道去邙县。” 一声交代,车夫叫上两个随从,一拽缰绳,拖着马儿变了方向,朝着西面的邙县去了。 陆萧臣目送马车离开,眼中多有向往敬畏之色,直至看不到车马了方才回转身来,细问老妪事情。 百姓语无伦次,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说了一通,浪费不少时间,陆萧臣却是云里雾里。 情急之下,百姓提议请青天老爷往北门入城,到了北门,一切疑惑都将解除。 这陆萧臣初次为官,自是以百姓有求必应,此行若能有所建树,对日后从政大有裨益。 心念一转,招呼队伍转路往城北去了。 百姓人多,一路相随有些眨眼,陆萧臣就遣散了拦路百姓,只留了两位青年带路。 百姓倒也爽快,离了队伍,各自散去。 只是陆萧臣不知道,这些百姓散了又聚,在不远处找到了小公子。 小公子出手爽快,就这般拦路片刻,每人都有五十文钱。 拿了钱,百姓们千恩万谢,开心得像个孩子。 又过了好久,一匹城北的快马来报:“大人,御史大人从城北已经入城了。” 正文 第133章 幽州有神医 今日晴天,城北却现了怪事。 城北各家院中水井出产咸水,根本没法引用。 更叫人疑虑的,则是城北门口好大一片地方,地面结霜,一层白茫茫的东西,肉眼可见。 了解情况的百姓都清楚,这些白霜其实就是盐。 各家井水变咸也跟盐有关。 但是百姓们不敢声张,想要在蓟县长久地待下去,就要懂得配合官府和郑家。 从城北的事情发生, 官府和郑家已经挨家挨户地上门警告,不能有任何人去谈论。 靠着连年积累的威慑,民间的留言算是压住了。 但官府连同郑家都想错了一个问题。 一场大雨并非是掩盖住了所有的痕迹,只是暂时让痕迹消失。 雨水会蒸发,但盐不会消散。 今日太阳一出,积水少了,融入雨中的盐有一部分显露出来,有一部分则渗入了土中。 事情发生得突然,驻守北门的官差毫无意识,发现问题之后,过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地面的结晶全是盐。 尚未来得及上报,传说中的御史大人出现在北门,一众官差再次手足无措。 这满地盐晶可算奇景,御史大人又不是瞎子,见了这一幕自然停下查看,询问巡逻的官差,官差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陆萧臣心有所想,知道这其中门道,也不再多问,从城北进入,一路所见所闻尽收心中,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叫人去通传刺史大人。 这小小插曲打断官府和郑家的所有部署。 郑家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白家少爷来访的事情上,谁知道这白少爷直接放了鸽子,压根儿就没出现。 拖着郑家的一堆人在府中,没心思去搭理别的事情。 刺史更不会想到御史大人半路改道,本该从西门进,转到去了的北门。 初听消息,刺史就觉得事情蹊跷,可再听北门满地盐晶,全被御史大人看见了,而后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来不及调查事情原委,快马回城将御史大人截下来。 截住御史,之后则是走流程似的宴请。 席间,刺史自然是少不了一阵旁敲侧击,想听听这位年轻的御史大人是个什么态度,又知晓多少消息。 结果这位御史大人性子极好,对城北所见所闻只字不提。 酒桌之上谈吐得体,谦逊有礼,倒是让人愉悦。 只是这般人物只会更加麻烦,不会让刺史感觉轻松。 一顿饭后,算是官面的礼节有了。 陆萧臣也表明来意,只是来巡查北地防御,途径蓟县只是顺道。 既是顺道,先拜会了刺史以及幽州一众官员,剩下自然还得拜会一下幽州的地方望族。 听闻前日郑家家主受惊过度,卧床不起,陆萧臣则提议自己带了一位名家,可以给郑家主医治。 …… 听闻御史大人随行的大夫乃是一位军医,救治伤员不计其数。 虽不如一些名医那么大的名气,但胜在经验丰富,医术经过血的锤炼,非同一般医者可比。 郑太阿已卧床四日有余,这一场病病的不清,隐有不治之兆。 今日郑家实属内忧外患,陆萧臣一入郑宅便觉出其中一幅衰败的气象。 瞧出如此,心也好奇,听说郑家在幽州根深蒂固上百年,即便朝廷想要打压,也难以下手。 今来了蓟县,瞧这郑家气象,似也不如外界传言中的那般如日中天。 看这家族之中人人面露忧色,也不知遭遇了什么? 想着郑家家主病得突然,看来这郑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如此乃是好事,这番的景象传入朝廷,皇上听了必然是欢喜的。 皇上一高兴,自己的差事就算美满了。 陆萧臣被接入客厅等候,随行大夫送内院为郑太阿治疗。 半个时辰之后,大夫从郑家老爷房中出来。 老太公在外候着,诊断之时便听大夫在边上好言快慰,说是小病,不过一些药物调理酒便可。 老太公听了,心中担忧,前几日的大夫看了都说是束手无策,他们说得委婉,所有人都能猜到郑家老爷的病不好治。 这军医纵有千般能耐,也不至于将重病判做小病。 见军医出来,老太公就问:“大夫,那老小子情况如何?” “这病还得看一两副药下去,试试成效才能知晓。” 这话说得是云里雾里,老太公心中不安,可又不便过多追问。 大夫去开了房子,老老实实给陆萧臣复命。 陆萧臣在郑家草草一圈,知道这家家中有事,就借故离去。 刺史大人给巡察御史安排了住处,是郑家在蓟县的一处小别苑。 上了车架,陆萧臣换来了军医,小声问:“那郑家家主情况如何?到底能不能治?” 军医想着,摇摇头:“老夫难治。” 陆萧臣立即明白过来:“刘老的意思是还有被人能治?” 军医捋着长须,深以为然地点头。 “就是那位小姐口中的神医?” “没错。若幽州真有那么一位神医,老夫相信这郑家老爷的病是有救的。” “神医……天下真有神医吗?” 陆萧臣轻叹了一声,忽然马车一顿,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 “大人,有一位自称蜀中白家的白公子要见您。” “蜀中白家?白公子?” 今日不是头一次听说白家。 先前与刺史大人交流,对方就旁敲侧击在问关于蜀中白家的消息。 陆萧臣尚且疑惑,蜀中白家四个字至今未曾听说。 没想到才离开郑家片刻功夫,蜀中白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陆萧臣掀开车帘,看着拦路的少年,问:“有何事?” “想与大人换个僻静的地方聊聊。” “本官有公务在身,哪有时间与你谈?” “引大人去城北的人是我。” 陆萧臣眉头轻蹙,想到今日入城之事,回想起来却有些蹊跷。 怎料这背后是有人在搞鬼。 “你究竟想做什么?” “帮大人找郑家的罪证。” 陆萧臣左右看去,现处于县城正街之上。 此人居然如此胆大,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吗? 陆萧臣一甩车帘,冷哼了一声:“走。” 这声走是说给车夫听的。 车夫立即催马前进,不再管白宋拦路。 眼看与白宋擦身而过,车内传来陆萧臣的声音:“陆府见。” 陆府…… 蓟县不是郑家一家的蓟县。 幽州世家之中尚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陆家。 谁能想到这陆萧臣会是幽州陆家的人? 郑家一番打听,只听说这位陆萧臣两年前考中进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中待职。 既然是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世人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样的人过分世家不会有关系。 因为世家是竭力反对科举的,世家子弟无一例外都不屑于去参加科举。若有世家子弟去参加科举,势必会遭受全族人的唾弃。 所以在听说陆萧臣是进士出身之后,便将其当做寒门看待。 只是这陆萧臣乃是特例,当年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参加科举。 以至于跟家族闹出了很大的矛盾,甚至于跟家族断了关系。 所以陆家在幽州从未提过自家还有一个叫陆萧臣的人。 现在陆萧臣身为巡察御史返回蓟县,乃是衣锦还乡,可说一跃成了家族中最风光的人。 他会家族探亲,更是要一雪前耻。 白宋听闻陆府也错愕许久,即便到了陆府也没想出有什么关系。 当白宋到了陆府门前,陆萧臣似已到了府中,留下一位随从在门口等着。 见了白宋,一句话不说,领着白宋就往府中去了。 白宋被带到了一处荒废许久的小院落,还有好多下人在抓紧清扫。 御史手下将下人们打发走了,让白宋坐在院中石凳上稍后。 不一会儿,陆萧臣来了。 “蜀中白家……本官数年前离幽州,游历天下,有幸行至巴蜀地区,在巴蜀一代有过一段生活。听闻巴蜀民气,却不曾听闻蜀中有一家白姓家族。这位白公子,到底是本官孤陋寡闻还是你胆大妄为?” 一句话便是在质疑白宋身份。 毕竟是从京城来的钦差,见识气度不能同偏远地区的官员相比。 只是白宋亦非寻常人,自以蜀中白家自居以来,便未想过谎言戳穿的时候。 脸上浮出一丝淡笑,反问一句:“天下之大,御史大人可曾见过所有?天下世家之多,大人又怎敢说自己听过全部?当年玄武门事变,天下哗然。关于皇权背后的功过,各有评说。消息传入蜀中,蜀地百姓不信当今皇上,蜀地文人口诛笔伐,声讨皇帝罪状。是我白家出面,将重重负面消息拦下,是白家堵住了蜀地文人的嘴。” 白宋言之凿凿,不见丝毫犹豫,好似真有这么一回事。 听完之后,陆萧臣惊出一身冷汗。 心说这小子如此年轻,所言皆是数年前的秘闻,可不是谁都敢提的。 而且见他的模样,好似知道得很清楚,若是撒谎,也不会说得那么逼真。 陆萧臣也记得,玄武门那年,太子被害,天下震惊。 天下人皆认其为篡权夺位,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文人哗变。 为了镇压各地文人的口诛笔伐,当今皇上废了极大的功夫。 其中正有各地名望大族的功劳。 难道当年安抚蜀地民心的士族真是一个白姓家族? 正文 第134章 拉拢 陆萧臣本欲诈一诈此人,但对方言之凿凿说了一通,反倒叫自己心中有些发虚。 对方虽只是世家子弟,但其家族能为皇上安抚一方民心,必当是立了大功,家族定然深得圣宠。 京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绝非长安之内几家叫得上名字的家族而已。 一位极盛之家的士子,可不比他一个官员弱。 陆萧臣明白,自己现为御史,自当是风光无限。 但下巡任务之后呢?返回京中还得听从陛下任命,到底能不能顺利得到个安稳的一官半职,可不单单要看任务完成如何,还得自家背后的关系。 今日这白家公子主动上门,必然是有所求,用此事活络其关系,将来定然好处多多。 想到这里,陆萧臣也不管其身份真假了,笑着坐到了其跟前。 “白公子,方才本官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毕竟这天下的世家公子太多,若每一位都来要本官办事,本官也是忙不过的。” “我来可不是要让大人办事,而是给大人指一条明路。” “明路?何解?” “陛下让大人来幽州巡查,却假意巡视边防。目的无非是不想大人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不知白公子口中的蛇是何物?” “自当是盘踞幽州百年的郑家。” “咳咳……”陆萧臣干咳一声,心说果真是大户人家出生,说话毫不避讳,这里可是幽州,敢在背后这么议论郑家,可不是一般的胆大。 陆萧臣不说,白宋自顾自说道:“大人既领了皇命,想来应当知道些许关于郑家之事。今日引大人去城北看了奇景,不知大人心中作何感想?” “京城早有人议论,幽州的盐账过于规整,朝中有人提议要查一查。今日见了那奇景,虽不明所以,但想来也验证了京城传言,看着这个幽州的盐商确实是有些问题。 不过,问题归问题,这大唐各州郡,哪处没有个问题?有人吞军姿,有人吞灾粮,这郑家不过吞一点盐而已,有什么稀奇?即便本官将所见所闻如实上报,相信皇上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治罪郑家。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官还需要考虑考虑该如何打算。” “无为而治?”白宋笑笑,“只怕大人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 “白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大人知道我为何要在半路拦车?” 陆萧臣并不在意,轻声说着:“不是为了眼前的对话?” “对话乃是其一,其二则是要让郑家知道我跟大人见过面了。” 陆萧臣眉头轻皱,从此话当中,他听出了一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白宋继续说道:“御史大人第一天到来,试想一下您要是官府或者郑家的人,会不会派人来留意您的行踪?恐怕就算是大人去一趟茅厕,蓟县的各种人物都会小心注意吧?” “说得不错,此地是郑家地界,他们要了解本官的行程并不奇怪。你半路拦车,想来会是会被人回报的。但那又如何?” “郑家在查我。” “嗯?” “我知道郑家的秘密。” “关于盐的事情?” “没错,一旦郑家知道我与大人见面,郑家上下乃至整个幽州的官场都会十分紧张。” 陆萧臣捧着茶,吹着面上茶渣子:“言过其实了吧,白公子只是个外地公子,即便知道郑家的秘密,他们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大人这么说,只是不清楚郑家干了些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郑家这胆子可不只是贪一点儿盐那么简单。郑家贪的盐没有卖到大唐百姓手中,而是转手卖给了正在跟我军交战的突厥军队手上。” “噗!” 陆萧臣一口茶还没过口,听白宋所言,一口喷了出来,感觉身子被电了一下,震惊得站了起来,惊愕地瞪着白宋:“这……这这这……这开什么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明白。” “明白?本官如何明白?如此荒唐之事,说出去谁信?你不要在此危言耸听!”陆萧臣紧张地甩了甩手,重新捧起茶杯,有些慌张地一饮而尽。 白宋的话他不信,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镇定如磐石,心里就阵阵发毛。 “答案不是从我口中说的,是要大人亲自看的。相信不出两日,郑家和当地官府就会因为白某的到来而作出反应。如果他们真的无甚担心,相信也不会对大人做些什么,但若……” 白宋话音一收,忽然间起身:“既然大人不信了,我也无甚好说的。只盼大人能多家小心。” “多加小心!”这话引得陆萧臣大怒,“你说郑家敢胆大妄为到谋害巡察御史!” “希望是我多心了,毕竟关系到全族数百条人命,如果白某说的一切的都是真的,换做是大人您,您现在会怎么做呢?” 陆萧臣越想越觉心虚,背心出了一阵白毛汗。 如果一切是真的,郑家连通敌的罪状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这郑家莫不是疯了? 此事要是传回京城,不晓得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作为郑家,必然是要竭力将事情压住,杀一个巡察御史虽然冒险,但也好过事情败露。 回想一下这小子为何半路拦车。 现在即便自己不相信他说的话,郑家也会担心自己知道了秘密。 本来郑家没有杀心,现在见了这小子,那郑家必然会起了杀心。 一瞬间,陆萧臣醍醐灌顶,瞬间通透了,指着白宋:“你……你是拉本官下水?” “这是给大人指条明路,皇上命您为巡察御史,可不是叫您来无为而治的。您想想,此事虽然凶险,但也不证明了此事回报颇丰?郑家通敌乃是实情,现在只差证据罢了。只要有了铁证,郑家在幽州不管多有多么根深蒂固,皇上绝不容忍,即便皇上容忍,现在与突厥交战的李靖将军也不会容忍。 郑家必然牵连全族,到时候郑家在幽州除名。而大人是此案的大功臣,才听说大人乃是陆家后人。将来成为幽州第一族的机会,不是摆在大人面前?大人可谓是名利双收,即便不能在京城任职,回到族中,亦是风光无限。” 陆萧臣头皮阵阵发麻,以他的心性,听闻此事也觉得匪夷所思。 为何这年不过二十的少年如此镇定?镇定得不像一个少年。 “言尽于此,白某就不多打扰了,若大人不畏凶险,大可暂留两日,且看看郑家和当地官府的行动。” 说完,白宋起身,缓步离开了私密小院。 陆萧臣正在思考,刚才回过神来看,发现院中已不见了那小子。 …… 白宋需要这个巡察御史。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报私仇。 郑家通敌,乃卖主求荣之策。 因为这些盐,不知多少大唐将士枉死。 白宋不属于大唐,但骨子里还留着汉人的血。 既然上天送了一个巡察御史来,他必当顺水推舟通过巡察御史把事情捅到殿前。 白宋今日行为可当十分冒险,但白宋怕这巡察御史被郑家收买了。 所以选择冒险行事,半路拦车,给郑家一个讯号,证明他已经跟巡察御史接触过了。 因为郑家所犯之事过重,即便巡察御史上门跪着保证要站在郑家的一方。 郑家也不会轻易相信。 今日这一拦,是不费分文将巡察御史死死地绑在了自己身上。 郑家必动杀心,巡察御史为求自保,定然会竭力找寻郑家罪证。 同时,白宋也彻底断了和郑家周旋的可能。 今日本答应郑家拜访郑家小姐,结果非但放了人家鸽子,反而半路拦住了御史大人。 傻子都知道先前是白宋的缓兵之计,这白玉堂是要跟郑家不死不休的。 故此,白宋需得更加小心,他得想象怎样才能掌握郑家通敌的罪证。 …… 另一方。 陆萧臣见白宋走了,在家中坐立难安。 一刻钟之后赶紧叫上自己的随从离开。 他觉得此事有些危险,他不想牵连族人。 于是又乘车回到了刺史大人安排的郑家别苑住下。 陆萧臣一夜未眠,紧张地守在屋中,蹲着窗口,想着稍有动静就跳窗出逃,甚至连别苑的地形都看过,脑中早就构思出了逃跑的路线。 好在一夜无事,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可陆萧臣还是不敢放松,直到天明之后,当地的官员上门拜访,接连收了好多礼物。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都是官面上的排场,该吃吃,该喝喝,吃过喝过就去各方巡查,由县中各个官员领着,瞧不出任何问题。 下午去巡查一番,黄昏继续宴请接待。 这会儿没了官面上的客套,活动更随意。 一众年过半百的官员直接将场子安排在了花街的花楼里面。 陆萧臣首次为官,还是头一次感受这种万人追捧的滋味,心里有些飘飘然。 加上蓟县的花楼姑娘热情非常,三言两语就把御史大人逗得眉开眼笑。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陆萧臣就忘了心中挂念之事。 一番欢天酒地,陆萧臣被姑娘们拖着到了房中,迷迷糊糊地经历了一番莺莺燕燕的活动。 夜半三更,陆萧臣忽然一惊,睁眼瞧见黑夜中闪过一道寒光。 噗! 一把匕首在他眼前直戳进了心窝子! “救……救命!” 正文 第135章 缘尽时也坦诚 一股朦胧的窒息感环绕陆萧臣全身,忽然一睁眼,从床上坐起。 陆萧臣下意识地捂着自己心口,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 枕边依旧是花楼姑娘的温香软玉,什么都没有发生。 …… 蓟县并未因巡察御史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一切如旧,而巡察御史似乎也未遭遇任何危险。 平静的两日之后,陆萧臣终于不再做噩梦了。 心态也逐渐平稳下来,暂时将白宋的话放在了一边。 这时候,白宋也有些奇怪,不知郑家是什么打算? 但在此之前,白宋还得为找寻郑家通敌的罪证而努力。 思来想去,要说铁证,还得找到郑家的出入账目。 出账的账本白宋已经看过,但入账的账本更加关键。 如果白宋是一家之主,如此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转交他人。 此时,那账目应该在郑家主家之内。 上次把突厥王子的人头丢到了郑宅,听说把郑家老爷吓了半死。 近日来,郑家到处寻访名医,却都的没有成效,传说郑家老爷不久于人世。 这是个机会,白宋有心借问诊之名潜入郑家查看账本。 计划有些疯狂,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今蓟县看似平静,反倒让白宋越发不安。 郑家和当地官府的动作过于温和,不该是正常表现有的态度。 白宋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时间拖得越长,这位在蜜罐中醉生梦死的巡察御史会出问题。 这个巡察御史寄托白宋的希望,要让郑家付出代价,目前只有通过此人才能办到。 白宋已经提醒过一次,但这位巡察御史并不在放在心上,三番五次去提醒反倒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 白宋能做的,便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证据,巡察御史也好快些离开此地。 一日,白宋又至那郑宅外的榕树下,先见了郑柯离了府,方才上门。 饶是白宋这么厚的脸皮,今日再度上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府上家丁见了白宋,倒是不见任何异状,先回府上通报。 然后便把白宋请入府中客厅。 已被热茶尚未放凉,郑琪画便来了,见了白宋脸颊微红,先行了一礼。 白宋客气拱手以回应,方才道了声:“阿豆姑娘。” 几日不见,阿豆姑娘似是冷淡了些。 白宋却不知这几日这家中发生之事,想这阿豆姑娘的神情,回想上次分别时那偷摸的一嘴。 人家姑娘面容冷淡,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白宋没有多想,回接上次话题,讪笑着说:“阿豆姑娘,上次之事……” “上次还有何事?”郑琪画先一步打断,“我不记得跟公子还有何事……” “嗯……”白宋有些尴尬,既然姑娘不提,自己也就不提了,改口又说,“早先就答应过姑娘,要带姑娘去外面游玩的,这一拖就拖了许久。今日得空,特意来请姑娘一道出去玩玩。不如姑娘可否赏脸?” “我……我还有事要做……”郑琪画低头,眉头紧皱。 白宋以为是姑娘还在为上次之事生气,本就这般厚脸皮了,更不避讳地起身,一把抓住阿豆的小手:“忙了许久,也该放松放松,今日我租了花船,就咱们两人。” 白宋拉一把,将姑娘带出客厅,见有人看着方才松了手。 回头再一看姑娘,前边说是不去,但现在却扭扭捏捏地跟上了白宋的步子。 白宋知道有戏,有小声耳语了几句,终是劝得姑娘点头。 阿豆回房整装片刻,随后便跟白宋出了府门。 这时候,白宋方才注意到少了个人。 “冬香姑娘怎么不在?” “她呀……听说是娘家出了些事情。” “哦。” 白宋简单应了一声,心说如此更好,有那丫头在一旁当灯泡,自己还不好发挥。 白宋不是瞎说,是真租下了一整艘花船。 想着有良辰美景,红颜作伴,一路行舟,纵览古城风貌,再借由几首诗词聊表爱慕之情,孤男寡女安于船舍之中,小姑娘家哪顶得住这个? 白宋的目的很简单,想要问清楚郑家入账的账本在哪儿。 即便没有郑家入账的账本,再找机会偷出账的账本也行。 可是这一路走来,白宋渐渐发现今日的阿豆与往日多有不同。 先前认定其为小女人生气,但现在似是不那么简单。 渭河之南,渡口之处花船停摆。 阿豆终是在渡口处停下步子。 “白公子,我不去了。” “怎么?来都来了,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真不去了……” 凉风一阵,忽地垂落了几滴眼泪。 白宋稍显错愕,上前两步将欲关切。 阿豆连退,底下头来,只是眼泪更多了。 “阿豆姑娘,你怎么了?” “白公子……你还要骗阿豆到什么时候?” “……”白宋语塞,心里突的一下。 谎言终有戳破的时候,白宋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看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大家小姐在自己面前颔首垂泪,积压心底许久的负罪感涌上心来。 白宋这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此一生,最怕的是辜负他人的善意。 很显然,从故事的一开始,白宋就注定是要辜负人家姑娘的。 只是白宋没有想过这郑家旁支的小姐会如此不设防,一切感情都来得如此简单。 眼前的姑娘越简单,此刻白宋心里的罪恶感也更重。 原想着等找到了郑家的罪证就从此消失,也就不用去面对此刻的情形。 可事情总不随人愿的。 “白公子,你为何要对付郑家?郑家跟你又有什么仇怨?三番五次戏弄阿豆又是为了什么?” 一番问话,阿豆也不等白宋回答,自嘲地摇摇头,喃喃道:“算了,本不该问的。阿豆已不敢再信公子的话了。若公子执意要与郑家为敌,从此我们就是敌人,还是不要再见了。” 说着,阿豆坚定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骗了姑娘一阵,有幸得姑娘以诚相待。既是缘分尽了,那我也所幸坦诚一回!我乃白宋,邙县的白宋,郑家要置于死地的白宋!” 前方的身影一顿,猛地一回头,怔怔地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白宋! 那个打了主家少爷的白宋! 原来……原来如此…… 一时间,郑琪画不知如何形容心情,只是在看那方向,人已经走了。 白宋畅快了,至少减轻了内心的罪恶感,就当是私自的自我安慰。 也不多想了,祸福随天定。 白宋刚走没几步,前面忽然被一人挡住。 “白公子,救我!” 白宋吓了一跳,定睛看过才疑惑到:“冬香?你不是家里……” “我看到郑家和突厥人买卖私盐,郑家要杀我灭口,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知道白公子真实目的是要对付郑家,这几天一直在打探白公子的消息。冬香现在走投无路,恳求白公子收留。” 冬香说话很快,又是一脸憔悴。 看来近几日过得不怎么好。 【作者有话说】 聚会太晚,状态不好,欠一章,改日补 正文 第136章 郑家求医 冬香出现,让人意外。 白宋表情不太自然。 由此可见,阿豆在来之前说了谎。 冬香很着急,不顾白宋思量,当面就要给的白宋下跪。 白宋拦住,惊愕问道:“这是为何?” “白公子,您一定要救我。在这蓟县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只有奴婢一人,也不敢出城。恳请白公子收留。” 如此情景何其熟悉? 回想采荷的遭遇,跟冬香不是一样的吗? 都是郑家的丫鬟,采荷只是出去买了一包盐,只有那么微末的可能暴露郑家的问题。 如此就被郑家忌惮,想要斩草除根。 今日冬香,乃是亲眼见到了郑家秘密,郑家岂能容她活路? 更何况,冬香乃是人证,救下她,出于感恩又出于对自己性命安危的反击,要她作证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此,白宋有了充分的理由。 “我可以带上你,但你也要明白,跟着我一样会十分危险。” “跟着白公子总比自己一人,白公子能让郑家感觉忌惮,跟着白公子,即便是死了,冬香也没有怨言。” 白宋点点头:“你能这么想的是最好了。” 说着,白宋左右看了看,然后叫上冬香:“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白宋重新换了宅子,依旧是通过夏家的关系,留住在夏家在蓟县旧城的酒铺住下。 牛大、采荷以及其他人都住在里面,平日里没有多余的活动。 白宋也不让他们再去做什么。 有了上次的经历,白宋不想再有人以为自己的私仇而送命。 来之前,白宋也没想过能调查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样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早知如此,白宋绝不会带上这么些人。 但白宋也不想就此不管他们了,大家跟着自己,都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这些混混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沦为下层,也是被逼无奈。 想着郑家之内,蛇蝎之人冠冕堂皇,论恶,这些小混混不过九牛一毛。 白宋开始阻止这些混混翻新这宅子,准备改建成一家药铺,靠着就近采山中采药让这些小混混有个生计。 白宋每日除了去打探消息之外,剩余时间都用在了教导他们辨识药材,以及简单的医理知识。 混混们倒也用心,跟白宋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大难之后似乎都更加惜命了。每天老老实实呆着,一个个都变成了乖乖的好学生。 白宋带着冬香回来,门口两个人立即左右看着。 “放心,没人跟着。” 留下一句话,白宋将冬香请进了院中。 冬香进来,正与采荷打了个照面。 两位都属于郑家的丫鬟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虽不再一家之门,但都是各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相聚之时,丫鬟们多少也是见过的。 两位熟人坐在一起分享彼此经历,聊起来就没玩。 白宋也坐在院中,院墙停留的鸟儿发呆。 近来天气似有转暖的迹象,连鸟儿都开始出现了。 瞥一眼不远处的牛大,随口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日子了?” “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 白宋一阵恍惚,原来是要到除夕了。 内心孤独的人,对节日比较敏感,眼看这即将到除夕,自己不单是举目无亲,更是生死难料。 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跟家人……跟这一世的家人团聚。 “白少爷。” 牛大声音忽然出现耳边,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嗯?” “近日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什么计划,你好生休息就是。” 牛大皱了皱眉:“白少爷近日总一人外出,莫不是见牛大是个残废,就看不上牛大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少爷,牛大虽没什么文化,但也看得出白少爷是做大事的人。牛大混了这么久,难得下定决心干一点正事,不过是断了条手而已。白少爷何故就冷淡了?” “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你是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工具。你因我而伤,即便今后什么都不做,我也要想尽办法报答你。” “白少爷,我不要报答!” “我知道你不要报答,但我要报答!我心中有愧,若不报答你们,我心里堵得慌。你若真为我想,那便老老实实休息。你越发要为我作事,我心里就越不安,越发觉得有负罪感。这是我的要求,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了,好好把这家药铺经营起来。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负罪,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心顺了,自然还会让你做事。” 牛大声音一顿,倒是没有想到白宋会有如此说法,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白宋起身,招呼一边抹泪的冬香:“冬香,进屋来。” 白宋转身进屋,等冬香来了之后关了门。 “白公子……” “先坐。”白宋端着椅子坐下,“我这有个想法,可能有些危险,想来遵循下姑娘的意见。” “公子尽管说,能让冬香留下已是不尽的恩情。” “若要你去指认郑家勾结突厥……” 白宋话到一半,稍稍停顿,但看了冬香一眼。 冬香听此话,明显变得紧张,连声说:“白公子,可千万不要再去招惹郑家!” “嗯?” “小姐是受了老爷的命令来试探白公子的。现在郑家已经知道了白公子的真实身份,此时不设法脱离蓟县,后果不堪设想。” “你听到了我对阿豆说的?” 冬香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白公子精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 这话说得小声,但白宋还是听得清楚,笑了笑:“不要紧,阿豆不是那样的姑娘,我相信她。” 冬香目光闪烁,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这白公子哪儿来的自信? 难道他真的认为小姐不会为了整个家族而将一切说出? 冬香没有回答,白宋却也在沉思,沉默片刻后,终是认定了什么,肯定地点点头:“嗯,阿豆就是那个阿豆。” 瞬间,冬香忽然觉得这个精明的公子好傻。 事关生死,居然如此轻易相信他人? “冬香姑娘,轮到你了,好好想想,愿不愿意毛线去指证。” 冬香想了许久,默默摇头:“白公子,此事难以从命,并非冬香贪生怕死,只是小姐待我不薄,此事关系重大,若朝廷定罪郑家,必然牵连小姐。别的事情,奴婢都能答应,此事不可。” 看着冬香如此坚定,白宋反倒多了些安心。 他不希望看到一个小丫鬟也作出大义灭亲的举动。那样的女人,白宋也不敢将其留在身边。 白宋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有决定,我也不强迫。之后就暂留住在这儿吧。” “白公子,你呢?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我和郑家之间的恩怨。于公于私,一切事情都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 蓟县传来消息。 谁要能治好郑家老爷的病,赏银百两。 百两赏银,世所罕见。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消息传开,慕名来的大夫是越发多了。 郑家有郑家的规矩,要给郑家老爷看病,也是需要层层筛选。 若半途遇见个庸医,非但没把大老爷的病治好,反而让病情更严重。 此事算在谁头上? 臻选大夫,所有报名问诊的大夫被统一安排在城外郊区的田家农舍。 此处地处偏远,是郑家祖产,农舍有良田数顷,是幽州境内少有的尚在耕作的田地。 田庄农舍,少有访者。 今日倒是难得热闹,吸引了不少医者前来。 郑家管家缩在屋棚下烤火,看着门前的大夫以及大夫身侧的一位身份神秘的姑娘。 此次散播消息请名医给郑家老爷治病,并非郑家内部决定,而是这位神秘的姑娘突发奇想。 更离谱的是,自家老爷居然答应了,还说一切按照这位姑娘的吩咐来办。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用郑家的钱,来个她办事,而且家主竟没有一点儿不满。 对于这种不知身份的大小姐,管家深知少惹为妙,自是躲得远远的。 “小姐,此法当真可行?” 那位军医守在农舍门口,一边看着进出的大夫,一边对身侧同坐的娟秀小生说着。 娟秀的小声眉目如画,倒是眼中英气流转,才不叫人认作是女人。 听军医说着,小生拧眉说着:“那人是有才无德,亏了一身医术,今日有重赏,他那般贪财的人,若真藏身蓟县,必然是要出来的。” 说着,小声一顿:“只要他敢出现,哼!刘老,叫你安排的人手准备好了吗?” “小姐,你放心吧,一切都照您的安排布置好了。” 小生点点头;“只要他来了,就直接把人带走。此次来已拖了许多时日,爷爷的病怕是等不及了。” 军医看了看的眼前排着的长队,皱了皱眉:“已看过许多人了,到底有没有见到那位神医?” 小生也是皱眉,摇摇头:“这来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大夫,哪有半个年轻的?” “小姐,那位神医当真是个年轻公子?” “哎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怎能用爷爷的病去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补昨日欠更。今日的稍后 正文 第137章 谁的大难将至 郑家求医,把面试放在城外田庄。 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初听传言,白宋还道是郑家有什么轨迹。 可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大夫去城外报名,白宋也索性换上了道袍。 如上次跟薛神医多薄公堂的那般模样。 若郑家真是求医,凭借白宋的本事,要被选中并不难。 只要进了郑宅,总有机会去找那最关键的账本。 白宋早早准备妥当,一人手拿算命幡旗,不紧不慢到了城门口。 蓟县城门盘查森严,驻守官兵乃是寻常时候的数倍。 就算是挑粪水的百姓进出,官兵都要好一番询问才会放行。 白宋见此模样,突然有些心虚,不知自己这身打扮能不能混出去。 要是幽州刺史玩儿狠的,暗中下令抓姓白的小子。 白宋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 白宋在城门口犹豫不决,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等了片刻。 正当白宋下定决心过去试一试的时候,从城外进来一队人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这一队人好似行商,带的货物倒是不多。 一行七八人,无一例外都一场健壮。 之所以让白宋感觉奇怪,只因守城官兵对这一批人的搜查和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的人,无论是谁,都要被仔细盘查。 而这一队人,官兵只是在门口象征性的看了看,然后就默默放行了。 眼看着一队人朝着白宋这边过来,白宋赶紧低头,装作毫不在意。 这一行人穿着汉人的服饰,从白宋身边过时,一个男人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白宋一惊,他没听清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说的不是汉语。 一连串的疑惑出现,再看这些人的面貌,白宋就觉得他们和那个突厥王子有些相似。 是突厥人! 白宋心中有了断定。 突厥人被如此轻易地放入城中,必然是跟官府串通好的。 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郑家和官府不敢动巡察御史,但突厥人就不例外了。 而且,陆萧臣也说过,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巡查边防。 就算是一个借口,来了蓟县也要做做样子,不可能整天留在城中花天酒地。 总会选一天时间出城,去边疆驻地看看。 突厥人现在入城,恐怕是要先暗中盯住巡察御史,等他出城巡查的时候,半路截杀。 巡查御史死在出城巡查的路上,又是死在突厥人手中。 无论朝廷怎么震怒,事情也不会算在郑家和当地官府头上。 想明白这一点,白宋暗叫这些老狐狸好算计。 难怪这几日两方人都十分温和,一点动静都没有。 感情是在等外援的,施展的是缓兵之计。 白宋不能让巡察御史死了,他也不能断定这些突厥人会不会选择在城中动手。 于是立即改变主意,转身去巡察御史暂居的别苑。 白宋熟悉路程,能抢在几个突厥人赶到之前抵达别院。 御史别院,每日门庭若市,当地官每日每夜相邀宴饮。 陆大人素了半生,未有今日风光,来时诸多幻想,要如何如何为官,如何如何造福民生。 来了几日,便在这一连翻的糖衣炮弹下变得醉生梦死。 陆萧臣打着酒嗝,送走了一位访客,迷醉门前,扶着门板,还在思量刚刚送走的客人究竟是谁,是什么官员?在哪里任职?在看看手里的金镶玉的金碗,笑着摇了摇头。 “陆大人,好雅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萧臣有些无奈,半眯着眼睛接连摆手。 “诸位大人,今日陆某实在喝不下了,到明日……明日……不,明日已有约了,顺到后日吧……” “谁说是来请大人喝酒的?” “不是……不是喝酒……是来作甚的?” 迷糊间,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来取大人性命!” 瞬间,陆萧臣如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浑身激灵,刚喝下的酒水似是化作冷汗湿了一身,最后裤裆一热,留了一地黄汤。 但耳边的话像是唤醒了陆萧臣心底梦魇,想到了前几日的噩梦,下意识地跌坐地上,连叫来人。 几个随从冲来,戒备地看着白宋,又错愕地看着大人留下的黄汤。 “大人……大人……怎么了?” “他……他……他是谁!” “大人,这不过是一个道士。” “道……道士……”陆萧臣揉揉眼睛,刚才一惊,酒精去了大半,似是看清了面前来人。 稍待片刻,陆萧臣给自己解释:“我……我……我幻听了……” 然后挥手驱赶面前的道士。 谁知这道士不走,反倒冷笑一声:“物极必反,醉生之后,便是梦死了!死也死罢,死在梦里就不好了。” 下手听了怒极:“臭道士,妖言惑众!再不走打死你!” “等等!”陆萧臣出言打断,他起身抖了抖衣裳,眉头紧皱,对几个手下说,“你们都散了,这位道长里面请。” 随从多有不解,但大人都已开口,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离开。 陆萧臣听出白宋声音:“是白公子?” 白宋只是一笑,算是默认了。 “白公子稍后,带本官换一身。” “大人,您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去换衣裳?” 陆萧臣一愣,怔怔看着白宋。 “大人大祸将至,还不自知?” 陆萧臣被这人搞得如此狼狈心里不悦,反笑一句:“大祸将至的怕不是本官,而是白公子你吧!” 白宋眉头一皱,反被将了一军。 “白公子?蜀地白家?哈哈哈……白公子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地大啊,敢戏弄本官,戏弄郑家,戏弄天下!邙县白宋,林家赘婿,殴打郑家少爷,此重重混事,还真当人查不出来?” 白宋心头咯噔一下,想不出自己的身份怎么暴露了? 难道是阿豆? 不可能! 白宋相信自己的直觉,阿豆不该…… “大人消息当真灵通,就是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消息。” “现在想要知道了?”陆萧臣淡笑一声,“郑家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专程派人来告知本官,说你这人奸滑卑鄙,满口谎言。” “郑家知道了……”白宋抽了一口凉气,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不论郑家从哪儿来的消息,白宋要想的是此消息对现在有什么影响。 “怎么?白公子也会没话说了?” “身份是假的,但郑家的罪证是真的,大人大难临头更是真的!” 白宋表情严肃,左右一看,看见别苑内有座双层赏园阁楼。 白宋抬手一指:“大人若是不信,尽可随我上楼一观。” 陆萧臣看着白宋,身上又湿又臭,还是想去换一身,却被白宋直接拉住,硬生生拖着到了后院的阁楼上。 白宋着急地站在二楼景台,扶着围栏,环顾四周。 此处视野极佳,别苑四面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陆萧臣也有些紧张,被白宋的情绪感染,还真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白宋看着,也说着:“我在城门口瞧见一批怪人,好似是突厥人。” “突厥人?” “没错,突厥人已经入城。郑家和当地官府不敢对大人动手,现在是要借突厥人的刀。我也说不准那些突厥人会不会在城里动手。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很快就要将别苑包围,至少先把大人监视起来。” 陆萧臣越发紧张了,站在白宋身后,惊醒道:“可不要认为本官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若被本官知道你又说谎,可别怪本官直接将你交给郑家处置。” “此事千真万确。” 陆萧臣不再问,跟白宋一起看着别苑四周动静。 两人各守一方看了一刻钟。 别苑四周并未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你说的突厥人呢?都已等了这么些时候,为何任不见人?你且在这里看着,本官可要去换一身……” “等等!”白宋似是看到了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就在两人说话间,别苑四面街道的入口来了二三十人,全都穿着郑家下人服饰,步调一致朝着别苑靠拢。 “这是什么情况?”白宋忽然有些不理解了! 见此,陆萧臣反而一笑:“哼!本官说了,大祸临头的人是你。居然敢来此间别苑找本官,你不知道这别苑日夜都在监视之中?你身份已经暴露,郑家岂会对你客气?看来这些人是要将你碎尸万段了。” 白宋傻了,好像事情真如陆萧臣说的一样,这回是真把自己困死在了别远里面。 主要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郑家根本不用再忌讳什么。 “白公子,你就在这想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本官就不陪你玩了,哎,这一身骚!” 陆萧臣话音中带有几分得意。 白宋还愣在景台不知如何是好。 可白宋愣了一会儿,却发现说要换衣裳的陆大人还留在原地,呆愣愣的,不知看到了什么。 “怎么?”白宋随口一问。 陆萧臣没有回答,眼中没了得意,只有深深的不安。 白宋顺着陆萧臣目光去看,原来陆萧臣看的是对街一家三层酒楼。 酒楼三层,正面窗户大开,几双如荒原饿狼的目光正与陆萧臣相对,此间别苑动静尽在对方眼底! 正文 第138章 找证据的新思路 那是一群狼的目光。 即便相隔十数米,即便陆萧臣从未见过突厥人,但那种冷冽如野兽一样的眼神,肯定不会出现在汉人的脸上。 看到那些眼神,陆萧臣心中所有的疑虑都散了。 他不在怀疑白宋,不再去试探白宋的真实用心,下意识地蹲下身来,手脚都有些发凉。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突厥人的眼神,一定是突厥人!我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血的味道。” “出城!城里已经不安全了。” “出城?绝对不可!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的安危!你担心郑家的人杀你,所以你要出城。但那些突厥人的目标是本官!本官在城中他们尚且不敢如何,倘若出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我!” “躲在城里能安全一时,大人能保证可以安稳一世吗?躲在城中,多久是一个头?难道一辈子就在蓟县,永远不回去复命?” 陆萧臣嘴皮都在发颤:“都是你!都是你这狂徒拉本官下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突厥人不过刚刚入城,乘着他们立足未稳,在这时候逃出城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等他们熟悉了地形, 在想要逃,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走!走!现在就走!”陆萧臣很快作出了决定,拉着白宋就要下楼。 白宋也有些紧张,想让自己稍稍放松些,随口说了一句:“大人,还是去换一身衣裳吧,多不自在。” 听这话,陆萧臣气得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回瞪白宋一眼:“都这时候了,还废话干什么?” 白宋放松了些,跟着陆萧臣下楼。 陆萧臣在楼上已经开始嚷嚷着随从准备马车。 白宋乘机问了一句:“大人,您此行带了几个随从?” 陆萧臣指了指面前零星的几人:“就这么些。” “有没有比较厉害的?选两个厉害的跟着一起就行了。不能表露出要出城的模样。” 陆萧臣点头,随手指了两人,让一人控制马车,一人随行护卫。 几人还没准备好,别苑外就有人在敲门。 “陆大人,陆大人……” 听声音,这是郑家的管家。 他们不是来找陆萧臣,他们是要来找白宋。 陆萧臣对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出去,机灵点,不要让人进来了。” 然后对白宋道:“你先躲在马车上面,待会儿随我一同出府,本官还不信他们胆敢搜查本官的车。” 外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什么事?陆大人现在正忙,没时间接待你们。” “听说这府上来了贼人,老爷让老奴过来瞧一瞧。” “贼人?光天化日的,哪儿来的贼人?即便真有贼人,我们身为护卫的,难道不知道保护大人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到底什么意思?” “这位官爷,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无论如何都要见过陆大人了,才好回去复命。还请官爷通融通融,让老奴进去瞧瞧,瞧瞧就走。” “那你在此稍后,我回禀的请示大人之后再说。” 眼看着前面的人脱不了太久,陆萧臣也乘机上了车,叫人从后门出去。 临出门,陆萧臣不忘抬头看了一眼三楼客栈,却是不见了先前几人,只让人心中更加不安。 一出后门,立即有人拦路,前后巷子足有二十几号人。 巷子本就不宽,仅够一辆马车行驶,这些人不让,马车根本动不起来。 正门的郑家大管家还算半个人物,但围堵后面的家丁算个什么东西? 陆萧臣勃然大怒,自己好歹是巡察御史,居然有家丁来拦自己的车! “滚开!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拦本官!” 带头的家丁面前谦逊,连连告罪,却是不肯后退,只说:“大人息怒,小人也是听说此间进了贼人。这里毕竟是郑家的宅院,又关系到大人的安危。主家老爷说了,一定要查看一番才行,还请大人见谅。大人若不让小人查,小人回去也没法交差。” “听你这口气,好似是怀疑本官是你们口中的贼人一样。你到底让不让!” “大人见谅,让小人看一眼车内,立即让大人离开。” “好!好得很!不愧是幽州第一大家族,在蓟县可是威风得很呐!” 那家丁也是个老练的人物,知道拦住巡察御史不妥,也不想跟对方废话。 竟然乘着陆萧臣不防,上前一步,直接掀开了车帘! “没人?” 家丁愣住了,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现在这位家丁大人,您看够了吗?” 家丁赶紧收手,退开来,跪在地上:“大人赎罪!” “赎罪!” 陆萧臣怒吼一声,抢手拔出身侧护卫的佩剑,猛地一剑刺入,直接戳穿了那家丁的肩头。 家丁闷哼一声,咬牙挺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的,脸色顺时变得惨白。 周围的家丁见状一惊,下意识地都上前一步。 那被一剑刺入身体的家丁一抬手,示意手下人都不要乱来。 陆萧臣喝问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难不成敢在大唐境内刺杀巡察御史?” “大人息怒,小人没有那么意思,只是担心大人安危,故而行动冒犯。大人这一剑,小人领得心甘情愿。” “那你们还不让本官离开!耽误了本官的要事,可唯你们试问!” 说着,陆萧臣猛地一收剑,家丁痛得跪倒在地。 车底,白宋暗骂这陆萧臣废话多,赶紧走了才是。 就知道郑家的人胆大包天,就算是巡察御史的车也敢查。 要听他的话躲在车厢里面,此时已被郑家的人抓了。 好在从电视剧里学了一招躲车底。 没想到车底下还真能藏一个人! 只是像个螃蟹似的撑在车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才几分钟,白宋就已觉得四肢发软,在拖个一两分钟,这会儿就要撑不出了。 “都闪开,被挡了大人的道。” 家丁终于下令,马车方才缓缓前进。 马车出了巷子,白宋方才从车底下来,翻身上车,连连催促护卫快点。 现在就是抢时间,要抢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城,否则就真的要被困在蓟县了。 车内,陆萧臣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直跳,似乎还未走出先前的气愤。 “胆大妄为!简直无法无天,小小家丁居然敢拦御史大臣的路。这郑家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哼……”白宋哼一声,“连勾结敌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作不出?别忘了,要是这件事被捅出去,郑家没一个人能能的活下来!为了全族,一个巡察御史的命算什么?大人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现在还觉得我是危言耸听?” 陆萧臣掀开车帘,问一声:“离出城还有多久?” “距离最近的东门还有一炷香。” 陆萧臣放下车帘,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恢复一个官爷的气度。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来调查郑家?” “说是报国为民可以吗?” “呼……”陆萧臣再吐一口浊气,换了一个问题,“这样离开蓟县,也不算找到了郑家通敌的罪证。” “我知道,此事还得徐徐慢图。但在这之前,我总不能让大人遇到危险。” “他们都说你满口胡言,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现在看来,郑家的人说得也不算全错。” 白宋也不解释,坐在车上甩着发软的手。 陆萧臣看着这个逼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少年,忽然有些疑惑:“你真为了救本官?” “大人是我扳倒郑家的唯一希望,郑家勾结外敌,若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这天理都说不通。” “你就这么肯定本官会帮你?你就不怕救了本官之后,本官立刻折返回京,不再过问此事?” “大人真要抽身事外也好,那我就另想办法。毕竟这件事上的确是我坑了大人,不然大人应该会被郑家和当地官府收买吧?估计也只会知道郑家贩卖私盐的事情。对大人来说,如此局面倒是最好的。” “你当本官是那种……” 陆萧臣本意说明自己励志要当一名好官。 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几日在蓟县内醉生梦死,那间别苑里还存着不少当地官员送的好东西。 当个好官? 就那模样配吗? 陆萧臣沉默了,想着面前的寒门小子虽是为了私怨跟郑家结仇,但至少人家不畏强权,不随流。 调查郑家惹得一身麻烦,那也是大义之事。 自己离京之事信誓旦旦要为国家出力,为皇上分忧,没想到忘记得这么快。 “本官知道如何去找郑家的罪证了。” 白宋一惊,回头:“怎么弄?” “如果从郑家手中得不到的证据,那不如从味突厥人手里找。” “从突厥手里找?” “本官随行的人当中有军方的人,现在正与突厥军队交战。交战双方都有不少俘虏,只要去前线调查,肯定能找到知道郑家罪证的人。” 白宋听了眼前一亮。 对啊! 谁说只能找郑家的证据? 郑家的人各个狡猾,不便得手。 那些突厥人大多头脑简单,更不会在意和郑家勾结的罪证,从突厥手里寻找证据远比耗在蓟县简单。 “今日出城,本官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可随他去往北地战线,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正文 第139章 该打就打 “停下!” 行至城门,守城官兵当道拦住。 “车上乃是巡察御史,赶紧放行!” 车夫在外喝道。 “巡察御史?”守城官兵狐疑念着。 车帘打开,陆萧臣打了个照面:“本官奉皇命巡查边防,一路官员尽皆听从调遣!赶紧闪开,不可耽误公事。” 这官兵倒没有先前家丁那般蛮横,见过陆萧臣之后,笑着问好,然后回头打了个招呼,让马车的出城。 平静地除了城。 一行四人算是松了口气。 正当陆萧臣准备借着先前的话说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大人,后面有人追来!” 陆萧臣神色立刻变得紧张,大喊:“快走!别停!” “这……这可如何的是好?” 白宋撩开车帘,回头去看,只见后方正是一队守城的官兵骑马来追。 四人共乘一辆马车,后方每人一匹快马,哪里逃得走? “不用跑了。”白宋冷静一说。 “跑!怎么不用跑!跑到什么地方就算什么地方!” “大人,不必这么紧张。他们只是蓟县的官兵,可不敢对大人做什么。若他们敢强留大人,岂不是给了大人状告他们的证据?” 陆萧臣抹了一把脸,冷静了几分:“说的也是,他们真敢对本官动手,也不会勾结了突厥人。停车!” 马车刚刚停下,后方追来的一队人瞬间就将一行人给团团围住。 白宋这才看到,除了先的几个官兵之外,跟来的还有三个骑着快马的郑家下人。 那郑大管家正在其中,似乎不善骑马,靠着另外两人搀扶着才勉强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何阻拦本官?” 官兵没说话,郑管家气喘吁吁地上来,指着白宋:“来人……将这贼人给绑了!” “谁敢?!”白宋大喝一声。 “臭小子,还敢在这儿装呢!”郑管家恶狠狠地盯着白宋,“老早就感觉你这小子不对劲,原来是那个没用的废物赘婿,居然敢在蓟县装什么世家公子!搞得蓟县,搞得郑家乌烟瘴气,今日不给你好好算一笔账,你是真当郑家好惹!被跟他废话,绑了!” 郑家上下都对这白宋恨之入骨,今日是得到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这小子给抓回去,好好地折磨死他。 两个郑家家丁仗着有官兵在此,直接就要对白宋动手。 白宋怎会束手就擒,顺手就把护卫的佩剑拔了出来,如先前陆萧臣一般模样,朝着前方家丁就是猛地一刺! 噗! 一家丁毫无防备,被一剑刺入,顿时蹲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你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郑管家对着一群官兵嚷嚷。 七八个官兵忍不住了,就要拔刀。 白宋身边的护卫一把抢过白宋手里的剑,反身一划,剑尖瞬间就到了的官兵小头目的喉咙处。 这护卫乃是京城选拔出来保护御史大人的,岂是一般官兵能比? “停!停下!”小头目吓得够呛,连连叫着。 手下人自然跟着停手,表情紧张。 “郑家在幽州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敢当着本官的面的抓人,还要在本官面前拔刀。你们真当本官这个巡察御史是摆设?!” “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幽州臭名昭著的骗子,在幽州之内的已是通缉要犯,我们也是担心大人被骗了。” “此乃本官故友,何来的骗子!” “故友?大人您说笑了,此人乃幽州邙县人士,大人则是头一次来幽州吧?他怎么会是您的故友?” “此人乃蜀中白氏白玉堂!本官早年游历蜀地,早于这位公子结实!你这么说,是说本官期满与你?” “大人,他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他是寒门!之前……” “本官说了,他就是白玉堂!蜀中白家!祖上为当今圣上平定蜀地文士叛乱,于国有功,深受皇宠!你们敢抓白家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管家一愣,差点儿信了。 后才明白,这位御史大人是要在此指鹿为马呢!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何必为了一个寒门贱民而跟郑家过不去,这样对您以后的仕途没有好处。” 听此话,陆萧臣肺都炸了,区区管家,居然敢来威胁皇上钦定的巡察御史! 虽说得罪了郑家的确对仕途有很大的影响。 但当官当到如此份儿上,心里这口气堵得慌! 陆萧臣头顶冒烟,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突然听到旁边白宋一声怒斥:“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御史大人如此不敬?” 说话间,白宋上前一步,钻过人缝,一把薅住了管家的头发。 白宋打架的功夫不行,但胜在胆子大,谁都摸不透他的路数。 谁能想到他刺伤了人不说,还敢在这么多人之间直接对管家动手? 白宋铆足了劲儿,薅着头发猛地往下一拉,膝盖往上猛地一顶,就听一声闷响。 管家往后一扬,带着满脸血跟个醉汉似的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倒,又被白宋揪着头发,提着一颗干瘪的老头,连抽巴掌。 啪! “寒门贱民?” 啪! “骗子?” 啪! “对大人不敬?” 周围的人都傻眼了。 在蓟县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大管家可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郑家的大小事务全都都要经他之手。 各地官员对其都是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若说郑家家主是幽州的土皇帝,那这位管家怎么也算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 “停手!快停手!”官兵首领喊着。 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却没有任何偏移。 陆萧臣也冷笑着说了一声:“怎么?一个狗奴才敢对本官不敬,本官还打不得?” “快,快把人拦下!” 见管家被打,这头领担心胜过自身安危。 其他官兵显然也认定这位管家更为重要,几乎就要一拥而上。 陆萧臣身后的另一护卫也是拔剑,跟后面几人对峙,眼看就要打起来。 这时候,陆萧臣忙着解开自己的腰带,高高举起:“谁敢乱动,此乃皇上钦此玉带,见此玉带如见皇上!” 这年头,但凡跟皇上沾边的东西都极具震慑力。 几个官兵哪有心思去救人,立刻跪在了地上。 官兵头子也跪在了地上,两个护卫愣一了下也跪了。 唯一没跪的就那个打人的横货。 不对,还有一个老东西没跪,他想跪跪不下,被人揪着头发一顿乱扇,一张老脸见了彩虹,也变得圆润了许多。 场面有些诡异,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仰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从那钦赐玉带上面传来的。 白宋打得手都麻了,回头一看:“是不是要下跪?” “你不用跪,你继续打!” 陆萧臣一手举着玉带,一手提着裤子,有些尴尬。 白宋应了一声,也不手软,啪啪啪连抽代打,毫无顾忌。 陆萧臣看着白宋,心中多有感慨。 今日一路遭遇也算是将心头邪火引燃,他一个巡察御史在幽州遭受如此待遇,早就想要打人了。 但他终只是在心头愤怒。 这小子则不同,他现在是将陆萧臣心中所想做了出来。 看着白宋如此打人,心中无限畅快,也不知是这小子年轻则无畏,还是本就与世人有所不同。 见了白宋的狠绝。 陆萧臣也有了几分戾气,盯着跪下的官兵首领:“本官想问你一句,你们幽州的兵,吃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郑家的俸禄?” 头领不敢回话,跪在地上惊若寒蝉。 “今日本官就把话撂下,本官就是要将此人带走!你们若是不服,就在此处将本官杀了!若是没那个胆子,实相的就赶紧滚开!” “大人息怒,我们……我们这就走!” “还有那个什么郑家的!”陆萧臣指着的管家,“本官要打你,你服不服?” “服……服了……”管家吊着一口气,吐着血,含糊不清地应着。 白宋看了眼陆萧臣,跟他叫唤一下眼神,然后点点头,丢下管家,转身重新上车,最后扬长而去。 …… 车上,白宋吹着自己的手,打那老东西把自己的手都打肿了。 陆萧臣则很认真地看着白宋:“你真的出身寒门?” “大人不信?” “还未见过如此大胆妄为的寒门。” “怎么?大人也瞧不上寒门?” 陆萧臣摇摇头:“本官心中可从不分寒门和士族,天下之忧真才和庸才,出生根本不重要。” 白宋停下手,也有几分诧异:“大人真这么认为的?” “若非如此,本官也不会去参加科举。” “大人倒也是少见的人一类人。” 白宋说得简单,但心里却对这位不算太年轻的大人看重了些。 毕竟,这是白宋遇到的第一个出生士族却不轻视寒门的人。 “现在,我们去……” 陆萧臣正要提议,远方忽然出来一声诡异的狼嚎。 “嗷呜……” 幽闭的声音传得很远,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再看外面的天色,尚且天明,本不该出现狼嚎声。 而且蓟县一带似乎没有关于的狼的传闻。 正在白宋疑惑之际,又一声狼嚎传出,此刻变得更近了。 “大人,那边的山头上有人……这声音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外面的护卫声音刚落,远方山林深处,一声又一声的狼嚎似是作出了回应。 无数幽远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组成了一组夜影般的旋律。 正文 第140章 又见喵小姐 官道扬尘,一辆马车于官道疾驰。 眼见黄昏将至,天色逐渐暗淡。 官道北面的荒野土丘之上,一人一马在最后一缕阳光的映照下留着剪影拉得很长。 人在车中,那远处的人影就如鬼魅一般怎么也甩不掉,总觉在那昏沉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辆车。 虽只有一人,却让人不会去怀疑,在山丘的背面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跟着。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则是那时不时出现的狼嚎声。 看着那人影如狼头仰月,不时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啸,便会在更远的山林里传出一阵阵狼嚎的回应。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狼嚎的回应仿佛越来越近,像是有狼群受到了感召正在聚拢。 “是突厥人!一定是城里的突厥人!” 陆萧臣在车内浑身直哆嗦,想自己这一匹老马拖车,带着四个人,如何能跑得过从小骑射的突厥匪徒?一念有此,心中更是焦虑,也忘了先前要让白宋去哪儿,只说是信了白宋的鬼话,这时候怎么能出城? 出城越早,死得越早! 白宋也有几分紧张,是不是掀开帘子看看山影下的人影,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心底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突厥人这能操控狼群?” “听说突厥人自称天狼人,许多部族都以狼作图腾。这些突厥人必然跟狼有着紧密的联系,能操控狼群并不稀奇。”外面的护卫沉声道。 “他们已跟了一路,只是远远地跟着,估计是要在太阳落山之后才下手。这里不是边境吗?应该会有驻军的地方吧?此地距离驻军的哨点还有多远?” “不用想了,那些突厥人狡猾得很!他们守着的路线就是我们通往哨点的路线。想要依靠哨点的边防守军,只有冒险强突,只是这马车……” “别了。”白宋直接打断,看了车厢外的护卫还不是特别紧张,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张书远。” “这时候你都不紧张?觉得自己能杀了突厥人?” “不知道,但若真遇到突厥人行刺,自当是拼死一搏。杀一个不亏,杀一双血赚。” “血赚?”白宋笑了,不想在这年头还能听到如此时髦的词儿。 “哎呀,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办法,这么在官道上被人一路盯着,迟早是要被杀死的。”陆萧臣在一边打断。 张书远说道:“大人,属下有一计。” “有办法还不赶紧说?” “那些突厥人不过七八人,属下有自信能对付一两个。如果身边再有几位强援,即便突厥人杀来了,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你说得简单,现在这时候哪儿去找强援?” “大人,不是还有那位小姐吗?那小姐身边两位护卫可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况且那位小姐本身也是一位高手,加上那位小姐正在城外,我们此刻与那小姐汇合……” 张书远话音未落,陆萧臣立马呵斥打断:“不行!” 张书远住嘴了。 白宋在一边听着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话到一半就不行了?事关生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位小姐身份尊贵,我们身处险境去与那位小姐汇合,岂不是将危险带给那位小姐。万一那位小姐出了事……”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作甚?!”白宋怒道,掀开车帘对骑马的护卫喊了一声,“老哥,你们说的那位小姐在哪儿?现在马上去跟她汇合,再犹豫是真没机会了。” “大人……”对方有些犹豫,回头来探。 “还大人个屁,这时候除了保命,还能想什么?这事儿听我的,赶紧变道。” 白宋斩钉截铁,里面的陆萧臣却哑巴了。 护卫见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牵动缰绳,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 同一时间,城外田庄门口,一老一少都在打哈欠。 远处夕阳挂在山腰摇摇欲坠,昏黄的阳光洒在脸上,叫人更加好入睡。 小生垂头,迷迷糊糊一磕,撞在了面前的桌上,嘭的一声后,赶紧挺直,抹了一把口水。 “啊……什么时候了?” “小姐,快入夜了,还是算了吧。” “郑家……郑家的人呢?”小生迷迷糊糊扫了眼四周。 “郑家的人老早就走了,小姐都一直不觉?” 小声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今日看了多少大夫?” “怕是不下百人吧,其中不足一成的人有些能耐,多是滥竽充数,浑水摸鱼之辈。即便那些极少数有些本事的人,也与神医不沾边。小姐这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哎!那人也不知死哪儿去了?一百两银子都瞧不上?想当初可是为了赚点儿银两费尽了心思。算了算了,咱们明日起就去城里挨家挨户地找,不信那人会化成灰!” “小姐,那人当真在蓟县?” “当然,是他妹妹亲口说的,那人虽然别的不好,但终归对妹妹上心,不至于会骗妹妹。” 正说着,身后一人忽然上前两步,低喝一声:“小姐小心!” 小生精神一震,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抬头再一看,正见了一辆马车撵过田地,朝着庄子门口飞驰而来。 几人刚作戒备,前方一人有突然收起了架势,对小生说:“是御史大人的护卫。” “怎来得这么急?”小生轻皱绣眉。 疑惑时,马车已经行至门口,护卫一拽缰绳,大喊一声:“吁……” 马儿一扬蹄,嘶鸣一声急停下。 两个护卫急忙下车,一人给小生请安,一人掀开车帘。 陆萧臣慌不择路地出来,见面就下跪,喊着:“小姐赎罪……小姐赎罪……” “赎罪,何罪之有?” “下官……” 陆萧臣正待开口,白宋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人还没站稳,就听面前一人嘶喊一句:“是他!” “啥?怎么了?”白宋有些懵。 “把人给我抓了!” 主子一声令,身后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瞬间一闪,到了白宋面前,左擒拿,右擒拿,一下就把白宋给提了在半空中,除了蹬腿啥也干不了。 “干嘛?你们要干嘛啊?” 白宋莫名其妙,就看见一个长得跟花儿一样的小生兴奋得挥手,口中还念念有词。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英雄小哪咤?”白宋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句,赶紧甩掉,大喊,“干什么?我们都不认识!” 那兴奋的小生却根本不搭理,对身边一位老者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老,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小姐,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神医?” “小姐?”白宋听了一皱眉,“你是……你是……” 白宋盯着那小生一阵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你是李……李……喵!喵小姐!” “李舒望!”小生一把扯掉自己的发带,甩出一头如水般丝滑的长发,轻轻将的发丝一卷,露出半个马尾的模样,那份独有的英气立刻写在了脸上。 “原来他们说的身份尊贵的小姐是你!” 陆萧臣也顾不上请罪了,错愕地看着:“小姐,你们……你们认识?” “我……”李舒望兴奋异常,一肚子话想要给众人解释。 忽然,远方再次传来那鬼魅一样的声音。 “狼叫!” 李舒望忽然惊醒,眉头皱到了一起。 “此地怎会有狼?”一护卫疑惑。 “不仅是狼!还有突厥人!”白宋低声说,“赶紧把我给放下来!” 李舒望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这才松手,然后盯着白宋:“这到底怎么回事?如何会有突厥人?” “郑家勾结突厥人,控制幽州盐商,将盐高价卖给突厥军队。” “什么?!”李舒望和两个护卫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白宋沉声道:“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现在要杀人灭口。现在御史大人也知道了,郑家不敢对御史大人动手,所以想借突厥人的刀,这样朝廷就怪不到他们头上。” “这怎么可能?”李舒望瞪着亮汪汪的眸子,转头看着陆萧臣。 陆萧臣连说:“本来下官也不相信的,一路过来经历重重险阻,也轮不到下官不信了。小姐,幽州乃是凶险之地,郑家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家下人都不把本官放在眼中,此事一定要奏明皇上。” 现在连巡察御史都亲口承认了,李舒望终于试着去相信。 这可不是一位标准的大家小姐,由内自外都在发着男子的的英气,出身将门,更少不了忠君爱国之心,听了这番话,气得压根痒痒。 白宋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小姐,现在可不是你胡来的时候,现在我们被一队突厥人盯上了,咱们也是自保无力,才来找到你们,咱们现在要聚在一起保命才行。” 李舒望缓缓松开剑柄,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地里:“我来此正是为了找你,爷爷身重剧毒,日渐衰弱,是我举荐的你去给爷爷治病。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耽误,那边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千里良驹,正好用在此时,你随我快马赶往前线,只要治好了爷爷,找突厥人算账不是难事。” 正文 第141章 夜杀荒道 李舒望要白宋给前线的爷爷治病。 白宋正需要去前线找寻郑家勾结突厥人的证据。 如此一来,正对了各方所求。 白宋自当没有意见。 只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如何能从突厥人的为追下逃脱。 好在李舒望自军队带了一些少有的千里马,本意用在找到白宋之后能快速返回。 现在正好是有了用武之地。 无奈白宋不善骑马,要在马车上简单驱使还可以,要他一人骑马,策马扬鞭,显然不太现实。 看着众人都翻身上马准备离开,白宋终才说了一声:“谁能带我一把?我不太会……” 李舒望眉头一皱,有些诧异。 先前的护卫张书远上前伸手:“白公子,我搭你。” “谢了。” 白宋应了一声,被张书远拉上马,然后一甩鞭子:“抓稳了,驾!” 一支马队忽在夕阳下飞尘而去,千里良驹在结成一簇,速度陡增。 随着队伍加快,远处的人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变化。挥动马鞭弓着身形,开始朝着白宋一行人接近。 不多时,余光映照出两支特色鲜明的队伍,在旷野无际的荒地上狂奔追逐。 气氛陡然紧张,蓟县四面山地不高,四周荒原围绕。 入夜之前,官道内外一眼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人影。 白宋紧抓着张书远,在马背上飞驰,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马蹄一起一落,便感觉有人锤在了一下胃,感觉异常难受。 所有人都专注着骑马,根本没有回头观望的时间。 白宋忍着难受,悄悄回头去看。 远处是最后一抹余光挂在地平线的尽头,红光之下是一串黑影,和白宋一行人保持着相似的节奏,却好似越来越近了。 “这到底是不是千里马?怎么感觉跑不过他们。” “突厥人擅长骑射,在此荒原地带,对我们不利。” “小姐,我们要不要反击。” “不管他们,全力回去前线。我们的马日行千里,他们纵然骑术精湛,论体力绝对根本上咱们。” 李舒望一人一马冲在最前头,一身男装,一头长发,在黄沙残阳下英姿飒爽,还不忘回头瞧一眼白宋,然后继续挥动马鞭。 看得出,她和她的马还留有余地。 这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甩开,什么时候会被追上…… 最后一缕光下山了,黑暗渐渐笼罩世界。 一层薄薄的云笼罩了星月,四面旷野一望无际,如深处浓雾遮蔽的梦境之中,永远没个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白宋一激灵,从麻木和茫然中回过神,看着身侧并排策马的李舒望。 “咳咳……”白宋一阵咳嗽,顺了顺气,“还……还行……” “身为男人,居然不会骑马!” 李舒望淡淡说着,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 白宋这一路可不好受,哪有心思跟她计较。 忽然,一人喊道:“小心!” 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张书远抽剑往身后一扫,就听噹的一声脆响。 一支断箭从白宋和李舒望中间穿了过去。 “突厥人追上来了!小心他们的箭!”张书远大喊。 长久的麻木,突然有了新的变化,白宋脸色一紧,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再一看李舒望,这位身份非常的小姐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戏谑地看着白宋。 “白宋,看好了,给你露一手!” 说罢,李舒望俯下身子,从马肚上取下弓箭,然后单手撑住马背,在狂奔的马儿背上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转,用双腿勾住缰绳,身体贴在马背上,反身盯着后面的一团漆黑,沉着地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嗷呜……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狼嚎。 这一声狼嚎来得突然,好似就在耳边。 白宋再回头,就见黑暗之中多出了几双泛着幽光的森冷眸子。 就像是黑夜里的鬼火,异常恐怖。 当那幽光出现的瞬间,蓄势许久的李舒望一箭出手。 又听嗖的一声,后方传来一声野兽的呜咽,剩下的一双双幽眼又瞬间消失了。 白宋看傻眼,李舒望却保持着倒骑的姿势,趴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看白宋,嘴角上扬,颇有几分得意。 然后又抽出两支箭,一支搭在弦上,一支叼在嘴里。 无法不承认,这女人简直帅爆了,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还能保持如此轻松,又有一个不俗的身份,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宋目光有些痴,尽也落在李舒望的眼里。 不知为何,见到这人,李舒望心里总有种想要表现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和这人还有些账没有算,但初次接触,自己总是格外狼狈。 如今自己伤势全无,心里就想让这男人看看自己的真本事,不想在这男人心中留下个一无是处的印象。 就现在对方的眼神,李舒望很满意。 整个队伍,除开李舒望,其他人就不那么轻松了。 李舒望的护卫放慢速度,突然到了李舒望身边,然后一拍李舒望的马儿。 马儿一惊,突然加速,李舒望惊叫一声,赶紧一掉头,重新夹住马腹,努力地控制马儿:“你干什么?!” 护卫道:“小姐走前面,我来断后!” 说话间,白宋耳边擦过两支箭,吓得白宋赶紧低下头。 那护卫身边又飞过数支,皆被护卫手中长剑挡下。 最后一支箭从护卫头顶飞过,那护卫突然伸手一抓,居然临空将箭给拿住! 反手把箭摘下搭在马腹尚未取下的弓上。 只见这护卫右手持剑,左手拉弦,用左脚蹬住弓身,贴在马腹上朝着后方猛地射出一箭。 就听黑暗里传出一声马儿的嘶鸣,有一匹马跌倒了! 白宋脑子嗡嗡作响,这种连电视剧里都见不到的神技,居然能真实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护卫到底是要多厉害? 想着能有如此厉害的人保护,白宋忽然觉得身后的那些突厥人也不怎么可怕了。 这般想法刚一冒头,身侧就有一人喊:“不好!陆大人中箭了!” “快走!快走……别管……别管我了……” 黑暗里,白宋看不到陆萧臣,但听得出他的声音很虚弱,那一箭定然不好受。 “不行,陆大人一人不能骑马,要人帮一下。” 情况忽然变得危急,后方黑暗里,消失的眼睛再次出现,狼群正在飞速靠近。 “白宋,你来我这里!” 前方传来李舒望的声音。 张书远也说道:“白公子,你就去小姐的马上,我带陆大人一路。” “啊?我……我怎么过去?” 现在可不是白宋擅长的领域,跟在这一队人中间,完全就是拖累。 还没等白宋想明白,张书远就一把抓住了白宋的后领。 “白公子,我把你丢过去,你要小心些。” “什么?丢……丢过去?你……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白宋连连喊着,但张书远根本不搭理,只是看着前面问:“小姐,我把人丢过来,你可接得住?” “赶紧的!” “喂!等等……我还,我还没……” 白宋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这本该是特技表演,却让白宋一个书生来完成。 这空中一飘,差点儿把白宋给吓尿了。 好在那李舒望马上功夫了得,在马上一个兔子蹬腿,双脚作为垫子,准确顶住白宋小腹,然后稍稍泄力之后,顺手一抓白宋的胳膊,用力的一拽,一下就把白宋甩在了身后。 “轻飘飘的,像个女人。”李舒望潇洒地留下一句评价,回身捏住缰绳,另一手将白宋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又朝后面大喊,“加速,甩开开他们!” 重新换位,李舒望连挥马鞭,即便多了个白宋,身下马儿依旧如箭一样冲出去,整个队伍的速度陡然增加。 风呼啸着刮在脸上,白宋感觉比坐车还要快。 后方的突厥人逐渐被甩开了,再也没有箭从身后追来。 “抓紧点,别被的甩下去了。” 李舒望倒也贴心,不时地提醒一句。 不过在白宋看来,这种关心似乎把自己当做了女人,让人很不自在。 可又能说什么呢? 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个拖累。 不过这女侠的腰是真的细,抱着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折了。 渐渐的,四周恢复了平静,紧张感逐渐消散。 “陆大人怎么样了?” “小姐,陆大人伤势严重,已经昏迷了,不知道能撑多久?” “这样得想办法停下。” “不可!突厥人还没有放弃,此事停下,无异于送死。” “附近可有兵力驻守的城镇!” “回小姐,附近没有歇脚的地方,前方二十里就是杨林湾,有将军本部的巡游队,顺着杨林湾走阴山峡道五十里可以抵达将军本部大营。” “二十里……陆大人能不能撑到杨林湾?” “小姐,你带着白公子先走,我们照看陆大人。” “胡说八道!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谁都不能少!” 没想到这李舒望还是个讲义气的女人,白宋抱着细细的腰肢小声提醒:“可以走山道试试,这里是荒原,对方视野更好,我们很难甩掉他们。” “走山道?他们有狼群跟着,你确定?” “这样下去,陆大人要么被拖死,要么我们就会被突厥人追上。总要冒险尝试一下。” “好,我们走山道!” 正文 第142章 王庭十二天狼 蓟县无山多丘。 丘陵地貌多林木,可以遮掩。 一队人疾驰冲入最近林地,在夜色掩盖下缓行于林木之中。 突厥人沿路追击,进入林地亦不得不放步伐。 一个女人先行翻身下马,到林地的岔路口蹲下身,认真地搜寻着地上痕迹。 山道分叉口,借着点点夜光能看到地上有两批杂乱的马蹄印,看似向着两个方向去了。 “哼!”女人冷笑一声,“汉人自作聪明,以为在林地就能甩掉我们。这种哄小孩儿的计量简直可笑。” 说完,女人打了一个口哨。 不出半分钟,一只通体银灰的狼王从黑暗中冲出,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在其耳边低语,那狼王甩甩头,在岔路口停顿不到半秒,瞬间朝着左面的路追了去。 林地中,一阵窜动,不知有多少野狼在黑暗之中相随。 女人面露得意之色,回马招手:“追!” 一队人紧随狼群,又往林地之中追了一刻钟。 忽然,突厥人见到前方狼群停下了。 一群狼围在一团空地上,似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后方一个精壮的突厥人用突厥语激动地问着:“怎么了?” “下去看看!” 队伍前方的女人又是第一个下来。 几个突厥人也跟着下马,疑惑地走到狼群停留了地方。 见人来了,狼群让了一条道,等女人和几个突厥人走到最前方,才看到空地上放着一件破烂的衣裳。 衣裳上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除了衣裳,空地上什么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几个突厥人都是一皱眉。 “不好,中计了!” 女人低喊一声,头顶却传来了树影闪动的声音。 几个突厥人一抬头,两支箭从黑暗里发出! 嗖嗖…… 两道破空之声打破了月下沉寂,女人瞳孔一缩,身子顺势后仰,整个人如泥鳅一样在地上一个侧翻,眼看着箭支擦着自己的头发划过。 但她身边的同伴就不那么好运了,一个突厥人被头顶的箭当头刺入,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倒下去,没了动静。 树林中,突厥人叫喊起来,一队人瞬间作出战斗准备。 壮硕的男人背着两把弓,顺势取下,将两把弓合作一把,中间夹住一支全铁重箭,不由分说猛地一拉。 这全铁重箭非同一般,在这男人的手中势如千钧,他虽为看见偷袭的人在哪儿。 但他这一箭出手,黑暗中传出一阵轰鸣,前方七八颗小树被拦腰斩断,头顶落叶满天飞,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呼,如墨的黑暗之中有了动静。 下方女人瞅着动静的方向,双手按在皮革阮靴的插槽处,抽出两把弯月小刀,一手先出一把,朝着黑暗中甩出, 小刀在空中飞速旋转,却又笔直地消失在黑暗里。 噹! 黑暗中擦除一道火光,女人眼神一沉,第二把弯月小刀出手,追着那火光出现的位置。 这第二把弯月小刀出击不是为了杀敌,而是看准了第一把小刀回来的方向,第二把追着第一把,两把小刀在空中一次撞击,两把小刀路线突然一边,一刀向左一刀向右,又在黑夜中划出两袋优美的圆弧,追着黑暗中一个点同时过去! 噹噹! 又是两声! 一息之间,两把弯月小刀飞了回来,女人一个回旋,接住小刀,放在眼前一看。 一把小刀刀刃有了缺口,另一把小刀上竟然沾上了尚且温热的血珠。 女人冷笑一声,如蛇魅一般,将血舔下,后方壮汉已经确定方位,再出全铁重箭夹在两弓中间,朝着前方一拉! “快走!”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凉的叫喊。 又是一个女人惊慌地哭喊:“何叔叔!” “小姐,快……快走……” 突厥人听到声音,发现并不远,顿时面露喜色,打了一声呼哨,狼群立即朝着黑暗冲了过去。 但突厥人没有想到,狼群冲入黑暗不过两秒。 前方十几米外的林地中忽然燃起一片火光,先是几匹狼仓皇地逃了回来,然后更多的狼带着一身的火惨叫着在林中乱窜。 “啊!”突厥女人心痛地发出一声怒吼,想要冲入前方火堆。 还没往前走几步,后方马匹也跟着传出一阵阵惨叫。 “卑鄙的汉人!有人偷射了我们的马!” 这一下,几个突厥人坐不住了,全部拔出武器,也不顾前方大火滔天,直接冲入火中。 火焰之后,只有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人,被一支通体漆黑的箭支死死地钉在一棵大树上。 那护卫中年脸色惨白,面无生机,只有一丝余光残存。 见了几个突厥人,竟是多了一丝笑意,但他这一笑,口中满是鲜血流下:“竟……竟然是突厥……王庭十二天狼……” 几个突厥人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把此人放在眼中,几个男人走在前面,继续搜寻地面痕迹。 而那女人再次打个口哨,一头被烧得焦黑的恶狼从浓烟中走出,然后扑向了树上的中年。 …… “何叔叔……何叔叔……” 林地中,李舒望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此刻的女侠已无方才的意气风发,前一秒的生死诀别让这个姑娘终于露出了本属于女人的柔弱。 她哭着,无力地靠在被自己称为女人的男人身上。 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发生在先前的一切。 死的是她的护卫,但那是陪伴她十年之久的护卫! 十年护卫,早已超出了主仆的感情,谁能想到就那么一瞬间,一位亲人就这么没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几个护卫都知道死掉的人身手如何,但却不能在突厥人手下活过十秒钟。 白宋的心跳得飞快,却也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并不擅长骑马的他不得不一边控制着马儿在林地中小心行走,还要小心地抱着无助的姑娘。 “对方是突厥王庭十二天狼,颉利可汗身边最精锐的十二护卫!何兄两箭杀一人,传扬出去,足以名震天下!何兄为护小姐而死,乃是死得其所!若属下也能如此,亦死而无憾。” “不准!我不准你们死!说好的一起回去的!” 队伍沉默了,只有白宋在李舒望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没……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峻。” “为什么……为什么突厥王的护卫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了这么多!” “咳咳咳……”不知何时,昏迷的陆大人醒了,咳嗽了几声,弱弱说道,“下官……是下官拖累了大家……那些人是为下官而来的……” “不对!”李舒望的护卫继续道,“如果只是为了刺杀大人,突厥王不会派遣自己身边最精锐的士兵来。我想不明白……” 护卫骑着马仰头望天,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白宋弱弱地说了一句。 “白公子说笑了,即便是要针对小姐,突厥王也不会作出这样的安排。” “我在蓟县杀了一个突厥王子。” “什么?”队伍中发出一阵低呼。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盯向了白宋。 白宋很认真地说:“正是那个突厥王子跟郑家搭线,有亲自押送私盐出城。就是在那天,我设计将他给杀了。他们都说是突厥王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突厥王子?如果没有想错,突厥应该有很多部族。我杀的不该是那个颉利可汗的儿子吧?” “白公子,那突厥王子可有什么特征?” “长得如何倒是没怎么记住,但他有一手丢石子儿的功夫相当了得,可谓是杀人不眨眼。” “是他!颉利·土鲁斯图,突厥国世子!”护卫突然激动起来,转头对李舒望道,“小姐!公子的仇报了!颉利王子他死了!” 白宋有些错愕,见怀里的女人忽然直起身,严肃地瞪着自己! “你说谎!传说颉利王子有不死之身,刀枪不入!你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杀了他?” 对此,白宋不想多去解释,直接岔开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躲开那些狼群。刚才的一把火没有将那些畜生杀绝,我们不能走远,只能围绕山火浓烟躲避。烟味能掩盖我们身上的味道,既然知道了那些突厥人不好对付,我们也不能这么莽撞地往前走了。” “他们的马没了,我们可以甩开他们。” “但这里是山林,山林里马走不快,我们要想办法绕回到荒原上才能将他们甩下。” “白公子,你说该怎么做?” “不如……” 白宋张了张嘴,忽然有些犹豫。 方才的计策便是自己想出来的,结果害得一位护卫惨死。 白宋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再次害了大家,所以不敢开口了。 李舒望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从白宋手中夺过缰绳,低着头,沉声说:“先前之事错不在你,你,若非你的计策,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喘息之机,如果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来就是。” 白宋想了想:“弃马掉头。” “弃马?” “让马匹在山林中肆意走动,能分散突厥人的注意力。我们乘机折返,乘着山火还在,沿来路出山林。现在陆大人的伤势都没有处理,我们没法全员一起抵达目的地了。留一部分人在去最近的县城照顾陆大人养伤,留一匹马送一部分人去前线。” 护卫点点头:“此法可行!将军在前线等待救治,只有让小姐带着白公子先行返回了。” 正文 第143章 小男人 马儿冲入山林,林地一阵窸窸窣窣。 一行人折返火场,忍着火场扬起的浓烟再离开的山林地带。 回归官道附近的荒原,已过了四更天。 一行人寻了一隐蔽处停下,白宋开始给陆大人处理伤口。 直至天泛微光,陆大人的伤口才处理完毕。 白宋又嘱咐照看陆大人的护卫一些药方,让他们保护陆大人去附近的城镇养伤。 白宋任有些担心:“陆大人的伤势很重,一时半伙儿难以痊愈,万一伤势有恶化的趋势,我怕你们处理不好。” 张书远说:“白公子尽管放心,等我们找到了安身之处,自然会回去通知刘老,等接来了刘老,一定能治好陆大人。” “刘老?” “刘老是跟随爷爷多年的军医,医术相当了得。”李舒望解释说。 白宋这才想起那个并没有和他们一行人离开蓟县的老人。 如此,白宋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舒望看看天:“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一行人中只剩了李舒望的一匹马,只有李舒望能带着白宋去往前线。 “小姐,还是让属下带着白公子去前线吧。您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放心,小黑可是世间罕见的良驹,那些突厥人即便发现了我们,也不可能追的上小黑。而且,你以为你们现在就一定安全了?保护好自己就行,不要……不要再出现何叔叔的情况……” 李舒望神情淡淡,低着头,然后翻身上马,对白宋伸出手:“上来!” …… 东边一缕暖阳越过山头,照亮了废弃商道上的一匹黑马。 荒凉商道,一望无际,苍茫天地满是黄沙枯草,一匹黑影卷着砂石,如追着光一般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天际去鸟北归,振翅高歌,俯瞰天地中唯一的黑色斑点,像是能感受到其中的紧张和急迫,鸟群也跟着在空中盘旋相随。 而在天地的更远处,山外山,云外云的朦胧之中,是只有鸟雀才能看到了的硝烟散尽的痕迹。 唐军北上势破突厥的一战已经打了近半年时间,两国大军数十次厮杀,互有胜败,早已不知寺上了多少。 白宋已不知赶了多少路,只是感觉越往前,所能看到的活物就越少。 之前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人,现在除了头顶鸟群,仿佛世界里只有他们一队男女和一匹不知疲倦的马了。 虽什么都不见,但白宋似是已经能闻到战争的味道。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了,白宋紧抱着李舒望的腰肢,脸贴到她耳边大声喊:“前线战势如何了?唐军和突厥军队到底谁更占优势?” “你关心这些作甚?只要能治好爷爷,你就是大功一件。” “你爷爷是卫国公李靖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嗯?不对吗?” “什么卫国公?我爷爷乃兵部尚书兼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 “哦哦哦……”白宋连连点头,心说自己又把时间线给搞混了,这时候李靖还没有被封卫国公,李世民还没设立凌烟阁呢。 “前线战事复杂,敌我双方互有胜负,我不过一个小兵,更不常在正面战场,也不知道战势情况。但现在爷爷被突厥奸细的毒箭射中,拖延已有月余。若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战局肯定会对我们不利。” “放心,这一战你爷爷一定会赢,而且会赢得相当漂亮。经过这一战,你爷爷会功盖千秋,名垂千古的。” “哼,别以为说这些好听的我就不会计较你当初轻薄我的事情!除非你能把我爷爷治好,否则我迟早要跟你算账。” 这话将白宋拉到了记忆里,想着那天夜里这女人跟疯了一样要杀自己,结果被自己摸……摸了个遍…… 那柔软的滋味儿,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现在这么抱着,就好像那天夜里,若是能把手伸进这衣服里面,情景就更像了。 白宋想入非非,瞧见李舒望的耳垂通红,像是熟透的樱桃,看着恨不得咬一口去。 也不知这妮子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害羞了? 正当这时,前方女人娇叱一身,屁股往后一顶:“收起你的东西!” “奥!”白宋惊呼一声,痛得弯成了虾米,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姑娘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出生名门,却有一股男子之风,倒没那么扭扭捏捏。 换做别的姑娘被自己用枪指着,不晓得会哭闹成什么样? 沉默一会儿,白宋又转了话题:“当初你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说我是卖国贼?” 此事李舒望早在桑桑口中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她并不想再去说以前的经历,所以没有搭理,反而问白宋:“你当真杀了突厥王子?”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觉得……觉得匪夷所思……不知有多少大唐将士死在突厥王子手中,即便是爷爷,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你……没有一点儿功夫。” “这天下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不会功夫怎么了?” “那你怎么做到的?” “这说来话长,说出来你也理解不了。” 李舒望微微皱眉,即便再怎么不拘小节,一直被男人在后面顶着,心里这滋味儿也挺怪的,想要通过聊天转移下思绪,不至于那么羞涩。 “你……你不说怎么知道别人理解不了?” 白宋也一样,都是这女人勾起了自己的回忆,惹得自己思想逐渐不健康,抱着那细细的腰肢就想入非非,枪压不住,只好让自己去回忆跟大闹蓟县的那天。 白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自己进入蓟县的目的开始,如何调查,第一次遇见突厥王子,自己的兄弟被杀,自己又如何的布局?以及风向仪的原理,引雷针的原理,铜线导电的原理等等…… 不管李舒望听得懂听不懂,白宋都一股脑儿地说了。 不想,这么一说,思想干净了,终于收了枪。 白宋深吸一口气,不见李舒望有任何回应,问了一声:“你哑巴了?回句话呀!” “你……你……你不仅会医术,还懂得这么多,我都没听过的东西?” “切,这算什么?洒洒水啦!” “以你之才,应当留在爷爷账下。” “别,你可别异想天开。” “为何?你能诱杀突厥王子,为兄弟报仇。论胆气、智谋、见识,即便不是出类拔萃,也算难能可贵,以我引荐,你定能在军中一展才华。” “我才不要呢!我梦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打打杀杀哪有漂亮女人有意思?” “你……你这厮!” 李舒望有些生气,一甩头,不再搭理白宋。 白宋也不说了,乘机抱得更紧了些。 …… 又不知过了的多久,李舒望突然喊了一声:“前面就是杨林湾。” “杨林湾?” 白宋疑惑着,看着前方横梗着的一片茂密林地,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杨树林,树梢顶上少数没有秃头的树梢还挂着积雪,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有雪团从上方落下。 “到了杨林湾,便是的进入战区了。这里会有一支巡逻小队,用于监视是否有突厥细作从这里绕道我军后方窃取情报。我们可以找到那支巡逻小队,依靠他们的保护,休整一日。我的小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是该停下来了。” 白宋应了一声。 两人在到了林地口的时候下马,由李舒望牵着马徒步进入林地。 杨林湾自林地入口一路地势走高,在往上走了半个时辰后,又是一路笔直的下坡,下方是一处低洼地带,一条小溪将两处山坡分割开来,远远的就能听到涓涓的流水小溪。 李舒望带路,牵马到了溪边,然后开始喝水,又给随身水壶灌满。 白宋有样学样,赶了一天的路,经历过生死大难,也需要好好休整。 白宋喝着水,看着李舒望的背影。 越发觉得这女的跟别的女人不同,跟她比起来,自己这会儿倒是真像个女人,她才是个男人。 就见她一人在溪边上蹿下跳,也不知察看着什么。 不一会儿,李舒望就在前方大喊:“快来,这里有巡逻队留下的痕迹!” 白宋牵着马过去,看到溪边有一个烧过的土灶,还有一堆烧过的灰尘和没有烧完的柴火。 李舒望说:“应该是昨天夜里留下的,证明我们距离巡逻队不远。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抓些鱼虾来,就在这里生火,生火的烟能把巡逻队吸引回来,我们就不必费心去找了。” “行。”白宋点头,撸起袖子想去溪边,又被李舒望一把拉住。 “你给本姑娘老老实实牵着马,抓鱼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白宋尴尬地挠挠头:“你一个姑娘家照顾我一个大男人……这不好吧?” 李舒望撇撇嘴:“瞧你这文绉绉的模样,还大男人?顶多算个小男人!你就在这儿等着,别给本姑娘添麻烦就好。” 说完,李舒望卷起裤腿,脱了鞋子,扑腾着跳进了溪水之中。 正文 第144章 狼袭 小半时辰,空旷山林里多了一丝烟火气。 寥寥青烟盘绕积雪的杨林树冠,在苍白的画面中添了一笔淡淡的灰。 群鸟盘枝,似是受到下方阵阵肉香袭扰,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抖动树上碎雪,就是不肯离开。 溪水潺潺,自西而来,水面清澈,鱼虾可见,如透光的丝绸一般柔和又透着股灵动。 轻轻的水生混着头顶鸟雀的争吵,让经历一场生死的人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一双如笋白般脆嫩的脚丫子透在溪水中,像顽皮的孩子一般拨打着水花,无趣又慵懒。 俊秀姑娘在溪边拖着香腮,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小脚,不知思量着什么,怔怔出神,直至鬓角发丝垂到眼帘,方才上扬吹了一口气。这才回神来,想起了后面烧火的小男人。 这姑娘原先喜欢大英雄,要那种勇武俊朗,器宇轩昂的那种大英雄。 可现在看了长得漂亮的男人,姑娘内心有些松动,就算是不喜欢,但也讨厌不起来。 当然,只是论相貌。 若论品性,掐死这厮的心都有。 想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肉香,那滋味儿非同一般,只是一闻,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过烤鱼,怎来如此奇香? “喂,你烤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专注厨艺的小男人一招手:“过来吃了。” 李舒望一个后翻,潇洒地跳到火堆前,抖抖脚丫子上的水,弯下身子狠狠地吸了一口香气。 之间几条朴素的小鱼落在这小男人手中一番折腾,居然呈现出一层金灿灿的焦皮,上面滋滋地冒着油花,也不知上面洒了什么东西,热气之中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喏。” 白宋认真地给了李舒望一条品相最好的烤鱼。 李舒望接过来,见这人不并不理会自己的疑惑,也就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肚,李舒望眸子闪出一道异光,小嘴一抖,连咽了几口口水,二话不说认真开吃。 一条鱼不过半分钟,被李家小姐给吃得精光,连鱼头都嚼碎了吃下,只剩一根儿光秃秃的脊骨。 然后不待白宋给她,自己有抓起一条插在火堆边上的准备要吃。 “别急,又没人跟你抢……”白宋见这女人的眼睛冒火,看着一条鱼跟见了裸奔的男人一样,有些好笑。慢吞吞地拿出料粉,往上面一撒,“等一分钟再吃,才香。” “这什么啊?好香的味道。” “吃烧烤,当然少不了孜然啊!” “孜然?” “就是一种香料,专门用在烧烤上。” “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甭管哪儿来的,你尽管吃就是。” 说这,白宋又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鱼上面。 李舒望瞪着眼睛,很是好奇:“这又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盐你都尝不出来?” “盐!”李舒望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要不你尝尝?” 白宋把自己蘸着盐粒的手指送到了李舒望嘴边。 李舒望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脸上难得多了一抹红晕。 却见白宋目光干净,没有异心,若自己表现过于忸怩,反而失了姿态。 李舒望红晕渐浓,却也鼓着劲儿,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在白宋指尖一点。 细密的咸味触碰神经,所有的羞涩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难以置信。 这是盐的味道! 却是纯粹的盐的味道! 但盐怎么可能只有盐的味道? 李舒望震惊地看着白宋,不等她开口问,白宋便已开口解释:“我知道你要问这盐为何没有涩味?你们产的盐那叫粗盐,里面各种杂质,味道当然涩口了。我这是细盐,也可以称作精盐,是经过提纯的,去除了杂志,去除了异味,对身体更健康,也更好吃。” 李舒望似懂非懂,看看手里的鱼,又看看白宋,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稍作停顿,李舒望张了张嘴,又被白宋打断。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不想去改变世界,我只想自己享受自己身边的太平。” 李舒望没有再说,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共抓了五条鱼,李舒望一人吃了四条,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在一边小声嘀咕:“一个大男人,不思精忠报国,也不去治病救人,反倒喜欢研究厨艺,真是个怪胎。”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听没听过会做饭的男人最帅这句话?” “谁说的?我才没听过!本姑娘只听过君子远庖厨!” “我说的!怎么滴?刚吃了我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哼!”李舒望小嘴一撅,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倒也可爱,“你……你瞪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作一声无力地叹息:“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得再多,你们也是不会懂的!” 说着,白宋心底的寂寞和孤独涌上心头,俊秀的脸添了一份落寞几分忧愁。 落在李舒望的眼中是那么的新鲜。 她何曾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深闺小姐常挂在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哀思。 李舒望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想女子,或者说这个男人的心里住着一位姑娘,从未想过男人也会多愁善感。 原以为自己不会对这样的男子有任何好感,但突然见对方脸上有了几分哀思,自己的心里也莫名地跟着一紧,竟然感觉到一丝丝心痛。 “你……你怎么了?我……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其实……其实你烤的鱼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的。” 白宋摆摆手:“谁跟你计较鱼好不好吃?算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不会有知音。” 李舒望不理解白宋此刻的状态,但隐隐觉得是自己碰到了别人的伤口,心中藏着一丝歉意,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逃到一边,望着火堆青烟飘散的方向,讨好似的插了一句: “也不知巡逻队什么时候能看到?” 淡淡的询问后,李舒望又退到了溪边,抖抖脚丫子,穿上鞋,嘀嘀咕咕抱怨小男人真小气。 在这小清新的情调之中,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舒望偏头往溪水中一看,就见清澈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抹鲜红! 一股血腥气从上游飘了过来。 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正随着溪流飘下。 李舒望瞬间紧张,叫了一声:“不好,有一具尸体!” 白宋的神经也立刻被绷紧,冲到溪边,也是头皮一麻:“快,拉上来看看!” 李舒望眉头紧皱,随着尸体越来越近,她已经确认出这尸体身上的穿着乃是巡逻队的士兵。 “巡逻队的人,巡逻队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死了?” 李舒望紧张说着,和白宋一起将人拖到岸边观察。 血是新鲜的,尸体都没有发白,死了应该不过一个时辰。 再看伤口,喉咙处有明显的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这是狼咬过的痕迹! 难道是那些突厥人…… 想到这里,白宋后背都凉了,再看上流溪水,越来越多的血红缓缓流下。 由此可见,死在上流的人可不止一个。 白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回身,踢掉了火堆,用沙土掩盖,然后沉声道:“赶紧走,不能等巡逻队,我们的烟可能引不来巡逻队,反倒会引来突厥人。” 白宋话音刚落,上流某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狼嚎。 紧接着,似乎整片山林的狼群都被感召了一般,无数狼嚎响彻天地,将白宋两人围在了中间。 溪边的马儿也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嘶鸣起来。 “小黑,镇定!镇定!” 李舒望赶紧拉住缰绳,拍着马儿的脸颊小声安慰。 “上马!”李舒望紧接着招呼一声,知道不是由于的时候。 白宋也不多说,上马之后紧抱柳腰,可现在已无半点儿多余的念想,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驾!驾!” 李舒望竭力控制着马儿在林地中疾驰。 四面无数响动,狼群是越发靠近了。 “怎么可能?那些突厥人怎么可能追上来?”李舒望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问话。 “别想那么多,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嗖! 左侧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箭飞快地拦在马儿的前进路线上! “小黑!” 李舒望一声惊呼,猛甩缰绳。 小黑一声长啸,前蹄上扬,正匹马近乎直立着跳起来,一支箭从马儿前蹄方向划过,好在是没有命中。 但马蹄落下,小黑似乎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前蹄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又从小跟随李舒望,意志力惊人,硬生生又站了起来,继续往前狂奔。 “小黑好样的!” 李舒望惊喜交加,泪珠子在打转,不忘拍拍马儿。 身后,白宋惊呼一声:“是那个女突厥!” 李舒望再往左一看,就见林地之中一个女人正匍匐在一匹体型夸张的狼王身上紧追不放! 这狼王的速度丝毫不比汗血宝马慢,在林地之中穿行比马儿更加敏捷,对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像两人靠拢。 正文 第145章 绝路反击 “快,拉着缰绳,不能再让她靠近!” 情况危急,李舒望在前面一回身,把缰绳塞给白宋,然后取下弓箭,屈身钻在白宋腋下,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朝着侧方靠近的一人一狼连射三箭。 三箭准度不够,但却逼迫一人一狼没法再接近。 白宋想明白了,这女突厥之所以能跟上他们,甚至跑在他们之前,其根本乃是有狼王协助。 只一个女突厥追来,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严重。 但如形随形的狼群是更大的威胁。 不知道是之前的狼群还是杨林湾存在的狼群,这么一路下去,怕是迟早要被狼群给包围。 马匹在林地中速度受限,很难把身后的女突厥甩开。 刚刚将她逼退,不出片刻又已经靠拢追了来。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空气中擦除一道火花,几乎是同时弯弓搭箭,同一时间想对方射去。 嗖嗖两声。 没有出现电视剧里两箭相撞的局面。 因李舒望躲在白宋腋下,姿势相当别扭,弯弓拉箭并不顺畅,导致发力不够。 李舒望的一支箭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女突厥的跟前。 而女突厥的箭却带着破空之声,如腾空飞扑的毒蛇一般朝着李舒望迎面追来。 “不好!”李舒望惊呼一声,但两人共乘一马,要在马上对敌实在是太难,就算知道要躲,她现在的姿势也难得变换,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支直冲面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着就要遭遇重创,李舒望身子被人狠狠一拽。 白宋夹着腋下的女人朝着身前一甩,差点儿把李舒望给甩了出去,好在李舒望反应迅速,双腿缠在白宋腰上,身子后仰,后背贴着马腹,情况万分惊险。 李舒望银牙紧要,看了看自己脱在地面上的长发,腰上一用力重新坐起,反身紧抱着白宋,脸都贴在了白宋脸上。 “别挡我!”白宋贴这李舒望的脸将她挤开一些,看着前路,竭力地控制马儿。 “谢谢!”李舒望长疏一口气,感觉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白宋却拧眉叫到:“别谢了!看看我的后背,我好像中箭了,好痛!” “啊?”李舒望一惊,连忙去看,就看见一支突厥人的箭就插在白宋的后背上! 李舒望知道,这是射向自己的那支箭! 白宋为了救他,用身体给自己挡了一箭。 李舒望心头一紧:“你怎样?” “我哪知道我怎么样?我看不到所以让你看看嘛!”白宋抱怨着。 李舒望心中稍定,听这货说话底气这么足,看样子伤势不重。 但先前那一箭速度极快,势大力沉,一般人可接不住这一箭。 按理说,白宋应该身受重伤才对。 李舒望去看,发现白宋后背重箭处居然没有血迹,只是箭支挂在他的衣服上,现在隐隐将要掉落,似乎没有刺入白宋身体…… “这怎么可能?你居然没有受伤!” “你还巴不得我受伤不是?” “不是,我是说突厥人的箭怎么没有刺入你的身体?” “娘的,我感觉后背给人锤了一拳,骨头都要裂了!既然没有出血,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李舒望盘在白宋身上,目光扫过白宋衣领,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你的内衬救了你,给你挡了一箭!难道是传说中的金蚕甲?” “什么金蚕甲!这是防弹衣!” 李舒望没时间去理会,瞳孔一缩,看到一支箭朝着白宋后脑飞来。 身上有防弹衣能保命,要是脑袋被一箭刺穿,神仙也没得救。 “趴下!” 李舒望一边喊,一边将白宋猛的往下拉。 白宋脖子一沉,突然前倾,将李舒望整个身子压在身下。 这一瞬间,两人脸贴脸,没法靠得更紧了,甚至连睫毛都在一起打架,急促的呼吸撞在一起,各自都清晰享受到了对方的体香。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白宋贴着李舒望的脸认真说着话,每动一下嘴唇,李舒望都能感受到那种轻轻的摩擦,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亲吻。 “我们迟早要被狼群包围,所谓擒贼先擒王,那女突厥是狼群的首领,乘着狼群没有追来,不如跟她拼一把。她不过一个人,你穿上我的防弹衣,小心一些,我骑马帮你把那头大狼引开。如何?” “好!” 李舒望心潮澎湃,吸了一腔男人味,感觉充满了力量。 白宋直接丢了自己的外衣,将防弹衣脱下套在了李舒望的身上。 “记住,防弹衣不是刀枪不入,只能在关键时刻不被一击杀死,一定要小心!” “嗯!” “一定要撑住,我把狼解决了就来帮你。” “哼!你别死了就好!” “你也一样!” 两人交代一人,李舒望背上弓,抽出剑,甩开白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直面后方女突厥。 白宋继续骑马,回头看一眼。 那些突厥人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女突厥见男人没有停下,立即跳下狼背和李舒望对峙,那只狼王则直接绕过李舒望朝着白宋追来。 白宋回头,挥着缰绳:“驾……驾!” 嗷呜…… 山林里的狼嚎声更近了,身后还紧跟着一只狼王。 白宋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南边狼嚎声传来的方向驾马冲去。 另一边,李舒望也在偷偷关注白宋,见白宋朝着狼嚎的方向去了,不禁皱了皱眉,心说这不是去送死吗? 但她现在自然是没有闲暇去关注他人的,那女突厥非同一般,乃是突厥可汗身边最得力的护卫。 任何一丝不小心都会送命! 李舒望沉着呼吸,举剑起势。 那女突厥却并不将其放在眼里,抽出后腰的弯刀,径直朝着李舒望冲来。 李舒望瞳孔一缩,右脚往后撑住地面,右手持剑上撩,一剑扫在短刀刀背,瞬间发出一声脆响。 女突厥丝毫不退,短刀下压,挡住剑势,手腕一番,横摆短刀瞬间前突,直奔李舒望的心窝。 李舒望则右手一甩,右手持剑改作左手,长剑顺着短刀为中心点划出一道圆弧,剑锋扫过之处正在女突厥手腕上划了一刀,瞬间溅出几点血花。 女突厥眼睛一瞪,显然生出怒气,但她即便被伤依旧不改攻势,势必要将这汉族女人一击致命。 两个女人比狠,谁都不肯后退一丝。 眼看女突厥一刀就要刺中李舒望的心窝,李舒望居然也不想退,左手持剑也是前刺,对准的是女突厥的咽喉。 这一瞬间,谁也不知道谁会先得手,或者这第一回合就要落得个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是那女突厥胆怯了,把头一偏,闪过了剑的位置,自己的刀也偏离了。 两个女人突然就肉身撞再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李舒望右脚一直蹬着地面,脚已经深深踩入了泥里,这一撞是早有准备,居然硬生生就一个突厥女人给撞飞了一丈远。 女突厥狼狈地从地上起身,看了看手臂上的剑伤,眼睛终于眯缝起来。 李舒望则持剑而立,站在先前位置,不动如山,潇洒坚毅,风度翩翩。 “女人不要小看女人!”李舒望冷冰冰地说道。 女突厥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中弯刀,她的确是小巧了这个汉族小姐。 整个汉族小姐跟别的汉族小姐不一样,有着一身突厥人都不得不佩服的胆气。 轻轻地,女突厥左手抽出了皮靴侧方的小弯刀,两指捏着刀尖,跃跃欲试。 李舒望瞳孔一缩,知道这个突厥女人认真起来,何叔叔就是在这一手弯刀暗器上吃亏送命。 女突厥忽然出手,小刀飞速射出,犹如闪电。不等小刀命中,自己拿着弯刀再此冲向李舒望。 李舒望往侧方一闪,腾空之间剑尖着地,轻轻一挑,在地面扬起一阵细沙碎石。 女突厥被细沙干扰,速度一顿,李舒望则抓住机会临空一踩。 女突厥则左手一抓,直接将李舒望临空接住,还一把抓住了李舒望的脚。 李舒望没想到突厥女人力气这么大,单凭一只手的就把自己临空顺势的一脚给接住了,还把自己拿住脱不开身。 情况突然变得紧急,女突厥的弯刀横扫过来,是要一刀断了李舒望的腿! 李舒望猛地挣扎,挣脱了一只鞋子,方才逃脱了女突厥的手心。 …… 另一边,狼王已经追到了身后,爪子已在小黑身上留下来了数道的痕迹。 换做别的马,恐怕已经栽倒在地,亏得小黑顽强不屈,硬是撑着护着主人不倒。 白宋不会傻逼到跟狼王硬碰硬,只能一路驱马找寻那狼嚎来的声音。 狼嚎的声音近在咫尺,小黑的步子开始踉跄,好几次险些摔了。 突然,身后的狼王停止了追击,而小黑也不安地止住了步子。 五双阴森森的眼睛出现在了面前,又是五只狼缓缓地走出了林子。 而白宋瞬间陷入了包围之中。 面对如此情形,白宋很紧张,但并不绝望,甚至隐隐有些兴奋,关注着每只狼的动静。 新出现的五只狼只是盯着白宋看了一会儿,目光忽然一转,转到了后面的狼王身上,然后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白宋见了,心中大喜,正如他心中所料。 这狼王跟杨林湾的狼不是一个群体的,他们只是听从女突厥的指令。 现在女突厥被李舒望牵制,两波狼没有发号施令的人,动物的本性就表现出来。 杨林湾的狼群必然排斥这个外来者,两波狼打起来,自己就能脱身了! 正文 第146章 可怜小脚丫 “呼……呼……呼……” 山林中,李舒望提着剑飞速地穿行闪躲。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脚下步调逐渐杂乱。 没有箭支,但突厥人的暗器远比想象中要难以应付。 她已经跟女突厥交手了几十回合。 随着女突厥逐渐认真,李舒望也逐渐落入下风。 手上、腿上、脸上已有了多处伤痕,身上幸有防弹衣,在被暗器击中时能免受重创。 但正如白宋所说的那样,防弹衣只能减缓冲击,不会遭受致命伤。现在身上多次被击中,已是布满了口子。 这样下去,李舒望感觉自己迟早会死。 嗖! 一支飞刀从后方追来,李舒望剑尖一扫,准确命中飞刀,一声脆响之后,飞刀被弹开。 但飞刀并未就此落下,而是高速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居然又朝着李舒望追来。 李舒望提剑再挡,第二次将飞刀弹开。 但同一时间感觉后腿一阵刺痛,又是一把新的飞刀追了过来! 李舒望眉头紧皱,也不再理会伤口了,继续靠着林木躲避。 眼看女突厥从后追来,手里弯刀也紧随不舍。 李舒望身上多出伤口,已无先前的从容,不得已借着前方杨树枝干,双脚猛踩,几步就冲到了树冠之上。 但李舒望在轻功上稍逊,加上冬季枯枝极其脆裂,上去之后想要借力跳到另一棵树上,不想一脚直接将枝丫踩断了,脚下一空,人跟着飞速下坠。 见此情形,下方女突厥面露喜色,居然喊了一句汉语:“去死!” 女突厥弯刀举过头顶,从下跃上! 这一次李舒望在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处,根本无从调整身形,眼看着已经陷入了死局之中。 李舒望银牙紧咬,浑身大汗淋漓,情况之紧张甚至都想不到自己可能会死。 “去死的是你!”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侧。 李舒望看到那个文弱的书生如天神一般从两颗树中间冲了出来,骑着自己的小黑,速度惊人! 小黑一身是伤,一路狂奔过来发出一声嘶鸣,居然是朝着跃起的女突厥撞去。 女突厥见状,心头一惊,赶紧收了攻势,在空中一个盘旋,躲过了马头的撞击,反手用弯刀在马背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小黑一声惨叫,后背瞬间皮开肉绽,但白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女突厥。 女突厥临空一击已是极限,再无任何办法去拦住白宋。 被白宋一把抱住压在身下一起猛摔在了地上。 白宋本以为自己这么双手双脚把她给按住应该比较轻松,没想到一个女人力气大得跟头蛮牛一般,刚一落地就顶着白宋的压力站起来。 然后又狠狠的用头撞在白宋脸上,差点儿把白宋撞得背过气。 白宋感觉自己鼻子没了,嘴边全是血的味道。 这是生死之际,白宋也爆发出了寻常少有的狠劲儿,闷声不吭,偷偷拿出电击器在女突厥的膝盖关节处电了一下。 女突厥一个趔趄,起身姿势一乱,双腿吃不上劲儿,重新摔倒。 白宋神经紧绷,眼看那女突厥准备动手里弯刀,立即又用电击器在她持刀的手上来了一下。 电击器杀伤力不够,但要控制人的神经相当好用。 女突厥的刀瞬间脱手的,连她自己都一脸茫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手。 这一下,女突厥终于有了一丝慌乱的表情,居然张口咬住了白宋的脖子! “啊!” 白宋惨叫一声,没想过突厥人居然与野兽无异,不会这样被人给活活咬死吧? 好在一柄剑从后刺入,女突厥的喉咙瞬间喷出滚烫的血来,溅了白宋一脸。 白宋感觉喉咙的力道没了,轻轻将女突厥给推开,这才发现女突厥已经没了动静。 “还好吗?”李舒望伸出手来,将白宋拉起。 白宋摸着自己的脖子,摇摇头:“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你……你怎么甩掉那只狼的?” “何必在乎那些?关键是咱们安全了!杀了此人,不必担心再有突厥人来追了。” 李舒望狠狠地点点头:“没错,这也算是为何叔叔报了仇!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既然是一路人,无需多余的感谢,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才是正事。” …… 林地多草药,有白宋这样的大夫在,伤口处理十分简单。 不仅要给人处理伤口,马也要好好照顾。 重回溪边,过了一个时辰。 白宋用采药给马处理好了伤口,甚至还给马背上的刀伤缝了针。 那些这个时代没有的简单医用工具,白宋可以从空间的之中获得,并消耗不了多少能量。 白宋给马儿处理伤口,李舒望则更心疼地将溪水捧着给自己的伙伴喝。 小黑已是精疲力竭,盘腿握在泥地里,无精打采的。 白宋缝合好了伤口,拍了拍马背:“好小子,已经没问题了。经历了今日,以后咱们就是生死之交!” 小黑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 “什么小子?人家是姑娘!”李舒望在一边说着。 “哦?”白宋有些惊讶,探头瞧了瞧小黑的身体构造。 李舒望瞧见白宋那萎缩的样子,朝他泼了一把水:“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鄙!” “又不是看你的,你紧张什么……” “你!”李舒望娇叱一声,有些生气,不了小黑伸出舌头舔了她一脸,闹得这小姐赶紧去洗脸。 天渐渐暗下来了,周围狼啸声渐渐走远。 一行二人在小溪边的背风面准备休息一晚。 伤口还没处理好,人已经饿了。 李舒望身上伤口很多,不能下水抓鱼,白宋自告奋勇想代替李舒望抓鱼。 结果忙活了小半时辰,一条鱼没有抓到,只能悻悻地回来,也不说抓鱼的事儿:“那个……我还是先给你处理伤口吧,要是落下了疤,就不好了。” 李舒望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的私心,有些好笑,但也不在点破,把手一伸,仍由他牵着,撩起了袖子。 白宋处理伤口很认真,先在一边烧了水,先擦洗一下伤口,然后才试着敷上一些捣成泥的草药。 白宋在一边认真弄着,李舒望却不在意,反倒认真打量着身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防弹衣。 “这东西缝补一下还能用吗?” “都这样了,还留着作甚?” “这什么衣……” “防弹衣。” “对,防弹衣,还真神奇,若不是它,好几次要被突厥人的暗器重伤。” “它是能给你挡刀,但没法完全消除伤害。就如我背后那一箭,你得给我瞧瞧,现在都在作痛,估计有瘀伤。” “我吗?”李舒望诧异地的看向白宋。 “嗯,等我先给你处理好了。” 白宋说着,松开李舒望的手,然后捧起了糊得满是稀泥的脚丫子。 李舒望被女突厥扯掉了一只鞋,之前一直赤脚战斗。 这白嫩嫩的脚丫子哪经得起如此折腾?一路上不知在脚下的划了多少口子。 白宋看着这本该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小脚,不禁叹气:“哎,多好的一只脚呀,被糟践成什么模样了?” 李舒望绣眉轻蹙,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可见到白宋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感,不好说什么,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 李舒望安静了,默默地看着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洗脚,然后很认真很小心地擦着脚底的碎石和细小的倒刺,然后又认真地撕了自己裤腿的布料,给她把脚给仅仅地缠住。 不知为何,李舒望心里莫名有些温暖,她虽出生名门,却从未被一男子如此温柔细心地对待过。甚至连女人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小姐,可熟悉的人谁又会真的把她当做小姐?或者也没有人真的把她当作过女人。 “好了,之后走路看着点儿,别再伤了脚。” “嗯。”李舒望淡淡的应着,学着大小姐该有的口气。 只是白宋没有听出任何变化,倒是背过身,就当着李舒望的面,脱了身上唯一的内衬。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李舒望一惊,连问。 “不是说好给我看看后背吗?” “那那那……那用得着这么脱衣裳吗?” “不脱衣裳你怎么看?” “……”李舒望无言以对。 “喂,快过来看看啊。” “哦哦……”李舒望应着,凑了过去,下意识地看了看白宋的皮肤。 李舒望抿着嘴,心里偷笑,调皮地伸手在白宋背上轻轻摸了摸,好好地感受了一下男人的感觉。果真如名字一样,是挺白的,但是真的粗糙,不然就真跟女人一样了。 “你摸哪儿呢?右肩后面一点。” “我知道!这不正看嘛!” 李舒望目光一转,落在白宋后背伤处。 这一看,李舒望脸色就变了:“情况不好,怎么有一大块青紫,中间已经有些发黑了。” “嘶……”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我就说嘛!还好发现及时!” “怎么?很严重吗?” “皮下有淤血,要在后背划破一道口子,将所有淤血都挤出来才行。这事儿你得帮我,那突厥人的弯刀在火烧烧一会儿,然后在发黑的地方开一道口子。” 正文 第147章 入营 火上弯刀渐渐发烫,逐渐升腾的火堆映照着男人光着的上身。 李舒望坐在背后,目光闪烁,又不时会瞥眼去看看。 “可以了。” 白宋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李舒望的思绪。 李舒望回神,拿起烧热的弯刀,白宋则背过头去,不再看了。 李舒望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稍作犹豫还是强作精神下刀在伤口。 “嘶……”白宋抽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让人出了一头大汗。 李舒望看得很清楚,这人后背的肌肉都在抽出,汗珠是肉眼可见地在往外冒,可见其所忍受的疼痛有多严重。 “要不要紧?”李舒望不忍地问了一声。 “把淤血挤干净。” 听声音,李舒望稍微诧异,如眼前所见,这男人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 心里那小姑娘似的男人突然多了些男子气概。 李舒望对伤势处理显得生疏,一个伤处弄了小一回儿,痛得白宋脸都白了。 “好了。”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正要穿上衣裳, 李舒望说一声,“别急,你后背都已汗湿了,我给你擦擦。” 说着,白宋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小手在自己后背摩挲,小心谨慎,痒痒的,软软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白宋回头看了一眼,在此黄昏散尽的时候,只是一眼瞥见了李舒望俏脸上留下的最后一抹淡然,以及那一丝因难受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你怎么了?”白宋立刻回身透着浓浓的关切。 “嗯?”李舒望一愣,随即目光闪躲地说,“没……没什么……” 哪儿能没什么? 见李舒望目光闪躲,白宋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将袖子推上,沿着手臂一路检查上去,倒也没发现多余的伤口。 但白宋已经猜到,李舒望的伤不止是手上脚上。 自己穿着防弹衣中了一剑,身上尚有淤青。 李舒望与突厥人恶战许久,防弹衣到处都是刀痕,身上必然也有瘀伤。 “让我看看!”白宋一把将其拉到身边,霸道得有些不讲理。 李舒望不安地扭着身子,连连阻止:“没……没什么,不必大惊小怪的。” “这可不是儿戏!” 李舒望没有说话,见了白宋认真不带丝毫杂质的目光之后,心中的慌乱反而少了。 沉迷一会儿,李舒望淡淡扭头:“嗯。” 轻轻地一个字,如夜风一样轻盈,虽是竭力掩饰,却是怎么都藏不住那一点淡淡的羞意。 李舒望背着白宋,如先前白宋背着她一样,轻轻解开衣带,退去了身上勒得有些紧的衣裳。 当感觉凉风侵袭时,她便知道自己已被身后的男人看光了,但寒冷却依旧让她不受控制地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李舒望不敢回头,脑中满是先前自己看着男人后背时的想入非非,思量着后面的男人现在会不会也和刚在自己一样,有几分激动,有几分好奇,甚至于想要好好摸摸,感受感受? 但情况远没有李舒望想的那么复杂,只听后面传来白宋淡然的声音:“你的伤还好,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多处淤青。” “呼……”李舒望松了一口气,忙着就要穿衣裳。 白宋拦住:“别急,伤势虽不重,但同样需要上药。” “奥。” 小小应了一声,李舒望就感觉自己后背伤口传来一丝凉意,是白宋在上药。 原以为如此就是结束,不想片刻之后白宋拉着李舒望的肩膀将她正面对向白宋的目光。 李舒望心中小小地一慌神,以为自己会羞得钻到地缝里去,但当她真正看清白宋干净的目光时,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羞涩和惊慌。 对方虽然是个男人,但他现在的每个动作都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非但不觉羞意,反倒觉得有些惬意。 白宋拧了一帕热水,很认真地给李舒望擦身子。 跟突厥人一战,这姑娘一身是伤,伤口的血浸衣裳沾了许多在身上。 李舒望认真地看着白宋,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了。 明明就是个登徒子,为何突然成了个圣人?眼里怎么会没有一点杂质? “若别家姑娘被你这么看光了,也不知怎么活了。” “不过是些刻板的教条约束,人活在世上总要讲求一个度。约束太多便要自由,自由太过就要约束。在我的那个世界,世人过于自由,倒是需要一些礼教约束。但你们不同,你们的生活约束太多,需要自由,尤其是姑娘,不能为了世俗的眼光而活,活着要为了自己的高兴,自己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愿给人看,所以闪躲是对的。但若只是为了符合世俗礼教而刻意规避,甚至连命都不要,这显然是过分的。” “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 白宋笑了笑,不再说话。 李舒望也是一笑:“不过我喜欢听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 “好了,把衣裳穿上吧。” 明月当头,血腥散尽的杨林湾安静地躺着两人一马,酣睡直至天明。 …… 出杨林湾,进阴山谷道,路逐渐难走。 但身后已无追兵,再难的路依旧一马平川。 现如今,唐军和突厥军队在云州形成僵持,两国战线以云州为起点,波及到了灵州、凉州、甘州等地。 云州云中城外三十里,李靖率领的十万唐军依旧日夜操练,任谁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军营哨塔上士兵打了个呼哨:“报!东南方有快马来!” 随即又展开令旗,给远处哨兵示意。 几个哨兵得令快马转向,朝着来人的方向拦截。 “是小姐!是小姐带着大夫回来了!快开寨门!” 一声令回,大军寨门打开,李舒望驾着小黑冲入寨中,在中军帐前跳下马来,给白宋招呼一声:“你在这儿稍等,我去通报。” 留下一句话,李舒望片刻后又回来,倒是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 白宋正在打量古代的军营,倒是跟电视剧里的差不太多,不过是规模更大些,人多一些。 李舒望回到白宋面前,小声说:“你跟我来吧。” “怎么?不是急着治病吗?” “爷爷正在商议军机要事,不让人打扰。我们去别处帐中稍候。” 正文 第148章 交心 军营气氛严肃,士兵虽多,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务。 每一个人都一丝不苟,没有相互交流的,没有无所事事的,穿得都是干净利落,行动更是如风。 白宋和李舒望在营中反倒成了最惹眼的存在。 李舒望对军营很熟,带着白宋直接到了一个单独的营帐。 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方桌,一床地铺仅此而已。看着无甚特别之处,只是桌上放着一把扑着灰尘的梳子有些格格不入。 “随便坐。”李舒望随口一说,自己则放松地躺在了地铺上,然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看着李舒望放松的表情,白宋问道:“你的营帐?” “嗯。” 白宋也盘膝坐在了地上:“啧啧,不愧是大小姐,连营帐都是单独一人的。” 李舒望没有回话,躺着望着营帐顶,也不知想着什么。 “没事就给我讲讲李将军的病症吧。”白宋想着,也好有些准备。 李舒望盘腿坐着,皱眉回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的懂,爷爷就换硬撑,就算有伤也不给被人说。我也是听爷爷的副将说的,早在一月之前的大仗之中,爷爷后背中了一箭,就跟你中箭的位置一模一样。当时随行的军医给爷爷处理了伤口,拔出了箭头,经过检验却发现没毒。 当时军医不在意,就给爷爷包扎了伤口。可没想到过了一周时间,爷爷的伤口都不见好转,反倒是皮肤下出现了黑斑。情况……请款跟你很相似。候在再让军医检查,军医就说事情很严重,可能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 之后军医试了很多方法,结果都不见好。爷爷一开始硬撑着,后来就越发不适应,都是快撑不住了才跟副将说。消息被我知道后,我就想到了你,所以就带人来邙县找你。” “这样啊……” “怎么样?你能不能治好我爷爷?” “单凭几句描述很难有定论,不过既然李将军能撑这么久,可见毒素对人体的伤害不算大,早一点晚一点也不太要紧了。” 李舒望听了皱起了眉头,感觉白宋好似信心不太足。 白宋想到了一件事,乘着现在没事,就问:“对了,上次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势还挺严重,要不是遇到了我,你的小命就交代了。” 回想起上次,李舒望瞬间火起,指着白宋:“你还说,那是你救了我吗?明明是白柔好心把我回家,是你在半路摸……摸……” “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也只有我这人,不记仇,明知道是你这个女杀手还要救你。” 李舒望一时语塞,脸蛋红红,干脆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舒望才又开口:“上次出现在邙县,便是一路追踪突厥王子。” “追踪突厥王子?” 李舒望回忆起了一月之前,眼中多了些泪光。 “当初我们就怀疑大唐之内有人跟突厥人勾结,给突厥人提供物资。我们一队暗哨发现线索偷偷追寻到了幽州,不料遭遇了突厥王子的偷袭。我被突厥王子踢了一脚,身受重伤,又跟队伍走散了,误打误撞到了邙县。等到了邙县,我发现你跟三个突厥人做交易,认为你跟突厥人有关联。当天也不是要杀你,只是想吓吓你,看能不能从你口中知道一些线索。”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了卖国贼?” “嗯。” “大小姐,那三个突厥人明显是商人,要是跟突厥商人做生意就成了卖国贼,幽州不知多少百姓要被当做卖国贼。” “当时……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命悬一线,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在我重伤之前,我亲眼看见自己的亲哥哥死在了突厥王子的手上。还有我的父亲,早年间也是被突厥人所杀,所以我对突厥人恨之入骨。” 父亲和兄长都死在了突厥人手上? 得知消息的白宋显得有些无措,想了许久也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李舒望拖着腮帮子笑了笑,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早就释然了……爷爷说得没错,既然选择了参军,那就要随时做好死去的准备。我们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对死者最好的慰藉不是永远的感怀,而是要竭尽所能,尽早结束战事。” 李舒望还不到二十,此刻却穿着一身男装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简单的场景中,白宋的内心忽然便得沉重。 李舒望嘴角带着淡淡地笑,她很乐意跟这个男人讲述自己。 她从未有过像白宋这样的朋友,可以生死与共,可以坦诚相见。 “你虽不会武功,但这一路相伴,我觉得你有将帅之才,眼下战局僵持,我希望你能给爷爷出谋划策……可是你又说不喜欢打打杀杀……” “你放心吧,李将军不需要我的,这一战李将军一定会有赢。” “你为何如此肯定?” 白宋摇摇头,心里却想:“因为历史就是这么转动的,一切都不需要自己的参与。” 白宋来这里,只是给李靖治病,顺带调查一下突厥人跟郑家勾结的线索。 白宋的担心跟别人不同。 世人都担心这场仗怎么赢? 白宋担心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他可不敢胡乱出谋划策,万一因为自己的计策使得历史上一场本该大唐胜利的战争改变了结果…… 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所以白宋来了军营就很小心,生怕沾上了因果。 李舒望不知白宋心里在想什么,但听了白宋的话,自己心中的担忧忽然没了,反倒对这场仗充满了希望。 “舒望!”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从营帐外面传来。 白宋看着李舒望,李舒望则轻蹙起了眉头。 “别理他。”李舒望淡淡说了三个字。 “舒望,你在里面吗?” “我在休息。” “舒望,听说你受了伤,小叔给你带了伤药。” “小叔?”白宋眨眨眼,好奇地看着李舒望。 李舒望脸一红,不耐烦地朝着外面喊:“我的伤无碍,不需要用药,我还要睡觉。” “听说你带了神医回来?在哪儿呢?大将军刚结束了议事,你还不带神医过去?” 一听这话,李舒望弹起身来,一把拉着白宋胳膊,掀开了帐帘。 “爷爷终于忙完了?” 外面的是个跟白宋年纪相仿的小将,白白净净,有点儿文人的风骚劲儿,但有穿着一身军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宋看着他,他也看着白宋。 同时还看到李舒望牵着白宋,那大手拉小手自然得不能在自然了,看得年轻人眉头直跳。 “他是谁啊?” “就是我带回来的神医。” “神医?”年轻小将一愣,“舒望,你辛辛苦苦走那么远,就会为了带回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这样也能称作神医?” “要你管!走,咱们不理他。” “诶……你这丫头,怎么跟小叔说话的?” 李舒望不再搭理,一路拉着白宋朝中军帐前去了。 后面年轻的小将却如牛皮糖一样,一路紧随,一直跟着李舒望到了中军账外。 中军账外有一对侍卫看守,见有人过来,立刻呵斥阻拦。 “是我!” “小姐。” “我给爷爷带了神医回来瞧病,你们赶紧闪开。” “小姐稍后,里面正有一位大夫在给大将军诊治。” “什么?”李舒望愣住了,“还有一位?” 侍卫点点头:“小姐来得不巧,那位大夫刚刚进去,还请小姐在外稍后。” “哪儿又来了大夫?行不行啊?”李舒望抱怨道,回头看着白宋,有些无奈。 白宋倒是无所谓,一摊手:“等等吧,能跟大将军治病的,都不会是一般人。兴许人家就给大将军治好了呢?” “能有自知之明是最好了!”后面的年轻小将又十分扎眼地走了过来,扫视着白宋,“治病和打仗不同,打仗是越年轻的士兵越勇猛,治病的大夫可是要年纪越大越有本事。舒望,早知道你所谓的神医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大将军也不会让这么胡来。” “哼!懒得跟你说!”李舒望不屑地瞥了一眼。 “咳咳……”小将一阵轻咳,盯着李舒望牵着白宋的手,“中军账外,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还不把手松开!” 李舒望把脸一横:“我自己的手,我想牵谁就牵谁,你管得着吗?” 这小将听了算得牙根儿疼,带着一副苦瓜脸,站在一边不说了。 “这谁啊?怎么自称你小叔?” 李舒望脸蛋儿微红,抱怨着:“程家的二世祖,烦死了!” “程家……”白宋想了想,“程咬金?” “嗯。别人面前可不能直呼其名。” “长你一辈,难怪了。” 说话间,中军营帐忽然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花白胡子。 白宋还以为是给李靖治病的神医,却见李舒望小手一松,赶紧低下头,喊了一声:“程阿公,您怎么……” 后面的小将也规矩了,细弱蚊虫地喊了一声:“爹。” 白宋抽了一口气,心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一脸花白胡子看着跟电视剧的形象倒是相近,却不是那种如铁牛一样的眼神,有着老者的懒散,也不是那么吓人。 “放心吧,李靖的命保得住,老夫专程带人来这老家伙看病。” 正文 第149章 冤家路窄 一声“老夫”,勾起白宋好奇,又认真地看了看这位大人物。 在白宋记忆里,程咬金在一众开国元勋中属于年轻的,怎么眼前此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看模样没个六十也有个五十。 白宋一抬头,正与程将军目光对上。 对方懒散的眼睛闪了闪,指着白宋:“这人是谁?” 李舒望正要介绍,后面的程家小子立刻插嘴:“这是舒望千里迢迢找来的神医?真是可笑,如此年纪也能称为神医?舒望还是年幼无知,怕是被这小白脸给骗了。” 李舒望有些着急,狠狠地瞪了程家小子一眼,但碍于程咬金面前,不能再如先前那么放肆。 “程阿公,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其实……” “诶……”程咬金拖着长长地尾音,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丫头你不必多说,俗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只要有真本事,不论年纪大小,老夫从来不会轻视。” 说着,走到儿子面前,冷哼一声:“不像你,鼠目寸光!满口胡言,还敢说人家年幼无知,你可知为父请来的神医比这位公子还要年幼?” “啊?”程家小子张了张嘴,一脸难以置信。 “滚下去!来了大将军帐下,还不好好去值守?在这里晃悠作甚?” “是!”程家小子悻悻地一拱手,灰头土脸地的走了。 程咬金的回答让白宋有些诧异,同时李舒望也松了口气,抓住机会说:“还是程阿公明理,他叫白宋,医术精湛,就算刘老也对其医术称赞不已,若非他施救,舒望恐与兄长一同遇难了。” 程咬金听了这话,脸色为之一变:“你说什么?险些遇难?一月前,你跟你哥一起行动的?” 李舒望眉头青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现在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程咬金怒斥一声:“老匹夫!” 说完就冲进帐中吵嚷起来。 白宋先前还觉得这个程咬金不是电视里的暴脾气,现在一看,正如电视里的姿态一模一样。 “这……”白宋张张嘴,看着李舒望。 李舒望也低着头,显得有些无奈。 两人在外没有动静,大意就听到程咬金在怒斥李靖不对,说不该让李舒望去执行任务云云。 好像是李靖瞒着程咬金,没说李舒望差点儿丢了小命。 白宋再看李舒望,有些羡慕:“李大小姐,连程将军都对你这么关心?” 李舒望只是笑了笑,没作任何回应。 程咬金骂了许久出来,气哼哼地扯着胡子:“舒望,你可不能再胡闹了,跟着你爷爷,迟早把你给折腾进去,不如跟阿公去泸州!” “谢过阿公,等战事平定,舒望一定去泸州找阿公。” 程咬金眉头一皱,显然对这般回答不满意。 李舒望不想继续纠缠这问题,就问:“阿公带来的大夫是什么来路?” 程咬金神秘一笑:“前朝太医院掌院薛神医的孙女薛灵芝。” 白宋眼睛一瞪,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薛灵芝的名字。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白宋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行医之徒,就是跟这姓薛的一家人给杠上了。 程咬金说得兴起,丝毫没注意身边有人表情复杂。 “这个薛家的小姑娘医术相当了得,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比她爷爷还要厉害。老夫早年征战留下的顽疾,遍寻名医都不得解,全在个小姑娘手里药到病除,简直堪称神迹。不然,老夫也不会千里迢迢来给这老匹夫看病。” 李舒望听了有些疑惑:“薛神医?此前不是在传那薛神医乃是沽名钓誉之徒?为了振兴家族,在幽州干了不少坏事,幽州百姓暗地里都在议论咒骂,薛家孙女……” “诶……”程咬金摆摆手,“阿公还会害你爷爷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舒望觉得,还是让白宋给爷爷治病更稳妥一些。” 程咬金扫了一眼白宋:“既然人都已经来了,看看总是好的,不过还是等那位薛家孙女看过之后再说吧。” 正说话,营帐帘子再次掀开,薛灵芝从里面走了出来:“程将军……” 刚开口,一眼撞见白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程咬金看看两个年轻人,突然好奇起来:“哦?两位认识?” 白宋看着薛灵芝,没有开口。 薛灵芝瞪着白宋,然后把脸扭到一边:“不认识。他也是来给大将军治病的?” “正是。” “程将军,此回怕是要让这位大夫白走一趟了。大将军的病我能治!” 程咬金听了精神一震:“哎呀,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薛大夫有几分把握。” “十分!” “好!若是治好了大将军,你就是大功一件!” 李舒望见这小姑娘太年轻了,估计只有十五六岁。 这样的大夫给爷爷治病,还如此自信,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阿公,这位大夫未免也太年轻了……” “诶……瞧你说的,你的这位大夫难道就很年长?” “事关重大,不如让白宋也给爷爷看看?” “不必!”薛灵芝娇叱一声,插着腰,很不友好地盯着白宋,“大将军身上中的是蛆毒,需要开刀洗肉,有我薛家秘方,大将军必然无忧。” 古代所谓蛆毒,其实就是细菌感染的统称。 听过李舒望的描述,大致也猜到李靖的伤是因为拔出箭支的时候处理不当,从而引起了伤口感染。 由于剪头伤口在肉内,所以感染是由内至外扩散,与一般的伤口感染不同,不易区分。 薛灵芝说要开刀洗肉是对的,配上一些药物调理,倒也不是什么疑难之症。 也难怪这小丫头如此自信。 程咬金思量一下,也举得让人看看也无妨,再次提议:“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倒也看看这小子的本事。” “程将军……”薛灵芝情急,想要拒绝,可她一个小姑娘,哪儿有胆跟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说不? 这是薛灵芝立功的好机会,她可不想让白宋分自己的功劳,甚至还想借用机会给爷爷报仇。 “此人是庸医!坑蒙拐骗不知多少人!让他给大将军治病,说不好会害了大将军!” “你胡说什么?”李舒望第一个不干了,正要跟薛灵芝理论,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吵什么吵?老夫不喜麻烦,就让那丫头来治,其他人就不必来了。” 说话的人是李靖,薛灵芝精神为之一震,赶紧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草民愿意担保,若治不好大将军,愿以命相抵!” “薛大夫,这里可是军营,话可不能乱说。”程咬金表情一变,严肃提醒道。 薛灵芝则不再多说,对账外士兵招呼一声:“马上烧水,送一个大盆进来。这里还有一副麻沸汤的药方,照药方上面嘱咐备药。” “麻沸汤?!”程咬金大惊,“莫不是神医华佗已经失传的麻沸汤?” 薛灵芝傲然道:“华佗有华佗的麻沸汤,薛家有薛家的麻沸汤,都是麻药,各有千秋。” “哎呀,厉害啊!薛家不愧是行医世家。”程咬金很满意,看了看李舒望,“丫头,听到没?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里面再传来李靖的声音:“都说不要那么麻烦了,老夫不用什么麻沸汤!不就是开刀吗?赶紧弄了,老夫还有军机要事要处理。” 薛灵芝赶紧进入帐中,隔着帐帘依稀听到薛灵芝在说:“大将军,这可不行!开刀洗肉剧痛难忍,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必须要用麻沸汤……” “你那麻沸汤要准备多久?”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老夫可没那多时间跟你耗着。老夫问你,开刀洗肉之痛比起刮骨疗毒,谁更难忍?” “自然是刮骨疗毒更为难忍。” “那此事还不简单?当年关二爷在华佗手下刮骨疗毒面不改色,也不过一盘棋的功夫,也不曾听说用麻沸汤。老夫征战一生,虽不及关二爷勇武,但自问一点疼痛还是能忍受的。” “可是……” “你这丫头废话怎那么多?老夫都说没事了,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你是觉得本将军老了,经不起一点皮肉之痛?!” “不是……不是……草民岂敢轻视将军。” “那就赶紧动手,别磨磨蹭蹭的。” 薛灵芝没有办法,只得叫侍卫准备热水。 程咬金在外头听得竖起了大拇指,叹了一声:“李靖这老东西还是当年那样,一身是胆,我程知节佩服的人不多,李靖算是一个。” 不一会儿,军营之内就传开了。 大将军要学当年的关二爷刮骨疗毒,不用麻沸汤。 将士们听了振奋异常,各自奔走相告,无一不被大将军的一身胆气所折服。 白宋则又回了李舒望的帐中,无所事事,躺在李舒望的地铺上半眯着眼睛打盹。 李舒望有些担心,坐在白宋腿边,小声问:“那么小个丫头,到底行不行?” “从她的描述来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李舒望稍稍松一口气,但转念听出了白宋的画外音,“你是有什么担心?” 白宋皱了皱眉:“李将军年事已高,如今不用麻药就动刀子,能不能撑住啊?” 正文 第150章 危局 白宋的担心让李舒望不安。 生病的不止是全军大将,更重要的那是她的爷爷,某种程度上,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李舒望眉头没有一刻舒展,想要再问什么,却是不好再开口。 姑娘脸上的担心没能逃过白宋的目光,他躺着眯起了眼睛,小声说:“不用那么担心,这里不是还有我吗?要是那小丫头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还能帮着兜底。” “真的可以吗?”李舒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你还信不过?” 看看白宋,李舒望又变得放松了,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好了,我要睡一觉,有什么状况,随时叫我。” 连日赶路,白宋确实是饿很疲倦了。 但李舒望没想这人如此不客气,说睡就睡! 这可是自己的床铺! 李舒望刚想让说给他重新铺一张床,这厮居然已经睡着了。 白宋睡觉张着嘴,模样有些痴傻,让人看了想笑。 李舒望掩着嘴,面露笑容,轻轻在白宋鼻尖一点,然后猛地收手,享受着一下只有自己能懂的小趣味,脸上笑意更浓了。 姑娘笑了一会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也觉得困乏无比。 但小小的帐中只有一个铺,被这男人占了,也不知道去哪儿睡。 李舒望掀开帐帘,左右看看,发现附近的士兵都在为大将军开刀作准备。 自己就放帘子,小心将门帘系上,再看看那猪一样的人,轻轻地挤了挤,睡在了他身边。 军营地铺着实小了些,李舒望半边身子睡在地上,有些不舒服,身边的人挤也挤不动了, 索性将身子一侧,双手环在了熟睡的人腰间,如此便安心地睡去了。 …… 灰蒙蒙的空间中。 白宋打开了箱子,所有的雾气凝聚进入箱子,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白宋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赶紧将取得的东西揣进怀中。 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自己被谁压着动弹不得。 眼睛一撇,才见一双白嫩嫩地小手环在面前,紧紧地抱着自己。 身后一丝热气吹打在脖子上,暖暖的,痒痒的。 再用余光一瞟,方见一张惊艳的脸蛋儿贴着自己的脖子。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用余光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瞧不出一丝一毫男子的侠义之风,此时此刻这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没有一丝防备。 细细的睫毛扑闪扑闪,随着均匀地呼吸声抖动着,打在白宋身上,让人感觉奇痒难耐。 但白宋又不忍去惊扰,从未觉得李舒望长得如此动人,这睡梦中的样子安静得让人怜惜,脸颊细腻中透着微红,如装订在玻璃框中的晚霞一样美。 双唇微张,一点红润宛如蘸着胭脂的手指在纸上轻轻一擦,只是连日风霜吹得那小嘴上多了一道死皮,有些破坏美感,但也异常真实。 白宋看得痴了,那小嘴忽然一动,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砸吧砸吧着舌尖轻轻一舔,扫过了嘴唇,也扫到了白宋的脖子。 白宋打了个寒颤,从脚底板到头皮都扣紧了,赶紧坐起来,擦了擦残留脖子的口水。 这女人要人命,怎么就跟自己一起睡上了? 白宋的动作也惊醒了李舒望,她也猛地坐起来,懵懵懂懂地看着白宋:“怎么了?” “呼……”白宋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好说刚才的情形,正巧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打断道,“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将两人拉回到现实。 李舒望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打开营帐,出去查看。 白宋也跟着出去。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军营,忽地变得嘈杂起来,到处都是士兵在走动,一个个都十分紧张。 李舒望拦住一人,问道:“怎么了?” “大将军……大将军快……快不行了!” “什么?!爷爷……爷爷不行了?怎么可能?”李舒望有些茫然,实在是这突然的消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带我去看!”白宋一把抓住李舒望,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听到消息,白宋知道自己的担忧应验了。 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过才知道。 李舒望看到白宋,似是有了希望,抓着白宋的手一路狂奔。 周围好多人都在往中军帐中赶,军营之中混乱到不行。 不久,白宋到了营帐远处,正看见几个士兵将满身是血的薛灵芝拖走,还听到程咬金在大吼:“把这个混账庸医拖出去砍了!” 薛灵芝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浑身发抖,即使听到自己要被砍头也不见任何动静。 “慢着!”白宋喊道。 这小姑娘跟她爷爷不同。 那薛神医是故意害人。 小姑娘没有害人之心,和自己不对付,那也是出于对爷爷的感情。 这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别。 白宋虽然小肚鸡肠又记仇,但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虽然没有看过里面的状况如何,但白宋知道这不是小姑娘医术不行,是里面的大将军逞能,硬是不用麻醉。 现在看到薛灵芝一身是血,情况似乎要比想象中的严重。 “你算什么东西?”程咬金指着白宋,眼睛已在喷火。 白宋上前道:“让我进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先留她性命,一切等我给大将军治疗之后再说。” 说完,白宋不管程咬金,更不管周围的侍卫,推开众人直接进了帐中。 周围还有人想要阻拦,李舒望冲到前面,拦住众人:“让他给大将军治疗,出了问题,我愿以命相抵!” …… 白宋已经进入军帐,进入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地上到处是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几个小兵都已经吓傻了,手里捧着盆,拿着帕子,刀什么的,站在原地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帐中侧方的床上,以为年过六十的老人脸色惨白地趴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后背伤口还在流血,已经染红了全身。 “我擦!” 白宋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怎么搞的? 赶紧上前到了边上,看看伤口,然后大喊一声:“拿水来!” “愣着干什么?听不到吗?拿水来!” 白宋再喊,失神的小兵方才回过神,哆哆嗦嗦把水拿到了白宋面前,都没去问白宋是谁。 白宋试试水温:“太凉了,换新的!” “是!” 白宋眉头紧皱,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一些医用品。 最关键的还是麻醉,白宋先给趴着的老人来了一针局部麻醉。 然后又用中医针法封住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暂缓失血情形。 这老人家,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还敢不用麻醉动手术,真的是嫌命长! 那小丫头片子也是,当个大夫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哪有叫病人主导大夫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白宋看着眼前情况,一个劲儿地摇头。 然后问一边捧着小刀的小兵:“刚才那位大夫有洗过伤口吗?” “没……没有……刚才……刚才那大夫只是下刀,过了不到半分钟,大将军就惨叫着昏了过去。然后那大夫就被程将军给吓哭了……” “吓哭了?”白宋实在无语。 人命关天的大事,被几个傻子瞎搅和,怎么能治好? “那大夫的药呢?给我看看。” 小兵又畏畏缩缩地将一边捣碎的草药拿过来。 白宋沾了一点,尝了尝,然后啐了口,心中反倒有几分诧异。 “小丫头片子有些功夫,居然跟我想的古方一样。” 这时候,出去打水的小兵回来,颤颤巍巍差点儿把水给打翻。 白宋眼睛一瞪:“你小心点!” 白宋这一吼惊得小兵出了一身冷汗,精神集中了不少。 再看现在这位大夫,虽然和先前的小姑娘一样年轻,但一进来的气势都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无比的自信,让人看了就更加安心。 情绪是会传染的。 先前的小姑娘唯唯诺诺,让几个助手也跟着紧张。 现在白宋镇定自若,让他们也跟着镇定下来。 治病不单是一纸药方,对医者的心理素质也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 薛灵芝就是典型的心理素质不行,临床经验不足,理论重于实践的代表。 现在换做白宋,帐中虽然一片狼藉,但手术终于朝着正常的方向开始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营帐之中逐渐平稳。 李舒望轻轻地掀开帘子,看了里面一眼。 没想到一向和善的白宋忽然呵斥了一声:“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 李舒望吓了跳,赶紧缩回脖子,没有多少生气,反倒是心里小鹿乱撞。 这时候的白宋,那可比上阵杀敌的将军还威风! 简直帅爆了! 整个手术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直至昏迷的大将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吃力地呻吟了一声。 这一下,所有人都放心了。 慌乱的军营似乎找回了主心骨。 “大夫……好……好了吗?”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白宋,轻声问着。 白宋摇摇头:“将军,你失血过多,先前只是一个小手术。现在才是最要紧最危险的时候,现在需要给您输血。” 正文 第151章 传唤 输血! 活在贞观年间的人们何曾听过这等说法? 当白宋走出军帐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军营之中一片嘈杂。 程咬金挠着头,眉头紧锁:“所谓输血是将他人之血输给李靖?” 白宋点点头:“此法有些危险,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白宋很诚实,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即便是自己操作,也不见得能输血成功。 一旦失败,李靖怕是难以保全。 可以说,自己也会有连带之责。 输血一说过于离奇,众人都有不安。 程咬金乘机看了看里面,看见现在的李靖已经能坐起来了,就变得有些嘀咕:“老李不都好了吗?何必还要去输血?” 白宋根本就没有回答,跟程咬金交流有些浪费唇舌。 程咬金被无视,有些恼,正要说什么,李舒望忽然坚定道:“我相信你,你要怎么做尽管做就是!” 里面,李靖也在说:“这小子……已经救过老夫一回了,老夫相信他!” “但现在血从何来?”有人问道。 白宋没说话,外面就有人喊:“用我的血!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将军的命!”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用我的!” “用我的!” 帐外群情振奋,让白宋多有触动。 军队将士一心,李靖能有如此声望,难怪能给世界留下一段振奋人心的历史。 这样的军队,还愁什么杖打不赢? “输血也不是谁的血都可以,必须要至亲的血。”白宋淡淡说着,偏头看向李舒望。 眼下没法检测血型,从概率来讲,身为孙女的李舒望,大概率跟李靖的血型相符。 白宋所担心没有把握的地方也是这一点。 但李靖是大唐军队的主心骨,如果李靖死了,就没人带领大唐军队击败突厥,那样历史就不对了。 白宋不想眼睁睁看着历史走向错误,所以愿意冒险一试。 “不行!”程咬金打断道,“怎么能让舒望……舒望还年轻……” “阿公,我愿意救爷爷!” “这也不行!”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输血,又不是换命!”白宋解释,“我所说的风险,是李将军有风险,输血的人只是暂时虚弱而已,不会有性命之忧。” 程咬金狐疑:“真的?” “当然!”白宋道,“我怎会那李舒望的性命开玩笑?” 李舒望有些心虚,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 白宋看着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嗯。” 简单的交代之后,白宋开始了输血的准备。 先前睡一觉,白宋不单准备了强效麻醉剂,还准备了简单的输血工具,以及生理盐水等必备的简单药物。 白宋让李舒望躺在李靖边上,然后开始捣鼓针头,药瓶等东西。 帐中的几个小兵都很好奇,白宋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他们都没有见过。 李舒望更是好奇,一直盯着白宋:“来时也不见你身上有这些,什么时候就有了?” 这事儿不好解释,白宋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忘了孜然和盐?我身上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李舒望脸一红,下意识瞟向白宋身下,心里嘀咕还能有什么没见过的? …… 输血是个漫长的过程。 等一切结束,已经到了深夜。 大将军李靖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排斥现象,输血十分成功。 但大将军依旧十分虚弱,需要休息调养一段时间。 李舒望输血不少,头晕乎乎的,脸上也失去了红润。 回想在帐中睡觉的时候,对比着让人有些心疼。 军营很安静,并没有因为白宋施展输血之术而引起轰动。 大家关心的还是大将军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这样的结果也是白宋乐意看到的。 白宋从来都不想因为一些超越时代的科技引起过大的风波,凡事能低调处理,自然就更希望能低调处理。 输血的用品被白宋一把火给烧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军营将士给白宋安排了军帐休息,但被白宋用需要照看李舒望给拒绝。 或者说是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能继续跟李舒望在一起。 也不知为何,白宋觉得跟李舒望一起会更踏实。 正如李舒望的感受一样。 李舒望躺在帐中,白宋深夜嘱咐军营的士兵为李舒望熬了一碗红枣乳鸽汤。 为了这一碗汤,军营将士特意快马去了云中城才买到了食材,同时也采购了许多给大将军调养的补品。 “来,喝汤了。” 白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乳鸽汤进来。 一盏小小的油灯也照不亮多少。 李舒望挣扎着坐起:“今夜月色很美,我想去外面看月亮。” “这么冷的……” “没事,汤是暖的嘛。” 李舒望淡淡说着,自顾自地出了营帐。 然后又嫌此处风景不好,一路走着到了营中一个哨塔上,把值守的士兵给撵走,自己坐在了上面。 女人在柔弱的时候都很任性,白宋在后面捧着一碗汤追了一路,也劝了一路,没有丝毫作用。 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在高高的哨塔上靠着,裹着一件披风,任由寒意侵袭。 李舒望望着星空,笑盈盈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姑奶奶,你赶紧把汤喝了。” “你不喂,我怎么喝?” “你爬哨塔都有力气,喝汤没力气?” “对!力气用光了!” 李舒望任性地坐下,白宋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比大家小姐还难伺候! 想想在杨林湾抓鱼的样子,这还是那个侠女吗? 没办法,白宋只能喂她。 这女人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不好喝,加盐,你的那种细盐。” “汤就要一股鲜,加盐是多余的。” “要加,就要加!” “呵……”白宋无奈地笑了,也懒得去计较。 虽有几分无奈,但不察觉自己已是乐在其中。 …… 从杨林湾开始,白宋和李舒望就没有在分开睡过。 两人似乎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存在,在能感受到对方的时候,便是心安。 高耸的哨塔上,也不知何事睡过去的,只是在天亮鸡鸣时,看到彼此裹在一件披风里,抱得有些紧。 “咳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的沉寂。 一个士兵爬上哨塔,一脸惊诧,然后略带笑意地说:“小姐,咱什么都没看到。” “你……你来干嘛?”李舒望弹起身,慌张地理了理衣裳。 士兵扬了扬手里的灯笼:“行军都尉吩咐挂上灯笼。” “挂灯笼?”李舒望一皱眉,很不理解。 “小姐不知道?明日就是除夕了。” “啊!除夕!”李舒望恍然,这一路事情频繁,全然忘了要过年的事儿。 白宋也有些诧异,想到除夕,也自然地想到了邙县的亲人。 香儿…… 妹妹…… 桑桑…… 现在,看看李舒望。 如果有一天分开,或许依旧会牵肠挂肚吧? 很显然,这个年不能和家人一起了。 想着,白宋有些失落。 李舒望倒是看穿了白宋的心思,小声说:“还没有在军中过除夕,应该很热闹吧?” “白大夫,大将军传你。” 下面一人大声喊道。 李靖传唤,看样子经过一夜休整,精神有所好转。 白宋正要跟李靖见面,他要跟李靖说郑家勾结突厥的事情。 站在李靖的角度,听闻这样的消息,必然会恨透了郑家吧? “白宋。”李舒望忽然喊了一声。 “嗯?” “关于郑家的事情,能不能等段时间再跟爷爷说?” 李舒望有几分请求的意思。 白宋瞬间明白,李舒望是怕郑家的消息引起李靖大怒,导致伤势不稳。 白宋才意识到自己想得不周到,笑了笑:“放心,此事交给你来说,找个合适的机会。” 然后一人下了哨塔。 …… 再到中军大帐,里面坐了一圈将军。 见白宋来了,纷纷起身对白宋保全拘礼:“多谢白大夫医治大将军。” 一群将军声音很大,气势如虹,把白宋吓了一跳,看看当中坐着的李靖和一旁坐着的程咬金。 “将军还要休息,可不能再操心别的事情了。” 李靖脸色还很差,却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白大夫多虑了,老夫自有分寸。” “真有分寸也不会学关羽……”白宋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场面有些尴尬。 程咬金一拍桌子:“你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李靖甩手,也无力去争辩这些,“你救了本将,当重赏。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白宋想要郑家衰亡,但仅凭李靖一句话,怕也不能做到如此吧? 至于其他的,白宋并不苛求,所以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句:“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不求赏赐。” “嘿!”程咬金一下乐了,“这小子有意思啊!居然不要赏赐。” 李靖也有些诧异,随后满意地点点头:“难得难得……如此本将也能更放心将你留在军中了。” “什么?”白宋一惊,“留在军中?” “没错,白大夫一身医术神鬼难测。而我军正与突厥交战,白大夫的医术正有用武之地,而本将也是用人之际,白大夫能留在军中必然能成为我军一大助力,肯定白大夫留下随本将征伐突厥。” 正文 第152章 相逼 军帐之中,众将议论纷纷,无一例外都露出羡艳之色。 承蒙大将军赏识,以大夫身份为大将军钦点留军,这是何等尊荣? 想那从皇宫里随行来的大夫,也不曾受到大将军这样的看重。 “此子前途无量!” 所有议论汇成一句话,想大将军在朝中地位,往日赫赫功勋,得到大将军的赏识,就是一只臭虫也能飞升成凤凰。 程咬金也颇为意外,诧异地看着李靖,显然没预料到这老东西会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这么一番话。 幸亏这小子是个大夫,若是个年轻的将领,怕是要被当做钦点的接班人了。 当今皇上有意削权,往日重臣无一敢用自家子嗣继承衣钵。 他虽是个武夫,又远驻川地,但京城之内的风向,也是很明显的。 当朝的重臣,族中子嗣无一人身居要职,各个都有中意的外姓接班人。 唯独李靖按兵不动,似乎无意培养亲信,所有人都盯着李靖身前的空缺,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会引来关注。 令人震惊的不是李靖看重白宋,而是当着众人把自己的看重说了出来。 这可把程咬金吓了一跳,他还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能跟随李靖受到其赏识,只是有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太没出息,就断了这个念想。 今天忽然对一个年轻的大夫说这么一句话,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程咬金心中感叹,又见帐中白宋毫无反应,哼了一声:“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过大将军?” 白宋皱着眉头,思量着到底如何回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伤了大将军的面子,对自己肯定不好。 若回应含糊其辞,往后又解释不清。 一番思量,白宋还是选择直接了当好,即便伤了李靖面子,但自己好歹刚救过他一命,对方肯定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随军征伐突厥是不可能的! 白宋可不想死,更害怕自己的出现影响历史进程。 白宋坚信,这场战斗大唐会赢,自己绝不能成为历史的罪人,所以一定要离开,千万不能沾上因果。 想好了,白宋淡定地一拱手:“承蒙将军厚爱,此次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此话一出,营中将士更加惊骇,全都看傻子一样盯着白宋,心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什么叫让将军失望? 这算是拒绝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宋继续说:“草民无意参军,来此救将军只为医者本分。现在将军已经无碍,草民只想早些回家。” 李靖脸色本就不好,听了白宋的话依旧阴沉,谁都看不出大将军现在的情绪如何。 程咬金看看李靖,再看看白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还有人拒绝呢? “男子汉大丈夫,能留在军中为国尽忠,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而且你只是个大夫,谁要你去带兵打仗?” “家中多有牵挂,不能长留边疆。” “你这人!”程咬金没见过白宋这样的人,要不是他救人有功,谁还跟他在这废话? “咳咳……白大夫……”沉默的李靖突然开口了,“你虽然救了本将,但此时正是大唐天下用人之际。本将今日所说并非与你商量。” 李靖声音虽轻,但言语之中已有几分不悦,冷冰冰地盯着白宋。 见大将军露出此等表情,众将都有了一丝不好的感受,纷纷替帐中大胆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白宋也是一皱眉,对方言语中的威胁味道溢于言表,叫人听了极度不舒服。 白宋这厮天生反骨,越是逼他,越是不从,听对方语气不善,自己也不再故作客气,哼了一声:“救将军一次,已算是报国了,草民就是个郎中,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大胆!咳咳咳……”李靖一声大喝,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外面侍卫直接冲入帐中,瞬间将白宋按住。 “带下去!” 侍卫可不跟白宋客气,压着白宋拖出营帐,正与闲步走来的李舒望撞见。 李舒望见白宋被人押着拖出营帐,大为吃惊,立马冲上前,拦住侍卫:“你们!你们干什么?” “此人冒犯大将军,我等奉命将其收押。” “怎么……怎么可能?他救了大将军,大将军怎么能?白宋……这到底……” 白宋冷笑一声,此刻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李靖逼我随军留下!” 侍卫跟着冷笑:“不识好歹的东西,大将军对你赏识才如此,居然还说逼你?走!看你什么时候能老实!” “你们……”李舒望想要拦,侍卫提醒道,“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舒望回过神,对白宋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劝爷爷让你离开的。” 说完,李舒望直接往中军营帐冲,还没进去就被出来的程咬金给拦住。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爷爷为何要抓他?他是咱们的恩人!爷爷不能如此……爷爷……爷爷!” “嚷嚷个什么?你还要不要你爷爷活命了?忘了你爷爷身受重伤吗?” 想到爷爷的伤势,李舒望特别为难。 程咬金道:“你爷爷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切都是那小子自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靖当着众将的面要重用他,居然不答应,还当中驳李靖的面子,这不是找死吗?” “程阿公,您能不能帮舒望劝劝爷爷,不要为难白宋,他有他的追求,我们不能强迫他。” “呵……瞧把你紧张的!怎么?喜欢上人家了?” “我……我没有……” “啧啧啧……十几年没见过你脸红,还说不是!” “……” “放心吧,你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他。那小子傲得很,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当真?” “当真!”程咬金说着话,眼睛眯缝起来,宠溺地拍拍舒望肩膀,“你呀,好好劝劝那小子,难得李靖看重,你又喜欢,留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摘了寒门的帽子,也才配得上李家门庭。到时候阿公给他作保,才能明媒正娶,让李靖的脸上好看些。” 听了这话,李舒望烧得心慌,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程咬金哈哈大笑,甩手走了。 但没走几步,李舒望忽然意识到问题,追上去问:“阿公,你怎知道他的寒门身份?”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公得走了。” “走了?去哪儿?怎么不多留几天?” “你还当真以为阿公是专门给你爷爷送大夫来的?阿公奉皇命领两万兵马从渝州东进增援你爷爷,阿公这要去渝州坐镇,希望能在突厥王庭跟你爷爷会师。如今两国战事拉得很开,皇上下令增援,李靖也感受到了压力。这是皇上对战局表示不满,不然不会派兵增援。现在李靖的伤还要养,你就不要去缠着他了。” 李舒望听了有些担忧,微微皱眉,但也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程咬金走了,李舒望没有去看白宋,回到自己帐中,思绪飘到了先前的对话上。 明媒正娶…… 想象有些遥远,但就眼前这般,以白宋的身份,天下又有谁会同意呢? 李舒望一人想了许久,然后才去求见爷爷。 到了李靖休息的帐中,李舒望发现爷爷已经醒了,便上前关心道:“爷爷,您怎么样了?” 李靖盯着战区地图,也不回头,只是淡笑一句:“来此怕不是为了关心爷爷的吧?” “爷爷……” “你不必说了,那小子确实有些能耐,爷爷很看重他。” “他……他就是个小小的大夫,留下也无大用。不如就放了……” “他可不是个小小的大夫,斗郑家,杀突厥王子,搅得幽州天翻地覆。” 李舒望一惊:“爷爷,您怎么……” “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就见分别的护卫和军医刘老到了帐中。 李舒望眼睛一亮:“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今晨。关于白大夫的一切,属下都已经告知了大将军。” “咳咳……”李靖轻声咳着,缓缓地到床上,“白宋,出生寒门,入赘世家,后因打了郑家少爷,被入赘的家族赶出家门。而后心生怨气,支身潜入蓟县,私下调查郑家的把柄,不想查到了郑家贩卖私盐,勾结突厥。凭一人之力,设计杀了突厥王子。” 说着,李靖话音一顿,嘴角多了一丝自嘲,“若非是刘老亲口告诉,老夫都不敢相信。” 不知为何,李舒望听着爷爷述说白宋种种壮举,有种难言的成就感,那感觉就跟夸赞自己相公似的,满脸得意。还连连补充:“爷爷,这都是真的,这一路若非是白宋出谋划策,我们这一行人很难活着回来。孙女还有些事情没跟您汇报……” 李靖轻扫一眼:“你和他联手杀了突厥王庭十二天狼之一的狼女对吗?” “您怎么知道的?” 护卫笑着说:“属下途经杨林湾见到了突厥女人的尸体。” 李靖笑着看着李舒望:“这小子可不仅仅是一个大夫,如此人才,老夫岂能放他离开!即便是关着,也要把他关在老夫身边!” 正文 第153章 各家姑娘都烦心 “……” 李舒望沉默了,她从未见过爷爷有如此看重过某人。 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 看爷爷这样子,想要让他放了白宋,怕是很难的。 因为李舒望很清楚,此事关系国事。在爷爷心里,国家重于一切,任何牵涉国家利益的事情都容不得一点儿商量。 果然,李靖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帐中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舒望你留下。” 几人得令,退出帐外。 李靖拍拍床边,示意李舒望过去坐下。 李舒望感觉稍有不安,走到爷爷身边小心坐下。 “爷爷老了,不中用了。”李靖语重心长地把抓住了李舒望的手。 “爷爷,您还好着呢,有您在,突厥人永远都不敢入侵大唐。” 李靖苦笑着摇摇头:“想当年,爷爷在万军从中,被敌人用刀子捅穿了肚子都能面不改色。如今一把小刀,开一个伤口,就差点儿要了爷爷的命,不能不服老啊。” “爷爷,您放心,就算您老了走不动了,舒望也会一直照顾您的。” “出去一趟回来,人怎么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李舒望有些不解,“舒望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靖一笑:“越发像个姑娘了。” 这话一出,李舒望莫名心虚,脸蛋儿红红的,没有吱声。 “那小子是个人才,长得又好,的确讨姑娘喜欢。” “爷爷,您说什么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像个男娃一样混着。你是爷爷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有什么心事,爷爷会不知道?那小子不错,要是喜欢就跟爷爷说,爷爷自然会帮你做主。” “爷爷不在乎他是寒门?” “娶了李家的姑娘,自然就不再是寒门了。” 李舒望脸一红:“他……他早有喜欢的姑娘了。” “你说是林家小姐?那本就是一件荒唐事,如今也被林家赶走,不算娶妻。至于喜欢,难道你们一路患难与共还不及一个千里之外的普通小姐?” 李舒望红晕更甚,心说这点儿她还是有信心的,他们可是生死之交,又……又在荒郊野岭的坦诚相见……别的女人哪儿能比? 看着孙女如此忸怩,李靖难得畅怀:“哈哈……是该嫁人了,嫁了人就不会总想着随军,一个姑娘成天跟在军营成什么体统?只是……” 李靖故意拖长尾音,叫李舒望有些急了:“只是什么?” “只是他无功无德,单凭治好了爷爷,就要让爷爷把宝贝孙女送给他?就算爷爷愿意,军中的将士也不愿意。别忘了,你可是咱们整个军营的小姐。想要娶你,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爷爷……您的意思是?” “孩子,你要劝劝他,这是立功的好时机。只要他留在军中,立了大功,才有资格娶军中小姐。” “可是……他……他不想留在这里,舒望不想逼迫他……” “若他对你有情,即便心有不愿,也会为了你留在军中。” 听完此话,李舒望身子一颤:“他到底会不会为了我而……” 思绪一转,李舒望刚刚的自信满满转瞬消失了,得不到对方的话,一切都是自己单相思的臆想,说是患难与共,坦诚相见,谁知道他有没有真情? 李靖再拍孙女一下:“出去好好想想,爷爷要休息了。” “我……我去试试……”李舒望起身,有些不愿意地说。 除了营帐,李舒望的心有些乱,她不想去左右白宋,但心里纵向看看那人的心思。 李靖和程咬金,两位长辈不约而同要李舒望去当说客,这更让李舒望感到动摇。 她没有立刻去找白宋,在此回到自己帐中,想着到底要不要去。 …… 白宋逐渐坦然,似是感觉到了李靖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这是个老油条,玩心理战术?白宋根本不屑一顾。 他还真不相信李靖敢当着全军的面把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给怎么样。 想清楚这一点,白宋也就安心了,不久是被关一关吗?用不了多久就会放人的。 但白宋没有想到,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薛灵芝! …… "进去!"侍卫把白宋推进了一个长条草棚,“老实在里面呆着,好好反思反思。” 白宋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小姑娘愣住了。 薛灵芝也看着白宋,一脸诧异。 两人在里面愣了许久,那薛灵芝忽然起身,指着白宋的鼻子大笑道:“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还不是跟我一样,被人关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白宋懒得理会,自己找了一处草堆躺下,直接开睡。 薛灵芝瞪着眼睛,走到白宋面前:“喂,我在跟你说话!” “啊。”白宋回应得很敷衍。 “啊什么?你……你……别以为昨日为我求情,我就会原谅你!” 白宋随意地丢出一把弯刀,是从那个突厥女人身上拿走的。 “喏,刀在这儿,要想给你爷爷报仇,尽管动手就是。” “……” 薛灵芝一愣,完全摸不透白宋的路数。 白宋打了个哈欠:“既然不想杀我,也就不要一直嚷嚷,该干嘛干嘛去,我对小丫头片子没兴趣。” “你……你……你真是一滩烂泥!气死本姑娘了!” 小丫头腮帮子鼓成了气球,揪着白宋胳膊一阵摇晃,“你起来!这是本姑娘睡的地方。” “哎哟,你烦不烦啊?” “你……你怎么进来的?不是听人说你治好了大将军吗?” “要你管!” “你怎么治好的?听说还有什么输血……你……你给我好好讲讲。” “好奇输血之法?” 薛灵芝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嗯。” “这个不好说,说了你也不会,即便你会了,你也没工具。”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行?” “就你?”白宋坐起身,不屑地瞥了一眼,“一个小小的手术都能搞砸,还差点儿害死了人。” “我……我……只是那将军不……不不用麻沸汤!” “将军不用就不用,你是大夫他是大夫?” 薛灵芝被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白宋看到薛灵芝,不自然地想起了自己带过的医学专业大学生和研究生们,职业病犯了,便就多说了几句。 “当大夫的,哪有被病人左右的?即便是皇帝老子在你面前,他也得听你的安排。你这心理素质,学医都没入门,想学换血之法,你做梦去吧。” “你……你赶说我学医都没入门?!你……你气死我了!我告诉你,我从四岁就开始学医!现在已经学了十一年了!” “学了十一年,就这样?你丢不丢人?” “你!我跟拼了!”薛灵芝泪珠子都掉出来了,气得发疯,扑向白宋就在他身上乱咬。 “安静点儿!” 外面的看守突然开门,作出拔刀的姿势,这才让小丫头安静。 “哼!”看守冷哼一声,“都是戴罪之身,还不知道检点,在牢里打情骂俏的,嫌命长了不是?” 薛灵芝听了又羞又气,不敢说话,抱着双腿直抹眼泪。 白宋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又被搞醒了。 又是那小丫头,坐在白宋边上,用手轻轻地捅了捅他。 “哎哟,你又怎么了?” “你……你再跟我说说,那换血……” “都说了,你不行。” “爷爷在的时候曾研究过换血之法,但都失败了。” 白宋一睁眼,坐起来,有些好奇:“你说什么?你爷爷研究过换血之法?” “嗯。”薛灵芝点点头,“爷爷能将别人的血注人他人身体,偶尔能成功,但多数人会出现很奇怪的变化,不久就死了。爷爷说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换血之法,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诉我,我想告诉故去的爷爷。我爷爷虽然在临终前做了些坏事,但他真的是很厉害的大夫,救过很多人,换血之法是我爷爷的心愿,你能不能……只要你告诉我,以后我再也不招惹你了。” “姓薛的?”白宋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然后又说,“告诉你可以,但你要记住,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爷爷,而是因为你。你这小丫头功夫不到家,但求医的执念还不错,大家都是学医的,我是欣赏你身上这股子劲儿。” 薛灵芝眼睛一亮,满是期待。 “每个人的血型是不一样的,要换血,必须要用相同血型的血进行互换。人体存在自我保护功能,不同血型的血进入身体会引起人体的排斥反应,不确定血型进行换血是会死人的。” “血型?自我保护?”薛灵芝茫然地眨着眼睛,学了十年医,还没听过这样的词语。 “血型大致分为A型,B型,AB型,O型,通常来讲近亲之间的血型大概率相同,要测试血型需要专门的仪器,就算是我,没有仪器也很难办。所以想要换血,单靠眼前的条件是很难实践的。我能治好李靖,那多少有些运气成分,你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原来爷爷始终不能换血成功,是因为血型不同……竟然还有血型一说,简直匪夷所思。还有那个什么自我保护……” “人是有自我修复功能的。药物的作用是刺激身体自我修复功能的启动,大多数病症并非是药物本身在作用。比如,你被划了一刀口子,即便不用药,它也会慢慢恢复。用药,只是加快伤口恢复的速度。至于是什么起了作用?那是血液里的血小板……嗨,我跟你说这些有毛用,你都没入门的。” 正文 第154章 拜师 血型、血小板…… 薛灵芝愣住了。 短短几句对话,白宋透露的信息便打破了她的认知。 小丫头自觉自己天赋异禀,在学医方面很有天赋。 爷爷在世时,也时常称赞,说自己将来必能成为一位惊世骇俗的名医,将来的成就必然能超越爷爷。 盛赞之下,小丫头从小就培养了一身傲骨,自以为在医术方面少有敌手。 今日听了白宋简单两句,全是没听过的新词。 这给小丫头的打击很大,一身傲骨被踩得稀碎。 关键这厮说的什么血小板,还容不得她不信。 谁让别人救了自己救不了的人?还成功进行了换血之法。 这一刻,小丫头开始相信了,自己在医道上还真是没入门。 “没入门……没入门,没入门又如何嘛!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入门?” 薛灵芝急得都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宋看着这丫头,还有些诧异,小小年纪如此执着,想想自己以前的学生,能有这丫头一分执着自己都知足了。 可惜,自己天生就跟这丫头不对路。 白宋摆摆手,不想再说了。 但薛灵芝不想不明不白,拧着眉头,不安地说:“那个……你还记得吗?” “什么?” “爷爷临终时,曾嘱咐你收我为徒的。” “少来!你爷爷是我的死对头,老子现在想起他都一肚子火,他让我收你为徒,我就收你为徒?别忘了,你跟你那个书呆子哥哥,还想要我命!现在拜师?晚了!” “我……我也不是存心想要对付你,只是……只是想到爷爷因你而死,我……我若不做点儿什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其实我也明白,爷爷的死不能赖在你的身上。” 白宋表情不变,躺在草堆上,装作没听见。 这小姑娘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一会儿恨得要死,一会儿又要拜师,这种反复无常的丫头片子,招惹不得。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这小丫头居然直接就跪下磕头,白宋躺着,一点儿反映都没有,闪都闪不开,刚坐起来,这丫头磕头都已经磕完了。 “现在我已经行了拜师之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只要你教我医术,我就再不跟你作对了。” “你有毛病吧?我答应了吗?” “我不管,反正以后就跟着你了。” “跟着我?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军营吧!” 白宋实在无语,这丫头转变比翻书还快,一会儿要死要活,一会儿稀里哗啦,现在又死皮赖脸。 白宋不搭理,她就贴上来,默不作声给白宋捶背。 这小拳拳没两下,锤在后背的伤口上,痛得白宋龇牙咧嘴。 “你……你要弄死我啊?!” “哎呀,师父,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啊!” 薛灵芝很机灵,一看白宋表情就知道师父后背有伤,也不问一声,直接扒了白宋的衣裳去看。 云州比幽州更靠北地,气温很低,衣服一扒,冰凉刺骨,冷得白宋直打摆子。 “你干什么?!饶了我吧。” “哎呀,师父,你的伤口都没用药呢,我这儿有家传的清凉膏,特别好用,我给师父涂上。” 说着,薛灵芝在不远处草堆里翻出了自己的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小木盒子。 “什么东西?不会想毒死我吧?” “怎么会?这是伤药,不信你闻闻。” 薛灵芝涂了一点在自己的小手指上,放在白宋鼻尖让他闻了闻。 白宋稍稍放心,但还是眉头紧皱:“那你试试吧。” “嗯。” 薛灵芝连连点头,赶紧给白宋上了药。 这清凉膏还真够清凉的,伤口瞬间传来一股凉意,有些冷,但也比较舒服。 薛灵芝这又给白宋穿衣裳,殷勤得很。 只是这衣裳还没穿好,外面李舒望走了进来,正巧看到薛灵芝给白宋穿衣裳的一幕。 李舒望眉头一拧,指着白宋:“你们……” 也不知为何,看着李舒望,白宋莫名心虚,赶紧起来,解释说:“她非要给我上药。” “徒弟给师父上药,岂不是天经地义。” “徒弟?师父?”李舒望眉头皱得更紧。 薛灵芝连忙说:“对啊,我刚刚拜师了,现在是他的正式弟子了。” “磕几个头就算拜师?”白宋不屑地瞥了一眼,然后看着李舒望,“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师父……”薛灵芝撒娇道。 “你闭嘴!” “哦。” 李舒望看着这两人,感觉怪怪的,叫白宋出了草棚,到了一个无人之所。 “你真收她为徒了?” “怎么可能?” “因为是薛神……薛家的孙女?”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薛神医在幽州的事,已经传开了。但这跟薛家姑娘没有任何关系,爷爷说了,不追究她昨日失手之事。并非因你求情,而是这位薛姑娘自离开幽州之后,一路行医,短短一月救了数百人,并且分文不取。一路百姓都说她是小医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声望很好。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弥补她爷爷犯下的过错。她既然服你,愿意拜你为师,你为何不把她收下呢?” 一路行医救治数百人……只为弥补爷爷犯下的过错? 白宋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那草棚。 想了想,白宋也没说什么,只是岔开了话题:“你来不是为了劝我收徒的吧?” 李舒望心有所想,不愿话归正题,又说:“收个徒弟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宋摇头,很认真地看着李舒望:“我们也相识一场,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散漫惯了,喜欢无拘束,自己决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我有自己的追求,不喜欢被任何人束缚,教学生?我根本没有考虑过。” “这样啊……”李舒望小声应着,却是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听了白宋的话,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又被堵在心头。 她不敢开口,害怕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这个男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因为任何人而被束缚,即便是自己也一样。 这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男人,跟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同。 他心中所求就像是一个谜,永远都猜不透。或许,这就是他让人喜欢的地方吧? 李舒望抿着唇,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心里想着:“如果这就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那就不该成为他的束缚,我也想看看他的追求是什么,只要他能自由自在地就好了。” “喂,你在想什么?该说说你的事了吧?” 李舒望振作了精神,淡淡地笑着,然后又皱了皱眉头:“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让你别太担心。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 “这样啊,那没事儿,我也猜到了你爷爷不会把我如何。所以也根本不担心。” 预想的长谈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李舒望有些心急,带着点儿逃离的心思草草离开。 白宋再回到了草棚之中。 这里是军营关押俘虏和逃兵的地方,不单单只有一个草棚,更不单单只有白宋和薛灵芝两人。 草棚之外是很大的一片空地,远处还有更多更大更捡漏的草棚,能看到一些突突厥俘虏被拴着锁链在军中干活,甚至还有些突厥女人在外面洗衣烧水。 白宋跟薛灵芝不算什么重犯,甚至都算不上犯人,所以单独在一间草棚里,吃的都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明天除夕,军营之中上下都很和谐,即便是俘虏都在忙着布置军营,也是要让军营多添一份年味儿。 白宋被草棚里的牛皮糖缠得待不下去,又出了棚子,问守着的侍卫:“我在这儿走走可以吧?” 这侍卫刚李舒望教训过,叮嘱了每一个人不能对白大夫不敬,还要尽量满足一切要求。 现在的侍卫当然不会为难白宋,笑着说:“白大夫随便走,只要不出这里的营门就好。您是大将军的恩人,又是小姐的好友,出去是迟早的事儿。” 白宋点头示意,然后朝着突厥人那边走了过去。 侍卫见状忙叫着:“诶诶……白大夫,你要去那边干嘛?” “不能去吗?” “倒不是不能去,只是那些突厥人生性野蛮,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这儿不是几个女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侍卫面露难色,又不好说什么,干脆自己跟着过去。 白宋来这里就是为了从突厥人手中得到郑家卖国的证据,现在突厥俘虏就在面前,当然是要去接触一下。 空地上的突厥女人见到白宋过来,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都直愣愣地盯着白宋,神情紧张。 白宋善意地笑了笑,说:“别紧张,我就是过来走走。” 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跟随的侍卫笑了:“白大夫,这些都是些土生土长的突厥女人,哪儿听得懂咱们的话?” “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为何会被俘虏?” 侍卫想了想:“嗨,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跟白大夫说吧。突厥军队都是带着女人的,将军击破了一个突厥人的军营,就把她们给俘虏了。都是些野蛮人,随军给男人们发泄的,别看一个个长得还不错,脏得很!咱们将士都嫌弃,谁都不会碰。”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下午更,有点儿卡壳,没有想好。 正文 第155章 一个突厥女人 白宋没有接话,被军队俘虏的敌军女人,只是在军营中干些杂活,已算是她们的幸运。 白宋走到几人面前,扫眼看着:“有谁会汉语?” 没人搭理,但每个突厥女人的眼神都很奇怪,估计是在猜测白宋的身份。 明明是被关押在这里的人,怎么护卫那么客气。 正如侍卫说的,这些女人长得却是很好,除了身上有些脏,脸上多有狼狈,但身材线条远比大唐的女人更好看,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异域气息。 这时候关注她们的形貌不是表是白宋思想不好,实在是这些女人确实很美。 尤其是在后面有一个看着相对年轻,体态相对娇小,五官更贴近汉族女子的女人,十分惹人眼球。 只见那个女人在几个女人的后面,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搓着手里的衣裳。 这女人放在汉族女人之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高挑美女。 但跟一群突厥女人在一起,反倒显得小鸟依人,格格不入。 若非皮肤偏黑,带着明显的草原民族的味道,白宋都以为是个汉族女人混在其中。 白宋盯着那女人看了许久,那女人好似注意到了白宋的目光,不经意地偏偏头,不是去看白宋,而是更背向白宋,有种刻意躲避的感觉。 还有周围的女人也在同一时间往两人之间挪了挪,有意遮挡白宋的视线。 白宋心思细密,心中起疑,想要再看看那女人,变朝着人群走进了几步。 见白宋靠近,前方五六个突厥女人十分警惕地站起了身,口中哇哇叫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在警告着什么? 但这里是大唐军营,岂容的几个突厥女人造次? 侍卫见状,眉头一挑,直接抽出腰间挂着的鞭子,上前对着几个起身的女人就是一顿猛抽。 侍卫下手太快,白宋都没反应过来,几个女人满眼仇恨,却是不敢还手,被打得连连后退,赶紧又蹲下,只有一个女人咬牙撑着,好像很不服。 “哎……”白宋张张嘴,想要侍卫停手,但侍卫抢先一步挡在白宋身后,“白大夫,跟这些人野蛮人客气不得,你退一点,这些女人一天不收拾一天就不老实。” 说完,侍卫一脚踹在那突厥女人的小腹上,将人狠狠地踩在地上。 如此,躁动的俘虏们终于安静了。 侍卫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口唾沫,收起鞭子,大喊道:“都老实点儿!大过年的,老子不想见血!” 说完,侍卫回头对白宋说:“白大夫,您是发现了什么?为何非要跟这些野蛮人接近?” “就是有些好奇,平时少有见过,长得还真是不错。” 白宋笑着回应,想了个最简单好懂的解释。 侍卫一听,立即露出我懂的眼神,笑着拍拍白宋肩膀:“哎呀,白大夫说的不错,突厥女人是跟咱们大唐的女人不一样,跟野骡子似的,野蛮的很。不过,这些人太脏了,白大夫哪儿能跟这些女人混在一起?要真有需求,等将军放了您,找机会我带您去云中城里的花楼,那里的姑娘干净,好!” 白宋苦笑着摇头,居然连花楼的姑娘都比这些外族女人干净?这些女人是有被多嫌弃? 不过嘛,白宋还是走到了突厥女人之间。 有了先前的一幕,突厥女人虽然紧张,但也没人敢对白宋作出任何动作,只是警惕地盯着。 白宋径直走到最后面的那个女人身边,那女人明显很紧张地缩了缩。 白宋蹲下,伸出手去。 白宋刚有动作,那女人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似乎有些动静。 白宋看到两个女人的手拉在一起,面前的女人似乎在按着另一个女人。 一切细节都尽收眼底,白宋装作不见,直接伸手直接勾住了那个女人的下巴,硬生生拉着她抬起头来。 这女人没有丝毫反抗,但却闭着眼睛,一副任其所为的样子。 所有女人都盯着白宋,气氛有些微妙。 白宋打量着,这女人果然是众多突厥女人中最娇小,却也是最好看的一个,虽说是草原上的民族,但这女人的皮肤很细,估计是因为年龄很小的缘故。 “你身边的同伴好像挺紧张啊?你到底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白宋声音很小,说完之后对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哎,忘了你们听不懂,有些可惜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白宋,一个人冲入营门推开了那个护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枉顾军令,对突厥女人动手动脚的!你们……” 话没说完,对方看见在突厥女人中间的人是白宋,一下就愣住了:“原来是你?!” 白宋一回头,也发现来人竟然程咬金的小儿子,那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李舒望的程家小将。 “没见过突厥女人,过来看看。”白宋回答得简单,并不在意。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当众损大将军的面子不说,被关押下来还不知道老实!你以为这里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告诉你,这里是军营,容不得你半点儿放肆。” “我有放肆吗?我是问过侍卫才过来的。” 程小将眉头一皱,回头看着那侍卫,侍卫赶紧小声说:“小姐亲自来说过的,不能为难白大夫,将军,咱们哪儿敢得罪小姐?” “舒望居然亲自过来说过?” 侍卫连连点头:“这白大夫也是随意走走,估计真是没见过突厥女人,看着里面的女人有些喜欢,就留下多瞧了瞧。” “喜欢突厥女人?”程小将狐疑地看了看白宋,小心盘算。 “赶紧回你自己的地方去,这里是军营,不想惹麻烦就别乱走!” 程小将呵斥白宋一声,让白宋离开。 白宋也是意外,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轻咦就放自己走了。 白宋也不想惹麻烦,对着一群不会汉语的突厥女人也没啥收获,也就老老实实地走了。 回到草棚,薛灵芝又缠了上来,一口一个“师父”,非要捶腿揉肩什么的。 先前李舒望的话让白宋内心有些动摇了,看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也没了那么多讨厌。 白宋拨开了薛灵芝的手,坐直了问:“你真想学医?” “想!当然想!我要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大夫,治病救人,让天下没有病痛。” “那……那以后有了机会,我便教你一些吧。” “真的?师父是答应收我为徒了?!”薛灵芝大喜过望,激动地抓住了白宋的手。 “别一惊一乍的!”白宋皱皱眉,“当大夫,最重要就是沉着冷静,就你这般跳脱的性子,如何成就大事?” 薛灵芝赶紧收敛,认真地克制内心兴奋。 小姑娘正等着师父言传身教呢,没想到白宋倒头又要睡去。 “师父,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当然是教医术啊!” “说是有机会教,不是说现在教。” “现在……现在不就是机会嘛,反正又没别的事。您就跟我说说什么血型、血小板之类的,让我赶紧入门。” “呵……”白宋好笑,坐起来,突然凑到了小姑娘面前,几乎脸贴脸。 薛灵芝脸一红,忙往后面一缩,连连退了好几步,慌道:“干……干什么?” 白宋耸耸肩:“看到了吗?你现在最需要提升的是心理素质,不要干任何事情都一惊一乍的,如果不是这个问题,昨日治病,你也不会失手,更轮不到我上场。关键是,因为你的心理素质不行,差点儿害了一条人命。身为大夫,因为医术之外的事情影响医治结果,这是大忌中的大忌。” 想着昨日,薛灵芝羞愧地低下了头,嗫嚅着:“哦,我知道了。” 稍稍失落之后,薛灵芝又问:“那要怎么才能提升心理素质?” 白宋也不知道,随口一说:“你就先学会安静,没我的吩咐,今天一天你就别发出任何声音,看你能不能做到。” “当然能!” 白宋眼睛一瞪,指着她的嘴巴。 薛灵芝亮汪汪的眸子一闪,双手跟着捂住小嘴,然后连连点头。 这一下,草棚里终于安静了。 白宋倒头就睡,感觉困得不行。 这一觉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已经晚上了。 耳边只有夜里的风声,草棚里安静得不行,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 白宋暗想:“这小丫头还真听话,说不发出声音,还真就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喂,要你别出声,是让你别吵,又不是真让你大气都不出。” 白宋随口说了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莫不是睡着了?” 白宋偏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觉醒来,薛灵芝怎么长大了?怎么变成了大姑娘?而且……而且身上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像颗熟透了的剥壳鸡蛋。 再一看,白宋感觉不对劲儿,这不是薛灵芝! 而是……而是个突厥女人! 就是那个白宋最在意觉得最好看的突厥女人! 怎么就被脱光了丢到了这儿?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 白宋懵了,薛灵芝去哪儿了? 正文 第156章 一场儿戏 白宋感觉不对劲,大半夜的丢个什么都没穿的突厥女人来干什么? 白宋看了一眼,赶紧去外面问情况。 不想自己去开门,发现草棚的门不知什么时候给锁上了。 “喂!搞什么鬼?喂!有人吗?” 白宋大喊了几声,外面还是只有风声。 草棚本就透风,到处都是缝隙,白宋靠着缝隙往外面看。 营地里面火光通透,但外面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是看守犯人的地方,照理不该没人守夜,可现在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摆明了是故意不带人守着。 半夜丢个女人进来什么意思?给自己开荤的? 白宋皱眉,暗想会不会是那个侍卫为了讨好自己? 但自己只是个大夫,还是戴罪之身,对方至于吗? 难道是那个程家小将故意整自己?待会儿就要带着李舒望来抓奸? 白宋觉得这样极是可能。 但那程家小子莫不是个傻子?这么白痴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而且一个是小叔,一个是侄女,他老盯着自己干嘛? 他跟李舒望压根儿都不可能! 白宋百思不解,自然不会对那个突厥女人有意思,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离那个突厥女人远远的。 那突厥女人倒也默契,和白宋一样,缩在另一个角落里蹲着,闷声不响。 草棚够大,两人各守一方,倒也相安无事。 白宋没了睡意,就等着待会儿会有什么剧情,安排一个突厥女人进来,不会没有动静。 但白宋尚未等来外面的动静,却忽然听到草棚里面的女人传出一声轻咳。 “咳咳……” 白宋往一边瞥了一眼,只见那身无寸缕的突厥女人缩了缩身子,显得很冷。 这也确实很冷,即便白宋穿了衣裳都能感受到,何况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女人? 白宋也不是烂好人,这突厥女人跟自己有没关系,就当是没听见,也不搭理,干脆躺下眯起了眼睛。 但这还只是开始,草棚内的女人咳嗽得越发频繁了,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坐立难安。 白宋睁眼,又站在了门口,喊道:“喂!来个人!你们搞什么鬼啊?” 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看守的人像是消失了一般,只有风声为伴。 没办法,白宋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这下又听到一声咳嗽,伴随着一阵吸鼻子的声音。 “麻烦!”白宋碎嘴子念了一句,不耐烦地起身,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衣。 那女人看似缩着身子,却关注着白宋的一举一动,见白宋忽然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还脱了衣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也跟着起身,还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式。 本身就光着身子,这一起身,除了身上几根谷草,一下什么都看见了,而且那动作有些滑稽,好像是学着汉人的武术架势,但一看就知道是照葫芦画瓢,也不知哪儿学来的,不伦不类。 白宋不想误会,也不想讨好,知道对方听不懂,直接把外衣丢到了她的面前。 对方似乎有些诧异,看着地上的外套久久没有动作。 白宋也没有搭理,回头自己抱着一堆谷草,又躺下了。 …… “舒望,你一定要去看看,那个野小子人面兽心,我亲眼看到他对着一个突厥女人直流口水,那模样,跟书里说的衣冠禽兽一模一样,你可不要看走了眼。” 关押俘虏的营地不远,程家小子跟在李舒望的身后,一路絮叨,跟个娘们儿一模一样。 李舒望在前面走着,眉头紧锁:“我看什么人,不需要你来教。” “我是你小叔,我不教你谁教你!这就去营地看嘛,那小子肯定在跟突厥女人鬼混。啧啧啧……瞧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连突厥女人都看得上,也不知道那些突厥女人身上有多脏,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烦不烦啊?瞧瞧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像个将军吗?大半夜的不去巡夜,缠着我干嘛?” “舒望,小叔这不也是关心你嘛。这世道,骗感情的男人多,你又没什么心眼儿,可不要多加小心。” “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即便他真的喜欢突厥女人,在营地里面有人看守者,怎么可能让他为所欲为?” “但是你不是跟侍卫都说过吗?要满足白大夫的一切要求。那侍卫看了那小子喜欢突厥女人,人家不为讨好他,还不为讨好军中小姐?估计巴巴就把人给送去了。” 李舒望本来不耐烦,听到这话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等着程家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去营地提醒过侍卫?” 此话一出,成家小子面露惊慌之色,显然是很心虚。 李舒望见了眉头一皱:“你去过!” “去过是去过……不过路过而已……” 李舒望气势汹汹朝着程家小子凑近几步,压着声音说道:“你这半夜一直缠着我,非要我去那营地就很古怪!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没紧张!舒望,你想多了……” “程恨铁!你是不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孬种,我瞧不上你!” 一听这话,程恨铁急了,把脸一板:“李舒望!你别欺人太甚!我……我我我怎么不是男人!是!是我做的!怎么的?我还不信那臭小子能顶得住诱惑!” 听着话,李舒望心中顿生不好,一把揪住程恨铁的领子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到那小子盯着一个突厥女人魂不守舍的,我就把那个女人单独送给那臭小子暖暖身子。你不是喜欢他吗?小叔不过是帮你试一试,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不偷腥的男人!也好叫你死了这份心!” “你!” 李舒望惊急交加,抬手就要给面前的家伙一耳光,被对方顺手抓住。 程恨铁不忿道:“舒望,我这是让你清醒一点!” 李舒望两眼通红,眼泪已经流了出来,猛地甩开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关押犯人的营地跑去。 程恨铁也一路跟着,一边跑一边出言安慰。 李舒望哪儿还能听进去安慰的话? 一路狂奔,冲到营地,还没到就在大喊:“白宋!白宋!” 喊着喊着就多了些哭腔,等到了营地,看到白宋的草棚上了锁,恨不得拔剑杀了身后的混账。 但李舒望更关心白宋,一脚踹在草棚门上,差点儿把整个草棚给掀了。 李舒望踢开门,直接冲了进去,闭着眼睛哭着大喊:“白宋!” “啊?怎么了?怎么了?” 白宋被惊醒,正做梦在战场上逃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睁眼,发现李舒望站在面前。 此刻的李舒望已经睁眼,眼泪也止住了,看到白宋抱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团谷草,有些发懵。 再一看草棚角落里蜷缩着的女人,身上穿着白宋的衣裳,更是有些不解。 “你们……你们……”李舒望错愕地指着两人。 里面的突厥女人没有声音,白宋却知道李舒望在想什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果然有幺蛾子!李舒望,你不会以为我会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突厥女人就那啥吧?” “你……你……你的衣裳……” “你们在搞毛啊?半夜整个女人丢给我,还把人家衣裳扒光了,我把衣裳给人家穿穿御寒,不可以吗?赶紧的,把这女人送走,把人家的衣裳还回去,我都冷死了。” 李舒望不敢相信,小手捂着嘴有些想笑,轻咳了两声:“咳咳……你们……你们真的没有?” “怎么?你还想我有什么?不会是你在背后搞鬼吧?” “不……不是……我……我……” 李舒望张口结舌,这辈子没如此紧张过,感觉是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一时间乱了方寸。 这时候,那个姓程的赶了过来,见了草棚情形,不禁一愣,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这……这怎么回事?” 李舒望回头,冷笑着看着他:“程恨铁,我李舒望要好好地谢谢你!你说得没错,你是在帮我,帮我看清了白宋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好,现在我看清楚了,看得很清楚!现在,请你把你的测试的人赶紧给我弄走!如若不然,我就把今夜的事情告诉大将军!” “别……别……舒望,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大将军,我这就把人带走!” 程家小子弄得狼狈不堪,一边叫人来把人带走,一边却是想不明白。 那小子怎么就不上套呢? 那突厥女人长得简直了,军营中好多士兵都说这女人好看,是草原里狼妖变的。只要她的小眼神一勾,男人的魂儿都没了。这一次把小侄女儿得罪透了,以后可不好挽回了。一想到这儿,程恨铁真有些恨自己不成钢了,搞什么不好,搞这么一出,反而给那个臭小子做嫁衣。 程恨铁和那个突厥女人被带走了,李舒望站在了白宋面前,低着头,背着手,扭扭捏捏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干的,就是那个程家小子,简直太儿戏了。怎么就混到了军中?” 正文 第157章 除夕节目 也不知为何,李舒望只觉得自己心情无比畅快,恨不得大笑出声,只是在这人面前要保持矜持。 矜持! 这词语冒出脑海,反倒吓了李舒望一跳。 这词儿可是够新鲜了,在李舒望的字典里居然多了矜持一词。 好在是夜里,脸上的精彩也不会被人看到,李舒望顺势和白宋并肩坐下,回答白宋刚才的问题。 “本就是个二世祖,都是各家的安排,哪儿是我们小辈能阻止的?” “哦,这样啊。”白宋倒是不在意,随意地打了个哈欠。 话到此,两人各自沉默。 李舒望动了动绣眉,偷偷看了白宋一眼,想了个话。 “我已经给爷爷说好了,等明日过了节就送你离开军营。” “嗯?”白宋有些诧异,感觉有些突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关于郑家勾结突厥的证据。你不必担心,其实这件事爷爷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让爷爷留意一切线索。爷爷也说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定郑家的罪很难。郑家早年对魏征大人有恩,又暗中扶持魏大人入朝参政。没有证据,魏大人一定力保,皇上不想看到文成武将内斗,不能犯了忌讳。” 白宋听了皱眉,连李靖都很难弄郑家? 李舒望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有了证据,郑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逃不脱干系。关键还有巡察御史陆大人,他已经返京了。到时候爷爷可以连同陆大人一起参奏郑家,郑家即便不死也要备受圣怒。” “哎!”白宋重重地叹了一声。 李舒望疑惑:“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有些感慨啊!这年头还得是认识大人物好使,我为了搞郑家,弄得头破血流,好几次差点儿送命。还不及咱们的大小姐一句话,就您在大将军耳边吹吹风,郑家就要好好的喝一壶,以后可要把大小姐当靠山才行哟!” “咯咯咯……”李舒望笑得花枝招展,小拳拳锤了白宋一下,“没个正紧的!” “我回了邙县,何时还能见你?”白宋轻飘飘地又问了一句。 这一问让草棚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了,李舒望忽然没了精气神,低头把弄着手指,小声说:“至少要等到这里的战事结束吧。” “你还会来邙县吗?” “当然!不过……要看有些人愿不愿意我来咯。” “只要不是来杀卖国贼的就随时欢迎。” 李舒望脸一红:“你还提那事儿!” 白宋稍作沉默,忽然轻声一说:“不要去战场了,很危险的。” “我想去,爷爷也不肯,都是些简单的任务。” “简单?你哪次出来不是九死一生?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别再冒冒失失了。” “嗯!”李舒望脆生生地点点头,淡淡的,显得很惬意。 白宋从不承认自己是个细腻的人,但想着随之而来的分别,也不免对此刻的相聚更加珍视。 两人都躺在简陋的草堆上,靠得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望着谷草搭建的棚顶,想着的却是那天夜里一起守在哨塔上看着星月的情景。 当初还觉得是这大小姐胡闹,现在一想,却是多亏了这位小姐的胡闹,给自己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白宋永远都会记得,在遥远的边疆有着晴空万里,在天的尽头藏着雾蒙蒙的烟云,在硝烟近处的战场边,还有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 只是人各有志,他抓不住一个留恋战场的女人,也只想当一条咸鱼,永远在没有争斗的山野里游戏人间。 “呐,东西还你。” 忽然,李舒望一句话打破了当下的平静。 “东西还我?”白宋有些错愕。 两人重新坐起来,只见李舒望取下了随身的小包袱。 里面居然是白宋的防弹衣。 “你怎么还拿着?不是让你扔了吗?” “我给你补好了,还能用上。你这人,一点儿功夫不会,胆子又那么大,有这东西防身才行。” “我胆儿大吗?谁说过我是个小男人的?” 李舒望白了一眼,亲自把缝补好的防弹衣给白宋穿上。 白宋摸了摸身上,感觉线头缝补有些粗糙,胸口还有些硬硬的东西。 “这什么呀?” 李舒望羞涩地拉开了白宋的手:“不准嫌弃,人家从没做过女工,做得不好,但你必须穿!” 小小的动作,把白宋心给捂得暖暖的,还真有些舍不得分开了。 “你记得吗?我们又多少个夜是在一起睡的了?” “你这人!” 李舒望给白宋穿好,又一锤要打这货。 却被白宋认真地抓住,更认真地说:“方才没你在,我半睡半醒一直做梦,今夜你留下陪我,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李舒望低下了头,轻轻一点:“嗯,没你在,我也不习惯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很自然地躺在了草堆上,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相安无事,无比和谐。 “我也有东西留给你。” “什么?” “等过了除夕夜,我们分别的时候给你看。” “好。” …… 平静一夜后迎来除夕。 白宋很好奇古代人如何过年,如果是在城市里面,这份光景应该更好看。 如今身在军中,又逢战乱,一切都要从简。 军营之中不多装点了一些灯笼,大锅灶台里伙食好了些。 没有想象中过分热闹,但随处可见的将士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即便是营中的俘虏也受到了更好的待遇,听说还要那些突厥女人在入夜的篝火晚会上唱歌跳舞什么的。 篝火晚会,白宋兴趣很浓。 谁能想到在大唐的军营里还能搞出这种名堂? 肯定能大开眼界。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白宋就听守俘虏的侍卫在一起商议,好像是讨论晚上要表演什么节目。 白宋上去打听:“诶诶……谁都可以表演节目吗?” “大将军说了,凡有节目者,可赏一银。” “嘿!”白宋一笑,匆匆别了几人。 薛灵芝在后面追:“师父,你去哪儿?” “我找李舒望搞节目去。” “我呢?我也想玩!师父,我们一起弄节目嘛!” “小丫头片子,谁跟你玩?” 说着,白宋丢下一路追随的薛灵芝跑了。 到了这会儿,也没人去计较白宋和薛灵芝了,两位大夫本就是心存善念而来,即便有错,在没有出现大问题之前,谁会跟他们计较? 名义上还没有放了他们,但在除夕夜前,也就任由他们在军营里乱跑了。 白宋在军营里跑了老大一圈,发现各处军营都空荡荡的,也没见几个人。 白宋也没在意,在军营外面看见李舒望正在骑马放风。 小黑养伤没几日,还没恢复完,但依旧野性十足,今日终得放风,在外跑得沙尘漫天。 “喂!舒望!”白宋挥手喊着。 李舒望骑马回来,潇洒的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了侍卫。 此刻已是恢复了那份潇洒干练。 “什么事?” “听说晚上有篝火晚会?” “是啊,怎么了?” “还听说能表演节目?” “嗯。” “你跟我来,咱们可以一起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啊?!”李舒望猛地一惊,人已经被白宋的拖着走了。 回到俘虏的营地外面,白宋才停下,兴致勃勃地说:“乘着还没入夜,咱们赶紧练习一下。” “你干嘛呀?”李舒望有些莫名其妙。 “准备节目啊!我们两一起。” 李舒望大急:“唱歌跳舞?我可不会!” “我也不会!” “都不会还干嘛?” “谁说表演节目非要唱歌跳舞?咱们搞个简单的还不行?” “我我我……我不要!”李舒望连连摇头,想着篝火晚会的节目要被各路将军看到,干什么都不好。 “扭扭捏捏干嘛?我一个男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哪儿来的劲儿?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有什么用?” 白宋一摆脸色:“谁说没意义!这很有意义的好吗?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笑,我就想跟你一起搞个节目,不为取悦别人,只为留在心里。” “留在心里……”李舒望轻咬下唇,明白了白宋的意思,也点了点头,“那……那你说要什么节目?” 白宋皱眉:“要简单的,能快速学会的,而且要两个人,有一些互动……” 白宋思量许久,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了!” 说着,白宋一溜烟跑去找了一条麻绳,又叫来了薛灵芝,然后把绳子绕在薛灵芝腿上,另一头绕在一根柱子上。 “腿并拢,不要动,把绳子撑住别掉下去就好了。” “师父,这是干嘛啊?” “你的任务就一个,在这儿挡根柱子就行了。” 然后,白宋又兴冲冲地对李舒望说:“这是我小时候爱玩儿的游戏,叫跳皮筋儿。有口诀的,有节奏的,简单,很适合女孩子玩。” “跳……皮筋儿?”李舒望眨巴眨巴,有些好奇。 白宋回忆了一下,说:“你站好,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然后…… 然后就开始了羞耻play。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正文 第158章 女子的决然 关押俘虏的营地里,无数好奇的目光投向外面。 所有人都看着外面那个长的有些好看,但行为十分古怪的年轻汉人。 没人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但他欢脱的模样惹人好笑。 谁都不会想到,人可以无聊到跟两根绳子玩得这么起劲。 近处的突厥女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好奇地越走越近, 即便不懂语言,她们也是忍不住轻声笑了。 李舒望捂着肚子,揉着眼泪,笑得喘不上气:“你……你这是干什么?” 白宋一边跳一边对李舒望招手:“简单吧,一学就会,一个人跳着没意思,要咱们一起来。” “我……我才不要!难看死了。” 白宋可不管这么多,顺势拉了李舒望一把,将她套在两根绳子中间。 然后就认真地开始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节奏。 李舒望嘴上说着不要,但却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看看这人,忽然觉得这人又有些的像个小孩子,怎么会如此跳脱? 不过,李舒望很快就感受到了乐趣,和白宋疯在一起的乐趣。 沉闷军营里,多了一双男女放肆地大笑,小小的两根绳子便成了一方无人的天地,隔绝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嘲笑声。 在此刻,李舒望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了的除夕,和心仪的男人手拉着手,像两小无猜的孩子一样欢脱放肆,享受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乐趣。 …… 入夜了,营地各处都点燃了篝火。 白宋和一群士兵,又同更多的俘虏分在一起,围在同一处篝火前。 抬头望天,今夜星空如碧,连夜风都轻柔了许多,为除夕夜增添几分祥和。 熊熊火焰直冲天际,为漫天星辰洒下一片灿烂。 这一刻,不论是汉人还是突厥人,围在火堆前都放下了彼此的仇恨。 身为突厥人也在试着融入汉人的节日之中,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白宋也围在火堆前,期待着夜里的活动和食物。 李舒望刚被人叫走了,说是待会儿再过来。 薛灵芝坐在白宋边上,小心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因为她知道,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要跟着师父离开了。 这是难得的机会,离开了军营,这个师父就再没有借口不交自己医术了。 不管去哪儿,薛灵芝都要跟着,所以一直收拾着行李,随时都可以出发。 小姑娘耐不住性子,围在火堆前枯坐了一会儿,就问:“怎么等了这么久?” “急什么?” “待会儿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那个什么……” “当然!” “啊!好难为情!别让我当柱子行不行,我就在一边看看好了。” 白宋打了个哈欠,没说话,感觉肚子有些饿,站起来朝左右看了看,也觉得等得有些久了。 “都二更天了,还在等什么?” 白宋小声抱怨着,重新坐下,也正了正怀里的包袱。 薛灵芝一直都注意着白宋怀里的包袱,也不知是哪儿弄出来的,只知道师父一直当个宝似的捧在怀里,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好像很珍贵。 “师父,你包袱里面装的什么?” “不管你的事儿。” “是什么天材地宝吗?” 白宋皱皱眉,懒得搭理,这里面可是给李舒望的礼物。 这女人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怎么还不回来? …… 一辆马车在夜色下缓缓行出军营。 李舒望坐在车上,眉头紧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驾车是自己最信任的护卫,说是今夜云州刺史大人有宴会,请了爷爷,也要自己这个孙女出席。 明明是说今夜要准备节目,军营之中自有活动,为何会突然说在云中城里有宴会? 乍听这消息,李舒望倒也没有起疑,毕竟关系到军官关系,为了大局着想,爷爷自然会优先顾及云州刺史的面子,自己身为大将军的孙女,不能脱爷爷的后腿,只能匆匆地跟着护卫出营。 心说只有去了云中城之后再回来跟白宋解释。 可到了现在,李舒望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她不是傻子,从军营之中一路过来,发现军中各营都空荡荡的。 虽是四处都点着篝火,却根本没见到几个人。 和往常相比,今夜营中士兵不足一成。 唯一热闹的,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地方,就是那片关押俘虏的营地。 “小何哥哥!”李舒望掀开车帘喊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 “你先把车停下。” “小姐,时间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往云中城。”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姐……你……你何出此言?” “营中无人,今夜有军情调度,为何还说要举办篝火晚会庆祝除夕?” “小姐,你想多了。” 护卫说得平静,但马车显然有加快的态势。 李舒望见之,脸色大变,大吼一声:“停下!” “小姐,一切都是大将军的安排!” “停下!停下!你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小姐,别让属下为难。” “说,到底有什么事?” “今夜突厥人必来劫营,营中必有一场乱战。大将军让属下将小姐送走。” “劫营……怎么可能?”李舒望皱眉想着。 “那些俘虏之中,有一位是突厥阿吉部族的公主!大将军放出自己重伤的消息,又在营中布置除夕晚会,是为了引突厥军队前来劫营。如今大将军已在营帐外布下重重关卡,只要突厥军队赶来,就会是一场血腥的屠杀。战场凶险,大将军绝不会让小姐涉足其中,您就不要让属下为难了。” “整个营寨都是诱饵?” “没错!大将军为今日筹谋许久,小姐千万不能坏了大将军的大事。” 李舒望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爷爷若早有布置,突厥人来了定然大败而归,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种思想刚刚冒出脑中,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白宋呢?” “白大夫他……他……他也有安排。” “小何哥哥,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骗我!我一直把你但过兄长,不曾半点儿轻视你,我想听一句实话。” 侍卫沉默了,低下头,一咬牙:“大将军只让属下带着小姐,白大夫估计跟那些俘虏在一起。” 整个寨子都是诱饵,现在留在寨子里面不是让人去送死? 李舒望瞬间慌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通知他?他是我们的恩人,你们这是要他去死!” “大将军说了,此子不能为大唐所用,留下也是祸害……还有……大将军不许小姐喜欢一个寒门!” “你们……你们这群骗子!” 李舒望的眼泪瞬间决堤,声嘶力竭地大喊,然后直接冲出车厢,朝外面跳了出去。 马车速度极快,如此跳下十分危险。 但骑马的护卫非同一般,他敢告诉小姐一切,便是有把握应对小姐的任何举动。 跳车? 护卫早有准备,反手一甩缰绳,瞬间缠在飞出的小姐腰间,再是一拉,就把李舒望从半空中拉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用力一压,将其横在自己面前,按在了马背上,然后另一只手掏出小刀,直接砍断了车厢的绳子,独自骑着马朝远方去了。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你们这群骗子!” “小姐,大将军也会为了你好。” “我恨死你们了!快放了我,我要去救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姐,过了今夜,一切就结束了。您总有一天能明白大将军的良苦用心……” “快去救他!我不喜欢他了!我发誓再也不喜欢白宋了!我只要他能活着……呜呜……” 幽暗的夜里,看不到姑娘比血还痛的眼泪,只有一声又一声接近全力的嘶嚎,直至嗓子都破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舒望拼尽了全力在挣扎,眼看着自己距离营寨越来越远。 抓她的是身边最厉害的护卫,即便在乱军丛中,他也能轻松杀敌。 李舒望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如果他铁了心要带走自己! “咳咳……我……我不行了,我喘不上气!”李舒望忽然难受起来,“你……你压着我喘不上气……” 侍卫一惊,感觉自己是有些用力了,主要这小姐挣扎得太厉害,莫不会真的伤到了小姐? “小姐,你……你怎么了?” “我……我喘不上气,快……快停一停,我我我……” 李舒望越发难受,呼吸越来越急促。 侍卫吓了一跳,马上拉住马儿,抱着小姐翻身下马,正要去看小姐伤势。 谁想自家小姐忽然抽出匕首,一刀捅在自己小腹! “噗……” 一股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李舒望的脸。 “小姐……你……你……你……” “叛徒!我恨你!” 说着,李舒望抽出匕首又在侍卫双手双腿又来了几刀,直至护卫站不住跪倒地上。 李舒望脸色决然,抽出侍卫的佩剑,带在自己身上,擦一把眼泪,翻身上马,只回头看了侍卫一眼,然后一甩缰绳:“白宋,等我!驾……” 正文 第159章 杀器 三更天至,军营之中除各处篝火升腾之外,所谓的晚会却久久不见动静。 事情有些蹊跷。 无论是俘虏还是士兵都有些疑惑了。 有士兵到军营其他各处进行打探,回来之后对众人说道:“军营中怎么没什么人?” “不可能啊!”有人回答,“除夕夜怎么会没有人?” “真的,一路过去就见到几个人士兵,问过之后他们也都觉得奇怪,都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儿?” 白宋听得真切,本就有所怀疑,再听如此消息,当即意识到情况比较危险。 “难道……” 白宋猛地起身,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在黑夜的某处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在狂笑,又像是叫嚣,又像是在拼杀,由远及近,朝着军营汹涌而来。 “戒备!敌袭!敌袭……” 远处哨塔的士兵喊着,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一起。 下面还在疑惑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哨塔,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哨塔上的士兵刚喊了一句,随之发出一声惨叫,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刺穿了喉咙,然后从哨塔上栽下。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 有人大喊:“不好!是突厥人来了!所有人准备迎击!” 这是士兵们下意识的反应,即便是看守俘虏的小兵,也是身经百战,听闻敌袭丝毫不慌,各自飞快回到各自的位置,然后各自拿出各自的兵器,短短半分钟就列好了队列,作出了迎敌的架势。 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军营根本没几个人,还不赶紧躲起来?” “大胆!”一个小兵嘶吼回头,“谁在动摇军心?是想当逃兵吗?” 一瞬间,白宋冲到队伍跟前,看着面前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大吼:“你们还没看明白?今夜是大将军舍得一个局,为了引突厥人来劫营,现在军营里面根本没有兵。我们不过是留下来当作诱饵的弃子!” “你在胡说什么?!遇敌不出,逃兵当斩!” “清醒一点!现在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战局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们的大将军根本没管过你们的死活,现在最要紧的是各自保命!” “你!”前方小兵怒斥白宋,几乎就要动刀子直接砍了这乱军心的混蛋。 这时,另一个小兵喊道:“白大夫说的没错,军营里面根本没人,我们只是将军留下来的诱饵!我们留在军营就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最主要是保命!等那些突厥人杀入营中,我们的大部队肯定会立马杀回来,今夜突厥人必败,我们要保命!”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好似是营地大门已经被突厥人冲破,又传来几声零星的惨叫声,外围的士兵已经被杀了。 白宋异常紧张,也懒得跟这些傻子浪费时间。 这些军人他管不了,但他不是军人,他只想自己活命。 同时把那个李靖恨透了,他用自己的兵当诱饵也罢,居然把自己也算计上了。 “师父,我……我有些怕……”薛灵芝颤颤巍巍地的到了白宋身边,声音有些发抖。 东南方向,有营帐起火,可以看到南面营门处一串举着火把的长龙鱼贯而入。 光是看那些火把的数量,密密麻麻足有百余人。 这只是点火把的人数,到底有多少突厥人杀来,根本没法估计。 混乱和不安逐渐蔓延开来,见惯了战场厮杀的士兵自然知道作为诱饵的下场。 他们之中,能活下来的估计不足百分之一! 白宋拉着薛灵芝,直接冲入草棚之后,选了一处进退方便的位置,观察军营的情况。 无奈整个军营建筑错综复杂,白宋也不熟悉整个军营的构造,只能看到举着火把的突厥人正在乱窜,一路过来,见到营帐就点火,毫无顾忌。 “师父,现在……现在怎么办?” 小丫头紧张得不行,死死地攥着白宋的衣角。 “人是从南门冲入的,我们从东门走。” 说着,拉着薛灵芝朝着西面狂奔。 到底能不能绕道东门,那就只有凭自己的运气了。 火势迅速蔓延,短短几分钟之后,整个军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天已被染红,身在军营如大火中待铐的鱼肉,热浪翻滚的世界里被呐喊和惨叫声所掩盖。 白宋从未如此紧张过,尽管到现在都没亲眼见到任何一个突厥人,但却有战场之中身临其境的感觉。 所幸运气似乎站在了白宋的一边,他带着薛灵芝走了没多久,就在层层木栏之后看到了东门。 “师父,出口!”薛灵芝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但她刚迈出一步,跨在腰间的小药箱不知被什么勾住了,身子被猛地拉住险些绊倒。 小姑娘一回头,看见竟是个牛高马大的突厥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就拉着她的药箱。 “啊!” 薛灵芝吓得尖叫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厥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拿着火把就朝着薛灵芝的身上猛插! 眼看火把就要打在薛灵芝身上,白宋反身一撞,用身子把火把给撞开了。 顺势再用弯刀在药箱的布带上一划,药箱直接掉在了地上,薛灵芝拜托了束缚。 “快跑!”白宋大喊。 薛灵芝愣了愣,被吓得够呛,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前面冲去。 她朝前面冲了几米,方才站定回头来看,却见师父已被突厥人抓住了双脚,拖在了地上。 情况万分紧急,薛灵芝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吓得眼泪直滚。 白宋可没心思去看远处,他这一撞失了中心,摔在地上,一下就被突厥人抓住了双脚。 突厥人力气极大,感觉双腿如被铁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后方传来一声大笑,那突厥人双手发力,居然想要直接撕开白宋双腿! 白宋这一路经历许多,心性更加沉稳,见此情形也不慌乱,腰上一发力,借着被突厥人倒提起来的势头,一挺身子,手中弯刀就朝突厥人的裆下插去。 突厥人看到白宋的弯刀,感觉很熟悉,也很吃惊,赶紧松了手连连后退。 白宋从地上起来,几米远的突厥人指着白宋哇哇乱叫,好像是在问他的弯刀是从何而来? 白宋根本不搭理,回头继续喊:“快跑,我不用你管!” “师父!小心!” 远处的薛灵芝突然大叫。 白宋赶紧回头,就见那突厥人已经取下了身上弓箭,抽出箭支对准了白宋。 白宋表情严肃,急忙打开随身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柄同弓箭类似的东西。 这本是送给李舒望防身用的,此刻却成了白宋手中利器——巴顿列宾军用十字弩,行尸走肉,弩哥同款! 白宋没法从空间中获得热武器,但十字弩还属于冷兵器一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居然真的取得了这件宝贝。 突厥人拉弓,白宋将弩箭的上膛,几乎同一时间完成了动作。 然后白宋轻轻地扣动扳机,那突厥人瞳孔一缩,至死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手还停止在拉弓的动作上,自己的箭已经落在地上,而一支如闪电的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除了一个小丫头,没人注意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白宋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但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周围紧张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神经,让人没有时间去表露多余的情绪。 白宋快步上前,猛地抽出弩箭,再回头一看薛灵芝,表情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短短的两分钟过去,又是一队突厥人突入过来,直接冲散了白宋和薛灵芝。 “快跑!出了军营就好!” 白宋继续看着,在敌人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薛灵芝哭着越跑越远,亲眼看到他冲出了营地,这才稍稍安心。 但薛灵芝跑了,自己怎么办? 十字弩可以对付一两个突厥人,但一群人怎么对付? 而白宋杀人的一幕似乎也被几个突厥人注意到,有人已经朝着白宋靠近。 白宋赶紧往来的路后退,一边将弩箭上膛,一边狂奔。 来时的路已被火焰吞噬,根本辨不出方向,唯有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卡眼。 后方突厥人张狂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往后更是死路一条。 白宋冲入火场,后方一支箭擦着耳朵飞了过去,狡下了一撮头发。 白宋头皮一麻,只觉得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同时也怒从心头起,举着十字弩就回身,心说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才行。 可一转身,瞬间看到后面追着一群突厥人,其中好几个还骑着马! 这一眼,白宋心如死灰,这还跑个屁啊! 一支弩箭算什么?杯水车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白宋就要陷入绝望,侧方忽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 一道黑色的影子冲了过来! “小黑!” 白宋大喜过望,一把拽住缰绳翻身上马。 “好姑娘,你救了我一命!” 白宋拍拍马脖子,收起了十字弩,看也不看后面的突厥人,被小黑带着冲入更深的火场之中。 正文 第160章 你要活下去 耳边是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浓烟滚滚火辣辣地刺痛眼睛。 白宋神经紧绷,脑子嗡嗡作响,清楚自己正陷入前所未有地危机之中,一分一秒都是生死交错,那么一丝疏忽就会没命! 后面追击的突厥队伍不散,白宋只能牵着马在火中乱窜。 先前还记得来路,此刻火势滔天,分不出身在何处,却见前面也有几个突厥人过来,自己瞬间陷入了包围之中。 白宋拽着小黑,陷入两难。 正待白宋准备冒险直冲向前之事,军营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杀!” 听声音,白宋立刻明白,是在军营外面埋伏的军队杀回来了。 军营内的突厥人听到外面动静,立刻有些慌乱。 前面想要拦截白宋的突厥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转头去了别的地方。 白宋抓住机会,朝着前方唯一的通路直冲。 小黑彪悍非常,穿入火场毫无畏惧,一路过了火势最猛的一片区域,烧得一身焦愁臭,直到前面一片空地上,白宋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关押俘虏的营地附近。 从离开到返回,也就不足十分钟的时间。 可再回刚才的位置,面前却已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错乱一气,残值断臂到处都是,满地的鲜血,血腥之气连周围浓烟都遮掩不住,大部分都是军营的士兵,只有零星几个突厥人倒在血泊之中。 见此情形,白宋头皮都炸了,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几个士兵争执的时候。 才一转眼的功夫,先前还能跟自己争执的人,如今却已成了一具具死尸摆在面前。 看到这一幕,白宋心中有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这样的局面该怪在谁的头上? 这几十条人命该怎么算? 算在李靖头上? 这是战争!两国之间生与死的交手!李靖用区区几十条人命引来突厥军队,用一个军营的代价让这一批突厥军队成为瓮中之鳖。 这是一场相当漂亮的胜利! 只是对于和自己一样,身为诱饵的几十个士兵,这场胜利如同地狱。 如果的要怪,只能怪战争的无情,不管是对胜者还是对败者,都是一场伤痕累累的争斗。 这只是战争的冰山一角,却给白宋的心头狠狠地一拳,以往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及眼前一幕的万分之一。 只有亲身其中,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窒息的气氛。 “救……救……” 血泊之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了马蹄边上。 小黑往后退了两步,发出一声惊愕的嘶鸣。 白宋低头看去,只能依稀辨出是大唐士兵,脸上已被鲜血糊满,根本看不出是谁。 对方也没有给白宋犹豫的机会,一点微弱的声音之后,手已经放松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白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面营地的后方出口,有一只突厥人的队伍在接应之前被关押在此的突厥女人。 两处相聚不过十丈,白宋看着对面,对面也看到了白宋。 但突厥人似乎对白宋没有兴趣,反倒十分着急,飞快地拉着突厥女人准备走。甚至看到有突厥女人行动太慢,直接将其抛弃,根本不将所有人带走,转身上马朝着营地外面去。 白宋感觉到突厥人的目的是来救人,但眼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逞英雄的时候。 对方不搭理他正好,白宋赶紧调整方向朝西门冲突。 外围杀到的大唐军队给白宋营造了逃走的机会,大部分突厥士兵都被大唐军队吸引,全都朝着营地外面撤离,即便是有人看到了白宋,也只是瞥一眼,不会追击。 白宋心头大喜,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有了生还的机会? 正当白宋想要全力撤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叫自己! 白宋眉头一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真切的喊声:“白宋!白宋!” “是李舒望!” 白宋大惊,不知道为何李舒望会出现在营地里面。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顺着喊声的方向就去看。 这一看,白宋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吗的!” 李舒望果然在营地之中,一人一马,提着剑,正在四处观望。 两人中间隔着几道木栏,中间又是汹汹燃烧的火焰,相隔也就十米,却没法直接过去。 “舒望!”白宋扯破了嗓子喊着。 火焰的一头,李舒望听到了白宋的声音,一回头,正与白宋的目光相对。 白宋只看到了的一个泪人儿,本该俏丽的脸蛋儿上尽是灰尘,眼泪涂花了她的脸,狼狈得像滚在泥地中的灰姑娘,但她却坚定地拿着剑,在乱局之中用比男人还要坚定的坚持保持着冷静。 看到白宋的一瞬间,李舒望眼泪滚滚,声音都在发颤:“白宋!你……你还好吗?” “傻丫头,你来干什么?我很好!” “我以为你……” 白宋眼角湿了,一摆手:“走!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李舒望点点头,露出了如春天般灿烂的笑。 这是白宋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只是一眼就印在了心里。 不过,这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如同幻影一样短暂。 一支箭冲破浓烟,瞬间刺透李舒望肩头,一股巨力带着李舒望从马上跌落。 那个女人从视野里瞬间消失了! “舒望!”白宋咆哮一声,忽然忘记了如何呼吸。 他的世界一下安静了,只有舒望重箭时挣扎的表情和那个美丽的笑容消散的瞬间。 “驾!驾!驾……” 白宋不顾一切地抽打着小黑,恨不得小黑化作天马能一跃跨过重重阻隔,直接跳到舒望的身边。 但小黑终究不是天马,它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急,也已经拼尽了全力。 小黑一路横冲,绕过两道木栏,对着滔天火焰直接冲了进去,十几米的火场不过眨眼的功夫,小黑带着一身火焰冲出,全身鬃毛都已经烧了起来,却又在狂奔的风中瞬间被吹灭。 到达舒望消失的位置不过半分钟时间。 但白宋只看到了一匹惊慌失措的马儿,四周没有李舒望的踪影,连尸体也没有! “李舒望!李舒望!” 周围没有任何回应,白宋越发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事情没有发生,白宋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脆弱,不敢去想找不到李舒望的后果,望着四周的浓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宛如梦境。 白宋下马,身子摇摇欲坠,晃晃悠悠地几乎就要晕倒,在意识模糊的最后,白宋恍惚看到在远处的一匹马上,有一双带泪的眼睛期盼地看着自己。 白宋浑身一震,生命像是有了一线生机。 前方是一支突厥小队在撤退,李舒望被一个突厥人抓住困在了一匹马上,眼看就要离开营地了。 那是舒望! 一定是李舒望! 白宋无比确信,重新上马,指着前方的队伍挥动缰绳:“站住!驾!驾……” 这一刻,白宋什么都不顾了,根本不管前面的突厥队伍有多少人。 一人一马,一支弩。 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个女人抢回来! 小黑速度极快,朝着前方的突厥队伍直冲,一路撞翻了几个突厥人,陷入了突厥人的包围之中。 周围突厥人在哇哇乱叫,好在都没有骑马,根本追不上白宋。 只有前方头部数人骑着快马,见后方有人追来,带头的竭力嘶嚎让所有人快走。 出了营地,周围火光渐暗,黑夜之下谁也看不清谁。 突厥队伍也吓得够呛,见一人一马敢如此追击,心说追来的人究竟什么来路? 队伍中一人放慢速度,出列想要去会一会后方来人,眼看到了射程,便抽出弓箭,向着后面的一人一马瞄准。 这突厥人做梦都想不到,一向不善骑射的唐军之中居然出了个怪物。 突厥人连箭支还没放在弦上,面前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支弩箭瞬间击穿了他头骨。人像块石头似的栽倒在地。 前面的队伍吓了一跳。 这些突厥人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汉人。 在突厥人的认知里,汉人的箭手远不如突厥箭手,光是射程都要差不少。 从未有过突厥士兵没来得及出箭就被唐军射罗马下的情况。 现在再看白宋,突厥人都连连抽着凉气,心说难怪敢一人一马就追来,怕不是某位先锋大将? “快走!后面女人是李靖的孙女,她身边常有高手相护!” 一个女人操着突厥话跟带头的男人说着。 如果白宋看到,自然能认出这女人就是那个夜里被脱光了送到自己草棚的突厥女人。 同时也是突厥国中第二大部族阿吉部族的公主——阿吉·巴朵。 这支突厥队伍专为公主而来,只要救走了公主,不管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现在还抓了唐军大将军的孙女,更是意外之喜。 队伍前头几人不想跟白宋纠缠,浪费任何一丝时间,他们想要逃离的可能性就更小。 这支突厥人的队伍已经引起了唐军注意,三支小队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只是距离较远,不知什么时候能追上。 突厥人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后面的神箭手,专心朝着既定的路线逃离。 队伍最后,马背上思绪迷离的女人痴痴地看着后面若隐若现的一人一马,流了一地的血,也流了一路的泪。 如果后面的人能听到她内心的呼唤,那她只想说一句:“你要活下去……” 正文 第161章 我来了!你听得到吗? “驾!” 白宋驱马一刻不停,一人一马如月下黑影,片刻之间再回头看营地方向,不过只剩了一点光影。 左右两边各有一支唐军队伍沿山丘线条直追。 白宋估算着各方队伍的位置和速度,感觉照此下去两边的队伍很难将突厥队伍拦下。 白宋不怎么会骑马,一路抖得肠子都要断了,也顾不得多管。 他必须冲上前,就算不能抢回舒望,也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给两路大唐军队创造机会。 白宋咬牙坚持,身下小黑也不让白宋失望,凭着速度不断朝前面队伍接近。 这是马的优势,前方突厥队伍沿着小路将要进去山地,见后方神箭手越来越近,带头的不得不分出两人进行阻拦。 两个突厥人和先前那人一样,骑在马上准备弯弓搭箭。 这一次虽是有两人,但白宋早有准备,一支弩箭射出,前方一人甚至连拉弓的姿势都没做出便被白宋射落马下。 这一手神箭功夫,再把突厥人惊骇。 剩下一人转头就走,自知一人不是后面人的对手。 这时候,本就人数不多的突厥队伍再分出五人,与先前一人组成阵势,看样子是要直面白宋,将白宋包围之后近身战斗。 白宋所凭之物未有弩箭,被敌人近身之后毫无招架之力,岂能让他们肆意过来? 这时候用弩箭已经来不及了,就散射杀一两人,自己依旧会被剩下的人包围在中间。 白宋收起十字弩,一甩缰绳,让小黑脱离小道直接往没路的林地中冲去。 此刻已经进山,山倒是不高,但山路极为崎岖, 一路向上,就算是走山道,马儿也比较难走,更何况是穿入林地之中? 几个突厥人骑马追入林地,身下马匹不太适应,被小黑饶了一个大圈,直接绕过了六个人的包夹,然后继续往林地一路上山,紧追着更前面的两男一女。 在杨林湾的经历让小黑熟悉林地,虽然速度有所减慢,但远比后面的六人跑得更快。 但随着进入林地,抓着舒望的一匹马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白宋只能凭着感觉看着的山路的走势选择一个上山的方向,希望超到近路将前面的人拦下。 “小黑,快点!再快点!” 白宋一路催促,小黑也异常紧张,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甚至都不需要白宋引路,这马儿就凭着本能在林地中冲出一条道来。 后面几人已被甩开十几米,小黑冲刺一刻钟左右,终于到了山顶上。 夜色下的山林如的浓墨扑满的画卷,林地层层叠叠却都在白宋的脚下,一片漆黑之中,白宋一眼就看到了半山腰狂奔的几个黑点。 眼前一幕叫白宋心头一紧,真叫是天无绝人之路。 白宋所在的山头一路向下,到了半山腰正好可以拦在突厥人行进的路线上! “舒望!我来了!” 一声咆哮响彻山林,白宋的声音回荡天地久久不散。 半山腰的马上,李舒望带着箭伤已是模模糊糊,听到自己的名字响彻山林,迷离的意识又逐渐清醒过来。 “白宋……” 李舒望喃喃自语,轻轻地一偏头,忽然见到头顶山巅处,一支火把忽然亮起,正以迅雷之势从山巅冲下,那火把忽隐忽现,如天际滑落的流星,朝着自己这边汹涌而来。 一时间,李舒望的视线再度模糊,哭着大喊:“够了!这就够了……” 李舒望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小小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风中。 前方突厥公主警惕大喊:“是他!怎么会是他?” “公主,属下去拦住他,只要出了这片山林,就是我们大军的营地所在。” …… 白宋打起了火把,他要让前面的女人看到光明,看到自己正带着光明在追赶她!他要告诉李舒望不要放弃希望,就算是死,自己也会把她给救回来的! 小黑嘶鸣着,似乎也受到了白宋情绪的影响,从山巅冲下已是抛弃了一切。 沿路山石、林木都不算阻挡,一人一马视若无睹,也不知在身上刮出了多少伤口。 白宋的外衣已在林地中被划得稀碎,露出里面的防弹衣,上面还有好多笨拙粗糙的线头,那些粗糙的质感,每碰一下,都像是针扎在白宋心里。 下方有一个突厥人骑马迎来,在白宋即将冲到半山腰的时候。 舒望就在眼前,白宋绝不能让眼前一人拦下自己! 当即也顾不上许多,抽出十字弩,对着前方射出。 第一支箭落空,马上上膛第二支! 此刻来人与先前的有所不同,知道白宋箭术高超,所以早有防备。 躲过白宋第一箭,两人迅速接近。 突厥人俯身马背,不敢抬头,在两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白宋第二箭射出,擦着突厥人的头顶飞了的过去。 这个距离,突厥人已然看出白宋手中弓箭和寻常弓箭有所不同,虽然弓箭的射速极快,但箭与箭之间的间隔比较长。 这人只看了一眼就瞧出了十字弩的关键弱点,乘着白宋第二箭落空,自己立即抽出弓箭,弯弓搭箭之后猛地直起身,对着不足五米的白宋射出! “咳!” 白宋猛地一声咳嗽,硬生生忍着肩上剧痛。 两人在这一瞬间交错相遇,突厥人一跃跳马,朝着白宋扑了过来。嘴里叼着弯刀,一手掐着白宋的脖子,一手从嘴上握住弯刀,在两人同时坠马的空中,突厥人抱着白宋一道从身后捅了进去! 这一下,白宋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好在有防弹衣的特殊材质作为阻隔,这一刀划破防弹衣之后力道小了很多,没有完全插入白宋身体。 突厥人也感觉不对,心说自己这一刀刺入,就算是一匹狼也要被开膛破肚。 怎么自己这一刀下手后触感完全的不同? 不等突厥人想明白,两人抱着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突厥人凶悍非常,见一刀不奏效,落地的瞬间直接抽出弯刀,高举着直接朝着白宋的头砍去。 白宋感觉头晕目眩,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喘不上气。 但心有执念,就能无畏无惧! 第三支箭已经上膛,箭口抵在突厥人的喉咙处,在对方一刀落下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噗! 滚烫的鲜血扑满一脸,一个凶悍的突厥人倒下了。 “呼……呼……” 白宋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摸了摸后背,全是血。 肩上的箭也已经折断,箭头断在了肉里,更是刺痛难忍。 可白宋没有时间,再一看半山腰的官道,突厥人已经带着舒望过了自己的拦截点! 白宋踉踉跄跄地的跑到小黑边上,正准备上马追赶,后方传来一阵吆喝。 山头一群人冲来,居然是先前拦截白宋的六人队伍追上来了。 “不要……不要……” 白宋有些绝望了,如此情况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还去救舒望? 白宋咬着牙,回头看了眼来势汹汹的突厥队伍,惨然一笑,拍了拍小黑:“走吧!逃命去吧!我……我已经尽力了!我救不了舒望,不想你也跟着我陪葬!好姑娘,你快走吧!” 白宋咆哮着一巴掌拍在小黑的背上,但这马儿只是原地不安地动了动蹄子,根本不走! “你快走!” 白宋吞着自己的血和泪,提起鞭子猛抽。 但小黑还是不为所动。 这一番犹豫,后面的突厥人已经冲到,当头一人高举弯刀誓要取白宋性命。 白宋一闭眼,心中闪过一丝不甘,自己的穿越没有小说中那么轻松。 既然如此艰难…… 还不如让一切结束! “白公子!” 一个熟悉的喊声忽然出现在远处,弯刀同一时间掉在了白宋面前。 当头的突厥人从马上跌落,山头之上火光冲天。 白宋一睁眼,就见突厥人的后面飞来一阵箭雨! 是大唐军队追上来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张书远!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算好了跟白宋之间的距离,将身后几个突厥人逼退。 小黑发出一声嘶鸣,似是在提醒白宋要振作精神。 情况再度逆转,有了大唐军队牵制,白宋不必在乎后方追兵。 掉在地上的火把还在倔强燃烧,照亮李舒望的希望之火点燃了白宋的双眼。 白宋捡起火把,重新上马。 “不管命运如何捉弄,我都报以感谢,只有流过血,才能证明我还真实地活着!” …… 山道收拢,前方是两山交界的一线天地貌,一条笔直山道之后便是被突厥占领的胜州地界。 出营三千人,返回时只有两人。 看到前方山道的尽头透出一缕清晨的光阳后,突厥公主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我一人,损失三千将士,你们不该如此的。” “阿吉部族的战士甘愿为公主付出一切,如今部族内斗,需要公主返回主持大局。” “父亲现在身体状况如……” 突厥公主话音未落,后方传来破空之声。 两人都没有作出反应,突厥公主肩上就中了一箭,人一下就跌落下马。 “公主!”突厥人惊呼。 后方却传来一个更大的声音:“舒望!我来了!” “我来了!李舒望!你听得到吗?” 山涧中,回荡起一个哭嚎的声音——“白宋!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位看到现在的读者。感谢大家的包容与理解,让一本格格不入的小说写到了现在。本也尽量多加一些爽文情节进去,无奈当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确认之后,人物在书中的行为、剧情等等就已经不受作者控制了。近期可能会比较压抑,但也是为了尽可能地追求真实,也是对于历史起码的尊重。在此先说一声,压抑是暂时的,绝不会出现虐心的桥段。书是真的很认真在写,虽然错别字很多,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投入了真感情,用心程度,无愧读者。 正文 第162章 平安 “白宋,救救我!” 山涧中,彼此的呼喊交错一起,惊出了两边山壁的鸟群。 鸟群嘈杂的飞散拉开了峡谷小道的遭遇。 白宋一箭射下了突厥公主,带着李舒望的突厥人急忙下马去救。 白宋乘机追上,根本不管下马营救突厥公主的男人,追着捆绑李舒望的马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白宋骑着小黑跟两个突厥人擦身而过,白宋下意识地一偏头,只看到突厥公主稍显诧异的目光。然后追着前面的马去。 “舒望!”白宋竭力地喊着,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借着一缕晨光,白宋看到了李舒望惨白的脸和嘴角带着的血,以及肩上插着的箭。 “舒望!我来了!” 李舒望侧握在马背上,动弹不得,只能会以感动的眼神,闪烁着泪光,带着一丝凄凉的笑。 她看到了白宋决然的表情,这一路扑打追逐,摔得满身伤痕,但那眼神却没有丝毫犹豫。 初见时的小男人不知何时起在心中变得高大伟岸起来,他带着伤向自己追来的样子,像是守护自己的天神,不管是在哪里,只要能出现在眼中,这个男人就都带着万丈光芒! 一瞬间,眼泪奔涌,李舒望露出了女儿般的柔弱,哭喊着回应:“白宋,我怕!” “舒望,我来了……” 白宋已不知多少次喊出这几个字,看着这个不愿放弃的女人近在眼前,白宋丢掉了火把,朝她伸出了手。 眼看就要追上,后面的突厥公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咬着牙侧卧在地上,居然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不是奔着白宋去的,而是奔着李舒望的马。 这一箭抢在白宋之前射中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惊叫一声朝着前方狂奔。 马儿突然一加速,白宋没有准备,伸出的手只是轻轻碰到了李舒望的指尖,自己一个趔趄,差点儿从小黑背上摔下去,等坐直了身子,失控的马儿已经带着李舒望冲出去好几米。 后方传来突厥公主的喊声,也不知在喊些什么,只见后面的突厥人不再去管突厥公主,转身上了突厥公主的马,朝着白宋追了过来。 白宋不想跟这些人纠缠,回头就是一支弩箭。 两人相距很近,突厥人瞳孔一缩,提着缰绳往上一扯,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离地,几乎跳了起来。 白宋这一箭直接穿透了马儿的脖子,这突厥人居然用马给自己挡了一箭。 马儿中了一箭,没有毙命,如疯了一般狂跳起来。 突厥人没法控制,在马背上猛地起身,双脚一瞪,高高跳起,又踩在高高扬起马头上一个借力,五六米的距离,这突厥人竟然一个飞扑就过来了。 白宋还在给弩箭上膛,对方这一跃同先前的突厥人一样卡住两支箭的空隙。 白宋再一次被人从马上扑倒。 并且这一次白宋将十字弩也掉在了地上。 手中已无最大依仗,偏头又看到带着李舒望的马已经到了十米之外,心急如焚,恨得一口把这突厥人咬死! 但现实却是对白宋无情地抽打,这突厥人是保护突厥公主最后一员,实力岂能一般? 白宋想要拼命,但对手只一支手就拿死了白宋双手,又骑在白宋身上,直接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在白宋头上,瞬间是天旋地转,眼睛都红了,换做平时早就晕死了过去。 但此刻的白宋执念不消,硬是瞪着一双通红眼睛没有丝毫懈怠。 正巧见突厥人一拳之后又抽出匕首,当头插来。 人在绝境下爆发的潜力难以想象,即便白宋从未经过训练,面对如此情形居然还能作出反应。 他猛一偏头,突厥人一刀捅在了泥地里。 突厥人似乎也没想到白宋如此顽强,稍微一愣。 白宋抓住机会,双腿蜷缩,双脚顶在突厥人的小腹上猛地一蹬。 突厥人力大无穷,白宋聚集全身力量的一蹬没有将其逼退,但自己身体借着反震力滑出了突厥人的身下,然后赶紧爬起来,也抽出自己的短刀,朝着突厥人面部一扫。 突厥人后撤,敏锐地躲过白宋一击,然后又是一个直拳当面打来。 白宋也是后退,双臂环胸,护为十字,这一拳正好打在白宋双臂之上。 一瞬间,白宋就感觉一股怪力冲来,感觉双臂的骨头都要断裂了似的。 整个人瞬间抛在了半空之中,然后狠狠地摔在了五米之外。 这一下把白宋打得够呛,咬牙起身还想坚持,却忍不住连吐了三口血,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站都站不稳。 白宋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过这个突厥人,就算有十个自己,仅靠着不同的刀剑,不可能越过面前的山岳。 自己还不能死! 自己死了就没法去救那个女人了! 眼看着突厥人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嘲弄。 白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加速,用最后一口气冲到了的突厥公主的面前,单手卡住她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把舒望还给我!我留这个女人一条命!” 突厥人见此勃然大怒,马上就要加速。 白宋已是不顾一切,拿着弯刀一刀插在了突厥公主的肩上。 突厥公主惨叫一声,吓得突厥人赶紧停下。 “把舒望还给我!你听到没有!再往前一步,我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这时候,白宋早已忘了面前的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那突厥公主也挣扎得厉害,大声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个国家的人就这么嚷嚷来嚷嚷去,谁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原地干着急。 但从白宋表现来看,突厥人知道他的意思,嚷嚷几句之后,突厥人作出了放下弯刀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嘴里振振有词,似乎在告诉白宋别冲动,他愿意按照白宋的要求交易。 看着突厥人缓缓后退,白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但正是白宋这瞬间的放松,怀里抓住的突厥公主忽然往后一顶,用头狠狠地顶了一下白宋的下巴,然后顺势掐住了白宋卧刀的手腕,瞬间抢下了白宋手里的弯刀。 然后一个回身,露出草原女子如狼一样目光,带着一丝邪魅的鬼笑,一刀插向了白宋心脏! 噗! 白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突厥公主居然还不收手,扑在白宋身上接连对着白宋的心脏又捅了两刀。 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这个在俘虏军营中一直柔柔弱弱的女人,在最后一瞬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山涧一下安静了…… 突厥人见状飞快地跑了回来,看了看地上的白宋,看到插在心脏位置的弯刀后,终于漏出了放松的表情。 后方,唐军已至,突厥人催促公主赶紧离开,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突厥公主被白宋捅了一刀,身子虚弱,被护卫搀扶着踉踉跄跄准备上马。 突厥公主一脚刚刚踏上马镫,忽然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的脸上就被鲜血喷洒扑满。 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身,突厥公主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低头一看,只见身边的护卫也惊愕地低着头,看到那把本该插在一个死人身上的弯刀突然捅入了自己腹中! 阿吉巴朵看到了一个血人,一个比草原野狼还要恐怖的魔鬼,那森然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机,但却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双手持刀狠狠地插入护卫腹中。 阿吉巴朵看到那魔鬼毫无人性地猛地一拉,自己最后的一个护卫捂着小腹一连后退了十几步,肠子都快掉出来了,血如泉水一样喷涌。 阿吉巴朵想不明白,为何这人还不死?!他的心脏处还在流血,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白宋站着,用血淋淋地弯刀对准了面前的突厥女人。 突厥女人不怕死! 但这个魔鬼在阿吉巴朵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刚才那个昏暗的眼神。 再看这人手里拿着的弯刀,双腿如筛糠一样颤抖。 阿吉巴朵哭了,颤抖着跪在了地上,用汉语大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白宋没有理会她,他在意的人已经到了山涧的出口,那一线天的终点处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斑点在召唤自己。 白宋艰难地走到了小黑的边上,但这个好姑娘已经用尽了力气,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黑!快起来!” “你能不能争点儿气!快起来!你的主人还等着我们去救!” “快起来!” “快起来……” 小黑已经不动了,白宋想到还有一匹马,转头去看。 正看见那个被自己开了膛的突厥人竟然没死,挣扎着已经爬到了马背上,一个人骑着马同白宋擦身而过。 “站住!”白宋嘶声大喊。 那突厥人回头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用标准的汉语留下一句话:“来博野,用公主换回你的女人!” “不要!你给我站住!” 没有人再回应白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突厥人骑着马越走越远…… “小黑,快起来!你快站起来!” 白宋的意识逐渐迷离,直到后方的唐军追上来。 张书远到了白宋身边,一个劲儿地喊着“白公子”。 白宋摇着头,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博野……博野……” “白公子不能再追了,前面是突厥人的前沿阵地。” “博野在哪儿……” “来人!来人!白公子心脏重创,有生命危险!” 白宋苦笑,心说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自己? 心脏被捅了三刀都死不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 防弹衣是没法防御利器垂直作用力的。 白宋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还能活着。 直到在意识朦胧的时候从心脏处掏出几块碎裂的玉片。 白宋思绪一顿,想起了舒望给自己穿上防弹衣的时候,感觉胸口处有些硬硬的东西。 这是舒望悄悄缝入防弹衣的玉佩! 白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又小心翼翼地将碎裂的玉片凑在了一起。 玉佩复合,上面只有两个字——“平安”! 正文 第163章 喜悦下的落寞 繁杂的声音刺激着白宋的神经。 忽然的睁眼后发现自己挣躺在一个捡漏的帐篷里。 一切相识一场梦境,白宋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但身体传来的剧痛又在提醒着白宋,之前的一幕幕并非幻梦一场。 白宋看了看手中,思绪还停留在看到几块碎玉时的情景里。 “舒望……” 白宋立刻想到了自己未完的事情,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无奈伤势太重,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几次尝试却都无力地再次躺下。 他好像被人送回了军营,外面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欢呼声。 联想所经历的一切,白宋意识到外面该是在庆祝一场胜利。 “胜利……” 又是一声喃喃的低语。 白宋感受不到分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在喜悦掩盖下的落寞。 “来博野,用公主换回你的女人。” 突厥人逃离时留下的话不断回荡,白宋紧紧地攥着手中玉佩。 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师父,你醒了?!” 薛灵芝出现在营帐门口,看到白宋醒来,面露喜色。 小姑娘手里捧着药,飞快地到了白宋身边。 “我……我昏迷了几天?” “已有一天一夜了。” “扶我……扶我起来。” “师父,你现在可要好好养伤,不能乱动。” “扶我起来!”白宋提着气,强硬着吼了一声。 薛灵芝吓了一跳,拧眉照着白宋所说的做。 在薛灵芝的搀扶下,白宋从地铺上坐起,然后又吃力地站了起来。 “带我出去。”白宋淡淡地说。 “师父……” “带我出去!” 薛灵芝终究比不过白宋的执拗,有搀着白宋离开了营帐。 白宋追击一路,身上多处伤口,就算有薛灵芝的处理,但现在依旧十分虚弱。 薛灵芝很担心,可简单师父眼中的决然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走出营帐,出现在白宋眼前的是一幕祥和欢愉的情景。 营地里不见丝毫被火焚烧的痕迹。 不过一天时间,遭受突厥人摧残的营地被最快速度翻修一新。 军营的士兵也多了很多,往来的人还都沉寂在大战胜利后情景之中,相互间讨论着前一日夜里的战斗,相互吹嘘着自己杀了多少敌人,遇到了怎样的险情。 交谈之外,还有士兵正在清点大胜后缴获的物资,突厥人的兵器不说,光是突厥人的马匹都不计其数,价值无法估量。 映入眼帘地喜悦气氛,远比白宋在营地之中听到的嘈杂声音更为真切。 不知谁喊了一声开饭,一个士兵拿着一块生滚的马肉从人群中穿过,整个军营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所有人都冲向分食的区域,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块实打实的马肉。 这样的伙食,也只有在大胜之后又遇过年的契机才有,所有人都激动得语无伦次,好似一下又进入了过年的气氛之中。 白宋抬头看了看挂碍哨塔上的红灯笼,眉头又一次皱在了一起。 “师父,还是回去休息吧,不管什么事,都要等到把伤养好了再说。” 白宋没有回答,但他的内心在此刻依旧有些迷茫。 到底该做什么? 白宋还想不清楚。 不单单是因为伤势,就算是突厥人所说的博野,他也不知道在哪儿。 还有那个突厥公主,如今有身在何处? 想到这些,白宋有种无力的感觉,正准备转头回到营帐之中,忽然听到营帐后面有个稍显熟悉的声音传来。 “将士们!我们赢得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一夜之间,我们歼敌两千人,俘虏一千人,是自开战以来最大也是最振奋人心的一场胜利。如今捷报已快马加鞭往京城传递,相信皇上也会感激各位将士浴血厮杀所建立的功劳。今日我们全军相聚……” 是李靖在作动员,那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自信,更充满了喜悦。一番长谈之后营地中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大将军英明!大将军神机妙算!” 大将军英明? “哼!”白宋冷哼一声。 也不知为何,白宋听到这几个字只觉得极度不爽。 他可以不计较李靖把他这个救命恩人也算作诱饵! 但现在他的孙女不知所踪,他怎能如此淡定地露出喜悦和振奋的情绪? 白宋不服,这口气不顺! 虽然他能理解李靖站在全军角度顾不上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而已,放在两国之间,根本无足轻重! 但白宋就是不爽! 他不是军人!他也没有那么豁达的胸襟!更不会为了谁而大义凛然! 他所求的只是要把自己关心在意的人牢牢的抓住! 这场胜利他不喜欢,很讨厌! 白宋临时决定,甩开了薛灵芝,一瘸一拐地朝着军营大校场走去。 “师父……” 薛灵芝忙上前将其扶住。 两人磕磕绊绊走到校场内,白宋很蛮横地的推开了所有人,站在了校场的台下,直愣愣地盯着还在队伍前说着豪言壮语的李靖,已经全军所有的将领。 白宋的突然出现让本该激昂的场景变得多了些怪异。 振奋的将士们忽然安静了,像白宋投来了古怪的目光。 因为看到这个人,就像是看到整个战场上唯一的污点。 看到这个人,将士们都会想到被突厥人掳走的小姐。 李舒望是个女人,但不仅仅是个女人。 李舒望是大将军的孙女,但也不仅仅是大将军的孙女。 她是小姐,是定襄道十万大军的小姐。 她是非常特殊的女人,寄托着全军将士一种特别的情感。 但正是这样一个所有人都会牵挂的姑娘,却在这场大胜之中不见了。 大家都不愿提及,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相比于这场胜仗,失去一个小姐,代价真的很小。 但每每想到此处,将士们心里还是会发堵。 又正是这个外来人,一人一马冒死追击,甚至追到了胜州! 十万大军,只有一个外来人为了大家的小姐而拼尽全力。 看到这人,这场胜利就会黯然失色,喜悦的心情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看到白宋! 谁也不会想到能看到白宋,这小子半死不活的,为什么还能起来? 校场内气氛怪异,振奋逐渐沉寂,李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看着白宋的眼神很是怪异。 台上一位将领看着白宋,露出一丝笑意:“白大夫,您可算醒了?您身子要紧,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这里有些嘈杂……” “大将军!”白宋没有搭理那位将领,而是盯着李靖,沉声发问,“何时去救李舒望?” 白宋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此时此刻,绝非提及此事的时机。 李靖眉头拧得更紧,表情也阴沉下来,但他却没有回答。 不知是不想,还是回答不了? 沉默片刻,白宋提高音调,再问一句:“大将军,何时去救李舒望!” 校场队伍有些骚动,早听说这位白大夫胆大包天,敢当众拂大将军的面子。 没想到此人胆子不仅如此,现在竟然在全军阵前质问大将军。 这怕不是要把人吓死? 士兵们有些担心,连台上将领都紧张起来,赶紧喊道:“来人,白大夫伤势未愈,送白大夫下去休息。” “大将军!何时去救李舒望!” 一次又一次的发问形如当众给大将军耳光。 有人怒斥一声:“大胆!军营重地,岂容你胡搅蛮缠?来人,赶紧将此人拖走!” 几个士兵上前,正要将白宋扣下。 不想一直沉默的李靖忽然一抬手,示意下方士兵不要动作。 所有人都看着李靖,不敢稍动。 李靖脸色铁青,看着白宋:“我李家子孙誓保家卫国!既身在军中,便要有即死之觉悟!” “你不是舒望!凭什么为她做决定?!” “大胆!” “保家卫国!你连家都保不住!谈什么卫国!” 白宋怒不可遏,指着李靖,他本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在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 李靖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女去冒险! 这是为了大局的必然结果! 正因为事先知道结果,再亲耳听到李靖的回答后才会怒极! “你们不去救她!我自己去!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舒望追回来!” “来人!来人!将这人拿下!” 这人已经疯了! 居然敢对大将军说这样的话! 几个士兵上前,瞬间将白宋拿下。 白宋没有挣扎,反倒变得沉稳了。 得到李靖的态度,白宋已经明了。 要靠眼前的这些人是不可能了,想要救回舒望,只有靠自己才行! 白宋被关了起来。 傍晚时分,看守的士兵给他送来了饭菜和熬制的汤药。 士兵难得感叹,拍了拍白宋:“大将军念在你诱敌有功,又不顾生命拦截下了突厥公主,决定不追究你当中顶撞的罪名。” 白宋没有说话,默默地喝药,吃东西。 他现在需要养伤,要尽可能地好起来。 士兵起身,又说了一句:“你是条汉子,军中弟兄都佩服你。” 白宋忽然冷冷一笑:“呵……是吗?那我就对不住了!” 白宋突然发难,举起手中的碗狠狠地砸在士兵的头上。 士兵惊愕地看着白宋,发出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正文 第164章 出走 夜色渐浓,军营在一日狂欢庆功之后,营地中各路巡卫似各有松懈。 白宋被关押了小半日,自也在草棚中观摩了小半日。 他已经注意到在他关押的草棚对面,临时营地的另一处草棚内,关押的是那个突厥公主。 更巧的是,在营地外面就是马棚,白宋能看到小黑在草棚里吃草。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只要他能抓了突厥公主,然后顺利地牵走小黑,就能一路北上去救舒望。 白宋已经想明白了。 救舒望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伤势可以在路上慢慢养。 自己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人多反而目标大,自己一人带着突厥公主,就算进入了突厥人的底盘,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想到这,白宋无甚好犹豫的。 打晕了士兵,拖着一身伤,小心翼翼地离开草棚,一路摸到对面的草棚。 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了,这么大的关押俘虏的营地,居然只关了白宋和突厥公主两个人。 白宋把士兵打晕,对面草棚也没人看管,里面的突厥公主也是被捆着的。 那突厥公主正在昏睡,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宋在草棚外面。 白宋踢开草棚,猛地将昏睡的突厥公主惊醒。 突厥公主见了白宋,像是见了妖怪似的,惊叫着胡乱嘶吼,似是在呼喊周围的士兵。 白宋喘着粗气,咬牙盯着她:“装什么装!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你……你要干什么?”阿吉巴朵慌乱地说出了汉语,同时也警惕地退到了草棚的角落里。 “干什么?当然是来救你的!这天下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来关心你的死活!” 说着,白宋朝着阿吉巴朵走了过去。 白宋在阿吉巴朵心里留有阴影,一向无畏的突厥人在此时却露出了不常有的恐惧神色。 “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咳咳……”白宋一边走,一边咳嗽,状态很差。 即便如此,阿吉巴朵依旧躲在角落里呼喊,全没了在山道时搏杀白宋的狠辣。 白宋没有多余的表情,一把将其抓起来,一步一顿地拖出了草棚。 外面已然平静,没有任何阻拦的人。 白宋开始有些怀疑,突厥公主当算是十分重要的人质,为什么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白宋的行动无比顺畅,没有一丝阻隔。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白宋稍稍一想,却也不必深究,他现在只管离开,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论。 再到马棚边,小黑很亲热的靠拢过来。 这姑娘和白宋一样,一身是伤还没好。 可精神头要比白宋足很多,见了白宋就开始在马棚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白宋将这公主拽到身前,推了她一把:“上马!” 阿吉巴朵一路过来,发现周围安静得吓人,根本没有多余的人,也放弃了呼救,双手被捆着,只能自己艰难上去。 白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裹,不过一支十字弩和一把弯刀,一个水袋,以及不足两日的干粮,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犹豫,白宋跟着上马,正要骑马离开。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马棚边上。 “白公子,一定救回小姐。” “刘大夫……” 居然是一路跟随李舒望到达蓟县的军医! “从此出营,老朽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将一路无阻。” 白宋沉重地点点头,对面前的老者一抱拳:“多谢了!” 说罢,白宋不再停留,顺着刘老所指方向,带上突厥公主一路离营。 荒漠古道,西风瘦马,有明月相伴足矣! 去路几多?归途莫莫,不必仗剑行歌,只当不负萧瑟。 身当男儿为红颜痴狂,行遍天涯亦不复往。 白宋没有回头,也绝不回头,只看远山残影,哪怕遍体鳞伤。 今夜一走,生死就不重要了。 …… 在天明前,白宋骑马进入林地,寻了隐秘之处停下。 白宋和小黑都要养伤,不能赶路太急。 在山林里,白宋检查小黑的行囊里有一张简易的地图。 这应该是刘老给白宋准备的。 阿吉巴朵的被丢在一边,白宋乘着有了一点微光,认真地翻看地图。 白宋看了一会儿,并未在地图上看到所谓“博野”的地名。 白宋拿着地图到了巴朵面前,将地图丢在了地上,冷声问:“博野在哪儿?” 巴朵对着地图看了看,用捆着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白宋一看,不禁眉头皱起。 这突厥公主所指的地方在地图之外! “这图没有标注。” 这地图所示标注了可是阴山山脉为尽头,在阴山之外的地方,岂不是已经接近记忆中的外蒙古了? 白宋脸色瞬间难看下来,盯着巴朵:“你不会耍我吧?” “在阿吉部族中,‘博野’是没有尽头的草原,那是我们先祖的故乡,我没有骗你,真的!” “为什么是博野?突厥军队已经打到了丰州一带,为何要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交换?” “因为……因为我们阿吉部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参与这场战争了……那个女人是我们部族唯一的筹码,用来保证我的安全。只有撤回博野,我们才不必担心其他突厥部落的打压。” 白宋皱眉,陷入了沉思。 停顿之后,巴朵小声问:“你……你真的要送我回去?” 白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地图寻找着行进路线。 前方都是突厥的势力范围,眼下的这一场战斗正是突厥人抢占了先机,早已将李靖的大军从定襄道逼退到了云州附近。 要去博野,直线距离至少也要半月时间。 何况前路重重阻拦,走大道无异于送死。 沿途只能走山道,翻山越岭,走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一路过去,就算是顺利,估计也要两个月。 情况让白宋倍感压力。 巴朵见白宋陷入沉思,不露出那种恐怖的眼神,心里稍稍安定,又认真地问道:“为了那个女人?” 白宋瞥了她一眼,从包袱里取了半张饼丢给她,然后自己吃剩下的半张。 “能不能给我松开手?我不好吃东西。” 白宋没心思看这女人装可怜,伸手就要去把饼子拿回来。 巴朵见了赶紧咬在嘴里,含糊着说:“我吃,我吃。” 简单吃过后,天色已经泛白,但白宋渐渐感觉困顿,加上又是有伤在身,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宋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猛地一惊,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突厥女人在自己边上。 她是被捆着双手,但也能拿住东西。 弯刀就放在边上,若这突厥女人有心杀自己,自己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白宋一阵激灵,警惕地看着对方。 巴朵似乎没察觉白宋的心思,反倒左右看着,然后又用耳朵贴着地面。 “好像……好像有人来了。” 巴朵疑惑道,不是很确定。 白宋起身,看了看四周,周围环境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同时又学着巴朵那样听地面,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但白宋注意到一边的小黑在树桩前来回走动,有些奇怪。 白宋跟小黑历经生死,已是非常默契,见小黑有这般动作,就知道这女人说的没错。 “上马!”白宋呵斥一声。 “凶什么凶嘛!我要逃走早就走了。”巴朵前面走着,小声嘀咕。 两人重新上马,白宋打开地图,看看太阳升起的方向,朝着贺兰山的方位去了。 …… 半个时辰后。 白宋后方已有清晰且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用想,定然是李靖派人追来了! 小黑满身伤痕,已不复之前勇猛,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故而让后面的追兵不断接近。 而且还带着两个人,更加难以提速。 “白公子,快停下!” 后方人声传来,更让白宋紧张。 他不能回头,挥动着马鞭催促着小黑。 “白公子!赶紧停下,不要一错再错!善离军营,劫走俘虏,是死罪!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后方声音越来越近,听着还很熟悉。 白宋咬着牙,回头看去,发现对自己喊话的居然是张书远。 同张书远一道来的还有五六人,皆是快马疾驰,气势汹汹。 白宋一声冷笑,心说那李靖以为派个熟人来,自己就会停下吗? “不可能!” “驾!驾!” 山林中,鸟兽乱窜,数匹马儿横冲直闯打破了今晨的宁静。 又过了一刻钟。 白宋左右两侧各多了一人,将其夹在了中间。 一个是张书远,一个是舒望的贴身护卫。 那护卫冷声道:“还不停下来?!我不想伤了小姐的马。” 看到小黑踉踉跄跄的模样,白宋于心不忍,万般无奈拉住缰绳:“吁……” 见白宋停下,那护卫一下将白宋从马上揪下来。 张书远则抓着突厥公主。 “放开我!”白宋吼道。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夜劫囚!” “劫囚又如何?我只要救舒望!别的什么都不管!你是舒望的护卫,主子被抓,不思营救,反而来拦我?你还要不要脸?” “……”护卫一顿,不知如何回答。 张书远道:“白公子,你……你这也太胡来了!现在是在军中,可不是谁都能任意妄为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要把我抓回去砍了?你们这群懦夫,亏得舒望以往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 正文 第165章 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面对白宋的质问,抓住他的护卫显得有些犹豫。 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而这伤则是小姐为了这个男人而对自己下手所制。 护卫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以命相互多年的小姐为何为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子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但看到此刻的白宋,护卫忽然有些明白了。 至少在小姐失踪后,这个男子为小姐所作的一切,没有辜负小姐对他的看重。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护卫反倒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护卫心里清楚,自己和对方不一样,白宋是一个普通人,顶多算是一个大夫,而自己不单是护卫,更是一名军人。 身为军人,理当服从命令,身为军人,容不得任何私情! 想到这里,护卫没有太多犹豫,依旧抓住了白宋,准备将其拖走。 白宋不甘心,乘其不备抽出弯刀。 但这护卫比张书远还要厉害,白宋刚有一个动作,对方便一掌排在白宋的手背,弯刀瞬间脱手,掉在了地上。 “我劝你不要耍小聪明,否则只会让自己吃苦头。” 白宋咬牙切齿:“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老子不要你们帮忙也罢了,老子自己去就李舒望,就算是死也不会后悔!张书远,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今日你为何如此窝囊,连一声都不敢吭?” 张书远脸色难看,微微低头,看到一边:“白兄弟,我们是军人,领了大将军的将令,就必须将你抓回去。否则……我们……也没法交代。” “军人?什么狗屁军人?你们连人都算不上!人是有感情的,不是棋子,不是冷冰冰的兵器。老子没有你们想的大仁大义,也不懂什么顾全大局。老子只知道只要是喜欢在意的人,就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我回是死,去也是死,为什么不让我死在救舒望的路上!” “何兄……”张书远眉头紧皱,看着抓着白宋的护卫。 护卫眼睛一瞪,似是在提醒张书远,但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带头的两人都沉默了。 沿途相随的四个随从有些着急,上来问道:“头儿,还等什么?既然把人抓到了,就赶紧回去吧。” 护卫闭上眼睛,微微一抬手,示意几人不要说话。 见此,白宋心中暗喜,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赶紧又说:“今日你把我抓回去,李舒望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她也是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情?难道你就没想过去救她?就算你不敢去,难道还要拦着别人去救?” “你没看出来吗?李靖为何要你和张书远带头追赶?那么多人,为何独独选择了你们两个小姐身边的旧部?” 护卫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是大将军故意要你们放我一马,李靖身为三军统帅,不能为一己之私令全军涉险,我一人劫走了突厥公主,军队不能不追,让你们来追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们的大将军可并不想你们把抓回去。” 护卫面露诧异神色,回头看看身后几人,好像真如白宋所言,来此追击的小队全是小姐的旧识。 张书远也有些怀疑,小声问:“事情有些蹊跷,大将军为何要我们来追?莫不是是真有弦外之音?” 后方同样小声插嘴:“传言这小子能言善辩,咱们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 护卫沉默了许久,这支队伍以他为首,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缓缓的,护卫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白宋。 白宋大喜,赶紧一抱拳。 张书远见白宋被放开,自然也将巴朵松开。 两人相视一眼,唯恐这些人临时变卦,赶紧上马准备离开。 白宋正要上马,后面的护卫喊了一声:“等等!” 白宋一惊,回头问道:“怎么?” “你可知小姐身在何处?此行又将去往何处?” “博野。” “博野?博野又在何处?” “阴山之北。” “阴山之北?!”护卫听了大惊,“此去将横穿敌军腹地,进入敌军背后,前路凶险,非同寻常,你就一人一马,也敢……” 白宋不屑一笑:“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说罢,白宋上马,送了突厥公主身上的绳子,然后将她拉在了身后:“现在你该相信我的决心了吧?除了我,没人能送你回家。” 阿吉巴朵点点头,多看了看这个不同寻常的汉人,应了一声:“嗯。” “抱紧我,走了!” 一人一马一俘虏重新上路。 既然甩开了追兵,白宋便不再担心,从山林插入山道,走着上次追寻舒望的路。 走在熟悉的路上,那一夜的种种历历在目。 走到山道尽头的一线天,白宋想到了舒望在山涧回荡的呼喊。 白宋轻轻拿出了怀里的玉佩,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收好,把手按在心头,默默的想到了自己说的话。 “舒望,我来了!” …… “驾!驾!” 后方再次传来疾驰的声音。 坐在后面的阿吉巴朵回头一看,惊慌起来:“快走!先前的人又来了!” 白宋也是眉头一皱,心说这叫什么事儿?怎么又追上来了? 白宋下意识地准备加速,可一想,现在在山林里都甩不掉他们,现在在山道上就更不可能了,索性停下来,倒要看看他们又想做什么? 还真是张书远的一队六人,他们很快追上了白宋,然后纷纷下马。 白宋表情不善,冷声问道:“你们还要干嘛?” 张书远表情变得坚定,没了先前的犹豫,大声答道:“我们跟白兄弟一起去救小姐!” 白宋一愣:“什么?” 护卫道:“我已想明白了,大将军让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作为白兄弟的帮手,一起深入敌军腹地救回小姐。” “你们……你们真的要跟我一起?” 后方几人回道:“小姐待我们不薄,现在小姐有难,我们自然要以死相报!” 护卫看着白宋,笑了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何方誓,在军无职。” 后面几人分别说道。 “刘尚谷。” “白兄弟,我叫潘拓,叫我大潘就行。” “属下李真,愿听白兄调遣。” “在下许长天。” 最后,张书远走到白宋面前,笑着一抱拳:“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白宋有些错愕,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张书远笑着拍拍白宋肩膀:“白兄,莫不是瞧不上咱们?这几位可都是当初小姐在巡查营时的队友。是大将军亲自挑选出来的,名义上是小姐的队友,实则负责小姐的安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那些突厥蛮子看似厉害,这几位以一当十都不再话下。” “这……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是这一路凶险……” 何方誓冷声说道:“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同样的话还给白宋,何方誓直接翻身上马,一人走到了前头。 一瞬间,白宋的队伍中多了六位高手。 虽然白宋有些发懵,但这绝对是的一件好事。 有越多人加入,救回舒望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白宋的信心更足了,而这支壮大的队伍也已经出了云州地界,进入了突厥军队的势力范围。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行路山林险道,春景尤为明显。 阴山山麓上的水流中夹杂着碎冰,水面飘着各种树木花草新生后又被打落的嫩芽。 荒无人烟的山脊上,连风都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如果是来郊游的,必然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河边,白宋拿着几个兄弟的水袋,一个一个地装水。 水面清澈见底,倒映着白宋的脸庞。 不知何时起,白宋的脸上已有了风霜的痕迹,尽管已是春季,但任就能看到冬季留下的被风撕裂的创口。 来时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脸上多了一圈胡茬,小白脸变成了一个糙汉子。 白宋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在河边发愣,回想之前种种,宛如一场梦。 而且他也低估了此行的艰难。 为了躲避突厥人的眼线,他们这一路从贺兰山到阴山山脊,又要穿过三分之二的阴山山脉,到了最后要翻越的一座山头脚下,已经过了两个月。 只要翻过眼前这座入云的山头,背后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博野。 如果一切顺利,还需要半个月时间。 这座山叫泥巴山。 因为阿吉巴朵用突厥语发音很像汉语的“泥巴”,所以被一群汉人直接称作泥巴山。实际在突厥人心中被奉为神山。 河水还有碎冰,证明山上积雪没有融化,他们一定要在半山腰上做一些准备,以免在翻山的过程中出现危险。 一朵水花忽然打在了白宋脸上。 一个女人从河水中央窜出,一个鲤鱼打挺,猛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阿吉巴朵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指着白宋的脸:“该洗洗了!都脏成什么样了!” 水里的姑娘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裳,站在齐腰的水中,有意无意地扭动腰肢,说着话,勾着手指头,小嘴还叼着一撮长发,十分引诱地示意白宋下水来。 白宋什么都没说,提着几个水袋子,转头回去火堆边上。 这时候,去山下买防寒皮子的大潘回来了,老远就能听到他再说:“不好了,听说云州告急,我们的军队又在节节败退,战局不容乐观。” 正文 第166章 不老实的女人 世事变迁,世界似乎正在发生一些白宋预想之外的变化。 云州告急,大唐军队再次后撤。 这场本该大唐获胜的战争正在朝着对大唐不利的方向进行。 一行数人远隔千山,只是打探到了消息,却也帮不了任何。 他们还有未完之事,一场大战远非区区几人就能改变的。 白宋听闻消息,心中有些不安,感觉这个世界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出现偏离原来的轨道。 他一直避免去影响战局,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或许蝴蝶效应就已经开始了。 何方誓见众人忧心忡忡,起身批了一件皮子,提气喊道:“走了!我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众人这才丢下思绪,各自穿上了从山下猎户手中买来的皮子,然后各自上马。 看着头顶入云的雪山,往上走半日就会进入雪线。 这两个月的山道走来,一行人也是头一次要进入极端环境。 阿吉巴朵说过,就算是突厥人,也只有极少数人能翻越泥巴山。 若是绕道泥巴山走,不单还要浪费半个月时间,并且在泥巴山的山脚下有许多突厥小部落,有很大被发现的风险。 从林地逐渐变成灌木,由灌木变成山石,随着四周幻境变化。 一行人逐渐融入了苍茫之中。 苍茫的雪山上,云层好像就在手边,只要轻轻一握就能将其摘下。 孤独的人影像气势磅礴的山海画卷上的几点突兀的墨迹,缓慢地在天地之间蠕动着。 白宋没见过这样的画面,骑在马上,挺着胸,四下环顾,想着先前所处的山林如今已尽在脚下,突然也有些佩服自己。 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这么多的路。 气温骤降,就算每个人身上都有皮子御寒,大家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白宋身边都是习武之人,只有白宋感觉最深,走了没多久,开始在马背上缩起了脖子,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白兄弟,把我这件穿上。”大潘喊了一声,说着就要脱自己的皮子。 白宋赶紧摆手,催着小黑加快了脚步。 冷是真的,但他皱眉不是因为冷。 而是一路都跟着自己的突厥女人。 这女人在后面抱得很紧,身子紧贴着白宋后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柔软的身子总是动来动去,叫白宋总觉有一团柔软在背上很不老实。 白宋回头看一眼对方,巴朵眨眨眼睛,似笑非笑抛了个媚眼,然后把头一偏,把脸也贴在了白宋的后背上。 一路过来,这个女人越发不老实了,总会在白宋不注意的时候揩油。 关键这女人有十分激灵,所有的动作都只有白宋看到,一路几人都没注意。 白宋也不知怎么应对,有不好声张,只能是装作不知。 白宋对这个突厥女人没什么好感,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想着她要杀自己的时候那股狠劲儿,总也会背脊发凉。 白宋正想着,忽然感觉肚皮一凉,冷得他身子一缩。 这女人居然把手伸进了白宋的的衣服里! “白兄弟,你怎么了?” 后面的人都看着白宋有些古怪,还以为是白宋感觉太冷。 白宋故作镇定,连说没事。 现在走在前面,被那么多眼睛看着,更是不好动作,偷偷伸手去拉开阿土巴朵。 这女人力气很大,白宋越是要把她的手拉开,这女人就越是伸进去,露出指甲刮在肉上,又在后背偷偷咬了白宋一口,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只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白宋压低了声音。 “叫你刚才无视我!” “你适可而止!” “怎么嘛?我冷嘛!还是你身上暖和,别那么小气。” 白宋被她搞得没了耐性,掐住她的手腕关节一用力,阿土巴朵吃痛,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又在白宋背上偷偷咬了两口。 “你是人是狗?发什么神经?” “我是狐狸,是你们汉人说的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 “神经病!别再跟我嬉皮笑脸开玩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俘虏。” “嗯,我是你的俘虏,不是他们的俘虏。我落在你手里,你想干嘛就干嘛。人家的心早就被你俘虏了。” 白宋停下,将阿吉巴朵拽下马来。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不明白怎么回事。 白宋将阿吉巴朵交给了张书远:“你带着她。” “啊?”张书远感觉莫名其妙。 阿吉巴朵立马摇头:“不要!我就跟着你……” “这可由不得你选!再多说话,就把你捆起来。” 阿吉巴朵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宋,见这人是真的有些火了,看到白宋的怒容,心里还是有些惧怕,默不作声爬到了张书远的马上。 队伍将走,有人喊了一声:“喂!那边好像有人!” 回头一看,发现是队伍中最瘦小的李真指着一个方向。 白宋顺着看了一眼,发现雪地上有一个明显的陷落,倒是看不到有人,不过那片白雪之中掺杂着一些血迹。 “我去看看。”何方誓说着,然后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回头喊着:“不要紧,是个突厥的逃兵。” 说着,何方誓就掏出了匕首,看样子是要给人一个痛快。 何方誓很果断,白宋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下手了,阿吉巴朵大声叫了一声:“别杀他!” 阿吉巴朵的声音让何方誓微微停顿,但对方也只是看了阿吉巴朵一眼,根本就不理会,又要动手。 白宋这才喊道:“等等。” 直到白宋出声,何方誓才停手,朝着白宋喊:“白兄弟,咱们暴露就危险了。” “稍等一下吧。” 说完,阿吉巴朵已经慌慌张张跑了过去。 “是我部族的人!”阿吉巴朵兴奋地喊着。 众人也是一惊,突厥部族大大小小几十个,怎么这么巧就遇到一个跟这女人一个部族的人? “不会是骗人的吧?” 阿吉巴朵连忙解释,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形如野兽牙齿的纹身,在那个突厥人身上果然也有一个一样。 渐渐的,所有人都停下围了上来。 这个突厥人穿着一身标志的突厥人军装,带着一身兵器。 背上有一道很明显地被野兽袭击过的爪痕,估计是在下方林地遭遇狼群袭击,不得已跑到了雪线之上躲避。 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了。 “救救他!这是我部族的人,有他带路,我们能更快抵达博野。” 阿吉巴朵很着急,乞求似的看着白宋。 白宋没有立即点头,他不会轻易相信面前女人的话。 他也不会去当东郭先生,他虽然是大夫,但现在每一个行为都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必须要十分谨慎。 白宋退到了后方,小声问张书远:“怎么办?” 张书远也皱眉:“白兄弟,你能救吗?” “若真要救,那肯定能救。只是这女人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人畜无害,也不知她说的真假,更不知把人救活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真是她部族的人,救他也算是一个人情,等到了博望交换小姐,会不会多一分希望?” 这么一说,白宋也不再犹豫了,只要能对交换舒望有好处,白宋就可以一试。 打定主意,白宋招呼一声:“把人带上,我们先找个避风口。” …… 一路过来,白宋在山里取了许多珍奇的药材,治疗野兽的抓伤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找个突厥人流血很多,直到夜里才清醒过来。 几人在北风口建了个简单的挡风的棚子,也升起了火,在寒风黑夜的雪山上艰难地熬着时间。 突厥人刚一醒,见到一群汉人,吓了一跳。 后面就是阿吉巴朵跟他用突厥语交流。 当对方知道阿吉巴朵是阿吉部族的公主时,对方显得十分激动,后面有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阿吉巴朵一边说一边给大家翻译,大意就是自己说了他们一行人的目的,问这突厥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厥人说是自己跟部族的人走散了,在山里遭遇了狼群。 结果跟白宋想象的差不了多少,就是不知道阿吉巴朵翻译的是真是假。 阿吉巴朵跟突厥人交流了半个时辰,最后很兴奋地告诉白宋,说找个突厥人也是要去博野,他知道如何更快翻过泥巴山。 只要有找个突厥人带路,他们只用一天就能翻过山头。 听过阿吉巴朵的话,几个汉人聚在了棚子风口处,紧张又紧迫地讨论着下一步计划。 到了雪线上,夜里比之前难熬很多,就算是习武之人,也逐渐感受到了艰苦的味道。 如果真能在一天之内就翻过山头,后面的路就算耗时久一点,大家也没那么着急。 可这毕竟是两个突厥人在对话,他们没一个人能听懂,只要阿吉巴朵说了谎,他们可能就会掉入圈套。 对这个突厥公主,在经历两个月的相处之后,大家心里的感官都有所变化。 至少,没有人会因为她是突厥公主而感到厌恶。 只是见多了这个女人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古灵精怪有所防备。 至于到底能不能信任…… 大家一致决定还是由白宋来做主。 正文 第167章 雪山长龙 商议之后,白宋到了阿吉巴朵面前,低声说:“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照原路翻山。” “照原路翻山?”阿吉巴朵眉头一皱,“你不信任我?” 白宋不想回答,继续说:“我们马匹不够,带上这个人会拖慢我们所有人的京城,这就是我们对你最大的信任。” 阿吉巴朵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就地躺下,用皮子罩住了头,显得十分生气。 白宋也不搭理,看看简易营地里大家蜷缩的样子,犹豫之后拿出了一点儿东西。 “喏……” 白宋将一个纸片状的东西递给张书远。 张书远接过手,看了看:“白兄弟,这是何物?” “暖宝宝,贴在后背就会感觉暖和。” 说着,白宋示范着贴了一片在自己身上。 “暖宝宝?” “你就当是我独自研发的一种膏药吧。” 听了白宋的解释,张书远明白了,学着白宋也贴了一片。 随后,白宋给每人一片,都照样子贴在身上。 贴上了白宋的膏药,不一会儿大家就感受到了效果,无一不对白宋投来佩服感谢的目光。 让人身体发热的膏药,这还是头一次见识的神物。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若非如此,白宋也不想暴露自己的东西。 之后几日大家都要处在极端环境下,为了大家的安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最后,白宋坐在了阿土巴朵的边上,也给她一片。 “给你!” “拿开,我不要!” 阿土巴朵捂着头,看也不看。 白宋又说了几句,对方不为所动。 白宋也懒得说了,丢了一片在她边上,自己睡去了。 …… 熬过第一夜,第二天醒来,大家脸上都多了些倦容。 白宋看了看身边,那片暖宝宝没有动过。 阿吉巴朵还守着自己的族人,冷得瑟瑟发抖。 两人目光相对,阿吉巴朵把脸一甩,根本不搭理。 见她如此大的变化,白宋还真有些怀疑,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白宋也没有多想,一队人重新上路。 既然已经救了那个突厥人,就必须把他带在路上。 伤员要单独放一匹马,要有一个人牵着走,队伍翻山速度更慢了。 再到黄昏,气温下降,一行人重新搭建临时营地。 阿吉巴朵不再缠着白宋,白宋感觉轻松了许多,这女人一整天都守着自己的族人,默不作声。 倒是很有一族公主的情怀。 白宋走过去,想看了看突厥人的伤口情况。 又被阿吉巴朵推开:“不用你管!” “你确定?他要是死了,你别怪我。” “……” 白宋说着,转身就走。 “你……你等等……”阿吉巴朵极不情愿地喊道。 白宋这才回头,不跟阿吉巴朵说话,将人从马背上放下来。 突厥人的伤势不容乐观,就算经过了白宋的处理,到现在还是会时不时地流血。 走了一天,马背上都被血给染红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也亏得突厥人生命力顽强,都这样了还清醒着。 “他怎样了?为什么伤口不见好?”阿吉巴朵撕下面子,主动询问。 白宋看了一会儿,再次给他上药,也觉得有些奇怪。 是自己用药不对? 还是天气对伤口有影响? 照理说,这突厥人应该早就愈合了才是…… 为什么现在伤口还没好? 穿越以来,这是白宋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以白宋的水平,不应该对一个外伤感到如此棘手才对。 心里想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叫阿吉巴朵细心照看就好。 再次入夜,白宋没有入睡,躺着却也看着那个突厥人的方向。 夜里光线不好,但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正好是从突厥人的方向传来的。 关于突厥人的伤势问题,白宋想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听到突厥人那儿有动静传来,赶紧起身朝着那边过去。 突厥人听到有人起来,立刻安静了。 但白宋已经察觉,径直走了过去,一把将其拉起来。 突厥人故作惊慌,肆意嚷嚷。 阿吉巴朵被惊醒,看到白宋抓着自己的族人,立刻警惕询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担心他的伤势吗?现在正好来看看!” 说着,白宋将突厥人压在了地上,露出后背,指着他的伤口:“你自己看看!” 阿吉巴朵还不太明白,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了。 突厥人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的,怎么现在包扎被撕开了? 白宋低声道:“不是我的药不好,而是这人根本就没想过活着!他夜里偷偷拆了包扎,把药给擦掉了。所以他的伤口一直好不了。” “为什么?”阿吉巴朵不明白,怎么还有人故意不治伤势? 然后,阿吉巴朵又跟自己族人交流了一会儿。 阿吉巴朵才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他不愿意被汉人所救……” “不愿意被汉人所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他的真正用意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说罢,白宋抽出了弯刀。 阿吉巴朵猛地起身,拦在白宋身前:“你要干什么?” “你还不懂?他留下伤势,是要沿路做记号,他是在给某些人引路呢!” “你胡说!他怎么引路?靠什么引路?他一路都没任何动静,而且这里是雪山,任何记号都会被风雪遮蔽的。” “记号会被遮蔽,但味道不会!我们这一路过来,雪地上都留有他的血,就算血迹被风雪遮盖,但如果有嗅觉灵敏的动物来引路,依旧可以成为记号。” “你……你……”阿吉巴朵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顿了顿,“你还是不信我吗?他是我部族的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是不信他!” 两人闹出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所有人。 几人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白宋就说要杀了这个突厥人,然后连夜离开这里。 阿吉巴朵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再说什么,张书远在营地口喊道:“不对劲!下面亮起了火把!” 一听这话,所有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一直默不作声地突厥人忽然发出一声狂笑,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只有阿吉巴朵听了以后面露惊色,一下抢过了白宋手里的弯刀。 所有人一惊,李真靠近白宋,直接用身子挡在了白宋身前,都以为这突厥女人要对白宋动手。 没想到阿吉巴朵一个转身,一刀刺穿了突厥人的心脏。 “你在做什么?”现在轮到白宋反问了。 阿吉巴朵怒不可遏:“叛徒!我们快走!” “白兄弟,赶紧走,下面来了好多人!”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绝非细问的时候。 一行人赶紧上马,顶着风雪继续朝更高的山头跑去。 骑在马上,回头一看,方才看到下方二三十米的地方,一连串的火把亮起,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人。 白宋正当震惊,身后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你怎么了?” “爹爹死了……呜呜……”阿吉巴朵抽泣着,狠狠地咬着白宋的后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忍心中难受。 白宋痛得龇牙咧嘴,搞不懂这女人为何喜欢咬人。 “嗷呜……” 一声狼叫突然出现在侧方,一个雪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夜幕之中。 “咻……” 一支箭飞了过来,将一只试图扑向白宋的狼给射翻在地。 “白兄弟,注意!有狼群接近,它们在雪地里比马跑得快!” “下面多少人?” “不知道!” “别问了!至少五百人!” 也不知是谁说的。 白宋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再一回头,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乖乖! 方才看到的火把不过几十,就这转眼的功夫,下方雪地火把亮起已经组成了一条长龙,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下面这是一支大军! 一支大军怎会出现在雪山上? 怎么会有大军愿意翻越这么高的大山? “爹爹死了,部族内乱,那人是叛徒,这些人跟我们一样,也要翻越泥巴山直接进入博野,屠杀我的族人!” 白宋听了,感觉情况更加凶险。 若阿吉部族内乱,那舒望岂不是更加凶险了? 阿吉巴朵哭着喊着:“快走!我要回去通报,让族人们早做准备!” 白宋也没时间多想了,抽出十字弩,交给阿吉巴朵:“注意掩护。” “这把弓……给……给我用的?” 阿吉巴朵有些错愕,她见过这把奇怪的弓,清楚这把弓就是这个男人最厉害的杀器,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现在,他把自身最大的依仗交到了自己手中,便是把全部的信任就交给了自己。 听闻父亲噩耗之后,看到这把弓,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振奋。 阿吉巴朵接过手,好奇地把玩了一下:“我不会用啊!” “给我!我教你!” 白宋将十字弩收回,很不舒服地调整上膛,正巧看到一只狼扑了过来,立即扣动扳机。 狼应声倒地,看不到箭支飞出去的影子。 “学会了吗?” “好……好厉害!” 阿吉巴朵震惊得无法言语,接过手来学着白宋刚才的操作重新上膛,双腿夹住白宋的腰,身子伏在马背上,拿着十字弩,注意着后方的一举一动。 正文 第168章 博野 雪山深夜,头顶一片阴沉,不见半点星月。 寒风一吹,飞雪遮掩,能见度极低。 白宋骑马,走在队伍最前,耳边只有风声和狼叫。 “不要乱!那些突厥人数量虽多,但追不上我们。” 后方传来了大潘的声音,藏在风中,模模糊糊,时隐时现。 但大潘说得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下,突厥人虽然人多势众,他们也很难追上他们。 眼下的威胁只是零星藏在黑夜里的狼。 这些畜生面对他们多人,倒也不算什么威胁,只要稳住阵脚不乱。 他们这样的轻装队伍要甩开后面的人其实很简单。 “大家都看着彼此,大夜里,不要跟丢了。”白宋回头喊了一声。 “明白!” 后方声音刚刚传来,白宋感觉地面突然一阵晃动。 白宋骑着马,这晃动感受不真切,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身后的阿吉巴朵惊道:“地面在震动!” “不会吧?”白宋头皮一麻,只觉得一阵不安,但在瞬息间又没作出任何判断。 后方也不知谁在喊:“怎么回事?” “吁……吁……” 不过眨眼之间,队伍一下乱了。 所有马匹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变得不安又不受控制。 白宋骑着的小黑也是一样。 “吁……”白宋紧拽着缰绳,努力地控制着小黑,脑子正在电光火石地转动,心说该不会是引发了雪崩吧? 不应该啊! 这里虽然有积雪,但积雪厚度不够,远远没有达到雪崩的程度。 上山之前,白宋就已经想到了雪崩的可能,选择了一条保险的路线。 要出现雪崩,也该是他们靠西面背着阳光的一个山头才有可能。 白宋回头看了眼,下面由火把组成的长龙也跟着混乱起来。 看来不是他们几个人感受到了变化。 难道是地震? “注意点,可能是地震。”白宋提醒一声阿吉巴朵。 阿吉巴朵停下了动作,拿着十字弩呆呆地看着远处,然后抬手一指:“那边的雪塌了。” 顺着阿吉巴朵所指的方向去看,白宋的眉毛逐渐拧成了一条线,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地面震动了许久之后终于传了过来。 黑暗中,远处的山影不过是一层灰色的浓雾,但现在看去,那灰色的浓雾如被什么大鱼搅动的泥潭一样,灰蒙蒙的雾色晕染开来,又像是一朵灰色的花蕾在夜色下绽放,越来越大,越来越广,转眼一变又成了梦里的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地面震动越来越厉害,小黑的不安也越发难以控制。 “真是雪崩!”白宋惊叫一声。 不知是不是他们所在的山头发出的动静引起了对面一个山头出现雪崩。 白宋没想到远隔数百米的远山爆发雪崩对另一个山头都能造成影响。 人在看到这一幕尚且可以保持冷静,但身下的马却不能在大自然的咆哮下稳住。 小黑开始乱窜,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黑夜里转圈,好几次都差点儿把背上的两人给甩下来。 阿吉巴朵紧抱着白宋,闭着眼睛。 白宋被甩得天旋地转,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宋心里面暗叫不好,但无论怎么控制小黑都不能让它平静。 后方的兄弟也在惊叫大喊,但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没了声音。 整个世界,唯一能让白宋辨别方位的就是身后的那些火把。 几分钟之后,白宋再从那些火把辨别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既定路线很远。 至于队员们,早就不知踪影了。 又过了一会儿,地面终于不再震动,马终于平静了。 长夜才过一半,白宋所在距离那些火把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怎么办?”阿吉巴朵有些担忧地问。 白宋牵着马,沿路走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也不敢高声呼喊。 “先找个地方避风,等天亮了再说。” 白宋不担心其他人,相比之下倒是更应该先担心下自己。 好在一番惊险之后,运气有所好转。 两人并行不久,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内有一些简易的生活用品,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猎户用过的暂居点。 “里面竟然还有床!” 阿吉巴朵下意识地惊喜叫了一声,但随即又沉寂下来。 “就在这儿休息吧。” 白宋栓好马,到了更里面躺下。 很快,山洞里就没了声音。 这时候,白宋已经没了睡意,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情况。 发呆了许久,又见不远处的女人在抽泣。 “喂。” 阿吉巴朵揉了揉眼睛,回头应了一声:“你还没睡啊?” “说说吧。” “说什么?” “你们部族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突厥人。” 阿吉巴朵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你听到的事情不是真实的,一切要等你回到部族之后才能确定。” 阿吉巴朵摇摇头:“阿爹早有旧伤,已是身患残障,在部族之中威望减低,早有人想要将阿爹取而代之,我之所以被你们汉人所擒,也是因为阿爹病重,不能再带领族人。” “你一个女人也能带领自己的部族?” “我们阿吉部族非常团结,尤其是在博野的一支队伍,誓死追随我们。不过是有小人从中挑拨,导致一部分阿吉部族的子民生出了异心。都是颉利部族的人!他们为了这场战争,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各个突厥部族加入战斗。谁要是不听从,他们就会群起而攻。我们部族只是被迫参战,我们在战斗中死了无数人,早就不想参与其中了。” “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 阿吉巴朵点点头:“以往部族的人有父亲震着,至少阿吉部族的人不敢乱来。现在父亲死了,部族之中发生内乱,我都可以预见。” “那上次的那个突厥人?还有舒望……” “别紧张,只要看到他们还在往博野走,证明在博野的族人还没有发生内乱。你最关心的女人应该不会受到影响。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一定提前通知我的族人作好准备。” “你有没有自信能控制好现在的局面?如果你回到自己的部族之后。” 阿吉巴朵摇摇头:“不知道。” “只要你答应我将舒望放了,就算你的部族局面有多乱,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稳住局面。” “你是汉人,我是突厥人,你愿意这么帮我?那个女人对你有那么重要?” 白宋没有回答:“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就赶路。现在这情况已经等不到把人召集到一起了。” …… 天微亮,风稍止。 白宋二人再次出发。 情况有变,白宋也没时间去找其他人,径直朝山的另一面去。 后方的突厥军队要翻山必定更慢,白宋也不知道能争取多少时间。 只是经过两日路程,终于翻过了山头,下了雪线。 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接下来将一路无阻。 “终于……终于到家了……”一路消沉后面对一望无际的草原,阿土巴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丝喜悦。 下山之路就比上山轻松多了,再一路疾驰,只消半日就进入了草原。 又在阿土巴朵的指引下,朝着北方行进。 广袤的草原又是另一番风景,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自由,可以无拘无束,甚至都不需要牵着缰绳,可以放松地让马儿在草原里狂奔,甚至在马上睡一觉也没问题。 天地相接,晴空万里,在初春的碧绿里,可让人肆意放纵。 可惜此行心中有所牵绊,再好的美景在眼前也失去了颜色。 反倒是让白宋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他们进入草原已有小半时辰,此地已是博望,是阿吉部族的家乡,照理应该有不少人才对。 可这一路过来,白宋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你们部族的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部族中所有青壮年都去参战了,妇孺们都在博望的更深处。” 听阿土巴朵的话,白宋还以为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直到他们遇见了第一户牧民。 相隔几十米,白宋见到了羊群,零零散散十几只,正在被三个突厥女人驱赶着。 白宋有些兴奋,正要打听消息。 不想前面的突厥女人见到白宋靠近,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慌逃窜,连羊群也不管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先拦住一人,让我问问。” 照阿土巴朵所说,白宋快马上前,很快拦住了一个突厥女人。 那突厥女人异常慌乱,叫嚷不停。 随后阿土巴朵下马,跟她说了几句。 突厥女人这才平静下来,诧异地看了看白宋,然后又跪在了阿土巴朵的面前。 阿土巴朵回头对白宋道:“原来是有一些逃兵在这里肆意欺辱妇孺,她们很怕遇到男人。我已经告诉她们身份,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下马,我们先去她们家里歇一歇。” 到了阿土巴朵的底盘,当然是要听人家的。 白宋没有多问,老实下马,跟着那突厥女人走了一刻钟,进了帐房。 正文 第169章 突厥第一勇士 帐房内结构简单,只有简单垫子充作家具。 里面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清理着帐房内的东西。 年纪虽小,但做事有板有眼,很认真的把一些杂物收在很大的包裹里。 看样子,他们是要离开。 汉人跟突厥人在长相上差别还是很明显。 连几个小孩子都一眼认出了白宋有些不同,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走到白宋跟前,用白宋完全听不懂的话,奶声奶气地跟白宋交流。 白宋只能笑着回应,看着阿吉巴朵,让她来当作翻译。 两个人跟几个孩子聊得很投机,帐房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松的笑声。 轻松的情绪难能可贵,尤其是对房中的两个大人而言。 简单的几句交流,两人都放松了很多。 不一会儿,这家突厥女人进了帐房,送来了一大盘吃的。 两条整羊腿热气腾腾,一盆骨汤散发着浓郁的味道。 还有两杯看似如酥油茶的东西,也勾人食指。 这一家有五个成年女性,全都来了,送上食物很很恭敬地跪在阿吉巴朵的面前,同时又很恭敬地给白宋盛汤切肉。 几个孩子在一边看着口水横流,却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这排场,白宋彻底相信身边的女人是公主了。 阿土巴朵精神好转,得意地看了看白宋,说:“别客气,赶紧吃。” 说着,阿土巴朵很豪气地拿着一整条羊腿啃了起来。 几个突厥女人很殷勤地给阿土巴朵说话,阿土巴朵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然后这几个女人就转到的白宋身边,围着白宋更加热情了。 白宋一身贱命,受不得一群人伺候,而且自己一个汉人,这些突厥女人哪儿来的热情? 突厥人对汉人的印象正如汉人对突厥人的印象一样,两族之间相互仇恨,相互嫌弃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这些突厥女人感觉不一样呢? 而且,这些个突厥女人看白宋的眼神不一般,透着股怪怪的味道。 白宋从这些突厥女人看阿土巴朵的眼神中能看到明显的尊敬。 但这些女人一转眼看到自己,眼中没有半点儿尊敬,只有一点好奇,更多的像是在打量一件儿物品似的,有些肆无忌惮。 这些个女人一边给白宋切肉,一边又好心地上来捶肩揉腿,乘着白宋不注意,甚至还要在白宋身上揩油。 她们一看就是有夫之妇,不过丈夫去了前线,大仗也就才打半年多,那模样简直也太饥渴了吧? 白宋一个大男人,被她们几个包围着,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喂喂喂……”白宋有些架不住了,朝一边的阿吉巴朵喊着,“她们这是干什么?” 见白宋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是显得手足无措,阿吉巴朵笑盈盈地看得津津有味,吮吸着布满油脂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突厥女人可不如你们汉人扭捏,她们这是在感谢你一路相互,保护了阿吉族的公主。” “这……这叫感谢?我看她们恨不得要吃人了!” “哎呀,何必那么小气。她们一辈子没见过汉族男人,今日见了,是好奇,你就陪她们玩玩呗。我又不是吃醋。” “玩玩?” 白宋只觉头大,还想说话呢,一个送来那杯油茶就往白宋嘴里灌。 白宋只能一口喝下,一股酒味儿冲上脑门儿,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哪儿是酥油茶?分明是羊奶或是马奶醸的酒。 看白宋呛了口,周围的突厥女人哈哈大笑,那么样跟调戏小姑娘没两样。 “让她们退下!” 白宋加重了语气。 阿吉巴朵眨眨眼睛,看看白宋,这才说了一句,挥挥手,这才让几个女人退了下去。 白宋理了理衣裳,有些恼火。 阿吉巴朵撇撇嘴:“不识好人心,这不叫人服侍你嘛!你们汉族男人不都喜欢女人服侍的嘛。” “下一步怎么走?”白宋冷着脸转移话题。 “阿吉族将要选举新任族长,她们正要去阿吉族王庭。” “选举新任族长?” “嗯。”阿吉巴朵严肃点头,沉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的煽动此事,但无论是谁,我都要阻止此事,阿爹死了,统领阿吉族的担子将由我来继承。” “女人也能担任族长?” “阿吉族是一支很古老的部族,其他的部族大多崇尚实力,但阿吉部族的子民更崇尚传承和名望,在我们的先祖之中,曾有女人担任族长的先例。我是皇族唯一的血脉,部族首领的位置本该由我来继承!为了让我继承族长之位,阿吉部族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不能让其他人打破部族的传统,更不能让别的部族将我的族人分裂。” “这些女人对你如此尊敬,也是认可你是部族的继承人?” 阿吉巴朵再次点头:“你说过会帮我对吧?” “当然。” “只要我能顺利当上族长,那个叫舒望的女人,我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地还给你。如果她不在博野,我也会倾尽全族的力量帮你找寻。” 在突厥人的帐房里,白宋两人获得了充足的休息。 虽然大家的目的地相同,但二人不能跟着这家突厥人慢悠悠地走。 休息之后,两人重新上马,正要去往前方。 远处,家人的牧羊犬叫了。 西北方向的草地上,多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个家庭再次变得紧张,在此特殊事情,任何陌生的情况都预示着危险。 白宋吃了人家的羊肉,这时候正当帮她们搞清楚状况,让阿吉巴朵稍等,自己骑着马过去看看。 随着越来越近,白宋表情逐渐惊讶。 “那是……” “许长天?何方誓!” 这不是走散的两个兄弟? 白宋大为意外,隔得太远看不太清。 远处两人听到白宋的声音,似乎也是振奋非常。 但这两人似乎身受重伤,正要开口大喊,好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有发出声音,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 …… 情况突变,白宋一行跟在突厥人家的队伍之中。 许长天跟何方誓被丢在突厥人的行李包裹上。 一队人缓缓地走,白宋也在认真地给两人治疗。 半个时辰过去了,许长天还在昏迷,何方誓终于醒过来。 这两人身上多处刀伤,绝不是失足跌落山崖或是遭遇野兽袭击所制。 一定是跟人发生过战斗。 看到两人的时候,白宋眉头就没有再舒展。 他们一行人,每个人都是高手,何方誓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白宋看来,除非是身陷重围,他们就算遇到突厥人的军队也能很轻松地全身而退。 现在连何方誓都重伤昏迷,到底遭遇什么才能出现眼前的情况? 何方誓醒了,白宋赶紧上来问:“何兄,你们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 何方誓没有回答白宋的问题,只说一句:“十二天狼之首来了。” “十二天狼之首?”白宋一愣,还没明白过来。 过了几秒,白宋才意识到何方誓说的是什么。 “突厥王庭十二天狼!” “两把弓的突厥人……” 两把弓! 白宋很快想到了从蓟县追击自己的突厥人中,那个一箭射杀舒望护卫的头领! “他是十二天狼之首?” 何方誓咳嗽两声,继续说:“传言他是突厥第一勇士,果然……果然厉害。我们四人联手,所有人都被重创,我带着老许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要不是遇上了白兄弟,这次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突厥第一勇士?!”阿吉巴朵听了也面露惊讶之色。 白宋看着她:“你也知道?” 阿吉巴朵咽了口口水,显得十分紧张:“那个人怎么会……怎么会来博野?不可能啊!” “突厥第一勇士是颉利可汗身边的第一近卫,从来都是保护颉利部族最重要的人。就算是两国大战,他也是极少出战前线的人物。传说他力达千斤,铜筋铁骨,乃战神所化,有着不死之身。仅仅一人,就能敌过数千人的军队,是颉利部族最厉害的人,也是整个突厥最厉害的人。 颉利部族能有今天的势力,最开始也是靠着他一人的威慑。任何部族胆敢违抗颉利可汗的命令,这个人就会杀掉那个部族的首领。” 所有人都沉默了。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只有几个不懂汉语的突厥女人还保持着镇定,队伍依旧平稳地往前走着。 阿吉巴朵想着,然后猛地摇头,继续说:“这不可能的!就算颉利可汗要吞并我们部族,靠着我们部族现在的能力,也用不着那个人来。” 这时候,何方誓偏头看向白宋。 白宋头皮发麻,指了指自己:“难道……难道还是因为我?” 何方誓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肯定。 白宋再转向阿吉巴朵问道:“如果有人杀了颉利部族的皇子,那颉利可汗会不会派出手下最强……” 阿吉巴朵震惊地看着白宋:“听说……颉利皇子是那个人的弟子……” “我曹了!”白宋下意识地骂了一声,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下来。 没的说了,白宋在蓟县惹了大麻烦,看样子突厥第一勇士是不抓到白宋绝不收手了。 正文 第170章 无畏冲锋 形势越发严峻。 据何方誓所言,几日前夜里分散之后。 他和许长天、刘尚谷、李真四人一起,张书远和潘拓至今不知所踪。 何方誓原以为白宋不会自己就走了,在附近找了半天。 结果跟搜寻的突厥士兵遇上。 他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士兵,想着顺手解决了。 没想到他们遇到一股士兵中居然有突厥第一勇士。 李真一个照面就被重创,险些丧命。 而后剩下的三人跟对方交手,即便是有何方誓在,三人合力解决了其他的小喽啰,但在突厥第一勇士面前战了不足一刻钟,结果三人各守了不同程度的伤,人也被打散了。 许长天重了对方一支重箭,只是擦了一下肩膀,肩膀上一块肉都没了。 何方誓毕竟更厉害,伤势不重,情急之下带着许长天一路逃遁。 一路担心许长天的伤势,也不知道去哪儿找白宋,一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精神高度紧张。 直到在最后一刻见到了白宋,精神一放松才晕了过去。 现在知道,突厥第一勇士正在前往博野的突厥军队之中,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如果不单单是针对白宋,还要针对阿吉部族,就算巴朵将部族团结起来,也很难有胜算。 看看这个家庭剩下的人,估计家里还有男人的很少了。 所有人面带忧虑,白宋看看身后的女人,想了想说:“看来我会给你的族人带来更大的危险,你有什么打算?” “无论如何,先当上族长,就算带着族人迁徙也好,反击也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一个新讯息,让本就紧张的行动变得更加紧迫。 何方誓和白宋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失散的人,目前的情况让人很无奈。 明知道现在失散的人可能遭遇了危险,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 后面的突厥大军虽然行动更慢,但他们营救舒望的时间正在越来越少,脱得越久,便越容易出现变故。 所以两人都闭口不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其他人人没事。 …… 博野的草原没有尽头。 在遥远的草原深处有着阿吉部族世代守护的湖泊。 传闻每当明月当空时,湖中月影永远都停留在湖泊中心,预示着生活在湖泊边上的突厥人将会受到月神的庇护。 为此,阿吉部族与其他突厥部族不同,阿吉族人有少部分人以守护月湖而生,放弃了突厥人游牧为主的生活传统,即便保持着游牧的习俗,也是围绕着月湖。 关于月湖,有说不完的传说。 又在明月当空之时,阿吉巴朵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望着前面将到达的部族王庭,即便那片熟悉的湖泊被层层叠叠的帐房所挡,这位突厥公主还是露出了所有女人都有的一面,也不管白宋听不听,一人在白宋身后说着,一直不停。 又是两天一夜,此行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远处是一片营帐,有着浓郁的突厥人风格。 建筑群外的草原上,聚集了数不清的牛羊。 就算在夜里,依旧能听到时断时续的牛羊叫声。 他们一行的十几头羊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先换上我们的衣裳,以免引来麻烦。” 巴朵叫停了队伍,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突厥服饰。 “前面就是王庭,会有巡夜的人,总之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我。” 阿吉部族选新族长,族内可能出现了变故。 阿吉巴朵离开部族很久,族中情况不明,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她要谨慎一些。 白宋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乘着阿吉巴朵不注意,悄悄给何方誓使了个眼色。 白宋不会把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倒不是信不过这个突厥公主。 只是想要更保险一些。 何方誓会意,悄悄地离开了队伍,消失在了夜色掩盖的草原中。 何方誓的离开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巴朵一直都没有发现。 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王庭,巴朵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前方的路上。 她口中的巡逻没有出现,这反倒让她有些奇怪。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如此念叨了一句,又跟前面的突厥女人交流了一会儿,好像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忽然,远处巨大的营地里多了火光,一支又一支的火把亮起,如同在雪山上遇到的火龙一样,很快照亮了漆黑的夜。 渐渐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中,一根巨大的火柱突兀地显现出来。 看到这一幕变化,巴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推了白宋一把,喊道:“快!快过去!” “怎么了?” “这是在进行族长继承仪式!” 白宋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如果巴朵不能控制部族,都不知道现在的族长还认不认同之前的交易。 还有定下交易的突厥人,又身在何处? 舒望到底在不在这里? 白宋挥动马鞭,带着巴朵冲出了队伍。 隔着很远,巴朵就已经开始大喊。 估计是在喊停下之类的。 而巴朵的喊声很快引起了王庭的注意,终于有人骑马过来。 一支三人小队大声吆喝着,很快就盖住了巴朵的声音。 巴朵让白宋先停,然后翻身下马,取下了自己佩戴的古串项链,应该代表着某种信物。 阿吉巴朵很激动,高高举着项链,愤怒地呵斥三人。 白宋注意着三人的动作,这三个男人就跟之前的突厥女人不同了,眼中没有任何尊敬,反而是疑惑。 白宋想问巴朵的信物靠不靠谱,但想着自己不能说汉语,免得露馅,就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就看见巴朵急得跳脚,甚至想要把面前一人给扯下马来。 忽然,白宋注意到有一人悄悄绕到了巴朵的身后,手放在腰间作出了拔刀的手势。 白宋喊了一声:“小心!” 说着,自己先拔出弯刀朝着那人捅了过去。 白宋这一刀没准头,但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 听白宋说了汉语,几个突厥人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叫嚷起来,纷纷拔刀,不再掩饰了。 巴朵大急,回身就喊:“叫你别说话的!你干嘛要说话?” 白宋怒道:“那人要砍你了!” 说归说,眼看这三个突厥人冲了过来,白宋一把将巴朵拉回马上,骑马就跑。 事发突然,白宋脑子一片空白,一边骑马一边问:“到底什么情况?” “族中有人诬陷我!说我已经投靠了大唐!我正在跟他们解释,正要说通的时候,你一开口,身份就暴露了!现在我跟着一个汉人回来,还怎么解释得清?” “我看那状态可不是要跟你解释的,没见他都不听你说什么,想要把你先杀了吗?” “部族中肯定有人在挑拨离间,想要夺权。” “现在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 “冲进去?”白宋骇然,“你确定?” “你不敢?” “这情况我当然不敢!你都说解释不清了, 冲进去还不是送死?” “我有族长信物!我相信族中大部分族人是被人给蒙骗的。只要我拿着信物出现,我的族人一定会站在我的一边。” 看着阿吉巴朵双目通红,白宋心里有些发憷,也不知她的判断对不对? 这冲进去就进了突厥人的腹地,想要活着离开就不容易了。 “快进去!阻止这也的仪式!帮我这一次,我一定用尽全力帮你找那个女人还不行吗?” 想到舒望,白宋也不顾了,掉转方向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疾驰。 前方又来几匹快马,朝着白宋直冲。 巴朵站在马背上,单手扶住白宋肩膀,高高举起项链,一路用突厥语喊着,一刻不停,嗓子都哑了。 这一刻,白宋身后的女人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坚定,即便语言不通,也能感受到她誓死的态度。 白宋本有几分畏惧,但想到这两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历尽艰辛,换来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想着,白宋也不顾了,朝着前方冲来的马队分毫不让。 身下小黑化作黑夜里的狂风,面对一群来自草原的野马,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展现了足够的烈性。 瞬息之间的碰撞,拼的就是一股劲儿。 即便是草原烈马也被小黑的气势所摄,眼看就要撞在一起,突厥马队先乱了。 头马想要闪躲,突厥人根本控制不住,一个急停还没来得及稳住,小黑直接冲入了马群。 一时间,马叫不断,好几匹马被撞翻在了地上。 “冲!”白宋大笑着嘶喊起来,“哈哈……” 突厥人没见过这么快,这么猛的马,一次接触就被吓傻了。 后面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小黑已经冲入了帐房群落。 一路经过的突厥人惊慌失措,各自都在说话,好几次看到有人举起了弓箭,或许是巴朵的喊声起到了作用,又有别的突厥人去阻止放箭。 这个组合的出现如石子扎入镜湖,一层涟漪传染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突厥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但白宋看得明白,他们是在议论巴朵的出现。 这个正统的王族血脉让这场族长任命的仪式有了新的变化。 正文 第171章 决斗 巨大的篝火烈火飞升,汹汹火焰足有十几米高,照亮了黑夜,又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和湖边的混乱相比,一片普普通通的湖泊在夜风中淡淡地注视着一切,映照着草原的星月又映照着人间一切。 篝火边上,几个盛装打扮的突厥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都漏出了警惕的深色,相互交换着眼神,多有疑问,更有惊讶和愤怒。 人群汇聚,男人不多,能留在王庭的阿吉族男子都是望族近卫,世代守卫部落皇族。 而阿吉族的皇族只剩在马上高喊的女人,最近更是流传出公主投靠大唐的留言,这对部族内部人心打击极大。 为了重新振作部族,重新推举族长自然而然成了族中最重要,也是最紧迫的事情。 眼看着新族长已经选出,只要完成了世代保留的仪式,新任族长就算确定。 没有想到,在此关键时刻,投靠大唐的公主竟然回来了。 “古帕,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你不是说公主已经死了吗?” 火堆旁,一个带着狼头绒帽的高大男人表情凝重,看着远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马匹,沉声道:“回来又如何?阿吉族容不下叛徒!” 说着,男子从一处取来弓箭,部族中其他人不敢擅自攻击,他可不管,直接弯弓搭箭向人群瞄准。 “慢着!”另一突厥男子大喊一声,想要抬手阻止,但很快又被另外的人给拦住。 一瞬间,火堆边十几个在族中地位颇高的突厥人相互拉扯起来,但却无人组织古帕的一箭。 远传,白宋死死地盯着篝火方向,一人弯弓搭箭的动作尽收眼底。 “抓稳!”白宋提醒了一句,未等阿吉巴朵作出反应,箭已经来了! 白宋一拽缰绳,小黑突然变向,试着避开箭支。 但这箭速度奇快,射箭之人非同一般,也不知能不能避开。 白宋额间细汗密布,最后瞬间,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不知从何处又出一箭,竟然将射向白宋的箭给击落在地。 周围人太多,白宋根本看不到是谁在暗中帮助。 但在篝火边上,古帕看到了一人! 那人站在不远处的帐房口,拿着一张弓,但气色很差,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看到此人,古帕愤恨地瞪着眼睛,本想再射一箭,但再看公主的位置,已经没了机会,只能愤恨地将弓箭重重扔在地上,然后大喊一声:“抓住叛徒!” 下一秒,白宋已经冲到了篝火边上,阿吉巴朵从马上跳下来,高举手中信物:“族长信物在此,我替父从军时,父亲已将族长信物传给我,我阿土巴朵早已是下一任族长!古帕,你手里没有族长信物,也敢擅自举行族长接任仪式?” “巴朵,你投靠了大唐,还有什么资格担任阿吉族长?”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有什么证据?两个月前,我们三千兄弟潜入大唐军营救你,而你却跟大唐军队勾结,设计在大唐军营中埋伏,害得我们部族三千汉子全死在大唐军营!此乃我亲身经历,还有几个兄弟跟我侥幸逃脱,都可以作证!” 整个王庭都混乱了,所有人都在议论。 正是古帕和几个从前线回来的将士传说,使得部族之中很多人对公主失望透顶。 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此表示怀疑,毕竟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就此便认定公主通敌,显然也过于草率。 只是族中没人领导,族人一盘散沙,古帕联合了一些人,没人敢贸然作对。 所以反对公主的声音一直盖过了族中其他的声音。 现在公主回来了,那些被压抑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他们不着急着站队,他们只要听听公主口中的故事是怎样的。 提到两月之前的惨败,阿吉巴朵心中多有愧疚,难忍地低下了头。 “哼!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你,害死了我们三千汉子,你还有什么资格当族长?” “营救公主,是我们突厥汉子自愿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一个白宋熟悉的人走入人群,他的腹部还缠着纱布。 白宋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人他记得。 看到此人,白宋瞳孔一缩,这就是自己破腹后逃走的突厥人。 见到此人,便是距离舒望很近了。 这人在,说明舒望也在。 白宋着急地望着四周,试图从人群中看到点儿舒望的影子。 可惜并没有出现白宋所期待的情节。 突厥人之间还在争吵,古帕将矛头指向了白宋,对巴朵冷笑道:“你如果没有投靠大唐,那你身边的汉人如何解释?” 要解释的问题太多,阿吉巴朵根本解释不过来。 阿吉巴朵沉着脸,忽然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后,猛地一抬头,指着古帕:“你不是想要族长的位置吗?那又何必这么麻烦!解释都是多余的,不如就在月湖的见证下,让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决斗! 整个王庭瞬间哗然。 突厥人崇尚强者,决斗更是突厥人古来争夺权力的最佳方式。 只是作为以月神为信仰的阿吉族,决斗来争夺族长的事情极少发生。 但这不代表阿吉族不认可这样的方式。 决斗是神圣的,任何通过决斗的方式而产生的结果,所有都必须无条件地接受。 化解纠纷,让族人齐心,没有什么比决斗来得更直接。 只是公主是个年轻的姑娘。 而古帕是族中鼎鼎有名的战士。 这样的决斗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要公主去死吗? 如果这场决斗是由古帕提出,没有族人会认同,因为决斗的前提是公平,这场明显不公平的决斗会成为耻辱。 可决斗的要求是弱者提出来的就不同了,突厥人相信只有占据真理的弱者才能战胜强者。 而公主和战士之间……女人和男人之间…… 实力悬殊太大,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有些不明不白。 古帕也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公主殿下,您不会是说笑的吧?跟我决斗,您真的想要送死吗?” “你怕了?” 古帕脸色一变:“你当真的?” “突厥人最善骑射,我们就在马上一决生死吧!相信月神会作出选择,知道谁能适合领导阿吉族。” 古帕朝众人大喊:“大家都听到了吗?这是公主提出来的要求,我接受公主的挑战!” 现场沸腾起来,好多人都想冲进来,却又被人给拦住。 白宋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很多人在拥挤之后又逐渐冷静,围绕篝火的人群在一点点往外散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月湖和篝火的边上多出了一片很大的空地。 巴朵回到了白宋身边,白宋赶紧问:“这是干什么?” 巴朵沉声道:“我要跟他决斗!” “决斗?!”白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变了。 “放心,我有信心。” 白宋一听,忽然想到了十字弩,有这东西在,决斗肯定简单许多,倒也不必担心。 想着,白宋取出了十字弩,交给巴朵。 万万没有想到,巴朵竟然拒绝了,然后认真地跟白宋说:“这是一场公平且神圣的决斗,我要依靠自己的本事战胜对手,这支弓属于你,不属于我,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你开什么玩笑?!”白宋震惊又震怒,“没有十字弩,你怎么跟人斗?” 巴朵并不理会,倔强地从一个族人手中拿过了弓箭,准备上马。 看着巴朵坚定的眼神,白宋不想再去动摇她的信心,再次拉住她:“不用十字弩可以,但这小黑可以帮你。” 白宋将小黑拉到了巴朵面前。 巴朵与小黑也相处了很久,这马儿也对巴朵有些感情,半眯着眼睛往巴朵的脸上蹭了蹭。 巴朵摸了摸小黑的鬃毛,嘴角浮出意思笑意:“这是一匹万中无一的好马,有它在,我绝不会输。” 说着,巴朵翻身到了小黑马背,回头对白宋一笑:“谢谢你的马!” “驾!” 空地之中,决斗两人相隔十丈相对而停,人群举着火把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将两人围在中间。 中央的举行篝火依旧汹汹燃烧着,寒冷的夜被烧得滚烫。 突厥人声势浩大地喊着口号,为这场古老的仪式平添许多神圣的色彩,每个人都很紧张,听不到一丝议论的声音。 巴朵挺着胸,像一个战士举着族长信物,大声喊着:“今夜在月神见证下,我阿吉巴朵与阿吉古帕在月湖决斗,胜者将继承族长之位,请月神庇佑!” 说完,巴朵将信物带在脖子上,一手持弓,一手牵绳,蓄势待发。 对面的古帕却是懒懒散散,根本不把巴朵放在眼里。 一个小丫头片子,即便从小学习骑射,但终究是个娘们儿,能有什么厉害的? 巴朵看出了古帕的轻视,心里倒是一喜,知道是自己的机会,什么都不说,驱着小黑往前加速,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然后一箭射出。 巴朵是公主,但突厥人的公主可不是大唐公主那样的千金小姐,骨子的狠劲儿非同一般,这一箭直奔古帕眼睛,射得极准。 古帕丝毫未动,箭来时,嘴角翻出一丝冷笑,单手一抓,居然将箭给凌空抓住! 正文 第172章 突厥王妃 一箭被抓,不是结束,正乃开始。 疾风劲处,黑马转瞬即至,那一箭吃瘪丝毫不动马上女子信心,中间男人不动,人已相隔两丈不到。 巴朵拉弓再射,这近处箭枝一出,瞬间宛如消失夜色。 那古帕不把这女子放在眼里,一箭抓在手上更是不屑。 不料这的近处一箭来势凶猛,恍惚间似比第一箭更快三分。 忽然后身赶到一股凉意,偏头一闪,箭枝擦着耳边飞过,吓得他抓着的第一支箭也掉了,人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倒了马下。 这一幕出现,人群呼喊之中穿插进一阵哄笑。 这古帕要是真要是被个女子一箭摔倒地上,这人也没脸再决斗了。 古帕脸色瞬间夜放红光,盯着阿吉巴朵与之擦身而过,骑马追到后面。 古帕瞬间取弓,瞬间拉弓,再追着巴朵身后射出一箭。 “嗖!” 这一箭在空中发出一声轻鸣,速度之快,非巴朵可比,瞬间从巴朵身后追至。 人群中笑声戛然而止,连白宋都紧张得卡住了喉咙。 所有人都看到背后一箭从公主的身前穿过,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 古帕缓步驱马行至先前巴朵途径路上,弓弦轻轻一带地面,便用弓箭撩起来一物,然后高举在头顶。 众人一看,居然是代表族长信物的骨制项链。 “哈哈哈……”古帕大笑,环顾众人,高声喊着:“看看现在信物在谁的手上!这是上天的选择,阿吉部族已经遵守了太多年的传统,以往的传统让我们变得羸弱,突厥各族素来信奉强者,只有跟随强者,才能让整个部族变得强大!” 狂傲的声音之后,远处忽然传来阿吉巴朵的娇叱:“强大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说完,空中传来“咻”的一声。 古帕眼前突然飞来一支箭影,从耳前声音判断,此箭速度力道竟比先前巴朵的第二箭还快,甚至比古帕自己那一箭还要来势凶猛。 这一次,古帕感受到了危机,因为自己大意,又因方才说话,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而这一箭却直指古帕喉咙! 一瞬间,古帕才意识道,从小在草原长大姑娘怎么会有如此软绵绵的箭? 他们的皇族公主素来都有着不输男子的勇武。 她先前的两箭都是在故意示弱,让本就麻痹大意的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 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眼看箭枝飞来,古帕无法闪躲,只能如第一箭那样抬手去抓。 箭枝瞬间穿过古帕掌心,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喉咙。 有人的火把都掉在了地上,几乎没人相信这样的结局。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支箭命名中古帕的喉咙之后,又直接掉落在地,并没有鲜血喷溅,甚至都没有刺入古帕的的喉咙。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带着疑问,连古帕自己也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道隐隐作痛的红印。 古帕想到什么,弯腰下去捡起掉落的箭枝,发现此箭上没有箭头! “阿吉族从不自相残杀!” 远处的女人潇洒地骑着马走了回来,径直到了还在发愣的古帕身边。 “部族要强大,需要的是团结,而传统,将我们阿吉族仅仅地连在一起。古帕,这场决斗是你输了!” 站在古帕面前,阿吉巴朵骄傲地伸出了手。 古帕则眉头紧皱,缓缓地地下头,然后将手里的信物双手放在了阿吉巴朵的手上。 无边的世界里,一群人围着一片湖,一团火,如花团锦簇一般凝结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发出来自草原民族的呼嚎和低吟,简单的音符里包藏着古老而又神圣的力量,充满了突厥人的心痒。 从古帕低头的那一刻起,一个看似较小的女人顺理成章地开始了新王的加冕,篝火也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变得更为旺盛,所有的族人都举起了火把,重复着古老的低语。 白宋是一个看客,却很荣幸见证了这一幕,若非亲身经历,永远不会看到一个突厥女人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部族的王。 草原的中心处,阿吉巴朵高举着骨链高傲地接受着这一切。 她骑着小黑,扫视着自己的族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宋的身上。 巴朵嘴角上扬,带着几分炫耀,好似是将自己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刻好好展示在异性面前。 这样的展示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正如巴朵所想,白宋真是对她另眼相看了。 如此短的时间,居然能想到用一支空箭来收拢人心,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智,即便身为女人,统领一族也是足够了。 只是在白宋关注女人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在对面的人群中,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掏出了弓箭。 二人目标正是对准了场中的巴朵。 同一时间,白宋抽出了十字弩,准队巴朵对面。 巴朵见白宋拿出十字弩,意识到有问题,同一时间,一支箭射了过来。 亏得巴朵先一步意识到了危险,把身子一歪,让箭擦着头发飞了出去,人也从马上掉了下来。 “保护公主!”人群中立即传来惊呼,所有人都靠着巴朵靠拢。 眼看人群就要陷入混乱,白宋扣动扳机! 噗! 人群又在瞬间静止了。 一人倒在了人群之中,手里还拿着弓箭,周围的人惊愕地看着此人,看着此人胸口的一支小箭。 突厥人善射,对箭术高超的人有天然的敬意和尊崇。 可这一箭超出了所有突厥人的认知,这一箭的速度、精度、力度都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根本都看不到任何征兆,捕捉不到任何影子。 一切都宛如凭空出现,一个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如此诡异的一幕甚至让人感到恐慌,只有极少数的人注意到白宋,注意到白宋手里的十字弩。 人群渐渐散开,就算是突厥人也有些心惊胆战,在不清楚情况之前,没人愿意靠近这个陌生的汉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正是这个汉人射杀了偷袭公主的凶手。 “这人是谁?” “这人为何会和公主在一起?” “刚才是这人做的吗?” “古帕不是说公主跟大唐……现在是一个汉人带着公主回来,这件事又怎么解释?” 疑惑聚焦在白宋身上,尽管现在是巴朵的加冕仪式,但见证了刚才的一幕,突厥人难以掩饰心中的疑惑。 巴朵知道白宋又救了自己一次,缓步走到了白宋面前说了一声:“谢谢。” 白宋点头示意,周围所有人的话他都听不懂,只能一个劲儿干笑。 但从周围人的眼神中依稀能读懂有些,想了想问:“他们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我这就跟我的族人解释。” 说罢,巴朵握住白宋的手,高高举起,同时紧握着族长的信物。 白宋不明所以,以为是在感谢自己救命之恩,也就没有多问。 而巴朵却狡黠地多看了白宋一眼,看着这男人白白净净的俊秀模样,嘴角难掩笑意,然后用突厥语对所有人大声喊道:“从今以后,我阿吉巴朵将是阿吉族的王,而他,将是你们所有人的王妃!他将留在草原,和我一起带领大家让部族繁衍壮大!” 人群一下沸腾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尖叫声突然传来,比先前巴朵在马上接受加冕的时候还要振奋。 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白宋身上,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转而是一种让白宋读不懂的古怪眼神。 白宋感觉怪怪的,看到所有人的目光虽然没有了怀疑,甚至多了许多亲切,但被这么多奇怪的眼神盯着,心里不免一阵阵发毛,便小声问了一句:“你说了什么?” “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真的?” “不然呢?我们突厥人最重恩情,你救了我,我的族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好吧。”白宋将信将疑,只能微笑着回应周围怪异却充满善意的目光,不时还跟着“喔喔喔”地喊两声。 但在突厥人的心里,这的确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族长千里迢迢从大唐抢了一个汉族男人回来,这可是给全族长脸的事情。 汉族男人当族长的王妃,这排场,这体面,传到各个部族都不丢人。 更何况这位王妃生得白白净净的,娇小可爱,比草原里的糙汉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这般男子配族长,那叫一个好,而且这位王妃箭术了得,惊为天人,也只有族长配得上。 “公主……要不……”欢闹之中,有人出声,但一半就遭人打断。 “还叫公主呢!” “哦,对对对……族长大人!今日真是咱们阿吉族的好喜日子,您不单返回部族,又继承族长之位,又给咱添了一位如此……如此不一样的王妃,何不连带着把婚事也办了吧?” “对!把婚事也办了!” 一群人说得兴起,气氛更热闹了。 白宋越看越不对,心想就算是要表达感谢,这咿咿呀呀叫唤了半天,怎么招也够了吧? 现在非但不见消停,反倒是越来越闹腾了? 这时,巴朵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我的族人为了感谢你,要为你举行一场特别的欢迎仪式。” 【作者有话说】 欠下两章,春节回老家耽误了一日,实在挤不出时间来更新。写在小本本上,年后还债。 正文 第173章 阿吉族的礼遇 “还有欢迎仪式?” 突厥人过度的热情让白宋有些不适应,却也不好冒犯别人的传统,小声问:“我现在只想知道舒望在何处?” “舒望……舒望……都几个月了,怎么嘴边还是离不了舒望?”巴朵在白宋耳边小声抱怨着。 白宋脸色有变,以为是她临时变了主意。 巴朵见之,皱眉一笑:“看你急得,知道你的舒望比谁都重要,待会儿我就去问清楚情况,保证给你一个答复。不过现在嘛,我先安排你去一个帐房中休息,等欢迎仪式准备好,结束了欢迎仪式之后,就帮你找人。” 听罢,白宋点了点头。 白宋不知这场仪式将要持续多久,在巴朵安排之后,一位年轻的突厥姑娘带着白宋去了一间单独的帐房。 外边无比喧嚣,一个语言不通的汉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能有一个没人的空间,白宋也乐得安静。 只是那年轻的突厥姑娘在送白宋进入帐房之后便没有了离开的意思,一人坐在门口,认真地盯着白宋。 白宋不习惯这样,张张嘴想问什么,还没开口,又想起语言不通,也就不再多说了。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而巴朵在白宋离开之后已经离开了人群。 另一间帐房内,腰腹还缠着绷带的突厥人见新任族长前来,惶恐地跪在地上:“参见族长。” “封图哥,你的伤还好吗?” “多谢族长关心,罪臣无颜再面对族长。” “封图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何罪?” “罪臣为保一己之命而抛下族长,若族长不能平安回归,臣万死不得已恕罪。” “当时事态紧急,你若不走,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这岂是你一人之罪?” “族长……我……” 巴朵上前将其搀扶起来,继续问道:“你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何事?那个女人呢?” “正在族中被看守着。” 听到这话,巴朵明显眉头的一皱,一时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族长,我这就通知属下将那个汉族女人给放了。” “等等。”巴朵出言打断,还在沉思。 封图看着族长,眉头跟着皱起:“族长的意思是要杀了……” “先带我去见她!” …… 偏远的帐房内,日渐消瘦的女人怔怔发呆,外面热闹非常。 这是她来此两月间头一次见到这支部族表现出如此振奋的时候。 平日里看守她的人也已不见了,她从帐房边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今夜是天赐良机,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是一个逃走的好机会。 李舒望隐忍了两月,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她要逃离此地,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能活下去。 仅管现在还能暂时保有安全,但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多久。 她是换回突厥公主的筹码。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爷爷是绝不可能用敌人公主来换回自己的。 在爷爷的心里,国事重于一切,爷爷不可能因私废公。 这场交易不可能完成,终有一日,突厥人会失去耐心,而那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时。 现已是两个月过去了,李舒望感觉自己越来越危险,她必须要采取行动。 想到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而不顾一切,生命是自己的,别人为了自己都那么努力,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 正是因为那个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人,李舒望就算身陷敌营也充满了力量,她不会放弃希望,她一定要尽一切努力。 见到外面没人,李舒望轻轻地从帐房后面的口子溜了出去。 有了两个月的生活,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甚至连逃跑的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了。 后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所有的突厥人都在那里狂欢。 李舒望朝着篝火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欣喜之情不过几秒,前方忽然疾步行来一队人。 观其态势,明显是朝着李舒望的营帐去的。 李舒望大惊失色,没想到运气这么背,刚想逃走就来了人。 眼下已经离开,此刻返回,不免被发现漏洞,以后再走就难了。 想到这里,李舒望把心一横,朝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走。 想罢,她一回头,却见几个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李舒望?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李舒望脸色一沉,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正要发狠跟他们拼了,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说话的是个女人,居然还是说的汉语。 这些突厥人中会说汉语的人极少,她来了两个月,没遇到过一个会说汉语的女人。 这女人气势不凡,站在几个突厥男人之前,俨然一股上位者的姿态。 关键这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怎么有点儿耳熟? 这时候,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从突厥人的后面传来。 “小姐……你……你还好吗?” 许长天走了过来,颤抖着声音跪在了李舒望跟前。 他们一路艰难到了这里,终于见到了小姐,终于看到小姐完好无损地活着,内心之激动,只有眼泪才懂。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许……许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小人奉大将军密令将小姐接回大唐。” “爷爷……爷爷让你来接我的?” “正是!” “爷爷怎么会?” “大将军嘴上说着不管小姐,暗地里却让小人护送突厥公主来此换回小姐。” 听到这话,李舒望的眼里也滚落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爷爷居然会为了自己而作出有损大唐的事情。 一直都没有想过爷爷会救自己,现在想来,倒是错怪了爷爷。 李舒望的心里竟是多了一丝羞愧。 “好了,我们突厥人向来重视承诺!答应你们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许长天,带着你们小姐赶紧离开。我们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巴朵站在两人跟前,面无表情,严肃说着。 许长天听了赶紧起身,拉着小姐催促道:“小姐,咱们赶紧离开,以免突厥人临时变卦。” 李舒望欣喜过望,也不多想,沉着连连点头:“好,我跟你走。” “小姐,您还有东西需要带着的吗?千万别落下了。” “走,快走,我没什么需要带的。” 两人起身交流,又骑上了突厥人带来的马,一路顺风,很快就出了突厥人的营地。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离开之后,李舒望都不敢相信一切会如此顺利,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又连连询问:“许大哥,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还有何方誓,张书远,李真、潘拓、刘尚谷。” “他们人呢?” “路上遇到了麻烦,在雪山上走散了。这都不要紧,只要小姐平安,一切都好。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调查到小姐已经安全的消息,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回去。” “如此就好了。”李舒望笑着点点头,回看了营地一眼,“白……白大夫他怎样了?” “额……”许长天有些犹豫,想了想,“白大夫他好着呢,估计已经回到邙县了。” “好……所有人都好……”李舒望放心了,看着远方,归心似箭,再也不会留恋。 …… 夜深了,部族的狂欢还在继续。 白宋想到了从雪山上来的突厥军队,也不知巴朵到底作何打算,迟迟没有提及此事。 白宋想着,估计这这位年轻的族长不想让危险搅扰今夜的狂欢吧? 门口守着白宋的年轻姑娘之前走了,突然掀开了门帘,又带着两个同样年轻的突厥姑娘进来,又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木质澡盆,然后就摆在了白宋面前。 那个突厥姑娘叽叽喳喳跟白宋说了些什么,白宋一句话没听懂。 白宋指着盆里,试探着问:“要我洗澡的意思?” 突厥姑娘连连点头,对着白宋一阵微笑,那脸蛋儿甜得跟蜜一样。 看着澡盆里清澈的热水,白宋身上一阵瘙痒。 他这已不知多久没洗澡,估计身上泥都能搓汤圆了。 这时候能洗个热水澡,那舒服劲儿想想都要命。 白宋点点头,对姑娘们挥挥手:“好,你们都出去吧。” 白宋心想,即便你听不懂话,这挥手让你们出去的动作总该没问题吧? 不想屋里的三位姑娘毫不在意,笑盈盈地围拢过来,上下齐手,一边解腰带,一边脱鞋子,一边取发带。 这三位姑娘动作娴熟,白宋都来不及反应,刚按住腰带,头发和鞋子都已经被解开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自己来就行了。” 三位姑娘还是不理,反而凑得更近,笑盈盈地样子带着几分媚态,手上力道倒是不小。 白宋拼死保住了裤子,却是保不住衣裳。 上衣很快就被扒了下来。 “这算什么事儿?”白宋感觉有些不妙,心里也有些窝火,正要推开几人,外面传来了巴朵的声音:“这是感谢仪式的一部分。” 门帘打开,巴朵一人进来。 三位姑娘赶紧低头下跪,巴朵的眼里只有白宋,亮晶晶的眸子里没有在族人前的冷傲,透着一股浓浓的喜欢,先是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到白宋面前,轻声说:“这是阿吉族最高的礼遇,这是我们阿吉族最漂亮的姑娘,为了感谢救过族长的恩人,她们任有你选择,只要你喜欢,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可以为你奉献一切。” 正文 第174章 特别的仪式 “……”白宋一阵无语,心说这哪儿跟哪儿? 巴朵却笑盈盈地凑到白宋跟前,小手勾着白宋松掉的领口,轻轻地闻了闻,小声道:“你也不闻闻,这一身就臭成什么了,也只有我不嫌弃你。还不好好洗洗?” “当然要洗了,只是我不习惯有别人。” “她们可不是别人,以后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有她们陪着,她们要伺候你的一切,如果现在不习惯,以后还怎么习惯?”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 “我也说了,这是感谢的一部分,这是我们突厥人的传统,如果你拒绝了她们,就算我不追究,她们也会无比的自责,在族中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白宋越听越觉得离谱:“这什么传统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放心,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岂能害你?” “这……” 巴朵轻轻地挡住了白宋的嘴:“别耽误了时间,之后还有事情。” 白宋没话说了,有些腼腆地被巴朵取了外衣走。 巴朵笑盈盈地看着白宋,两眼弯作了月牙,转头对身边三位跪在地上的年轻姑娘说了一声,三位姑娘便又上来,比先前更加小心地给白宋宽衣解带。 眼见衣衫渐少,白宋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还在这儿干嘛?” “你就不想听听那个女人的消息?” “你打听到舒望了?” “不要急嘛,你先泡在水里,一边洗一边听我给你说。” 也不知这女人到底起的什么心思,白宋带着几分怀疑,照样子进了澡盆。 三位年轻貌美的突厥姑娘小心谨慎地给白宋搓澡,细腻的小手在身上游走,搞得白宋酥酥麻麻。 巴朵则在澡盆前站着,毫不避讳地看着澡盆里的男人,一动不动,缓缓开口:“你的舒望我已经放走了。” “已经放走了?”白宋一皱眉,“你怎能把她直接放走?要确定舒望的安全,我必须见到她,可不能凭你的一句话就……” “你又不相信我了?” “事关重大,休想一句话就糊弄过去!”白宋脸色有变,猛地从澡盆里站了起来。 盆里热水洒了一地,周围几个姑娘一身都湿了,但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巴朵并不在意,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宋,然后又拿出了一封信。 白宋盯着:“这是什么?” “你偷偷让其中一个护卫在我部族暗中调查,还剩下一个护卫,这封信就是他留给你的。信的真假你自己判断,但这封信里写得清清楚楚。” 白宋打开信,里面写着:“白兄弟,我已接到小姐,小姐安然无恙,不必担心。唯恐突厥人临时改变,故不经告知就提前带着小姐离开,请白兄弟勿怪。我们一行只为小姐安全而来,若小姐得知白兄弟也在营救队伍之中,恐小姐不愿就此离去。许长天带小姐先走一步,有缘咱们再在大唐相会。” 看着信,白宋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巴朵轻声开口:“不用想了,这是最好的安排。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着什么威胁,你既然那么个关心那个女人,就应该知道此刻离开才是最安全的。现在,我已经按照约定放走了你的女人,而你是否应该留下来帮我解决更大的难题?” “你指望我帮你解决那些突厥军队?” “不可以?难道你只能为了别的女人不顾生命奔赴博野,却不能为了我留在草原对抗外敌?在草原,你会比在大唐过得更好,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我们的姑娘不比大唐的女人差,草原的女儿比你们更重情,只要你喜欢,你要多少女人都可以,甚至是她们的族长。” 巴朵说得兴起,踮脚起来想要亲白宋一口,却被白宋躲了开去,一把推在了她的胸前。 “你干什么?说好了我只是把你送回来,你把舒望还给我。” 巴朵并不生气,看了看这男人推在自己胸上的手:“是啊,现在已经完成了我们的约定,现在是我需要你。” 白宋没有回答,重新看了看许长天留下的信。 巴朵继续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难道你希望你的女人因为你而留下来?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让她安全。所以这时候,你们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果。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白宋没有发现信中破绽,想来舒望是真的安全了。 内心深处最紧的一根弦终于松了。 但现在被巴朵反客为主,掌握这自己的去留,白宋心里有些不爽,愤愤地重新坐下。 “你太高看我了!我看了你的部族,剩下的大多都是女人。根本不是那些军队的对手,我帮不上什么忙。” “打不过,我们可以走嘛,去草原的更深处,总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既然要走,又何必带上我?我能有什么作用?” 巴朵笑着摇摇头:“今夜我们不谈这个,我的族人准备了很久,还有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等着你。” 说着,又对边上三位美女交代一声,然后转身出了帐房。 白宋感觉有些怪怪的,想着舒望安全离开,心里多是高兴。 其实巴朵说的没错,舒望能离开最好。 就巴朵现在的处境,真要自己带着舒望就拍屁股走人,白宋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这一路过来,相互间的仇恨早就消散了,所有一切的对错仇恨不能算在一个人的头上。 现在舒望安全了,白宋更找不出什么理由去讨厌一个大方表达对自己喜欢的女人。 就算自己不会去喜欢,但绝对不会去讨厌。 所以,无论怎么想,白宋知道自己不会一拍屁股走人的。 自己不会离开,那舒望自然不能留下。 走了,白宋反倒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让舒望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了……白宋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想让舒望知道自己做的一切,让那个女人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因为自己早已经忘不掉她了。 正想着,澡盆中忽然拥挤起来。 白宋感觉不对,脑海中关于舒望的俏丽身影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姑娘扑入水中扑向自己,白宋吓得从水里跳起来,然后跳出澡盆,四处寻找自己的衣裳:“衣裳,我的衣裳呢!” 这澡洗不得了! 不为舒望,也要为香儿守身如玉。 这澡再洗下去,佛祖都要还俗的。 这些突厥女人热情主动得离谱,脸上虽然带着点儿羞涩,但心里可是一点儿没害臊,小小年纪,眼睛跟母狼似的,看着都要吃人。 三位姑娘一身湿透,回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白宋,却是嗤笑起来。 水中姑娘搔首弄姿,对着白宋连连招手,嘴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情话,想要再跟白宋嬉戏。 另外两位姑娘有些没好气地说了水里的姑娘几句,然后带着干巾过来给白宋擦着身子。 擦干了水,姑娘们又上下揩油,磨磨蹭蹭给白宋穿上了突厥族的衣裳。 这换了一身打扮,整个人的书生气就少了,多了一点儿突厥人的硬朗。 面前三位湿漉漉的姑娘好似也喜欢,看着笑盈盈地说个不停,那从水里出来的姑娘还不老实,乘白宋不注意,踮脚上前亲了一口,凑在白宋耳边用怪怪地汉语说了三个字:“真好看。” 白宋已彻底放弃了抵抗,就这姑娘的性子,不把手伸进来乱摸就行了,只是亲一口,已经很腼腆了。 这是,门帘被人打开,一个突厥男人带着一顶狼头帽子走了进来,然后由一位姑娘给白宋带上。 这狼头帽子好似是用真的狼头为底制作而成,很重,也很气派,看着凶神恶煞,十分怪异。 同时狼头上还有一支花环,减少了些凶戾之气。 白宋不知这狼头有何用意,却有被三位姑娘拉着走出帐房。 “欢迎仪式”开始了,白宋更加充分地感受到了突厥人的热情。 所有人都举着火把,欢呼着给白宋留下了一条道,欢呼声和喊声震耳欲聋,一路走到了燃烧的篝火前。 一路相随的三位姑娘终于退下,一位年迈的突厥长者站在篝火前,对着白宋,似乎念着什么咒语。 “快点跪下,接受我们的祝福。” 身边,巴朵出现了,她也换上了一身盛装,带上了狼头。 很显然,她的狼头是族长的象征,远比白宋带着的更大更威风。 精致小巧的脸蛋儿在盛装的承托下显得更加娇小可人。 巴朵站在白宋身边,篝火火光照亮了她脸上的兴奋和激动。 白宋不明所以,指着头上:“为什么我的头上要带花环?感觉有些不对……” “噗嗤……”巴朵一下笑出声来,娇羞地瞪了白宋一眼,“叫你跪下就跪下,问那么多干嘛?” 白宋不再问,跪在篝火前。 老者用蘸着血的手指在白宋额头轻轻一点,然后将一杯如鲜血的液体送到了白宋和巴朵之间。 “这又是什么意思?” 巴朵先将白宋拉起来,然后咬破自己的指尖,往装满鲜血的杯中再滴下几滴自己的血。 “喏,喝了它。” “喝?” “嗯,喝了它。” 白宋不明所以,可听到周围越来越热烈的欢呼声,知道这些突厥人真的很感谢自己,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热情,想了想,将一杯血一口饮下。 正文 第175章 斗酒 这一杯血酒下肚,仪式终是告一段落。 但更大的热情在等着夏商。 等待多时的好酒好肉在一群妙龄姑娘的簇拥下被送上了宴席。 巴朵开心地拉着白宋坐在了属于族长的位置。 “今天晚上尽情地喝酒、吃肉,明天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白宋一辈子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无数的突厥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相互间嬉笑打闹,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没有丝毫隔阂。 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勾心斗角,大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家族。 白宋有所触动,愿意身处其中。 既然巴朵已说了明日事明日了,那白宋也不去想什么了,抱着一条羊腿大口地啃了起来。 一个突厥男人到了白宋面前,端着两盅奶酒,对白宋一阵比划,让后自顾自地将一杯酒喝下,留下一杯放在白宋桌上,等着看白宋的表演。 白宋看着那酒杯,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这杯子,莫说是一杯酒,就是一杯水也要把人给撑死。 白宋求助似地看了看巴朵,巴朵笑盈盈地看着他:“这我帮不了你,要不被我们部族的男人轻视,就是死也要把这杯酒给喝了。” 突厥男人还在白宋面前比划喝酒的动作,大有挑衅的味道。 这奶酒白宋喝过,比大唐的黄酒酒味儿更浓,属于这个时代的烈酒。 男人斗酒,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白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干脆一鼓作气,捧着酒杯一阵猛灌。 奶酒入喉,浓烈的酒味儿之中透着一股奶香,喝得太急,呛得白宋鼻子都喷出酒来。 但白宋不怂,照旧将这一大盅酒给灌了下去。 嘭! 白宋狠狠地将空杯砸在桌上,笑着看着对方。 突厥男人对白宋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巴朵行礼退下。 “你还真能喝。”巴朵赞许地说了一句。 白宋揉了揉肚皮,打了个酒嗝,感觉眼睛都有些温热。 大口喝酒有大口喝酒的味道,这一杯酒下肚,白宋觉得还有些爽。 同时也感觉到一丝暖流进入身体,不过短短半分钟,之前还感觉腹胀难耐,转眼就轻松了许多。 满肚子的酒水好像被那股暖流给吸收了。 白宋知道,这是自己的空间在起作用。 吸收肉类尚且需要些时间,吸收这些酒水,速度要快很多。 白宋再次拍拍肚子,坐正起来,有了几分信心,对巴朵说:“这点儿酒还难不倒我。” “哦?你好像很有信心?跟咱们草原男子喝酒,可不是一般人行的。” “尽管来试试。”白宋心生豪气,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巴朵见白宋有了兴致,乘热打铁,忙拍手叫了一声。 下面几个突厥男人听巴朵说了什么,顿时露出不服的神色,又一人上来,将两杯就放在白宋面前,学先前一人的模样又是一杯先下肚。 这回白宋也不等了,端着满满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周围传来了欢呼声,似乎在为喝酒的两人喝彩。 突厥男人见白宋再喝一杯还能不倒,同样对白宋竖起大拇指。 但这人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又对巴朵说了一句。 巴朵给白宋解释:“他不想占你便宜,你已经喝了两盅,他要再喝一盅跟你比。” 突厥男人兴致很高,举着一杯酒,朝身后的同伴们一挥手,示意他们高声助威。 声浪再起,突厥男人在哄闹的声音下再喝一盅。 白宋有空间吸收酒水都没缓过劲儿来,这突厥人实打实地喝了两盅,居然还能撑着。 对方将酒杯一放,周围人群再起一声欢呼。 接着又有人送上两杯酒,再次摆到白宋面前。 巴朵说话,看似要阻止继续下去。 白宋却阻拦道:“我还能喝。” “你还能喝?”巴朵皱眉,“我们的马奶酒可不一般,族中男人能喝下这一盅的都是少数,喝下两盅不倒的也找不出十几个人来。这第三盅下去,就是一头牛也要倒了。你可不要逞强。” “先关心关心你的族人,叫他不要逞强。” 白宋说得兴起,让巴朵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给突厥人听。 这突厥人听了,气得满眼通红,二话不说就举起一杯灌下。 巴朵说的不错,突厥人的极限也就爱一口气喝下两盅多,这地三盅酒喝道一般,突厥男人突然一声咳嗽,所有的酒都喷了出来,人则飘飘忽忽地倒在了地上。 见此一幕,周围尽是惋惜和嘲笑的嘘声,而后又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白宋心说自己开挂有什么好怕的? 朝着巴朵一笑:“叫你的族人看好了!” 说罢,又是一顿豪饮,一盅酒,一滴不落,全部喝下。 放下酒杯,白宋有些飘忽,大喊了一声:“你们服不服?!”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一个汉人会这么能喝酒。 三盅酒下肚,突厥汉子都服了,连看向白宋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阿吉巴朵红着脸看着身边的男人,心里是浓浓的爱意,这男人有着符合自己心中所有的幻想。 英俊、文雅、重情、有学、骁勇、善酒…… 阿吉巴朵春心萌动,上前扶了扶白宋头顶有些歪了的狼头,然后一口咬在了白宋唇上,用力地吸进了嘴里,久久不肯松开。 白宋一瞪眼,浑身一阵酥麻,不敢相信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看着巴朵,白宋只看到了一个动情的姑娘,紧闭着眸子,染红了脸颊,打开了心扉,不顾一切。 白宋心跳快了,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但更加浓烈的是醉意上头,让自己的身子逐渐不受控制。 周围都是嘘声,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添柴加火。 这个喜欢咬人的草原狐狸有着淡淡的甜味,白宋不知道这甜味从何而来,但比酒更醉人。 恍惚间,白宋忘了怎么挣脱,只是依稀感觉自己栽倒在了她的怀中。 空间虽能吸收酒水,却不能带走酒劲。 直到醉死过去,白宋才明白了这一点。 朦胧间,白宋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帐房里,一个热情如火的女人动情地纠缠着自己。 那女人身子细腻,温软如玉,如云朵一般干净轻柔,带着一丝独有且醉人的甜。 这种滋味在梦里就刻进了白宋的骨髓,让他永远记住了这股好闻又好馋的甜味。 …… 一丝晨风惊醒了白宋。 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这突然的一动,全身骨头立马嘎巴嘎巴脆响一阵,这才感觉到身子跟散了架似的,说不出地酸软无力。 “嘶……”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努力地回忆着昨夜的一切。 那马奶酒太过醉人,白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忽然,白宋发现自己有些不对,身上什么都么穿! 身处的巨大帐房好似跟昨夜梦里一般,地上铺着兽皮结成的地毯,十分保暖,就算什么都没穿,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而更要命的是,在他身边躺着的,竟也是三个身无寸缕的姑娘。 那不正是巴朵安排来伺候自己的三个年轻的突厥姑娘吗? 难道? 白宋一低头,找了找地毯上是否留有痕迹。 没等白宋找出结果呢,身边一位姑娘睁了眼睛,看着白宋痴傻的样子,嘴角带笑,叫人浮想联翩。 “我们……我们……昨晚上有没有?” 白宋问了,但对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旧嗤笑着看着。 白宋一拍额头,知道对方根本就听不懂,然后抓起不远处的衣裳,慌乱地就往身上套。 三位姑娘各自醒了,又各自围了上来。 白宋脚都有些发软,看着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小姑娘,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居然感觉有些委屈。 这算什么事儿? 昨夜一梦明明只有一个,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三个? “香儿!舒望!我的清白啊!” 白宋急得都要哭了,连声嚷嚷叫她们不要靠近。 三个姑娘像是听明白了,相互看了看,也不过去,依旧笑盈盈地等着。 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各有各的诱惑。 这时候,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巴朵缓步走了进来,看到白宋慌乱穿衣裳,红脸掩嘴轻轻一笑:“还好吗?” “你你你!你简直胡来!这……这你都做了什么?!” “恩?你不喜欢她们?”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需要这些,你……你怎就不听!” “那你需要什么?” “我懒得跟你说,你把小黑还我,我要走了!就你这样,迟早要被你的人给腐化了!” “咯咯咯……”巴朵笑得花枝招展,“瞧你紧张的,至不至于嘛。” “你懂个屁,事关老子的清白!”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了,昨夜你跟她们根本就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都脱了衣裳干嘛?” “哼!我安排的。”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是啊,现在人一看到你就病了。就想着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什么,就要你知道,我们这儿的姑娘不比你的舒望差,在这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跟你说清楚啊,帮你解决了麻烦,我还是会走的。” “嗯。我明白……”巴朵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跟我来吧,是时候考虑正事了。” 巴朵走出了帐房,白宋注意巴朵走路有些踉跄,一手扶着门框,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白宋一激灵,几步上去抓住了巴朵的胳膊:“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巴朵似笑非笑眨着眼睛。 “昨夜……我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巴朵笑得更灿烂,轻轻地戳了戳白宋的额头,一丝娇羞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祝每一位书友新年快乐,希望《盛唐》能陪伴大家走得更远。 正文 第176章 困局 巴朵没有任何解释,白宋反是不安更甚,一路随着巴朵,左看右看,总觉今日巴朵与往日有所不同。 只是现在要去商讨他族军队,事情更为紧急,心中纵有疑惑,也不及多问了。 白宋跟着走了两步,身边忽然多了一人出来,乃是何方誓。 “何兄,你怎么才回来?” 巴朵回头看了看何方誓,明知他昨夜在暗中调查,却是装作不知,也没说什么。 “昨夜其实我一直都在……只是……”何方誓话说一半,又似笑非笑地盯了白宋两眼,也觉得怪怪的。 “舒望她……” “那个突厥公主没有说谎,她的确遵照约定将小姐放了,由许长天带着离开。若非亲眼所见,昨夜她跟你说那些的时候,我已出面揭穿。” “何兄,昨夜发生的事你都知道?” 何方誓点点头。 白宋急忙又问:“那昨夜我在帐房里……” 何方誓嘿嘿一笑:“这又有何人知晓?此乃白兄弟的私密之事,岂能在暗中观摩?” “观摩?难道……” 何方誓一直摇头,也不再说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白宋感觉裤裆一阵酸爽,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正当他左右思量的时候,何方誓打断了白宋:“白兄弟,你当真要留下来帮突厥人?” 白宋看着前面的巴朵,身边跟着个姑娘,被其一路搀着小步走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突厥人。” “突厥人也是人,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要知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在此帮他们,或许也是在帮助千里之外的两国战争。” 何方誓不理解白宋前面的话,但后面一句他还是很认同的。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突厥人内斗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争有很大的帮助,他们帮助弱势的一方,就算不能消耗突厥人的势力,能拖住一小股部队也是好事。 何方誓刚有打算,又听白宋说道:“此事与何兄无关,何兄可追舒望去。” “白兄弟,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莫不是轻看了何某?” “何兄,听说你一直是舒望的护卫,现在舒望已经离开,作为护卫,你应该更在意舒望的安全。” “小姐有许长天带着,他为人谨慎,若只为将小姐送回,相信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何方誓没有白兄弟的智谋,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某留下不会别的,至少能在白兄弟为难之际出手相救。” 白宋心中稍安,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想看看何方誓心中到底作何想。 接下来必然危险重重,白宋一人,孤身在突厥营中,内心多有不安,若身边有一位高手照应内心也更为踏实。怕就怕何方誓心不在此,念着别处,为难时候并不齐心十分危险。 得知何方誓心意,白宋便认真说道:“既然何兄都如此说了,那我也不再客气,现在我正有一些事情,想让何兄帮个忙。” “何事?但说无妨。” “我们一行人失散时日已久,想来他们找不到人也会朝着博野来,何兄可外出寻找一下,顺便还能打探一些前方突厥军队的情况。” 何方誓点头,转身离开了队伍。 接着,白宋随巴朵到了阿吉族的军帐之内。 突厥对大唐虽然仇视,但一看军帐的陈设却是收到了大唐的影响,和李靖军中的陈设如出一辙,甚至连几位将领的站立姿势都一般无二。 白宋坐在了巴朵身侧,现在是突厥人自己在商议,白宋也插不上话。 白宋在军中一句话不说,却见帐中几位将领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欢迎。 他们的脸上没了昨夜的热情,却是一副冷漠的眼神,似乎白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不爽。 巴朵并未在意,只是在告诉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况,告诉所有人他们所面临的威胁。 军中议事,巴朵没有任何柔弱,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所有人侃侃而谈。 白宋看着,觉得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族长的派头。 但突厥人的议事没有持续多久,巴朵忽然回头拉住了白宋的手,让白宋起身,又对几位突厥将领说了些什么。 白宋尚未明白,下方一位将领忽然怒斥了两声,不顾规矩,掀开帘子走出了军帐。 很显然,巴朵说的话刺激到了所有人,让他们感觉非常不满。 “怎么了?”白宋问了一句。 巴朵皱了皱眉,却是摇摇头,沉声回应:“没什么。” 很快,其余将领也纷纷表达内心不忿,各自说这话全都退出了军帐。 营中没了人,白宋又问了一次怎么回事。 巴朵气得小脸通红,本要出营去追,又被白宋拉了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让我留下,什么都不跟我说,叫人怎么帮你?” “这些混账!居然不听族长安排!我让他们今后要服从你的安排,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剧烈。” “让他们听从我的安排?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他们是突厥人,怎么听从一个汉人的安排?换作是我,我也会如此反应。你才刚接任族长,又是个女人,他们本来就心有不服,你作出这样的决定,只会让他们心中更加不服气。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我情况,我帮你出谋划策,再把我的办法通过你的命令传达下去,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阿吉巴朵,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时候怎么会作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巴朵皱了皱眉,小声说:“我不想你只是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我想你成为族中所有人的英雄。” 白宋有些诧异,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一夜之后,白宋再看面前的女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两人相视沉默,巴朵先是一笑:“好了,不用在意了。这是我的决定,他们现在不服从,我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服从。” “没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服从的!” 这话反倒让巴朵有些诧异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本该反对的男人忽然站在了自己的一边。 一个眼神交流,两人之间突然有了灵犀衣点通的默契,好似双方都更懂了彼此。 “说说吧,现在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的地图呢?”巴朵问道。 白宋拿出了带了一路的地图,摊开在两人面前。 巴朵指着地图上,认真说着:“颉利可汗大军压入云州境内,战线再次朝着大唐境内推进了四十里。表面来看是颉利可汗占有绝对优势,事迹却是因为战局不断向大唐接近,我们突厥国的补给线越来越长。 为了支撑前线的战斗,突厥国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物资。不仅是物资不够,运送物资的人手也不够。听说靠南的各大部族都已经没有了食物,对颉利可汗保有不满情绪的部族远不止阿吉部族,为了稳定后方,颉利可汗最先告知我父亲,希望我父亲能主动上交的族中所有的牛羊,并且动员族中老弱妇孺加入运送物资的队伍当中。 父亲早已厌倦了战争,怎么会让族中的老弱妇孺也加入战斗?早在一月前回绝了颉利可汗的要求。因此,颉利可汗开始收买阿吉族在外征战的部队,同时也收买了现在族中的一些男人,让他们从中挑事。 我不知道父亲的死究竟如何,但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我怀疑是族中有人陷害,加速了父亲病故。昨夜匆忙举行的族长接任仪式就能说明一切,那古帕也是被人利用,现在已有几人偷偷溜了。” “我看族中大部分都是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战力?” “现在族中的战士有不足六百人,剩下四千老弱妇孺……” “四千老弱妇孺?” 白宋眉头紧锁,真如巴朵说的那样,要带着族人离开王庭都不可能了。就这些老弱妇孺的速度,迟早也要被后面的追兵追上。 “你也知道现在的难处了?”巴朵苦笑一声,“我想让你掌握仅剩的六百人,不仅是要你成为英雄,还是希望你能带领他们战胜我们的敌人。” “对方又有多少人?” “有一千两百人。其中一半是我们阿吉族的士兵,一半是颉利部族的士兵。” “相差一倍。” “没错,相差一倍。其中还有个突厥第一勇士,对方一人足以抵挡千人。” “你还真看得起我,居然想到要我来带领你的族人。” “是你就总有办法!想想那个叫舒望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能活着?你有这我们突厥人最钦慕的勇气和执着,并且不乏智慧,有你带领我的族人,我很放心。” 白宋面露苦色:“我根本没带过兵,也没那种本事。” “总也要试试。” “但现在有个问题,既然对方的部队中有一半都是你们阿吉族的族人,你已经作好了跟同族自相残杀的准备?还有这里的人也作好了同族相残的准备?” 说到此处,巴朵有些为难地陷入了沉思。 白宋说的不错,巴朵最为难的就是这一点。 同族相残是阿吉族的禁忌,而她靠着昨夜一箭收复人心,便是靠着不要同族相残的信念。 倘若过了一天就带着族人同族相残,刚刚收拢的人心肯定会散了。 正文 第177章 两个相似的人 摆在巴朵面前的是一个困局。 就算白宋能带着六百人跟前来的敌人战斗,但自己手底下的人能否齐心协力还得打个问号。 对方六百阿吉部族士兵之中,至少有一半是族中女人的家人,现在事情才个刚刚告知手下几个将领,消息还没有传开。 一旦消息泄露,族中妇人知道缘由,必然不会同意跟自己的丈夫战斗。 本就是人数不足,若族中人员还不能齐心,即便白宋是神仙也难赢得这样的战斗。 倘若不战,以巴朵对颉利部族的了解,他们可不会有半分妥协,必然是要抢掠族中所有物资,逼迫族中的老弱妇孺去运送物资。至于自己,也有很大的概率被废除族长之位,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正面冲突。” “什么办法?”巴朵眼睛一亮。 “此法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大唐军营中都坚持过来了。”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与其正面想拼,不如设法笼络人心。” “道理谁不懂,总要又法可寻。” “相信族中有很多人不愿意同族相残,那何不顺应民意,与敌人讲和?” 巴朵早就想过此事,但一旦讲和,自己的地位和性命难以保全,自然就皱起了眉头。 可想着能避免族人内斗,心里一软,也点了点头。 白宋继续说:“你可以讲和,但要让自己的族人明白,你是为了族人不必内斗而选择了妥协,要让族人知道你的付出有多大,要让族人都感觉欠你的。如此,在双方讲和之后,你之后的处境有多危险,族人对你愧疚也就有多深。你要用族人对你的愧疚来保护自己,并且要让和你为敌的族人都看清楚,看清楚其他部族的真面目。此次讲和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目的在于收拢对方营中的六百士兵的心。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敌我双方的优劣就会扭转,而剩下最危险的,也就是那个突厥第一勇士了。” 巴朵若有所思,很快想清楚了白宋的用意,坚定地点了点:“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全族,也为了我能真正掌握部族,我愿意一试!” 说完,巴朵再看白宋,又有了些担忧:“突厥第一勇士我没有见过,但如果传说是真的,即便我们联合了所有人,也很难阻拦他,听说他曾一人屠尽一个部族。” “突厥第一勇士?此人交给我来解决。”白宋沉声道。 听白宋说这话,巴朵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你说什么?你去对付突厥第一勇士?这……这不是开玩笑的!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白宋淡淡一笑:“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那突厥第一勇士根本不是冲着你和你的族人来的,在你面前的男人可是亲手杀了颉利王子的人。” “杀了颉利王子?!” 白宋难得自傲,炫耀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突厥第一勇士来这里只是为了追寻杀他徒弟的凶手,只要我离开,那个人不会在这里过多纠缠。” 巴朵先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一听白宋的话,忽然表情一变,抓住了白宋的手:“我不同意!” 白宋一愣,没明白过来。 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会不同意呢? 只要引开了突厥第一勇士,剩下的人交给巴朵,相信巴朵能妥善处理。 自己也不必跟人正面冲突,就算是打不过,跑总是没有问题的嘛。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正面冲突,只是把他引到别的地方。”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巴朵十分坚定,让人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你休想溜走!”巴朵激动地将白宋抱住,“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放你走的。” “你什么时候说的?” “就算没有跟你说过,就当是现在说的。你不能走,你必须留在草原!” 白宋没想到巴朵会如此激动,有些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你是怎么了?我能帮你解决现在的困局,顺便我也能回到大唐,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要拒绝?还有,我为何要留在草原?你也应该知道,我要回到大唐的,那里有很多我牵挂的人。” “总之就是不能走!”巴朵再无族长的威严,一头扎进了白宋的怀里。 当白宋把这女人推开,却是发现这女人脸上已布满了点点泪痕。 看到巴朵如此,白宋终是体会到了一点这女人的心境。 不仅是一点心境,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属于巴朵的甜味,又和梦中出奇地相似。 一时间,白宋有些恍惚,突然变得不知该如何处理和这个女人的关系。 他是注定要离开的,无论这个女人用什么办法拴着自己。 只是见了巴朵如此剧烈的反应之后,心中的坚持无法开口。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很微妙,在昨夜之前,白宋怎会为这个女人的眼泪而犹豫? 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味道,白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 自然,白宋不承认此刻的感觉是爱或喜欢,却也不能否认自己骨子里的风流成性,不管怎么粉饰自身,终究盖不住渣男的面孔。 对此,白宋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无奈。 又听巴朵轻声说道:“你哪儿都去不了的,因为经过了昨夜的仪式,你就是我的王妃了,在月神的见证下,你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你要留下来,谁都不能跟我一起分享。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所以你不能走,我也绝不会让你走的。” “王妃?!” “没错,你不是一直觉得那场欢迎仪式很奇怪吗?实话告诉你,那是我们阿吉族的婚礼,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阿吉族的王,而你是他们的王妃。你现在是草原的子民,你不属于大唐。”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是骗我!”白宋听了有些恼怒,可见这女人软绵绵的抱着自己,心头怒火也爆发不出来,联想到昨夜种种怪异举动,想成是一场婚礼,一切就都合理起来。 “我就是骗你的,那又如何?你若狠心,打我便是!” 说罢,巴朵把眼睛一闭,小脸儿一扬,凑到白宋跟前,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这女人简直…… 白宋心中气恼,哪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骗婚?现在又死皮赖脸地装痴情,实在可恶。 心里如此想着,可当真舍得打吗? 白宋久久没有动作,巴朵睁眼又是展演笑了,身子一扑将白宋按在了地上,然后一口咬住白宋的脖子,力道不大,却留了一排细密的牙印,上面满是口水。 姑娘如骑手一样骑在白宋身上,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哼,优柔寡断,像个媳妇儿,打又不打,骂又不骂,还不是从了人家?明明是喜欢的,却又不敢认,瞧你那坏东西,又要作怪了!” 白宋面红耳赤,有点儿遭不住了,恨不得一个翻身就把这女人按下来,叫她明白谁才是男人! 可正在此时,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突厥男人看到了军帐中的一幕。 巴朵赶紧从白宋身上下来,理了理衣裳,装作无事地看着对方,相互交流着什么。 两人交流不久,熟悉的三个突厥姑娘来了。 “你先跟她们下去休息,我处理好了族中事务就来找你。” 白宋心猿意马,看了看巴朵,无奈地跟着三个姑娘走了。 回到昨夜睡过的帐房,白宋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同。 帐房内,三个姑娘还是那么热情又积极,竭尽所能地伺候着白宋的一举一动。 但在帐房外多了守护的侍卫,一个小小的帐房,前后左右多了八个影子。 看来巴朵已对白宋有了防备之心,开始提防白宋离开。 白宋变得很郁闷,他发现巴朵对待感情和自己很像,霸道又不问缘由,坚信喜欢就是占有,就算当个恶人,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事物从手中溜走。 白宋躺在暖融融的地毯上,似乎逐渐放纵了自己,左右搂抱着突厥姑娘,任她们在自己怀中吹着撩人的香气。 但此刻白宋的思绪飘到了别处。 想着如果自己是巴朵,或许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明知道这样的喜欢会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但自己又能放手吗? 想到这里,白宋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 如果没有香儿,没有舒望,白宋真的会愿意留下来,安安心心当一个草原的王妃,远离世俗,跟一个或是一群突厥女人生一堆孩子。 但现在白宋还做不到,他终究是要走的,无论如何都要走! 想着,白宋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多了一丝熟悉的甜味,白宋忽然一睁眼,就看见巴朵带着一脸的倦意靠在了自己脸庞,小嘴轻轻地舔了舔白宋的脸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见白宋又醒了,有勾住白宋的脖子,小声呢喃着:“夜了,快睡吧。” 正文 第178章 离去 巴朵慵懒着身子,靠在白宋身上,正要闭上眼睛,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一柄冷冰冰的弯刀突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了,我必须离开。” 白宋一手搂着巴朵纤细的腰肢,一手拿着短刀,缓缓地拉着巴朵的站了起来。 身边三个姑娘最先发现了问题,惊叫着将白宋围住,却被白宋一声呵斥:“闪开!否则我杀了你们族长!” 这话无需听懂,只需看看白宋的眼神和动作,任何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三个姑娘立刻退开了几步,不停地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很快,外面的守卫也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又叫来了更多的族人。 消息飞传,人潮涌至,无数阿吉族人在往此处靠拢。 白宋则面不改色,弯刀抵在巴朵的喉咙处,一步步往外走。 巴朵无言,只冷眼瞥见抓住自己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的是失望和不解,脚下一步步随白宋的动作而动。 白宋带着巴朵到了外面,已是身陷重围,数百突厥人将其团团围住,又各持兵器,警惕地注视着白宋。 “闪开!”白宋大喊。 回应他的却是一支箭飞过来。 好在白宋精神集中,微微一偏头,箭枝从旁擦过,没有命中。 但白宋依旧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周围人数众多,根本看不到是谁在放冷箭,躲过了一次,不晓得能否躲过第二次。 白宋刀拿得更稳了,拧眉对巴朵说:“让你的人都退下,不准放箭。” 巴朵冰冷回道:“怎么?这就怕了?” “照我说的做!” 巴朵哼了一声,低声对周围说了一句。 人群渐渐退开了些,白宋继续压着巴朵朝前面走着。 这一路巴朵都没有说话,突厥人也没有再试图偷袭。 白宋很轻易地压着巴朵走到了王庭外的马场,在里面白宋也见到了小黑。 “把马给我牵来。” 巴朵再次转达,又有人将小黑牵到了白宋身边。 身后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在深夜里,像一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只听得夜风狂啸,不见东西。 “白宋,你想清楚了?” 临别之际,面前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地再问一句。 “我不能留下!” “我们阿吉族容不下叛徒,你这一走,以后我们再见就是仇人。” “……”白宋稍作沉默,“我本凡夫,难受厚爱,你若要恨,那便恨吧。” 巴朵眼角藏泪,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居然主动将喉咙压在了刀口上。 白宋眼看情况不妙,赶紧松了手,喊一声:“你干什么?” 巴朵没有回答,反倒乘此机会身子往后一退,再用头猛地往上一顶。 巴朵的头狠狠地撞在了白宋下巴,这一下磕得极狠,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两排牙齿都要掉了,人也跟着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巴朵再次顺势抢过白宋手里的弯刀,一个反身,反扑在白宋身上,然后举着弯刀就捅了下去。 后方突厥人见此情形,全都兴奋地叫嚷起来,传来一声声欢呼。 而白宋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插在草地上的弯刀,距离自己的脸不过两指距离。 方才一幕,和之前在一线天时的搏命何其相似! 这个女人用了同样的方式,对着同一个人。 两月前,这个女人还会毫无顾忌地对着白宋的心脏连捅三刀,没有丝毫犹豫。 两月后,这个女人的刀却已失去了准头,深深地插在了草地里…… 巴朵还扑在白宋身上,双手按在草地上,低着头,闭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深深的扣进了土里,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几点带着咸味的眼泪掉在了白宋的嘴里。 在此之前,白宋没有任何愧疚,直到现在,看到巴朵如此模样,心里莫名地纠结拧成了一团。 “我……我还是做不到恨你,尽管你要走……尽管明知道你更爱另外的女人!草原的女儿不会跟别人分享心爱的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宁愿亲手毁掉,也不会与他人分享……可是……可是对你,这一刀我下不了手,你走吧,不要再来干扰我的生活。” 巴朵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默默地回到了族人之中,在回头看着白宋,强颜欢笑作出了再见的手势。 白宋心里沉甸甸的,从地上起来,看看巴朵,翻身上马,对巴朵喊道:“后会有期,记住我给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罢,白宋一拽缰绳,骑指着小黑消失在了夜里。 “白兄弟!等一下!” 出走不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宋叫停马儿,四下观望,就见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是何方誓骑着马追了上来。 “白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突厥部族?” 白宋苦笑一声,也没细说,只说是自己想到了牵制前方大军的法子,并告诉了何方誓自己的打算。 听白宋所言,何方誓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白兄弟要去单独引开突厥第一勇士?这……这也太冒险了。” “如此局面,可还有什么稳妥的法子?” 要说稳妥的法子,现在还真是没有。 何方誓虽说为难,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那批突厥敌军不知还有多久能到这里?” “估计也就两天时间。”何方誓沉声说道。 “两天……”白宋皱起了眉头,“至少还有一点准备的时间。” “此时暂且先不说,白兄弟赶紧跟我来,我已经找到了张书远。” “张书远找到了?”白宋面露喜色,“他情况如何?” “他身子虚弱,需要白兄弟给他看看。” “现在何处?” 何方誓不再说,驱马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两人在草原上赶路小半时辰,在一处废弃的帐房停下。 “亏得老天长眼,在半路遇到个帐房,能让张书远在此休息,否则一路带着他,就要跟白兄弟错过了。” 帐房外烧着火,还没进入帐房,白宋问道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这是什么味?” 何方誓摆摆手:“是张书远身上脏污的味道,古怪得很,我担心是什么毒物,白兄弟赶紧去瞧瞧。” 正文 第179章 金库 毒物? 白宋紧张起来,同时又更加疑惑。 因为这股味道白宋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正要进到帐房,又见帐房的门帘上有些污垢。 这些污垢引起了白宋注意,顺势低下身子去检查。 白宋擦了些黑漆漆的黏液在指尖,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那奇怪的味道就是来自于这些脏污。 看到这些漆黑的粘稠液体,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惊:“这……这莫不是石油?” “石油?”何方誓配合着问了一句。 白宋没有回答,赶紧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在里面,白宋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泥人。 张书远一身脏污躺在地上,样子说不出地狼狈。 张书远还醒着,一眼就认出了白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白兄弟……让……让你看笑话了。” “书远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白宋关切地走上前,半蹲着身子,检查张书远的身上。 帐房中溜进一丝月光,张书远身上狼狈便一眼可见。 实在是太黑了! 身上凡是沾着脏污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甚至还泛着幽幽的绿光。 这不是石油原油是什么? 张书远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怎么搞的?”白宋问道。 张书远拧眉道:“嗨!说来惭愧!当时在雪山深夜走散,我迷了路。对面山上的雪崩吹来一大片雪雾,我在雪雾之中又不知怎么走着,突然掉进了一处断崖,马被摔死了,好在我掉入了一处泥潭里,保住了性命。但那泥潭是在古怪,全是这种黑漆漆的粘稠之物,怎么洗都洗不掉,一身恶臭不说,有些的地方还如沼泽一般,好几次差点儿陷入其中丢了性命。等我走出了那片断崖地带,已是精疲力竭,一人在草原之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日,什么吃的都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亏得遇到了何兄。” 白宋赶紧给张书远把脉,发现他的确是因为饥饿导致的虚弱,眼下才算放心。 赶紧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食物给他:“赶紧再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张书远自觉丢人,一直抬不起头,默默地吃着东西,不再说话了。 但白宋却十分激动,在帐房中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 不用说,在银山和草原交接的地方有一处油田,这可是一个大发现! 石油在未来可是液体黄金,是一笔巨大的天然财富,就算在唐代还没法精炼石油,但也有别的方法将原油利用在日常生活之中。 石油可不仅仅是燃料,可以作为润滑剂、药物、粘合剂、油漆等多种常用物件,在日常生活中能起到极大的便利。 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至少在百年间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只要给白宋一些时间,靠着空间和自己脑中残存的知识,也不见得不能搞出精炼技术,更夸大一点儿,让大唐提前进入工业时代也不是不可能。 白宋越想越兴奋,这东西非但能推进时代进步,关键还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财富,白宋人生的追求不就是为了赚钱娶老婆吗?若能坐拥此处金山,子孙后代,几辈子都吃不完了。 何方誓不知白宋在想什么,只见白是哪个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像个疯子一样傻笑起来,不禁有些担心:“白兄弟,你怎么了?” 何方誓拍了白宋,白宋才从白日梦中猛然惊醒,回头看了看何方誓,收敛笑意,然后很激动地看着张书远。 张书远正在啃着粗饼,一口哽在喉咙, 喘不上气,又被白宋盯着,十分难受。 好不容易把粗饼咽下,艰难地问一句:“白兄弟,你这么看着我……是有何事?” “书远大哥,你可知那片泥沼在何处?” 张书远不明所以,指着西南方:“西南方,我走了几日,估计俱此有六十里。” 白宋将此默默记下,心想待得有空,必然要去亲眼瞧瞧,将来有一日必然要来占山为王。 “白兄弟,眼下还是关心关心如何解决那突厥第一勇士。”何方誓说道。 “突厥第一勇士?”张书远放下了手中的饼,诧异地看着两人。 张书远尚不知之前发生之事,何方誓便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 听完之前的事和白宋的计划,张书远也面露难色:“此举过于冒险,那突厥十二天狼各个都非同小可,何况是他们的首领?不说眼下就我们三人,即便将失散的几个兄弟都聚在一起,然后布置好一切进行偷袭,也难以将其对付。” 白宋一皱眉:“有这么厉害?” 白宋感觉这突厥第一勇士被他们描述得过于玄乎,反正也是个人,肉体凡胎的,哪有什么杀不死的道理? 何方誓又补充道:“白兄弟可千万不能大意,当年小姐的父亲也是瓦当后辈中第一勇者,各家叔伯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所战无敌,竟也无一人能与相斗。当今皇上赞其为勇冠天下,深得圣宠。早年在战场上一任连斩突厥将领二十三人,却最终被这突厥第一勇士所杀。” “那突厥勇士有一身铜经铁骨,刀枪不入,此乃万人所亲眼见证之实事,那双弓之力,可在两军阵前直取中军大将性命,势如万钧。大唐军中众人议论,不知用何法才能取其性命。听闻白兄弟在蓟县时,巧借雷霆之力杀了颉利王子,不知白兄弟在此地可能用同法再杀此人?说实话,除了天地之力,凡俗之能难以杀他的。” 白宋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根本没有任何高处,四面又是被的山林包裹,即便有雷雨天气,雷霆也是落在山上,绝不会落在草原。 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杀突厥第一勇士,恐怕难以奏效。 白宋拿出了十字弩:“用此物可能破他肉身防御?” 白宋的十字弩,随行几人都见识过,更惊叹于此物的威力。 但说要用十字弩杀突厥第一勇士…… 何方誓跟张书远都并不看好。 “此物虽是威力惊人,无奈这箭枝过于小巧,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或许能刺穿对方肉体,却难以一击致命。若我们失了先手,被对方反击,情况就十分危险。” 正文 第180章 小姐回头 两位高手皆对那突厥第一勇士十分忌惮,白宋也只得暂时放弃异想天开的想法。 “既然杀不了他,那设法将其引开,想来也不算困难吧?” 何方誓和张书远对望一眼,沉吟之后答道:“相较于将其击杀,引他离开倒是简单许多,不过并不代表此行不为凶险。那人的双弓绝技非常了得,在草原之上,又没有任何阻挡,一旦被其发现,极有可能被一箭毙命。” “总没有万无一失之法,纵然凶险,总也要试一试。” 见白宋心意已定,两人也不再多说,只答应一声,真与敌军相遇,大家再相机行事。 今夜孤寂,三人各自睡下,养足精神,以备明日。 …… 与此同时,在草原的另一头。 同样是一支两人的小队,正在疾风之中狂奔。 明月之下,远处的阴山山脉已露出轮廓,只要进入阴山山脉,即便有突厥大军,想要追寻两人就很难了。 他们已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见到山脉近在咫尺,李舒望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 后方,许长天也兴奋地说道:“小姐,只要进入山林,突厥人想追也难以追到咱们了。” 夜风中,一层黑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视野尽头,即使相隔数里,也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草原的青草也开始不规则的扭动起来,风中隐隐带着轰隆的声音。 “前面……”李舒望皱起了眉头,感觉身下的马儿也有了一丝不安。 两人都停下,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黑影,许长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好!是那支突厥军队翻越阴山来了!” “突厥军队?”李舒望有些疑惑,不明所以。 “小姐,快走!我们得绕道才行。” 许长天立即调整方向,带着李舒望绕开前方黑影的行进路线。 李舒望意识到事情严重,一边走一边在后面追问,想要知晓事情缘由。 “小姐,不用担心,这支突厥军队并非冲着咱们来的,只要绕过了他们,我们就安全了。” 李舒望还要再问,忽然看见侧方百米之外多了一人一马,正向着他们相同的方向疾驰。 “有人!”李舒望娇叱一声。 许长天也看到了远处的人影,不禁眉头一皱。 在逃亡的途中遇到任何人都不见得是好事,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带着小姐离开这里,不想节外生枝。 “小姐,我们往回走,暂避一下。” 李舒望点头,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后方跑去。 但两人一掉头,远处的人影却也追着两人而来,而且速度极快,正在不断缩小距离。 显然,他们二人已被后方人影所发现。 “到底是什么人?”李舒望问道,“会不会是小何哥哥他们?” “不知道!”许长天沉声应着,“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去冒险,还是赶紧走的好。” 李舒望骑着马,回头又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也不便再说,全力往后狂奔。 这两支队伍前后追赶了许久,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在被对方事先发现,草原上是很难甩掉人的。 李舒望有些不耐烦了:“许大哥,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对方给追上,还不如上去看看,就算遇到突厥人,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许长天沉思着,他是经历过于突厥第一勇士交手的,怕就怕遇到那人,若是遇上,两人便必死无疑。 但转念又一想,若真是那个突厥人,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早就应该双弓射击了。 对方一直没有发动攻击,至少可以说明对方不是许长天最怕的人。 想到这里,许长天把心一横,调转马头,抽出佩剑朝着后方之人迎上。 “小姐,你在后方策应,小心突厥人的弓箭。” 李舒望手里握着弓箭,跟着许长天冲了上去。 先前的百米相隔追了许久,但双方相对,百米距离不过转瞬之间。 扎眼功夫,后方来人已经出现,李舒望十分紧张,下意识就要拉弓。 突然,许长天大喊一声:“停手!” 李舒望忙拉住马,就听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哎呀,你们搞什么?追了一路就是不停!” “是大潘哥!”李舒望听出了声音,惊喜地上前。 大潘还在跟许长天说话,见到小姐骑马上来,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小……小姐!您……您怎么……我还以为是白兄弟呢!” “白兄弟?什么白兄弟?”李舒望脸色一变,立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许长天听得后背一凉,一个劲儿给大潘使眼色。 潘拓是个心宽体胖的家伙,也没什么心眼儿,也不懂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两人。 “许大哥,大潘哥,你们得给我说清楚!白兄弟指的是不是白宋?” 大潘看看许长天,许长天知道事情瞒不住了,露出一脸无奈。 “小姐,您……您不知道白兄弟他……” 李舒望娇躯一震,直接下马,又将许长天给拽了下来:“你给我解释清楚!” 许长天见瞒不过,只得将他们这一路种种尽数告知。 得知许长天几人能深入草原来救自己,是因白宋死不回头,心中激荡,不知所想何时,只是眼泪涌了出来。 “他……他为何不走?” “白兄弟要留下来帮突厥人阻拦何止军队,担心小姐知道后不肯离开,故而隐瞒。” “他又为何要帮突厥人?” “白兄弟重情,突厥公主按照约定没有为难小姐,让小姐离开,作为交易,白兄弟就留下帮突厥人解决难题。” “还是那样逞能!” 李舒望说了一句,回头上马,掉转了方向,朝着阿吉部族的方向去了。 “小姐,你要去哪儿?” “回去找他!” 许长天哀叹不已,只能咬牙重新上马,狠狠地瞪了大潘一眼:“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 大潘一脸无辜,跟着上马去追,心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怪哉我头上来了? “小姐,快回来!白兄弟这么做,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白兄弟费尽心机,您不要辜负了白兄弟一番苦心!” 李舒望擦着鼻涕,头也不回,喊道:“他若死在这儿,便是负我一生!王八蛋,我定要打死那厮!” 正文 第181章 练武还来得及吗? 一路马蹄声惊醒了白宋的清梦。 外面何方誓在大喊:“快起来,突厥军队来了!” 白宋一惊,翻身起来,走出废弃的帐房就看见不过几十米外的草原上,黑压压一片人马正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走在前方的马队,似是有人看到了帐房外的三人,立即有一队人从大军之中出来,朝着白宋这边追赶。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白宋翻身上马,再看何方誓和张书远,两人已共乘一马跑远了去。 后方突厥士兵足有二十人左右,全都骑着快马,声势浩大,口里还喊着什么,嚣张至极。 突厥军队虽然看到了白宋,但队伍中的突厥勇士显然不会想到白宋的身份,这支追击的队伍估计也是追捕回去询问,怕也没把白宋他们当做是汉人。 白宋快马追上前面两人,道:“三个人两匹马,实在是走不快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们给追上。“ “先跑!让他们离开大部队,区区二十人,找个机会直接杀了!” 何方誓倒是一身豪气,对后方追兵不放在眼中。 白宋也有些跃跃欲试,这一路过来躲躲藏藏,也没机会见识何方誓的本事,今天正好可以大开眼界。 三人有了主意,也不再回头,一路朝着前方跑着。 不足一刻钟,后方突厥人即将追上,而他们已经跟突厥的大部队分开了数百米之远。 何方誓忽然拽停了马儿,大喊一声:“张书远,你护着白兄弟,后面的人交给我!” 说完,不等白宋反应,就见何方誓已经跳下马去,身子在空中一个大回旋,瞬间出剑,剑锋扫过草原嫩草,扫下几片嫩叶来。 那嫩叶却不落地,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所引,随着何方誓半空旋转围绕在其身侧。 下一秒,何方誓脚尖着地,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股无形气浪牵动着数片嫩草,瞬间化作离弦之箭朝着十几米外的突厥队伍射了过去。 同一时间,何方誓跟随前方嫩草持剑直冲,紧随其后。 后方的突厥队伍根本没有作出反应,几片嫩草却如钢刀一般瞬间撕破了几人脸颊,连马儿也被撕开了皮囊,惊恐地停止了钱进。 何方誓突进到突厥队伍人群之中,蹲身一次下扫,不见剑锋接触任何人,却有至少四匹马儿被斩断了后蹄,人群中好几个突厥人陷落马下。 突厥人刚一落地,还没起身,剑已经到了喉咙,混乱之中瞬间血花绽放。 白宋都看傻了,心说这也太离谱了吧? 张书远看着白宋的表情,很是轻松地笑了笑:“何方誓的剑是从江湖中杀出来的,在中原江湖之中也算名气颇高。若非为了保护小姐,他也不会投身军中。江湖的剑不比战场的刀,这种小范围的厮杀,何方誓一人可挡百人。” 说话间,突厥队伍已经被一人一剑杀得崩溃,处处人仰马翻,有人已经开始仓皇逃离。 白宋看得是目瞪口呆,喃喃说道:“这里真的有江湖?” “有!怎么没有?要论单打独斗,江湖之中才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中原江湖有着太多能人异士,只是这些江湖人士少有人愿意受朝廷约束,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两国战争之中。何方誓虽是军人,去也只是保护小姐安全,从真正上过战场。他能留下与白兄弟一起对付突厥人,此事便以让我感觉意外了,足见其对白兄弟的看中。” 白宋没有说话,前方人群已被何方誓杀退,只有三人骑着马仓皇逃了。 何方誓没有追,只是骑上一匹马,不紧不慢地驱马回到了两人跟前,说了一句:“走吧。” 何方誓潇洒地把剑收起,然后擦着身上的血迹,看了看白宋,笑了笑。 “何兄,你……你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白宋不禁感叹,之前只知道何方誓一行人中最厉害的,却未有机会见其表现。 今日一见,何方誓的厉害程度远远超出了白宋的想象,实在是让人无法形容。 何方誓摇摇头:“天下高手无数,我这一身功夫还不足入百强之列,那突厥第一勇士单靠一身铜经铁骨就让人束手无策,何须让白兄弟佩服?相比那些更厉害的人,根本不足挂齿。” “还……还有比突厥第一勇士更厉害的人?” 张书远笑着拍了拍白宋肩膀:“当然有了,江湖就是一滩浑水,没有人能摸透,就连当今皇上也不敢轻易搅动。” 白宋骑着小黑,一边走一般看着草原上层层叠叠的云彩,思绪飘忽。 如果世界真有比何兄比突厥第一勇士还厉害的人物,怕是有一天自己真的从空间中取得了枪支,也不见能解决所有的危险。借助外力来保护自己终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白兄弟,你在想什么?”何方誓问道。 “我在想……就我现在还能不能练武?” “练武?”何方誓有些诧异,看着白宋。 一边张书远笑道:“何兄,你还看不出来?白兄弟被你刚才一手功夫给吓到了,这是要拜你为师了。” 白宋很认真地点点头,又认真地看着何方誓:“我还可以吗?” “练武不管从何时起都行,只是要看白兄弟想练到什么程度?” “我不求比什么突厥勇士厉害,能练到何兄的水平就行了。” “哈哈哈……”张书远大笑出声,狠狠地拍了一下白宋,“白兄弟,你可不要被何方誓的谦虚给骗了。这家伙当年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练武奇才,三岁就开始习武,在大将军的指导下练了十二年出师,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六年,历经生死无数次,最近两年又回到了大将军身边,负责小姐安全。 我习武也有十四年,功力不足何兄一半,临阵对敌的经验更是不足。我跟何兄交手,估计不出十招。” 白宋听了一阵失落,看来想要练武,怕是有些难了。 何方誓却安慰道:“若此次我们能平安返回大唐,待到平定战事,我便来教白兄弟两年内家功法。即便不能练到我的程度,至少也能帮助白公子强身健体,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该是绰绰有余。” “只能对付地痞流氓吗?”白宋叹了一声,这练来有何用? 这时,张书远指着远方喊:“你们别聊了,快看那边,阿吉族的人跟突厥军队相遇了。” 正文 第182章 意外的俘虏 茫茫草原上,翻山越岭而来的突厥军队之前,一股百人骑队迎上。 在此之后,月湖和阿吉族王庭依稀可见,无数老弱妇孺都到了营地之外,遥遥望着族长的队伍。 一双双担忧的眼神都期盼着,一切能相安无事。 巴朵一身盛装,带着族长项链,顶着象征族长的狼头,走在队伍最前,眼看着如潮水一样的大军,没有丝毫畏惧,待其行到数十米之外,便一挥手:“所有人,都停下!” 后方相随百余人纷纷的挺步,身侧副官骑马上前,正要对前方来人高喊什么。 却见前方军队根本视若无睹,好似毫无停下的意思,反倒突然加速,大军很快朝他们汹涌而来。 “族长!小心!” 众人大惊失色,想要劝阻返回,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片刻功夫,汹涌的军队很快将这一支百人小队给的淹没,好在他们并没有对这支小队发动攻击,而是将其所有人围在了队伍的中间。 如此行为,实在过于盛气凌人,巴朵见状强作镇定,然后回头对族人喊道:“不要乱!” 话音刚落,前方队列之中突然出列一人一马,那人身强力壮,高大无比,最让人注意的事,他的头上戴着和巴朵一样的狼头,只是脖子上没有象征族长的项链。 巴朵与之对视,两人的眉宇间竟有着几分相似。 巴朵见到来人,惊讶之余正要说什么,但对方见了巴朵,尤其是看到巴朵脖子上的族长信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不等巴朵开口,居然直接弯弓搭箭朝着巴朵射出。 “族长!” 前方副官大喊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从自己马上跳下,在半空中用身体给巴朵拦下这一箭。 一瞬间,场面就乱了,不仅是巴朵身边的士兵躁动起来,就连对方军队之中也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 “副官,你……你还好吗?”巴朵连声追问。 副官从地上起来,肩头插着一支箭,硬生生将箭头折断,将箭枝丢在了地上,然后愤怒地指着射箭之人:“阿吉巴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自己的族长攻击!” 对方骑在马上,冷冷地扫视着众人,缓缓收了箭,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谁是族长?老子才是族长!阿吉族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当族长了?!” “当初老族长病重,你不敢应颉利部族照应前往前线,是巴朵族长带领族人赶赴前线!在那时候,老组长已将族长信物交给了阿吉巴朵!那时候,怎没见你出来反对?!” “就是!”巴朵身后再出一人,对着骑马之人呵斥,“当初是你贪生怕死,不肯去往前线。你虽为王族,但早已失去了成为族长的资格!” “老东西!你找死?!” 巴鲁对着说话之人再射一箭,中年阿吉族人瞬间被射落马下。 这一次,巴鲁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巴朵身后众人,百余人一起拔刀,眼看着就要朝着巴鲁冲过去。 同一时间,周围更多人亮出了兵器,数倍的士兵仅仅地盯着在场所有人的动作。 “都住手!”巴朵高喊,她来这里是讲和的,不是来生事的,在这里起冲突,所有人都别想活着。 “族长,我们跟这个叛徒拼了!” “哈哈哈哈……”巴鲁一阵狂笑,“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拼命?还有,要说叛徒,真正的叛徒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老糊涂,这个女人早就被大唐的人给收买了,居然还认她作族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用你挑拨离间,我们很清楚自己的族长是什么样的人!巴鲁,你为了一己私欲投靠了颉利部族,这时候还有什么颜面回来?”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岂能知道老子的雄心壮志!突厥人为什么数百年都不能攻入大唐国土?为什么永远都守在着荒凉的草原里生活?就是因为部落之间不齐心,相互间尔虞我诈,让外族占便宜。若是能将突厥各族统一在一起,我们早就成为了这天下的主人,那些汉猪早就成了我们的阶下囚。颉利可汗乃百年不遇的英才,有着吞并天下的雄心壮志,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过是知道谁才是明主,谁才能真正让突厥人变得更加强大。” “大哥!”巴朵拧眉上前,盯着巴鲁低声说,“真正的英主绝不会让国家的妇孺参与战争,绝不会为了战争而让自己的子民无法生存!这场战争早该结束,是颉利可汗不肯退让,穷追不舍。以至于草原资源匮乏,军备补给不足,如此下去,迟早会让突厥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巴朵,念你还叫我一声大哥,我才在此与你废话!你若识相,就老老实实听从颉利可汗的安排。你看看这里部队,是你们的两倍,只要我一声令下,我手下大军必将让阿吉王庭寸草不生!” “你真要毁了阿吉族世代供奉的圣地?” “突厥王庭只有一个,突厥可汗也只需要一个!所有族长都该听命于颉利可汗!你若还不明白,大哥现在就让你明白!” 巴朵回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殷切的目光。 巴朵拧着眉,回头缓缓取下了族长的信物。 巴鲁看到这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希冀,沉声道:“给我!” 巴朵攥着族长项链,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 中箭副官赶紧上前:“族长,不能交出信物!我们就算是拼死一战,也不愿奉这个叛徒为族长!” 巴朵抬起头,在马上高举信物,不仅是对着身后的族人,还有混在敌人军中的阿吉族人喊道:“阿吉族人永远不会对自己的族人拔出刀剑!今日我为保族人不会自相残杀,甘愿献出族长信物,卸任阿吉族族长之位。” “族长!” “别劝了,我心意已定!” 巴鲁大喜,驱马向前,急切地想要从巴朵手中抢过族长信物。 巴朵先是一闪,将信物攥在手中。 巴鲁则瞪着巴朵:“怎么?还不肯放手!” 巴朵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我交出族长信物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颉利可汗需要物资补给,阿吉族的所有物资你们可以全部带走,但人不可以!所有的老弱妇孺必须留在王庭,就算是颉利可汗也不能逼迫他们去运送物资。” “好!我答应你!赶紧把族长信物交给我!” 巴鲁激动不已,再次去抢。 这一次,巴朵没有再躲。 终于,族长项链落在了巴鲁手中。 拿到族长项链的一瞬间,巴鲁意气风发,高举着项链对着众人喊道:“现在你们都看清楚了?现在谁才是阿吉族的族长!” 在场众多阿吉族人,无不紧皱眉头,相互叫唤着眼神。 不一会儿,有人放下兵刃跪在了地上,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下跪,骚动的局面逐渐平息。 人群之中,巴鲁狂笑不断,他没想到自己得来这一切会如此简单! 只是颉利可汗一句话,他便拿到了一辈子不曾想过的权力,也越发坚定了他投靠颉利部族的决心。 巴鲁拿着项链,看着还骑在马上的巴朵:“妹妹,在族长面前,你难道连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巴朵眉头紧皱,犹豫着下了马,有些不甘地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很好!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族长,那作为族长就该好好清理一下族中的叛徒了。”巴鲁指着巴朵,“你勾结大唐,意图背叛颉利可汗,犯的是死罪!” “你胡说!”巴朵大惊,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翻脸会如此之快。 “狡辩是吗?大家都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人!”巴鲁神秘一笑,从身后一招手,“把人给我带上来!” 说完,两匹马拖出一人,那人被双腿被捆着,绳子分两头分别落在一个骑马的突厥人手上,一路过来,草地上尽是血污,只有一身单薄的衣裳,早就在拖行的时候被撕破,蓬头垢面,一身是伤,只有一个模糊的面孔依稀可辨认。 巴鲁下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然后直接提了来。 对方早已奄奄一息,眼睛半睁半闭,无力地扫视着周围。 “此人,你可认得?”巴鲁将此人拖到了巴朵跟前。 巴朵见了先是一愣,一番思量之后才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这人竟是一路同行的唐军侍卫李真! 看到巴朵的震惊神色,巴鲁满意地笑了,提着此人头发环视一圈:“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就是大唐的士兵!是他们一路护送巴朵返回博野,并与她达成协议,她愿作为大唐内应,集结阿吉族人从后方突袭突厥大本营,以扭转唐军的败局。如此之人,还能不算作叛徒?” “你胡说!这是没有的事!”巴朵有些慌了,她不喜欢汉人,但这些一路护送自己的唐军都是真正的汉子,两月想相处,她跟白宋有了感情,岂能与其他人没有感情? 见李真奄奄一息,她也心乱如麻,即便自己不念旧情,若今日不设法相救,他日白宋得知,那深爱之人岂能原谅自己? 正文 第183章 各家箭各显威 “没有的事?哼……”巴鲁冷哼着,“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洗脱的嫌疑!我这问你,此人你可认得?” 巴朵拧眉,终是点了点头。 “他是否是大唐的士兵?又是否是护送你回博野的人之一?” 巴朵再次点头。 “承认就好!你和大唐是否存在交易?” “有!不过……” “身为阿吉王族,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跟敌国作交易!你还有什么面目面对自己的族人?” 众人哗然,人群中纷纷议论,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巴朵对自己的族人有所隐瞒。 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巴朵急忙朝着众人大喊:“各位,请相信我,我从没有过背叛族人的意思。他们送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换回他们将军的孙女。仅此而已!” “阿吉巴朵,不要再装可怜了!让这人亲口说说,看你究竟有没有跟大唐勾结!” 巴鲁打断巴朵说话,拍了拍手中李真的脸,冷笑道:“说说吧,你们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真努力地睁开空洞的眼神,动了动嘴皮子:“我们……我们需要跟阿吉族里应外合……才能……才能……” 说到此处,巴鲁一把将李真丢在了地上,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吗?事情的真相就摆在眼前,这个女人是突厥的叛徒!” 巴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步上前,揪着李真的领子:“你在胡说什么?!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还把你当做汉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懦夫!为了自己的性命,你就什么都不要了吗?!” 李真惨然一笑,吐出几口血沫子,小声地说:“巴朵……姑娘……我……我已经没命活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现在……现在没人会相信你的话……颉利部族不会放过你的,你们阿吉族想要生存……那必须成为我们的朋友……对不起,让你身陷险境,但你一定要活着……抢回属于你的一切,白……白宋会……会帮你……” 说完,李真两眼一闭,嘴里突然冒出一口血来,就在巴朵面前逐渐没了动静。 “你醒醒!快醒醒!”巴朵又急又气,却又止不住眼泪横流,她没有想到此人会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推下深渊,他这一死,死得洒脱,他方才一番话便再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阿吉巴朵,通敌叛国,是为板上钉钉之事。 “妹妹,别怪大哥不念情,实在是你太过大胆,居然能干出叛国的事情来。” 巴朵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李真的尸体,一言不发。 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如何给族人解释,更不知以后如何面对白宋。 “来人!将这叛国之人给捆起来!” 几人上前,将巴朵拿下,全场无一人敢吱声。 正在巴鲁意气风发之时,后方徒步走来一人,一身衣着与周围突厥人无异,形貌高大更甚巴鲁,肩上两根弓弦尤为显眼,两把开山弓挂在身后,显得十分怪异。 此人一出现,周围的呼吸声都小了许多,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道。 巴鲁也赶紧下马,直接跪在了地上。 “天狼大人,此等小事,何须您的大驾。” “你浪费了太多时间!” 巴鲁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唯唯诺诺应着:“天狼大人恕罪,小人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现在阿吉族所有族人都将听命于我,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族人都会追随可汗南征。” 天狼点点头,正欲转身,侧方忽然传来巴朵的惊呼:“你答应过我的,我交出族长信物,你不能让族中老弱妇孺去前线!你这个骗子!” 天狼听了眉头一皱,瞥眼看了巴鲁一眼。 这一眼看到巴鲁的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气势汹汹地冲到巴朵面前,狠狠地给了巴朵一个耳光:“混账东西,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一个叛国贼,哪儿来的资格跟我谈条件?” 说完,又赶紧回头对天狼大人道:“大人,这里交给小人,小人很快就能让这个女人闭嘴!” “马上出发,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是是是!” 巴鲁连连点头,然后一招手:“出发王庭!” 队伍立即整顿,天狼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变得各位谨慎。 巴鲁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指着巴朵低声道:“你给我小心点!不要给我找麻烦,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巴朵不屑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当上族长了吗?怎么一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终究是那个没有的大哥,不管依靠了谁都是个懦夫!” 巴鲁眼睛一瞪,又给巴朵一巴掌,一丝血顺着巴朵的嘴角流了出来。 “很好,你不要命是吧?我成全你!” 说罢,拉着捆住巴朵的绳子一头,自己骑上马去,回头对着巴朵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唐军怎么死的吗?被我们拖着在草原上走了一天一夜!大哥没什么好照顾你的,就让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驾!” 巴鲁一拽缰绳,马儿瞬间冲了出去。 巴朵咬着牙,紧跟着跑了两步,然后便跟不上马儿的速度了,一把扑倒草地,一路被拖行朝王庭奔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阿吉族人都清楚,巴朵是老组长最看好的继承人,就算没有参与到战争之中,族长之位迟早也是公主的。 而现在,族长的继承人却被当众拖行! 那可是个女孩子,还不满二十岁! 更重要的是,她本可以统领全族的人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但她却为了不让族人自相残杀,选择了交出族长之位。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全族考虑。 队伍朝着王庭前进,阿吉族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但因有着突厥第一勇士的存在,没人敢表现出任何不忿之情。 所有人都只能跟着,在后面看着一个女人在草原上痛苦地挣扎。 这是所有突厥男人心中的耻辱! 巴朵没有哭,咬牙撑着,虽说是草地,但没过一寸都如千万刀片从身上划过,其中疼痛无法形容,所谓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一路草屑纷飞,所过的草地上尽是鲜血。 距离王庭不过数百米,在马蹄之下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是这短短半分钟时间,巴朵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家越来越近了,看到守在外面殷切期盼的族人在惊恐在绝望。 “咻!” 熟悉破空之声突然传来,前方拖拽的绳子忽然断裂。 巴朵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停下,只见侧方杀出一道熟悉的黑影,同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手!” 巴朵脑中一片空白,看着一个男人如天神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骑着一匹俊美无比的黑马,弓着身子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巴朵没有考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然后就感觉身子一飘,人已经被拖到了马上! 巴朵躺在男人的怀里,看着男人脸色铁青,牙根紧咬,一时间有些飘忽,忽然感觉身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白宋的声音很沉,额间青筋直跳,目光没有停留在巴朵身上,而是死死地锁定在前方突厥人的后脑。 巴鲁有些的惊讶,回头看到了白宋,大叫一声:“果然跟李唐勾结!” 然后弯弓搭箭,朝着白宋一箭射来。 白宋好不理会,沉稳地给十字弩上膛,身下小黑早就是身经百战的神物,无需主人提醒,看着前方突厥人刚有拉弓的动作,自己就改变了路线,顺利地躲过了一击。 巴鲁一愣,没见过如此诡异的马儿,随即再搭上一支箭,朝着白宋再次射出。 同一时间,白宋第二支弩箭上膛完毕,调整角度瞄准前方。 眼看突厥人的箭就要击中,白宋终于扣动扳机。 小小的弩箭如闪电一样射出,半空中突然擦出一道火花。 两支箭居然在空中撞在一起! 火花未散,而箭枝却被缝中穿透,一支小小的弩箭竟然穿透了比其大一倍不止的箭枝,并且速度丝毫不减,直奔目标而去。 “啊!” 前方的马上传来一声惨叫,那巴鲁手臂中了一箭,自己的弓也掉在了地上。 白宋一皱眉,并不满意,若非与那一箭相撞,自己这一箭应当直穿对方喉咙才是! 但白宋这一箭已经彻底吓破了巴鲁,再也不敢回头,骑马往前狂奔。 白宋身后,上千突厥军队追击,却被其抛掷脑后,一心只有前面的突厥人。 “我必杀她为你出气!” 突然的一句话,叫巴朵心底一颤,忽然嘴里多了一丝苦涩! 竟然……竟然是男人的眼泪。 巴朵迷迷糊糊地晕过去了,没有留下一个字。 白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已经第三支箭上膛,再次瞄准,这一次倒要看那狗贼如何躲! 尚未扣动扳机,白宋忽觉后背一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席卷全身! “白兄弟,小心!” 何方誓一马横纵穿来,白宋再一回头,就见后方大军之中忽然一箭,势如雷霆,漆黑如墨! 那是突厥第一勇士的黑铁重箭! 正文 第184章 野火 黑箭破空而来,白宋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只因稍作迟疑,眼下已无闪躲之机。 又见后方几丈之外,何方誓纵身一跃,持剑横扫,直指黑箭飞行路线。 瞬间,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只听一声脆响,黑箭与长剑相对。 巨力反震,何方誓持剑手掌虎口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黑箭所带巨力另其脸色大变,反震力推得他倒飞而出,手中长剑更是变成了无数铁片。 而那黑箭却无半点儿减弱势头,冲破何方誓的剑再追白宋身后。 白宋汗如雨下,就此箭威力,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好在何方誓刚才一剑并非毫无作用,黑箭势头虽猛,却已偏离了原有路线,从白宋身侧擦过,不知落在了哪儿,只看见前方草原忽然爆出一阵砂石,如此阵势,堪比一枚炮弹。 “白兄弟,快走!我们已经被那人给盯上了!” 张书远从旁接应,看着后忙乌泱泱的突厥军队表情凝重。 白宋回头,正看见有一人一马在大军之中尤为显眼,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威胁最大的突厥第一勇士。 “巴朵交给你了!”白宋大喊一声,将昏迷的巴朵丢给了张书远,自己驱着小黑改变了方向。 “白兄弟,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这里的动乱交给你们了!那什么突厥勇士交给我,我突然想到了杀他的办法。” “什么?!”张书远抱着巴朵目瞪口呆,“白兄弟,你别干傻事!” “放心吧!保护好巴朵, 她是平息这一切的唯一人选!” 白宋声音渐远,一人偏离追逐的路线,回头再看突厥队伍中最显眼的一人,突然掏出腰间弯刀,朝着那人的方向猛地丢了过去! 百米之外,队伍最前的天狼第二箭搭在弓上,弯弓蓄力之时,忽见前方黑马的动作,不禁眉头一皱。 那人不似在攻击,反倒像是在挑衅。 天狼收了箭,驱马追至白宋先前所在之地,在草地上发现了那柄弯刀。 此刻,天狼心意明了,原来那骑着黑马之人就是自己苦苦追寻之人! 天狼看着前方人影,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随即紧追而去。 …… 大军踏过,草原上一片狼藉。 远方突厥军队已涌入王庭之中。 空旷的草地上,只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在风中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一个三人小队到了尸体跟前,初看尸体的面容无不惊愕难言。 “李真!李真……”李舒望扑在地上不停地喊着,眼泪滑落却丝毫不觉。 “小姐,别难过了!自我们踏入草原的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不……不会的!” 许长天眉头紧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远处:“小姐,我们来晚了,还是离开吧。我们要相信白兄弟,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他定能寻得生机。” 李舒望愣愣地看着前方,他们三人一路随行,亲眼见证突厥军队涌入王庭的景象。 许长天说得不错,他们已经来晚了,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冲入战局也不可能找到白宋。 李舒望咬着唇,不甘地攥紧了地面青草,她不信老天爷要如此针对自己! 不信自己会和白宋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思量间,数百米之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尽管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李舒望却依旧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那是小黑!” 李舒望突然惊叫起来,立即上马。 许长天见小姐又要去追,赶紧拦住:“小姐,不要冲动,真如此远的距离怎么能判断就是小黑?” “一定是小黑,我不会认错!”李舒望无比确信,不顾阻拦也跟着追去。 许长天和潘拓也是无奈,只能跟上,又见后方还有一人在追赶,心里更为担心。 但三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前方两人速度太快,他们身下的马根本跟不上,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子,只能向着大概的方向勉强跟随。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宋还能看到身后紧随的人。 两人相距百米,追逐了近一个时辰,谁也没有甩开谁。 好在这个距离相对安全,对方没有出箭。 草原之上毫无阻拦,两人拼的就是马儿的耐力。 白宋本以为小黑能稳稳胜过牵制后方之人,不想小黑已经拼尽全力,但还只能与之并驾齐驱。 长途奔袭没有停歇,时间让人赶到一丝麻木。 一路之上白宋一直强打精神,仔细辨认着方位,不敢丝毫放松。 恍惚间,天色逐渐阴沉,几点星光爬满天际,一轮明月忽隐忽现,而太阳却不知何时已失了踪影。 夜幕降临,视野尽头终于有了一轮山的影子。 在那片山中是否存在着一片如张书远所形容的油田? 白宋没见过,不能肯定,但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机会。 一个如形随形的威胁存在,白宋就是活着也不能安稳。 躲是不得已的办法,人总要拼一把才知道结果,后面的人不仅关乎阿吉族的存亡,更关乎白宋自己未来的生活。 夜深时,模糊的林野山脚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居住在此的山民逐渐开始搬迁,连林地里的野兽也在最近消散得无影无踪。 数日前的一场雪崩似乎改变了山体结构,原本相邻的山体从中裂痕,自山体深处涌出一片黑色沼泽。 黑沼过处,寸草不生,怪味弥漫不散。 附近所有生物都在逃离。 突厥人追至山壁入口,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让他感觉到一丝怪异。 即便被称作突厥第一勇士,当有未知事物出现,依旧保持着人的本能。 他突然拉住了马,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光线很暗,除了近在咫尺的山壁之外,脚下草地枯死了一片。 在此初春之际,却看不到一丝生机。 在博野大草原,如此景象实在是反常。 一路追击的小子已经消失在了前方黑暗,依稀能听到远处有泥沼的声音传来。 突厥人有些犹豫,他也清楚自己追赶的小子看似人畜无害,却是杀死了自己徒弟,又杀死了自己属下的人。 有如此能耐之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一路逃遁到了这里,显然有所图谋。 正犹豫间,黑暗中忽然传来的一声唿哨,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在山壁回荡了好久好久。 突厥人脸色一沉,知道此为那小子在挑衅。 身为突厥第一勇士,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被人畏惧,又何曾被人挑衅过? 况且挑衅自己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一念间,突厥人双弓搭箭,从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判断,两人相距不过五十米。 而这个距离,已到了自己的最佳射程! “臭小子,去死吧!” 双弓离弦,黑铁重箭瞬间消失在黑暗里,一秒之后,前方山壁传来一阵轰响,伴随着一人的惨叫声,不知有多少山石从山壁落下。 一箭之后,突厥人冷笑一声,不再犹豫,骑着马朝着黑暗前去。 往前数十米后,突厥人到了自己刚才一箭命中的地方。 地面已被山石堆积,更前面是一条很不见底的裂谷。 而追击的人却不见踪影,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受伤,又或是否被压在了乱石之中? 突厥人身下的马儿有些躁动,不受控制地走动了几步。 这个细节才放突厥人看到了身处的地面,那些没有被落石覆盖的地方竟是一片烦着暗绿光泽的泥沼。 “这是……”突厥人弯下身粘了一些泥沼在指尖,闻了闻,眉头皱起。 但他还没作出判断,黑暗中忽然射出一支小箭! 突厥人冷笑着,不以为意,只是稍稍凝聚肌肉力量,任其击中身体。 然而,突厥人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一支小箭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道。 有着刀枪不入之称的铜经铁骨,居然被这一支小箭给刺入了身体! 尽管只是被刺入了小小一寸,根本算不上任何伤势,但些微的疼痛和渗出的一丝鲜血更像是一种耻辱。 突厥人勃然大怒,驱马冲入裂谷之内,大吼叫嚷起来。 黑暗中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和越发刺鼻的怪异气味。 突厥人深入了十几米,马蹄忽然往下陷落,差点儿从马上跌落。 突厥人一惊,意识到有些蹊跷,那黑沼越来越多,马蹄已经陷落其中一寸,奇怪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从未有过此刻的危急之感。 “喂!”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突厥人猛地一回头,瞬间瞳孔收缩,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裂谷的入口处,守着那一堆乱石。 一个小小的火折子被他轻轻地吹出了火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突厥人全身,他立即弯弓搭箭瞄准那人影。 “你比想象中要好对付太多了,我真有一点儿失望。” 淡淡的一句宣言,一点火星抛入裂谷。 火星尚未接触到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的易燃气体瞬间引燃,黑夜之中突然出现一点白光,转化成燎原烟火,如海浪一样朝着裂谷之中汹涌而去。 嘭!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裂谷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炉,爆炸引发的冲击让白宋都没有作出丝毫反应,连人带马被冲飞到了空中。 正文 第185章 而后尽是晴天 数百米外,满天星辰瞬间失色, 远方山影之中,一道冲天火柱腾飞,伴随着一声如末日般震撼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滔天烈火盖过了一切,整个博野大草原都为之震撼。 马儿被惊得不受控制,李舒望险些被摔倒,看到前方的滔天大火,惊愕地长大了嘴。 这一把火如天神震怒,在世人眼中,穷其一生也无法想象,似乎是一场末日即将到来,在爆炸声之后,一股气浪席卷草原,刮过了李舒望一行三人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黑灰,带着股无法言喻的腐朽味道,似乎预示着远处将是一片死亡禁区,绝不会有一丝生灵存在。 几秒之后,剧烈的震颤逐渐平息,山影处的火焰稍有收敛,但任就是这夜里最耀眼的存在。 李舒望望着前方,愕然不知所错:“那……那是……” 许长天和大潘早也是傻了,谁能见过如此撼天动地的怪像? 停顿许久,李舒望面露决然之色,一人朝着火光所在飞驰而去。 “小姐!”许长天大喊。 大潘却是阻拦道:“还喊什么!这命不要也罢!过去看看!” 三人追了一天,都到这时候了,又见到如此奇景,更要去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着越来越接近火焰升起的地方,草原上的黑灰也越多,直至最后的看不到一丝草地,直至陷入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一匹游荡的黑马率先出现在李舒望的眼前,遍体鳞伤的马儿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隔着老远,那马儿就朝着李舒望跑了过来。 李舒望眼睛一亮:“小黑,是你吗?” 马儿听到声音,更快地到了舒望面前,低下头,亲昵地围绕身侧来回走动。 “小黑!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李舒望激动地跳下马,一把抱住小黑,说了两句之后便只有了哽咽。 沉寂了几秒,李舒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正,看着小黑:“你为何会在这儿?白宋……白宋呢?是不是跟你一起?” 问过之后,舒望忽觉自己好傻,怎么问一匹马? 眼下望去,四野尽是灰烬,除了小黑,看不到任何生机。 李舒望有些担心,又是在祈祷,想着白宋不应该在这里。 但她依旧扯开嗓子大喊起来:“白宋!白宋!你在吗?” “咳……咳……” 微弱地咳嗽声突兀地出现在了李舒望的身后。 李舒望一回头,看见地面的灰烬下竟然钻出来一个人! 只是一眼,只是一个轮廓,李舒望便认出这家伙,他不要命的模样跟当初死命要追回自己一模一样。 想也没想,李舒望扑了过去,一连串泪珠滋润了灰烬之后的世界。 “混蛋!我就知道是你!” “哎哟哟……别动我,我骨头断了。” 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爆炸,白宋感觉全身都散架了,脑子嗡嗡作响,到现在才有所好转。 刚一起身,被个女人从身后一扑,全身骨头咔咔响个不停,痛得他呲牙咧嘴。 “白兄弟,真的是你?!” 许长天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你不是带着舒望走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不等许长天回答,身后的女人绕到了眼前,一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一手擦着白宋脸上的黑灰,一时笑,一时哭,本该好看的脸蛋儿被拧做一团,难看死了。 “骗我走也罢了,你若死在这儿,是要我记你一辈子吗?” 白宋回头看了看浓烟滚滚的裂谷,里面火不知还要烧多久。 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天外玄铁也要被炼成渣滓。 什么狗屁第一勇士! 搞得那么紧张,还不是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最大的威胁没了,最想的人来了,白宋的世界豁然开朗,即便看着舒望哭作泪人儿,自己却也忍不住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 “你……你还笑!” “放心,以后你想走我都不让了!” 说罢,白宋一把抓住了舒望的小手:“走!我们回去!” …… “白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那山里的大火是你做的?” “不过是解决了一个突厥人罢了,不必过于在意。” 白宋说得轻松,可同行三人却还耿耿于怀,回头看看那山火,心里依旧骇然。 “杀一个突厥人?”舒望抓着白宋的手,让其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小小的亲昵已经勾不起彼此的在意,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突厥第一勇士,听过没?” “突——”大潘差点儿咬了舌头,震惊地看着白宋,“白兄弟,你杀了突厥第一勇士?!” 白宋心情愉悦,这一路压抑许久,到了此刻总算可以全身放松了,难得地装一下,指了指后面的山火:“那一把火,你觉得够不够?” 大潘和许长天都不再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小姐。 他们都知道,那突厥第一勇士是小姐的杀父仇人,如今被白宋所杀…… 舒望骑着马,淡淡笑着,也不说话,心里却是想着,这一切本就命中注定,也只有身后的男人能替自己报了那血海深仇。 “白兄弟,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我们还得去阿吉族,在最后帮阿吉族解决一下麻烦。” “为何要帮突厥人?”舒望回头看着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都有不悦,“许大哥说那突厥公主对你……莫非是真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前方战局不利,阿吉族身在突厥后方,若能与阿吉族结盟,跟他们里应外合,就凭这区区千人队伍,亦有能扭转乾坤之能。” “与阿吉族结盟?” “我杀了突厥第一勇士,再帮他们平定族内叛乱。事情传到颉利可汗耳中,对方断不会容忍阿吉族的作为。眼下的阿吉族已无退路,他们想要生存,必然另谋出路,只有推翻颉利可汗的统治,才能继续在这片草原生存。如此好的盟友,岂有不收之理?” “白兄弟所言不错,此刻两国战线全面展开,任何一方内部出现问题都是致命的危急。这千人部队若能改变战局,我们便是名垂千古的功勋!” 正文 第186章 天狼星坠 “所有人都听好了!即刻起随军前往定襄。” 晨光初现,阿吉巴鲁高举火把在数千阿吉族妇孺之前高声训话。 初闻消息,阿吉族人无不惊愕,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族长,此事玩玩不可,若举族迁入唐朝之地,我们世代守卫的王庭何人看守?” “王庭?呵……”巴鲁冷笑一声,“颉利可汗说了,突厥国只有一个王庭,那就是颉利王庭!草原也只需要一个王!我们只有跟随真正的主人才能变得强大。这里的王庭不过是阻碍我们发展的枷锁!” 说罢,巴鲁将手中火把丢入一个帐房顶上,帐房很快烧了起来。 阿吉族人都愣住了,得知这些人要来征收自己的牛羊就已经令人茫然,谁层想到这位新任的族长会一把火丢在王庭的帐房上? “放火!烧了这王庭!” 随着巴鲁一声令下,一支支火把点起,然后如雨点一样被丢入了王庭各处。 “不要啊!不能烧!”一位阿吉族的老人惊叫着扑入火中,仓皇地用自己的身体试图扑灭逐渐变大的火势。 却又在众人的目睹之下被火焰所吞没,最后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族人的怒火,即便妇孺也都哭喊着冲了上来。 这是阿吉族守护了数百年的家园,是寄存了全族信仰的神圣之地。 岂能被付之一炬? 场面骚乱,巴鲁却在马上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举起族长信物:“放肆,我才是族长!规矩有人所定也能由人所废!谁敢不听命令,一刀给我砍了。” 士兵们上前拦阻,将所有的妇孺都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但这些士兵之中有一半都是阿吉族的男人。 看到现在的混乱,再看到大火吞噬下的王庭,心中多有悔意。 当初他们只是想跟随一个能带领突厥变得强大的首领,却不是一个对族人肆意迫害的人。 但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晚了,这里还有数百颉利可汗的士兵,得罪了颉利部族,任何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更何况,队伍之中还有一个以一当千的第一勇士,谁敢不听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罪人!你是全族的罪人!” 又一个老人从人群之中挤出,冲到巴鲁面前,指着巴鲁,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巴鲁一愣,随即露出暴怒之色,瞬间抽出弯刀,一刀将老人头颅砍下。 霎时间,场面陷入沉寂,所有人都盯着巴鲁,看着他手里血淋淋的弯刀。 巴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都看到了吧?不停命令就是这么个下场!” “巴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巴朵一人一马冲到了大军之前,双目含血,泪珠滚滚。 看着后方火焰正在吞噬一切,巴朵的身子都在发颤。 尽管还带着一身伤痕,但伤口之痛不及心中之痛的万一。 巴鲁见之,冷笑一声,持刀指着巴朵:“好啊,没想到你还敢回来?既然你还要来送死,那就成全你!来人,赶紧将这叛国贼给拿下!” “大家都听着!这个人根本不配当阿吉族长,阿吉族人绝不自相残杀!他不单杀害了族人,还烧毁了我们世代生存的家园!阿吉族的子民,不要再听他的了!我们要反抗,必须要反抗!” “胡说八道,快来人!给我将其拿下!” 巴鲁不屑一顾,继续下令。 但在此之后,队伍中却少有动静,一连两声都没有人主动上前。 巴鲁眉头一皱,扫视一下周围,感觉情况有些不妙,赶紧给身边两个颉利部族的士兵使了个颜色,两人这才朝着巴朵逼近。 这两人尚未走出自己队伍,前方几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巧合”地拦在了两人身前。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前面几人有意为之,巴鲁感觉脸上无光,怒斥几人:“你们想干嘛?!想要造反吗?看看族长信物在谁的手里!” “巴鲁!”前方巴朵的娇叱,“我本以为你不过是被颉利可汗所利用,才会干出如此蠢事!现在看来,你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但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规矩由人所定,也可以由人所废!你手中的信物代表的是保护族人的决心,不是你可以随意奴役族人的枷锁!阿吉族的子民都听着,我阿吉巴朵虽是女流,但我誓死守护阿吉族,愿意跟我一起的族人请你们站出来,随我一起保护我们最后的家园!” 人群骚动起来,后方被看押着的妇孺们激烈的呐喊着,局面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不仅是妇孺们开始躁动,连巴鲁身边的士兵也有些不安起来。 “所有人都给我安静!你们真的是要造反吗!”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 “谁!谁说的?!再说一遍!”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 军队中,越来越多的声音冲向巴鲁。 情况变得更加紧张,颉利部族的人低声道:“再不想办法,控制不住了!” 巴鲁擦了擦汗,大喊道:“你们不要忘了!天狼大人还在!你们胆敢造反,等天狼大人回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这话一出,又将所有人拉回到了无情的现实之中。 天狼大人还在…… 那才是真正无法战胜的存在。 没有人会怀疑巴鲁说的话,就算在场所有人都联合起来,也不见得会是天狼大人的对手。 场面逐渐平静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恐惧,还有更深的绝望。 巴朵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各位,你们都在怕什么?草原的子民为了家园可以付出一切,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尽管巴朵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她显然低估了天狼大人在突厥人心中的恐怖地位,巴朵的话不过让人羞愧得低下了头,却是不敢再出任何声音。 “哈哈哈……看到了吗?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会有傻子跟你去送死!他们虽然失去了家园,但至少还保着一条命,而你呢?今天必将死在此地!来人,去将此人……” 话音最后,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连马儿都有些骚动。 但在疾风之后,当众人重新睁开眼之时,却又呆愣愣地僵住了。 疾风带来了无数灰烬,如被墨染过的雪,又如一团团发霉发臭的烂棉絮,飘过每个人的眼前,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觉。 “这是什么?” “为何风中会有这么多飞灰?” “这是月神的指引吗?” 众人议论纷纷,相互看着。 但此处不见任何神的只因,只是突然又从空中掉落了一物,直接落在了军队的人群之中。 大家纷纷散开,还以为是什么天外飞石。 等物件落在地上,众人一看,发现落下之物竟是一把弓。 初见此弓大家只是奇怪,心说此弓究竟从何而来。 再见此弓人群之中多了几分惊骇。 “这是……这是……这是天狼大人的弓!” “没错,这真的是天狼大人的弓!天狼大人的弓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此?” “难道是天狼大人回来了?” 在众人都关注地上的弓时,一匹马已经悄然到了巴朵的身边。 “告诉他们,他们的天狼大人已经回不来了。” 巴朵一愣,偏头看去,就见那男人一脸风尘地骑在马上,戏虐和轻松的表情中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傲气和潇洒,简单的一句话透露着令人不敢相信的讯息。 “你……你……难道……” “突厥第一勇士已被我杀了。” 正文 第187章 新族长 “阿吉族的子民们听好了!”巴朵声嘶力竭地喊着,“天狼已死,永远都回不来了!” 一双双目光射向巴朵,一时间还没人明白巴朵的话中之意。 毕竟没人会相信天狼大人会死,那本就是个不死的存在。 看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巴朵身侧的男人身上时,一种不该有的怀疑在少数人心中生气。 昨日便是此人出现,天狼大人一人离队去追。 这是一小部分人亲眼所见的事情,看到这一幕的人自然会认定,被天狼大人盯上的人不会活着回来,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但现在,那个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人回来了! 同时还带来了天狼大人从不离身的弓! 而天狼大人至今音讯全无…… 还有这漫天飘散的灰烬,仿佛也是一种预示。 一切的一切联系到了一起,那个不可能被确信的消息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天狼大人已经死了!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就像是按下了情绪爆炸的按钮。 声浪一起,所有的阿吉族人都站了起来。 巴朵骑马冲上前,再次高呼:“所有阿吉族人听我命令,拿下巴鲁,控制所有颉利族士兵,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一群声浪回应,局面瞬间扭转。 这里原有六百阿吉族王族护卫,巴鲁又带会了六百阿吉族士兵。 而颉利部族的士兵只有六百。 随着巴朵登高一呼,原本同行的阿吉族士兵立刻倒戈,成倍的兵力优势下,颉利族士兵根本无法抵抗。 况且还有数千妇孺不顾生命地参加,局势完全一边倒。 巴鲁汗如雨下,骑在马上惊慌失措,到了这时候却还举着族长的信物喊着:“我才是族长!我才是族长!” “去死吧!你不配阿吉族人!” 错愕之下,身后一人突然飞扑,直接将巴鲁扑下马来。 巴鲁正要反击,却见自己早已被自己族人所包围,手脚都被人死死驾着,动弹不得,又一人拿着弯刀当面砍来,已然是没了生路。 “停手!”巴朵喊了一声。 几个阿吉族人看着巴朵,面有不甘。 巴朵冷声道:“如此杀了他,简直太便宜了。” …… 乱局正在逐渐控制。 白宋没有再插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你将是他们的英雄。” 舒望不经意地到了白宋身侧,淡淡地说了一句。 白宋皱了皱眉,轻轻地抓住舒望的手:“不管是什么国家的人,活在这里,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挣扎。” 说着话,白宋认真地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只见她秀眉微蹙,似是不适。 白宋继续说:“舒望,你不喜欢突厥人?” “天下谁会喜欢突厥人?”舒望抽回了手,反问一句。 白宋一笑:“我们初见时,你不过见我与三个突厥人通商,便要对我下杀手,可见对突厥人成见颇深。我也知道你有数位至亲为突厥人所杀,心中有恨乃是情有可原。”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事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人也不例外。不要扩散心中的仇恨,那样自己不会快乐起来。” 李舒望眉头并未舒展,难得在白宋面前露出不耐的神色:“我不想听这些。” “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自现在开始,如何让你更快乐才是我所关心的一切了。” “……” 一个诧异的眼神闪过,李舒望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白宋……” 又一个女人到了白宋面前。 巴朵看看白宋又看看李舒望。 李舒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俏俏地又把手塞到了身边男人的手心。 巴朵抿了抿嘴,装作没有看到。 “谢谢你,你为阿吉族做了太多。” “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白宋看了看远处,“怎么样?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已经控制住了,所有颉利部族的人都已经被擒获。” “可王庭呢?” “王庭……”巴朵脸上多了些忧虑,回头看着王庭的浓烟和火势,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了……” 说完,巴朵强颜欢笑:“没关系,只要族人还在,总有重建的一天。我想请你跟我来,看看如何处置巴鲁。” “需要我吗?” “需要。因为你是……”巴朵话音一顿,再瞥一眼李舒望,用突厥语说,“我们的王妃。” 白宋能懂这一句,莫名地一阵心慌,看看舒望,对方倒是没有任何表现。 “舒望,我……” “去吧,我等你回来。” …… 阿吉族乱局终于平息,白宋和巴朵并肩骑马步入人群。 人群整齐散开,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道。 无数目光看着并肩行来的两人,所有的突厥人都欢呼起来。 这声浪高过了一切,远比头一夜篝火宴会更加真切发自肺腑。 直至到了人群之中,巴朵握住白宋的手高高举起,用汉语高声对所有人宣布:“这是我们的英雄,是他杀死了突厥第一勇士!是他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巴朵取下了族长项链,挂在了白宋脖子上。 白宋一惊:“你干什么?!这……这……” “你已经得到了全族的认可,阿吉族的族长更应该是个男人。” “姑奶奶,你别搞我呀!”白宋汗如雨下,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好给人全族难堪。 “成为了我们的族长,你便可以命令我们所有人。即便你要离开,我们也不能拦你。如果你不是族长,我便可以下令把你留下,永远留你在草原。并且告诉你的女人,我喜欢她的男人,要抢她的男人。” “你……你怎么还是那样任性,这事也给我商量一句?” “选择已经给到了你,你赶紧决定。” “我……我……” 白宋支支吾吾,巴朵却笑盈盈地直接把项链带到了白宋的脖子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搂着白宋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 但人群之外,小黑背上的舒望却皱起了眉头:“哎呀,那女人是不是亲了白宋?!” 身边几人却是连连劝解:“诶诶诶,哪有哪有?小姐,你看错了,真看错了!” 正文 第188章 送别 看着挂在脖子上的骨质项链,享受着无数突厥人的簇拥,白宋感觉一阵阵恍惚。 突然的事情,突然的身份,人没有丝毫准备。 不知想了些什么,当这沉甸甸的项链挂在脖子上之后,白宋晕晕乎乎地没有将其取下。 这是难得一见的历史,一个汉人成了一个突厥部族的族长。 白宋试图用领先千年的认知洞察历史的进程,他却没法料到,因为今日担负起这样的责任,开创了时代的先河,不经意间已经启动了历史的车轮,为将来本不可能的汉人和突厥人共同生活扫清了障碍。 “怎么样?当草原的王是不是也不差?”巴朵笑盈盈地问着。 白宋拨弄着项链上的饰物,有些踌躇:“你又说放我离开,又说让我当族长,我走了之后也管不了你们。”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作为代理族长打理族内事务。” “那你现在可想好了自己面对的情况?” 提到此,巴朵轻轻皱起了眉头,小声说:“现在这些俘虏尚不知如何处理,现在算是彻底得罪了颉利部族。如此困难,还不知如何解决。” 巴朵说得可怜,白宋却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言外之意。 白宋再看自己的族长项链,恍然道:“哦……我明白了,让我当族长,是想借助大唐的力量对付颉利部族?” 巴朵也不避讳,认真点头:“对啊,不然我凭什么把族长送给你。现在你已经是族长了,必须为你的子民想办法。” “里应外合。”白宋简单说了四字。 就目前战局而言,里应外合是必然的选择。 但仅凭这个四个字还不足以应对当前,还需要更具体的计划。 白宋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摊开落在巴朵面前:“合围的地点就在这儿。” 巴朵看着地图,眉头轻皱:“定襄道……这是颉利的本部所在,不说此去险途,即便到了定襄,族中千人不是去送死?” 白宋却是自信一笑:“你放心,两月之后,唐军大将李靖必亲率一支大军奇袭此地,而颉利部族必然疏于防范,此战之后必然扭转乾坤。” 巴朵愣愣地看着白宋,似乎有些不明白,不明白白宋何来的自信? 为何就断定两月之后唐军会奇袭定襄道? 这里可是两国交战的起始地,战局便是从定襄道开始扩散到大唐北面各州郡。 所以定襄道是战局的核心所在,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定襄必然是突厥屯军调配的核心所在,必然会派驻大军驻守。 唐军奇袭定襄道,那将是孤军深入,从地图来看简直是送死。 除非唐军将领的脑子炸了才会想出如此白痴的计策。 看着巴朵的眼神,白宋知道其心中所想,继续说道:“阿吉族的任务是牵制,无需与任何军队发生正面冲突,这支千人队伍主要是要扰乱颉利部族的后方。这后方是一片广茂的草原,只要你们有心骚扰,绝不交战,就算是有一支万人队伍,也很难将你们围住,只需要牵扯一部分兵力,剩下的一切交给唐军。” “如果只是牵制骚扰,对我们倒是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这样的办法真的能奏效吗?” 巴朵任有担忧,白宋却没法解释,难道告诉她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贞观四年三月末,李靖帅三千骑兵孤军深入敌后,连夜攻破定襄道,阻断突厥补给,而后颉利可汗逃亡碛口,从此改变了此战优劣,不久后,颉利可汗便主动投降,被押送京城。 幸得白宋读过一些史书,知道此战的过程。 算算时间,眼下正是大战的关键时期。 白宋本不想参与此战,但不知不觉已然无法脱身,他在交代阿吉部族之后,就要随舒望返回大唐,如果李靖没有奇袭定襄的打算,那他定要主动献计,就算是逼,也要逼着李靖率军深入敌后。 单凭一张嘴,白宋觉得难以说动别人。 但若告知唐军,在定襄将会出现一支突厥人的援军里应外合,相信有胆识的人必然采纳自己的意见。 这便是白宋所有的打算。 只是心中所谋不能为外人说道,也没法去解释。 白宋久久没有开口,而巴朵却也从白宋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许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白宋叹了一声:“总之,一切小心!” 说完,白宋刚有离开的打算,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人,给了巴朵一封信。 信中全是突厥语,白宋看不明白,但巴朵看过之后,表情却是变得越发凝重。 “怎么了?” “这是一封通敌信。” “通敌信?” “从巴鲁身上搜出来的,这是颉利可汗的书信,上面说是催促大唐郑家的人赶紧筹足盐贡,如果再次耽搁,颉利可汗会让姓郑的人家付出代价。” “筹足供盐?姓郑的人家?你确定?没有出错?” 眼看白宋如此激动,巴朵反倒有些不解:“是啊,突厥文字写得明明白白,不会有问题。” “将巴鲁带上来,我要亲自问他。” 这真是意外之喜,白宋怎么都没想到苦寻无果的郑家通敌罪证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经过一番审问,巴鲁承认自己将会在解决阿吉族的事情之后就去蓟县传达书信,没想到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会闹得如此局面。 白宋立马决定将巴鲁带着离开,只要他答应指认郑家,可以留他一条活路。 巴鲁没有拒绝,他若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只要能活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处理好了一切,终于到了返程的时候。 这一切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这茫茫草原从陌生变成熟悉,离别时,再看这里,不再是一望无垠,却是在风中多了许多故事。 巴朵一路相送,陪着白宋走了很远。 一行数人走在前方,舒望回头看了眼白宋。 白宋则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很快就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此了吧。” “你记住了,待我的族人有了新家,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草原来。” 正文 第189章 回营 贞观四年四月。 云州云中城向南五十里落云古道,唐军营寨内。 “圣旨道!” “定襄道行军总兵李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李靖征战辛苦,率军十二万苦战已近一载光景,如今敌军未得存进,我军气势高昂,皆乃爱卿之功劳,朕甚感欣慰。特赐美酒百坛以作慰劳,并加升爱卿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钦此!” 自长安来的传召官宣召以毕。 军帐内众将跪倒不敢稍动,为首的李靖更是面红耳赤,脸都贴在地上了,一头大汗连胡子都湿透了。 “大将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领旨谢恩?” 李靖不敢抬头,只是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下,然后回转身恭恭敬敬将圣旨放在了桌上,然后才起身。 正要与宣诏官说点儿什么,这位宫里的贵人则是一脸冷漠,一甩拂尘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营帐。 待到走出之后,方才回头对里面留了一句:“皇上赐的酒,尔等可要喝个高兴,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 军帐内,鸦雀无声,手下将领还都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儿起来的意思。 李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一把抓在门帘上,将上好的门帘撕了个粉碎。 “报!” 小兵突然冲来,差点儿撞在李靖身上。 李靖眉头倒竖,抬手就要给小兵一个巴掌。 却听小兵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将军,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 突然的消息让李靖情绪大变,一把揪着小兵的领子,喝问,“你说舒望回来了?” “是!千真万确,那位白大夫把小姐给带回来了!” 军帐中所有将领都听到了这几乎无法相信的消息,一直不肯起身的众将,终于起身,相互间叫唤眼神,全是无法相信的神态。 小姐回归,此事瞬间将军帐中的阴霾冲散。 李靖也顾不得许多了,让小兵带路:“舒望在哪儿?” 小兵兴奋地领路,只出去走了几步,众将站在校场便看到从军营入口处骑马进来了一队人,那军中小姐就坐在爱马之上,不是李舒望还能是谁? 只是在她身后,一个男人毫无顾忌地抱着,而小姐则一脸笑意无拘无束地靠在那人的怀里,亲密的样子像一对热恋的中的男女。 但这毕竟是小姐,是大将军的孙女,在军中如此无所顾忌实在是有些扎眼。 后方还有几人,正是那些追随而却的侍卫,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令人振奋。 现在,又有谁会去顾忌小姐和一个男人的亲密呢? “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消息在军中飞快地传递着,越来越多人过来看着。 这位小姐的确是在这支军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是无情的军队中最柔软的一个人,守护者每一个士兵内心深处的温柔,看到小姐平安回归,更像是熄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让每个人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轻快的跳跃。 短短几步路程,围拢的士兵们给了这支队伍一条道,没有过多的欢呼和呐喊,满目疮痍的士兵们却是偷偷抹着眼泪。 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国土,白宋一行人也多有感慨,每个人都带着一身风尘,回忆这三月经历,难以言喻。 唯一无所感触的就只白宋了,他坐在马上,越发娴熟地搂着大家的小姐,偷偷地伸手进去摸一摸人家柔软的肚皮,又偷偷地捏一捏怎么都拿捏不够的小手。 这一路返回行程很快,众人皆是疲惫,唯有白宋整日轻薄姑娘乐此不疲,昼夜不停地赶路却没有丝毫倦意,他知道这是爱情的力量。 李舒望看到了爷爷,赶紧给衣服里作怪的手来了一个巴掌,回身一瞪眼:“休得放肆。” 白宋笑嘻嘻地收回手,轻轻闻了闻。 而李舒望已是翻身下马,朝着前方怔怔的老人家跑了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扑在老人怀中再不撒手了。 李靖拧着眉,老人的眼里多了一点湿润,紧抱着孙女沉默了许久,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爷爷,我……”李舒望有无数的话想要跟爷爷说,但刚一张口,李靖便收起了温柔。 “舒望,皇上刚刚有了旨意,爷爷有军机要务处理。” 李舒望一愣,有些失望,但听皇上有了旨意,知道是更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多说,安静地点了点头。 随后,李靖回到军帐开始跟众将商议。 而白宋一行人被安排到他处先行休息。 对此,白宋也不意外,比起军情,他们一小队人回归根本不算什么。 白宋也乐得清静,也更想守着舒望。 自己拼了命才抢回来的女人,当然要小心看着,丢了可就亏大了。 坐在小小的军帐内,两人各自躺着,当身心放松之后才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疲倦,恨不得就这么睡死过去。 “这样子,好像我带你第一次来到军营,我们也是这样躺着的。”李舒望淡淡说。 “是吗?” “谢谢你,白宋。如果不是是……” “怎么谢?”白宋偏头,认真看着身边的女人。 李舒望看着白宋不正经的眼神,抿着唇,红了脸,却没说。 “我早想好了,你得一生相许才行,这恩情你得还一辈子。” “你怎没个正经?” 白宋坐起身:“这还不正经?你不嫁我还能嫁谁?” “你……你小声点!”李舒望心里慌乱,脸蛋儿越发红了,怎生知道这不要脸的家伙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这般的话。 白宋凑到李舒望耳边,小声问:“你嫁不嫁?” “那你在邙县的香儿怎么办?还有那桑桑。” “桑桑是我妹妹!至于香儿……”白宋轻轻皱眉,话音断了。 李舒望表情逐渐淡然,轻轻一笑:“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 “白兄弟。”何方誓在外面喊道,然后掀开了门帘。 帐中两人立即分开,各自理着衣裳。 何方誓早也见怪不管了,笑了笑不以为意:“白兄弟,快出来吧,外面好多人都想听听咱们这一路的故事。” 正文 第190章 拜见小叔 营外空地,十数闲散士兵围坐一团,与潘拓、许长天、张书远聊得正欢。 白宋随何方誓走来,张书远立即起身招呼,又对众士兵说:“好了,正主来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去问吧。” 士兵们见白宋立即一阵欢呼,如见了明星一般簇拥过来,很快就把人给拖至人群当中。 “白大夫,你可一身是胆啊!一人一马也敢深入突厥去救小姐。” “此番靠的绝非胆识而已,此乃重情重义,白大夫看似文弱,实则是个大丈夫。” “就是,白大夫对小姐真是情深义重,舍生忘死。白大夫与小姐历经生死,瞧见方才小姐与白大夫共乘一马,小姐那欢喜之态,尽是女儿风范,往日可我等可宋伟见过。看来小姐与白大夫早已定终身了吧?” 这话一出,场间尽是哄笑。 白宋连连摆手,脸上尽是笑意,但心里却也纠结起来。 他与舒望之间虽无言语谋定,但彼此心中早已心照不宣,此次失而复得,实为上天保佑,白宋绝不会松手。 可香儿…… 想着香儿病恹恹的脸蛋儿,或许此刻还在邙县家中翘首以盼。 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愧疚。 如果硬要作出选择…… 白宋猛地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纠结的问题。 此刻,周围士兵爽朗说着:“本想着无论是谁娶小姐咱都不服,但今日白大夫将小姐原原本本地带了回来,咱们现在就服白大夫一人,除了白大夫,谁都没资格娶小姐。” “就是,除了白大夫,谁还有资格娶小姐!” 受众人情绪所感,白宋丢掉了烦思,欢笑着跟大伙儿说道起来。 他们这一路能说的故事很多,难得有如此多倾听之人,白宋说起来便停不下了。 一群人在空地上热热闹闹,倒是少了些战场的沉重。 众人正值热闹之际,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之中走过,听到一群士兵叽叽喳喳不断说着白宋和小姐的故事,还说什么是天造地设的一堆,这旁听之人便直皱眉头。 此人正是舒望的小叔,程咬金的小儿子程恨铁。 程恨铁听舒望平安归来,急忙前来探望,早知是白宋将舒望救回来的,程恨铁便觉心里添堵。 从此路过,又听白宋跟一群人欢脱说笑,更说两人是情投意合,甚至有人逼着那白宋要马上娶了舒望。 这一下,程恨铁心里是更加不舒服了,狠狠地一甩手,往前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爽,回头便对众人大喝:“你们在这干什么?!” 一群人见了程恨铁,小兵们就规矩地站了起来:“程将军。”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此聚众说笑?你们是不是想被军法伺候?” 小兵们不敢吱声,更加清楚的这位二世祖为何发怒。 全军都知道这个程将军对小姐殷切非常,谁都看得出这位将军是痴心一片。 但明明是小姐的长辈,分明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也不知这将军在执着什么? “赶紧都散了!” 众人兴致正高,被人生生打散,却都不是个滋味。 白宋记得之前数次被此人针对,更是瞧出了此人对舒望非同一般,只是对方身份乃舒望小叔,也摸不透此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但无论此人有何想法,白宋都没法跟留有好感。 两人正视相对,程恨铁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正待走时,白宋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小叔好。” 程恨铁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小叔啊。” “……” “小叔刚也听到了,我与舒望同生共死,早已不可分割,您是舒望的小叔,自然是我白某的小叔。小叔在上,请受侄女婿一拜。” 程恨铁脸色铁青,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上前两步,冷眼一扫。 他倒也无甚表示,可何方誓已将白宋拦在身后,拧眉对程恨铁说:“白大夫乃有功之人,劝程将军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故意为难。” “为难?你哪只耳朵听到是我为难他?分明是他在戏弄本将!小小民医,嘲弄将领……” “不好意思,小人倒是没听到白大夫说过什么。” 何方誓放低姿态,但话音却没有丝毫放松之意,扫一眼众人,反问:“刚才各位可有听到什么?” 周围几人左右相顾,没有说话。 程恨铁目露凶光,狠狠地指了指何方誓。 何方誓在军中没有任职,只算是一个地位最低的小兵,但全军都知道他身份不同,不仅是专门负责小姐的安全,更是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全军上下,也不见得能找出对手来。 程恨铁在军中虽是娇纵惯了,却也知道不要招惹此人。 程恨铁悻悻而去,连舒望的面儿都见不上。 他身后随军伺候的下人认真发挥着狗腿子的作用,愤愤地瞪着那群人:“简直太没规矩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冲撞少爷。” “闭嘴!”程恨铁恨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那姓何的不好惹,之前便是他阻挠我跟舒望亲近,没想到现在连一个民医的闲事都要管了!” “呸,什么狗屁民医,不过是个寒门!少爷,这口气咱们可咽不下去,若少爷要将舒望抢回来,小人倒是有个计策。” “哦?你小子还有计策?说来听听。” “他们不是在传吗?说那人跟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不帮他们宣传宣传?” “帮他们宣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诶……少爷不是说过,早在他们去突厥国之前,大将军便有意借突厥人的手将此人除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那小子深入草原把舒望给救了回来,不单是舒望对他感激涕零,连大将军也是对其十分感恩。怎么还会想要除掉他?” “一码归一码,他救回来李家孙女,大将军自然是心怀感激。可若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兵部尚书李靖的孙女跟一个寒门子弟私定终生……少爷想想,照着大将军的性子,岂能容忍此人?” 程恨铁眼睛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下人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 “少爷过奖了,这事一传,别说那人跟小姐没了可能,就是他去草原立下的种种功劳,估计也要被一笔勾销。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 军营气氛似乎没有因为小姐的回归而变得热烈,过了足足半日,军帐之中依旧在商议军情。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紧张,那位大将军甚至都没时间来跟孙女说上一句话。 更不可能有为他们准备的庆功宴了。 白宋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舒望的营帐内。 “怎么不太高兴?大英雄。”舒望望着面前的男人,笑盈盈地问。 “不觉得军营的气氛有些不对吗?感觉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大战将要爆发?” 舒望摇头:“在我们回来之前,听说皇上颁了一道圣旨,加封爷爷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还赐了一百坛美酒。这不是该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大家都变得很紧张。” “你说什么?加封李靖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 “是啊。” 白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声,感叹道:“没想到李世民是个老阴阳啊!” “嘘!”舒望一把捂住白宋的嘴,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怎敢直呼皇上姓名?” “又无外人。” “那也不行。” 白宋没有再说,舒望想着这货从来都是没大没小,也是无奈,谈了一声:“哎,你方才说的什么?何为老阴阳?” “这不明摆着吗?定襄道行军总兵便成了落云道行军大将军,一开始是要让他从定襄道进军,现在不说定襄道,都已经退守到了几百里外的落云道了。皇上不是在酸你家爷爷吗? 这道圣旨是在说皇上已经很生气了,是看你爷爷乃是老将,劳苦功高,顾及他的面子没有拿他治罪。说是赏赐,实则是在狠狠地打你爷爷的脸呢!这李世……皇上还真够腹黑的。” 李舒望听得一知半解,什么“阴阳”,什么“腹黑”,也不是太懂。 白宋继续说:“你爷爷收到这道圣旨,必然知道这是皇上给他的最后通牒,若是再无法破开颓势,下一道圣旨就是要拿你爷爷回京问罪了。” “这……这么严重?”李舒望脸上瞬间多了些担忧。 “倒也不必担心,眼下情形反倒对我有利。” “嗯?” “我的打算你也清楚。” “突袭定襄?” “没错,之前我一直担心劝不动你爷爷采用我的计策,现在有一道圣旨作为压力,反而能坚定你爷爷的决心。” 对于白宋的计划,李舒望是早就知道的。 和其他人一样,李舒望对白宋的计策踩有怀疑,实在搞不懂白宋的自信从何而来。 此刻的定襄,乃是突厥收尾兼顾的关键,若是被一支军队绕后袭取定襄,敌军必然崩溃。 可如此重要的地方,突厥人哪会放任不管? 白宋说只要三千人马,实在是过于冒险。 但李舒望还是选择相信白宋,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白宋非同常人,所谋皆高人一筹。 此前多番劝说让他效力不肯,今日难得主动献策,肯定是极有把握才会说。 正文 第191章 撕破脸? 黄昏,军帐议事终于结束。 将领们一个一个面色凝重地离开,各自回营调配各部军马。 李靖守在账外,望着远方夕阳,眉头紧锁,沉声叹气。 李靖身边,一名副将低声问道:“大将军,真的要强行跟突厥人决战吗?” “皇上已说得十分明白,我们不能再退了,开战以来,我们屡屡战败,已经后退了数百里,皇上没有将我治罪已经是仁至义尽。” “可这一路战败我们并未损失太多,大军根本未动,尚有一战之力。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末将却很清楚大将军的谋划,大将军是要诱敌深入,拉长突厥军队的补给线。眼看到了关键时候,再过不了多久,突厥大军的补给就撑不住了,等突厥大军撤退之时,我们集结全部军力追击,一举可将突厥大军击溃。如此好的机会,怎能在此关键节点而放弃?” “一退再退,皇上已经等不及了。” “大将军可以上奏啊,皇上定能明白大将军的苦衷。” 李靖苦笑一声,摇摇头:“即便皇上能够明白,朝中大臣也不会放任,这一道圣旨已是皇上顶住了朝中压力给咱们争取的时间,若是在一月之内没有任何建树,恐怕朝野震动。我被免职事小,就怕接任的将领不懂与突厥人的周旋之道,将咱们苦苦保存的十二万白白给送了。那时候,大唐江山可真要大祸临头了。” “那些个大臣,丝毫不懂与突厥人的交战的险阻,只知道背后给大将军下绊子!” 李靖摇头,看看天色,忽然想到孙女,就问:“舒望和她的护卫在何处?见他们传来。” “大将军,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 “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两个士兵从营帐跟前过来,相互说笑,好不欢喜:“你听说了没?小姐跟那位白大夫在草原已私定终生了。” “听说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小姐终于有了心仪之人。那白大夫能为小姐深入草原,可见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两人定是命中注定的。” “等等!”李靖上前拦住两人。 两个士兵见是大将军,吓了一跳,赶紧低身行礼:“参见大将军。” “方才你们在议论什么?” “这……” “说!” “大将军息怒,我们不过是听到营中有人在传,说小姐……和白大夫在草原已经私定终生……” “胡说八道!传令下去,谁敢在军营之中造谣,军法处理!”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 两个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逃离现场。 李靖则是脸色铁青,回头去看副将,低声道:“将那白宋给我传来!” 一刻钟之后,白宋被带入军帐之中。 李靖正在营中来回踱步,脸色青白不接,十分难看。 “参见大将军。”白宋躬身一礼。 李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沉吟着看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李靖方才问道:“你可知本将军为何将你一人事先招来?” “不知。” 李靖缓缓回身,盯着白宋:“先前军中在传,说你与舒望已在草原里私定终身,不知可有此事?”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 李靖听了眉头舒展,忽然松了一口气,不再保持冷漠,终是向着白宋露出了笑容:“如此便好,来来来,白大夫请落座。军中将士知道你为舒望不惜舍生忘死,千里追寻,难免是有一些误会和谣言传出,本将军还是很相信白大夫的为人的。白大夫也是聪明人,知道舒望身份非同一般,自有王孙公子与之相配。” 白宋听着,并未照着李靖所言而落座。 李靖看白宋不动,疑问一句:“白大夫,你这是……” 白宋郑重道:“我与舒望虽未定终生,但我却是真心喜欢,您是舒望的长辈,我不想在舒望的长辈面前有所隐瞒。我白宋今生定要娶舒望为妻。” 随着白宋的声音落下,李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收回了请的手势,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自己的帅位之上。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 “小子,不要以为你救过本将军和舒望,你就可以多出一些非分之想!我李靖子孙岂能下嫁寒门?!别说让舒望嫁给你,就算是你要入赘李家,也没有那个资格!” “大将军,此事我只问舒望之意,只要她愿意,我便认定了要娶。若大将军非要横加阻拦,不过是平白伤害了舒望对您的敬重之情。” “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小子给本将拖出去打!” 外面冲入两人,直接将白宋拿住。 “打?那就使点劲,到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大将军是如何对待功臣的。” “小子,你这半点儿功绩,在本将面前算个屁!拖出去打!” “大将军!”进来的副将着急道,“此举不妥,现如今军心尚且不稳,若在让将士们知道您打了功臣,对军心伤害更大。眼看着就要跟突厥人决战,可不能如此啊!” 李靖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放肆,连你也要……” 话没说完,舒望进了来,看着眼前一幕,有些错愕:“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 白宋脸色淡然,看着帐中李靖。 李靖则放松了眉头,给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人将白宋松了,默默离开。 李舒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到白宋身边,仔细地看了看白宋:“没事吧?” 白宋一笑:“没事,刚才不过是跟大将军说了几句玩笑话,大将军也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李靖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挥手道:“外面的几个也都进来吧。” 何方誓、张书远等人纷纷进来,都是这一路的兄弟。 李靖这才正式接见几人,而几人也才正是给大将军汇报这一路打探到的消息。 几人分别在营中坐下,气氛有些沉闷。 都是李靖手下将领,何方誓几人都比较拘谨,没有说话。 李舒望坐在白宋对面,看白宋愁眉不展,心里也是着急,好似猜到了什么。 但这时候也非细问之时,见所有人都沉默,李舒望干脆自己来打破沉闷。 “把人带上来吧!” 外面带入一人,被压在帐前。 此人就是一路带回来的巴鲁。 “爷爷,这是我们抓获的突厥人。” 然后,李舒望给爷爷讲述了此人如何勾结颉利部族对付阿吉部族的事情,更是从此人身上了解到了突厥后方的情况。 李靖听了很是满意,脸上的僵硬终于有所缓解。 “舒望,你做得很好!照此消息来看,我们的计策总算是起到了效果,相信用不了多久,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突厥人的后方就会率先动乱起来。” “这都是白宋的功劳。”李舒望笑盈盈地指着白宋。 李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保持着笑意。 “还有!这里有一封信,上面详细记载了幽州郑家勾结颉利可汗的罪证,此人也愿意指证郑家。” 李靖接过信,眉头轻皱,看着上面的突厥文字,又将信交给了副将。 副将看了,面露惊骇之色:“大将军,这真是铁证啊!没想到幽州的郑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了,稍后我便将此事上奏朝廷。” 场面在此陷入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李靖打了个哈欠:“若无他事,就散了吧。” “爷爷,白宋还有要事禀告。”舒望有些急了,心说白宋为何还不说自己的计策?这货到底在想什么? “哦?你还有何要事啊?”李靖终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白宋方才失神,现在才回过身来,想了想,起身道:“我有一战破突厥之策。” “小子,此处是军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谨慎。”副将提醒道,“一个小小郎中,也敢枉谈军机?” “爷爷,白宋不是寻常郎中,他很有本事的。” 李靖眉头皱得更紧了,摆摆手:“你倒是说说,如何破敌?” 白宋答道:“即日起,请大将军亲率精锐三千走山道突袭定襄,一举可破定襄道。定襄道一破……” “放肆!”李靖怒喝一声,直接打断白宋,桌子都被拍得粉碎。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 李靖指着白宋:“黄口小儿,简直异想天开!这定襄要道,区区三千人手如何能够攻破?而且孤军深入敌后,是不是要我大唐将士去送死?!来人,将此人……” “爷爷息怒!”李舒望疾步出来,跪在白宋身前,“白宋他若非绝对把握,不会冒死进言。他……” 李舒望话没说完,又被白宋给拽了起来,将她拉到身后:“何须下跪?交给我。” “大将军,事关大唐兴衰,还请能放下个人恩怨。我本不属于军中,此事也与我无关,此计只为能早些结束战争,不至于让百姓再受苦难。此法虽然涉险,但大将军也当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正因为世人皆知定襄重要,又身居敌后。敌军必然也料想大将军不会胆大到直击定襄。 突厥大军为了保持前线优势,此刻已调动了全部兵力来稳固前线战局。而他们后方正是的空虚之时,此法是想敌人之所想,杀的是个出其不意。再者,咱们还有一支突厥军队在后方接应。此行有阿吉族人里应外合,只要大将军敢行此险招,三月之内,必定平定突厥之乱。届时,大将军便是千古功臣,当名垂青史。” 正文 第192章 表兄李淼 “军机大事,岂容一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带下去。” “爷爷,白宋他只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都退下!” 白宋阻拦入帐的士兵,沉声道:“留给大将军的时间不多了,难道大将军一点都不心急?除了此计,大将军难道还有破敌之策?” “白宋,你别说了!”李舒望很担心,连连提醒。 李靖本就不喜此人,越见自己的宝贝孙女跟他亲近,反倒是对这寒门越是反感。 又听此人居然如此说,更是不忍,起身到了白宋面前,盯着他反问:“你是要教本将军用兵?你以为本将军没法破敌?” “大将军所谋,无非是佯装战败,引诱突厥大军冒进。拉长突厥人的补给线,从而等待突厥大军后方补给不足,若能等到突厥人后方混乱,大将军倒是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再拖个半年,突厥人就要撤退,到时候大将军再率军追杀,可以获得一场大胜。” 李靖愤怒的眼神中忽然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看出自己的谋划吗,稍稍有些缓和:“老夫筹谋一年,为的就是反击时刻。眼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本将军是胜券在握,你还有何话说?” “大将军没有时间,等不到半年。难道大将军不惜冒着自己被皇上怪罪的风险,也要贯彻此计?且谁又能保证这随后的半年之中会否出现预料之外的变化?” “不要再说了,本将军自有打算,你一个郎中,做好自己的事情!明日一早,即刻离开军营!” 李靖没了耐心,再一挥手。 帐中几人都被赶出来,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本想总该是论功行赏的事情,怎么会闹得如此不愉快? 白宋愤愤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没有说话。 李舒望关切地看了看:“你怎么了?在帐中说话为何如此争锋相对?不是说会好好劝说的吗?” 白宋摇摇头,不想解释。 他对李靖好感全无,心里还记着对方欲借突厥人之手来除掉自己的事,不是看在舒望的份儿上,此地根本不会回来。 “小姐,大将军叫你。”后方一人突然喊道。 李舒望眉头轻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白宋说:“你先去休息,我跟爷爷说说,相信他会才用你的计策的。” …… 李舒望重回军帐,见爷爷正在观摩地形图,赶紧上前:“爷爷,其实白宋的计策不错。我们亲眼见到了突厥后方的情况,草原中的突厥人真的很少了。况且此次我们还有别的突厥部族作为接应……” 李靖不等孙女把话说完,回身放下了手中茶盏,突然发问:“军中在传,你与白宋私定终生,可有此事?” 李舒望一愣,没想到爷爷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回答:“未有此事。” “但你与那白宋之间可有男女之情?” 李舒望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支吾着不知如何说。 “好了,不必说了。”李靖一眼便知孙女心事,脸色一沉,“舒望,你当清楚,以他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我们李家的。” “可是……”李舒望有些急了,“爷爷之前不是说……我……我可以劝他为爷爷效力,他方才不也主动献计……” “区区寒门,胆敢在帐前胡言乱语,爷爷留他一命已是万分恩情。爷爷纵容你一路随军,不待家中也可,但这婚姻大事,岂容你自己做决定?此子随是重情,但出生过于贫贱,你们注定无缘。” “爷爷……” 李靖再次打断:“爷爷早先与你说清,是不想你越陷越深。迟早断了念想,让他速速离开,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相信你也不愿看到三月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吧?” 一丝感伤涌上心来,那点儿不愿被提及的记忆居然被对方所勾起。 李舒望不愿去想三月前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爷爷是个大英雄,位高权重,受人尊敬。 这样的爷爷怎么也不会是表里不一的人,更何况是跟自己说的一切。 外面还未入夜,但李舒望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丝夜里的凉,看着爷爷,颤抖着声音问:“爷爷,如果我不答应您,您还会像上次一样,设计要他的命吗?” 李靖冷冰冰地说道:“你应该清楚,即便他有功在身,作为全军统帅,爷爷任由一万种方法取他性命。” 李舒望身子再一颤,失望地低下头:“我……我明白了,我会劝他离开的。” “舒望,爷爷这一切都是为了……” 李舒望没有再听,此刻已经出了营帐。 外面已无白宋踪影,舒望没有立即去找白宋,一人爬到了哨塔上,看着天际间洒落的黄昏色,擦起了眼泪。 而在李舒望走后,李靖立即召集众将军中议事。 此次议事来得突然,将士们都没有丝毫准备,等人员到齐之后,李靖将地图放在取下,放在众将之间,指着一处低声道:“本将忽有所感,倘若我们集结一支部队深入敌军腹地,直取定襄,各位以为如何?” 众将一听,不禁骇然,左右看着,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李靖接着沉声道:“各位所虑本将自然知晓,定襄乃突厥咽喉要地,常理来讲,此处必当会有重兵把守。但细细一想,突厥人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出奇兵偷袭如此要地。加上我们战线拉开,突厥人已将全部兵力调往前线,后方定然空虚。更要紧的是,本将得到可靠消息,突厥之中有一支部族愿意跟我们里应外合夹击定襄。” 将士们听了各有表现。 有人还是疑惑,有人变得兴奋,有人更加紧张。 沉默一会儿,有人开口道:“大将军果然是用兵如神,倘若能天降神兵直取定襄,我军可立转颓势!” “正是,小将觉得此法可行。” “大将军,此法虽然可行,但毕竟风险极大。而我们若一直坚守,等到突厥退兵时追击,胜算则更大。” 李靖怒道:“本将已无那么多时间可等,若非来自朝堂的压力,本将岂会采用如此险招?老夫心意已决,立即从各部抽调三千精锐骑兵,明日一早由本将亲率让走从闸口出,绕道袭取定襄。” …… 白宋无所事事行至校场,看到几个小兵正在操练。 先前一切让白宋心里烦闷,看到此幕忽然想到了练武之事。 数月经历回忆,白宋盼着能有一身武艺,尽管被张书远泼了一瓢冷水,但心头的热火还没有熄灭。 白宋走了过去,取了一杆长枪,然后在几个小兵边上,学着他们的动作比划。 白宋把弄了没多久,远处传来的掌声。 “白兄弟,还真动了练武之心?” 张书远缓缓走来,面带笑意。 白宋赶紧丢了长枪,擦了擦汗,愤愤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憋屈,发泄发泄。” “白兄弟,大将军毕竟身份尊贵,与之讲话还得寻求方略。” “哼!他借突厥人杀我,我还得跟他客气?” “嘘……军营之中可不要乱讲。” “如此带兵,难怪一败再败。” “大将军本有远虑,只是朝堂之上多有压力,故而无法两全。” “全军统帅,不能考虑周全,制定计谋时考虑到潜在问题,这就是为将之人的失职。” “好大的口气!”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一个年轻的将领提着一把长枪快步走了过来。 “参见少将军!”张书远见之,立即恭敬行礼。 “少将军?”白宋有些疑惑。 但此人好似认得白宋,径直走到白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阵,问道:“你就是白宋?” “正是。” 话音刚落,对方毫无征兆地一抬手,长枪直指白宋:“军中有人再传,说你杀了突厥第一勇士?来,我们问比划比划。” “少将军,白兄弟他并非武将。”张书远忙解释。 “我有问你吗?” 对方冷眼一瞪,再盯着白宋:“就你这身子骨,杀突厥第一勇士?简直是天方夜谭!军中都在说,根本没有人看到你杀突厥第一勇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家之言,根本不足信。” 白宋心情不好,反问一句:“杀人必须用武?” 对方停顿几秒,忽然收起了长枪,上前一步,突兀地一把将白宋抱住:“但我相信!” 白宋有点懵,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对方激动地说:“我驻守幽州以北,听闻舒望被擒,百感交集。幸得有你将舒望救回,否则我无法跟她死去的兄长交代。白兄,请受我一拜!” 说罢,此人丢了长枪,正色对白宋一抱拳。 白宋全程蒙圈,回头看着张书远。 张书远笑着解释:“此乃骠骑营校长镇北将军李淼李将军,乃大将军长孙,更是小姐的表兄。” “原来是舒望的表兄……”白宋赶紧回礼,然后才细细地打量此人。 此人年纪二十五六,长得干干净净,轮廓分明。 和白宋偏于女性的俊美相比,这李淼则是一种标准的青年将领的英俊,倒是更符合女子心中所想的美少年之感。 李淼激动地抓着白宋一手,解释:“当初我奉命接应舒望及舒河的队伍,只因晚到了一步,还得舒望失踪,舒河身死。我三人从小一起,与舒河更是生死与共,舒望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舒河临终嘱托,要我一生守护舒望,不让舒望有半分委屈。可是……” 正文 第193章 选择 话说一半,李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身负收关众人,得知舒望被擒却毫无办法,幸得有白兄不顾生死千里追寻将舒望救回,此恩此情,我李淼终生难报。白兄,请再受我一拜!” 说罢,李淼作势又要拜下。 白宋赶紧将其搀扶着:“别……别了……我救舒望乃是个人意愿。” 这个李淼过于热情,白宋习惯了别人的冷脸,突然来个热情的人反倒有些不习惯。 “白兄弟,少将军乃是性情中人,与我们性情相投,必然也跟白兄性情相投。” 李淼附和:“白兄救了表妹,以后就是我李淼的生死弟兄,以后但凡有事,只要知会一声,我李淼必竭尽全力。” 白宋笑着,不知当如何讲。 李淼忽然收敛表情,又问:“我还挺闻,表妹与白兄早已私定终生……” 白宋表情一变,又不知这位表哥又作何想? “都是谣言,没有的事。” 白宋有些担忧,怕自己和舒望的感情再次受到敌视,他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阻拦,但一段感情得不到祝福,终是有些美中不足。 可没有想到,在李淼听白宋说是谣言之后,脸上竟有一丝失望。 李淼叹了一声:“哎!害我白欢喜一场!若表妹能有一位能与之舍弃生死的相公,我这个表兄也就能放心了。” “哈哈哈……”张书远在旁哈哈大笑,“少将军,你大可不必如此操心了。如今的小姐已非当初的小姐,在白兄面前,小姐早已成了那娇柔的姑娘,处处温柔,哪有当初马上横冲的样子?” “当真?”李淼面露喜色,刚松开白宋的手又给抓住了,继续激动道,“白兄,难得有人能让表妹收了性子,日后可要带为兄好好管教舒望才行,可不能如往日一般跳脱了。” “李兄这是……不反对我跟舒望?”白宋愣愣问道。 “反对?我为何要反对?”李淼感觉莫名其妙,“人生在世,不就为一个能交付生命之人?舒望能遇白兄,乃是她的幸事,当兄长的,岂有反对之理?” “可……可我只是个寒门……” “寒门又如何?白兄敢为舒望深入敌军腹地,天下几人能做?” 白宋一时语塞,头一次遇到不排斥自己身份之人,感同遇了知音。 “难得表哥如何抬爱,我定不负表哥所托。” 白宋也是脸皮厚,连表哥都叫上了。 李淼也是一愣,不久便笑了起来,连连拍着百姓肩膀。 “只是……”白宋故作为难,“大将军那边似乎并不赞同我跟舒望……” 白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看李淼能不能从中转圜一下,改善一下自己和李靖之间的矛盾。 他记着李靖对自己的坏,但为了舒望,他这个记仇的人也能不去计较。 李淼对自家爷爷很了解,不用白宋说,他也能想到白宋遇到的困境,跟着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此事倒是难办,老头子执拗,旁人难以改变。不过……此事可以从长计议,只要白兄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白宋点了点头,知道短时间内还不能化解这个问题。 李淼想到了什么,对白宋告辞道:“白兄,我还有些事,那程恨铁在军中胡说八道,我得去教训教训那小子才行,得空了再跟白兄聊。” 告别李淼,白宋心情大为好转。 果然感情不是两个人孤独的甜蜜,它关系着身边所有人的人,能得到家人和朋友的祝福才能从中获取力量。 白宋像把这些分享给舒望听听,一番打听后在哨塔上见到了发呆的舒望。 只用一眼,白宋便知这姑娘藏着心事,并肩坐下,又笑问:“怎么了?跟爷爷吵架了?” 舒望不说,只是微微偏头,将脸贴在了白宋的肩上。 “我刚见了表哥。” “嗯?”这话让舒望有些惊疑。 “你表哥人不错,还让我不要放弃,就算眼前有些困难,但迟早都会有办法的。” “你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追查郑家通敌的罪证,现在你已经查到了,而且证人和证据已经被押送去京城。也就是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不是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舒望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开了话题。 “我现在还不打算走。” “但我爷爷让你离开,而你也并不属于军营。” 白宋一皱眉,意识到这是李靖不想让他和舒望再腻在一起。 “你呢?” “我自然还要留在军营。” “我离开军营可以,但也能在军营附近建一座小屋,也建一个这样的哨塔,以后每天夜里都在哨塔上守着你,遥遥相望。”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画面,舒望鼻子一酸,低下了头:“难道不管你家的香儿了?” “我与香儿有一年之约,我还有半年时间,我想守着你。” “那半年之后呢?你还是要走对不对?” “我带你一起走!我已经想好了,我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何必装忠情深情?你和香儿我都要……” 李舒望一脸通红,挣脱了白宋的怀抱,坐直身子瞪着白宋:“你!” “你我共历生死,从我决意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便下定决心要娶你为妻。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要选谁,只是没脸说出心中所想,今日我就豁出去老脸不要了,你要打要骂随意!我就是谁都不放!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今生就不会让你嫁给其他人。你若心有不甘,那我便一直缠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又认命了,再娶你就是,无论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耗得起。” “你!你就是个泼皮无奈!”李舒望含着泪,一顿拳脚打在白宋身上。 白宋不躲不闪任凭这姑娘发泄心中委屈,直至舒望累了,白宋才一把将其抱在怀中,狠狠一吻,咬在姑娘唇上。 这一吻过于热烈,舒望便入装死的小羊羔一般僵硬了身子,没有了一丝动静。 直至口干舌燥,无法呼吸,李舒望才硬推开了白宋,喘息着,脸红耳赤:“你娶你的香儿去!我终身不嫁!” “舒望,我是认真的!” “难道我是说笑的?”舒望揉着眼泪,倍感委屈,“你娶我一人便难得我家人应允,还要娶两人? 你便是等你一辈子,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白宋忽然站起身来,在的哨塔上望着远方:“舒望,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任谁都阻拦不了!今日你爷爷不同意,终有一日我会让他明白,即便他不同意也不行!他不是看不起寒门看不起我吗?那我就让他看看寒门崛起的天下!我可以富甲天下,也可以权倾朝野!我要让皇帝赐婚,让天下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正文 第194章 千里寻姑爷 李舒望有些失神,望着近处男人的侧影,黄昏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难言之美。 区区寒门说出这般豪言壮语,多半是自不量力,更会受天下人耻笑。 但李舒望感觉他说得很认真,没有丝毫犹豫。 恍惚间,李舒望又想起了此人说过的另一句话。 他所求的不过是寻一方山水养一家人。 这人执拗到不愿为军队出谋划策,而现在却为了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李舒望有些动容,无论此人能否办到,又是否只是些花言巧语,但此刻的内心是无比受用的。 沉默了许久,李舒望没有回应半句,没有女人愿意分享心中所爱,她不会这么轻易地点头,轻易地出口,不想便宜了这人,但无可否认,当真到了他所说的那一日,便是委屈做一房小妾也认了。 李舒望猛地摇摇头,心说自己怎生出了如此荒唐的想法来! 刚一起身,又被白宋一把抱住:“舒望,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没有谁能阻拦我娶你。” “你想得美,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说。”舒望脸颊微红,带着几分娇叱,心头慌乱有些害怕,忽然觉得白宋此法也好,有个遥遥无期的目标,不必此刻马上就给与回应。 听了口气,白宋欣喜,知道这姑娘是嘴硬,心已经软了。 “那我便在这附近暂住些时日,我也不予你爷爷吵了,就这么远远的守着你,如何?” 李舒望皱眉,轻轻推开白宋:“你……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说了终身不嫁,便是终身不嫁,守着又有何用?” “我若走了,何时又能再见你?” “此战了结,我总会来寻你的。” 白宋心有不安,若照史书所示,此战将在最近三月结束。 但李靖不采用自己的计划,非要坚守,那就说不准了。 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偏差?这是白宋无法了解的大问题。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正要说些什么,下面忽然传来了喊声:“白大夫……白大夫在吗?” “何事?”白宋探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兵。 “有一个迷路昏迷的百姓,请白大夫过去看看。” “知道了。”白宋应了一声,跟李舒望轻声别去。 治病救人终是大事,不能有丝毫拖延。 小兵带着白宋,从旁说:“病人是个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寻到此处,在荒地上昏迷,幸好被巡游的人发现。” 白宋点着头,很快就到了病人所在的营帐内。 营帐内的被褥上躺着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满身灰尘,狼狈不堪,身上本该华贵的绸缎衣裳已是破破烂烂,脸上尽是黑污,几乎辨不出容貌来,此刻正陷入昏迷中,嘴里忽隐忽现地念叨着什么。 白宋看了看,正要去把脉,忽然轻咦一声,再看这丫头莫名地感觉有几分熟悉,再听她在昏迷中念叨的声音,好像是在叫“姑爷”。而且声音也十分熟悉,总是在哪儿见过的。 忽然,白宋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去擦了擦她的脸。 带其脸上污垢被擦除,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来,白宋惊讶得差点儿咬了舌头:“小翠?!” 这丫头竟然是香儿的丫鬟小翠! 白宋一下懵了,怎么会在此地见到小翠? 此地距离邙县少说也有五百里,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既然小翠出现了?那香儿呢?会不会……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料定必是林家出了问题。 “小翠!小翠!你醒醒……” “姑……姑爷……”小翠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眸子裂开一条缝,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有任何反应。 白宋回身对外面的士兵道:“快来点儿肉,她是太饿了。” 不一会儿,士兵带了一些吃的来,白宋坐在小翠边上,认真地喂着小翠吃东西。 当小翠吃了东西之后,意识逐渐清醒,忽然注意到抱着自己的人怎那么熟悉,顿时一惊,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慢吃,不要急。”白宋耐着性子,轻轻拍打着小翠后背。 “咳……咳……姑……姑爷?”小翠顾不上吃了,揉了揉眼睛,茫然道,“完了完了,我已经开始做白日梦了……” “你不是做梦,真的是我,你怎么会来这儿?你家小姐呢?” “小姐……”小翠下意识地念叨,慌慌神,然后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了疼痛,才惊讶叫道,“姑爷,真的是你!” “嗯。” “……”一阵沉默,小翠的眼眶就湿了,小姑娘像个迷路回家的孩子一样扑到了白宋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姑爷,小翠可算找到你了!” “为何要来找我?是不是香儿出了事?” “姑爷,快跟我回去吧,老爷要让小姐改嫁了。” “什么?!”白宋大惊失色,手里食物都掉在了地上。 “小姐已被老爷软禁在家中,万般无奈才让小翠偷偷溜出来找姑爷的。小翠从正月开始找,一直找到现在,身上的盘缠都花光了,才打听到姑爷好像去了军中大营,小翠就想着,要是再找不到姑爷就死在这儿算了,没想到……姑爷真的在这里。” “我跟林老爷说好的一年,为何这才半年?” “老爷见姑爷没了音讯,非说是姑爷已经死了。我跟小姐都知道,凭着姑爷的本事,怎么可能死了?” “吗的!”白宋怒极,骂了一声,然后冷静下来,低声问道:“婚期在何时?” “四月初一。” “现在是三月十七,还有十多天时间。” 得知香儿要改嫁,白宋心头已乱,这军营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小翠,你身体还好?我们马上就启程返回。” 小翠灌了几口水,忙不迭地将面前剩下的食物吃了,抹一把小嘴,连连点头:“没事,姑爷,咱们赶紧回去。” 白宋出了营帐,找到了舒望:“舒望,我得走了,邙县传来消息,说香儿被家人逼着改嫁。” 说此话,白宋脸上多是无光,有些无颜面对舒望。 刚才说了那些话,转身就要为另一个女人离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耻。 但舒望却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牵来了小黑,交到白宋手中:“以后好好待她,终有一日我会来找你取回的。” 正文 第195章 姑爷回来了 黄昏散尽,往日军营已是趋于平静,唯今夜有所不同。 紧张的气氛已在军中蔓延,所有的士兵都接到任务准备与突厥人决战。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地调度,不仅是每一个兵,甚至连每一匹马都不见丝毫空闲。 正在此决战前夜,白宋骑上了返回邙县的马,带着小翠,踏上归途。 两国的战争终将走向何处,一切是否会沿着历史的轨迹进行? 这一切都跟白宋无关了。 他终究不是个充满家国情怀的英雄,在听闻自己的小家有危难之际,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一切。 就眼前而言,白宋还是选择为自己而活,活得俗气了些,但更加真实。 停在军营之外,白宋回头看了眼营中哨塔上遥望自己的女人,挥一挥手,骑马而去。 “白兄稍等。” 后方营地突然再次开门,从里面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白宋心中一凛,心说莫不是李靖还不让自己走了? 随后,从队伍中出来一人,竟然是舒望的表兄李淼。 “表兄,这是?” “听闻白兄要返回邙县?” “正是。” “巧了,我也要去幽州,正好同路。” 白宋想了也好,此去幽州万一在半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有李淼在肯定更安全。 但白宋没有想到,同行去往幽州的还有五百将士。 原来李淼是得到命令,要他带兵返回幽州继续驻守幽州西北隘口,谨防突厥人从幽州杀出。 而邙县正好地处幽州最北之地,与李淼负责驻守的几处隘口相近,此行正好顺路。 至此,一行五百余人往幽州而去。 有道是:春风三月行人少,看君马去疾如鸟。 都护行营幽邙西,角声一动胡天晓。 …… 战乱波及,邙县内外已萧条数月之久。 三月末时,邙县之内难得喜讯,说是蓟县陈家重金下聘要迎娶林家大小姐。 此事早有传闻,只在今日见有车队进来邙县,数车金银首饰摆在林家跟前,算是给传闻下了定论。 这陈家本也是幽州望族,今年开春迁家至蓟县,大有跟郑家分庭抗礼的势头。 而邙县的林家比不上郑家,自然也比不上陈家。 而陈家少爷偏偏看上了林家小姐,也亏得是林家运气好,一个已婚的姑娘非但没有被嫌弃,反倒被如此礼待,就凭外面那些个聘礼就足见陈家诚意,更是看得出陈家少爷对林家小姐的痴情。 外面的百姓看着林府外面摆开的阵仗,无不羡慕嫉妒。 “啧啧啧……瞧瞧,一个二手货,也能卖得如此好价,听说林家快不行了,这一遭生意下来,可真是没少赚啊。” “嗨,谁让人家闺女长得好呢?你有本事,你也生个如此好看的闺女出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就是在不行,别人就是变卖家财也够挥霍好一阵子了。” 仰首挺胸的陈家管家走上前来,不屑地驱散着围观百姓,正巧看到林府开门,林家老爷和夫人亲自出门相迎,方才换上一个笑脸,几步迎了上去:“林老爷,林夫人……” “管家一路辛苦了。”林庭正精神正好,扫眼门前几辆车,虽不见里面装着什么,但也知道如今林家终是迎来了转机。 北方战乱,导致幽州百姓多数选择南迁,幽州的生活越发艰难,而幽州的各大家族也深受影响。 林家这一年由盛转衰,费大力搞出来的小岁评并未给林家带来任何好处,反倒受到郑家打压,名气一落千丈。 为了维持生机,林家之中以多次偷偷变卖家产。 只是家产有限,如此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是陈家少爷相中了林家小姐,愿意出重金娶林家小姐。 看着这几大车聘礼送来,林庭正悬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了。 “林老爷一切安好?” “安好安好,管家先进屋说。” “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这是陈家下聘的礼帖,还请先清点之后了来。” “好好好。”林庭正连连点头,对着一个管家殷切非常,回想去年的孤傲,简直判若两人。 林庭正拿着礼帖,亲自一件一件地东西对照。 本以为这后车内的物件是数不清的金银宝器,可打开箱子一样一样的对应,却是一些常见的水彩胭脂、文房墨宝、家具陈设等等。别说金银玉器少有,连瓷器都少之又少。 这看似壮阔的几大车聘礼,实际价值却离林庭正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一时间,林庭正脸色不太好,拿着礼帖回到陈家管家面前。 对方笑盈盈地看着林庭正,问一句:“林老爷,这礼帖可是对照好了?” 林庭正没有说话。 对方继续又说:“那这聘礼,林老爷是收还是不收?” 身边林母见老爷脸色不对,上前细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林庭正沉着脸,将礼帖塞给了夫人。 林母打开一看,顿时明白过来。 这陈家之前说得天花乱坠,说是要对自家女儿如何如何。 没想到真到了下聘礼的时候,还是看油下菜碟。 “咳咳……”陈家管家轻轻一咳,“林老爷,您要明白一个道理,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就林家现在的状况,这些个聘礼足以缓解林家的窘迫了。再说了,林家小姐终究是再嫁,嫁给陈家当正房,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您这当爹的,不也该向着女儿好不是?” 林母满脸的忧虑,轻轻推了推老爷:“哎,就这么招吧!让香儿去陈家享福,总好过跟着咱们遭罪。” 林庭正无奈地眯起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陈家管家大笑一声,大步走在了前头,随后又令随行的二十几个下人将聘礼全部都送到林府之内。 林府客厅,林家小人连忙端茶送水,小心伺候家中贵人。 陈家管家喝着茶,翘着腿,怡然自得:“林老爷,这下收了聘礼,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管家说的是,以后陈林两家可要多走动走动。” “婚期就在四月初一,也就是三天后,一早便有我们的人来接亲。林家可要好好准备。” “自然,自然。” “我还听说,好似林家小姐对这婚事不太满意,多次闹出矛盾。此事可要林老爷多多费心,不要在大婚的当日闹出问题来。” “小女是任性了些,但只要好好劝说,总会明白父母的苦衷。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们同意,她一个姑娘家不必在乎的。” “谁说不必在乎!”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一人一马直接撞飞了林宅院门冲了进来。 门口几个家丁还没反应,被一匹黑马冲翻在地。 随后就见一个熟悉的小丫鬟从门外冲进来,大声喊着:“姑爷回来了!” 正文 第196章 大闹林府 林家院中传来一声嘶鸣,一匹俊逸非凡的烈马惊得周遭下人纷纷退让。 刚进院的几箱聘礼也被撞翻在地,从里面调出一些木料瓷碗。 众人惊魂未定,又听小丫鬟大叫一声姑爷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回神。 厅中几人见厅外喧闹,纷纷出来,就见黑马之上一个满身风尘的年轻人翻身下马,一头蓬松乱发飘散,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清理过,上面布满了灰尘,模样甚是狼狈。 便是如此,却见一脸风吹的裂痕,再见一些稍显邋遢的胡渣,配上一双凌厉的眼神,感觉有种无畏的英气。 初看此人,林家夫妇都没认出,只见后面的小翠上来就喊:“姑爷。” 姑爷? 林家夫妇相视一眼,表情逐渐凝重。 这小翠消失已有两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这姑爷…… 林庭正上前两步,从这一身风尘的年轻人脸上居然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难道……真……真是那个寒门?” 林庭正还没说话,陈家管家大怒冲了上来,叫道:“哪儿来的泼皮!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私闯民宅!还毁了我陈家的聘礼!来人,把此人给我拿下!” 白宋瞥一眼四周:“聘礼?” 说罢,上前一步揪着陈家管家的领子:“拿着你的聘礼马上滚!” “你……什么人?!” “香儿的相公。” “你……你是那个赘婿?!” “林家小姐早已出嫁,你们赶紧的给我滚!” 说罢,白宋猛地一丢,直接将陈家管家摔在地上。 “哎哟!来人,来人,给我打!” 院中十几个下人都是陈家来的家丁,见管家被打,一起冲了上来。 这数月生死经历,白宋已非当初那个文弱的书生,即便任就不会武功,但在临阵对敌时的冷静和反应非同一般。 十几个家丁虽然人多,但在狭小的院中活动不开,到处还有箱子作为遮挡,就算一起围攻也根本不是白宋对手。 白宋一连打翻了好几人,连小黑都会乘机在摔倒的人身上踩一脚。 一时间,林家院中哀嚎不断,惨叫连连。 小翠乘着院中很乱,抓住时机偷溜到了后院。 “小姐……小姐……” 熟悉的小屋内,清瘦的香儿守在窗口,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录音笔。 时隔数月,这支录音笔早已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这支笔,仿佛就能听到有个声音在脑海中清清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 嘭! 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个落魄的小丫头冲了进来。 “小姐!” 香儿看着来人,木讷地望了两眼,然后才愣愣地说道:“小翠?” “小姐,我回来了!” 话一出口,小妮子的眼眶就湿了。 香儿也留下泪来,激动地将小翠抱在怀中,伤心说着:“小翠,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找他的……能回来就好……” “小姐,小翠以为都回不来了。”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小翠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还想着有更重要的事情,便又赶紧打断,正色道:“小姐,快出去看看吧,我把姑爷找回来了。” 香儿身子一颤,立即停止的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翠:“他……他真的回来了?” “小姐快去看看,姑爷一人跟陈家下聘的人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香儿立刻松开了小翠,穿着一支鞋就冲出门去。 “小姐,你的鞋……” …… 此刻院中,白宋身上挨了几棍子,心头火起,看着人群外的陈家管家起身之后骂骂咧咧的嘴脸分外气人。 乘着一个空隙,回身从马上去下自己的十字弩,对着那管家就扣动了扳机。 “啊!” 院中传来一声惨叫,鲜血迸发。 整个院落瞬间就安静了。 那陈家管家跪在地上,五官拧作一团,大腿上插着一支弩箭,鲜血跟雨点一样往外冒,整条腿都被刺穿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陈家管家的惨样,再看白宋脸上冷漠的表情。 谁都清楚,这年轻人是个狠人。 白宋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慢地再上一支弩箭,然后默默地走到陈家关键面前,把剪头对准了他的头。 “给你十秒钟滚!” 白宋此行从战场回来,带着的一股戾气还没散尽。 陈家管家确信自己要是不赶紧滚了,这人真的会一支箭射穿自己的头。 “走!走……快走!” 家丁们也被白宋所震慑,不敢再留,纷纷退出林家,也带着陈家管家仓皇而逃,只留下一院子的聘礼。 “白宋!你……你闹够了没有?!” 从旁看了一阵的林庭正终于确信了白宋的身份,上前来指着白宋,“林家跟你早已没了关系,陈家之人乃我林家贵客,岂容你胡来?” “贵客?哼……”白宋冷哼一声,看着这个老丈人不再那么客气。 林庭正被白宋一瞪,居然有几分畏惧,沉声道:“你……你要干嘛?难不成还想杀了老夫不成?” “林老爷,当初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离开的林家,你保证不将香儿许给别人!如今一年之期未到,为何要把香儿嫁给的别人?我胡闹?我倒是想问林老爷一句,到底是谁在胡闹?!” “你……你……你离开邙县后就杳无音讯,都说你已经死了!老夫总不能让香儿等你一辈子!” “很好!既然林老爷这么说了,那我也认了,不去计较林老爷违约之事。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那现在这些聘礼当如何处理?” “聘礼……”林庭正眉头紧皱,“聘礼已经收了,林家和陈家的婚约就这么定了。要怪,就怪你回来得不是时候。” “既然林老爷不知如何处理,那就由小婿来帮你处理。” 说罢,白宋回身抽出短刀,一刀砍在装着聘礼的木箱上,又是一声闷响。 箱子连同箱子里面的聘礼被砍得稀碎。 这一刀之后还不过瘾,白宋一阵乱打乱砸。 “快……快将此人拦下!” “谁敢拦我!” 这一路憋着口气,此刻全都爆发出来。 白宋回身一吼,两眼瞪得通红,吓得林庭正连退数步,后方林母也吓得捂住了心肝,四周零星下人更是无人敢上前。 “相公!” 温柔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抖动,传入白宋耳中,如清泉一般瞬间熄灭了心中怒火。 白宋丢掉了短刀,回身看着进院的穿廊口,那日思夜盼的姑娘像无骨的垂柳一般轻轻依着墙面,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似的。 “香儿!” 一声轻唤,白宋激动地扑了过去,不顾众人的眼光,紧紧地将其抱住。 这是一股印在骨子里的味道,无数次地出现在梦里,直到现在,将这软绵绵的娇躯搂在怀中,仿佛才找到了现实。 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找不到任何理由。 就算没有如舒望一般的生生死死,但人的心里总会给某一个人留有一丝特殊的空间。 “香儿,我回来了!” 没有再多的话,香儿已扑在怀中哭花了淡妆。 “白宋,你还嫌害得我林家不够?!”林庭正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世界。 白宋回头,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先前就是因为你,我们被郑家迫害,现在我们已经收了陈家的聘礼,你又毁了这一切,我们林家是不是欠你的?为何非要纠缠我们林家不放!” “之前怕郑家报复,现在怕陈家报复。林老爷,您可真是为林家操碎了心呐!” “白宋!你……” “放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香儿就绝无可能嫁给他人。我会亲自去找到陈家少爷,然后跟他好好把话说清楚。” 话音刚落,后面下人传来声音:“老爷,县衙来人了!” 一回头,只见十几个衙役冲入院中,衙头换成了一个生面孔,目露凶光,大吼道:“刚才是谁放箭行凶!” 没人搭话,但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白宋的身上。 衙头上来:“是你放箭行凶?” “是。”白宋淡淡道。 “来人,给我抓起来?!” 几个衙役上来,麻利地给白宋带上了手铐。 香儿慌了,抱着白宋不松手。 白宋却是淡然,轻轻擦了擦香儿脸上的眼泪,淡淡说:“放心,相公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衙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自己伤的人是谁?那是陈家的大管家!” 白宋没有理会,自己走到门前:“还等什么?赶紧走!” 众人一愣,还没见过犯人如此横的,反过来叫衙役们抓紧。 邙县县衙有了不小的人事变动,因为白宋得罪了郑家,郑家又调查到白宋跟邙县衙役的关系很近,所以在白宋不在的几个月里,邙县的衙役全部撤换,所以白宋一路没有见到一个熟面孔。 唯一不变的,就是县令柴大人。 柴大人一直都保持着跟白宋的距离,所以免于郑家的迫害。 衙役们将白宋押送到了县衙,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以陈家的家丁居多,中间管家躺着呻吟,腿上的血还是没有止住,人群之中还有一个拿着扇子的年轻人,坐在一边,把弄着扇子,咬着头上掉下来的头巾,不时又吹一吹口哨,显得漫不经心。 正文 第197章 再闹县衙 白宋瞳孔一缩,眼神冷下来。 堂上,柴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速速下跪?” 白宋没有动,看着堂上的柴县令:“柴大人,别来无恙啊?” 柴管一愣,没反应过来,侧方梁师爷附耳说了一句:“那不是白宋吗?” 柴管这才认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心说这人消失数月,变化也太大了吧? 一边的年轻公子忽然收了扇子,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哦,原来这人跟县令是旧识,难怪如此嚣张,连我陈家的人也敢动。” “你是陈家少爷?”白宋回身问道,目光冷冽。 对方点头,不以为意。 “是那个想娶林家小姐的那个陈家少爷?” “没错,正是在下。”对方嬉皮笑脸,根本没把这公堂放在眼里。 “那就好,我怕待会儿打错了人!” 说罢,白宋猛地一头撞在陈家少爷的头上。 就听嘭地一声,陈家少爷的眼前飘起了无数星星,还没反应过来情况,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白宋手脚都被烤着,但身上的狠劲儿丝毫不减,两腿一蹦直接跳到了陈家少爷的肚子上。 这一踩,踩得陈家少爷发出一声猪叫,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所有人都懵了,无论是县令还是衙役,又或是周围的陈家家丁。 他们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敢在公堂上打人的罪犯,等他们都反应过来,陈家少爷都已经涕泪横流,趴在地上大叫着救命。 “来人,快来人!拦住他!” 情况突然,柴县令惊得直接翻过公堂,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 他现在所处位置很微妙,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害他掉了官帽。 这陈家少爷乃是幽州新贵,陈家风头正盛,敢迁入蓟县跟郑家叫板,可见势力庞大。 上一个被打的郑家少爷就已经闹得邙县鸡犬不宁,县衙中的差人换了个遍,自己好不容易保住了县令的位置。 现在又是一个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被打,这简直比上一次的事情还要严重。 这么一闹,帽子保不住了! 柴县令恨得牙根儿痒痒,心说自己对这白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刚回来又犯毛病,此子就是士子克星,专打士族子弟。 几秒之后,白宋才被两个衙役给拖开。 “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 陈家少爷缓了口气,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 “敢……敢打……本本本少爷,你……你是谁?!” “呸!” 白宋手脚被人架着,动弹不得,却是猛吸一口气,吐了一口浓痰。 那玩意儿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精准地掉进了陈家少爷的嘴里。 画面似乎静止了,陈家少爷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所有的话都被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陈家小子听了好,老子是香儿的相公——白宋!老子今日提醒你,想要活命就离香儿远点,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大胆!白宋!你简直是胆大妄为!”柴县令气得浑身发颤,指着白宋,“你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 “县令大人,此人在公堂上公然打人,难道你个一县之长就只能干吼吗?”一个陈家家丁愤怒问道。 “拖出去!给我重大一百棍!” 柴县令也不顾那么多了,实在是这家伙太过了,今天就算是把他给打死了,那也不为过! 三个衙役一起,把白宋压得动不得分毫,又在县衙外摆好了长凳和刑棍。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拢,都紧张地看着县衙的情况。 一刻钟后,白宋在长凳上被捆好,两个衙役各持一棍,吐了口唾沫,是要真打的架势。 面对一切,白宋没有变色,只是冷笑。 那陈家少爷从先前的一顿爆锤中缓过劲儿来,让行刑的人等一下。 刚才的一顿暴打似乎还没把这小子给打醒,脸上写满了不服,狠狠地瞪着白宋:“白宋嘛,谁没听过?打了郑家少爷又如何?还不是个低贱的寒门!敢打我?算你够狠的!不过你现在又如何?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被捆着? 我就告诉你,老子非但要娶林香儿,老子还要没日没夜地凌辱她!一个嫁过人的贱人,老子就没放在心上过。不过是想娶过来玩玩,随时都可以扔了。” “你最好收敛一点,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拖累全家。之前我还只是想打你一顿,只要你老老实实离开就够了。看来有些人不想活命,拦都拦不住。” “吓唬我是吗?你是想死了之后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是吧?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先想想自己怎么活吧!” 陈家少爷起身大喊:“给我打!” 两个衙役立即举起了刑棍。 而就在两人的棍子即将落下来的时候,地面似乎震动起来。 这震动十分明显,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心说该不会是发生了地震? 随着震动越来越明显,人群开始有些骚乱。 “怎么回事?” 陈家少爷并不关心,恶狠狠地盯着白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啊!” 随话音而止,一支箭从天而降,插在了人群中间。 行刑的衙役一惊,往后推了两步。 立刻听到人群外围有人大喊:“有军队来了!” 邙县主街,自西向东扬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沙尘,沙尘之内,人头涌动,蹄声四起,整个邙县都在震颤。 五百精锐骑兵涌入,这是何等壮阔的场面? 这是所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震撼场景。 有人吓得腿都软了,有人赶紧四处开溜。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大军直冲邙县县衙,不管是衙役、家丁、百姓,只要是在县衙附近的人,瞬间被重重包围。 除了衙役,所有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着要饶命。 剩下几个衙役也被吓得背脊发凉,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 柴县令都懵了,躲在县衙之内不敢出来,就见漫天沙尘飞扬,不见天日。 然后就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将军”。 一个年轻的将领一人一马走入人群之中,扫视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把所有人都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几十人提刀下马,直接卸了所有衙役的装备,全部都按在地上跪好,柴县令也被拖了出来。 “将将将……将军……下官……” “闭嘴!”将领冷哼一声,“将百姓遣散,陈家之人留下!” 现场鸦雀无声,又见那将军下马之后快步跑到白宋面前,居然亲自给白宋松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说这又是什么情况? “妹夫,都说了交给我,你非要一个人进城。” 这第一句话再此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妹夫? 这人居然是将军的妹夫? 他不就是个寒门吗? 一众人感觉如坠冰窟,心说难怪这小子如此肆意妄为,原来……原来是兵部有人! 而且居然有这么一支部队驻守附近? 完了! 这下惹到大麻烦了! 陈家管家两眼一黑,吓得都快晕了。 就这阵仗,别说一个小小的邙县,就算是蓟县也给直接冲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们这些士族最怕的就是驻军。 这些莽夫可不管什么大局,更不管你是哪家哪户的,就看谁的拳头硬。 再看那陈家少爷,跪在地上低着头,气都不敢喘一个。 白宋被松了绑,也不慌,先给李淼拱手,笑了笑:“真是麻烦表哥了,如此小事,让表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实在是不好意思。” “顺道的小忙而已,妹夫自己处理。” 白宋腼腆一笑,走到陈家少爷面前,蹲下身,笑盈盈地问:“头很重是不是?抬不起来了?” 陈家少爷身子一抖,一下哭出声来:“大爷,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白宋一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闻见一股子骚味儿,就见陈家少爷身下一地黄汤。 白宋嫌弃地起身,摆摆手:“你还是自己打自己吧,打到什么时候让我气消了,什么时候停下。” 陈家少爷不敢多问,一边哭一边甩自己巴掌。 那一声又一声的脆响,每一下都来得实实在在,听得人极其爽快。 白宋指着陈家家丁:“喂,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动手自己来,别光看热闹。” 一时间,全场都是摔耳光的声音,啪啪啪,节奏齐整,听得人想来一段rap。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个人都肿成了猪头,那陈家少爷靠着打自己都累得抬不起手了,却还不见白宋喊停。 无奈之下,陈家少爷跪在白宋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娶林家小姐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说不娶就不娶,凭什么要我信你?你还是继续打吧。” “别打了,我错了……” “不行不行,你没错,我错。” 陈家少爷意识模糊,见白宋死不放过自己,突然起身,一把脱了裤子。 白宋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大爷,您要是不信,就阉了我吧!我真的打不动了……” 正文 第198章 认亲 百骑入城,场面震撼。 邙县内外家家闭户,无一人敢在街上闲游。 林府内,林庭正在家中来回踱步,想着今日的祸事没完,又遇军队入城,更不知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林香儿扒在内院穿廊一角,借着一条缝看着门口怔怔失神。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回来,本该是欣喜非常才是,可偏又遇到官差上门。 虽说相公叫她不要担心,而香儿也相信相公的本事,但现如今人出去了这许多时,还不见丝毫动静。又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掠过,整座城都在震动,内心难免生出一丝不安来。 刘管家指示着林家为数不多的家丁清理院中的聘礼,看看还有哪些好的和能用的。 林家日渐拮据,家里下人打发走了一大半,旁支宗亲日日上门来找事,说他这家主没用,林家找不到出路。林家最依仗的林宣也不好卖,一方面受到战事影响,木料供给的上家不敢往幽州走商,另一方面唐代的宣纸制造本就粗糙,比不上皇家掌握的技术,成本又高,寻常人家还更乐于用草纸。 这半年,林庭正为了家族找到新门路想破了头,好不容易搭上了陈家的顺风车,以为能有改善,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又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赘婿给搅和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便是招赘这寒门,简直就是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本来以为死了,结果阴魂不散,现在又回来了! “哎,这阴魂不散的家伙,走到哪儿哪儿是祸事!咱家就不该招惹这样的人!” 林庭正哀叹着话音刚落,突然大门嘭地一声巨响。 刚刚修好的门又被人给踹开了。 林庭正勃然大怒,正要发飙,见门口站着的是一队身着军装的士兵,立即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定在了一边。 这是军队的士兵,跟衙门的官兵可不一样,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杀气,老远都能感受到人身上带着的血腥味道。 就算是私闯民宅,在场众人不敢吭一声,就看着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也不搭理家里的主人,一声不响就开始搬院中聘礼。 如此搬了足足一刻钟,所有的聘礼都被搬到了大街上,就见一人走上前来,说了一声:“烧了。” 简单的两个字后,街上扬起了一把大火,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好几车聘礼被付之一炬。 这几车聘礼虽不见多少金银首饰,但其价值好歹也有几百两银子,换做铜钱能填满整个院子,关键还是林家未来数月的生活用度。 这一把火烧了,烧得那叫一个心疼。 但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站在门口的刘管家忽然有些疑惑,心说方才说话的声音听着怎如此耳熟? 正想着,前方一人回头,刘管家心里一激灵,这不是白宋吗? 关键这白宋一人站在士兵中间,瞧那些士兵的姿态,一个个都对他是毕恭毕敬,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将军一般。 这一幕把刘管家吓了一跳,暗想这白宋消失的几个月里到底做了什么?难不成当了将军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想着,白宋已经到了刘管家面前,笑了笑:“刘管家,别来无恙啊?” 刘管家赶紧笑着回应:“姑爷,您……您回来了?” “回来了,把一些该解决的事解决一下,林老爷在吗?” “在在在,我……我我我这就去叫。” 说着刘管家回身去了里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躲在门口的林老爷。 “老爷,快出去看看。” “出出出……出去?我我我……我们可没犯事。” “不是,是姑爷来了。” “姑爷……白……白宋?” “是啊!老爷您还是去瞧瞧吧,现在的姑爷不一样了。好像是个什么将军……那些兵都是他带来的。” 林庭正被外面的阵仗吓得不敢出去,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刘管家这么一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赶紧出去,别让姑爷久等了。” 片刻后,林庭正到了家院门口,正看见盯着烧火的白宋。 这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子站在一群大头兵中间,淡定自若,身边的士兵各个站得笔挺,一副等待号令的样子。 林庭正后背就湿透了。 想着往日对这白宋的种种,想来人家肯定恨透了林府,这回怕是要回来报复了。 “咳咳……”林庭正小心翼翼走到白宋身后,轻咳两声,然后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贤婿。” 白宋回头,看着林庭正的姿态倒有几分好奇,上下打量了一阵,然后指着那团火:“东西都烧了,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陈家少爷已经跟我说好了,那婚约作废,知道了吗?” “那婚约早该作废的,既然贤婿回来了,我家闺女自然不能改嫁的。” “如此就好。”白宋拍拍手,“香儿呢?” “我……我这就给贤婿叫来。” 林庭正满头大汗,转身就走,现在就只有香儿能救林家了,只有香儿才能化解那赘婿的怨气。 不管这几个月人经历了什么,单凭此情此景,只需挥一挥手就能把林家给夷为平地。 小院内,香儿已回到了自己房间,呆愣愣地坐在床边,身边小翠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回来时听士兵们讲的姑爷的英雄事迹。 什么一人一马入草原,策反突厥部族,诱杀突厥第一勇士,全都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件。 “小姐,姑爷现在可是军中的大名人,那些将士都佩服姑爷,一路都说姑爷的好,姑爷现在可威风了。” “小姐,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姑爷回来了,您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 林香儿守在床前,绣眉轻蹙,双手搅动着耳旁发丝,想着的却是小翠说过的一个女人。 听说外面大军的将领都叫妹夫了,这还不是心中有了别的姑娘? 香儿心里委屈,心说自己苦苦等了这么久,等回来了人,心却飞走了! 香儿鼻子酸酸的,忍着不流泪,却在这时,外面房门敲响,林庭正在外面喊道:“闺女,你还躲在这儿干嘛?赶紧出去看看啊!你朝思暮想的相公回来了,而且也出息了。” “爹,你走吧,我不想见他。” 外面的林庭正一愣神,搞不懂这是为何? 之前不是日夜盼着那赘婿回来? 现在回来了怎么又不见了? 被官差带走的时候不是还抱在一起哭的嘛! 林庭正心里哀叹,心说这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自己? 先前的陈家少爷不肯嫁,天天寻死觅活的。 现在白宋回来了又不见,得罪了这时候的白宋,林家还怎么过? “闺女,你可别甩性子了!赶紧出去看看!不管你心里作何想,先把那人给稳住。人家都带兵杀到咱家门口了!” 小翠听得奇怪,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了? 这小妮子不觉得姑爷还喜欢别的姑娘有什么,大不了娶回家来做妾,根本不理解小姐的心事。 “小姐,您是怎么了?姑爷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了?人家……人家为了找姑爷,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小翠有些委屈,想着几个月受的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小翠……”香儿有些动容,的确是因为自己,那么小的丫头差点儿回不来了,自己便是再有怨,也不能辜负了小丫鬟的一片忠心。 “好,我去见他。” 香儿偷偷擦了擦眼泪,跟着小翠一起出了门。 白宋一人枯坐院中,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香儿出来。 先前被官兵带走,心里还有好多话不及跟香儿说,现在又见自然是欢喜地追了上去。 “香儿。” 白宋激动地拉住了香儿的手,正要一叙相思之情,不料面前的香儿不动声色地将小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白宋一愣,有些不明白,呆呆地看着香儿。 “哎呀,贤婿回来了就好,香儿日思夜盼,现在终于好了。” “香儿,我说过一年之内回来,这一次就不走了。” 香儿低着头,淡淡的,也看不到表情。 白宋感觉香儿有些不对,但眼下人多,也不急着追问,他还有别的事来,回头招呼一声:“把人给我带上来!” 不久,被自己打成猪头的陈家少爷被人揣着屁股到了白宋面前。 这陈家少爷哪有半点儿原先的模样? 连林庭正都没认出来。 那陈家少爷早被这阵势吓破了胆。 从县衙到林府,一路过来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街道两旁整装列队。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儿见过这种阵势?这一吓,吓得人魂飞魄散,尿门开了都关不上,一身骚气。 陈家少爷到了白宋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林家众人吓了一跳,这可是堂堂陈家少爷,往日威风可不比郑家少爷小,这时候跟个小奶狗一样,硬是看不到半点儿怨气。 陈家少爷跪的不是白宋,而是林香儿。 林香儿一直低头,此刻也已是惊了,连问:“这是干什么?” 白宋一笑:“这小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了表示诚意,他有话给香儿说。” 陈家少爷对着林香儿就磕了一个头:“林小姐,以后您就是我的干娘!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正文 第199章 不见不见 “什么?” 众人惊呼一声,简直目瞪口呆。 香儿更是吓得一身汗,躲都躲不赢。 “你……你别胡说!快……快起来。我……我我才十八,哪儿……哪儿当你干娘……” “干娘,您就收了孩儿吧,我说以后再也不敢娶林姑娘了,大爷他不信,以后您是我的干娘,就是我的长辈,这大爷才不会担心了……” 陈家少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对着林香儿哐哐地磕头。 这场景,快把香儿给急哭了。 林庭正在一边看着也后背湿透,感觉白宋这人闹得太过了,出言想要劝阻。 但白宋冷眼一扫,周围人再无半点儿意见。 现在,白宋才是绝对的主角,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县令官差,来了一样不敢放个响屁。 “白宋,你快叫他别这样。” “先前还是相公,怎这会儿变成了白宋?” 林香儿急得面红耳赤,也不顾那么多了:“相公,你快叫他停下。” “好了好了。”白宋摆摆手。 这时,陈家少爷才松了一口气,跪着不再磕头了。 “现在,你已经行了大礼,以后就是林家小姐的干儿子了,可要记得孝敬长辈。” “知道知道!孩儿一定把林小姐当亲娘一样孝敬。” “我我我我……我才不要!”香儿娇叱着直跺脚。 这陈家少爷却很懂,连连起誓:“就算林小姐不认孩儿,孩儿也会一样孝敬林小姐的。” 说完,一转身,楚楚可怜地看着白宋,意思是:“大爷,都到了这份儿上,还不让我走吗?” 白宋扫了一眼陈家少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顺便踢了他一脚:“滚!” 陈家少爷如蒙大赦,真如白宋所说滚着离开了林家。 最大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白宋看了看心事重重的香儿,埋下心中的暂时不讲,对林庭正道:“林老爷,香儿先交给您看着,待我处理了这些兄弟,再回来与你讨要香儿。” “行行行,贤婿你慢走,香儿一定替你看得好好的。” …… 半个时辰后,邙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五百将士列队出城,奔赴更北的边境。 白宋和李淼走在队伍最后,到了临别之际,白宋还有些感慨。 “没想到表哥会帮我追回舒望之外的女子……表哥当真是与常人不同,也不知作何感谢。” “妹夫,我就信你一句话,永不放弃舒望。今日我能帮你,他日也能杀你!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只在乎你会不会信守承诺,舒望能为你受委屈,但你不可让她死心。今后凡有难事,可此去向北四十里找我。” “多谢表哥,若有得空,可随时来邙县,白宋必当设宴款待。” “好了!就此别过,别亏待了舒望的马儿!” 李淼拍了拍小黑,骑马追大部队去了。 望着长长的队伍,白宋深刻地感受到了拳头硬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今日是靠着他人,不知何时能真正靠着自己? 很快,白宋返回林府。 林府之内已被认真清理过了,林庭正在客厅之中已恭候多时。 经过一番思量,林家老爷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了。 这赘婿扯上了兵部的关系,以后可就成了林家的大腿,这时候不死死抱着,还要等到何时? 见白宋返回,林庭正带着夫人亲自出迎,有亲自把人迎到了客厅入座。 周围没了士兵,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林家夫妇心里可藏着不少问题,这会儿正要好好问问。 “贤婿这半年离去是干了一番大事业啊?” 白宋还没回答,林母捧着一杯茶送了过来:“吾儿,快快喝茶,润润嗓子,这一来一去的,可是没少累着。” 白宋心里好笑,有些尴尬,结果了茶盏喝了一口,才说:“半年之中去了不少地方,但也是一无所获。” 白宋说的都是实话,去了战场一圈,算起来也立了些功劳,但一件都没算在自己头上,更没有一官半职,连一两银子的赏钱都没拿到,这不是一无所获是什么? 林庭正哪儿信,笑盈盈地捋着胡须:“谦受益,满招损,不错不错。” 林母笑盈盈道:“吾儿也过于谦虚了,这能在数百军中呼来喝去,哪儿还是一无所获呢?听人说,那军中大将可叫你妹夫呢。” 白宋一皱眉,思量着这事儿如何说。 这两位毕竟是长辈,在怎么闹也不能甩脸色给两人看,而且此事早晚要说,他既然喜欢舒望,那就坦坦荡荡的喜欢,藏着不说,日久反倒觉得亏欠更多。 “这半年间,我前线与兵部尚书李靖孙女相识,一起历经生死,有了情深。” 堂上两人一听,皱起眉头。 白宋又说:“但我与香儿依旧生死不离,日后香儿做大,李家孙女后入为妾。” “那那……那怎么行?兵部尚书……李……李靖的孙女,哪能为妾……香儿做小的就好了。” 白宋的话只是说给长辈听的,也不想跟他们多解释,而且此事遥遥无期,便打断了:“此事暂且不论,我来此只是想把香儿接走。此前我为林府赘婿,如今我想自立门庭,要香儿给我掌家。” “哎呀,那肯定好啊!老夫早就看出贤婿非池中之物,岂是我们小小门楣能锁得住的。只是贤婿以后还要多多走动,香儿这丫头从小恋家,怕是走了之后不习惯。” “两位放心,我以性命作保,日后绝不亏待香儿半分。”说完,白宋干净利落地起身,“今日刚回,还有诸多事情没有处理,就不再此讨饶两位了,我这就去接香儿走。” 林家夫妇一个劲儿地点头,任由着白宋去。 白宋一路观摩,倒也瞧出了林家的变化,似乎林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但白宋也没多想,径直去了香儿的小院。 那熟悉的厢房外面多了一间新宅,白宋还记得这是给妹妹住的。 可惜房子建好了,没有住过一日。 这一眼,又勾起了白宋无数回忆,今日终得林家看重,希望与香儿不要再分开了。 白宋走到门前,轻轻敲门:“香儿,我回来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里面香儿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忧伤。 走了这一路,白宋也想明白了,肯定香儿旁听了一些,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 “香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我无话可说,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这半年的亏欠。” “你走!我不想见你!” 伴着一点哭声,一支录音笔从窗户里面丢了出来,落在了白宋怀里。 白宋眉头轻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因为此事本就是亏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 所有的话都是诡辩,不过是私欲在作怪。 所有的解释也是欺骗,一切都是因为白宋刹那间的臆想。 觉得这是古代,三妻四妾本就常事。 但事实上,白宋见到香儿的伤心,连正式的面对都很难。 站在香儿的门前,白宋愣了好久。 然后门开了,小翠从里面钻了出来:“姑爷,小姐在里面哭呢,要不你去看看?” 白宋鼓着劲儿,正准备进去,里面又传来香儿的哭声,枕头椅子杯子都往门口砸。 “你出去!” “姑爷,要不您先回去,小姐我会好好劝的。” “香儿,我明日再来接你。” “你这骗子!不要来了!” 白宋苦笑啊,好不容易搞定了岳父岳母,现在媳妇儿闹翻了。 怪谁呢? 只能怪自己贪心,这就是贪心付出的代价。 果然,小说里那些大被同眠的情节都是骗人的! 白宋没能进去媳妇儿的房门,灰头土脸地被撵了出去。 林母在外面听着女儿院中的动静,心里直叹气。 白宋从里面出来,正与白宋撞见了,白宋满脸地尴尬,讪笑着挠挠头:“我……我改日再来。” “吾儿也不必心急,我这就去劝劝姑娘。” 林母别了白宋,到了香儿门前:“闺女,你还闹什么呢?” “娘,女儿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母不理会,直接推门进去,只见女儿捂在被褥里哭得梨花带雨。 林母摇摇头,上前坐在床边,轻声道:“咱们女人呐,就没得选。诚如你爹也有三房,这世道,哪个男人能不纳妾的?” “女儿清楚,但女儿心里就是不好受。” “如今的白宋出息了,连你爹娘都要看他的脸色,即便他今日没有新欢,往后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女子环绕其间,你这哭闹着,往后还哭得过来吗?” “他……他以后还有别的女人?” “这谁说得准呢?男人一旦有了本事,不是你一个女人就能抓得住的。” “女儿……女儿宁愿他就是一个赘婿,永远都守在女儿身边。” “哎!你想哭就哭吧,哭过了今日就别闹了。你要知道,人家那位姑娘可是当朝大员的孙女,咱们比不得。若是一个不好,还会牵连了咱家。” “就是嘛!”小翠忽然插了一嘴,“姑爷那么本事,肯定好多小妾呢!但姑爷一听小姐有难,立马就回来了不是?我觉得姑爷挺好的,小姐哭闹着可不好。” 正文 第200章 回家 关于香儿,白宋感觉时间能冲淡一切。 白宋也更希望看到香儿生气,至少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情绪,他不认为古代女子就应该委曲求全。 既然作出了选择,白宋早就料到了不会事事顺意。 回到了邙县,有太多事情要做。 经历过一番,身上的一股闯劲儿耗没了,更确信自己更需要的是权力,想要偏安一隅,没有权势是做不到的。 现在正是幽州士族势力最弱的时候,他必须将这段时间好好利用起来。 带着满怀憧憬,白宋离开了林府。 在邙县,他还有个家,在家里的还有着两个牵挂着的姑娘。 今日大军入城,吓得百姓们家家闭户,等大军走了,城中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出。 根本没人知道这军队从何而来,又因何事入城,更不知道又去了何处。 如此也好,白宋不喜欢成为焦点。 到了家院门,门庭上还是没有牌匾,但粉漆后的墙壁带着些新意,院墙之内几条过季的腊梅枝丫探出,昭示里面常有人住着。 “哒哒哒……” 白宋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这是属于自己的家,久了不回,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见了桑桑和妹妹,估计少不得要看两个丫头哭鼻子,又少不得要听她们一阵阵埋怨吧? 白宋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也不知如何赔罪。 正想着,房门开了。 开门的是曲叔。 叔侄一见,都愣在了门口。 曲叔指着白宋,诧异地问:“是贤侄回来了?” 白宋惊讶则是曲叔弓着的背,一路扶着房门,也瘦了不少,病恹恹的,和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曲叔,您……您这是怎么了?” 曲叔笑了笑,他知道白宋说的是他的后背:“没事,就是前不久下地伤了。” 白宋一惊:“曲叔,赶紧来我瞧瞧。” 白宋进屋,见院中无人,似乎只有曲叔一人。 “桑桑她们呢?” “她们都下地去了。”曲叔叹了一声,“哎,都是我这个男人没用,伤了腰之后就干不得活,全让她们一家姑娘去做了。” “下地?”白宋有些奇怪。 “桑桑说的,那是白贤侄种出来的什么……土豆?一月之前都收成了,一个小菜园子收了足足三百多斤,那玩意儿我尝了,还不错,一顿吃个三五个,顶饱了一天都不饿。” 白宋闻言欣喜,但还是先给曲叔看看腰伤。 但看过之后,白宋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曲叔的脊骨有一丝错位,肯定是在受伤的时候造成的,且没有进行医治,硬撑着让伤势自动修复,现在脊骨已经适应了错位的状态,要复位得动一场大型的手术。 这不是简单的工程,靠眼前的条件根本完不成。 白宋只说是一点儿小伤,免得曲叔担心,暂时用针灸的方法给曲叔舒缓一下。 曲叔躺在床上,白宋一边下针一边问:“那土豆真的收成了?在哪儿呢?” 曲叔在床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低声说:“后院的厨房里面还剩着一些,其他的都被桑桑拿去城外的田地里种了。哎呀,老头我算是明白了,难怪贤侄要买那么多地。听桑桑说,贤侄用一颗土豆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就变出了三百多斤土豆,这三百多斤土豆再种到田地里,再过三个月,又是万万斤的土豆来了。” “桑桑已经把土豆给种开了?” “是啊,这土豆好是好,就是田地太多,咱们一家人根本种不过来。” “曲叔,您的腰也是种土豆给伤了的吧?” 曲叔一笑:“没关系,这土豆一种,一家人就有了盼头,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受点儿小伤算什么。” 白宋心中有愧,这桑桑想的倒是没错,可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一切要让自家人亲自动手。 上一次收田地,白宋一家就把邙县所有的田地给收了,还有相邻县城的有些田地。 这么多田地,不说播种,就是翻土,养肥就工程量巨大,绝不是一家一户能忙过来的。 不过桑桑居然能不经提点就想到了自己的用意,也是难得。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今天累死了,可别给本姑娘吃土豆了,天天吃,吃得人家都要吐了。” 一听这声音,白宋就知道是桑桑。 白宋对曲叔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去吧。” “爹,我们回来了。”桑桑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白宋立即开门,门口曲婶带着两个丫头愣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白宋一手一个,将两个姑娘一起抱在了怀里,兴奋地转圈:“哈哈哈……没想到吧?” “哥!哥!你回来了?!” “白大哥……你……你快松手了……” 白宋借着兴奋劲儿,将两个姑娘放下,又乘其不备的,左右开弓,一人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从地里回来的姑娘,满脸的土腥子味儿,白宋吃了一嘴的泥巴。 两个姑娘表情截然相反,白柔兴奋得俏脸通红,扑在白宋身上,拉着哥哥的脖子,毫不避讳地在哥哥脸上一阵乱亲,张牙舞爪地咬哥哥的耳朵。 桑桑则立在一边,羞羞地低着头,摸了摸刚被亲的侧脸,又不忍地擦着眼泪。 一家人沉寂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没有太多感伤。 这半年不见,小妹个头高了一点儿,别的倒是没见什么变化。 桑桑还是那样,只是脸蛋儿上风霜留下的痕迹更多了。 到了晚上,桑桑忍痛宰了自己养了半年的母鸡,平日里爹娘吼一声都不让的母鸡变成了白大哥的腹中物。 还有米缸沉底的碎米,也都煮成了白饭,这已是桑桑最大的诚意了。 白柔吃着饭,碎嘴子一刻不停:“哥,你不知道,咱都好久没吃过白米了!天天都是土豆土豆土豆……我看着土豆都想吐。也就是沾了哥哥的光,不然桑桑才舍不得拿这点儿米出来吃呢!” 桑桑红着脸,给白柔塞了一块鸡肉:“喏,给你的,赶紧吃,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柔咯咯咯一笑:“还有,这小母鸡……” 桑桑心一慌,直接捂住了白柔的嘴,两个丫头打打闹闹没完没了。 只有曲家夫妇关心白宋的经历:“贤侄啊,这半年你去了哪儿?一走便没了丝毫音讯,可叫人好一阵担心。” 白宋并不想将这半年经历告诉他们,打了个马虎眼,说是去了外地。 “桑桑……”白宋喊了一声。 桑桑乖乖地不再跟白柔打闹,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白大哥。 “家里用度如此拮据吗?就一碗米都吃不上?” 桑桑面带愧色,轻轻点了点头。 白宋拿出了两锭共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诺,剪作碎银,暂过日常用度吧。” 这银子是白宋从空间取的。 百八十两银子可以直接从空间取,但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白宋以前想当个咸鱼,但现在不行了,他不仅要自保,还要作出一番成绩,在幽州之外,还有一个姑娘等着自己去娶。 要娶李靖孙女为妾,这怕不是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别说登堂入室,至少先让自家人体面起来。 见白宋轻飘飘地取出两锭银子拍在桌上,曲家夫妇一阵阵呆愣,心说这白贤侄当真是本事。不管到哪儿,总能赚来银子。 桑桑心有所想,只愿做个白大哥的小跟班,老老实实帮白大哥把家看好。 如今这家交到自己受伤,半年一事无成,一家人的生活用度都不够,到头来别说帮衬白大哥,反倒还要白大哥来接济,总是羞愧得不行。 白柔见没人动桌上的银子,自己一把拿过来:“我去把银子剪了。” 屈婶见状,忙起身收拾碗筷,又给丈夫使眼色,两人赶紧走开。 桑桑见两边无人,泪珠子便开始落了下来。 “桑桑,你怎么了?” “白大哥,桑桑是不是很没用?” “这是哪儿的话?” “白大哥走了这么久,桑桑什么忙都帮不上,连个家都看不好,连白柔都跟着我受苦。” 姑娘家太乖巧听话了也不好,一举一动都让人看了心疼,白宋不喜欢说那些温言细语,但此刻也得小心地抱着姑娘,拍着人后背,轻轻安慰:“桑桑,你每日受苦受累下地干活都已经是大哥的不对了,你还这么自责,是要让白大哥羞愧到地缝里去吗?” “白大哥……” “好了,不要想多了,你在白大哥心里永远都是最好最听话的姑娘。你叫我一声白大哥,白大哥自然是要关心照顾你的,以后不要去辛苦了。白大哥想你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大家小姐,可不是个爱哭鼻子的小村女。” “哥!肉麻死了!” 白柔不知何时从后面跳了出来,吓得桑桑差点儿缩到了桌子底下去。 白柔拿着碎银子,塞给了桑桑:“喏!掌家大夫人,咱哥给你的银子,可要好好保管着。” “什么……什么掌家……大夫人……”桑桑红着脸,打着白柔的小手。 “哼!这家不是你说了算?还不是掌家大夫人是什么?现在我哥回来了,可不能对我那么抠门儿!平日里一口糖都不让我吃。” 桑桑脸红得不行,数了数碎银子,盯着白柔:“不够数!还有一两。” 白柔脸一红:“那那那……那我留一两零花怎么了?” “哈哈哈……”白宋笑着,感受到了数月以来难得的轻松,“好了好了,你们使劲儿花,花光了哥这里还有。” 正文 第201章 小姐委屈 半年过去,邙县变化很大。 最显著的不同就是整个县城变得更为萧条。 因战事而迁徙的百姓很多。 人口本就不多的邙县在没有更多的人之后,很自然地不如之前。 整个县城都在倒退,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 白宋一早出来逛早市,发现早市上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买的。 重回邙县,要做点儿什么,成了白宋需要考虑的问题。 翻开脑海中的科技树,其实有很多路子可以开发,但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都没法立竿见影。 现在白宋需要钱,然后雇人把周围买下的田地都耕种起来。 这技能带动周围百姓的耕作积极性,也能养活一批人,同时也是为之后迎接大唐和突厥通商做准备。 邙县没人是暂时的,一旦前方战事结果出来,不出几月就会有大量突厥人涌入。 邙县是入幽州第一城,这座小县迟早会发展起来。 不过就眼下的小县城,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要在这里调动起经济,实在是不容易。 第一天,白宋在邙县转悠,没有任何收获之后,把目光放在了蓟县。 蓟县毕竟是州郡,人口众多,经济连通大唐各地。 先去蓟县赚钱,用蓟县赚来的银子发展邙县的农业,这是白宋初步的方针。 想到蓟县,绕不开的自然是郑家。 也不知郑家现在如何,只听说郑家这半年遭受的打击不小,本是幽州第二大家族的陈家都乘机进入蓟县,要跟郑家一较长短了。 但这样的局面白宋还不满意,不知道押送至京城的证人和证据有没有传到朝廷,又不知朝廷得知消息之后会不会把郑家给连根拔除了? 在邙县,白宋没有打听到太多关于郑家的消息。 但听说幽州刺史被砍了头,没人知道原因,只是在前一个月来了圣旨,幽州刺史被满门抄斩。 但此事没有牵连到郑家。 准备了一天,白宋决意去蓟县,在蓟县他还有一间药铺交给牛大他们看着,这会儿正要去看看药铺的情况。 同时,此次去蓟县,白宋下定了不小的决心,誓要在蓟县扎根。 那幽州刺史都被砍了,郑家必然是被敲打过的,就算没有被牵连其中,量他们也不敢如以前一样猖狂。 所以,白宋打算带着妹妹一起过去。 白柔要跟着去蓟县,桑桑肯定也不乐意留在邙县,索性就一并带上,只留了曲叔屈婶在家中。 …… 得知要搬迁至蓟县,两个丫头从昨夜开始就兴奋得睡不着。 天还没亮便收拾好了行装,就等着白宋说走。 辰时,马车停在了门口,桑桑先坐了进去,白柔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面胡乱一扔,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哥,快走了。” 白宋在院中,细心地给曲家夫妇交代,让二人不要再去下地,又在家里留了足够的钱,告知他们待自己去蓟县赚够了钱,便会尽快回来。 夫妇二人也无甚担心的,只是叮嘱白宋定要好好照顾桑桑。 一番细说,离家上马。 车里,白柔探出头来,望着骑着小黑的白宋:“哥,我跟桑桑都还没去过蓟县呢!那蓟县究竟是什么样的?听说蓟县的城墙老高了,都冒到了天上去,是不是真的?还有,听说蓟县有唱曲儿的姑娘,好看得紧,人家卖艺不卖身,就看上一眼便要花十两银子呢。还有蓟县的酒楼……” “哎哟,你别念了,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白宋揉着额头,十分无奈,然后招呼一声车夫:“先去林府。” “得勒。”车夫应了一声。 白柔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哥,你是要把嫂嫂也带上吗?我好久没见过嫂嫂了。”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另一只小手从车窗伸出来,桑桑露出半张脸:“白大哥,吃个土豆吧。” 白宋将一个土豆吃完,林府便在前方遥遥可见了。 白宋下马,招呼两人一声:“在这儿等着。” 到得林府,林家下人多是热情,恭恭敬敬把姑爷请进了府中。 一路没得任何阻拦,又到了香儿的门前。 小翠开了门,笑盈盈地说:“姑爷,您怎么才来呀?小姐都等你好久了,盼着跟姑爷一起回家呢。” 白宋一听,眉头就是一皱,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两天不见,难道香儿的态度变了? 这可是预料之外的好事。 白宋立刻振作了精神,在门口问道:“香儿,你愿意见我了吗?” “进来吧。” 香儿的声音很淡,但终归是松了口。 白宋赶紧溜进屋,把门给带上。 香儿坐在窗口,一如往日般清瘦,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往日不见的哀思,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白宋还没说话,注意到窗口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小包袱。 白宋大喜过望,这不是代表香儿愿意跟自己走了吗? “香儿,你……你……”白宋激动得语无伦次,要是能带着香儿一起去蓟县,那简直比做梦还美。 香儿低着头,缓缓起身,默默地将包袱背上:“走吧,我跟你回家。” 香儿言语轻松,但表情僵硬。 白宋皱了皱眉,双手按住香儿肩膀:“香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跟你回家便是。” 白宋越发觉得不对劲,皱眉问道:“香儿,前日还不肯见我,为何今日就……” “前日是妾身的不对,对相公闭门不见,是有违妇道,为妇者,善妒为恶首,何况妾身膝下无子,再阻相公纳妾,是有违纲常。娘说了,此事若传扬出去,世人皆骂妾身不守妇道。相公,我们走吧,那位舒望姑娘,妾身也想见见,日后必当姐妹相称,共同服侍相公,不再争风吃醋了。” 一席话毕,白宋呆愣在了原地。 一瞬间,白宋自觉老脸臊得慌,哪有什么资格求香儿跟自己一起? 自己对香儿有愧,这往后是自己用时间来弥补,希望香儿能纵容自己一次。 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做,还舔着脸要香儿原谅? “香儿,你心中有怨便怨吧,一切皆我之过。想来不如继续在这家中多呆些时日,相公这是来告你一声,我马上要去蓟县谋营生,等在蓟县安顿之后,得空再来接你。还有,不要去计较那些世俗议论,你已足够委屈,不必再为世俗眼光而低头。相公不在乎,也不再逼着你跟我走了。” 说完,白宋把录音笔塞给了香儿:“录音笔又能听了。” 然后如逃难一般撤出了香儿的房间。 正文 第202章 路遇说书局 古道长街,西风萧条,回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宅院,白宋带着马车离开了小城。 “哥,为何不带着嫂嫂?”后方车内,白柔孜孜不倦地问着。 “现在不是时候。” 白柔不知哥哥话中之意,悻悻地坐回了车厢。 自白大哥去了林府,桑桑便安静了,她知道白大哥心里有事,或许又在那小院中受了冷遇。 但在此事的上,她说不上什么,也什么都不能说。 日行八十里,蓟县县城遥遥可见,唯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入城只能到明日。 上次来蓟县途径的茶摊对面是一家驿馆,白宋打发了车夫,带两丫头先在驿馆过一夜。 来了蓟县地,行人增多,各地商贩比原先少了,但比邙县依旧热闹。 即便是在城外,又是已经入夜,无论在驿馆的酒桌还是对面的茶摊,依旧人满为患。 不是白宋三人来得巧,不然连最后一间客房都没得住。 客房内两张床,两姑娘挤一挤,倒是不必让白宋睡地上。 桑桑去下面守着酒菜上来,白柔在一边认真地清理床铺的灰尘,一点儿脏污都不放过。 白宋则坐在窗口,望着对面的茶摊发呆。 对面茶摊人很多,眼见了入夜,茶摊外面挂起了灯笼,里面茶桌也点了蜡烛,四周的茶客不见半点儿离开的意思,全都围在一起,专心致志守着茶摊内一位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一身花白,上了年纪,但底气很足,说书十分卖力。 不多时,外面就会传来一阵叫好鼓掌声音。 起初,白宋并不在意,可在客房中呆愣好久,唯独感觉下面的茶客们热情越发高涨起来,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 久之,白宋多了些好奇,守在窗口观望了一阵儿,断断续续能听那说书先生的几句话,说的好像跟三国有关。 白宋越发好奇,心说《三国演义》是元末的出的,难道在贞观年间就已经流传开了? 就这城外小小一个茶摊,来来往往的行商客人聚集了不下三四十,又见短短一刻钟,那说书先生便边说边走,挨个收了上百的铜板。 没想到最不起眼的讲书还是个大好的营生。 白宋正想着谋个营生,也不是没想过写书,只是觉得写书不算个长久的生意,又是上一世的穿越小说里写烂的套路,自己来仿前人所作,有些没劲。 可今日一看,古人对说书的热情超出白宋预料,这时候心潮一动,想下去近距离听听,不论好坏,先了解一下再说。 想罢,白宋起身外出,正与监督着小二送菜的桑桑撞见。 “白大哥,饭菜已经送来了,您这要去哪儿?” “你们先吃着,我下去转转。” “白大哥……” 白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然后出了客房。 …… 行至小茶摊,好不容易挤入人群找了个空座,招呼老板一声要了一杯茶。 周围三四十人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觉往来的客人,只有那说书的先生过来,白宋又给了人三个铜板,算作听书的钱。 白宋坐在近处,方才听明白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选段。 说起关二爷,此间茶客全是关二爷的小迷弟。 《三国演义》未出,但关二爷早已是在贞观年间被传作了神话。 回想初次见到李靖,堂堂大将军都要学关二爷刮骨疗毒,虽然差点儿把命给刮没了,但可见其在民间的人气。 这说书先生讲关二爷最有名的一段故事,客人们自然是感兴趣。 尤其是听到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咔咔咔一顿人头落地时,茶客们各个都是热血澎湃,叫好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但这故事也只能吸引吸引这些没读过三国的平头百姓,说书先生的故事落在白宋耳中全然无味。 没有细节,不讲逻辑,全篇一通乱杀,沿路守将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有不少地方添油加醋,中间竟有不少跟两位嫂嫂的故事,听得人云里雾里。 估计这说书先生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片段,加上自己的臆想,就这么拼凑着讲了出来。 没有想到,就是这东拼西凑出来的碎片也能受到如此大的欢迎。 贞观年间,百姓文娱生活的质量竟有如此低下? 正想着,说书先生话音一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全都看着对方。 老先生眯着眼睛,一脸狡诈,拱手对众人说了一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什么?这不是还没讲完吗?” “今日天色已晚,老朽还要回去休息。” “老先生,刚到最要紧的时候,还不讲完了再走?” “不了不了,明日再说。” “哎呀,那明日又是几时?” “明日午时过后,在蓟县尚源酒楼,咱们不见不散。” 老先生把话一说,拱手便挤出人群走了。 嚯!感情是个来城外拉客的。 用说书来引流,那尚源酒楼的掌柜还真是个行家人。 一群茶客还没反应过来,说书的先生已经不见。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唉声连连,都说明日要去尚源酒楼瞧瞧。 白宋把尚源酒楼的名字记下,准备明日去瞧一瞧。 然后见人群都散了,方才回到驿馆。 回到驿馆,随便吃了口饭,便睡了去,又在半夜起来,手里多了本三国。 白宋现在想得很明白,做人还得实际一点,不必去计较这是否是前人玩过的套路,能赚钱就是好路子。 但是凭空多一套整本的三国不好解释,想来还是每日抄写几回,逐步完本要合乎情理一些。 有了打算,白宋便乘着夜色动起笔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桑桑的声音:“白大哥,你在做什么?” 白宋一惊,忙收起书本,只留纸在桌上。 桑桑好奇地看了看,有些好奇。 白宋定定神,小声说:“在写书呢。” “写书?”桑桑更好奇了,“是坊间流传的言情话本?能给桑桑看看吗?” “以后再看吧,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指着它赚银子。” 桑桑并不在意,以为是白大哥专门给林小姐写言情话本来哄林小姐开心,毕竟大家小姐都爱看。 指着写书赚钱? 这年头谁信? 正文 第203章 青门第一嘴 一早入城,两个乡下姑娘兴奋得如同飞上枝头的山雀,叽叽喳喳闹得没完没了。 白宋本意是先去城南的药铺看看的,可昨夜记着尚源酒楼的事情,赶着午后去看看,也就暂时改变了行程。 他们从北门进,上次用五粮液配方换来的夏家酒铺宅院还在城北,房契和钥匙都在白宋身上。 一行人就顺道先去那铺子瞧瞧。 自打炸死了突厥王子,这宅子便毁了大半,牛大他们也不敢再在这边抛头露面,也不知哪儿究竟如何了? 到了铺子门口,上面尽是灰尘,估计是大半年没有人过。 两个姑娘跟在白宋身后,看着白宋拿出钥匙开了门,好奇地追了上来。 “白大哥,这是你的宅子?”桑桑探头看着铺子里空荡荡的柜台,疑惑问着。 白宋点点头:“算是吧。” 然后又从包袱里翻出了房契,又交给了桑桑。 “好好放着。” 桑桑一愣:“白大哥,这……” “你们今日就在这儿住着,把屋子清扫一下,我午后还有事情。” 说完,也不管桑桑的眼神,将房契和包袱都丢下,转身寻那尚源酒楼去了。 桑桑望着白大哥的背影,脸蛋儿微红,心说这算什么意思嘛! 邙县的房契交给自己管着,蓟县的房契又交给自己管着…… 难不成以后就帮白大哥管家了? 桑桑愣愣地站在门口想入非非。 不想手里的房契忽然被白柔给抢了去。 “诶!你干嘛?快还给我,别弄坏了。” “让我瞧瞧,还真是这儿的房契?” “白大哥岂能骗我们?” “哎呀!”白柔兴奋地拍打着空空如也的柜台,“我哥可真有本事,听说蓟县的铺子可是寸土寸金,瞧那后面还带着间大院儿。估摸着少说也得值个千两银子。” 桑桑低着头,心里暖暖的,偷乐着不让人瞧出来,悄悄把房契给收好:“我又没来过蓟县,哪儿知道这铺子值多少钱?” “嘿!你说以后咱这铺子卖点什么好呢?”白柔捏着下巴,满怀憧憬。 桑桑下意识地回答:“该是土豆吧。” “土豆土豆土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土豆?这么好的铺子,还不卖点儿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那土豆哪儿上得了这台面?以后我在外面迎客,你在店里算账,哥哥在后院睡大觉,想想都觉得好幸福。” “嗯。”桑桑脸一红,轻轻应了一声。 …… 聚源酒楼位居蓟县主街向南,属正当的最繁华地段。 临街就是渭河花街,背后是刺史府邸,也就是太守府。 白宋一路寻来,看到聚源酒楼的招牌后正当午时。 酒楼门口人满为患,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好些个熟面孔,都是昨夜在城外听书到一半的。 但眼看是外面的人多,进去的人少。 白宋尚有不明,等到了门口一瞧,就见门口一桌客人结账,拿出来的居然是碎银子。 可见这酒楼的消费之高,绝非一般人能进去,敢进去的。 “客官,里面儿请……” 店小二热情迎来,白宋顺势进去。 店小二一路走一路问:“客官是听书还是吃饭啊?” “听书如何?吃饭又如何?” “听书一串钱一杯茶水,吃饭免费听书。” 这一串钱是坊间的俗话,也就是一百文。 一杯茶水就要一百文,放在邙县简直要吓死个人,难怪外面好多人驻足不前,还有人守在窗口等着。 “来两个肉菜,要你们家拿手的,再来半壶温酒。” 店小二一听来了精神,越发热情起来:“哎呀,大爷您靠窗坐着,小的马上给您安排去。” 白宋在大厅靠窗一处落座,扫一眼周围,倒是不少人端着板凳捧着一杯茶,看来吃饭的人少,听书的人多。 酒楼大厅摆着个书台,没多久,昨夜见过的那位说书先生就来了。 客人们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喊道:“解先生,您怎么才来啊?赶紧说书吧!” “就是就是!”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咳咳……各位,稍安勿躁,待老夫润一润嗓子。” “没想到这老先生在城内人气这么高?”白宋有些诧异,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声。 不想窗口处一个青年书生接了话,说着:“青门第一嘴谢先生都不知道?” 白宋偏头一看:“怎么说?” 那青年书生自得意满,把手伸进窗户,顺了白宋桌上的两颗白煮青豆丢进嘴里:“外来的吧?这谢先生可是咱幽州鼎鼎大名的说书先生,幽州各地的大家大户想要听书的,都要亲自来请。就算是到了太守府,一样被奉为上宾。一个戏子,混到这份儿上,也没谁了!不过嘛,老人家就是说得好,别家的先生比不上,故事又多又新,没见人家讲完过。” 那书生说得气劲,顺手又要来拿白宋的青豆,手刚进来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店小二端着菜盘,狠狠地瞪着那厮:“穷酸,死一边去!再敢伸手来,小心把你当贼给拿官去了。” 青年书生见状,悻悻地退去一边。 店小二这才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将一份上刀子驴唇和一份焖煮的羊里脊摆到面前,最后倒上一杯温酒:“要不给大爷把窗关上?” “不必了。” “得,一共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真够贵的。 白宋忙塞给了店小二,招呼他下去。 店小二一走,书开说了。 今日专程来听老先生讲书,白宋听得认真。 不得不承认,这老先生讲书是有一手,能把平平无奇的本子讲得出彩,让周围的人听了不觉得无趣,也难怪在蓟县有如此高的人气。 白宋揣着三国的本子,心想若是跟这老先生联手,自己出本子,让他来讲,就今日的火爆程度还不晓得要翻几翻。 即便是踩着用他们现下按茶水收钱的路子,能赚的钱也是不少。 白宋心里有了打算,准备等老先生把今日的书讲完了,单独去拜会一下。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小子的声音:“解先生,您说这关二爷随行不过十几人,怎么就一路过关斩将畅行无阻了?那一人再厉害,那也敌不过百人千人,关键曹丞相的守将也不是酒廊饭袋,怎么到了您的口中,人家各个都敌不过关二爷一招?这明显不合理嘛!我听了就觉得不信!会不会是解先生瞎编的?” 正文 第204章 戏说不是胡说 众人正听得入神,被外面一声突兀的质疑所打断,人群多有不耐。 这人就在白宋所在窗口,就是个年不过十五的野小子,一身麻衣,脸上干净,但有一股子油星子味儿。 “哪儿来的野小子?赶紧滚!” 店小二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那小子见了赶紧又说:“听书听不明白,还不让问了怎么的?我就奇了怪了,那关二爷再怎么厉害,也是人生肉长的,怎就能过五关斩六将了?难道就没有点儿别的原因?还有,关二爷重情重义,怎么会跟二位嫂嫂沿路说说笑笑?” “嘿!你还说!”店小二又到了白宋跟前,伸手就去抓那小子。 那小子麻溜地一缩,直接跑了,半途上还大声喊着:“什么青门第一嘴?还不是为了吸引客人胡编造乱?你这种为了吸引流量不择手段的老东西简直是亏了人一声先生。” “噗……”白宋呛了一口酒,探头去望,发现人已走远了,但对方口中的一句‘流量’让他有些恍惚,还以为又是穿越来的。 店小二见这位爷喷了酒,赶紧赔礼:“大爷,您没事儿吧?” 白宋摆手:“没事,那人是谁啊?” 店小二满脸不屑,指了指对面:“哼,就是个专程来捣乱的混子,见不得咱家生意好,故意来闹事。大爷瞧见对面了吗?” 白宋转头去看,发现尚源酒楼对面还有一家酒楼,招牌写的是的东来酒家。 那东来酒家与尚源酒楼临街相对,但酒楼规格要小,主楼两层,不及这尚源酒楼的四层阁楼。 店门敞开,而里面却是动荡无人,整间楼都黑漆漆阴沉沉的,很不起眼,周围这么多客人,连正眼瞧上一眼的人都没有。 店小二见白宋看得出神,接着又说:“那小子原本在对面的东来酒家说书,那时候生意都不好,偏说是咱们请了解先生抢了他们的生意。大爷,您可听说过这等好笑的事情?咱们能请来解先生坐堂讲书,那是咱们尚源酒楼的本事。只许他们说书?不许我们说书?再说了,一个半大的皮小子也会说书?在场的客官都是明眼人,哪儿的书说得好,这脚就往哪儿跑不是?我看呐,这东来酒家也干不了几日了。” 白宋顺带一听,也没在意,再把注意力转回到厅中说书上。 刚才的故事被歪外来人这么一断,解先生正要接话继续,但厅中捧着茶盏的茶客间有了些议论。 若无先前的小子一茬子话,旁人听得入神也没在意。 可听一小子说了,再细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妥,纷纷询问解先生,难道真有人能单骑走千里?忠肝义胆的关二爷真会跟两位嫂嫂在沿路中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一番问题下来,还真怪不得茶客们较真,着实是解先生口中的故事漏洞太多,经不住推敲。 被这么一问,解先生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讲书这么多年,少有如此局面,一时间下不来台,老脸涨得通红。 白宋见了欣喜,还真当是遇到了好机会,便起身主动给老先生解围。 “诸位,这关二爷之所以能千里走单骑,其主要原因自然是关二爷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客观因素,最主要还是曹丞相敬重关二爷,更有惜才爱才之心。在得知关二爷走后,唯恐沿路守将阻拦,连下三道军令让沿途守将放行,若非曹丞相的军令,关二爷想要千里走单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解先生,在下说得对吗?” 众人一愣,纷纷看着白宋,也不这是何人,只是从刚才谢先生的话里倒是没听到关于曹丞相的军令。 不过有了这个关键因素,整个故事也就合理起来。 大家想了想,又看向解先生。 解先生正愁无法解释,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其中缘由说来话长,老夫唯恐大家听不明白,便没有细说。” “那曹操何许人?不过一奸贼!岂能做那放虎归山的事!我是不信!” 一时间,厅中吵嚷起来,这没头没尾的三国故事在民间不知多少个版本,这一争论,就是争破了头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整个酒楼大厅被一群只喝茶不吃饭的客人闹得乌烟瘴气,店小二不论怎么劝都劝不住。 好好的一场说书就这么被搅和了,解先生乘机出了书台,往酒楼的后院走去。 白宋挤在人群中,跟住了解先生。 等解先生走出大厅,白宋也跟着走了出去。 后院只是一些酒楼的杂役,人是不少,但对比大厅明显要清净许多。 “你干什么?”解先生老早便注意到了白宋,见他也跟着到了后院,立即停步拦下。 白宋面带笑意,拱手道:“听老先生讲书着实不错,只是亏于书本粗糙,不然凭老先生的口才必然能更进一步,也不至于出现方才的状况了。” 解先生皱眉,上下打量白宋:“你是何意?来挖苦老夫的?” “不是。”白宋笑着从怀中拿出连夜抄写的三国话本,也就开篇两回,“老先生可以瞧瞧,在下这儿有一整套三国故事,想跟老先生合作,以后让在下出书,老先生讲书,您看……” 白宋话没说完,不料那解先生只是扫了一眼:“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是认为老夫写的故事不如你?告诉你,老夫这辈子讲的故事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给我听好了,那关二爷本就天神下凡,就能一人走单骑,跟曹操屁事没有!赶紧滚开,老夫没空搭理你!” 说完,不客气地将一摞书稿砸在了白宋脸上。 白宋笑了笑,将书稿收好,看着解先生离开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 “既然看不上,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吧。” 白宋自己嘀咕着,根本不会跟老人家较劲,询问一个杂役从后门离开尚源酒楼。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白宋前脚刚踏出酒楼,后脚便有人从酒楼的后院跟了出来。 “前面那小子站住!” 白宋回头,发现是个锦衣玉带的中年商人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杂役走了过来。 “臭小子,敢在尚源酒楼挖墙脚是吧?你知不知道解先生是我们花了多大功夫才请来的?开讲没几日被你搅黄了场子不说,竟然还敢跟解先生谈合作?今儿个就让你知道知道向阳街是谁的地段!” 正文 第205章 东来有女 不想吃个饭还能遇见这等祸事! 白宋心中本无波澜,此刻见几人围拢来忽然心头一阵火起。 一个杂役手持长棍走在前头,见白宋那瘦小的身形,尽是不屑。 白宋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他拄在地面的长棍上,一脚下压。 长棍直接脱手,一下压住了杂役的心口。 杂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人往后踉跄了几步,嚎叫着蹲在了地上。 另外几人见状立即扑了上来,白宋顺势捡起长棍,与几个杂役在小巷里边打边退。 小巷窄小,活动不开。 加上这几个杂役显然有比较丰富的打斗经验,白宋一人应付得十分困难。 得了一手先机占了便宜之后,白宋身上立刻挨了两下,额头也被一棍子敲出个包来。 不过白宋的一身狠劲儿也吓住了几个杂役。 他们是酒楼里养的打手,平日里好勇斗狠都习惯了,见过打过的人也不少。 就白宋这打扮,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一般人被一棍子打得站不起来,可这小子身上挨了好几次不见半点儿动静。 前面一个杂役正心惊呢,被白宋抓住一个失神,狠狠地一棍子扫在脸上,人直接砸到一侧墙面,摔得吐了一口碎牙! 后面的中年商人见状很是不满,大声嚷嚷:“老子白养你们几个废物了?一个小屁孩都收拾不了?” 剩下还有四个杂役,被后面的东家吵得心急,又一人被白宋抓住了机会,一棍子顶在裆部,瞬间成了个虾米弓在地上,打起了摆子。 不过白宋这一下攻得太深,被剩下三人一下围住,挡住了前面两棍子,侧方一棍子打在膝盖,痛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也跟着一个趔趄,心说遭了。 果不其然,衙役抓住了机会,高举棍子对着白宋当头砸下,白宋咬牙,只能丢了棍子用手去挡,心想这就算是挡住了也会被打得够呛。 可惜这是城里,没法如草原上一样随身带着十字弩,不然非得给这几个杂碎刺个透心凉。 正当白宋以为自己要吃大亏,忽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直接打了衙役的眼睛。 “啊!” 杂役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下不仅抱住了白宋,还让其余的杂役一个愣神,都停下步子看四周,不知是哪儿的人在偷袭。 白宋很冷静,乘着几人愣神,赶紧抽身,转身跑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又飞速出了小巷。 离开小巷,外面就是热闹的向阳街。 酒楼养的打手再怎么横也不敢追到街上打人。 白宋看了看身上,除了头上有个包,其他地方都没受伤。 去草原摸爬滚打几个月,白宋发现自己一身皮肉更经得住折腾了,换做以前,自己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伤势虽然不重,但白宋心里窝火。 N奶的,在草原连突厥第一勇士都杀过,居然会在一个城里被几个打手撵。 白宋回头看了看尚源酒楼的招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后一人转去对面的东来酒家,既然对面的酒楼和先生都不合作,那就跟更愿意合作的人谈。 远处看着酒楼里面阴沉沉的,进来之后发现不单是阴沉沉,而带着一股子尘土气,没有半点儿人气不说,一看就不像是要做生意的。 里面不见一个小二,半个人影都没有。 白宋站了一会儿,方才从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儿不做生意了。” 只听了声音,却不见人,白宋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要找店家谈谈。” 楼上的女人又传来声音:“那公子楼上请。” 没人引路,白宋摸索着寻声音上了楼,到了一间相对干净的屋门前。 “公子进来便是。” 白宋假意客气一声:“在下冒犯了。” 说完,推门而入,就见一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正在床边像是在收拾行李。 姑娘看似年轻,却盘着妇人发髻,背影婀娜,配身粉白交融的霓裳由显干净清凉,简单的几个动作,带着点儿病态的柔弱,是大家闺秀独有的气质,扫视一下,便足养眼了。 白宋打量之间,那妇人再一回头,不想这潇洒的落魄小馆之中竟藏着一位端庄典雅的贵妇,那一回眸,如阳春白雪般相迎,雪白的肌肤让人精神恍惚,粉白的配群竟压不住这一身冰肌玉肤的白皙,若非少了些金银首饰作搭配,这哪里像个民妇?说是贵妃也不为过。 “公子面生,若是要谈这铺子,恐怕是要令公子失望了。这铺子虽是落魄,但此乃先夫遗留之物,即便家中日子再难过,这铺子也是不会卖的。” 这姑娘生得柔美非凡,一见面却毫无遮掩地说了一番。 估计是见多了垂涎自己美色的男子,故见面便点名了自己是有夫之妇的前提。 好在白宋见了不少美女,倒是很快回过了神,正色道:“好端端的铺子,为何如此荒废着?” 那妇人眉头轻皱,上下打量起白宋。 白宋自觉问得有些唐突,转口又解释:“哦,是这样的。在下见对面的尚源酒楼生意红火,独独这东来酒家门客冷清,有些好奇,就来看看。实不相瞒,在下初来蓟县,就是想在蓟县寻个营生,觉得此处地段不错,酒楼生意不该会差。” 妇人笑盈盈地摇摇头,似是不想解释什么:“公子,这铺子小女子不卖的。” “姑娘要卖,我倒是能买。但姑娘若是不卖,咱们也可以合作。” “合作?小女子并无兴趣。” “听姑娘说,此间乃先夫遗留,想必这家酒楼对姑娘也意义非凡吧?难道姑娘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夫家的产业就这么荒废了?” 妇人也是见白宋生得好看,谈吐又温文尔雅,不像个坏人,也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身给白宋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坐在了屋中桌前。 妇人苦笑着:“若是能让东来酒家好好经营着,谁又不想呢?只是我一女人家,本不适宜经商,尝试着经营了一年半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还平白无故搭进去了许多银钱,与其这般,还不如关了好,反正房契还在,留着总是个念想。” 正文 第206章 对赌协议 白宋一听,感觉事情有戏。 “若姑娘不善经营,那便将铺面交给善于经营之人。” “公子所说善经营之人就是公子自己?” 白宋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妇人同样笑了,却是摇摇头:“公子或可真的善于经营之道,但这东来酒家并不好经营。不是小女子不信公子,而是周围条件使然。” 白宋心生疑惑,反问:“姑娘为何如此说?” “对面尚源酒楼势大,我们很难与之相争。而且那背后的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明里暗里地使坏,小店本可以勉强维持,可有人在暗中下绊子,才造就了如今模样。我不过一介女流,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我们联手也是斗不过人家的。” “听姑娘这意思,这东来酒家之所以经营不下去,那是因为竞争对手使坏?” 妇人沉默一会儿,脸上逐渐显露出几分恨色,不愿承认,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 白宋闻言大喜:“那是正好!” 妇人一听,面露诧异之色,盯着白宋。 白宋连忙解释:“在下也是刚从那家黑店出来,本意是找那说书先生谈个合作,不想合作没谈成,还被的几个恶奴追打。” 妇人目光往上,看着白宋额头的一点淤青:“公子的额头上……” 白宋苦笑一声:“呵……也是疏于防范,没想到一家酒楼能如此猖狂。今日寻来此地,便是见这店铺与尚源酒楼相对,我与那家老板也算结下梁子了。既然姑娘的店铺也是被那黑商霍霍得经营不下去,那我们联手岂不是正好?” 妇人还是犹豫,正待说什么,又被白宋打断。 “我知道姑娘主要是不信我的能力,不如这样,咱们就此签个对赌协议,以便打消姑娘的后顾之忧。” “对赌……协议?”妇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人说的什么。 “这对赌协议很简单,就是我承诺一个目标,如果在规定时间没有完成协议中的目标,对我进行处罚。若还是不能理解,姑娘可简单理解为军队中将士立下的军令状。” “军令状……”妇人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一些。 “我可给姑娘立下个字据,三月之内,为东来酒家赚足一千两银子,若是没有达到此目标,我差多少银子我给姑娘补多少银子,只要姑娘愿意跟我合作,就必然有一千两银子做利润,如何?” “三月赚一千两?”妇人听了只觉是开玩笑。 别说是自家,就是对面的尚源酒楼也不见得能做到。 可白宋并非说说而已,自己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认真地写了起来。 白宋如此认真,又不似开玩笑,妇人眉头渐渐皱起来:“公子,你是认真的?” 白宋已起了个草稿,推到妇人身前:“姑娘,你瞧瞧这样如何?” 说着,又拿出两锭银子来。 “这当做是定金。” 然后又把银子屁股给姑娘看看,说明没有银戳,是干净的银子。 妇人愣愣地看着白宋,心说这明摆着就是个赔本的生意,这人为何还如此执着? “公子愿以千两白银为赌注,要是赌赢了,小女子又要做什么?” “若是三月之内我侥幸赚足了一千两银子,那这一千两就算做入股东来酒家的本金。以后也算是东来酒家的小股东,房契依旧算是姑娘的,之后日后这酒楼的收益,咱们五五分账。” 妇人经营酒楼一年,也算半个生意人,乍一听觉得此法有赚,一间本无营生的空楼换来一千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而白宋却知自己占了便宜,预支不过四十两银子,开了张空头支票,结果换来了一间两楼的酒家,自己投资光买地皮也要两三千两银子。 妇人已然心动,点了点头:“既然公子如此诚心,那便以三月为限。” 白宋大喜,再在起草的合同上添补完整,然后再问那妇人是否合适。 妇人看了,是说了一句:“公子写得一手好字。” 说完便沾墨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白宋看了看合同上的签字,小声念着:“东方白……难怪叫东来酒家。” 东方姑娘起身稍稍施礼:“这铺子就交由公子搭理了,小女子还有事。” 说完又背起先前收拾的包袱,只是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把钥匙。 “哎,东方姑娘,这里的伙计呢?” “早已遣散了。” “啊?” “只有一个爱惹事的小子,他倒是乐意帮公子打理一些琐事。” 果真只有一间空楼,白宋忽觉自己是否冲动了些? 现在字也签了,人也走了,留下一间空荡荡的楼给白宋,从原料到人工,全部都要自己操持。 “嘶……”白宋忽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要卖书吗?怎么说了说着顶了一家酒楼?” 想着,白宋傻笑一阵,事过之后再一想,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 不过一家酒楼,要经营起来还不简单? 也不求这酒楼能赚大钱,开在这儿,慢慢恶心对面,无论是开店的还是说书的,往后的日子慢慢玩。 这空荡荡的酒楼有两层,楼下一个柜台八张桌子,楼上两个包厢一个平台,平台上摆着三张桌子。 后面有个小院,一个厨房和一个杂间。 此处地段虽好,但酒楼显得有些老旧。 白宋一人在楼中转悠一圈,把店门给上了锁,正准备从后院离开,就听后面传来嘣的一声。 白宋刚经历了一场乱打,精神正紧,听到声音立刻一闪,一颗石子擦着他的头发落在了空处。 然后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小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将手弹弓别在腰上,直冲过来给白宋就是一拳。 这小子有些面熟,也就十四五岁,长得又瘦,拳头一看就是花架子。 白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然后一拧。 小子吃痛,一下就被白宋给拿住了。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听声音,白宋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对面听书时那个捣乱的小子。 这小子声音十分特别,有些尖锐,说话节奏感很强,跟那说书的先生有几分类似。 所以白宋一听就记了起来,同时又想起了对面店小二的话。 说这小子是东来酒家来故意捣乱的。 也就是说,这小子就是东方姑娘说的店家唯一留下的伙计。 “你这贼人,谁让你关店门的!”小子在白宋手里挣扎,丝毫不肯放松。 白宋一笑:“现在这东来酒家归我管,我让几时关门就几时关门。” “我呸!你这贼人赶紧放了我,否则我要去报官了。” “东方姑娘已将这铺子卖给了我。你就是报了官也没用。” “你胡说!”小子挣扎得更为厉害,“白姐姐才不会卖掉铺子。” 白宋也不解释了,拿出有东方白签字画押的合同放在小子的眼前:“看仔细了,这是我跟东方姑娘立下的字据,现在这家店,一切听我的。” 这小子不识字,只认的东方白的签字和画押,以为是真的,吓得脸都白了。 一瞬间,说着小子挣扎得如进了油锅的泥鳅一般,疯狂地不要命起来。 白宋怕把这小子的手给掰断了,赶紧松了手。 那小子跑出几步,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白宋,眼泪直往外滚:“你等着,等我找白姐姐问明白……” 说着,那小子就要翻墙离开。 白宋看他越发激动,索性直说了:“不必去了,你的白姐姐没有将店铺卖给我,我跟她只是打成了一个合作。” “合作?”小子狐疑地看着白宋。 “我用酒楼试营业三个月,若是三个月之内能赚够一千两银子,就算我入股东方酒家,以后这酒家的盈利,我跟你的白姐姐五五分账。” “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白姐姐。” “这铺子是白姐姐的,凭什么给你经营?” “好好的一家铺子,你是愿意看它就这么关了,还是继续经营下去?” “当然是继续经营下去。” “我来时,你家白姐姐已有关店的打算。如果不交给我,这东来酒家就开不下去了。现在你愿意帮我,还是要继续闹?” “你能让东来酒家继续开下去?” “你不信我也罢,总归可以试试,我开的下去开不下去,你也不会亏什么。” “那……那你去尚源酒楼是为何?为何被尚源酒楼的人打?” 这小子知道自己去了尚源酒楼不奇怪,但他如何知道自己被打的? 白宋想着,看到他别在腰上的弹弓,忽然想到:“你就是先前在尚源酒楼帮我脱困的人?” “哼!”小子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你叫什么?” “王小花。” “……” “……” 两人相视无言,那小脸却有些红了。 “咳咳……”白宋干咳一声,“楼里的伙计就剩你一个了?” “嗯。” “看来还得请几个伙计来。” “店里的一切,我一个人都能做。” “听说之前铺子尚能经营是因为你在店里说书?” “怎么?” “那你讲一段三国给我听听。” 正文 第207章 开书大吉 “我……我为何要讲给你?”王小花愣愣地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看见了,对面靠着说书,一杯茶能卖一百文钱。你要讲三国讲好了,东来酒家的生意自然好得起来。” “对面讲书的是解先生,谁听我一个毛头小子说?” “可你先前不是也说了解先生说的漏洞?” “我是不服对面暗中给咱下绊子,见不得他们好,所以故意去找茬。” “虽是故意找茬,却也是找出了对方的错漏。如此说明,对方的说书先生也不是万无一失。” 白宋耐心地给王小花讲着,又跟他好好说了一遍三国演义中千里走单骑的故事。 白宋不善说书,倒是讲不出什么热血澎湃的感觉,只是在故事中回答了王小花听书之后的疑惑。 王小花听得津津有味,玩了之后方才问道:“听你这么一说,这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故事就不那么奇怪了。” “三国的故事,我这儿有的是,就是找不到一个会说书的人讲。不知道你小子有没有兴趣?” 说完,白宋拿出了自己的手稿,示意让王小花看看。 王小花一本正经看着,面露难色。 白宋才意识到这小子根本不识字。 白宋无奈地又将手稿取回来,自己照着上面一字一句地念给王小花听。 令白宋没有想到的是,这王小花虽不识字,却有一身过耳不忘的本事。 一回五六千字,王小花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白宋念了三遍,王小花居然就背下来了! 白宋大惊失色,知道这次是捡到宝了,拍着王小花的肩膀:“你这是如何记下来的?” 王小花笑道:“这算什么,这蓟县大大小小的酒楼茶摊我都去过,别家说书先生的故事我只要听一遍,便能拿回来在咱家的铺子里面说。你给我念了三遍,都记不住,岂不是叫人笑话?” “很好!以后你就在铺子里说书,中午讲一回,黄昏讲一回。如何?” “这有何难?只是光如此便能抢过对面的生意?” “这些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要讲好书,之后的一切都交给我。” …… 盘下一家铺子,白宋目前的打算便是先把这家铺子扶上正途。 前去打探牛大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 白宋打算明日就把铺子开业起来。 现在铺子人手不够,就让屋里的两个姑娘来帮忙。 铺子里面没有厨子,没有食材,那就先卖茶,主要靠说书吸引人。 总之先把计划施行起来,往后看铺子缺什么再补什么。 好在蓟县的暂居之所距离东来酒家不远,白宋回去给两个妮子一番商议,两个妮子听了都不大相信。 这白大哥哪儿来的本事?怎么才入城一天又盘下了一家在城中繁华地段的酒楼? 第二天清晨,白宋带着两个妮子到了东来酒家。 两个妮子真正看到一家酒楼摆在眼前,哥哥又拿出钥匙开了门,这才信了昨夜的话。 酒楼看着是破旧了一些,但对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丫头而言,这已经是好得不得了的事情了。 刚入蓟县,一面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另一面又有了一间更大的铺子。 这日子噌噌往上,大家心里都有个盼头,开心得不得了。 “早上大家辛苦一下,赶紧收拾一下,中午时候咱们就要迎客。”白宋进屋就开始张罗起来。 桑桑是个勤快人,手脚麻利得很,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倒是白柔冒冒失失的到处跑,看看楼上,看看后院,然后就跟王小花撞在了一起。 后院传来了白柔的声音:“哥……这里怎么还有人?” “那是咱家的伙计。” “哦……原来是伙计……”白柔细细地打量着王小花,像个掌柜一样挺起了胸脯,“既然咱哥把铺子盘下来了,这铺子就是咱哥的,我是他的妹妹,我哥的店也是我的店,以后你可要勤快些,听我的话,知道不?” 王小花在院子睡大觉,刚起来就撞到这么个花儿一样的小姐姐,眼睛都直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 听了白柔的话,王小花方才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揉一揉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 白宋在外面喊:“把我给你的书稿在念两遍给王小花听,待会儿要他讲书,可不要出了纰漏。” “王小花?是你吗?”白柔盯着他问。 王小花点点头。 “咯咯咯……一个男人起个女人的名,真好笑。”白柔笑得花枝招展。 王小花看得面红耳赤,暗想这精灵一样的小姐姐比白姐姐都好看呢! 不觉,口水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上午,白宋和桑桑在厅中打扫。 白柔跟王小花在后院研究三国的书稿。 王小花有些天赋,但往日讲书全是道听途说,记住的故事不全,删删减减地讲出来肯定不怎么好。 但此次有完整的书稿做对照,又有人反复跟他一起练习。 王小花也有足够地时间在琢磨故事,等到要讲的时候已是信心满满。 时至正午,正是向阳街最热闹的时候。 对面的尚源酒楼和昨日一样,围观听书的人挤满了长街。 尽管昨日出了些状况,但对茶客的热情没有丝毫影响。 后院的茶水已经烧得滚烫,在尚源酒楼迎客之际,东来酒家的大门也已经打开。 大厅里面单调地坐着一个人,王小花搓了搓双手,还有些紧张。 他说书不少,还是头一次如正经的说书先生那样,有了自己的位置、桌子、帕子、扇子,以及一块崭新的惊堂木。 就这派头,丝毫不比对面的解先生差。 小小年纪,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丝体面。 门口的白柔回头看一眼王小花,问:“准备好了吗?” 王小花点点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东来酒家开书大吉,茶水免费,茶水免费,茶水免费咯!” 小妹脆生生的吆喝比花楼唱曲的姑娘还好听,如枝头的百灵鸟一般窜入嘈杂的街上,尽管盖不过街上的嘈杂,却也是立马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众人都觉姑娘声音好,却不在意小姑娘说的是什么。 但后面“免费”二字却引人注意。 很快便有人来问:“你们这儿真是茶水免费?” 正文 第208章 一日营收 “茶水一位!” 白柔朝里间吆喝一声,桑桑提着茶壶便出到厅来。 这一家四人,各行其是,白柔负责吆喝,桑桑负责倒茶,王小花负责说书,白宋则负责看戏。 桑桑给客人倒了一杯茶,那客人是端着一杯茶也没进来落座,而是去了对面门口站着,只说一声待会儿来还茶碗。 王小花张张嘴,也不会该不该开讲,一个人都没有,这说书说给谁听呢? 桑桑悻悻地回到了白宋身边,把水壶放一边,嘟着嘴,一脸地不高兴:“白大哥,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这茶水免费不说,连进来落座都不肯。就该说是不进来落座听书的不给茶。” 白宋笑了笑:“腿长在各人脚上,人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开店做生意,客人都是用脚投票,只要做好咱们自己的,总会有人自愿进来。” 桑桑拧着,显然还是对白大哥的主意不放心。 白宋则扯了一嗓子吆喝里面:“喂,还愣着干嘛?开书就讲啊!” 王小花回头一脸无奈:“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讲啊?” “该怎么讲就怎么讲!不管人多人少,就算没有人,咱规定的几时开讲就得几时开讲。现在没人,你也给我当成坐满了客人来,要是讲得没精神,小心我扣你的工钱。” “工钱?我也有工钱?”王小花有些诧异。 “基本工钱每月一两银子,讲书赚的钱给你一成利。” “每月一两银子!”王小花差点儿咬了舌头的,心说这是遇到了傻子东家吗? 那家的店小二能拿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还有抽成? “你不会骗人吧?” 白宋懒得说,直接丢了一两碎银子过去:“先给你工钱可以吧?” 王小花赶紧把银子揣着,这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管有没有人了,一拍惊堂木,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各位看官,今日小店新书开讲,《三国演义》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书声一响,这家盘下来的铺子就是正经地营业了。 今日开业,酒楼没有饭菜,只有茶水一壶。 自正午开业到黄昏散尽,王小花说书两场,中途有十几位客人进门要茶水,没有一人入座听书。 白宋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告了门口的妹妹一声:“够了,打烊吧。” 到了此时,小妹的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焉儿头巴脑地应了一声,散着一身皮囊退回到店里,闷闷地各自倒水喝。 王小花在自己的讲台上打着瞌睡,也是没有精神。 桑桑在后院熄了火,又到厅中清点茶碗,发现少了三个。 “赶紧找找,怎么少了三个碗?” “还找什么?就是有人喝了咱们的茶,还把碗给顺走了。” “这一天生意一个客人不见,反倒赔进去三个碗……白大哥……” 桑桑有些急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白宋倒是毫无变色,过来安慰道:“放心好了,一切都在白大哥的预料之中。”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么个外地客!”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 竟是那对面尚源酒楼的东家。 见此人,白宋猛地起身,径直迎了上去。 这中年商人昨日见识了这小子有些彪,见他气势汹汹走来,心里发虚,阴阳怪气的声音一收,忙退出了店外,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白宋到其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扫了眼他身后的两个杂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儿可是正街上,你还要打人不成?”中年人再度警告白宋,人已经躲在了杂役的身后。 “哼……”白宋哼了一声,从上到下打量了中年人一阵,“别紧张,游戏才刚刚开始,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很多事情可以慢慢玩。” 中年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我这儿挖墙脚不成,反而投身到了这东来破馆。年轻人,你的眼光不行啊!也不出来打听打听,就这家破店也能有生意?还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讲书?靠着免费茶水这种下三滥的小把戏也要跟我尚源酒楼抢生意?” 白宋没了声,只是忽然一伸手,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胡子,然后用力往下一扯。 霎时间一声嚎叫传来,中年人捂着下巴蹲在了地上。 两个杂役见状就要动手,白宋却是早有准备,左手夹着一根银针,往面前一人脖子一拍。 那杂役如遭电击,精壮的身形如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白宋闲下来的手给掐住了手腕关节,一时间也浑身酸软站都站不稳,哎哟哟地连连讨饶。 “老子不来找你算账你还真当老子怕你?” 中年人看这年轻人长得斯文,不想能打不说,脾气还这么横,胡子被扯了一把不说,懊悔自己此行没带多几人。 可谁知道这东来酒家背后是这个主儿在搞鬼呢? “我告诉你!小爷我今日就是在向阳街插了旗了,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暗的,小爷我都与你奉陪到底。以后没事别在老子的店门口晃荡,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要是哪天心情不好,可不只是扯你一把胡子那么简单!” 中年人惊魂未定,赶紧起身,低头就往回走。 两个杂役也是,不敢在这儿多留。 昨日七八人尚且留不住他,今日两个人岂是人家对手? “掌柜的,您……您还好吗?” “快快快……看看我下巴流血了没?” “掌柜的,那人什么来路?居然敢不把咱们尚源酒楼放在眼里。” 中年人恨得牙痒痒,回头看了一眼那铺子。 “赶紧叫人去查!看看那小子究竟有何背景?要是没有背景,老子一把火烧了他的铺子。” 另一头,白宋返回店子,两位姑娘拥了过来。 “白大哥,你还好吗?” “没什么,欺负中老年人,是白大哥的强项。” “哥,那人谁啊?” 白宋还没解释,那王小花却是一脸兴奋地说道:“白大哥居然敢揍对面的陈掌柜。” “昨日给我头上留个包,还没找他算账,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也敢揍他,就是看他身边狗腿子多,找不到机会下手!白姐姐的店都是被他给霍霍得开不下去的!” 正文 第209章 夜返林府 第一天生意不见起色,白宋招呼几人关门,然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去。 等回到家中,白宋跟两个妮子只会一声,说今夜要返回邙县一趟。 白柔牵着小黑出来,望着黑夜打着哈欠:“哥,这么晚了,去邙县干嘛?而且那么远。” 白宋没有解释,揉揉妹妹的脑袋:“安心睡觉,明日一早便回来。” 小黑日行千里,邙县和蓟县之间不过几十里路,一人一马能在一夜间跑三个来回,根本都不叫事。 骑在马上,白宋一路疾驰,敢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赶回邙县时,时间刚刚好三更。 三更时分,林府内下人正巧出来熄灯。 家丁见是白宋,连连上前牵马,急是热情地上来询问:“姑爷半夜来是有何事?估摸小姐怕是已经睡去了。” “林老爷在吗?” “老爷还未睡呢,小人这就去通报。” 林庭正正准备睡觉,呼听白宋半夜来找,还有些奇怪。 便在客厅与白宋见面。 “贤婿半夜前来,是有何事?” 白宋喝一口水,然后说:“林老爷,我这儿有一桩生意想跟你谈谈,不知林老爷有没有兴趣。” 自打知晓自家女婿跟军方有关联之后,林家对其态度是有了百八十度的转变,加上林家日子艰巨,在没有往日的高傲。 听说生意,林庭正心头一动,有些激动,但脸上却笑盈盈地说:“诶,都是有家人,哪有生意一说?贤婿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林家必然是全力支持。” “最近林宣销路如何?听人说林宣纸厂已转由林老爷掌管,不知是真是假?” “贤婿,你这一口一个林老爷,还不是见外了?”林庭正左顾而言他,忽而在意其白宋的称呼来,“以前呢是长辈的不是,对你多有怠慢,但这都过去那么久了,贤婿还记着长辈的气呢!” 白宋听得眉头直皱,他不喜林庭正的为人,但其终归是香儿的父亲,也不想去计较太多。 想了想,白宋还是忍着改口叫了声“岳父”。 “这就对了嘛!”林庭正笑盈盈地说道,“这林宣是林家的,也迟早是贤婿的。那小小纸厂也无甚大不了的,近来的确是疏于生意,买卖不是很好。贤婿要用,那便用去,是不是军方需要纸张?那咱们必然是要竭力支持才对。” “不是军方需要。” “不是军方?” “是我要制书。” “制书?” 白宋认真地点头,拿出准备好的书稿:“制书需要大量纸张,既然自家人是造纸的,这生意自然是要交给自家人来打理。” 林庭正眉头皱起,感觉这女婿带回来的生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做,煞有介事地拿起书稿翻看了几页。 “这是什么?” “三国演义。” “三国倒是听人说过,贤婿是要将三国之事装订成册?” “没错。岳父便在这开个价,看看这一本两回的小册当要多少成本?我这已有十回的书稿,需要在十日之内装订共计五百册书。” “贤婿,此事会不会……”林庭正有些怀疑。 但白宋注意已定,拿出五十两银子摆在桌上:“这是定金。” “贤婿……这……这不就见外了吗……咱们一家人,哪儿能这样? 林庭正一本正经地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放在了银子上面,不懂声色地拿了过来。 白宋装作不见,继续说:“一定将这些书稿收好,切勿泄露了出去。这些定金就请岳父大人操劳一下,请一些懂的拓本、印刷、制版的匠人制作一套书稿的雕版。这些雕版做好之后不要丢了,以后还会用来印刷。” “明白,保证在十日内跟贤婿安排得妥妥当当。” 白宋的制书计划很急,他记得雕版印刷术是在唐代中期开始流行,但最近走街串巷发现,其实在贞观年间雕版印刷术就已经出现,只是印刷术在当代应有比较局限,也很少有私人如白宋这般专门制版印书。 白宋的钱给得多,想来找到几个雕版的匠人不难。 如此就不必自己去操心了。 但最近钻于创业,各处花费银两接来源于空间。 而这银两消耗灵力颇多,最近空间能量日渐稀薄,再这么消耗下去,白宋也取不出多少银子了。 林庭正收了银子,也不去计较女婿有什么打算。 这五十两银子揣进兜里,一家人心里都踏实多了。 说了正事,白宋记挂着香儿,但眼下黑灯瞎火的,香儿又已睡下,也不好再去打扰。 白宋不惜连夜赶回邙县,不过是想借着卖书的机会拉林家一把。 他这人要面子,上次之事总觉再见香儿就脸上无光,想着若能将林家拉起来,也算是给香儿看看自己的能耐,又算是一种赔礼,就算香儿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以后再见面白宋心里也安稳些。 几番犹豫,白宋还是起身告辞,又乘着夜色返回蓟县。 看着白宋来去匆匆,反倒让林庭正有些感慨。 当初的寒门赘婿,如今已是随手便能拿出五十两银子的人物。 “老爷,宋儿怎么又走了?” 林母也好奇出来内院,看着门口白宋刚走,急急问道。 林庭正摇摇头,没有回应。 林母又问:“宋儿这来是为何事?” “说什么要制书成册……一来就要林家的纸厂给制五百册。” “他要这么多书册干嘛?可不是一笔小开支……” 林庭正拧眉拿出白宋留下的银子:“看吧,这便是定金。” “五十两?这么多?”林母简直微微有些的惊讶。 “哎……怕是假借制书之名,借故给咱家香儿示好。这小子……对香儿还真是一片痴情。” “爹、娘……此事就交给女儿去置办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小树下传来。 林庭正一惊:“香儿,你没睡呢?” “嗯,半夜醒来,闲来走走。” “那刚才……” “他与父亲对话女儿都听了。” “你为何也不见见?” “我在窗外看看他便够了,只是他交付的事情,我们不能马虎,省得让人瞧了笑话。” …… 白宋骑马返回,再到蓟县城门未开,又在驿馆小憩了一会儿,待到开了城门再回。 家中已无人,去了酒楼才见两个姑娘和王小花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准备。 这第二天营业,在黄昏时候店里坐了三位客。 喝着免费的茶水,听王小花讲了三国的第四回。 其间平平淡淡,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今日倒是没有茶碗丢了,又是白干的一天。 第三天正午,昨日听书的三位客人有两位早早来等候,来要免费茶水的客人越发多了。 其间那两个茶客还招呼了五六个人坐下,说对面人多听不清,不如就在这边听三国,一样有意思。 就这般,第三天的正午,东来酒家陆陆续续坐了十个客人,开张第一单生意,十个铜板卖了个一叠白煮青豆,中途还有人想要点酒菜,结果白宋毫无准备,没酒没菜没饭,叫两个姑娘好一阵失望。 午时过后,客人都散了。 一家四人一起打扫厅中留下的一片狼藉。 尽管只有十个铜板入账,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白柔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哼着小曲,欢快得像个精灵。 桑桑在白宋身边扫地,小声说:“白大哥,咱们何时才卖酒菜呀?” 白宋想了想:“我看今晚便可以试着准备了。等收拾好了铺子,我们就去买一些食材回来。” “嗯。”桑桑脆脆地应了一声。 “咳咳……”一声轻柔的咳嗽吸引了厅中几人的目光。 一袭白衣的东方白姑娘毫无征兆地到了门前,身边跟着一个标志的小丫鬟,恬静地犹如一朵白莲站在那儿。 “姐姐是?”白柔看着,似乎被其美貌所惊艳,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 王小花精神一震,立马跑了过去:“白姐姐!你回来了?” 桑桑看看白宋:“这位就是酒楼真正的东家?” 白宋点点头,笑脸迎上去:“东方姑娘。” “白公子,铺子可有气色?” 不等白宋说,王小花一听便兴奋地叫喊起来:“白姐姐,咱们今日终于开张了!卖了十文钱,东来酒家迟早是要好起来的!” “哈哈哈哈……”街道中间传来一阵大笑,是对面尚源酒楼的伙计听到了王小花兴奋的喊声,“十文钱,……我没听错吧?开了三日才卖十文钱?连咱家的一口茶都喝不上,还舔着脸说迟早会好起来的……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以为靠着免费的茶水就能抢走咱们的客人。那些连一百文的茶水钱都拿不出来的客人,就是给咱们咱们也懒得去伺候。你们东来酒家还是早早地关门好,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你……”王小花气得就想冲过去,却被白宋一把拉住。 对于那些苍蝇嗡嗡嗡的声音,白宋不会在乎。 然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东方白进来。 东方白听了王小花的话,眉头逐渐皱起。 三天时间,卖了十文钱。 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白公子,你该也明白当下的情况吧?这家店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小女子此来就是想看看店子的生意如何,也希望白公子能让东来酒家恢复过来。没想到,情况似乎比小女子想的还要糟糕。如果公子反悔,咱们的赌约可以作罢。小女子不是贪图便宜的小人。” 正文 第210章 座无虚席 这位东方姑娘倒也心善,不是个生意人的心性。 白宋稍作笑意,信心不减半分:“东方姑娘倒是多虑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咱们之间的赌约不必作任何更改。现在门店冷清只是暂时,我相信不出几日,情况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东方白颔首沉吟,不知白宋的信心从何而来。 白宋则提议东方白暂留店中,且看看晚上的生意再走。 而后白宋又带着桑桑一起外出采购,眼看着客人有了,酒菜可算能安排上了。 又一阵忙活,铺子里准备好了食材。 白宋亲自下厨,敢在黄昏之前炒了一盘自己最爱的葱烧驴舌,以及白家传统菜式土豆丝,还有份菜汤。 简单的三样菜摆上桌,香味传出去老远,连东方姑娘都有些诧异地闻了闻,不敢相信:“白公子,这是你炒的菜?” “东方姑娘,可不尝尝我的手艺?” 东方白上下打量着白宋,还是不敢相信。 白柔在一边说:“漂亮姐姐肯定在想君子远庖厨吧?我哥不屑那一套。” 东方白一愣,良久才回了一句:“白公子当真非同常人。” 说着夹着了一块驴舌尝尝。 滋味入口,东方白美眸一颤,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宋的厨艺也就一般般,但他的调料可不少,精盐不说,味精、鸡精、酱油、料酒什么的,哪样拿出来不是震惊古人的奇物? 炒出来的菜能不好吃吗? 这三样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一桌子人没一个说话,筷子才菜盘子里打架,三五分钟便被一扫而空。 就连一点剩菜的油水也被东方白的贴身丫鬟给抢过去伴着小碗饭吃了。 吃完之后,各个意犹未尽。 桑桑收拾起碗筷,白宋才笑盈盈地问东方白:“东方姑娘,我这手艺可还行?” 东方白回过神,方才想起自己吃饭时仪态,如玉般雪白的脸颊晕染出一抹红霞,把黄昏的霞光都比下去了。 “白公子让小女子开了眼界,只是不知那丝状物是何物?” “土豆。” “土豆?”东方白面露疑惑,回味那滋味不免口齿生津。 白柔在一边解释:“不是土豆好吃,是我哥在里面加了辣椒。” “辣椒?又是何物?” “我哥身上藏着的宝贝躲着呢!漂亮姐姐以后就知道了。” 正说着,店外来人问了一声:“喂,今日还说书不?” 白宋连忙起身:“说。” 客人听得一脸喜色,往外招呼一声:“来来来,今儿还讲书,此处的三国比别处不同。” 忽然间,外面忽地涌来了七八个人,各自占了座,嚷嚷着上免费茶水。 这一波客人来得突然,当头的是连续听了一天三国的老客,周围全是面生的新客,估计是被这人吆喝过来的。 白宋忙招呼妹妹帮着收拾,而王小花则去后面洗了把脸,紧赶着去了书台上坐下。 “各位,咱们书接上回,今日讲的是三国演义第六回——焚金阙董卓行凶,匿玉玺孙坚背约。” 白宋招呼着东方姑娘去了楼上。 东方白诧异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批客人,怔怔地发出一声感叹:“不知是多久未曾见过这等场面了。” 白宋笑道:“我说过,冷清都是暂时的,只要明白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口碑自然会传开。这里有无数喜欢听书的茶客,他们被对面拒之门外,而我们把他们收纳其中,一个铺子,有了人气,有了口碑,不愁没有钱赚。” 白宋滔滔不绝,东方白身后的丫鬟嘀咕了一句:“都是些免费喝茶的,哪有钱赚呢?” 白宋笑了笑不予解释。 那丫鬟刚说完,下面的桑桑就挥手喊道:“哥,这位客人点了一份火爆羊肝,一份白灼青菜。” 白宋回头朝那丫鬟一声笑:“瞧见没?钱不就来了吗?” 说完,白宋赶紧下楼,到了后厨开始炒菜。 这个黄昏有得忙了。 经过三天的预热,外面的茶客似乎都听说了东来酒家有免费的茶水,有个小子在讲三国。 那小子虽是年轻,但他的三国与别家不同,每日故事连贯不断,且字句考究,文字流畅。 关键今日正午讲的是三英战吕布,把正午听的一群人激动得不行,他们可没听过如此精细的故事,听完了之后到处宣讲,说今日在东来酒家听的故事如何云云。 有了他人的传言,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黄昏之时,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桑桑根本都忙不过来,索性把水壶放在外面,让客人们自己动手倒水。 等到三国演义的第六回讲完,台下一阵欢呼,掌声震荡,几乎把酒楼都给掀了。 “好!” “再讲一回!再讲一回!” “对对对,别停啊!” “什么下回分解?得是这回分解才行!” “小子,赶紧讲,大爷给你赏钱。” 王小花愣住了,他讲书不少,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听,而且台下叫好声不断。 不仅是店内座无虚席,店内,店外都围满了人。 “哎呀,不说是有三英战吕布吗?” “是呀!上一回咱们没听上,你再讲一遍吧。” 场面热闹非凡,楼上东方白在白宋的示意下,出来告诫各位:“诸位客官,小店每日讲书两回,分别是在正午和黄昏,各位要听书,每日来听便可。三国演义总共一百二十回,为了保证说书连贯,不重复讲之前的内容,还请各位体谅。要听书的明日再来,要吃酒菜的,小店欢迎。” 客人们丧气无比,都觉意犹未尽。 可店家都已经说明了,再说都是免费白嫖,都拉不下脸,只能悻悻散去。 但在散去的人之后,留有一部分人闻到了先前吃过饭菜的客人留下的肉香,似乎才注意到这家店的饭菜香味异于别家。 楼下八桌,突然间就坐满了,嚷嚷着要点菜,桑桑一人记都记不过来。 白柔也不吆喝了,到厅中帮衬。 东方白的丫鬟也来加入传菜,东方姑娘更是亲自给白宋打下手,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边生意火爆,对面家的伙计茫然地挠着头,心说今日莫不是见了鬼? 东来酒家怎么生意突然就火爆了? 正文 第211章 步入正轨 二更天过,向阳街上各大铺面都已大门紧锁,只有那名不见经传的东来酒家还亮着灯火。 最后一位微醺的客人出得酒楼,嘴里还含糊念叨着什么什么好吃。 尚源酒楼的伙计关注对面许久,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对面已经黄了的铺子怎么就有了声音。 又听个醉客嘀嘀咕咕,相互间看了一眼:“他在念叨什么?” “什么土豆?土豆是何物?” 无人理解。 灯火通明的铺子里,终于忙完了今日一切,各人各自收拾。 小小的铺面难得热烈,今夜虽是辛苦,但无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我说哥,以后咱可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这累得呢,你不心疼妹妹,也要心疼心疼桑桑。”白柔在一边擦着门框,笑盈盈地回头说着。 白宋正在算账,低头随口回应一句:“好学不学,学什么凡尔赛!” 王小花忙过去献殷勤,帮着白柔一起干活。 “白大哥,何为凡尔赛?”桑桑擦着桌子问。 白宋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说,看了看面前摆着的算盘,偏头看一眼旁边坐着的东方姑娘。 “诶?刚算到哪儿了?” 东方白掩嘴一笑,闪动的美眸轻飘飘地看了白宋一眼:“今夜营业有的一千八百七十文钱,喏,公子吉自己算的数。” 说着,东方姑娘摊开自己白皙的手掌放在白宋面前,细腻的小手上有淡墨写着一个数。 正是一千八百多。 “有这么多?”白宋挠挠头。 他在后厨掌勺,炒菜跟打仗似的,全然没感觉。 “夫人,奴婢方才有留意过,今夜往来有二十几桌客人,先前走了一些听书的,后又听说咱家有个什么清炒土豆丝,纷纷又回来尝鲜。这厅中八位桌,有的翻了四桌客。若非咱家饭菜卖得便宜,哪只这些?” 一个丫鬟笑盈盈地在后面嘀咕。 “白公子,那土豆究竟是何种奇物?”东方白很是好奇,小声问,“既然真如此受捧,小女子也觉得可以适当抬价。” 万没想到土豆刚刚上桌就受到如此欢迎,也不知是土豆口味独特,还是白宋的那些个调料起了关键作用? 只是带来的土豆不多,今夜卖了就没了。 邙县家里也所剩无几,估计后来的客人就吃不到了。 得知土豆不多,东方白也略感惋惜。 就白宋这定价,二十几桌客人吃了一千八百文钱,还不足对面卖几杯茶水的,如此来算,实在是有些少了。 白宋自有打算,只说现在还不是赚钱的时候。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一夜,各自都早些休息吧。明日之后,咱家的生意必然是越来越火爆,就咱们这几个人手肯定是应付不过来。” 东方白点点头:“公子放心,家中尚有两位闲散的家丁,明日小女子便将其叫来一块儿帮忙。” 大家散去,白宋关了铺子,天已经黑尽,带着两位姑娘提着灯笼走向向阳街的尽头。 对面,尚源酒楼前停驻几人,那中年东家得知消息前来查看,怎么也想不到今夜东来酒家客满为患,心里有些着急。 却正瞧见白宋关门将走,又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装作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有什么好慌的?忙活一个晚上,二两银子都不到,不够咱们炒一盘菜的价!有些人呐,活该一辈子只能做贱民的生意,永远都上不得台面,活该了受穷。” 中年商人扯着嗓子喊,摆明了让白宋听见。 嘴上是说着酸话,但人却已不敢过界了。 “哥,我看那尚源酒楼就烦!”白柔横了对面一眼,不满地嘀咕着。 白宋也不搭理,只是笑了笑:“可别说这话,那尚源酒楼以后可是咱们家的。” “嗯?” 白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问:“你说隔多久哥哥能把对面的铺子给盘下来?” “要是哥出手,不出一个月,就能把那铺子给买下来。” “哈哈哈……”白宋大笑,“你这丫头也太抬举你哥了吧?我想说三个月的,你这妮子只给我一个月时间?” “桑桑也觉得,只要白大哥有心,一个月足矣。” 没想到两个姑娘都这么抬举,白宋也是豪气上头,一拍胸脯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 开店第四天。 三国演义讲到了第七回。 白宋给酒楼请了个大厨。 先给了二两银子当月钱。 大厨手艺精湛,手脚麻利,远飞白宋可比。 再加上白宋秘制的白氏调料,更让大厨如鱼得水。 中午之前测试手艺,厨子不仅征服了所有人,把自己也给征服了。 当厨子的一辈子没想过自己能炒出如此好吃的菜,感动得差点儿流泪。 正如白宋所言,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火爆。 而且客人正朝几何倍数增长。 今日午时未到,店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 有人点名就要尝尝清炒土豆丝,结果却被告知菜品暂时下架。 如此骂骂咧咧地走了好多人。 尽管如此,店子里面依旧是人满为患。 白宋立即取消了免费茶水,一人一茶十文钱。 经过三天时间铺垫,向阳街上爱听书的奔走相告,都说东来酒家讲的三国更有意思。 世人皆知三英战吕布,却不知三英战吕布之后董卓霍乱宫廷的种种。 毕竟是古代,信息闭塞,三国故事传遍天下,却有几人真正了解三国呢? 听三英战吕布是要一股子热血澎湃的劲儿,而后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容才是真正的三国画卷。 这画卷一旦开了条缝,世人就要往里面钻了。 尚未开书,桑桑收茶钱都收了足一千文。 小小的铺面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 好多客人也如守在铺子外面,有人甚至都不要茶,只要一张凳子便足以。 新来的厨子傻了眼,心说这家酒楼开的是什么? 吃饭的桌子都被挪到了一遍,厅中但凡能坐个人的地儿就已经坐了人。 哪有人甘心吃菜啊? 王小花被今日的阵仗吓了一跳,听外面嚷嚷着让他快快说书,后背都已经出汗了。 白宋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要知道,你可不比那些年迈的说书先生差。就看如今的阵势,以后你就是蓟县的名角儿,世人见了你还得叫你一声小花先生。” “白大哥……我……我还是有些紧张。” 白宋无奈,喊了一声妹妹:“白柔,给这小子打打气。” 白柔忙得满头大汗,却是很乖巧地笑弯了双眸,对着王小花露出一个萌萌哒的小猫姿态,糯糯地喊了一声:“小花,你最棒了。” 王小花一脸通红,看着那一双月牙儿,内心充满了力量。 主讲上台,场面一片热烈。 酒楼内的热闹气氛充斥着整条向阳街,那叫喊的声音简直都要把酒楼给掀翻了。 看着外面的客人们,东方白有些不太理解:“白公子,那三国故事为何会叫世间男人如此痴迷?” “谁知道呢?”白宋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喜欢三国的理由,他自己也很喜欢。 只是那些战场上的厮杀,他这样的俗人之感想一想,不敢真正去做。 不然,早在云州之时,他已投身军旅了。 “夫人,这白公子何许人?真正的好手段,又与寻常男子不同。” 东方白的丫鬟小声问着,东方白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看着相公留给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念想,能有今日之好,终于也可以放心地笑了。 …… “你听说了吗?向阳街上有个讲三国的小子,讲的三国都是平日里听不到的。” “谁不知呢?!瞧瞧这时辰,赶过去不晓得还有没有位置?” “昨日讲的什么?我去的晚了,在后面全然没听见。” “嘿,昨夜那一场妙了,讲的是王司徒巧使连环计,估计今日就得是吕奉先和那董卓要打起来了。” “走走走,那必须得亲耳一听。这要是错过了,怕不是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了。” 向阳街上出了怪事,每逢正午,街上人满为患,连一只猫都挤不进去。 三国之风短短数日席卷全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那向阳街上说三国的小子。 即便是蓟县之内各家大户的老爷,心里也萌生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只是近日来百姓热情过于高涨,那些有心一探究竟的大人物们还是不愿意跟百姓们拥挤在一起。 贞观四年四月初九,巳时过半。 向阳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一位身材矮小、衣着简陋的老人挤在人群外围,试图想挤进人流之内。 身侧一年轻干练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挡住了前方拥堵,低声道:“王……” “咳咳……” “老爷,此地人多,我们还是另寻他路吧。” “你也知道,咱们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此间处处有人说三国,岂能不去一探究竟?” 年轻人点了点头,走在了前路。 说来也怪,这年轻人走在前方,一摆一弄,周围拥堵的百姓就被轻易地拦在了两边。 密不透风的人群之中忽然多出一条道来。 身材矮小的老人便一路无阻地进入了向阳街。 正文 第212章 外来客 “不想这蓟县也有如此繁荣风貌,不出蜀中,也难得一见。” “老爷,城外传言的尚源酒楼就在前方。左右人多,还是早早寻个位子落座才是。” “听说尚源酒楼有位老先生对三国之事知之甚深,不想竟受人如此推崇。是在叫老夫汗颜……” “老爷,不过是一些世俗流言,民间故事,倒是不必过于在意。” “老夫奉旨修编唐史,自接任以来,对照太常寺中诸多残存典籍,发现自两汉以来史记混乱。老夫年事已高,考证之事做不得太久远,这三国之事流传民间甚多,虽有诸多戏说之事,但总有利于我们回京修补遗漏。” “老爷此等身份,何故还为此等事劳碌奔波?” 对话一半,老人摆手摇头。 两人已到了人流最多的尚源酒楼门前。 年轻人一愣,好奇:“诶?怎么这街上人流众多,却不见这家店内有多少客人?” 老人也是皱眉,看到这尚源酒楼里面不过三两闲散客人,厅中冷冷清清。 一张说书台上,闲来无事的说书先生打着瞌睡,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老人见里面走出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笑盈盈地拦住询问:“这位,可知这尚源酒楼之中为何如此冷清?” 中年人正是此家东家。 这人流密集之时,自家的客人却寥寥无几,心里正是烦闷得很。 还被人问及为何如此冷清,心里更是不爽,瞥了老人一眼,见其一身简陋,体貌极差,瞬间生出一丝不屑,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眼睛一瞪,拦在中年人面前,低声道:“我家老爷问你话呢!” “老爷?呵……就这般还老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尚源酒楼可不伺候穷人。” 年轻人一听,两眼喷火,负在身后的拳头一紧,隐隐传来嘎巴嘎巴地关节脆响。 老人却呵呵一笑,狠拽了年轻人一把,对中年人的话并不在意:“老夫远道而来,不懂规矩。只在城外听说尚源酒楼有一位善于说三国的老先生。慕名前来听书。” “听书?你听得起吗?告诉你,在尚源酒楼听书,光是一杯茶水便要一百文。就你们这模样,还是去对面听吧,他们的三国便宜,一杯茶只要十文钱,就适合你们这样的人去听。” “哦?对面也在讲三国?”老人煞有介事地回望了一眼,再看中年人时,中年人已然挤入人群消失了。 “老爷,此等刁民,还不让小人狠狠地教训一番。” “你跟老夫出来多久了?还改不了一身臭毛病!你我是为探访民间野史,不是给你耍官威,摆架子的。” 年轻人有些不符,低头一拱手:“老爷教训得是。” 老人再看面前的酒楼,冷冷清清的,也听不到一点儿书声,无奈地摇摇头:“去对面瞧瞧。” 两人再入人群,刚没几步就听到前方一阵叫好声传来,那声势着实吓人。 年轻人惊叹了一声:“这么多人啊?感情此街百姓都是为了听这家的三国而来的?” 老人依稀听到里面有说书的声音,不禁一皱眉:“怎么是个孩子的声音。” “一个孩子说三国?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年轻人道。 正此时,旁边有人大喊:“诶诶诶……第五回,三英战吕布的那最后一卷,给我留一份!喂,前面的小子,你别抢啊,那是我预定的!” “我要一个全套的,里面的先生讲到哪儿我就买到哪儿的。” “我也要个全套!” “老爷,那门口又是在干什么?” 老人眼睛眯着,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子,示意年轻人前面开路。 不一会儿,老人走到那破旧酒楼的门口,抬眼看了看招牌:“东来……” 再一看面前守着个摊位的小姑娘,最后再把目光落在了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上。 “好标致的丫头。” 年轻人忍不住赞了一声,被老人一瞪眼。 年轻人这才觉得失态,低头不语了。 老人看了看摊上,随手拿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第一回”三个醒目的大字。 开篇第一句便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老人开书一愣,然后不禁点了点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点意思……” “小姑娘,这是什么书啊?” 守着小摊子的白柔满头大汗,根本顾不过来。 “老先生,您要是看热闹的,那就把书给需要的客人。” 老人一愣,没明白。 这时,身边一人才主动说道:“老人家,过来看热闹呢?” 老人笑着点点头。 “这书叫三国演义,内容就是这东来酒家里说书先生讲的内容。这家说书的跟别家不同,每日两回,每回不同,据说是从黄巾之乱开始,一直讲到三国结束,一共一百二十回,从不重复讲说。您要是错过了那一日的说书,又或是听了书感觉意犹未尽,便可买此文字版本。” 老人大惊:“从黄巾起义开始到三国结束?” “可不?!也不知那说书的有没有吹牛,哪有人能将一朝大事说尽的?但那年纪轻轻的说书先生每日两讲,十分连贯,总有书客有所不明,提问种种都能对答如流。眼下才讲至十一回,无有错漏,好多事情咱们从未有耳闻,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 老人再翻了手中书本几页,粗看几眼便觉手握至宝,忙问小姑娘:“此书怎么卖?” “一册一百文。” 老人想也不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众人吓了一跳,那一锭银子的分量可不少,足足二十两。 再看他这一身褴褛,哪儿像个有钱人? 老人没工夫去在意眼前人的目光,对白柔道:“这里的书册,每一回都要一本,钱就不必找了。” 不用白柔动手,老人身后的年轻人在摊子上一样选了一本揣在怀里。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主仆二人就消失在了人群,又进了铺子里面。 …… 如今是又过了几日,东来酒楼的客人是一日比一日多。 只是每日的单靠十文钱一位的茶钱,不说将对面的铺子盘下来,单单是完成和东方姑娘的赌约都显得比较困难。 当然,外面卖书的钱可不算做这酒楼的营收。 开业距今已有十一日,白宋天天对着个账本翻来覆去地看,仔细盘算这每日的收益。 所有的钱都撞在二楼的钱箱子里面。 算来算去,十一日总共营收了五十两银子。 二楼的一间雅间被白宋该做了老板的办公室,旁人可进来不得,只有东方姑娘和他两位股东在里面闲坐。 白宋最近打算盘越发熟练了,几十页的账本十分钟就算了一通,然后起身摇头:“地方小了些,不然单靠那些个茶钱就得赚海了去。现在好多人的茶钱都收不到。” 东方白认真地看着白宋,这十日相处,她是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年轻小子了。 说有本事,那是毋庸置疑。 可有时候也是个轴人,明明楼下的买卖还有赚头。 就如隔壁的尚源酒楼,只需要改为每客一百文,那就让每日收益翻个好几翻,偏偏就是不听人劝。 还有就是外面卖书的。 那书册一经推出,疯抢程度比姑娘家抢新绸子还要激烈。 只卖一百文,也不知怎么想的。 虽然那卖书的钱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东方白总觉得这人一点儿不适合做生意。 白宋心里也明白,照着东方姑娘的提议,他们的收益要高出很多。 在一开始,白宋也是这么打算的。 白宋不是圣人,也没想过当圣人,只是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唐代的银子太金贵了,几十两银子听上去不不多,但只要多看看平日里来听书的百姓,各自从口袋里拿出十文钱的模样,这韭菜的镰刀就挥不下去。 韭菜要割,最好是割冒头的韭菜。 反正这点儿钱不能帮白宋干什么大事,吃穿上,现在更是不缺了。 “哒哒哒……” 一串急促地敲门声传来了。 “夫人夫人……对面的家伙来了!” 东方姑娘的丫鬟叫莲儿,声音娟秀好听,急匆匆的样子像小鸡啄米。 “对面的家伙?”东方白回头一看白宋,显然没怎么明白。 白宋一摊手:“出去看看,兴许是尚源酒楼的人。” 这尚源酒楼早就被白宋逼得有些难办了,对面伙计每日骂骂咧咧,但白宋这家根本就没搭理。 今日上门来了,怕不是要找麻烦? 东方白有些着急,快步地出了门。 东方白一出,便瞧见尚源酒楼的东家带着两个小厮上楼来了。 这楼上挤着四张桌子,比之楼下还是松散一些。 在楼上听书喝茶自是舒服许多,不过上楼来就得要一百文钱了。 往日在尚源酒楼听书的常客,这几日全改道来了东来酒楼。 几位客人对那中年人也是认识,纷纷上前打招呼。 东方白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讨厌,上前问道:“张老板,自家的铺子不看着,来咱家作甚?” “东方姑娘,您这开店做生意,咱交也不是没有交钱,怎么就不让进了?” 正文 第213章 闹事者 “欢迎,自当是欢迎的。” 笑盈盈的声音后方传来。 热闹的酒楼里,这笑声落在张老板耳中显得极为突兀。 近几日,这声音便在张老板脑中挥之不去。 就是那人的出现,便在短短十日之间改变了这家破败酒楼的命数,更抢走了一大半本该属于自己的客人。 张老板心中愤恨,却依旧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起身看着东方白身后走来的人,拱了拱手。 “来者是客,区区一百文钱而已,对张老板而言,何足挂齿呢?” 张老板挤出一丝冷笑,重新坐下。 心说待老子查清楚你的来路,且看还会不会与你这般装斯文。 可说来也怪,张老板派人去查此人,却是久久没有眉目。 只知道此人叫白宋,不是蓟县本地人,也不知来自何处。 倒是查到了一个来自邙县的赘婿白宋,不过那个白宋已消失了几个月,传言早说是死了。 一个摸不透底细的人让张老板不敢轻举妄动,可眼看着东来酒家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也是心急如焚。 今日实在是坐不住了,也来这边瞧瞧,倒要看看东来酒家说的三国究竟有什么的不同? 为何能吸引这么多人? 张老板坐下了,东方白对其颇为反感,小声给白宋说:“他若真来听说也罢,就怕是心怀不轨想要捣乱,好不容易有了这般人气,不知他又有什么鬼把戏。” 白宋笑着让其安心,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张老板哪儿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再说了,就看今日之人气,即便是有人有心要捣乱,怕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吧?” 张老板在一边听着,脸色极其难看。 但这里人多,他又是体面人,可不如在无人的时候那般嚣张跋扈,将一切默默忍下。 楼下王小花讲书到精彩之处,下方忽而传来一阵阵欢呼之声。 张老板也默默地听着,细听了片刻,也不禁微微皱眉。 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子,怎么会如此工整的文言断句? 不说他口中的三国故事如何,单单是不时而出的文言语句,就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而且这王小花他认识,分明就是个没读过书的街头混混。 若这家东来酒楼倒闭,这样的小子往后定式要当乞丐。 今日听他说书,颇有那几分模样,面对如此多人,也不带怯场,中途有人打岔发问,还都能一一解答。 这后面必然有高人指点。 想着,张老板回头看了看白宋。 不过这小子也那么年轻,按理说也不该是他的作品才对。 “张老板,咱家的三国比你们家的如何?”白宋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张老板没有回话,脸色阴沉。 “要不让你家费了重金请来地解先生也过来听听?当初我可是拿着稿子到他的面前要他合作的,可惜人家看不上。谁能想到这随笔写出来的三国能被一个小孩子给捧红呢?” “这么说来,这一套三国演义是出自的你之手?” 白宋摇头:“不过是一位神交已久的朋友,苦于无路发表其作品,我顺手借用一番罢了。” “哼!”张老板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好好的一本书,糟践在一个小鬼手中,实在是不值。不如白公子再考虑考虑,要不你我合作,强强联手。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咱们的酒楼分号能开遍蓟县。” 张老板撕下脸说此一句,暗想这小子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毕竟自己也算是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一个年轻人如此说话,乃是抬举他。 不想话音刚落,身边却不见白宋人了。 只见那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往楼下走去,也不知是为何事? 楼下大厅客人太多,白宋忽然看见一个身形娇小的老人家被挤在人中,好几次险些被挤倒了。 白宋快步下去,挤到老人面前,赶紧把老人扶住。 这老人家年事已高,身子随年龄有明显萎缩的迹象,穿得破破烂烂,看着很是可怜。 白宋唯恐老人家出事,抓住他的手后问:“老人家,您一个人吗?” 老人看看白宋,又皱眉左右看了看,眉宇间藏着几分着急。 见老人不说话,白宋索性拉着他往上走:“老人家,这里人太多了,跟我去楼上,这里不安全。” 老人本能地想要挣脱,但白拉着他十分坚决,老人身子娇小,很快被白宋拽着到了二楼。 白宋给老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坐在张老板的旁边,又给老人倒了一杯水:“老人家,您要是听书,便在这儿安心听着,这边不单能听到书,也能看见下面的人,要是看到了家人便招呼一人就是。” 老人看了看四周,逐渐安心下来,对着白宋笑了笑,然后喝起了茶水。 老人注意到张老板也在,也跟张老板笑了笑,张老板装作不见,没有搭理。 这时候,下面又上来个衣裳不简的公子,笑盈盈地对白宋招了招手,然后给了白宋一串钱:“下面人多,今儿来楼上听听,这是规矩,店家的收好。” 白宋收了钱,说了两句吉利话,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经过刚才的老人,被老人轻轻拉了一把,就见老人准备去掏自己的腰包。 “店家,我是外来的,不懂规矩,这……” “老人家,你不用给了,安心在这儿听书,要是等久了还没找到人,便来里屋叫我一生,我帮您找找看。” 说完,也不顾老人的反应,就这么走了。 老人看着白宋的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善福自来,这人气汇聚之所,果真是善缘遍地之处啊。” 小声念着,又多看了张老板一眼,然后听着楼下说书的,自己也打开了手里的第一卷。 白宋回到屋中,见东方白倚着门,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带着几分笑意。 这东方姑娘虽是妇人,但听闻在成婚之时夫君就染了疾病,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子女,到如今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又是生得艳丽动人,肤白貌美,平礼日不作何种姿态都有百般的风情,此刻刻意的一笑,其美忽现,竟有种倾国倾城的滋味,看得白宋赶忙收了眼神。 “怎么这般看我?” “初见公子时,公子还说小女子心善则不宜经商,可小女子看公子为了一老人家坏了店里的规矩,不知这般的人是否合适经商?” 白宋摆摆手,瞟一眼东方姑娘,见其似是心情不错,笑得千娇百媚,便假意翻看账本。 东方白到了桌前,轻轻将白宋翻开的账本合上:“别看了。” 说罢,从衣中取出一张纸来,打开放在白宋眼前。 白宋注意到那是之前写的对赌协议。 还没等白宋开口呢,东方白便将协议给撕作两半。 “东方姑娘,你这是……” 东方白淡笑着将协议撕成粉末,然后从窗户抛出,回头对白宋道:“近日与公子相处,深知公子乃心善之人,这对赌协议不要也罢。小女子相信公子人品,愿意将东来酒家与公子一同打理,无论是赚了还是亏了,小女子愿意与公子一同承担。” 嘭! 外面传来一声闷响。 随即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打人了!打人了!” 白宋与东方白眉头一皱,纷纷出门去看。 就见二楼的一张桌子被砸得粉碎,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挡着白宋的视线,似乎有一个人倒在地上痛呼呻吟着。 白宋赶紧上前,果然有一人被打在了地上。 但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张老板。 张老板在地上哭着喊着,嘴里含糊不清,吐了一口血沫子。 白宋想去扶一把,毕竟是在自己的场子里。 但那张老板不识好歹,根本不让白宋碰他,自己硬着头皮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嘴,看着手里的血眼睛都红了,然后还吐出了两颗碎牙。 “好……好你个刁民!敢……敢在向阳街打老子!你是不想活了!” 那年轻人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理会,上前走了一步。 张老板知道这年轻人厉害,吓得往后一退。 年轻人冷声道:“再敢出言不敬,信不信割了你的舌头?!” “好!你给老子等着!待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张老板撂下一句,转身就跑了。 整个酒楼都停顿了,对着突然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宋站在场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年轻人看出白宋就是店家,也不说什么,给了一粒碎银子:“这是赔你的钱。” 东方白有些着急,低声对白宋说:“公子,这恐怕不是钱的问题。那尚源酒楼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之前一直苦于没有借口明着胡来,今日一事,怕是给了他胡来的理由……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宋也是皱眉,他也不想事情闹大,此次来蓟县就是想低调地积累资本,不想再如以前那样到处去招惹是非。 但如果对面的真敢借机上门闹事,白宋自然也不能退缩。 白宋把心一横,低声道:“管他的,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刚把话说完,身边的老人家上前笑盈盈地拍了拍白宋的肩膀:“店家不必担心,事情因老朽而起,自当是老朽帮店家解决了,不会给您添麻烦。” 正文 第214章 参见蜀王 白宋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明白。 还以为是年轻人跟张老板发生了冲突,怎么是这老人家站出来? 白宋还没回神,老人已经到了年轻人面前,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低声道:“赶紧走。” 一老一少下楼,在众人的目光下,看着这两人的组合显得有些古怪。 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两人走到门口,从对面尚源酒楼里冲出一群人,各自拿着棍棒,足足二十几人。 街上的客人见有大事发生,各自散开。 那张老板捂着嘴,直接堵在了东来酒楼的门口。 “谁都别想走!” “一个小东西,敢在蓟县城里随便打人,以为这蓟县没有王法了吗?” 年轻人越发地不耐烦,攥着拳头很想直接冲过去一拳,但刚被老人警告过,只能强忍着。 老人笑盈盈地上前一步,说道:“既然要讲王法,那就等官差来了吧。” 张老板冷笑着:“好!不用老东西说,老子早已报官。我张某人在蓟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奉公守法,绝不会动用私行,今日就等官差来了办你们个明明白白。” “你们……”东方白眉头紧皱,“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咱家的店被打,怕是要借机告我们一状。”白宋与东方白前后走到门口,小声说了一句。 “那……那如何是好?” “别着急,兴许这位老人家非同一般。” “这老人家……”东方白看着老人的背影,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非同一般。 向阳街是闹市,又与太守府相近,很快就有差人结队前来。 看到差人来了,张老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在城中经商,岂能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一次如白宋所料,非但是要法办老人身边的护卫,还要连带处罚东来酒家。 张老板是下了血本,报官时就给了主管此地的官差好处,可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几位官爷,就是这两位外乡客,在蓟县城中行凶,你们瞧瞧,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还有,这家铺子纵容凶手打人,聚集这么多闲杂人等拥堵街道,必然还有连带责任!” 一队差人早已会意,不问缘由就说将凶手和店家一并带走。 “停!停下!” 人群之外又喊声传来。 忽然之间,二十几人的官差队伍突然插入人群。 众人一看,这二十几人的队伍竟然是太守府的人,跟先前来的几个县差穿的是截然不同的差服。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说这不对啊。 正如酒楼里打架滋事,不是该有蓟县的县臣管理吗? 这种小事怎么会有太守府的差人过来? 而且一队二十几人,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张老板也愣住了,心说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怎么会有太守府的人。 还没等众人回过味儿来,那新晋的幽州刺史竟然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人群之中,就看刺史大人一脸慌乱,跑步的时候连官帽都差点儿掉了,赶紧地到了老人面前,气都喘不过来。 什么情况?! 张老板感觉有些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 再一看,就见刺史大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老人直接就磕了一个头,嘴皮子都在哆嗦:“下下下……下官幽州刺史蒋玉拜见蜀王。接接接……接驾不及,恳请恕罪。” 什么? 白宋都傻了,在后面掏了掏耳朵,回头看看东方白:“他刚才说什么?” 东方白咽了口口水:“好像是说……蜀王……” “蜀王?”白宋吸了口凉气,倒不是知道蜀王是何许人物,只是听这名头,肯定是皇亲国戚了。 李家亲戚众多,白宋哪儿记得清楚? 而且外面的老人身着朴素,长得有没有半点儿英武之姿,谁知道是什么王爷? 看这年纪,应该跟李渊是一辈儿的,那就是皇上的叔叔,当朝的皇太叔了。 这等人物,怕是要比李靖还威风一些吧? 这时候,外面倒了一大片,所有百姓都下跪不起。 张老板的腿都软了,匍匐在地上一阵阵地哆嗦。 “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刺史大人给蜀王见礼之后,便喝问四周。 一群县差吓得尿了裤子,不敢吱声。 蜀王的护卫上前想要说话,又被蜀王轻轻一挡。 这蜀王年事已高,性子平淡,长得不好,但总是一副笑脸,便是那张老板一路出言不逊,老人似乎也不放在心上,见局面如此紧张,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笑:“蒋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间不过些许小误会。让人都散了吧。” 刺史大人松了一口气,心说好在是这个脾气最好的二皇叔啊,不然此事不知当如何收场了。 当即招呼众人:“赶紧都散了。” 张老板做梦都没想到,如此都能逃过一劫,赶紧是磕了两个头,带着人回到自家楼里,关上门不敢出来了。 今日之事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 没想到炸出来个王爷,当街也没人敢逗留了。 东来就楼的客人们都散了,今日说书说到了一半,白宋正打算招呼王小花休息。 那年迈的皇叔却又到了酒楼里面。 蜀王笑盈盈地看着白宋,白宋则对其简单地一拱手。 后面的刺史大人不知这人是谁,呵斥道:“大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蜀王回头对刺史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老朽不过一介平民而已,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不想老人家竟然是蜀王……” 蜀王看着白宋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片巴掌大的金叶子:“现在可以收老朽的茶钱了吧?” 白宋赶紧收下,揣进怀里之后才说了一声:“谢王爷赏赐。” 蜀王走过白宋,看着台上的王小花,抬手一指。 王小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又跪下:“参参参……参见王爷……” “不用紧张,你今日的三国还没讲完,今夜来太守府,把先前老朽错过的章回都补一遍。” “是是是……”王小花点头如捣蒜。 说罢,蜀王回头,带着官差们走了。 …… 人都散了许久,东来就楼里的几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白柔一边叫了一声:“王小花!你……你……你尿裤子了!” 白柔脸蛋儿通红,飞一般地冲到了后院。 厅中几个姑娘也都回过神来,娇笑着把头扭开。 那王小花哭丧着脸,单手扶着书台,想起又起不来,喊着:“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白宋看得直皱很,上去一脚揣在王小花的屁股上:“瞧你那点儿出息!赶紧起来!” “白大哥,我……我腿软……” “你在怕什么?” “王爷让我去太守府……会不会……会不会砍我的脑袋?” “让你去讲书,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可可可……可万一讲错了,是不是要杀头?” “你真当天下皇亲国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对面的姓张的都没事,你能有什么事?赶紧起来!” 白宋不耐烦地将其拽到了后院,叫厨子烧了一锅水,让这厮好好洗一洗。 过了半个时辰,王小花洗了澡,换了衣裳,心情有所缓和。 但一想到晚上要去给王爷讲书,心里还是直打鼓,一直黏在白宋身边:“白大哥,晚上咱们真的要去吗?” “当然要去,而且你,不是咱们。” 王小花连一白,腿又软了:“我一个人?不行!不行!我一个人不行的……” 白宋直摇头:“好好好,我陪你去行了吧?” 王小花长舒一口:“那……那就好了。” 白宋忽然严肃起来,站在王小花面前,捏着他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 王小花扎巴扎巴眼睛,不知道白大哥在干嘛。 “白大哥……” “别动!” 白宋认真地看了许久,方才松手认真地说了一声:“别看你小子洗干净还挺白净的,长得跟朵儿花一样。” 说着,还对一边的东方白使了个眼色,好似在听取对方意见。 东方白随意一笑:“白公子,要说那家的公子美如花,怕是没人比得过公子自己吧?” 白宋一愣,而东方白忽觉此言不妥,羞得一脸红,轻轻地低下头。 王小花有些害臊,退了几步,拧着眉:“我也不想长这模样!” “又不是说你长得丑,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白宋反口一句,“走,今儿晚上去太守府可要好好打扮一番。东方姑娘,随我一起去给小花置办一身行头,可不能弱了咱东来酒家的名声。” 转眼黄昏,依旧有客人早早前来酒楼等候。 但今夜要停更一期,小花先生受蜀王之邀入太守府专为蜀王讲三国。 这消息一出来,整个蓟县都轰动了。 平日里有个把说书先生能被大户人家请去讲私文,已是足够长脸的事儿。 可这天下还没有听说过一人能够收到皇亲国戚的邀请。 这是何等尊荣的事情? 况且那小花先生如此年轻,才十五岁不到,往后还不知要成名到何等程度? 外面的客人一阵吹捧,待到时辰到了,期盼中的小花先生一身盛装露出面来,沿街的姑娘们都出来看热闹,没见过男人生得如此好看的。 正文 第215章 何为经纪人 有道是“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王小花小小年纪一身锦衣玉带,多着女子衣装点缀,远远看着便入其名一般,人如花,生如花。 稚嫩的脸孔又是干净讨喜,沿街姑娘们看了各都面怀春暖,不修遮掩,纷纷挥手说笑。 这小子毕竟年幼了些,未有过被人夹道欢迎之时,显得颇为拘谨。 若非身边还跟这个白宋,此刻怕已被沿路的阵仗给吓得跑了。 周围姑娘们夹道欢迎,夜里男子也指指点点。 男装扮作女相,实在是有些异类。 王小花也不喜这装束,一身好好的衣裳为何要装点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若非知道白大哥为自己这一身花光了一片金叶子,自己哪儿会穿这个? 白宋甚为满意,这王小花底子好,长得俊,又兼生得过耳不忘的本事,将其稍微推捧一番,他日必将成为幽州的一位名角儿。 古代花楼的花魁多了去,但一位俊秀的明星小生当为各家大家闺秀所喜。 要赚快钱,还得往有钱人家的荷包里头下功夫。 今夜蜀王相约,正是个打响名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宋就是想给王小花造势头。 可王小花完全不解,一路忸怩,很不适应。 直到两人到了太守府的门前,王小花方不忍相问:“白大哥,好好的为何要穿这一身?还花得一片金叶子,这……这衣裳穿在身上烧得慌。” 白宋见太守府的差人去里面通报,两人立于门前暂无人搭理,便拍其肩膀:“那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挣大钱?想不想让天下人都高看你?” “当然想。” “既如此,那就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可这衣裳有些……有些像姑娘……” “呵,你不懂,这叫时尚。你没听见外面许多客人都称你一声‘小花先生’,也算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再随意穿着了。” “往后便都如此?” “自当。” 王小花听了一皱,再说时,太守府大门已开,是那位中午在酒楼内打张老板的年轻人来了。 “小花先生,王爷有请。” 王小花看了白宋一眼,进了太守府。 白宋紧随,却被年轻侍卫拦住:“王爷只请小花先生,闲杂人不得入。” “我是小花先生的经纪人。” “经纪人?”年轻侍卫眉头皱起。 “就是负责小花先生的业务活动等一切事务……” “我不懂,总之不能进去。” “不行!白大哥一定要跟我一起的。”王小花有些急了,“白大哥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年轻侍卫皱眉,思量一下,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进去吧。” 太守府很大,夜里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年轻侍卫带着白宋二人去了后院的客间,屋外挂着两个灯笼,里面摆着一张书桌,几张凳子,四处灯火通明,照得房间通亮。 “小花先生,有劳在给老朽讲一段三国了。” 一个充满喜气的声音忽从屋外传来,那年迈的王爷拿着一串佛珠在手里拨弄着。 不论何时何地,这位王爷都是一副笑罗汉的模样,没有半点儿威压的感觉,只是瘦小了一些,显得有些古怪。 若非见了白天的一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老人会是堂堂王爷。 也正因如此,王小花见了对方没有那么紧张,跟白宋交换了个眼神,便走到书台上,也不等王爷落座,便张口讲起了那一句: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白宋则站在房间角落里,如个隐形人一般,一声不吭。 那蜀王到了厅中也不看白宋,只是坐在下头,放下捉佛珠,捧着一杯茶认真听着。 对方听得很用心,后面还拿着买来的书稿,拿着一支笔,眯着眼睛在上面勾勾画画,也不知要做个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小花一口气给蜀王讲了足足四回。 直到三更天过,蜀王出言打断之后,王小花才停下来。 王小花完全沉寂在书中,讲书虽累,但不至于紧张,停下之后方才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将桌上放凉的好茶一口闷了。 “老朽也算对三国多有研究,却没想能从路边的说书人口中得到如此详尽的描述。虽只有一个开始,但其中处处细节非但验证了一些老朽苦寻的线索,甚至还解答了一些老朽不明的不解之处。小花先生,难不成你从三国活过一世?” “王……王爷说笑了,小人……” “那你为何知之甚详?” 王小花皱了皱眉,看着白宋:“小人不过是照本宣读,书中故事尽是白大哥所出。” 听这话,蜀王方才将目光转向一边站着的白宋,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眯缝的眼睛:“店家,竟然是你?此书是你所作?” “非也,此书乃一世外高人临终所赠,草民不过是感念此书优秀,不愿将其埋没,故而借着说书人的口将其公之于众。” “乃一世外高人所赠?”蜀王思量着,眼睛再度眯缝起来,也不知信没信白宋的说辞。 想着,蜀王示意白宋过来入座。 白宋也不拘谨,真就坐在了蜀王的对面。 蜀王道:“既是他人所赠,想必店家手里有三国演义的全本吧?这样,店家你开个价,卖一套给老朽如何?”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这一脸为难的表情让厅中几人都一愣。 蜀王也跟着皱眉:“怎么?店家还有什么顾忌?” “此事恐怕难以从命。”白宋低声说。 蜀王不曾表露,但蜀王背后的护卫却怒斥一声:“好大的胆子,王爷下令,便是要你直接拿来又如何?今要你开一个价,便是看得起你,不要不识抬举。” 蜀王抬手阻止侍卫说话,笑着看着白宋:“不知店家是有什么顾虑。” “早先草民已立下规矩,说这三国演义每日单讲两回,从不重复已讲的内容。今日单独为王爷讲说,已是坏了规矩。若王爷喜欢三国演义,日后每日更新的章回文本,小店愿意全部赠送。但若要提前拿到全本,此法似乎对外界的书客不公平。当然,若是王爷非要以王爷的身份命令草民,草民也不敢拒绝。” “哈哈哈……”蜀王听完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白宋,“店家年纪轻轻,却是生得如此有趣。亏得今日是遇到了老朽,若是换做别的富贵之人,今夜是难辞其咎了。” 白宋笑了笑:“草民也是见王爷心善,好说话,否则也不敢如此大胆。” “哈哈,好。老朽见你经商有道,是个有原则的人,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正巧老朽也要在蓟县待上一段时日,倒是等得起。” “多谢王爷体谅。” “你们回去吧,明晚继续在此为老朽补足之前的内容。” 白宋一听,赶紧招呼王小花准备离开。 但人还没出门,蜀王又喊道:“店家稍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那经纪人究竟是何物?” “额……”白宋一愣,“就是照顾先生的生活起居,日常行程,商谈演出等等,总之就是为这位先生谋取更多利益的人。” 后面的侍卫补了一句:“那不就是花楼里的老鸨吗?” 蜀王回瞪了一眼,白宋尴尬一笑,王小花脸一红,心说自己怎么成了花楼里的姑娘了? 不过,白宋这么一解释,蜀王也明白了一些,从兜里再拿出一片金叶子来:“往后每日来太守府便有一片金叶子。” 嘿! 不想还有钱赚。 白宋赶紧收了,再感谢一声,带着王小花离开。 出了太守府,王小花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宋上去一看,见这小子脸色惨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白大哥,你你你……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了?” “那可是王爷,王爷的话你也敢反驳?这也太胆大妄为了,还好王爷脾气好,不然咱们可出不来了。还有王爷的钱也能随便收吗?” 王小花在里面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说,现在跟个话痨似的念叨不停。 此间小事,不予细说。 只今夜之后,东来酒楼越发热闹。 昨夜王爷召见小花先之事已经传开,不说全城皆知,至少在向阳街以及附近的花街之上是人尽皆知。 一个说书先生,被王爷深夜召见去讲书,这是何等荣光? 关键那说书的先生年轻貌美,穿着新颖,让姑娘家看了都顿觉羡慕。 谁也不想到,在这男人汇聚的酒楼之中,不日也多了些女扮男装的姑娘。 而小花先生也在转瞬之间成了蓟县之中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成了大街小巷人群的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至于那位青门第一嘴,早被人忘在了九霄云外。 谁都没注意,混在酒楼客人之中的一位老人,一边听着台上的小子讲书,一边小声的嘀咕,也不知此刻在念叨些什么。 别人不知此人,但在楼上纵观全局的白宋却认出了这厮。 带着几分笑意,悄悄地到了老人的身侧。 “啧啧啧……谁能想呢?就凭几张纸,怎么就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小子红成这番模样?要是这三国交给先生去讲,眼下就是先生自己被那么多人追捧了。” 正文 第216章 好书当赏 白宋的声音突然出现,坐下的老人为之一震,拧眉看了白宋一眼。 似是认出了白宋,猛地站起身来。 “是你!” “老先生,别来无恙啊。当初我可是亲手攥着稿子请您合作,您说是自己的故事更好。今日怎么悄悄就来了我的底盘,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好请先生去楼上对嘛?” 解先生咬牙切齿,指着白宋说不出一个字。 白宋身负双手,怡然自得,倒是不把这老先生放在眼中。 对方瘪了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不忿,低声道:“你现在很得意是吗?老夫告诉你,这些人不过是贪图小便宜,十文钱便能听一场书,这不是你的书好!你的客人多又有何用?老夫只要一个客人就能顶你十个客人。就这些身份低贱的书客,老夫根本不屑于招待!就你现在这般,就算讲一辈子书也赚不了几个钱!” 解先生说话越发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语调。 一番话之后,场面忽地安静想下来,无数目光全都指向解先生。 忽然一粒花生丢在了谢先生的头上。 “老不死的,你说谁身份低贱?谁贪图小便宜?” “就是!” “老东西,你再说一遍试试。” 各种声音越来越多,丢过来的小物件儿也越来越多。 人群中的情绪在激发,白宋看到一人想拿个盘子砸过来,赶紧上去拦下。 这是自己的场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起骚动,忙喊一声:“诸位,还请看在东来酒家的面子上,不要作出出格的情绪。” “让那老东西滚!什么狗屁玩意儿!” “对,让这老东西滚出去!” “滚!” 突的一碗茶水倒在了谢先生的脸上,好在是凉的,没有伤到他。 但这一下也罢解先生给整懵了。 白宋咬牙提醒道:“你特莫还不滚,准备留下来被打死?” 说着,又给王小花使了个眼色。 王小花每日讲书,如今已有了些经验,忙说:“各位切勿动怒,今日之事我便擅作主张,当日加更一回,大家不要再动手了。” 一听加更,客人们情绪立即缓和下来。 “加更好!加更好啊!” “小花先生,再给咱们讲一段。” 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白宋赶紧拉着解先生,准备将他拉出去。 不想这老东西不识好歹,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茶水,然后又猛地将白宋的手一甩,大骂了一声:“老夫说的有何错?你们这些低贱的刁民,谁不是贪图小便宜?!” 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一次被这老东西的一句话给搞得沉闷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谢先生最近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也已经足够狼狈,也不怕什么呢,对着众人愤怒的目光骂道:“看看你们,有哪个没在老夫讲书的时候听过免费的?一个个站在门口,守着窗子,一口茶水钱都付不起。看看你们一个个穷酸的模样,也就配听这种十文钱一杯茶的烂书,一辈子都是烂人,永远都别想出息。” 此话一出,人群再次骚动。 白宋暗叫一声不妙,这一个老东西,激怒这么多人,万一情况失控,被打死在店里可怎么办? 眼看着客人们情绪即将失去控制,白宋一咬牙,一巴掌甩在解先生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解先生被打得滴溜溜原地转了一圈。 白宋率先出手,这一下算是帮所有人发泄。 一巴掌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那谢先生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白宋:“你……你敢打老夫?!知不知道连陈家家主也要尊称老夫一声先生!” 白宋瞪眼看着解先生:“您要是还想活着离开这儿,就赶紧滚了,不要污了客人们的眼睛。不过您要还说客人们都是贪图便宜之辈,那今日就得让您老开开眼了。” 说着,白宋转头对客人们一抱拳:“各位,小店自开书以来,承蒙各位捧场,不胜感激。虽有诸多照顾不周之处,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以满足各位客人都能有书可听。只是小店经营也是小本买卖,诸位也都瞧见了,一杯茶水十文钱,确实没什么赚头。今日就斗胆想诸位开个口,讨一个赏钱。若是各位觉得咱家的三国说得好,多多少少打赏我们小花先生一些,一文两文小店不嫌少,一两十两的银子也不嫌多,只要诸位有个心意,也让有些人瞧瞧,咱们不是给不起钱,只是这世道滥竽充数的书和三教九流的说书人太多,要是书好,赚的钱也少不了。” 白宋人前大手一挥,茶客们顿时响应。 “好书当赏!”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一个绣花的鼓鼓的钱袋子丢到了场中。 哐当一声,声音悦耳。 如掉入水中的石子一般,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好书当赏!” 又一人大喊,空中抛出两粒碎银子,砸在了解先生的胸口。 霎时间,无数的铜钱从人群中飞出,伴随着如雨点的碎银子朝着店子里面投来。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壮观场面,小小的酒楼里面下起了一阵钱雨,数量之多,无法计数。 “好书当赏”的口号不绝于耳,所有的茶客都跟疯了似的往里面砸钱。 解先生整个人都懵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场面,不过两分钟,店面已堆满了铜钱,把解先生的脚背都没过了。 而铜钱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砸。 感觉这里的铜钱都不是钱,是河边随处可捡的石子儿一般。 茶客们心里都有杆秤,听的书多了,一本书的好坏,它该值个什么价,人人心如明镜。 东来酒家的讲书远不止是十文钱的数,听了许多天,有人觉得是占了便宜,却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占这便宜。 每一个铜板便是茶客心中最直接量化的价值体现。 白宋看着解先生,淡淡道:“看到了吗?一个说书的,不去计较怎么把自己的故事讲好,反过来责怪书客的不是。也亏得当初对我的三国不屑一顾,否则一本千古名作就要毁在你的手上!” …… 人生就像一场梦。 谁能想到人生一世还真有捡钱的时候。 当人群散去,东来酒家不得不关了店,所有人都来帮着清理地上的钱财。 “那些客人都疯了吗?这铜钱也太多了吧?”妹妹起身扭了扭腰肢,都觉得有些累了。 “赶紧的,清理之后晚上还得做生意呢。” 这时候,本该在家中休息的东方姑娘,问讯从后院来了。 见到厅中一地的铜钱,也愣在了当场:“白公子,这……这怎么了?听人说客人们疯了似的往店子里面砸钱,小女子还不信……” 王小花回头笑道:“白姐姐,这次白大哥可真是神了,三两句话就让客人们心甘情愿地掏赏钱。” “这赏钱又不是给我的,都是赏给小花先生的。这王小花,才半月时间就成了咱们店的摇钱树了。” 王小花脸一红:“要不是白大哥的稿子,哪有我?” “嗯?”桑桑轻咦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支银簪子,“白大哥,怎么还有女儿家的配饰?” 白宋一笑,拿过来转手交给了王小花:“给你的。” “白大哥,不是说好了钱要汇总一起吗?我只要一成就够了……不要坏了规矩。” “这是姑娘留给小花先生的定情之物,我们谁能要呢?” “啊?”白柔回头惊奇看到小花,“小花,你有姑娘喜欢了?” “小白姐,你别说笑。”王小花一脸通红。 东方白也很奇怪:“听书的都是男人,说给一些铜钱也好,给一些碎银也能理解,怎么赏了一支簪子?” “东方姑娘,你还没发现,今日的客人之中,显然有了几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如今的王小花已成了县中大家闺秀私密间的良配,有姑娘专程来看心中的情郎,不正合适?留下发簪,我们那儿能要了去?” 东方白听了也是满脸笑意,把发簪还给了小花:“小花,这是姑娘家的东西,可要好好保管,不要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白姐姐,怎么你也……白大哥是胡说的。” 王小花有些忸怩,半推半就把的簪子收了,嘴上还是不认。 厅中正在说笑,一地的钱还没捡完,外面有人敲门。 “歇业了,客人晚些再来。” “这厢不为吃饭,不为听书,只为我家主子抵上名帖。” 门口的白柔回头看看哥哥,有些不懂。 白宋也有些愕然,哪家递名帖的? “开门瞧瞧。” 白柔开了门,见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打扮得精致的小姑娘,跟白柔一般大,但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胭脂味儿。 也不说话,只是双手送上一张名帖来,交给了白柔,转身便走了。 白柔走到哥哥面前,递给了白宋。 白宋打开名帖一看。 就见精致的名帖内写着:我住渭河头,君住渭河尾。流水知君不见君,共饮渭河水。长思花君邂花音,明月照我心。停舟秉烛共相伴,定不负相思意。 最后有一个落款。 宜春院——晴儿。 【作者有话说】 咳咳……暗示得这么明显……额,应该是明示了吧?各位看官老爷们,你们懂的…… 正文 第217章 小雨小车有小姐 “啧啧啧……小花先生,何时去过宜春院而不与大家分享啊?” 面带坏笑,白宋端着一纸名帖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 这真乃石破天惊,小店之中惊声四起,周围的姑娘们蜂拥而至,好奇地盯着突如其来的名帖。 东方白面带红晕,去也有些疑惑:“这宜春院……莫不是渭河花街的宜春院?那这晴儿……莫不是花楼里的姑娘?” “哎呀!”一个小丫鬟叫道,“夫人没听过吗?前些日子在花街跳河的不了情不了晴啊!” “什么不了情不了晴的?” “这晴儿姑娘可是蓟县有名的清倌人,唱曲儿尤为厉害,尝了一首《不了情》,听说是有天外之音的美誉。有一位外地来的公子,喜欢上了宜春院的晴儿姑娘,为晴儿姑娘花光了钱财,只为一见真容。结果只是单相思,与晴儿姑娘相交半月,连人家姑娘的面儿都没见上。万念俱灰之下,在渭河畔喊了一声‘不了情,不了晴’,然后便跳河死了,连尸骨都没捞到。这‘不了情、不了晴’中第一个指的是晴儿姑娘唱的曲,第二个便指的是晴儿姑娘的‘晴’字,意指到死也不知这位晴儿姑娘心里念着的人是谁?” 白宋都被唬住了:“这晴儿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名头。” “可不!”小丫鬟继续说,“即便到了现在,也无人见过晴儿姑娘的真容。只是在宜春院每日唱曲,每日为听晴儿姑娘唱曲的公子,多不胜数,听说有人出价千两白银,只为敢晴儿姑娘见上一面,人家都不搭理呢!白公子,这名帖不会是假的吧?晴儿姑娘在蓟县的名气可不小,怎么可能亲自下名帖给……给王小花?” 王小花脸蛋儿通红,一把将名帖抢过来,着急地看着:“你们胡说什么,这名帖上根本就没提到是要见我。” 王小花假意看着,却不知自己根本都不识字。 白宋笑着念了一句:“长思花君邂花音,这花君不是指你小花先生,还能指代谁呢?” 白柔挤倒前面,瞪着王小花,不善道:“王小花,你什么时候去了花楼?!我怎么不知道?” “我……小白姐姐,我……我没去过,我都不知道这个什么晴儿姑娘是谁。” “你没去过?”白柔狐疑地闪着眸子,“现在人家的名帖都来了,我看你怕是心都飞到晴儿姑娘的怀里去了吧?” “我……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个准话,这名帖来了,到底去不去?” “我……我不去的……”王小花委屈得要命,像个小媳妇儿。 两个小屁孩儿在底下一言一句地说了许久。 白柔脸色刚有缓和,白宋却插嘴道:“谁说不去的?这名帖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晴儿姑娘这么大的名气,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听白宋此言,顿时吸引周围众人目光。 周围尽是姑娘,一听之后纷纷皱起了眉头。 白柔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角,不是对王小花时凶巴巴的模样,而是红着脸蛋儿有些忸怩:“哥,那种地方不要去嘛……” 桑桑也颇为诧异,低着头,小嘴撅着,虽无任何言语,但脸上尽是不悦。 连东方白也对白宋添了几分怒容,眼神之中还带着几分失望之色。 只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小丫鬟在后面掩嘴偷笑。 王小花见气氛不对,赶紧把名帖塞给了白宋:“白大哥,我不去,给你你去。” “人家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即便是要去,我也是跟着你一起去。” “我们好好地开酒楼,跟那些风月场的姑娘有何关联?”东方白抱怨了一声。 “你们不懂,此事正可以让小花在蓟县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今日刚不用去给蜀王讲书,便有花楼的姑娘持名帖在请,可见小花如今是风头正盛。但你们要想想,等这一阵过去了,小花名气过了,以后咱们靠什么赚钱?东方姑娘你也说了,讲书收点茶水费根本就不够。如今日这般打赏,也不会每日都有。讲书只是其一,能把笑话捧红,那才是真正来钱的路子。” “白公子的意思是让小花去借助花楼姑娘的名气?” 白宋点点头:“这叫组CP,炒绯闻,今夜去了晴儿姑娘的房间,明日就有无数的花边新闻在市井之中流传,小花的名气便会水涨船高。这是双赢的局面,当然要去的。” 听白宋这么一说,周围姑娘大概了解了白宋的用意。 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一屋子姑娘看着两个男人要义正言辞地去逛花楼,心里终是感觉怪怪的。 王小花年纪小,也不知心里作何想,还是多有腼腆,非问着是否一定要去。 而几人在店中尚未商议好,一连又来了好几个小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来送名帖的。 几乎花街上所有的花楼里有名的姑娘都给王小花送来了名帖,全都是要王小花今夜赴约。 看着桌上一堆名帖,白宋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如自己来讲三国,捧着一堆名帖看,岂非有种后宫选妃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 铺子里面整理好了。 足足两箱子铜钱,也没数到底有多少。 只是碎银子足有一百二十两。 今日午时一波打赏,终于让人尝到了一股赚钱的甜头。 黄昏时候还有一场讲书,待王小花将第二场书讲完之后,与白宋匆匆整装准备往宜春院赴约。 如今王小花已有名人之风,白宋自诩经纪人,自然不会弱了他的派头。 先就找来了马车,等着王小花在里面换衣裳,又有东方姑娘亲自给他梳妆打扮。 天色逐渐阴沉,似是有雨。 白宋赶紧去园中拿出两把伞来,以备不时之需。 准备好后,再到后院小巷,却见小巷口又有一辆马车行来。 远看那车夫,正是来自邙县的林府。 白宋急忙迎了上去。 马车走来,刚刚停下,头顶阴云便已漏了窟窿,大雨说来就来了。 但这春雨细如酥的时节,雨天远比隆冬温和。 白宋知道这马车里面装的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书册,忙招呼白柔和桑桑出来搬货。 细雨对人温柔,对书册就不那么友好了。 这书册可都金贵得很,用林宣印制的书册成本颇高,白宋心也不狠,卖得不算太贵。 从一百文一册涨到了三百文一册,销路爆炸,供不应求。 要是被雨淋湿,损失就大了。 两个姑娘打着伞往外面跑,正准备从车厢里面搬书册,车帘被里面的人掀开一角,香儿毫无征兆地从车厢之中走了出来。 “嫂嫂!” “香儿……” 突然的见面让白宋有些不知所措。 香儿站在白宋跟前,细雨湿了发梢,怀里却抱着一摞书册,轻声说:“自邙县出来,便觉天色不好,唯恐路上下雨,又恐相公冒失,故随车来提醒一声,小心防雨。” “嫂子,好久没见,你都消瘦了。” 白柔对嫂嫂颇有感情,那林府之中,也就这位嫂嫂是她不记恨的人了。 这半年不见,突然一眼见了,小丫头眼眶一下就红了。 香儿笑着,怀里抱着书,也不好动作,又一眼看看面前呆愣的男人。 “白大哥,你愣着干嘛?”桑桑轻轻地拉了拉白宋的一角。 白宋一回神,赶紧迎上去,把伞给了香儿,自己双手接过了香儿怀里的书册。 “小心些,这书稿赶得急,油墨没有干透,沾不得一点儿湿气。” 白宋点头应是,一改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些傻楞地用身子挡着雨水,抱着书往院子里面跑。 几人来回搬书耽误了不久,各自都小心翼翼,新一批近两千书册没有一点儿损坏。 白宋搬完了最后一点书,再去后院时,发现香儿又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车外,东方姑娘热情地跟里面的香儿姑娘说着话。 “不想白夫人竟是如此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也难怪白公子日夜记挂。今日见了,便是女子也会心生喜欢的。” “白姐姐见笑了,相公也多次提及,说白姐姐是不可多得的商人。” “嫂嫂,你真的要走吗?哥哥这边很忙的,家里都没人照看,要不嫂嫂你留下别回去了吧。” 白柔挤入两人之间,有些不舍地望着车里的嫂嫂。 香儿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落寞,轻轻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宋,挤出一丝笑容:“妹妹,嫂嫂在邙县要帮你哥哥盯着印书呢,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 “香儿,纸厂印书有你家人守着就够了,要不就留下吧……” 白宋远远地喊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投去了目光。 车里的香儿眼神闪动,无人能猜透其心。 自问是否原谅了这男人,其实她早有了答案。 早已是原谅了。 但若要她心甘情愿地接受相公还日夜思盼着另一个女人。 这心终是不甘的。 至于要不要留下? 其实早已无所谓了,只看相公的心意,相公要留便留,不留就走罢了。 听到这一声喊,香儿的心有些动了,她知道相公还是希望自己留下的。 香儿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却是王小花在后方车内喊了一声:“白大哥,时候不早了,宜春院的晴儿姑娘怕是等不及了。” 正文 第218章 花楼一夜梦醒时 去往宜春院的路上,王小花在车内不知哪儿得罪了白大哥。 白大哥一人在外撑着伞,跟着车,一言不发,一声不吭,气氛十分古怪。 “白大哥,我……我刚才说错话了?” 白宋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夜探花楼本是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可经历刚才一幕,白宋也没了兴致。 只觉得怎会有如此狗血的剧情?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要香儿留下,居然被这小子跳出来说要去逛花楼。 就算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解释了又能怎样? 香儿即便有留下来的意思,现在也走了。 这事儿怪谁? 怪不了王小花。 而且白宋自己也做不到问心无愧。 骨子里就是色胚,却要装什么情深。 家有娇妻美妾,在外寻花问柳,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宜春院到了。 这是家在蓟县颇有名气的花楼,在花街的当道处。 今夜有雨,客人却依旧络绎不绝,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更是热情,在雨中宛如迎风,湿了发丝,浸了衣裳也毫不在意,反倒是更为热情,每逢客人来时,有意无意展露这一身的湿漉漉,少不得勾来公子商户的口水。 “哟……这是稀客啊,不知这车架里面的是哪位公子啊?快些出来,让妹妹瞧瞧……” 不知名的姑娘顶着雨露招摇着过来,对车里的人似是很好奇,对车外随行的白宋却不以为意。 白宋上前一步,拿出名帖:“晴儿姑娘的名帖。” “晴儿的名帖?”迎客的姑娘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吃惊,打开名帖看了看,方才恍然大悟,惊道,“呀,里面坐着的该不会是名满幽州的小花先生?快快快,随小女子往里面请,晴儿姑娘已在楼中翘首以盼了。” …… 宜春院忽来了一阵骚动。 整个花楼头一次不是因为姑娘而热闹,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小花先生?哪儿来的小花先生?这名头怎生如此别扭?” “听说是说书的。” “说书的?怎么可能?你看他如此年幼,怕不过十五。” “谁知道呢!最近这说书的名头很大,听说哪位王爷都亲自请他去讲书。” “是不是说那三国的?” “对对对……最近城里到处都在说三国,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火了。” “嘶……没想到连晴儿姑娘都下名帖去请了,这也太抬举他了吧?不行,明日我要去向阳街听听,瞧瞧这说书的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哎……只是没想到啊,晴儿姑娘的幕宾竟然是个说书的小鬼。也没花一分钱,那小鬼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也别这么说,晴儿姑娘再怎么好,也只是个卖唱的。这位小花先生年纪轻轻就被蜀王看重,还有这三国在县中如此火爆,保不准将来有什么成就。晴儿姑娘要争渭河畔的花魁,说不定还要借这位小花先生的名气呢。” 厅中客人正议论着。 楼道两侧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出来了。 客人们谈论的是书,姑娘们看重的是人。 看着小花先生一身锦衣非凡,又是市井少见的中性打扮,加上本就生得偏于女相,整个人在男子之中透着几分女子之态,不被男人所耻,却深得姑娘之心。 这打扮看着不单是好,更是新奇,便是花楼的姑娘见了也要窃窃私语,难掩心中喜欢。 白宋在一边好笑,拍拍前面走着的王小花:“恭喜你了,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批妈妈粉。” 王小花还是个雏,以为来了花楼就要跟姑娘们滚床单,心里紧张得不行,根本听不进白宋在说什么,连连追问:“白大哥,待会儿见了晴儿姑娘,我该说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你是被晴儿姑娘请来的,本就该晴儿姑娘照顾你,不必多想,那晴儿姑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 正说着,前面带路的姑娘一回头:“小花先生,您里边请,晴儿姑娘就在里面。” 王小花咽了口口水,拉着白宋让白宋先进。 姑娘一惊,忙拦住:“这位公子可不能进去。” 王小花又如在太守府时一样,像个不能失去家长的孩子。 但这次跟上次不同,见王爷可以两个人一起,见花楼的姑娘,两个人一起便有些不成体统了。 在白宋的一番开导下,王小花才勉为其难地进了房间。 白宋则被姑娘带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内休息。 隔壁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宋不知晓,也没人来搭理他这个跟班。 在一间带有姑娘体香的房间里,听着外面淅沥沥不间断的雨声,白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白宋睡得特别安稳。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正午时分。 白宋一惊,想着这时候应该是讲书的时候,而他现在还在宜春院的姑娘房间里。 白宋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倒是没有任何杂乱,赶紧起来去找王小花。 也不知这小子到底醒没醒,怎么也不见他来叫自己一声? 白宋开了房门,正与一个姑娘相撞,跟姑娘告罪一声,然后问小花先生在何处。 姑娘听着,娇俏一笑,指了指隔壁房间:“小花先生昨夜在晴儿姑娘房中留宿,至今都还宿醉未醒呢。” 白宋心急,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冲入晴儿姑娘的房中。 房间不大,还有一盏屏风相隔。 屏风前的桌上摆着散落的酒杯和空荡荡的酒壶,屏风后透着一张床的影子。 “王小花!”白宋喊了一声。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白宋直接到了床边,发现床上只有王小花一人,衣裳也穿得规整,便揪着他狠狠地摇了摇。 王小花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白……白大哥……” “你喝了多少?!”白宋问道。 “……” 王小花还一脸迷茫,随着意识一点点清醒,王小花也突然一震:“白大哥,现在什么时候了?” “都已经午时过半了!” “啊?!”王小花惊叫一声,“完了完了,还要讲书呢!这……这都已经过了时辰了。” 王小花忙的起身,知道讲书才是自己的正事,也不顾衣装了,拉着白宋就往外走。 正要出门,白宋突然拉住了王小花,严肃问道:“昨夜你到底做了什么?喝了多少?” “我……我……”王小花有些脸红,低着头,“也没做什么,就喝了三杯酒。” “三杯酒就让你睡到了现在?” “嗯。” “那晴儿姑娘呢?” “不知道,昨夜晴儿姑娘就坐在屏风后面,让我喝了几杯酒,然后……然后我便睡到了现在……白大哥,我是不是很丢人?” 想起昨夜只是,王小花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说话的时候,白宋根本没在意他的表情,而是看着桌上。 白宋感觉有些蹊跷,这酒似乎没有问题。 想着,白宋忽然注意到了桌上的小香炉。 作为一名大夫,白宋将香灰放在鼻尖一闻,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难怪会睡得这么死,是这香炉有问题。 在联想到自己,白宋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发现自己的房间也有一个同样的香炉。 白宋暗骂自己大意,以自己的身份,居然被这种花把戏给弄倒了,简直丢人至极。 一想,白宋心里生出一丝不忿。 那晴儿下名帖来请,居然给客人下药,这算什么意思? “你在这儿等着,我要出去问个明白!” 白宋告小花一声,自己出了房间。 见到一位姑娘,抓住就问:“你们家的晴儿在哪?” 姑娘被吓了一跳,手被白宋捏得生疼,却是没明白白宋的问什么,只是嚷嚷着叫白宋下手轻点儿。 “你们家的晴儿在哪儿?”白宋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这姑娘没有回话,倒是从后面有人回了一句:“晴儿姑娘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回头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宜春院老鸨。 白宋收敛眼神,笑了一声,将姑娘放了,走到老鸨面前:“你是这儿的老鸨吧?” 老鸨摇着扇子,怡然自得:“正是。” “那昨夜你们家的晴儿下名帖请小花先生来的事,你应该清楚?” “哦……原来您就是小花先生……” “我不是小花先生,我是他的经纪人。” “经纪人?” 白宋不得不又将经济人的说法解释了一遍。 老鸨恍然大悟,笑盈盈地拍了白宋一下:“哎呀,早说嘛,咱们可是同行,我懂……” “你懂个屁!”白宋无语,难道就没人理解经纪人这种高贵的职业吗? “我问你,你家姑娘请我们来,非但人没见着,还给咱们下药,是什么意思?” 老鸨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想到白宋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被下药了。 从老鸨的眼神来看,对方肯定知道昨夜下药的事情。 老鸨眼中慌乱不过一闪,很快就收敛起来,白了一眼,“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这无凭无据的,谁敢跟您下药。” 白宋冷笑一声:“不承认是吧?” 白宋拿出香炉:“这可是你们家的香炉,信不信我直接拿着此物去报官,即便告不出个罪名,也要让全县百姓都知道,你们宜春院包藏祸心,用迷药坑害客人。到时候就看你们还如何做生意。” 正文 第219章 白姐姐,气哼哼 时正午刻,花楼酒客不多。 楼下厅中一桌,老鸨亲自相陪,为白宋斟了一杯救。 说起昨夜之事,老鸨也不再隐瞒,笑盈盈地给白宋解释:“公子勿要动怒,这香虽有药效,却也是安神定气之物,于人体无害的。” 白宋身为医者,自然知道香炉里的香灰成分,的确如老鸨所说,对人体并无伤害,只是让人昏睡而已。 若非如此,白宋也不会在此跟她们浪费唇舌。 白宋只是不明白,好端端地请他们来了,为何又是这么一副待遇? “算起来,小女子我也跟公子一样,也是那晴儿姑娘的经纪人。咱们也都是向着各家姑娘好……额……当然,公子是向着那小花先生的。近来这位小花先生人气颇丰,而我家晴儿也是城中名倌,他们二人多多亲近,对外看来自然是一件涨名声的好事。这城中现在可都知道了小花先生夜会晴儿姑娘,又在宜春院中留宿了一宿,外面的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对方意图明显,正如白宋力主夜会晴儿一样,就是想让小花炒些绯闻。 小花自走出了说书的路子,又是以偶像路线去包装,这种在后世普遍存在的炒作手法定有气存在的道理。 白宋想要试试。 但白宋未曾想到,自己尚未主张,这古代的老鸨便已经精通此道了? 今日不是白宋提及,而是这老鸨有此提议。 不过,这家店的作法让白宋不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迷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老鸨,你这一声不吭便下药,是不是有些不妥?” “公子,这不是给你陪酒道歉了?没想到公子如此警觉,这一觉醒来便发现了其中问题,早知如此,小女子也不敢在行家面前造次。” 老鸨笑盈盈地奉上一杯酒。 白宋端着酒杯,细细地打量着杯子,就是不肯这么喝下。 “公子,若还有不满之处,不如让小店的姑娘们再好好地陪公子喝两杯?只要公子能消消气,无论什么都好说。” “我倒是不反对炒CP,不过……” “炒CP?” 白宋懒得解释:“你家姑娘既然借我家小花的名气,昨夜下了名帖却是连人都没见上一面,这是否有些不地道?既然要跟小花炒CP,你们就该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管你家的晴儿姑娘何等珍贵,终归是要让人先见一面的。” “这……” 听白宋的话,老鸨显然有些为难。 “怎么?连见一面都不肯?那这CP可难炒了。” “公子有所不知,这晴儿姑娘可是个随性的丫头,便是我这作妈妈的也使唤不动她,若是她不想见的人,就是拿刀逼着她她也不见。昨夜下名帖也是小女子劝了许久才答应的。” “既如此,往后这宜春院我们就不来了。” 白宋说完起身,作势要走。 “诶诶……公子留步,咱们有话好说嘛。”老鸨情急相阻,遇此情形也是为难。 天下美人常有,美男却不常有。 说到底,那小花先生终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何必受此看重? 可偏生这蓟县乃至大唐就只有这么一位长得好看,名气又高,关键很受姑娘欢迎的小子。 花楼里的姑娘,不管名气多高,总也算不上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 今日放人家走了,他日就会成为别家花楼姑娘的CP。 如此简单的道理,老鸨老早就看得通透了。 “公子,您再给小女子一点儿时间,转头小女子好好去劝劝晴儿姑娘。如何?” 白宋有些诧异,一位花楼姑娘居然能让老鸨束手无策? 这晴儿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 这会儿,白宋还非要见一见这女人才行。 想着,白宋点了点头,然后便去楼上唤上小花,两人才急匆匆地返回东来酒家。 …… 午时将过,向阳街上怨声载道。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讲书,在今日毫无缘由地中断了。 听说小花先生昨夜去了宜春院,跟晴儿姑娘相会。 这都什么时候了? 居然还没回来? 整整一个时辰,整条街都在议论此事。 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正在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传播。 恰值此时,隔壁的尚源酒楼也换出消息,解先生今日开书讲三国。 讲的也是三国演义,跟对面一家是相同的内容。 不过这位解先生是从头开讲,茶水也是十文钱。 经过这半月,解先生的人气和风评有所下滑,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去听他讲书。 不过今日时间点关键,正是小花先生不在,茶客们满怀希望而来,却是无书可听。 况且还有一部分人是错过了小花先生先前所讲,又是没有先前去买书册的。 听说解先生重新开讲三国,茶水也不贵,犹豫之后还是进了尚源酒楼的门。 不一会儿,尚源酒楼就坐满了客。 到了这时候,白宋和小花才珊珊赶回。 酒楼里的姑娘们早已急了,一方是看着对面生意好了,自家客人少了,另一面又想两个男人去了花楼一夜不归,也不知干了些什么? 一向对白公子颇为好过的东方姑娘,见了白宋,难得没有往日的好脸色,一把将小花拉到自己身边,感觉自家的小仆都被这人给带坏了。 这两人从花楼里出来,一身脂粉气,满脸都是女人香。 王小花稍显腼腆,白宋却是如沐春风。 东方白看了就来气:“王小花,忘了今日还有什么事吗?还不去讲书!” “哦!” 王小花被训了一句,不敢回头,一口水都不及喝,就被安排上了厅中书案上。 小酒楼里又来了说书声,客人们又渐渐回拢。 酒楼后院,几个女人围着白宋,一场血雨腥风的审问还没开始呢! 这一回,连桑桑都不给白宋好脸色了,跟在东方白身边,默默地听着。 只有小妹还坚定地挡在哥哥身边,估计也是觉得哥哥做得不好,一直低着头,对东方白的种种问题不敢出声。 白宋也奇怪,桑桑不高兴还能理解,这位东方姑娘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 “你说,为何到了这个点才回来?” “一觉睡过头了而已,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花楼房里上了迷香,我一时不察……” “你自己都不信了,还说给我们听?当本姑娘是傻子吗?” “额……”白宋挠挠头,心说确实是不好解释。 “白宋啊白宋,平日里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这样的花花肠子。去花楼还编了个理所当然的由头,什么炒CP,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我家小花都被你给带坏了。” 白宋没法子,耐心地给东方姑娘解释,将他们一路去宜春院遭遇的种种重新说了一遍。 正在把故事讲完时,厅中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 走进了一听,竟是众多客人在调笑小花先生,讲的正是昨夜小花先生夜会晴儿姑娘的故事。 才一夜过去,小花先生和晴儿姑娘风流故事已是无数个版本。 那些客人的故事显然比白宋说的故事要精彩许多,详细许多,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证过似的,连那床帘之后的动作都形容得微妙微翘,半夜里醒了几次都描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约定要给晴儿姑娘赎身什么的。 这回是真解释不清了。 白宋选择了放弃。 …… 东来酒家内部出现了一些小矛盾。 东方姑娘气哼哼地回家了,留下一堆客人给白宋打理。 今日向阳街上拥堵的客人少了,原因是更大的尚源酒楼收了一大批客人进去。 尚源酒楼里重新开讲三国,失去的人气转瞬间又聚拢回来。 难得街上相对宽松,张老板带着两个伙计怡然自得地门口望着对面,手里捧着一杯茶,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那张老板郁闷了半个多月,难得今日畅快些,心情不错。 又见东方白在正当生意的时候气冲冲地离开,便忍不住喊了一声:“东方姑娘,今日是哪位招惹了您啊?生意不过缓了一日便受不了,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东方白没有搭理,带着两个小丫鬟上了马车。 张老板身边的伙计冷嘲热讽地说着:“东家,看来对面也风光不了什么时候了。肯定是起了内讧,只要咱们也讲起了三国,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争?” 正说话,后面又来一个伙计。 此人快步到了张老板身侧,附耳在张老板身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张老板眼睛猛地一瞪,突然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奶奶的!我当以为是谁呢!” 张老板的动作吓得身边的伙计一跳,连连退开,然后又问:“东家,何故如此?” “把人给老子召集起来!今日咱们就去把对面的店给拆了!” “东家,好好的,这怎么就要动手了?” “白宋!白宋!居然就是那个邙县的赘婿!我还以为是别处来了富家子弟,小小赘婿,区区寒门居然如此猖狂。现在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底细,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走,跟老子过去把店给砸了。” “东家。”传话的伙计轻声道,“那赘婿得罪的可不止咱家,要对付他们,何必咱们亲自动手?” 正文 第220章 来客 尚源酒楼在蓟县也多颇具名气,在各大家族心中多少留有一点名气。 尚源酒楼之所以能有今日,并给靠着说书,而是靠着一些难得的山珍美味。 前几日,酒楼高价搞到了熊掌和岩蜜。 而尚源酒楼秘制的蜜釀熊掌则是世间难得的珍馐。 平日里,就算是有钱也难得吃到,这一道菜,曾卖出过一百两银子的天价。 今日,尚源酒楼发出了请柬,请的幽州望族郑家的公子和小姐。 这二位少有与商户打交道的时候,只因看了请柬的菜品,知道尚源酒楼的店家颇具诚意,而且公子小姐哪有不贪嘴的? 光是一道蜜釀熊掌,便足矣让两位小年轻口齿生津。 四月十九。 向阳街亦如往日般热闹。 两辆马车停在尚源酒楼门前。 张老板弓着身子,极其热情的上前来,给当头的马车掀开了车帘。 鼎鼎有名的纨绔少爷郑行知从车里跳了下来。 “郑少爷,里面请,承蒙大驾,小店是蓬荜生辉啊。” 郑行知根本不予理会,一人甩开了膀子就往里面走。 张老板直接被无视了,也不生气,又到后面一辆马车去候着。 不等张老板掀开车帘,里面先出来一位女子,长得年轻貌美,一出场便吸引了众多目光。 郑家小姐郑凉秋,谁人不识? 周围百姓认出来之后,纷纷低下头去,生怕亵渎了人家。 张老板依旧是一副谄媚模样,正待说话时,却见郑凉秋牵着另一位姑娘的手,又一位姑娘从里面出来了。 这姑娘与郑家小姐年纪相当,长得确实更为貌美。 不过张老板少有错愕,心说自己请的人只有郑家的公子和小姐两人,后来的这位姑娘是…… 不等张老板发问,郑凉秋便说了一声:“张老板,此乃小女子之蜜友,今日同行而来,切勿见怪。” “岂敢岂敢?郑小姐能与蜜友一起光临,实在是抬举小店了。两位里面请。” 张老板请两位姑娘进店上楼,偷看后方姑娘许久,却是认不出是谁,更不知蓟县何时出了个如此貌美的大家小姐? 两位姑娘一边走着,小声说着话:“香儿,这许久不见,听说你家相公回来了?” 林香儿挽着郑凉秋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与那陈家少爷的……” “婚约早已退了。” “我也听爹爹说过,陈家和林家的婚约忽然就解除了,难道只是因为他?” “算是吧。” 两人说话很小声,一步一步到了酒楼楼上的包厢里面。 包厢之中,早已准备一桌子佳肴。 郑行知走在前,上楼以后也不等后面的姐姐,自己已经吃了起来。 熟悉郑行知的人都知道,这小子除了在父亲面前,从来都不讲规矩。 后方的姑娘自然也见怪不怪了。 两位姑娘倒也不是想来吃东西,只是许久不见了,想一起说说话而已。 算一算,自去年小岁评一别,这闺蜜二人足有半年不曾见面,这其中自然有些心照不宣的原因。 林香儿也很诧异,突然收到了郑家姐姐的邀请。 几番思量还是如约而至。 毕竟两人之间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因为家族之间的矛盾闹得今日僵局,一份亲密的友谊得来不易,又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林香儿很想挽回一二。 半年时间,幽州时局变化很大。 大族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也识得大族之间的矛盾没有那么尖锐了。 而且郑家这半年受到了外界不曾了解的冲击,这连香儿都不曾听到半点儿风声。 郑凉秋没说,他们郑家看似好好的,但却因为闺蜜的相公,自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郑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郑家劫后余生,已无当初的戾气,又听闻白宋回来,生怕这人又找郑家来闹。 郑家内部还在讨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白宋,有人求和,有人还说将那人给暗杀了。 郑凉秋则自己私下做主,希望通过香儿能跟白宋达成和解。 至少,先见一见那个人,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郑凉秋紧握着香儿手,两人坐在一起,本是带着目的来的。 可一见往日的蜜友变得多了些生分,想起往日一起外出游玩的时光,一时间有些感伤,也不知说着些什么,两个姑娘就在那儿偷偷抹起泪来。 张老板进屋敬酒,郑行知却一脸不耐地追问:“不说是有蜜釀熊掌吗?赶紧给我拿上来啊!” “郑少爷,您稍安勿躁。这蜜釀熊掌至此一份,还得乘热了,等客到齐了再吃。” “等客到齐?”郑行知一愣神,突然就有些少爷脾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什么人?居然要本少爷等?!” 张老板满脸堆笑:“郑少爷有所不知,接下来这位客人可了不得。那是颇有几分手段的。您可知最近城里最受追捧的三国演义?” “那话本三国嘛!谁不知道?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满街都是人在议论,我家下人都有人偷摸着看。本少爷正想得空了的瞧瞧呢。” “这话本三国便是由此人所出!今日之客年轻有为,世所罕见,颇有经商头脑,对面那一家本该倒闭的小酒楼,正是在他的经营之下换发心生,连咱家的铺子都要被其挤压得开不下去了。” “哦?”郑行知来了兴致,揣着手,煞有介事地盯着张老板,“能让你这奸商都开不下去,那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可不!那客人与郑少爷年纪相当,今日相聚,你们可要好好结交一下。” “本少爷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出了两个脑袋?” 张老板在这边说话,倒是没有打扰道在角落里偷抹眼泪的两个姑娘。 见郑少爷一脸不耐烦,心里却是偷着乐,拱手对郑少爷告辞:“郑少爷稍后,小人这就去请那位客人来。” 张老板不紧不慢地除了房间,离开之后便立刻加快了脚步,忙催促身边之人,问道:“对面的怎么还没到啊?” “来了来了,就在楼下。” 张老板一听,收敛了脸色,挺直了胸脯,走到楼下便见到了白宋等在一边,似乎还在认真地听着解先生讲书。 “白老板!您终于来了。” 白宋回过神,对着张老板一拱手。 白宋不知道这张老板为何要请自己来做客,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幡然悔悟还是另有所图。 但既然人家都请了,自己不来,反而有些弱了气势。 此刻见其满脸堆笑,也瞧不出什么。 张老板到了白宋面前,故作尴尬地指了指边上的解先生:“您瞧,这不是被您逼得没了法子,只能依葫芦画瓢,从您的手里抢一口饭了不是?” 对面讲一样的内容,白宋根本不在意,摇摇头:“不打紧,最近听说全县各家酒楼都在讲三国,内容都一样。还有我卖的那些书册,你也知道的,大街小巷都是盗版,谁管得过来?” “白老板果然是大度之人,难怪有此成就,咱们上楼,里面还有几位久仰白老板大名的客人等着。” …… “香儿,姐姐心里有话,在这儿也不藏着了。” “姐姐你说。” “姐姐实在想不明白,那陈家少爷可是横人,连郑行知都不敢招惹他。那婚约为何突然就取消了,也不见陈家多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 香儿眉头轻皱,想当日相公回来后发生的一切,也不知该不该说。 想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此事,有机会还是姐姐亲自问他吧。” 想着和白宋见面,郑凉秋有些反感,她和白宋之间多有芥蒂,虽不算仇恨,但也有些香儿不曾知道的事情。 到了现在,谁还不知道当初在蓟县装什么蜀中白玉堂的人就是白宋? 还说要来郑家选亲,老太公点名了要让自己嫁给他,结果人家直接放鸽子,她这个郑家小姐的脸都丢尽了。 又听说香儿因那白宋在外勾搭了另一个女人,夫人都没搞定,就想要纳妾了。 想着也不是个好东西。 如今香儿和白宋闹得不愉快,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自己心里这事儿岂能告诉她去? 思来想去,郑凉秋觉得还是别见白宋的好。 以往看不惯他便不看就是,现在家里得罪不起任何人,以后见了又要假意笑脸,着实是让人心累。 正想着,忽地房门打开。 看到和张老板一道来的人,郑凉秋和香儿都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 白宋也愣在了门口,谁能想到张老板口中的贵客居然是自家夫人? “香儿……” “相公!” 两人一打眼,谁也不知怎么回事,却都看着张老板。 张老板一听这称呼,自己也傻了。 但这人心里转得快,暗箱:“没想到郑小姐的闺蜜就是林家小姐!” 此事没有半分不好,反而让张老板充满期待。 就看着郑家少爷看到打过自己的仇人是什么反应? 想当初郑家为了整治这赘婿可废了不少功夫! 郑家知道当初的赘婿还活着,肯定要搞出不少大动作才对吧? 张老板心中偷笑,似已想到了郑家少爷掀桌子的场景了。 这个白宋,看他的店子还怎么开的下去? 正想着,张老板猛地一惊。 那郑家少爷还在吃东西,一眼看见白宋,跟见了鬼似的,噌地站了起来,笔挺挺的立着,双手放在两边,大气儿不敢喘,脸都白了。 正文 第221章 饭局 “哟,竟都是熟人啊?” 白宋轻声一句,缓步到了桌前。 先是自然地摸了摸香儿的小手,然后把目光投向郑凉秋。 郑家小姐眉头轻皱,微微低头。 再见此人,这家小姐倒是有些尴尬了。 白宋给郑凉秋打了招呼,抬眼看看在一边惊若寒蝉的纨绔少爷,问了一句:“郑大少,别来无恙啊?” “白白白……”郑行知嘴皮子打颤,一个字在嘴边翻来覆去地嘀咕,唯唯诺诺的模样哪有半点儿纨绔的模样? 郑行知哪知道今日赴宴会遇到这个大魔头?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 心里把那个张老板给恨透了,却又不敢说什么。 郑家少爷是真怕了此人,他可是清楚的,这个寒门非但打了自己,还闹得整个郑家都不得安宁。 要不是这人闹出来的事情,郑家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如此难受。 更不会有陈家进入蓟县妄图挑战郑家的局面。 他早便知道白宋回来了,家中长辈便连翻告诫他不能再去招惹此人。 这郑行知年纪虽是不大,但脑子灵活,看得清局势。 白宋一人搞得全家不得安宁,哪儿是他一个小屁孩子敢去招惹的? 所以这几日也就没敢外出,想着先低调一阵子。 今日出行,完全是因为在家里关得太久,实在是憋不住了。 暗想也就出来吃个饭,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来了这酒楼。 如今可好,出门就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只恨出门时未及察看黄历。 郑凉秋见弟弟如此紧张,请打精神朝白宋一笑:“白公子,往日那些恩怨,还请看在香儿的份儿上就此过去了吧?以前是郑家多有得罪,今日宴席,小女子先自罚三杯以作赔罪。” 说完,郑凉秋不等白宋回应,自己接连喝了三杯酒。 今日宴席的酒乃是夏家酒庄推出的新品烈酒五粮液。 其酒浓烈远超世俗之酒,一连三杯下肚,郑凉秋两颊瞬间飞来红霞,眼中闪着一层水雾,楚楚动人,吐息之间更兼唇齿留香。 香儿轻轻拉了拉白宋的衣角,轻声道:“相公,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郑姐姐在你来之前便几番赔罪,说了相公许多的好。” 白宋本对这郑家小姐无甚好感,但香儿都亲自开口了,也不必再去计较。 更重要的是,这半年经历了许多,往日那些仇怨也在白宋心里消散了不少。 白宋心里平和了些,但还没表态。 郑行知也急忙地说道:“对对对,我……我也自罚三杯。” 说完,郑行知也自己倒酒,一路猛灌。 后面被无视的张老板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东家,这……这真是郑家的公子小姐?”同行的一个伙计小声问道。 张老板回头瞪了一眼:“这还能有假?” “怎么看着两位很怕那个白宋啊?” 张老板心说自己要知道是为什么,又何至于露出如此惊骇的表情? 张老板实在想不明白,这郑家不是跟林家的赘婿有仇吗? 寒门赘婿殴打郑家少爷的事情,当时可是在幽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随后郑家便开始针对那寒门赘婿,听说那寒门被逼的走投无路,几如丧家之犬。 后来突然音讯全无,还以为是死了。 就算死讯是假的,现在人又出现在蓟县,同时又出现在了郑家少爷的面前。 这郑家少爷什么人? 见了仇人还不直接冲上去直接打人? 这里可是蓟县,郑家的地盘! 出了名的纨绔少爷怎么会害怕一个寒门? 一肚子的问号冒出来,张老板一头雾水,未想明白,厅外伙计送来今日的主角蜜釀熊掌。 光是这熊掌便花了张老板十两银子,今日一桌酒席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眼看着厅中四人和和美美说着闲话,张老板自己的位置都没留下。 今日这酒席散了,白宋也受益匪浅。 也难怪人家的酒楼高级,光是食材都比自家酒楼多了许多。 不单单是熊掌,甚至还有牛肉。 初见时白宋还有些好奇,心说古代吃牛肉不是犯法的吗? 后来又听郑凉秋解释,那些老死、病死、伤死的牛,在售卖之前可以向县臣报备,只要记录在案,那就是可以卖钱用于食用的。只要不大肆宣扬,富贵人家里总能吃上那么几次。 白宋心里盘算,自家酒楼也得弄一些高级点儿的食材回来。 郑凉秋听说白宋在蓟县开了酒楼,借口要去看看。 其实是想借着香儿在场,多与白宋接触,尽可能地避免日后再跟郑家起冲突。 一桌菜吃了半个时辰。 白宋在前方带路,让郑凉秋去参观自己的酒楼,随口问问郑行知,问他要不要去? 郑行知哪儿敢跟白宋同路?连连摇头,借口说还有他事。 见白宋离开了尚源酒楼,郑凉秋颓然地重新坐下,惊魂未定地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没有被打。 偏在这时,张老板鬼鬼祟祟地摸到厅中,悄悄地想问问大少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没等自己开口,郑家少爷突然恢复了纨绔的本性,一壶没喝完的酒就泼在了张老板的脸上。 “吗的!你是要整死小爷是吧?” 张老板被泼的一身,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行知三步走到跟前,一把揪着张老板的胡子,啪啪两巴掌甩在脸上,瞬间给张老板两边各留下了一道五指印。 “以后再敢请小爷来你这破酒楼,信不信一把火把你的家当给烧了?!” “郑少爷……这……这……这是为何啊?” 张老板满心哀怨,自己陪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不说,反倒挨了两巴掌,这叫什么事儿? 郑行知气愤难平,又不想在此多留,甩开张老板自己走了。 店里的伙计躲在一边不敢干预,见郑家少爷走了,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东家,您没事儿吧?” “你眼瞎了?这能没事儿?哎哟哟……快给我拿药去!” …… 今日的饭局哪儿出了问题,张老板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但有一点是看清楚了,想利用郑家来对付对家的寒门不好使。 而郑家如今也不是当初如日中天的时候,除了郑家,还有陈家可以借用。 黄昏时候,两家酒楼各对着都有些客人,两家都在讲书,场面虽然热闹,但大家还算作相安无事。 尚源酒楼门前,张老板挪出了一张躺椅坐着,脸上敷着冰袋,翘着二郎腿,望着对面的东来酒家越发不忿。 “给我瞧好了,郑家的人怕你,陈家的人可不是随便好惹的。” 这张老板虽是姓张,却跟陈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准确来讲,这家尚源酒楼就是陈家的产业。 这张老板身为东家,而酒楼的地契在陈家手中,酒楼在开业之前,也是陈家出资建设起来。 张老板只是负责管理。 而陈家作为传统的士族,为了跟商户撇清关系,从来不会让本家人来打理生意。 这也是陈家跟郑家本质上的不同。 在陈家的家产中,有一大批不挂在自家名下的商业,尚源酒楼只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为何在众多士族都走下坡路的时候,陈家反而声势更甚,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家主的眼光独到,知道赚钱才是延续家族最好的途径。 夜渐深,说书散场,客人们纷纷离开。 正当人流自酒楼离开时,却有几人到了尚源酒楼的门口。 见此几人,张老板立即从躺椅上站起来,急忙迎了上去。 来人多为家丁装束,为其中一中年衣着华贵,却不似商人办穿金戴银,带着一股文风气息。 张老板在此人面前,似是要比面对郑家的公子小姐还要恭敬,双手抱拳,鞠躬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中年见张老板脸上的冰袋,眉头一皱:“你怎么搞的?” 张老板立即摆出一副苦相,连连求苦:“陈三爷,您怎么才来啊?小弟近日来被人逼得好苦啊!” “呵?你真乃怪事,还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三爷,您瞧瞧咱这脸上。这不仅是欺负到小弟头上,还是欺负到了陈家头上了。” 陈三爷脸色一沉:“还有人敢不把陈家放在眼里?” “可不!”张老板身后伙计立马接话,恨恨地说,“就是那个郑家的纨绔少爷,咱家好意请他吃饭,上来就给东家两巴掌!” “郑家少爷?”陈三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事可就不好办了,郑家少爷乃是郑太阿的独苗,这人可不要去招惹。张兄,你这……” 陈三爷话音未落,张老板回身就是一巴掌甩在伙计的脸上:“谁叫你说话的!” 啪一声脆响,伙计被打得蒙圈了。 陈三爷也是不懂,错愕地看着张老板:“这……” “三爷,您别听他胡说,兄弟脸上这两巴掌可是对面这家的打的。” 张老板把手一指,指着对面的东来酒家。 今日,东来酒家讲书更晚,里面的客人还没有散去。 远远看着,东来酒家人满为患,不时还有叫好的声音传来。 这陈三爷一愣,皱起眉头,问道,“东来酒家?张兄不是说已经开不下去了吗?” 正文 第222章 再入花楼 “三爷,您有所不知啊,这东来酒家新来了个东家,搞出来一个什么《三国演义》,现在全城的人都在听三国,这东来酒家也被他带得日渐火了,非但生意好了起来,还把咱们尚源酒楼的客人都抢走了。” “《三国演义》原来是从此处传出的?”陈三爷若有所思,“近几日在家族之中也多有看到表兄妹们常有讨论,几卷书稿相互透传,结果被家族长辈发现了,一个个全部都挨了打,说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那不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对面这家人尽用些歪门邪道抢生意,这么放任下去可不行。” 陈三爷看看张老板:“你遣人告我专程来此,便是为了此事?以张兄的脾气,即便是有个外来客,也不至于如此吧?” “三爷有所不知,那人来历非同一般,不仅拳脚功夫厉害,我们十几个人都不是对手,而且听说还是邙县林家的赘婿。那……那先前不是听说陈家跟林家要接亲,也不知道你们这……这是什么关系……小弟,哪儿好随便动手是不是?” “林家赘婿?当初那个打了郑家少爷的寒门?” “正是此人。小弟想着奇怪,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陈家少爷都跟林家定亲了,聘礼都下了,怎么那赘婿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少爷的这门亲事是个什么情况?小弟可是把礼钱都早早准备好了。” 陈三爷眉头一皱,有些悔气地摆了摆手:“哎,别提了!” “哦?怎么了?”张老板故作不解。 “表弟的婚事告吹。” “小少爷的婚事吹了?这怎么可能?陈家是什么身份?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那可是全幽州都知道的大喜事呢!” 张老板在一旁煽风点火,陈三爷在一边听得更是火冒三丈。 关于那婚事,陈家确实是丢了颜面。 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聘礼都已送到了人家门口,结果婚事告吹,这叫什么事儿? 这位陈三爷在陈家只是旁系,跟小少爷是表兄弟,倒是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 而陈家直系一脉都十分避讳谈论此事,不管什么人去打听,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之前这陈三爷还在嘀咕,想不明白一向蛮横的表弟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退婚一事?甚至于直到现在都在家中修身养性,一直都没有抛头露面。 听张老板这么一说,陈三爷以为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原来是那个赘婿回来了。 当初郑家各路追杀,这人居然还能回来,也算是个奇迹。 只是…… 陈三爷想着又有些不明白了。 那赘婿不是早就跟林家撇清关系了吗? 就算回来了又如何? 难道自家表弟会因为一个寒门赘婿的出现而放弃鼎鼎大名的美人儿? 林家小姐的美貌远近闻名,听说表弟对林家小姐是颇为上心的。 “三爷,三爷……” “嗯?” “您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陈三爷的思绪被拉回来。 张老板又殷勤地拿出了账本:“三爷,这是小店近一个月的账目,您请过目。” 这尚源酒楼所赚的大头归陈家所有,陈三爷自然对账目十分在意。 打开账目一看,陈三爷脸色就变了:“你搞什么?怎么还亏了几十两?” 张老板满脸无奈,指着对面:“三爷,您就瞧瞧这,我不请您来看看,您都不会相信。对面这家店可留不得,您得要想想法子。” “东来酒家……哼!” 陈三爷冷哼一声,终于是上心了。 尚源酒楼非但是陈家的摇钱树,更是陈三爷的摇钱树。 对面的酒楼影响到了尚源酒楼的生意,那便是断了陈三爷的财路。 他可以不去管陈家和林家的婚事如何告吹的,但不能不管财路被断的事情。 “不要急,等我回去思量一下,定叫对面不好受!” 留下一句话,陈三爷招呼着随行的家丁走了。 …… 对街人走时,东来就楼说书散场。 后院马车已等候多时。 白宋招呼王小花匆匆收拾一下自身,便又上了马车。 马车将行,桑桑搭在院门口,巴巴地望着。 白柔一路送着哥哥到了巷子口,分别才有些害羞地问:“哥,非得要去吗?” “怎么?你也不想让哥哥去花楼?” “那倒也不是,哥哥喜欢去就去,就怕桑桑和白姐姐……” “乖啦,哥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风流快活。别告诉东方姑娘就行,那女人也不知招惹她什么了,桑桑都没说什么,她给我置气是什么意思?” “哦。”白柔应了一声,乖乖地甩头回去了。 白柔回到小院口,叫了一声桑桑。 桑桑却呆愣愣地看着小巷口,没有动静。 白柔一笑,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让桑桑回过神来。 “啊?” “啊什么啊?我哥都走老远了。你不想让我哥去,又不开口说,在那边发呆有什么用?” “我……我哪有?” “哼,这儿就我跟你,还装呢?看你那不甘心的模样,就差就眼泪了。” “你别胡说!”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哥都说了。他是去办正事儿,又不是寻欢作乐。” “嗯,我知道。”桑桑坚定地点点头。 “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白柔一招手,两姑娘走去了小巷的另一头。 一边走着,白柔一边说:“其实嘛,我哥去花楼逛逛也没啥不好的。” “你说什么呢?” “你想啊,要我哥一心想着嫂嫂,整天呆在家里,岂不是说连你也没了机会?我哥想去花楼,说明我哥不会只喜欢嫂嫂一个。” “你……你简直越说越离谱了,你不是一直都向着林姑娘的嘛。” “我是向着嫂嫂嘛,可哥哥跟嫂嫂之间选一个的话,我当然选我哥了。反正,我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他说什么我都相信。” “白大哥真不会去寻欢作乐?” “桑桑,没想到你也有不信我哥的时候。” “……” 桑桑低下头,没有再说。 话说到这儿,白柔忽地眼睛一亮。 “桑桑,你有钱没?” 桑桑抖了抖背上的包袱,里面全是今日营业的铜钱,还有十余两的碎银子。 “既然你不放心,不如咱们跟着我哥去那宜春院转转?” “啊?!”桑桑惊叫一声,“你……你胡说什么?” 白柔越想越觉得起劲,兴奋得脸蛋儿都扑红起来。 “你不好奇吗?男人都喜欢的花楼究竟什么样?花楼里的姑娘到底长得有多好看?” “我我我我……我哪有好奇?” “就算不好奇,你也不想去看看我哥在花楼里到底干了什么?点了哪个姑娘?到底是办正事还是寻欢作乐?” 桑桑目光闪烁,变得犹豫起来。 自己虽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白大哥,但心中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想去看看白大哥在花楼里干了些什么,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事…… “我们……我们都是女人,如何……如何进得去?” “酒楼里面有我哥的衣裳,咱们换上之后把头发绑一绑就好了。” 白柔眼睛滴溜溜直转,鬼灵精地不知在想什么,拉着桑桑就往回走。 “抓紧了,乘我哥还没走远。” …… 时隔一日,再入宜春院。 今日名帖来,晴儿姑娘愿为小花先生弹唱一曲,以示前日的招待不周。 只是还不能以面目相见。 这一路过来,途径花街,遥遥便能听到诸多晴儿姑娘和小花先生的绯闻。 仅仅是在楼中睡了一觉,宣传效果便这么好,白宋也懒得去计较那晴儿姑娘假装神秘了。 马车停靠楼前,老鸨亲自相迎,此正值花楼生意最好之际,楼中大厅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异常热烈。 前方两位姑娘一左一右迎着贵客,后方老鸨贴身随着白宋。 楼里的姑娘都当小花先生乃是名流,却只有老鸨一人看穿背后的经纪人才是大腿。 “白公子,今夜小店已给您备好了美酒佳肴,这楼里的姑娘任君挑选,只要您能带着小花先生常来,小店可分文不取。” “还有这等好事?我岂不是白白占了你家的便宜?” “瞧您说的……就前日小花先生来了一宿,询问晴儿姑娘客人比往日多了几倍不止。您家的小花先生可真是个招财宝啊,咱家可要把您好好伺候着才行。” “我们既然这么好,你家晴儿姑娘还藏着不愿见人?想我去别家楼里,谁家的花魁能如此高傲避之不见?” “公子,这晴儿姑娘不愿意见,那真是没法子。您呀不要心急,只要多来几次,兴许跟那晴儿姑娘熟络之后,她便愿意见了也说不定。” 白宋点了点头,也不再过多纠缠。 今日未去楼上包间,而是被安排在大厅之中暂且坐下。 周围客人也没注意身边都来了谁,全都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的珠帘之后。 “白公子,你们来得巧了。今日晴儿姑娘方有兴致,要在此弹唱一曲,待此曲完了,再请二位到楼上隔间一叙。” 正说着,大厅一阵喧哗,就见二楼平台的珠帘之后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姿。 正文 第223章 一曲琵琶一转音 一轮剪影隐隐戳戳浮于珠帘,只一现,场间喧哗骤停。 晴儿姑娘之名,早已响彻幽州。 听过晴儿姑娘琴曲的客人早已将那婉转动人的声音刻如梦中。 闻讯而来的新客则是盼得肝肠寸断,只求能早日耳闻仙音。 都说晴儿姑娘的歌声如山涧晨露滴落卵石时的清脆,在幽州再无别的姑娘能与之相媲美。 而晴儿姑娘尚无花魁之名,不过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楼面,恐怕除了小花先生无人见过其真容。 但一想,能有如此清脆的歌声,人又怎会差呢? 往日晴儿姑娘总会在心晴之际在房中抚琴唱曲,那一首传扬在外的《不了情》便是有此而出。 只是客人们都不曾想到,平日里只在房中弹唱的晴儿姑娘,今日竟会到了屋外,虽是藏于珠帘之后,但这一点点好,也足以让厅中客人们为之振奋。 没有人说话,都痴痴呆呆地看着上面,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轮廓在珠帘之后坐下,然后抱着一张琵琶似是在做些许的调试。 白宋也看着,远远的一个轮廓柔美,如山水画中那缥缈的云雾一般,笔墨如流水一般轻轻的划过纸上,留下的一丝淡淡的线条。 就是那般模糊,只一个轮廓死也能想到珠帘后一袭罗衫,轻纱半遮,定是个肤白玉润,美到了锁骨深处的姑娘。 不单是白宋,王小花也望着有些痴了,情不自禁地挪了挪步子,好似只要换个角度,目光就能穿透珠帘看透姑娘容貌似的。 清脆的琵琶声忽然传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音符,便是拨弄了所有人的神经。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属于古代女子的才情,一首《琵琶行》不由自主地浮现脑海。 这是姑娘在试音,这小小的细节倒是彰显出她该是个音律的行家。 白宋所想到的,不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也不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而是那一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或许是在场的气氛所引,恍惚间白宋似是感受到了白居易在写下琵琶行时的情景,至少某事某刻,应是看到了如眼前这般类似的场景吧? 不过,随着琵琶声响,唱词悠扬,陌生的曲调,陌生的词句,又将白宋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白宋不知姑娘唱的是什么,但古曲独有的韵律和姑娘天籁的嗓音,组合在一起就是给人一种美不胜收的感慨,温良的心如沐春风,连楼外渭河之水都变得有了诗意。 在场众人面露陶醉,心生羡艳,也难怪这清倌人在花楼中受人尊崇,就这般嗓音,男子也难心生亵渎之意。 琴曲悠扬,唱凋不断,白宋已然陶醉其中。 来了大唐许久,总是为了各种理由去奔走,少有停下脚来感受一下自己所向往的古时生活。 这一首曲子,像是停止了白宋内心的时钟,知道这一刻,白宋方才真心感受到了自己所向往的风花雪月与诗情画意。 人所向往古时,不就是这高楼之上一位幻想中的姑娘娇柔地弹唱出古代的儿女情长吗? 不知何时,琴声停了,声也断了。 陶醉中的客人们从幻梦中醒来,无不面露意犹未尽之感。 白宋轻轻地鼓掌,不见晴儿姑娘之面,却是有种心仪的情愫。 而那在歌声中沉迷的姿态却是尽数被藏在角落里两个有些古怪的小身影给看到了。 “那曲子有那么好听吗?看他连魂儿都丢了……”白柔红着脸,小声地抱怨了几句。 身边的桑桑更是眉头紧皱,试着张了张嘴,学着方才的曲调哼哼了半句,当听到自己的歌声时,脸蛋儿一红,低头也闭上了嘴。 “哟,两位小公子何故在此独坐?来,让姐姐来陪陪你们吧。”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穿杂进入两人之间,毫无避讳地挽着两人的手,迈着小碎步就往一张桌上领。 两个姑娘穿着白宋的衣裳不伦不类,娇小的身板根本都撑不起来。 她们的装束太过拙劣,哪儿逃得过花楼姑娘的眼睛? 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但花楼里的姑娘早已习惯,这二位可不是唯一女扮男装来花楼闲逛的小姐。 哪位深闺姑娘不对花楼感兴趣?谁不想来看看? 花楼姑娘都明白,只要不点破她们的身份,这样的小姑娘身上银子不少,比男人还好伺候,哪儿能不热情?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光看漂亮姐姐身上半遮半掩的衣裳就面红耳赤,一时间脑子都不会转了。 两人晕晕乎乎被按在一张桌上,也不问要点什么酒菜,姑娘大手一招就喊了一声:“好酒好菜都拿上来。” “姐姐,别……我们……我们不吃东西……” “东西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啊。姐姐看两位是新客,就自作主张给两位公子好好安排,一定会把两位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那个……” 平日里白柔古灵精怪的,但到了这场合,嘴皮子还是有些哆嗦。 桑桑更是紧张得不敢抬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姑娘见两人如此紧张,心里好笑,热情地将桑桑背上的包袱给解下来。 桑桑一惊,里面装的可都是钱呢! 赶紧将姑娘的手抓住。 “小公子,别紧张嘛,来了这儿谁还不是为了放松?” 桑桑皱着眉头,提防着将包袱取下,让后放在了圆桌上。 不想桑桑的手一松,背着的一包铜钱太重,轰的一声,圆桌塌了。 包裹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一阵响。 光听声音,里面全是钱。 桑桑吓了一跳,好在包袱没有散开,只是露出一角,那姑娘正看见铜钱之中亮晶晶的碎银子。 这可把姑娘唬住了,没想到这包袱里面全是钱! 两位姑娘可是土财主! 姑娘更热情了,赶紧又招呼了两位姑娘过来。 两个丫头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缠上,一转头,却已找不到白宋的身影了。 …… 宜春院厅中喧哗,那一曲唱罢,便照约定随老鸨上楼。 老鸨随行言道:“少时就请小花先生近前听曲,白公子随小女子在后稍待。” 白宋心知其意,不过是要让厅中众人都亲眼瞧瞧,小花先生与晴儿姑娘的亲密关系,为前日传闻添一把火。 白宋并无异议,此也算为小花添名声。 待到几人行至二楼平台之外,离晴儿姑娘不过几尺相隔之时,一位大茶壶上前一步拦住了白宋。 此人无甚特别,丢入人群之中可瞬间融入人海。 换做别人,定是不会往此人身上多看一眼。 可白宋并非寻常公子哥,在军营一行,见识了各路人物。 眼前这个毫无特点的青年人往面前一站,白宋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周围人都不觉得有何不妥,唯独白宋愣了一愣。 这是白宋下意识作出来的反应,是在草原之行后养成的潜意识。 这是只有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一个大茶壶,只是往面前站了一步,居然让白宋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白宋顿时眯起了眼睛,轻轻地瞥了这人一眼。 此人却是低着头,面容朴素,毫无显眼之处。 “白大哥,你怎么了?”前面的王小花回头说了一句。 白宋没有回答,倒是老鸨笑盈盈地出面解释:“好了,白公子就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儿稍候便可。” 白宋再看那人一眼,对方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白宋再看王小花,对其点点头。 王小花丝毫不觉气氛变化,看了看一道珠帘后的身影,有些腼腆,终是掀开了珠帘到了里面。 白宋看得真切,那晴儿姑娘非但是藏身珠帘之中,更在脸上隔有面纱,除眉眼之外,各中容貌皆是不见。 白宋心说这小姑娘还真够小气的,隔着帘子不说,还带着面纱? 现在一想,心里反倒对此女没了兴趣,如此装神弄鬼,不看也罢。 但楼下的客人们却是不干了,纷纷指向楼上:“快看,晴儿姑娘边上怎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谁?!怎么……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晴儿姑娘的珠帘之内?!” “哪儿的登徒子,快!快将他打出来!” 客人们各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二楼,正有人想要冲上去的时候,边上才有姑娘解释。 “诸位都冷静,楼上乃是小花先生,是晴儿姑娘的幕宾。” “小花先生?!” “那个讲三国的?” “不是说他前日才与晴儿姑娘的房中一夜未归?这不会是真的吧?” “之前还以为是传说,今日一见,瞧那晴儿姑娘毫无避讳,看来是确有其事。” “不就是个说书的嘛?凭什么?” 姑娘喊着:“你们是要吵呢?还是要静下来再听晴儿姑娘一曲?” “嗯?晴儿姑娘还要唱?不是从来只唱一曲的嘛?” “今日晴儿姑娘请了小花先生,自是要为小花先生独唱一首,若是各位继续吵闹,晴儿姑娘可就回房中去弹唱了。” 一听此话,客人们纷纷停罢,都知道晴儿姑娘脾气不好,难得有兴致弹唱,被大伙儿搅扰得走了也得不偿失。 正文 第224章 合适的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随着清脆的琵琶曲调而起,珠帘之后传来了一曲婉转动人的《蒹葭》。 那姑娘声音一如天籁,曲艺更是超绝。 声调相容,毫不突兀,这古人的曲子还得是古人来唱,那古韵之风令人神往。加之曲词乃《诗经》名篇,曲中之意熟悉,不似前一首那般不知所云。白宋在珠帘之外甚是享受,待其唱罢时,不忍问了老鸨一句:“是谁教晴儿姑娘唱得一手好曲?” 老鸨听了一副傲然姿态,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自当不会是风月之所调教出来的,晴儿姑娘自小师从名士,岂能于一般风月女子相提并论。” “是从名士,却又如何沦落至此?” 这一问让老鸨有些尴尬,明显回避着问题,尴尬地应了两声。 询问之时,厅中又是一阵喝彩叫好声传来,客人们热情高涨,早已忘了先前的争执。 再看珠帘里面,晴儿姑娘自知已完成了今日任务,没有与里面的王小花有任何交流,默默地收起琵琶准备离开。 晴儿姑娘一回身,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 忽然有一人带着几分醉意在厅中大喊:“艳词烂曲,有辱圣贤!此间娼女不知国恨,尔等斯文尽皆烂人!” 一声话闭,场间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说话之人,准备离开的晴儿姑娘也停住了脚步。 “你是何人?怎敢在此口出狂言?!”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一头乱发,不修边幅,但在醉意之中隐隐透着几分中正威仪之感。 听人反问,便是一生冷哼:“尔等堂堂七尺男儿,却于此艳曲之中拍手叫好,岂不知尔等入学之时,这《诗经》乃圣贤所著!我泱泱华夏经历千年,四书五经从来便是修身治学之根本,何时轮到一娼妇在此以艳曲弹唱?!我看尔等也是文人作伴,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难怪我大唐边地久战不惜,全是赖你们这些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软骨头!” “你……你……你敢羞辱我等?!” “呸!”那醉人竟是当众一口口水吐在那人脸上,“我不屑与尔等为伍!” “来人!”楼上老鸨一看不得了,赶紧叫人。 从花楼各处突然出来几人,从四方包夹那闹事的醉汉。 “且慢!”人群之中有人喝止,“此人虽有言辞过激,但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如今边地战事紧张,我等不思报国也罢,但任有心再次听娼女艳唱《诗经》,实在是有些无度!这晴儿姑娘纵有天籁之音,也无资格唱我文人研修的文章。” “是啊……这《蒹葭》取自《诗经》,一个青楼女子来唱,实在是有些不妥。” 人群之中,疑虑之声渐起,先前的喧哗逐渐变成了沉思。 “晴儿姑娘,此事你该给我等一个说法!” 突然间,矛头转向楼上的晴儿姑娘。 这些二五仔转变之快,直接刷新了白宋的认知。 议论声中,只要还敢夸赞晴儿姑娘的,那便是有辱先贤。 一群男子,谁还敢站在晴儿姑娘的一边,纷纷在下方高举反对三俗的义旗,对先前奉若神明的晴儿姑娘进行打击。 场面失控了,刚才的一首曲子似乎引起了众怒。 宜春院里的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鸨也慌了,她经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更有那晴儿姑娘,一人站在珠帘下一动不动,便是不看其面容,也知此刻是心烦意乱。 “晴儿,快走!” 老鸨急中生智,让晴儿离开。 却又被楼下的人听到,人群中尽是大喊:“不准走!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拆了你的宜春院。” 人群之中,声势再起。 白宋在旁看得清楚,这分明是有人在从中搞事。 就那么三五人在之人群之中起哄,转眼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晴儿有些急了,忙慌地要去解释:“诸位……诸位……小女子绝无……绝无亵渎圣贤的意思。”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的艳词滥调就是在迷糊世人,你就是个妖女!” “对!打倒妖女!打倒妖女!” 事情简直离谱! 不是白宋爱管闲事,而是下面的家伙太欺负人了! 直接把白宋给惹毛了,看着下面一个起哄最热闹的,脱了鞋子就朝他当头砸去。 白宋一鞋子甩在那人脸上。 起哄的声音又小了些。 那人吐了口唾沫,面露苦色,捡起地上的鞋子怒道:“是谁,是谁丢我的!” “是你爷爷我!” 白宋在楼上吼道。 “你……你是何人?!胆敢如此?你是要跟在场文人作对吗?” “老子就见不得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姑娘!唱一首曲子就侮辱圣贤了?是你脑子进了水要疏通一下吧?!” “你!” “闭嘴吧你,瞧你这三大五粗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学过书的,就别在这儿装文人了,让你背一篇《逍遥游》的节选你会吗?” 下方之人听了一愣,顿时面露难色。 白宋沿楼梯走入人群之中,大喊一声:“刚才那个说什么娼女不知国恨的在哪儿?有种就给我站出来!” 那醉汉也不含糊,摇摇晃晃走到白宋面前,不屑地瞥了白宋一眼,又拱手道:“在下上官仪,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上官仪!未来的宰相? 突然的信息叫白宋愣住了。 不过此时的上官仪尚未入仕,正是人生最落魄的时候。 白宋定神之后丝毫不慌。 “你说青楼女子唱《诗经》便是有辱圣贤是吧?” “哼!有何不妥?《诗经》乃五经之首,乃男子修身之本!岂能为一娼女弹唱?” “可笑!你可知《诗经》自创作之始便是为记录民间歌谣而起?《诗经》本为曲谱,不过是流传久远只留有文字,《诗经》各中篇章本意让世人所唱,而非与文人所诵读。不过是你们这些自命文人之辈赋予各中解读,妄家各中深意,自以为从中取得前人经验,殊不知皆是为名篇画蛇添足。曲谱本该唱,而《蒹葭》本就是一首情歌,为何不能由女子唱出?” “胡说八道!你这小鬼竟敢对千古名篇妄加揣度!” “妄加揣度?妄加揣度的是你吧。你可知《诗经》又分风雅颂三卷。所谓风,便是风月,本就是民间风月之事,《蒹葭》出自风之一卷,本也就是风月之曲,风月之曲出自风月之所,唱的是风花雪月,有此晴儿姑娘的风月之声,乃天下最最契合的人!此曲不由晴儿姑娘所唱?难不成给你这油腻的中年酸腐来唱?岂不知你一张口,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好!” 白宋一通机关枪打完,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好声。 那声音是干净清凉的山泉,没有一丝脂粉气,在花楼之中尤为惹眼。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竟是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 白宋也看了过去,就见一群姑娘的簇拥下,桑桑和白柔站在那儿傻乎乎的。 这两个丫头怎么来了? 白宋狠狠的一瞪眼,就是在告诉两人,待会儿再来收拾她们。 白柔一阵心虚,先前听哥哥在场中侃侃而谈,说得那些男人哑口无言,心里畅快,所以忍不住叫出声来,却是把自己给暴露了。 小丫头不懂这些人在争个什么,只知道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就是不对。哥哥此时能为姑娘仗义执言,便是个大大的好人! 所有人都被白宋的气势给镇住了。 而众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二五仔,墙头草,看情况选立场。 这会儿白宋怼得上官仪放不出个响屁,也就偃旗息鼓不再张扬,生怕场中小子突然调转枪口朝他们开火。 上官仪是真的被镇住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风月之曲? 而是听白宋说《诗经》乃是被世人所过度解读。 此番言论,正是击中他幼年时初学《诗经》时的困惑。 只是当时的上官仪只能把困惑藏于心中,久之便忘了,却是不敢像白宋一般刻在心底,又毫无隐晦地说出来。 一时间,上官仪有些失神,白宋一番话竟是不经意点醒了这位未来的名臣。 沉默之后,酒醒了许多,对白宋一拱手,落寞而去。 而在二楼上,珠帘后的女人默默地看着那个背影。 不知是否是心中感动,居然从那个背影中感到了一丝熟悉。 今日若非此人相助,自己还不知如何收场? “妈妈,我想见一见下方公子。” …… 此刻厅中,客人们纷纷散场,今日闹事大家脸上都没光彩。 宜春院的客人虽是走了,但晴儿姑娘的名声保住了。 这些客人,走了还会来的。 而白宋,则是揪住了白柔的发带,掐着粉嫩的脸蛋儿:“女扮男装是吧?逛花楼是吧?跟踪我是吧?皮是要哥给你松一松吗?” “哎哟哎哟……痛痛痛……”小妮子叫苦不迭,哭丧着脸,“哥,桑桑也来了,你怎么不教训她?” “不用想,主谋只有你一个!桑桑,你说是不是?” 桑桑在一边站着,低着头:“白大哥,桑桑不来的,是白柔偏要来,还非拉着我。” “桑桑!你这个叛徒!哎哟哟……哥,我错了……” 正文 第225章 晴儿 “白公子,晴儿姑娘请你上楼一叙。” 老鸨笑盈盈地下楼,遣散了四周看热闹的姑娘。 对此,白宋并无意外,让两个丫头在厅中等候,自己随老鸨上楼。 “白公子,可是多亏了你呀!要不是您仗义执言,非但是我家晴儿名声难保,我这宜春院怕也是要被搞臭了。” 白宋想着晴儿姑娘在珠帘后的身影,对这多次听闻的花楼姑娘,白宋心中多有好奇,更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还想待会儿让她摘了面纱,亲眼瞧瞧不算过分吧? 白宋没有答话,老鸨继续说着:“咱家晴儿姑娘虽是冷傲了些,但心也是好的,今日感念公子大恩,主动求公子一见,还请公子不要计较此前稍有怠慢。” 说话间,白宋以到了先前二楼平台的珠帘后,平台后方正对有一间屋子,房门已被一个小姑娘打开,规规矩矩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白宋回头看看王小花,招呼一声,让他去楼下等着,随之走到房门前犹豫一下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晴儿姑娘,在下冒犯了。” “公子请进。” 房间内传来轻轻的声音,柔柔的,跟先前唱曲时稍有不同,没有那么惊艳,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之感。 而这声音,听上去却是越发觉得熟悉了。 白宋感觉怪怪的,心说不至于只是听个声音就地姑娘心生好感,这种熟悉的感觉也不知从何而来? 稍作犹豫,白宋进屋,房门被外边的小姑娘给轻轻带上。 这不是前日来的房间,房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女人香,处处都是红绸幔帐,屏风珠帘,而这房中的姑娘不是躲在屏风之后,而是端坐桌前,依旧有一张面纱挡着脸,一身精致的纱裙笼罩着曼妙的身姿,淡淡的粉砂之下透着大红金绣的束胸和束腰,似是稍显得紧了,让姑娘时刻地挺着胸脯,不得放松,中间露出一截镂空的白嫩肚皮,只差一点点就能看到肚脐。淡淡的诱惑之中却透着一股活力。 初看一眼,白宋便是心惊,单是这身姿便足以令人神往,更不愧是花楼姑娘,即便身作清倌人,这衣着扮相更是比一般大家小姐要大胆许多。 白宋再一拱手,挺身之后又见这晴儿姑娘毫无反应,不知为何愣在了哪儿。 “晴儿姑娘……”白宋轻轻地喊了一声。 “啊……”晴儿姑娘一回神,下意识地轻轻一吟,起身有些慌乱地往屏风后面去。 白宋还没反应,晴儿已是逃到了屏风之后。 白宋挠挠头,心说自己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一句话没说,见面就躲了? 这让人有些尴尬,白宋一直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信的,就算姑娘不喜欢,也不至于吓到人吧? 白宋尴尬地想要出言询问,将一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 回忆晴儿姑娘的体貌,就算是被面纱挡住了面容,依旧同心中某人联系到了一起。 房间之内,没有任何对话,白宋也不避讳地往前追出两步,朝着屏风后面去看。 屏风后的身影明显有些慌张,立即起身去躲。 白宋刚到屏风之后,晴儿姑娘又绕到了另一边。 两人隔着一盏屏风,各自都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轮廓,但可以看出晴儿姑娘很明显是在避着白宋。 白宋放慢了脚步,眉头却皱得更紧,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晴儿姑娘,您好似在下的一位故友。” 背后的晴儿姑娘没有回应,却能感觉出她越发紧张起来。 “晴儿姑娘,为何不出声了?先前不还说话的吗?在下到底是有多可怕,竟让姑娘处处闪躲?莫不是是姑娘不敢出声,怕在下认出了姑娘是谁?” 屏风后的身影突然一动,朝着房门跑去,那是要逃出房间。 白宋反应极快,飞速绕出,追了上去。 “啊!”晴儿姑娘惊叫一声,眼看着就要被白宋抓住。 外面一人听到里面动静,打开房门,正是那相貌普通的打手。 对方见白宋如饿狼一般扑向晴儿姑娘,顿时目露凶光,对着白宋突的攥紧了拳头。 晴儿似是知道此人厉害,见状忙喊一声:“不可!” 然后一掌将那人推开。 这般一作停顿,后面的白宋一把将晴儿的小手抓住,只是追得太急,也没想到房门突然打开,自己也控制不住了,随着惯性扑在了晴儿姑娘身上,手上顺势一拉,直接将晴儿饱了个满怀…… 两人紧抱着,晴儿被推得往后连退,后脚在门栏上一绊,两个人便朝着门外摔了下去。 “哎呀……” 晴儿姑娘一声痛呼,便是引来了无数诧异的目光。 摔倒的两人全然没顾及到周围的眼神,此刻已是四目相对,紧紧地贴在一起。 隔着一层面纱,白宋唇上似是多了一点甜甜的味道,此竟不止四目相对,却是四唇相接…… 白宋傻了,看着那水濛濛的眸子,呆愣愣地忘了分开,反倒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防晒霜? 白宋一惊,轻轻抬头,那早已松开的面纱没了阻隔,随风一动,飘到了别处。 一张熟悉却又精美无暇的脸跃然眼前。 “墨姑娘……真的是你?” 这不是邙县墨老的孙女,墨已清墨姑娘吗? 先前就觉得很熟悉,只是从未想过墨姑娘会出现在花楼,所以一直没有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而身下依旧怀抱着的姑娘却也从未想过捧出小花先生的人是白宋。 只有在白宋进屋的瞬间,认出了白公子,方才愣住了。 而墨姑娘之所以会躲,就是怕被白公子认出,要是被白公子知道自己是花楼姑娘,定然是会被看轻的。 现在,两人都已知晓了对方身份,墨已清也不必再躲了,眼中闪过几丝落寞,像一个丢了魂儿的人,一动不动,任由白宋抱着。 白宋心中徒增一口火气,现在虽是多有暧昧,却是毫无享受美人之姿的闲心。 墨姑娘乃是名门之后,半年不见,竟落得青楼之中,墨家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时间,白宋所想到的就是电视里常有的家破人亡或是父兄卖女的情节。 再看墨姑娘那落寞的眼神,更是心中笃定,极为痛心地将墨姑娘抱起。 “跟我走,我这便为墨姑娘赎身。” 墨已清尚在失魂之中,对白宋所言,毫无反应。 此刻,老鸨才姗姗赶来,看到白宋与墨已清紧抱在一起,面露惊色:“哎呀,白公子,晴儿姑娘可是清倌人,您这样可是不行的!” 白宋大怒,一把将老鸨推开,喝道:“开个价!我给晴儿姑娘赎身!” 老鸨一愣,没有回答。 “怎么?看不起我?!让你开个价,不管多少钱!” “那个……白公子,这晴儿姑娘可卖不了。” “卖不了?还是你想坐地起价?” “公子要真想买晴儿姑娘,那得问晴儿姑娘自己,小女子说了可是不算。” “啊?”白宋又是一愣,这话是彻底明白不了,“你说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整个宜春院都是晴儿姑娘的,这宜春院里的姑娘,是走是留,是送是卖,全有晴儿姑娘一人说了算。您要带走晴儿姑娘,只要晴儿姑娘一点头,分文不取便可随公子而去。” “宜春院都是晴儿姑娘的?!” 白宋再一次懵了,诧异地看着怀里的墨姑娘。 此刻的墨已清似已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依着白公子,轻轻地招呼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周围众人,各个都恭敬地点头称是,也不再说什么,很快就下楼了。 等人都散了,墨姑娘才从白宋的怀中挣开,红着脸重新回到了房中:“白公子,来里屋,晴儿与你细说便是。” 白宋满头问号,跟着进去,顾不及坐下就问:“墨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已清理了理身上衣裳,留着一抹红霞,用给白宋倒水的时间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自公子离开邙县之后,我墨家生活日渐拮据,为了某得些生计,就……” “为了谋生计,就来了青楼?这……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短短半年,怎么这一家宜春院都成了你的?” “实不相瞒,我墨家早先也是大户,曾有一些关系在幽州。靠着一些祖辈的关系,我又会一些弹唱功夫,就暂居在这宜春院中。这半年时间,我以晴儿之名为宜春院博得了一些名声,花楼生意日渐好了,也因此赚了些银两,乘着机会就把整间楼给买了下来。” 听这话,这墨姑娘应该是现在宜春院打工,然后打工打成了老板。 这听上去十分励志,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很多地方不合情理。 但要去细细追究,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至少,在白宋记忆里的墨姑娘,可不像是个会为了谋生而屈身青楼的姑娘,况且她不是还有一家人吗?为何要一个女人出来如此牺牲? 墨老就没想过自家家风的问题? 白宋脑子一片乱麻,太多问题解释不了。 而墨已清似也不想在此事上细说。 只是看着白宋,细问了一声:“小女子沦为风尘女子,怕是让公子失望了吧?” 正文 第226章 蜜桃成熟时 故友重逢,相对而作。 气氛却稍有尴尬。 白宋依旧觉得诧异,思绪飘忽。 作为一个穿越者,倒是不可能存在歧视,只是实在没法将以前的墨姑娘和现在的墨姑娘联系到一起。 同一个人,不同的身份,相隔千里,是永远不会有交集的身份。 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可能。 墨姑娘询问之后,得不到白宋回应,失落地低下了头。 竟是有些自嘲,心说自己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有哪个男子不会轻视?就算是清倌人又如何?就算从不见客又如何?这身份便是个印记,永远都甩不掉的。 “墨老和你弟弟呢?”白宋忽然一问。 “爷爷同弟弟远走他处,是有事情的。” “这么说,在蓟县,就墨姑娘一人生活?” “算是吧。” “这宜春院每日营收,也是足够殷实,墨姑娘何须每日借着晴儿的名头。” “墨家本该是大户,但却落魄至今,小女子不过是想给家中多赚些钱,让家族恢复往日光景。” “哎!”白宋叹了一声,心说自己还不是一样,就现在的钱,也够挥霍一阵子了,现在还不是想要赚得更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白宋不想再去思考事情的合理性。 强作精神,转变了话题:“墨姑娘,你的皮肤最近可有好转?” 墨已清淡淡一笑:“已有许多好转,若非白公子的方子,晴儿……已清……” 墨已清话音一顿,也不知当如此自称,脸上增添几分娇羞。 白宋打断:“墨姑娘,自己如何习惯便如何称呼罢了。” 墨已清苦笑一声:“原是假扮晴儿,不想自己当晴儿当的久了,日渐便习惯了晴儿的称呼,以往不觉自己是个青楼女子,时间久了,也觉自己越发像了。” “晴儿,这名字好听,我喜欢。” “原打算取名之清字,但清儿稍显拗口,便改作自称晴儿。公子喜欢,以后就叫我晴儿吧。” “嗯,晴儿。” 听白公子去了姑娘二字,心里多了一份甜,带着三分娇羞,起身换了个位子,坐在了白宋身边,俏脸轻轻贴过去,让白公子好生看得仔细些:“若非公子的药方,晴儿也不能外出谋生,只是若没有公子的防晒霜,白日晴天也不敢出去。白公子,晴儿的脸真有痊愈之日?” 墨已清凑得近了,白宋感觉被一阵香风包围,淡淡的女香之中带着防晒霜的味道,感觉十分奇妙。 白宋忽而恍惚,回忆这墨姑娘的种种,也不像是个能随意接近男子的姑娘。 此刻主动迎来,主动之下只有半分娇羞,更与记忆之中不符,若不是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白宋都不敢相信这是墨姑娘,倒是更像个清倌人。 一张小脸就在眼前,轻轻地呼吸似乎都能打在姑娘的脸上,却是只看到细腻,瞧不见一丝毛孔。 墨姑娘的肌肤还是如初见时的细腻,晶莹剔透犹如果冻,看着就想上去咬一口。 白宋有些架不住,咽了口口水,不受控制地轻轻地摸了摸,然后才说:“放……放心吧,总有痊愈之日。我也说过的,此病要养,急不得,只是晴儿脸上的防晒霜是否少了一些?” “公子给的防晒霜所剩无几,晴儿遍寻名医,都无法仿制公子之物。故而要珍惜一些。” “我明日就给姑娘送一些来。” “公子,叫我晴儿便是,姑娘姑娘,何其生分?” 白宋心里享受,却总是古怪,说不出为何。 几番言语,两人把话题说回到眼下。 不曾想提出要与小花制造绯闻的人是墨已清自己。 她自始便打算以晴儿之名红极幽州,只是在蓟县尚有几位老牌花魁名声在外,此前无论怎么营造气氛,都没法让晴儿的名头盖过那几位老牌的花魁,最近才听说说书的小花先生十分出名,才动了炒作的心思。 只是墨已清又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连炒作都不想亲自露面,所以才有了第一夜用迷香的办法。 不得不说,墨已清能拿下整座宜春院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想到这位大家姑娘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商业头脑,实在让白宋颇为吃惊。 现在知道白宋就是小花先生幕后的操纵之人,两人又是故友,岂有不竭力配合的道理? 第二天,宜春院中晴儿姑娘唱了一首新曲。 叫《新不了情》。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词曲简单易懂,却是动情至深,别与时所传唱的众多曲目,直白露骨的话但是让姑娘家听了就会脸红,却也让听曲之人心痒难耐。 词调看似简单,但旋律极其优美,更监朗朗上口,凡听过者,一遍之后便能随口哼唱两句,新奇的感觉总让人流连。 而这一首《新不了情》刚一传出,迅速便成了蓟县所议论的焦点。 关于晴儿姑娘的话题,终于在《新不了情》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俨然已有了超越几大老牌花魁的势头。 而究其根本,除了此曲优美之外,更重要的则是这首《新不了情》的作词之人是那位早与晴儿姑娘有传闻的小花先生所作。而曲子则由晴儿姑娘亲自所写。 这对蓟县最大的话题人物,一人作曲一人写词,好一个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古代文人才子,大家小姐也磕CP,联系周日所传故事,再加上几分想象,一瓜多吃,磕得人牙酸。 近日,非但晴儿姑娘名声大燥,连带着小花先生也成了世人追捧的对象。 尤其是蓟县内各家小姐,各自组成联合,每日要来为小花先生打CALL,只交钱,不听书,就是远远地看看小花先生就满足了。 为了接纳这一批多出来的小姐联盟,白宋把后院都开放出来。 毕竟小姐们身份尊贵,不能跟外面的一群男人混在一起。 小姐们多了,她们也不再扮作男装,大摇大摆地混在人群之中,只要小花先生上台,她们就在下面摇旗呐喊。 东来酒楼每日更加火爆,客人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秉持着心安的白宋也不得开始提价。 无论是茶水还是饭菜,价格一加再加,似乎还是压不住客人的热情。 尤其是那些小姐们,购买力之强,完全超出人的想象。 白宋才算明白上一世的资本家们为何会揪着饭圈不放,这些小姐姐为了追星,钱是真的多。 转眼已到卧龙出山时。 蓟县的桃熟了。 小小的东来酒家似已容不下客人们的热情。 越来越多的客人反倒让白宋有些犯愁。 那间属于白宋的办公室早已不属于白宋,里面坐着一位常客。 蜀王李湛隔着一道房门听着楼下的讲书,不时地会被嘈杂的声音所打断。 老人见白宋拨弄算盘,打断说:“白小子,该是选个大点儿的地方了。你这小楼每日这般拥堵,怕是要不了几日就要被挤塌了去。” 白宋点点头:“最近已在着手新的铺子,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没有合适的?”老人一笑,“老夫看你早已盯上了对面的那一家。” 白宋被看穿了心思,摸着鼻子,笑道:“让王爷见笑了,不过是答应了妹妹要买下对面,可对面的酒楼死活也不肯让出,叫人难办。” 自打不再去给王爷讲书之后,这位王爷便每日来酒楼听书。 时间久了,自然也熟络起来。 白宋转眼一想,笑问:“王爷,要不您给草民牵一条线?” 老人笑着连连摇头:“老夫早已是磨平了性子,从不为私交而以势压人。” “草民也只是说说,王爷这般人物,却是如此性子,倒也令人惊叹。只是不知王爷整日听书,也不为他事,真就闲来幽州度日的?可也不见王爷在县中置地?” “小子倒也观察得细致,老夫也无甚隐瞒的。每日听书便是老夫的公事。” “听书是公事?”白宋有些奇怪,停下笔,看着老人。 “老夫奉旨编修唐史。” “编修唐史与三国何关?” “建唐之前的史事皆为唐史。前人史书之中,由显三国历史最为混乱,民间传说众多,历朝史官修缮无数,听你的三国,老夫感触良多,由三国演义对照史书推测验证,老夫定能将三国的史事还原,这可是一件大功。” “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去做修史的工作,皇上也不怕自家叔叔东奔西走地累着了?” 说到此处,王爷没有再说,眯着眼睛,怡然自得的听着下方传来的说书声。 平淡没有多久,下方的说书声忽然停止,更多的嘈杂声传来。 白宋停下手中算盘,走到门口,下方桑桑就喊:“白大哥!有人捣乱,不让咱们讲书。” 白宋倒也不在意,人多事杂,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儿上门。 白宋早就习惯了。 正文 第227章 老人难缠 酒楼内,几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步一停。 这几人年老体衰,似是一阵风便能吹到。 旁人唯恐与之接触,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都不知如何解释。 而这几人进来,各个都沉着脸,一声不吭便往书台上走。 王小花正讲书呢,忽然被人打断,又是这么一群老人,有点儿无措,上前一步问道:“老人家……您……” 王小花刚一开口,老人二话不说竟举起拐杖便往王小花的头上砸。 王小花毫无防备,被敲得一声脆响,捂着头连退了好几步。 老人家力气不大,但拐杖是实心的,一样被打得生疼,龇牙咧嘴的缓不过气来。 小花先生可是在场所有人的偶像,见偶像被莫名其妙打了,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在后院门口看着的各家小姐皆有些耐不住想要冲上来的势头。 可对方都是老人,这么多人又都看着,倒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也不知谁人大吼一声:“谁敢造次?!此乃上贤书社的陈老先生!其余诸位皆是上贤书社的老先生!” “上贤书社陈老先生?!” 听到几人名讳,众人无不心惊,人群中议论声四起。 这上贤书社乃幽州有名的书社,幽州众多学子的课本皆出自上贤书社所印制。 并且上贤书社是朝廷认定的书籍买卖机构,不以赚钱为由,只为传播学识。 故此,上贤书社在幽州一代风评极高,门口牌匾都是有高祖皇帝亲自提笔所赠。 上贤书社不仅卖书,更是幽州各地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所交流的场所。 而上贤书社出来的老先生,各地分半的私塾学堂等占有幽州九成,可算作幽州的教育总局。 眼前这位陈老先生便是上贤书社的开创之人,更是士族陈家的老太公,身份尊贵,可称之为当地圣贤,即便是当今圣上见了,也不敢稍有不敬。 听书的百姓不管懂不懂文章,多少也知道陈老先生的名号,无一人敢有动作。 后院的小姐们也没了脾气,知道是上贤书社来了先生,自当是躲了起来,因为那些老先生之中,保不准都有教过小姐们诗文的老师。 在得知老人身份之后,周围的人也隐隐猜到了对方为何来此。 果不其然,几个老人上了书台,二话不说便把书台给掀翻,讲书用的惊堂木也给丢出了窗外。 白宋快步感来,没想到闹事的是一群老人,一时间也愣住了。 眼看着几个老人如老流氓一样,在厅中一顿乱打乱杂,白宋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听说过上贤书社,知道这些老头身份不一般。 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蛮,白宋倒是无所畏惧,这些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老头实在是不好惹。 这些老人思想顽固不化,临死了根本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改变。 打不得、骂不得,不能讲道理,也不能动粗。 白宋一想,赶紧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之中,不再动了。 下面,王小花捂着头,朝白宋投来求助的目光。 白宋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不用说什么,这些老头子想砸就让他们砸吧。 老人在厅中打砸,外面有人担心,也有人看热闹。 张老板带着一个伙计,手里捧着一杯茶,看得是津津有味。 “啧啧……还是三爷有法子,他这一手借刀杀人妙极。” 旁边的伙计也是称奇:“没想到陈家太公还有拿棍子打人砸店的时候,真是千古奇闻,让人开了眼界。” “哼,最近这些日子,三国演义满天下传,大户人家的公子谁手里不有一册两册?各家的公子哥要么逃课听书,要么偷偷摸摸在课堂上看,搞得全县的教书先生都在抱怨。陈老太公生平就痛恨这些话本小说,得知此事,找上门来。就算是太守府来了人,也只能干瞪眼,谁敢碰老太公一下,那就是天下的仇敌。” 一主一仆相谈甚欢。 里面的老先生也打砸得累了,干脆坐下指着漫长听书的百姓呵斥的:“尔等不思进取,此等拙劣污秽之作,旨在迷惑世人,动我大唐根基。若有此闲时,为何不多看看前人史学?四书五经中千百至理文章,我等后人当效仿先贤求学求知,岂能在这等腐朽之物上浪费光阴?都给老夫散了!谁敢再来此地听书,看老夫不打断他的腿!” 说罢,陈老先生举着拐杖朝着人群砸了过去。 人群一拥而散,赶紧是避而远之。 这位陈家太公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非但是把客人都给撵走了,还大有不走了的态势。 指着王小花问:“这家店主何在?” 王小花有些害怕,看向楼上的白宋。 白宋知道是避不开了,上前几步对着几位老人一拱手:“在下白宋,是这家店主。” 陈老爷子听了白宋的回答脸色就是一沉,方才一通打砸似乎还没把他的怒火给发泄出去,立刻拿起拐杖走向白宋。 白宋见状,也不是傻楞,转头就跑,直接上了二楼 这老人家碰不得,躲还躲不得? 陈老爷子对这家店恨之入骨,一步一步想要追上去。 看他摇摇晃晃的模样,生怕是一步没有站稳滑倒。 白柔在一边看了许久,鼓着劲儿上去搀扶。 老爷子本意要驱赶,但见白柔长得可爱,又人畜无害似的,也就没有拒绝,让她搀扶着一步一步往上走。 白宋有些慌了,本以为只是一点儿小事情,没想到这老人家如此能折腾,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里面包厢开了,又一个老爷子走了出来:“陈老,别来无恙啊?” 蜀王一出,陈老爷子瞬间愣住了,诧异地揉了揉眼睛。 李湛笑道:“陈老,你没有看错,正是故友啊!” “参参见王爷……” 陈老爷子作势要跪,李湛忙出言阻拦:“何必如此,都这年纪的人了,哪管这些虚名?” 两位老人年纪相仿,但身子骨相差许多。 蜀王李湛体貌不端,身材矮小,却是健步如风,气血顺畅。 陈老爷子则不一样,刚才闹了一通,气息有些不顺,每一步都显得十分勉强。 “王爷,你怎会在此?” 舒望拉着陈老下楼,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又让其他老先生纷纷入座。 方才对陈老道:“自当是来听这家讲的三国。” 陈老听了无比诧异:“连王爷您也……看来这种话本小说的确是害人不浅啊!” “非也,老友听书全为皇上交付之重托,要重修唐史。这三国演义对老友修缮唐史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听了许多,看了许多,可说是受益匪浅啊。” 陈老微微皱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王爷是有自己的苦衷……” “这家店主也是心善之人,与本王也算有缘。几日相交,虽无深知,但也算是一家良心人。陈老何故如此气愤?要与这家店为难呢?” 陈来看看一边的白宋,再看看王爷,眉头一皱,语气却是缓和了一些:“此人编撰三国,搞得全县青年神魂颠倒,县中诸多学子每日不予求学,尝尝逃课外出听书,即便不外出逃课,也会在课堂之上偷看。如此低俗之物,怎能任由其传播的于世?如今北地战事未停,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让大唐子弟毁在这等污秽的读物之上。” “陈老,您是大学之人,论道教学,本王不能与您相提并论,至于这三国是否是污秽之物,本王倒也不好说。只是您今日来这家店里闹事,打了人,又掀了桌,撵走了人家的客人不说,现在还要追着店家不放。即便陈老占着有理,到现在岂非变成无礼了?况且这店家看陈老如此闹腾,至今也未有丝毫怒气,年轻人如此谦让,也是对于陈老的尊重。在这么闹下去,陈老这等身份的人,怕也是要被人看轻了去。” 陈老听完,眉头皱起,轻咳一声吼,沉声道:“此人所书令人气愤,不得已而为之。既然王爷都发话了,只要那小子不再讲什么三国,老夫可以不予追究。” 厅内,几个老人在对话。 楼外,白宋站在门口擦了擦汗,长舒了一口气。 今儿闹腾,可是让白宋一阵难搞。 桑桑看着自家一地狼藉,忧心忡忡地走到白宋面前:“白大哥,现在该如何是好?明日的生意还做不做得了?” “谁知道啊?”白宋摇摇头,“一切只有看王爷了……” 事发突然,白宋一时间还没想好对策。 古代人最重资历,这些老先生名望很高,跟以往遇到的对头完全不同。 正说着,张老板捧着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假意地往楼里看了看:“哟,今儿生意怎如此冷清?” 白宋没搭理他,默默地想着对策。 “怎么连书台都被人拆了?啧啧……没想到还有连王爷都搞不定的人啊。告诉你,陈老爷子可了不得,幽州文人都听他的,他要说不能听书,以后谁敢来听书就是有悖先贤,那是要被无数人唾骂的。别说王爷,就是皇上也不敢随意招惹。” “是吗?”白宋反问了一句,对张老板一笑,回头便对陈老问,“这蓟县处处都在讲三国,为何只管我们一家?听对面那家不是还有人在说三国?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正文 第228章 停业整顿 “什么?!”陈老一惊,敲打着拐杖就要起身。 张老板见状大惊,赶紧出言:“陈老,您息怒!这尚源酒楼可是您陈家的产业……” 他不说还好,开口之后,白宋立马抓住了机会,扯着嗓子喊道:“哎呀!原来如此啊!尚源酒楼是陈老爷子自家的产业,难怪要兴师动众来我这闹事!先前还想不明白,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陈老爷子,您是大儒,我招惹不起,明儿就把店给关了,换到别出去。” 陈老被白宋一说,气得脸都红了,重重地拄地面:“胡说八道!老夫从来不管是谁家的铺面!你给老夫等着,待老夫查清楚了,若这家店真是陈家的铺子,却在铺子里面讲三国,看老夫会不会把这店给拆了!” 陈老可不是说说而已,忙招呼一位同行而相对年轻的老者,让他离开去打探。自己则带着剩下几人气势汹汹朝着对面杀过去。 张老板大急,拦在前头喊:“陈老,咱的店可砸不得!我这就让里面说书的走还不行?” 陈老拧眉没有回应,白宋在后面一喊:“陈老可是不给咱让说书先生走的机会啊!” 陈老一听,一棍子敲在张老板头上,哐当一声响。 陈老气得起伏不定,被一个老先生扶着,安慰道:“陈老切勿动怒,您已劳累过了,这家店您就在外看着,让我等去把店给砸了。” 陈老喘着粗气,指着里面:“你们去,你们去……老夫就要看看,往后还有谁敢在蓟县讲三国!” 不一会儿,几个老人杀入尚源酒楼,里面很快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客人们惊呼着逃离,各种桌椅板凳、瓷碗杯酒飞出店外。 白宋真不信他们是教书先生,年轻时各个都做过城管吧? 张老板懊悔不已,头上被打得掉了个包,店子也被砸了个稀烂。 老人家像是为了撇清关系,下手更狠,就怕白宋那一句厚此薄彼,所以对尚源酒楼格外照顾。 老人们估计是把今日此行当做健身了,砸得没完没了。 过了几分钟,问讯赶来的陈三爷看到自家酒楼门前的一幕,勃然大怒,指着几个同行的家丁道:“快!快上!狗日的东西,光天化日敢砸陈家的店,给我打,打死了算老子的!” 这陈三爷话音刚落,还没看清楚周围的人,一棍子便飞过来甩在了他的脸上。 陈三爷被打得一个人趔趄,半边脸都麻了,吐了一口唾沫,还带着血,心中怒气更甚,吼道:“是谁?!” 陈三爷有些晕乎,吼了一声看身边的家丁没有动静,怒极又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老子上啊!” “混账东西,你还想打死老夫不是?!” 那拐杖又甩了过来。 此次陈三爷有所准备,一把将拐杖给抓住,正要用力将对方的棍子抢过手,回头就看见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太爷。 陈三爷愣在原地,嘴皮子都在打架:“太太太……太爷……你你你你,你怎么……” 陈老不说话,瞪着陈三爷,死死地盯着他抓着拐杖的手。 陈三爷意识到事情严重,赶紧松了手。 陈老一声不响,抡圆了胳膊就往陈三爷身上砸。 老爷子动作不快,三岁小孩子都能躲过去,但陈三爷不敢躲啊,站着闭上了眼睛。 “哎哟!” 陈三爷被一棍子敲得晕头转向,跪在地上嚎啕不断。 陈老可不管这许多,气头上来打人不停。 陈三爷骨头都要散架了,在地上连连求饶:“太爷,您别打了,陈三知错了……知错了……” “狗东西!你还知道错了?到底错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 “还不知道!” 陈老打得更狠。 陈三爷欲哭无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只是将三国演义的事情告诉了太爷,说了三国就是从东来就楼传出的,知道太爷会来东来酒楼找事,可哪儿能想到会把火烧到自家酒楼来了? 他现在被打人还是蒙的,所有情况一概不知,只知道有人在砸尚源酒楼,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人来了。 “白小子,你这祸水东引实在是损了些。” 事发对岸,刚经历了风雨的东来酒家门前,李湛笑盈盈地走到了白宋边上。 白宋看着对面,也是苦笑着摇头:“没办法,对面这家店老想着给我添堵,总得要他们也吃吃苦头。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铺子,我还想买下来的,今日被打砸一通,价钱又得损失不少。” “那陈老可是个难缠之人,今日你出言相讥,让陈老骑虎难下。他日把你盯上了,你这酒楼生意怕是难以维系。到底想好了如何化解此事没?” “王爷出面,难道还不足以让陈老改变?” 李湛笑眯眯地摇摇头:“老夫说过,从不以王爷身份影响任何事情。今日出面给你说话已经坏了本王心里的规矩,况且在陈老面前,王爷的身份也不见得能令其改变。你要化解此事,还得靠自己。” …… 今日闹过之后,陈老倒也没有继续揪着白宋不放。 或许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或许是觉得不顾姿态的打人有损身份。 陈老和其他的老先生倒也收敛了些。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这么放过了白宋。 第二天开始,上贤书社便召集起了各家先生的门生,一早便开始沿街清理在蓟县内贩卖三国书稿的商贩。 最近三国演义的盗版激增,县城之中突然多出来了好几家印刷厂。 商贩们正想着靠着印书赚钱呢,没想到来了一群文人到处清理。 因为此事是上贤书社牵头,上贤书社又代表着朝廷名下的正统文学。 即便商贩们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跟清扫书稿的文人们对着干。 除了清理书稿之外,全县各大酒楼,但凡有说书的,同样有老先生带着学生去闹事。 以至于城中到处都是冲突,到处都有热闹可以看。 而陈老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更是联名谏言,要太守府出面支持。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的做法有些过激,但架不住老人家的名望太高,刺史大人没有立即采纳建议,却是也撑不住几天的。 “禁三国”之风,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东来酒家为事态中心,往日门庭若市的情景一去不复返。 没人敢来吃饭,一连两日都没有开张。 铺子里的人都是忧心忡忡,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只有白宋若无其事,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反倒是觉得这几日清净,可以把生活重心从酒楼的生意上抽离出来,去做点别的事情。 一日午时外出,叫了个马车先去东方姑娘府上拜会。 这位小气的东方姑娘自打白宋去了花楼就不管店里的事情了,也不知如何就这般小性子,可念在是合作伙伴,总也要好好哄一哄的。 白宋向王小花要了地址,当到了地点,下马车一看,就见门庭之上刮着一块牌匾。 上面两字,竟是“白府”。 白宋楞了一下,随机想到东方姑娘单名一个“白”字。 取一个白府倒也不奇怪。 然后自己上前敲门,那位经常随行的小丫鬟来开了门。 “白公子?” “东方姑娘可在家中?” “我家夫人说了,不见白公子的。” “额……那你回去说一声,就说这几日铺子出了点儿问题,两日都没有一客。挨着的两家铺子也谈好了,准备将两家店都租下来。这关乎生意,总也要见面谈一谈。” 小丫鬟想了想,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去通报。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回来,开门领着白宋进去。 入府之后,白宋发现这东方姑娘的宅子颇有些诗画风情,不见多少世俗平稳的房子,处处亭台楼阁,小径小筑,或许是家中人少的缘故,处处可见花草山水,布置也是精巧雅致,四面皆是清幽花香,随处可听小溪潺潺,人在其中,宛如停步画卷,于外走来,墙外是世俗,墙内就是山水。 白宋一路走马观花,最后到了一间建在小池水流之上的小筑外面。 东方姑娘一身白衣白裙,停在小筑前,散着一头长发对白宋招了招手,人在山水之中宛如脱离世俗的仙子。 白宋几步跟了上去,进了小筑,对东方姑娘说了一声:“平日见姑娘干练,事事皆可亲力亲为,不想独居家中竟过得如此精致。有这样的小居,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去那世俗之中了。” 东方白表情淡淡,也不见生气,也不见欢喜,指了指面前的藤椅,让白宋坐下。 “小莲,取我的君山银针来。” “是,夫人。” 小莲告了一声,退出去泡茶。 东方白便直接问道:“听说铺子有些困难,究竟是有何事?” 白宋则原原本本将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东方白颇为惊讶,也皱起了眉头。 她是心里生气,但也承认了白宋的能力,觉得自己插手生意完全多余,凭着白宋的能力一样可以把铺子经营得妥妥当当。 但是没想到最近遇到了如此麻烦,对方是上贤书社,那可是朝廷认定的印发机构,撇开三国的好坏,他们干的事情,无疑是在挑战上贤书社的权威。 正文 第229章 故友重逢 东方白闻讯而的沉思,思量许久也只得哀叹一声:“白公子尚且觉得棘手,小女子又如何能有办法?” “东方姑娘,你也在家多日,在下来倒也不是为求姑娘能出个解决的注意,只是想告诉姑娘,酒楼事杂,既然大家合伙,还请放下之前的成见,同心协力。那书社的事情我自会去想办法,尚有商谈的几家铺子,还请东方姑娘出面从中选定出来。” “现如今不是生意难做,为何还要再开铺子?” “正因生意难做,周围铺子价钱才会下跌,难做只是暂时的,这时候买铺子最为合适。” 东方白沉吟着点了点头:“反正东来酒楼能有今日皆为白公子之功,白公子如何说,小女子如何做便是。” “这么说来,东方姑娘是不再计较在下的不是了?” 东方白眉头一皱,当是不知如何作答,起身低头,嗫嚅一声:“我去看看那丫鬟怎么还没把茶送来?” 东方白低着头匆匆而去。 白宋望着那背影终是难解。 这女人的醋意可真大,都这么多天了,还念着我去逛青楼的事? 还是说这满园的清雅也盖不住内心的躁动,这结过婚的女人还真是有些不同。 想着,白宋起身在小筑内环顾,看这间小筑结构精巧,家用之物皆由竹编为主,看着十分清雅,人在其中倒也静心。 唯有靠里的书案为木质,置于竹居倒也有些格格不入。 书案上,一支笔置于磨盘之上,笔尖尚在低墨,东方姑娘方才定在写字。 白宋闲来好奇,不知道东方姑娘的文墨如何,移步书案,打眼一瞧。 只一眼,白宋便皱起眉来。 原来书案上的笔墨并非书法,而是一副简单的人画。 画作尚未完成,只有一些精致的线条,但能从这些细腻的轮廓中看出个人物大概。 画作中的人像乃是一书生,立于小池边,手持书卷,作吟诗状,气定神闲,十分儒雅。 而白宋之所以皱眉,皆因这书生的面容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好一个秀气如画的读书人,与白宋的气质也很搭。 只是没有画完,却不能确信,白宋也不好舔着脸认定画中之人就是自己。 他可没有拿着书吟诗的时候。 只是……东方白在此作如此一画…… 白宋正在思量,呼听旁边“啪”的一声脆响,好不容易的一壶君山银针打碎在地,滚烫的茶汤撒了一地。 返回的东方白却顾不得这些,快步追上来,抓起磨盘,将一整盘墨汁泼洒在了画上。 墨汁飞溅白宋一身,也吓了白宋一跳。 所有人都懵了,丫鬟站在外面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好。 里面两人相互看着,谁都没有动静。 如此过了半分,东方白忽地回过神来,俏脸涨得通红,慌乱地放下墨盘,不料残留的墨汁反溅到了自己衣裙上,又变得更慌,双手直往身上擦,而那小手早被墨汁染黑,不但没擦掉衣裙上的墨汁,反倒将手上的墨汁也染在了裙上。 “呀……” 东方白惊呼一声,感觉俏脸快被烧得晕过去了。 白宋还未见过东方姑娘如此狼狈,慌乱的样子惹人想笑,往前伸手抓住那无骨的手腕,小声说了一声:“不过一些墨迹,无甚大碍。” 东方白被拉住手腕,心中是有羞涩,却也稍安,不再动静。 “白公子,我……” “好了,姑娘也是无心之失。” 白宋叹了一声,心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一幅画而已。 东方白稍缓,透红着脸蛋儿看向白宋,就见白宋脸上挂着墨汁点点,心里愧疚,用闲着的手要给白宋擦掉墨汁。 这妮子至此都没想着自己的手有多脏,这一擦,直接给白宋擦出了个大花脸。 白宋却也浑然不觉,若无其事地看着东方白。 东方白小嘴一扁,稍作忍耐却绷不住了,抽泣着笑了起来。 小小的插曲让两人走进了许多,稍后半个时辰。 东方白换了衣裳洗了脸,重新理了理发饰,也让白公子清晰一番,又给白公子拿了干净的衣裳。 折腾许久,两人重新坐回小筑内。 白宋心知姑娘尴尬,不再提先前之事,煞有介事地看着换的新衣:“这衣裳哪儿的?居然如此合身。” 东方白怔怔地看着白宋,小声道:“是小女子做给先夫的衣物……” 说完,姑娘又觉得不妥,忙解释说:“只是衣裳做好了,还没来得及给先夫试穿,先夫便已病去。” “这……这给我穿是否不妥?” “无碍,与其放在一边,不如给需要之人。”东方白淡淡说着,“实不相瞒,白公子与先夫颇有几分神似,不单气质相投,体貌也一般无二,初见公子只是,小女子便已有亲切之感,也因如此,小女子方才愿意将东来酒家交给公子打理。” “而且也姓白?” “嗯,先夫单名一个给字。” “噗……”白宋差点儿咬了舌头,白送和白给,这真是…… 不过却也只能强忍着,笑话人家先夫,也太不好了。 “额……那副画,姑娘画的是先夫?” 东方白眼中闪过一抹淡伤,轻轻点了点头。 白宋轻声道:“那姑娘大可直言相告,又不是什么隐晦之事,瞧方才弄得那一身……” 东方白又见微红,低头不语。 这时,那一口君山银针终于送来了,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笑了笑:“好不易的一口茶,可不要叫人失望了。” 饮茶一口,引得白宋一阵赞许,再与东方姑娘稍谈两句便起身告辞。 拜访东方姑娘只是其一,白宋在此耽误了些时候,急忙改道去城南的药铺。 此行蓟县已有近一月之久,却是未和牛大等人取得联系,这两日闲来无事,正要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 城南一脚小院草楼,四周百姓皆已熟悉了这家院中四散不停的药香。 申时,阳光温和,春风轻柔,空气中飘散着点点药渣子。 几个药商停在小院口,正清点着各种药材。 白宋走在街口,远远就看到一个妇人包着头巾,撸着袖子,拿着称,很认真地称着药材。 白宋认出此人,是牛大在邙县的媳妇儿郑氏。 半年不见,没想到牛大已将邙县的妻子接到了蓟县。 看她认真的模样,白宋也没打扰,就在一边默默看着。 郑氏注意到白宋,看了白宋一眼,显然是没认出来,继续称着药材。 听药商跟郑氏一番讨价还价,很便宜就把药材给卖了。 白宋还想说两句,说她这药卖得太便宜,想想还是算了。 正在白宋犹豫的时候,郑氏的目光重新落在白宋身上,很认真地看着白宋,若有所思。 “你……你是白……白公子?” “嫂嫂,别来无恙啊?” “你真是白公子?”郑氏眼睛一亮,风尘仆仆的脸上洋溢出花一样的笑容,立刻回头朝着院中喊:“当家的,白公子回来了!白公子回来了!” 喊声惊出几声狗叫,随后出现的不是牛大,而是一身花布衣裳,手上还沾着皂角水的冬香。 “白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 这位郑琪画的贴身丫鬟看上去成熟市侩了许多,更像一个民家姑娘了,见到白宋兴奋地跑了过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只是看到稍显茫然的眼睛多了许多生机,也变得灵动了。 随后,牛大缓缓出门,却搀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姑娘,是那位从郑家逃出的另一个丫鬟,采荷。 采荷怀孕了。 又跟牛大和郑氏住在一起,结果不言而喻。 再看看冬香,不知道这姑娘跟牛大又是什么状况。 牛大一只手,照顾怀孕的采荷很小心,老远就跟白宋点头。 冬香甩了甩手上的水,拉着白宋往里走:“白少爷,咱们进里面说。” 时隔半年。 物是人犹在,几位故友变化倒也不大。 白宋进院之后,几人就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经历。 牛大他们的生活倒也平淡,以往的几个混混也都住在这里,只是都上山采药了,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 一屋子人,倒像是个大家庭。 这些人都不善经营,即便有白宋教他们的采药,制药,在经历了头两月的辉煌后,逐渐就被越来越的采药人给比了下去,现在一屋子人也只能是勉强过着生活。 日子虽然哭了些,但对牛大和那些混混而言,有一个家住,每天有自己的事情做,还能赚到钱,时不时有肉吃,有余粮,这已经比之前乞讨的日子好得太多。 白宋也说了自己的事情,又说自己在城中先开了一家酒楼。 结果引得牛大好一阵抱怨,怪白宋早些不来通知一声。 “我今日来,一方面是见见各位老友,一方面也是想把药铺给开起来。先前嫂嫂卖药我也看了,咱们卖得太便宜,根本赚不了钱。” “就是!”郑氏连连点头,“可惜我们几个妇人家都不懂买卖,成天被那些药贩子欺负,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现在有了白少爷,咱们肯定能把铺子开起来,过上好日子。” 说着,亲昵地摸了摸采荷的肚子:“妹妹,以后这孩子就不用受苦了。” 看到两女人相亲相爱,白宋看看牛大,有点儿酸了。 ’ 正文 第230章 丫鬟的赌注 黄昏将至,进山采药的几个小兄弟回来。 今日收获不多,各个兴致都不高。 县中百姓都是看着他们采药挣钱,纷纷效仿,最近山里采药的人越来越多,上等药材都被采了七七八八,正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可几人见了白宋,又是兴奋劲儿起来,把进山的郁闷忘却一空。 白宋亦是兴奋,招呼众人去自家酒楼喝酒,虽是远了些,但老兄弟重逢,谁在乎? 大家说得兴致勃勃,连采荷也到了外面叫了马车。 所有人都齐备,唯独冬香还在房中不知干嘛? “冬香姐,快些了。”一个小兄弟喊了一声。 “快了快了!” 房里传来了冬香的声音,又过了一分钟,冬香才从里面出来,而身上却多了个不小的包袱。 所有人都看着冬香,有些不解。 “冬香姐,你这是……” 冬香垮了垮包,挤出一丝笑:“白少爷回来,我得跟白少爷走,白少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听说白少爷在城东,我自然要收拾一下……” 听这话,几个小兄弟都有些失落。 这半年生活,大伙儿都成了一家人,虽说都知道冬香姐过得不开心,却不至于刚见了白少爷就要走,落在几个小伙的严厉,这姐姐有种翻脸不认人的感觉。 白宋愣住了,还没搞清楚状况。 只有采荷笑着说了一句:“冬香姐每日每夜就盼着白少爷回来,白少爷虽没把冬香姐当丫鬟,可冬香姐一直把白少爷当主子。时常在咱们耳边念叨,白少爷回来了就要跟着白少爷走。” 冬香有些紧张,毕竟跟这个白少爷相识不深,就怕自己这么贴上去,人家不要。 也不怕丢人,她就是不想在一间风尘仆仆的院子里过一辈子。 郑家回不去了,只有跟着白少爷过,比起自由的山雀,她更愿意当笼里的山雀。 白宋一听,多少明白了一点儿情况,只是他现在身边女人已经太多了,自己都有点儿捋不清关系,现在又来一个丫鬟,还是个大丫鬟,年纪比白宋还长一岁,都二十了。 这屋里,除了牛大,全部都要叫她一声姐姐。 白宋有些为难,冬香厚着脸皮跪在了地上:“白少爷,求你收留我吧。冬香什么都会做,很懂规矩,绝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跟了少爷,以后就是白家的人,少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该说的说,该看的看……只要少爷不嫌弃冬香年老色衰,粗糙难看……” “诶,你起来!有话起来说!” 白宋拉着冬香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继续沉吟。 白宋对冬香了解不多,同也是自己在郑家闹出了事情害得人家被牵连着没了归属。 只是没想到这大丫鬟居然不想要个自由屋子,为何非要当个丫鬟? “你想好了?当丫鬟可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 “少爷,冬香早就想好了,冬香就是丫鬟命!天生是那伺候人的丫头,以后只要少爷不嫌弃,不撵我走,冬香一辈子不嫁人都行。” 白宋看她如此激动,终是点了点头:“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冬香激动坏了,想要跪在地上磕头。 没人能理解冬香为何如此。 即便是个混混也不太瞧得上大户人家的下人。 现在又不是吃不上穿不上,何苦要个低人一等的身份呢? 采荷看着冬香,心里也是叹息。 她们都是从郑家逃难出来的丫鬟。 采荷还记得当初跟牛哥一起时,冬香都劝说过采荷不要嫁给牛哥。 两个丫鬟却是不同,冬香年长,心思自是成熟,知道自己所求为何,看人眼光也是更准。 采荷记得冬香说过,自打遇见白少爷的时候起,她便知道这位白少爷不同常人。胆识、智谋超群,只要跟着这样的主子,即便是当个丫鬟,以后也有飞黄腾达的日子。 采荷明白,她自己的人生压在了孩子身上,而冬香,把自己的人生压给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少爷。 …… 白宋现在不缺钱,一行人带着四辆马车,一路风光,好多人没见过一帮糙汉子搭乘马车招摇过市,好好地给显摆了一把。 白宋坐在头车,冬香一路嘘寒问暖,殷勤地很,坐在车里,进靠着白宋,不时地搓腿揉肩,一刻不停。 白宋还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都是妹妹跟着自己,也不会这么摸在腿上,顶多捶捶肩膀。 桑桑就更规矩了,坐在一起就脸红,跟个木头似的。 回想远一些,白宋身边的丫鬟只能算个小翠,那丫头更小了,就是个小屁孩儿,哪有男女之别? 冬香则不同,比白宋还稍长一些。 自说年老色衰,但在白宋看来,二十岁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脸蛋儿姣好,五官端正,身子也是高挑。 虽不如香儿那般惊艳,但以丫鬟身份,有此姿容,也算实属难得。 想着这姑娘每日跟着自己,当做个贴身丫鬟,以后穿衣洗澡什么的,会不会也是形影不离的,这么下去,保不准那天就要变成通房丫鬟。 那香儿不就更生气了? 这一路思绪飘忽,回到东来酒家时店中依然不见一客。 如此也好,白宋便招呼自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 …… 卖药的营生还要思考,白宋准备先把酒楼的困局给解决了。 来蓟县近一月,除了一家酒楼并无什么进展,但却让白宋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这个穿越者,未来要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此前,白宋有些排斥小说主角走过的路子,觉得少了些新意,自己也多有不甘。 但现在来看,自己根本不必去思考这些。 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何不把每一条路都走一遍试试? 他不单要开酒楼、写小说、开药铺,还要酿酒、养猪、种菜、蓄水、屯田,做天下人的生意,让天下人没有生意可做,这便是白宋要在贞观年间风骚一把的构思。 一家酒楼才是开始! 他要把招牌挂便幽州,传遍大唐。 一本三国也远没有结束。 “水浒红楼又西游……斗罗盘龙还苍穹!管他什么历史改不改变?赚钱不就好了嘛!” 白宋醉了,回家家里尽是胡话。 桑桑、白柔、冬香,三人合力才把这死猪抬到床上躺下,各个都坐在地上直喘气。 “少爷……少爷都在说什么?” 白柔不以为意:“你习惯就好了,我哥经常胡说八道,梦里常念叨些什么汽车啊、手枪啊、大炮啊,谁都听不懂。” “嘿嘿嘿……波多……老师……波多老师……” 不知梦到了什么,白宋一个翻身保住了桑桑的脖子,通红的一脸坏笑,凑到冬香面前,口水横流。 “白大哥,白大哥……”桑桑俏脸通红,怎么都挣不脱。 “波多老师……”冬香认真地想着,“看少爷如此迷醉都还想着这位波罗老师,应该是为德高望重的先生吧?难怪少爷如此本事,定是师出名门。” 白柔没说话,认真地想着,实在想不到哥哥何时遇见过一位波多老师。 过了好一阵,白宋总算是睡了过去。 三个姑娘围坐桌前,对着一盏烛火无事闲谈。 冬香是厚着脸皮贴上来的,今天第一天跟主子回家,规矩坐着,也不紧张,只是懂得分寸。 白柔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冬香立即问道:“小姐,要不先去休息?我给您端水去……” 一向大大咧咧的白柔听个大姐姐叫自己小姐,没来由地脸一红,羞涩道:“哎呀,我跟我哥又不是大户人,哪儿有什么小姐,你就叫我白柔就好了。” “那不行,尊卑有序,我是少爷的丫鬟,也是小姐的丫鬟。这家宅虽小,但规矩不能乱,以后少爷肯定有一番大作为。咱们都是白家的女人,不能没规矩,就算没有规矩,咱们也要自己定好了规矩。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一个家给支棱起来嘛。” 白柔拖着腮帮子,听得很认真,眨眨眼睛,有些崇拜:“哇,姐姐你说的好有道理。” “所以嘛,以后你就是小姐,我呢就是丫鬟。就算小姐不会做小姐,丫鬟也能教您如何做小姐。” “我是小姐,那桑桑是什么?” “额……” 白柔无心的一句话,倒是把冬香给问住了。 说桑桑是少夫人,那显然不合适。 说桑桑是丫鬟?看人家几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嘛。 这问题冬香还真回答不出来。 只见桑桑逐渐落寞,低下头,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去睡了。” 白柔脑子缺根筋,根本没看出桑桑的心事,还兴致勃勃地问冬香怎么做个小接。 而冬香已知晓自己惹了事端,变得有些紧张。 这是她一天来,第一天就惹得少爷家里不和,那是自己的错。 赶紧起身追着桑桑去了。 “桑桑……桑桑……” “冬香姐,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困了。” “你的心事姐姐心里明白,但这事儿还急不得。” “人家哪有着急的份儿,根本什么都不是嘛。” “瞧你说的,就咱家少爷你还看不出来?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嘛。” “白大哥才不是!” “对对对,白大哥是重情重义的好哥哥行了吧?想在这家有个名分,那可不止要你白大哥开口,还得这家夫人开口才行吧?咱们哪,先得把夫人给接过来,日后夫人在这儿住着,天天看着你为这白家劳心劳力,谁还不是个良心人?你在夫人眼前做得多了,人家夫人也念着你的好,只要夫人一松口,你家白大哥恨不得今晚就把你娶了洞房信不信?” 正文 第231章 买楼 一日晴空。 附近的野猫叼着飘散的柳絮玩闹,闯进了白宋的宅子,打翻了清早的汤碗。 桑桑拿着水漂一路追打。 白宋出门伸着拦腰。 “今日就不去开门了,反正都没有生意。” 白宋随口说了一句。 桑桑回头有些郁闷:“这么耗着还要到何时去?” “别担心,今日就去处理此事。你们就在家好好休息。” “哦。” 桑桑应了一声。 白宋看着桌上的早餐,随口吃了点儿,然后就准备出门。 到了门口,白宋想到身边多了个丫鬟,今早却是不见人,照理是该有丫鬟一路陪同的。 白宋只是好奇以冬香的年纪,这些规矩她是该懂的。 “冬香呢?” ‘冬香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什么事情。” 白宋也没多想,一人离开了宅子。 白宋又去了东来酒家,酒楼门关着,向阳街也不见往日热闹的光景。 白宋不再自家门前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对面尚源酒楼。 这场由上贤书社组织的文字狱运动,不单是影响到了东来酒家。 尚源酒楼乃至其他街上的各个大型酒楼都受到了影响,甚至连渭河边的花楼都影响颇深。 老一辈思想家和学着号召力远远超出白宋的想象,如今在街上但凡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便会有几个人上来指手画脚。更别说哪里有卖书卖话本之类的东西,以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有一群人来把你的摊子给掀了。 太守府在硬撑了几日之后,也不得不颁布命令,近期将在城内大肆整顿文风问题。禁止百姓讨论三国,文人不得讨论教本之外的文章。 布告上倒是没牵涉到酒楼,但这个节骨眼儿,没人愿意来酒楼里抛头露面,生怕被人安上个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等头衔。 一番组合拳下来,原本人满为患的向阳街,才几天就变得门可罗雀,一派萧条景象。 白宋到了尚源酒楼,看到他们还开着门,但却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大厅里,倒是听到有人在吵架。 竟是那个解先生和张老板。 “解先生,你还讲不讲理?也不看看这铺子最近的营生,自从你来了,尚源酒楼就开始赔钱,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工钱!我没叫你陪我的钱就好了。” “你请老夫来时可是说得规规矩矩,一月二十两银子!你家生意好不好与老夫何干?” “嘿,你个老东西,还说不动你了?!实相地就早点儿滚,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怎么?你还敢打老夫?信不信老夫在外喊一声,好让那些上贤书社的子弟看看你家是如何欺凌读书人的?” “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就你还读书人?!” “张老板,别以为老夫是傻子,就你现在这模样,连手底下的十几号兄弟都跟你混不下去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本事能叫出人来?” “你……你……” 两个人在厅中争执不下,丝毫不觉白宋走来。 白宋站在两人边上,轻咳了一声:“咳!” 两人听到声音,见到是白宋,这才停止了拉扯。 张老板见了白宋,眉头一皱:“你……你来干什么?” “哎!”白宋叹了一口气,“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瞧我家的连门都不开了。” “有什么好看的?少在这儿逞英雄,我们不好过,你们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白宋也不急,找了个凳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知是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老板眉头紧皱,这事儿是根刺扎在心里头。 原本只是想对付东来酒家的,谁想那陈三爷是个蠢货,居然把陈老太公闹出来,又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非但东来酒家没了生意,全县的酒楼都没了生意。 现在其他酒楼的老板都知道是他搞的鬼,现在个个都恨不得撕烂他的肉。 “张老板,听说尚源酒楼经营多年,一直生意都不怎么好。就算眼前亏了些银两,却不至于连个老先生的工钱都开不了了吧?” 解先生一听,连连附和:“就是!你尚源酒楼家大业大,哪里缺这二十两银子?” “此乃本家之事,可与你有关?” 张老板不说,白宋心里却是清楚。 这张老板不是缺钱,而是不愿意亏钱。 在此之前,尚源酒楼经营多年,期间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岂能是在短短一月之间就被打压至经营不下去的。 关键是尚源酒楼并非张老板私人之物,背后的大股东是陈家。 陈家是士族,却不是商人。 这尚源酒楼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产业,甚至连陈家的老太公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陈家老太公对此意见非常大,陈家人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尚源酒楼而继续投钱来亏损。 作为大股东的人不持续投入,张老板只是负责经营,他赚的钱只是少数,他岂能傻乎乎地自己往里面砸钱? 很自然的,这看似庞大的尚源酒楼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这时候,就是白宋的机会。 “要不这样,你跟陈家说一声,这酒楼就卖给我得了。” “你……你想得美!” “出来做生意,要的是利益,如果掺杂个人的情绪,可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品质。现在陈家不愿意继续的投入,你也不想继续投入,连手底下的兄弟都散了,你还苦苦支撑干嘛?不想给银子,连个说书的都打发不走。我看了这家铺子,底子不错,地皮不小,楼也修得讲究,能卖个不少的价钱。三千两银子,你考虑一下。” “三千两?!”张老板怒极反笑,“你还真是开得了口?!我这家三层楼,光木料人工都花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有这地皮,是蓟县最好的地皮,千金难求!之前有人出五千两银子都免谈,你说三千两?!” 白宋喝着茶,也不生意,继续说:“我呢,只是提出一个价格,至于合不合适,好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赶紧去跟陈家商量一下,我可以等。如果实在不行,就当我没说过。” 白宋话音一顿,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提醒道:“哦,对了,顺便提醒一句。你就看看目前的形势,还不知道那些上贤书社的学生要闹到什么时候,这铺子放一天就亏一天,你是想一直这么亏下去,还是直接拿一比白花花的银子?” “你等等!”张老板开口喊道。 “怎么?可以谈了?” “正如你所说,价钱不是我说了算的,得要陈家开口。” “那行,我在这儿等你,去通知陈家。” 张老板稍作犹豫,虽有不愿,但也无从选择。 张老板也清楚,生意又不是斗气,若硬要跟这小子置气,他的家底倒是还有一些,足够跟对面一家玩个一两年,但这是自损的勾当,干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岂能如此做? 而且他也知道,陈家老太公对此极为愤怒,陈三爷回去后背狠打了一顿,陈家肯定不会对尚源酒楼再作过多投入。 尚源酒楼现在对陈家就是一块鸡肋,张老板也知道自己对于陈家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一直这么拖下去,保不准那天就要被陈家扫地出门,撇开关系。 真到了那时候,估计什么都捞不到。 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能拿多少算多少。 想了,张老板决定要去陈家一趟。 张老板叫了辆马车,一刻钟后到了三爷的宅中。 陈三爷被老太公打了一顿,如今还在床上养伤,听闻张老板来了,陈三爷在房中大发雷霆,叫张老板进去就是一顿茶具砸得七零八落。 张老板心里冤屈,心说明明是你自己做事不动脑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到头来怪到了我的身上? 想归想,嘴上却还是不敢得罪陈家的人,一面躲,一面求饶:“三爷息怒,三爷息怒,都是小弟想得不周!” 陈三爷在床上发泄一通,闹得没了力气,方才停手,哎哟哟地叫了两声,然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此事倒也不怪你,只恨做事之前没有想得太周全,早知今日,不如一把火把他的楼给烧了!说,今日来有何事?” “有人想买下尚源酒楼,三爷,您看……” “买?出多少银两?” “三千。” “三千?!让他去吃屎吧!哪家的混蛋,拿我们当消遣不是?” “三爷,我也如此想的。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往日,这一月亏算了七八十两银子,前几日老太公来一通打杂,铺子里面一件好的家具都难找,补齐家具恐怕又得好几十两,关键现在上贤书社闹着,也不知何时能恢复生意?” 听罢,陈三爷也皱起了眉头。 “要不您跟老太公说说?让他别搞自家的铺子。” “放屁,老太公最好面子。” “三爷要是不想卖,那总得拿出个法子嘛!总不能让楼子荒废在这儿,至少先给点儿银子维持住酒楼的开销。” 一听拿银子,陈三爷表情有了变化,沉声道:“倒不是不能卖,只是这三千两银子太……”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三爷,惜文少爷来了。” 正文 第232章 价钱 陈惜文,陈家嫡系少爷,可是个混世魔王。 不说外界的人,就是陈家的人也没几个敢招惹的。 陈三爷挣扎着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裳。 这时候,房门就已经被人踢开了。 一个小子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张老板心中一凛,知道这少爷喜怒无常,不好惹,赶紧站在一边,低头不说话了。 陈少看看张老板,没放在眼中。 走到陈三爷的面前,丢出一张条子:“三哥,我姐带的话,今日是上缴银两时候的,一共一千八百两银子。” 陈三爷看了看条子,额头汗都下来了。 这陈三爷看管着陈家不少的私密产业,每月将营收的银两上缴宗家。 可是最近遇到了一些难处,这银子怕是拿不出来了。 陈三爷吃着本家回扣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宗家给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月上缴的银两大差不差,也就不会去计较。 可这陈三爷在两月前染了赌瘾,仗着自己陈家的身份,平日里没少赊账。 从上个月起,上缴银两的事情就被搪塞了过去。 这一千八百两,已经是累积了两个月的钱了。 此事连张老板都不知道,还觉得是陈家不想继续给尚源酒楼投钱。 其实时陈三爷手里拿不出钱,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所以一直拖着。 陈三爷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继续这么拖着,等到下个月再用宗家的银子吧输的钱都赢回来。 上个月来的是宗家的下人,被陈三爷搪塞几句就回去了。 但这个月不同,陈三爷做梦都没想到会是陈惜文来了。 看到陈惜文的一瞬间,陈三爷后背就湿了。 他知道这是宗家的那位大小姐拿出的主意! 这是不给他再有任何搪塞的机会。 这个小少爷可是个混角色,别看自己比他长二十岁,又是他的长兄,可人家根本不给面子的。 整个陈家,除了本家的大小姐,谁都治不住此人。 陈三爷心里头直打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少有些不耐了,喊了一声:“给钱啊!傻愣着干什么?” “弟弟,这事儿……” “谁是你弟弟?!我姐说了,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见着银子,否则就不让我回去!你赶紧把钱给我,我还急着有事!” “这……这……这……” “这什么这?该不会真如我姐猜的那样,你是拿不出银子吧?” “这说的什么话?银子当然有的!只是……只是要稍等一会儿,弟弟来的突然,三哥都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就赶紧准备!” “好好好,这就去准备。” 陈三爷这次知道是不好混过去了,咬牙起身,给张老板使了个眼色,他们这就去卖酒楼。 陈三爷一身作痛,却还得外出奔波,心里是欲哭屋内。 而陈少则坚定地执行者自己的任务,一路跟着,见不到银子绝不离开。 车轿上,陈少一路催促:“到底还有多久?” “很快就到了,钱都在酒楼里面呢。” “赶紧的,耽误久了,小心我揍你。” “是是是……” 陈三爷坐在后面的车里,边上跟着张老板。 张老板看着情况不是很对,小声问:“三爷,现在什么打算?” “当然是要卖楼了!” “三千?” “三千就三千!把楼卖了,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就好。” “这也太便宜了。” “能有什么办法?” 看陈三爷的表情,张老板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三爷,您是不是手头上有点儿紧啊?” 陈三爷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走了几步,张老板忽然来了灵感,低声说:“要不这样,让陈少跟那个人谈,说不定还能卖出一个高价来。” “这如何能行?要他知道我们卖了楼,岂不是……” “这小少爷,哪里知道陈家的生意?他只管见到钱,又不知哪儿来的钱。卖楼的钱不是钱吗?关键对面那家的欺人太甚,要是陈少跟他们谈,那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陈少不是?要是能卖出个五千两,咱们也不亏。” 陈三爷想了想,现在他是急缺钱,能多卖一点,自己也能躲捞一点,便点了点头。 几人很快到了酒楼门口,陈少下了车,三爷就在一边指着里面喝茶的人小声说:“兄弟,就是里面的人要买咱们的酒楼,只要把这酒楼卖出去的,银子就有了。” 陈三爷还有些紧张,可话说之后,那陈少倒是一点儿都没怀疑,反问道:“这酒楼值多少钱。” “少说也值六千两银子,您要是能把酒楼卖出去一个高价,那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放心,本少爷出马,还有作不成的生意?”陈少一拍胸脯,好似对这生意很感兴趣。 三人一行,张老板走在前面,有陈少坐镇,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到了门口便喊了一声:“白老板,让您久等了。” 白宋在里面等得昏昏欲睡,听到声音振作了精神,起身回头。 就见三人并行而来,中间个年轻小子有些眼熟。 那小子似乎没看白宋,还在东张西望,注意力很不集中。 三人到了白宋面前,张老板给白宋介绍:“这位是陈家的三爷,代表陈家负责尚源酒楼的生意。这为……” 说道陈少,张老板故意顿了顿,提起了精神加重了语气:“咳咳……这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家嫡子陈惜文少爷。” “哦……原来是陈家少爷啊!”白宋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难怪这么眼熟。 而听到白宋这声音,陈少回头一看,见到白宋的脸,两跨就是一软,差点儿坐在了地上。 “哎哟哟,少爷,您小心些。”张老板赶紧搀扶着,倒也没发现什么。 此刻的陈惜文脸色一片铁青,嘴皮子都在哆嗦,看到白宋宛如看到魔鬼一般。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被身边的两人放在眼中。 “今日,陈少亲自代表陈家来跟白老板商谈买卖尚源酒楼的事情。陈少的大名,相信白老板应该听过吧?” 白宋点点头,多看陈少一眼,然后点点头:“没错,倒是听过。” “呵呵……”张老板爽朗一笑,自信满满,“听过陈少那就好说了,刚才白老板出价三千两,陈少觉得价格不合适,至少也要六千两银子才行。” “哦?是吗?” 白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陈惜文,反问一声。 陈惜文浑身一颤,手脚僵硬,吞吞吐吐地回了两个字:“不是……” 这两个字一出口,陈三爷和张老板都相视一笑,心说好家伙,陈少不愧是陈少,六千两都不够,心可是真的黑啊! “哎,就怕价太高,把人给吓跑了。”陈三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张老板也是轻声回复:“不会,陈少正在兴头上,他敢不买,抢也要的把他的钱给抢出来。” “不是?那陈少觉得多少合适呢?” “我们要七……” “两千,两千就够了……” 陈惜文一开口,后面两人直接懵了。 “少爷,您说笑呢?怎么能两千?” “是啊,您是不是说错了?这酒楼两千连地契都不够!” “你们给我闭嘴!”陈少急得都快哭了! 谁能想到跟他们一路来会遇到这个魔鬼? 连续一个月,这魔鬼的脸每日每夜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现在好不容易淡忘了,敢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第一天又遇见了他! 简直就是陈惜文的梦魇,命中克星! 陈惜文恨得牙痒痒,恨得转身给这两人一人一耳光,但对方在场,根本不敢乱动。 一月前,一人号令数百铁骑的恐怖场面还在,邙县县衙几十个衙役,不过一招手的功夫全部给缴械了。 别说一个陈家,就是加上太守府的官差,也挡不住那数百铁骑一个冲锋。 这样的角色,哪里是一个世家子弟赶招惹的? “两千两……不过看你身边的人好像不太满意。” “他他他……他们说了不算,这……这酒楼是我陈家的,我我我……我说了才算。” “两千两银子……好像确实少了点儿……”白宋坐下,翘着二郎腿。 “不少不少!”陈少连连摇头,惶恐地补充,“要不……要不把就有送给您,我……我不要钱了。” “不要钱了?这不太好吧。” 听两人的对话,张老板跟陈三爷直接懵了,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家少爷怎么如此害怕此人? 就算是幽州此事,也不至于如此。 正想着,就听陈少说了一句更让两人掉下巴的话来。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酒楼就当是孝敬干爹的。” 张老板一听,瞬间化作石头僵住了。 陈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把尿给吓出来了。 干爹?! 什么鬼? “哎,无功不受禄,这样吧,一千两银子,咱们意思一下,交给朋友。” “可以可以,干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快把房契拿出来。” 陈少回头催促陈三爷。 陈三爷还有些发懵:“兄弟,这……这不是真的吧?” “你还以为老子跟你说笑呢?赶紧的!” 陈惜文都快急哭了,只想赶紧离开,一脚揣在陈三爷身上。 陈三爷晕晕乎乎,拿出房契,陈惜文一把抢过来,塞给白宋:“干爹,您收好了。” 正文 第233章 陈家小姐 张老板和陈三爷以为是在做梦,愣在一边全然没了反应。 陈惜文却已魂不附体,只想早早离开,回头给陈三爷交代一声:“陈三,你跟干爹去县臣处登记房契,我……我我我……我就先回去了。” “陈……”陈三爷张了张嘴,话都还没出口,陈惜文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陈惜文走了,白宋拿着房契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折成纸条放在首先拍打着,看了看面前错愕的两人,淡淡地说:“走吧,我去取钱,一块儿县臣登记。” 面前两人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年轻人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不然以陈大少的性子,怎么会害怕成如此模样? 陈三爷愣了好久,方才点了点头。 白宋回到自家酒楼,去后院的土窖里挖出几箱钱,叫了一辆马车跟着去县臣处办理简单的地契更换手续。 这年头没有银票,大额交易实在不方便。 之后的钱会越来越多,存钱将是一件难事,白宋想着要不要搞一个钱庄,这里头应该大有所为。 陈三爷和张老板一路浑浑噩噩,丢了魂儿似的。 做梦都不会想到一整个尚源酒楼只卖区区一千两银子。 等办理好了手续,白宋拿到了新的房契,这尚源酒楼已算是白宋的财产了。 当初答应桑桑和白柔,一月之内将尚源酒楼拿下,现在正好是五月出头。 回到尚源酒楼门口,白宋对两位推着板车的两位拱了拱手:“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以后这尚源酒楼便是东来酒家的分号了。” 看着白宋怡然自得的模样,两人心里也不知是过分什么滋味。 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钱就在板车上,足足三箱,换做别人,看到定会欢喜得发疯。 可这两位此刻所见钱财,总给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早知如此,不如答应他三千两银子卖了,也不至于亏,饶了这么大一圈,亏损了不知多少。 更关键的是,即便拿到了这一千两银子,也远远堵不上陈三爷赌钱输掉的窟窿。 “哎!罢了罢了!”张老板叹气一声,“都已经卖出去了,还想那么多作甚?这三箱钱当有一箱归属于我。” 张老板说着,向前就要试着将一箱子钱给卸下板车。 陈三爷一把摁住:“你干嘛?!” 张老板莫名其妙:“铺子都已经卖了,当然是该分钱的时候。” “分钱?怎么分?你也知道的,本家要收一千八百两银子,现在只有一千两,还空着八百两呢!” “呵……”张老板反笑一声,“三爷,您这话说得就不再理了。你们陈家的事情与我何干?现在酒楼已经卖了,里面有一部分钱本当属于我的。” “你想得美!要不是我陈家照着你,你也能有今日?这尚源酒楼本就是陈家的资产,你不过就是陈家之外的一条看门狗,现在还想来分钱?” “陈三!”张老板一听,脸色大变,“现在给我玩儿过河拆桥是不是?平日里客气一点儿叫你一声三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爷了?想吞老子的钱,你别做梦!” 说着,张老板朝边上原先还跟随他的伙计招呼一声:“来人!给老子把箱子给卸下来!” 周围的伙计原本没有动静,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张老板已无往日的风光,都有了改投别路之心。 张老板见无人响应,心头一狠,喊道:“把钱卸下来,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 有了银子,几个伙计撸起袖子走了过来。 “谁敢动!这是陈家的银子!”陈三爷一声吼,倒是镇住了几人。 陈家的东西,就是放在大街上,也是没人敢抢。 可这会儿的张老板已经不顾了,怒气冲冲走上去,一脚朝着陈三爷踹了过去。 陈三爷本身有伤,行动不便,这一路都硬撑着,哪里是张老板的对手。 一脚之后,直接被踢了个人仰马翻。 “哎哟,你个狗东西,要造反了。”陈三爷在地上哀嚎连连。 张老板沉着脸,看都不看:“把钱给我搬走,出了事儿由我扛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伙计也不管了,正要下苦力。 正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二三十号家丁。 看那些家丁的装束,正是陈家之人。 几十号人来时汹汹,瞬间将几人给镇住了,纷纷退到一边,装作事不关己。 片刻后,马车停在装钱的板车前,后面跟来的家丁们,瞬间气势汹汹地将在场所有人给围了起来。 场面一片寂静,从马车内走出一位年轻姑娘。 一身碧蓝渐变色纱裙,裙摆如蔚蓝之海,身前如无边天际,正映衬其无暇藕臂,纤细脆嫩,一片薄纱半遮的披肩,柔美肌肤若隐若现。 这一身纺纱工艺世间少有,看着尽显尊贵,却又不显庸俗,加之本身身材曼妙,走动间摇摇晃晃如灵动的小蛇。 可这柔媚的身姿之上,一张绝美冷厉的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地感觉。 一位古代女子,眼中含着一股决然的冷光,在世俗中见了极其特别。 只看身段叫人口干舌燥,浮想联翩。 再看眼神叫人避而远之,不敢亵玩。 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陈家大小姐陈惜容。 身为世家小姐,却没有各家小姐的温文尔雅,不在闺中赏花弄月,却在市井经商营生。陈家上下一应事物,但凡牵涉钱财、人员、产业等等,全由这位陈家大小姐说了算。 很多人都说,陈家真正管事的人,就是这位陈家大小姐。 也正是这位陈家大小姐,才让陈家有了现在的地位。 贞观年间,士族声望已经不是靠着名声和风评过活的年代了,新的朝代更替,有钱才是王道。 很显然,陈家大小姐深谙此理,故而不管世间一切风言风语,毅然决然走出香闺,出面经商。 短短几年间,就把陈家打造成为了幽州最有钱的士族。 更有了现在与郑家叫板的底气。 陈三爷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见了这位表妹,委屈得眼泪汪汪,他可不敢胡乱称呼,直喊着:“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我被这些人欺负得好惨啊!” 陈惜容看看地上的陈三,保持着严肃的冷,沉声道:“是你们把尚源酒楼给卖了?” “是……” “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首肯,居然敢私卖陈家产业!” “大小姐,是少爷……是少爷的主意……” “少爷?为何惜文说是你们的提议?” “是少爷的建议。” “卖了多少?” “一……一千两。” “一千两!”陈惜文脸色大变,“你们被跟我开玩笑。” “是……是真的,少爷一人说定的,我们也不敢阻拦。” 陈惜文脸色沉到了湖底:“买家在何处?” “就……就在里面。” 陈惜文不再理会此人,快步朝着尚源酒楼走去。 刚到门口,陈惜文就看到个年轻的文人在楼中搬坏掉的桌椅。 随后收敛情绪,轻咳一声:“咳……请问是公子出一千两买了这家酒楼吗?” 白宋停下,寻声看去,见是以为冷艳的姑娘,瞬间换上一副笑颜,拱手一声:“正是。” “我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先前的交易是舍弟胡乱做戏,搅扰了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子此来就将公子的一千两银子如数奉还,恳请公子也交还房契。” “哦……原来是陈家大小姐啊?”白宋恍然,却也收起了好脸色,“您这话可就说得有点儿意思了,什么叫胡乱做戏?这房契买卖,那是要去县臣记录在册的,就凭姑娘一句胡乱做戏就能搪塞过去?” 陈惜容眉头紧皱,声音变得越发冷沉:“公子既是生意人,自然应该明白,这一间酒楼无论如何都不止一两千银子,如此买卖岂不是儿戏?” “儿戏?姑娘是说本县签署的房契是儿戏?我知道姑娘是陈家的大小姐,掌握着陈家所有的产业,但也不是随便能说官家儿戏的人吧?” 白宋拿出了房契,打开拿在手上,“看清楚了,现在房契上写的可不是陈家的名字。这比买卖已经做完,姑娘若是想要回去,那就得出银子来买。不过嘛,现在我还没有卖的打算。” “你!”陈惜容终是绷不住了,一抹红晕涌上脸来,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愤怒。唐唐陈家大小姐,在商场混了几年,还没有谁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外面的陈家家丁,见小姐的脸色,立刻有几人带着棍棒冲了进来。 “小姐,别跟这小子废话,把咱们的房契抢回来!” 抢房契? 此乃儿戏! 陈惜容冷冰冰地看着白宋:“这么说,公子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陈家了。” 白宋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想给陈家面子,但这动不动就要数千两银子的面子,我还真给不起。劝姑娘还是回去吧,区区一家小楼,哪儿能入陈家大小姐的法眼?” 陈惜容抿着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是她经商以来受到的最大的损失,一口损失了数千两银子! 虽然跟她自己无关,但这口气实在是难以下咽。 “很好!陈家会好好记住公子的,我们走!” 正文 第234章 截胡 “走?”家丁们愣住了,“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 陈惜容眸子一瞪:“走!” 几个家丁不敢多说,赶紧追上小姐的步子。 陈惜容回到街上,看到在一边站着的陈三爷,冷笑一声,走了上去。 “陈三哥,这铺子卖掉算作是惜文的过错也罢,但是本家要在一千八百两银子又在何处?不会是要用这卖掉铺子的一千两银子来作抵押吧?” 陈三爷刚刚顺气,一听此话,知道东窗事发,哭嚎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我错了,我不该去赌的……那赌坊的人赶尽杀绝,不给人活路,我是没有办法才……” “才用我陈家的银子来还赌债是不是?” “……是……是,不过……大小姐放心,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能把所有的银子连本带利给赢回来的。” “赢回来?陈三哥,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继续留在陈家?来人!打断双腿,赶出陈家,没收其名下所有产业。” “啊!大小姐,大小姐……饶了我吧!” 陈惜容没有理会,人已经上了马车。 而陈三爷,已经被家丁抓住,当街当着众人直接打断双腿。 向阳街上,回荡着陈三爷的惨叫声,久久不散。 马车行到装钱的车架边上,陈惜容掀开车帘看着站在一边的张老板:“这钱你还要不要分呢?” 张老板吓得一阵哆嗦,早听过陈家大小姐的凶名,都说比男人还狠,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在大小姐面前,他这小喽啰可有半点儿脾气? 听过之后,赶紧退到一边。 陈惜容看着这一车钱,心里无限郁闷,看到钱便想到了那年轻小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是越发的憎恨。 “把钱带回去。” 白宋不在乎外面的情况,今天拿下这么大一间铺子心中正美,只是铺子里面被打砸得厉害,估计还得要几日好好修缮。 在楼中看了一会儿,白宋出去关了店门。 看见陈家的人还在街上迟迟不走,也不在乎。 尚源酒楼拿下来,不知道东方姑娘去谈的几家铺子如何? 这一月经营,倒也积累了不少银两。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大概有四千多两银子。 其中大部分是靠着茶客的打赏。 至于卖书的钱,白宋只赚了很少一部分,本身就卖得便宜,又知道林家的生活不好过,就把利让给了林家,全当是讨好夫人去了。 本以为以三千两银子拿下尚源酒楼有些难度,没想到本路来了个送财童子。 陈家的小子没将白宋在邙县的事情外传,白宋倒是乐于见得。 如果陈家小子真要把铺子送过来,白宋也是会收的。 之所以给一千两,防着的就是陈家有别的人不认同,一千两银子少是少,但总归是有个价,就算事情闹大了去官府,自己也能占理。 现在手头还有余钱,让东方姑娘再谈一两家铺子下来也不是不能。 先前来的时候就看到东方姑娘的马车停在东来酒家的隔壁。 那是一户民居,早先就谈过要收购他们的房子来扩建酒楼。 之前是要价六百两,实在是贵了些,不知道东方姑娘谈得怎样了。 那民居就在对面,白宋走过去正看见东方白低着头往外走,看她眉头紧锁,沉闷不语,心说不会是没有谈拢? “东方姑娘。”白宋喊了一声。 “白公子……”东方白似乎没注意到白宋之前在对面的楼里,有些诧异,随后有沉闷下来。 “怎么了?”白宋见对方情绪不好,有些好奇。 东方白到了白宋面前,无奈地摇摇头:“哎,被人截了。” “被人截了?” 白宋一时间没明白。 东方白又小声解释:“本已经跟房主谈好了,以四百五十两买下整个院子。结果突然来了一拨人,直接开价八百两,那房主直接就答应了。” “八百两?”白宋一愣,诧异地看着面前落魄的小院,怎么都不像是价值八百两的地皮啊! 这小院虽然地段很好,但终是个民居,买下来之后还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改造,方能经营生意。 五百两就是个偏高的价格。 八百两,除非疯子才会去买。 白宋也没细问,只见东方姑娘颇有些自责,好好地安慰:“罢了罢了,谈不下就别谈了,又不是只有那一家铺子,咱们去看看隔壁另一家。” 东来酒家比较小,容不下太多客人。 白宋一直想的是将相邻的地皮买下来,扩建成一个更大的酒楼。 既然左边的一个院子被人卖了,那右边还有一家布庄可以谈。 这布庄开的是两层小楼,比左边的院子小,但价格更贵,如果不是没得选,白宋倒也不想去谈这家。 两人转头去布庄,盘算着就算花个一千两百两银子也要将其拿下。 等到了门口,正巧看见店家关门。 “诶,店家,咱们再来谈谈。” 白宋之前就来谈过,所以店家知道白宋的意思。 之前店家根本就不想卖,所以价钱就没有聊,为了表示诚意,白宋准备直接先报个一千两再说。 可店家却是一摆手,笑着对白宋摇摇头:“白老板,你来晚了,我已经把这家店给卖了。” “卖了?!”白宋愣住了。 店家呵呵一笑:“哎呀,白老板,真的不好意思,本来我也不想卖的,可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情况有些蹊跷,这左右两处地皮,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愿意出高价呢? “店家,你到底卖给了谁?” 店家正要回答,马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卖给了我。” 说话的正是那还没离开陈家大小姐。 对方掀开车帘,冷笑着看着白宋:“白公子是吧?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留下一句话,陈惜容放下车帘,出言让车夫离开。 “那人是谁?”东方白怔怔地看着马车远去。 白宋笑了笑:“无所谓的人罢了。” 买下尚源酒楼虽是高兴,但陈家小姐横插一手,将东来就楼夹在中间,一辈子别想扩张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真让人膈应。 而且以后开店做生意,还不知道对方会干出什么幺蛾子。 但这些都是后话,白宋还没工夫去搭理。 时间已经不早,白宋送别东方白,改道往回。 …… 黄昏时分,蓟县西城快马加鞭,轻骑开路直入城下。 在最后一辆马车入城之后,蓟县正在关闭城门,守城士兵看到远处轻骑一人直冲城门而来,立即举起火把以为警示。 风中吹来了轻骑振奋的嘶吼声:“速速让开,有紧急军情通报!定襄道行军大将军率三千铁骑直入突厥内部,切断突厥大军后勤,生擒突厥颉利可汗!突厥国投向啦!我们赢啦!” 孤寂声音如一支穿云箭扎入蓟县,随即往幽州各县扩散。 耗时一年的大战,眼看大唐军队就快不行的时候,突如其来捷报唤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一瞬间,城头的火把掉在了城下,蓟县城楼欢呼声震天而起,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蓟县百姓,传递出让人无法形容的喜悦! 而在消息之前,那最后一辆入城的马车里面,挤在一起的三个女人纷纷看向后头,她们是第一个看到全城欢庆的人。 “突厥人投降了?”小翠错愕地望着小姐,有些不敢相信。 香儿用手绢捂着口鼻,探出头看着后面,一遮挡扬起的沙尘,然后回到车里,轻声说:“应当是真的吧?” “与我们何干?” 车内还有一个姑娘,则是一早外出的冬香。 小女人不在乎国家大事,只在乎眼前。 车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尽是林家小姐的日常之物。 看这模样,林家小姐来了蓟县是不会走了。 冬香一早外出,直奔邙县而去,然后拜访了自家夫人,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硬是帮自己的主子把夫人给劝回家了。 冬香心思细,心思也多,只要不生坏心,确实是主子的好帮手。 她自个儿也清楚,主子收留自己并不情愿,她得好好表现才能赢得主子好感。 知道自家的情况之后,自是明白少爷和夫人之间有着些心结,她便自作主张去了邙县劝说。 女人还是更懂女人的心思。 这冬香与香儿交谈一日,香儿真就放下了心中的疙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长久地跟着相公住了。 冬香一路表情平淡,心里却乐开了花,知道就凭今日之功,少爷就是想赶自己走,这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冬香心情大好,一路给夫人削着新鲜的桃子,嘴里一阵嘀咕:“夫人还是想想,待会儿见了少爷,该跟少爷说什么?又想一想,少爷见了夫人,心底不知该多高兴才对?” 香儿抿着唇,知道这位姐姐一样的丫鬟是在说笑,但念着她先前在家的话,心里还是赞同的。 这女人呐,连个孩子都没有,哪有资格吃醋呢? 自家相公身边美人环伺,自己远在他乡不管不顾,拖得久了,不说一个情敌撵不走,搞不好又会多出两个三个。 自己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得自己主动把握,说不准,给白家生了孩子,相公的心就稳了。 想着,香儿脸一红,看了看手里的养胎方子,心说见了药铺立马得配上,晚上就得喝才行。 正文 第235章 团圆 沿路回家时,白宋听到了沿路传话的官差。 得知西北战事大捷,突厥人投向。 白宋多有感慨,心也更为放松,看来历史似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 原本该赢下的战争终归是赢下来了。 如此捷报刚一入城就引来全城欢呼,黄昏熄灯时,蓟县县城少有地热闹起来。 随着一路热闹,白宋想着回家之后也要吃点儿好的庆祝。 到了家院后门,忽而发现一架有些熟悉的马车。 白宋一愣,感觉这马车在哪儿见过,不及细想,又闻到院里飘来一阵药味。 白宋觉得有些奇怪,进门便看见一早不见的冬香正蹲在院角,砌了个小灶,像是在煎药。 隔壁院出墙的柳条飘散的柳絮落得她满头都是。 不过这妮子很是认真,丝毫不察觉。 白宋闻着药味,眉头皱起,心说这怎么跟安胎药的味儿不差? 难不成这冬香…… 白宋悄咪咪地到了她身后,一声不吭地看了一会儿,而这妮子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白宋伸手拨开她头顶的柳絮,这一动作方才将其从专注中惊醒。 又被吓得不轻,点儿把药盅打翻。 白宋搭一把手,拿捏住冬香单薄的肩膀,方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少爷!” 冬香颇为惊讶,但随即转喜,正欲转头去喊。 白宋却将其按在原地,细细打量起来。 冬香被白宋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眨眨眼,小声问:“少爷,这般看着人家作甚?” 白宋没有说话,还是在认真看着。 这冬香身子高挑,体貌稍显圆润,没有古代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看上去不显清瘦,尤其是那肚子,几是肉眼可见的微隆。 看了之后,白宋心中笃定,心说这妮子难怪要煎安胎药,也难怪非要跟着自己,应是在外有了情郎,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古代女子私通怀孕可是大事,白宋也不想点破让冬香难堪,就笑了笑说:“以后不用做这些活,你去休息吧,这药有我看着。” 白宋自以为是,殊不知这冬香是喝了桑桑熬煮的酸梅汤。 五月梅子将熟,酸梅汤的青梅正是此季最好,桑桑采用的是白宋告诉她的方子。 冬香没见过白宋的本事,没喝过清凉解暑的酸梅汤,又是一日赶路,累得不行。 回到院中便喝了三碗,这肚子是被酸梅汤给撑出来的。 却被白宋误认为是冬香有了身孕。 听白宋说要自己煎药,冬香又把事情给想歪了,不觉奇怪,反倒是心中一喜,应了一声便回到了屋中。 屋中,香儿正与小翠整理着屋子,小小的房间多了两人的衣饰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夫人,少爷回来了。” 听闻,香儿手上一阵慌乱,忙叫着小翠给自己理一理衣裳和散落的流海。 “夫人不必紧张,少爷在外面给夫人煎药呢。”冬香娇笑一声,拉着香儿的手走到窗前,指着院角墙下,“夫人您看,少爷多专心呢!” 香儿怔怔看着,看着那个叫人又爱又恨的背影,轻轻抿着下唇。 “夫人就别生少爷的气了,瞧少爷这般用心,非要亲自给夫人煎药,可见少爷还是很在意夫人的。” 香儿默默地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意:“来都来了,还与他计较么?” 说罢,香儿转身走出房间,在屋檐下,远远地喊了一声:“相公……” 简单的两个字,前一秒还在专注煎药的白宋忽然想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猛地起身回头,正看见屋檐下的女人。 一瞬间,白宋有些不相信,揉了揉眼睛。 再一想进屋时遇见的马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夫人来了。 “香儿!” 心有多想,脚下便有多快。 白宋三步并作两步,如饿狼一般将香儿扑入怀中,转瞬犹如何须太阳,展现着无限的欢愉把没人举高高,传递着此刻内心的火热。 “香儿!香儿……你怎么来了?” “相公……相公……啊,快放我下来。” 白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香儿在院中转圈,家里几位姑娘都看着这个顽童。 有人无奈,有人好笑,也有人羡慕。 香儿经历了一开始的惊慌,逐渐也感受到了白宋心中的喜悦,也逐渐地展开笑颜。 “香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白宋气喘吁吁地将香儿放下,小心地捧着香儿的脸蛋,欣喜若狂。 香儿晕乎乎地,靠在相公怀里,整理着散乱的法丝,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你……你来也不与我说一声,早知道就不出去了。” “是你的好丫鬟一早来府上,花言巧语把我骗来的。” “我的好丫鬟?”白宋愣了愣。 这时候,冬香从一边过来,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少爷,您喜欢吗?” “你……你去了邙县?” 冬香点点头:“知道少爷对夫人日夜思念,百年自作主张将夫人给接回来了。” “……”这惊喜冲击力太强了,白宋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说,香儿你是不回邙县,一直留在这里了?” 香儿脸红,低头不语。 冬香笑道:“少爷不去看看里面,夫人把日常所需都带来了,这哪儿是还能走的?” “姑爷,小翠也来不走了。” 屋檐下,抱着房梁立柱的小丫头撅着小嘴插着话,很不满意姑爷把自己无视掉。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白宋也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地在香儿嘴上咬了一口。 一瞬间,全家的姑娘都羞红了连,只有一个白宋没脸没皮地在院中大笑。 欢笑中多了一股糊味儿。 白宋猛地一惊,回头去看院角煎的药。 “完了!糊了!” 白宋又忙不迭地跑过去,抢救回来一口能用的汤药。 白宋拿着汤药,白柔凑过来问:“是谁病了吗?” 此事不好张扬,白宋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然后又把汤药递给了冬香,见到冬香又把汤药递给了香儿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等,这药是谁的?” “少爷,咱们女人家的事儿,您一个男人就别管了。”冬香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 香儿一脸娇羞,捧着药碗往屋里走,白宋越看越不对,紧跟着进去。 “香儿,药是你的?” “相公,你就被管了。” “我能不管?这是安胎药?哪儿能乱吃?” 白宋看了看香儿,没有一处像是有身孕样子,但还是不放心,又把手搭在了香儿的手腕。 之后,白宋才彻底放松下来,香儿没有怀孕。 “冬香,你进来。”白宋喊了一声。 冬香进来后,白宋指着这药问道:“此药如何解释?” 香儿见相公逼问得紧,方才红着脸将自己的打算一说。 听完事情缘由,白宋哭笑不得,感情是夫人想要孩子才配的药 “哎哟……吓死我了……”白宋吐了一口气,“香儿呐,你相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以后这些事儿就不要去道听途说了。这是安胎药,是怀孕之后才吃的,你都没身孕,吃这些作甚?” “哦……”香儿面红耳赤,不知如何说,一路低着头,羞得不行。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眼看着已经过了饭点儿,白宋亲自给一家女人下厨。 整个大唐,怕也只有白宋一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于一屋子女人都见怪不怪了。 夜幕降临,逐渐笼罩的夜色下,白宋的身影还在灶台上忙碌。 一屋子女人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吃着青梅干,吹着飘散着柳絮的香风,各个怡然自得。 “少爷怎会如此……君子……” “冬香姐,你还是被说这话了,白大哥最讨厌人说‘君子远庖厨’的,以前我们也劝过,可都被数落一通,习惯也就好了。”桑桑认真说。 白柔一脸崇拜:“我哥就是什么都会,可有本事了。” “各位姑娘,准备开饭。” 白宋手艺不差,胜在有各种调料,做的饭菜比外面一般饭店好得多。 忙了一会儿,整出来一锅炖鸡,一盆烧肉、两个小菜,伺候几个秀气的女人胃足够了。 白宋心情极佳,看着一桌姑娘围着自己,这一世所有的亲人都团聚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 不对,还有一个人。 想着,白宋抬头看了看入云间时隐时现的明月,喜悦之中也多了一丝丝无奈。 但白宋也不感伤,知道生活不会一直团团圆圆,现在香儿能回到身边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现在的几位姑娘初次相聚,相互间不是那么活络。 饭桌上,除了白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他人也都相对沉闷。 此事还需要时间,白宋也不强求,只要生活在一起,总会好起来的。 吃饱饭,喝一碗白宋秘制的酸梅汤,瞬间让人困意满满。 小小的一碗酸梅汤,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 白柔第一个提议:“哥,反正咱们的铺子最近没人,书册又不让卖,不如咱们去卖酸梅汤吧。” “对啊,此酸梅汤清凉解暑,随着五月开始,炎夏将至,这酸梅汤大有可为。”桑桑也附和。 白宋本意熬制酸梅汤是为了自家解暑的饮品,没有想过对外传播。 没想到姑娘们这么看好,倒也不是不行,所幸点头:“你们就去试试吧。” 正文 第236章 花船游 夜深了。 小翠已在房间一头搭起的小床铺睡下。 这家原属于夏家酒庄的铺子本身不大,此前住着倒还够用。 如今来了香儿、小翠,还有冬香,整个院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白宋住的房间多了两个人,也多了女人的味道。 香儿在床边把床铺了一遍又一遍,脸蛋儿红红的,就是不肯睡下。 白宋坐在一遍桌上,等着吹灯,却是一边笑盈盈地享受着香儿那曼妙的身姿。 这里不比林府宽敞,条件有些简陋,也不知这妮子能不能住习惯。 “香儿。”白宋轻唤了一声。 简单的一声呼唤,香儿却如同受惊的小猫身子一颤,有些颤抖着支吾着:“啊……相公……有何事?” “跟着相公,日子可比不得林府的大家宅院,不过往日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嗯。” “天不早了,床也铺了三四遍,什么时候可以入睡呀?” 香儿微微一僵,犹豫了许久停下,轻轻地解开了衣带,褪去衣裙便钻进了被褥。 白宋笑了笑,吹了灯火,紧随着挤到了香儿身边。 香儿就是香儿,抱着她如跳入繁花的海洋,浓浓的香味儿如梦境一般迷人。 想着以后每日都能闻到这样的味道,白宋无限畅享。 漆黑的世界里,只有细腻的感触,抱着柔软的身子,白宋再也不想松手了。 一头扎在香儿的发间,猛烈地吸着气,像一个酗酒的醉汉贪婪无比。 “香儿,你身上真好闻。” 香儿的脸蛋儿渐渐烫了,耳朵也带着些温热,好久才羞羞地嗫嚅道:“相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那香儿喜欢吗?” “嗯。” “那可以靠得紧一些。” 小小的身子往白宋心口又缩了缩,虽是紧张,却也毫无防备。 “冬香说,香儿想要孩子。” “相公……” “那今夜开始,相公可要多多努力了。” “哎呀!” 床上发出一声娇吟,床板多了些细微的动静。 房顶悠闲的野猫忽然竖起了耳朵,好像是听到了什么。 “相公,小声点儿,小翠……小翠听着了。” “怕什么?相公想着一日想了半年多了,巴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嘘……嘘……别出声,香儿依你便是了。” …… 天明。 欢声四起。 蓟县大大小小的街道都闹腾起来。 天刚亮,外面不知谁人在敲锣打鼓,不仅吵得各家睡不着的,野猫野狗也没个安生。 但随后便听到全城都在高喊“突厥人投降了”的口号。 今天,大唐的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贞观之治的画笔将重绘大唐的山海日月。 白宋被街上的吵闹声给惊醒,全身上下一派通透之感,整个人都焕发了第二春。 出得门外,嗅着清晨的味道,伸了个懒腰,大喊了一声:“爽!” 这时候,冬香端着热水来,送上温热的帕子:“少爷,怎么就出来了?” 白宋洗了脸,欢喜地摸了摸冬香,赞了一声:“真有你的!” 冬香眼神一动,知道少爷的心思,也是掩嘴轻笑,反问了一句:“少爷可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那冬香跟着少爷,可不会勉强了?” “当然不会!”白宋义正言辞道,“就凭昨日之事,本少爷就记你一辈子的好,以后看上了那家公子,本少爷就是绑也要给你绑回来。” “咯咯咯……”冬香一阵娇笑,大姑娘喜欢开玩笑,抛着眉眼往白宋身上挤了挤:“那要是喜欢上了本家的公子呢?少爷抢不抢?” 白宋摇着头,打了个哈哈。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像是看到了往后几年儿孙满堂的时候。 “今儿外面热闹,咱们就不做别的事了,去渭河座花船去。” 消息传开,家里一片欢腾。 头一次一家出游,白宋舍得银子。 叫了两辆马车,辰时便出发去渭河渡头。 渭河游花船是蓟县大家公子常有的玩乐,约上三五好友,几家小计,在花船上一路观赏河畔景色,吟诗作对,书以咏志,或可赢得某位小姐的倾心,大多乐在其中。 白宋拿着蜀王给的三片金叶子,想要直接包下一条船。 等到了花街的渡口时才发现,今日全县狂欢,要游花船的人多不胜数。 想要包船?根本不可能。 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让包。 因为来游花船的人大多有些身份,都是各家各大的公子小姐。 花船总共就那么多,包给谁都不合适,搞不好就把某些家族给得罪了。 “要不……换一个地方?”白宋挤在人群中,回头看着美女小跟班们。 白柔一听面露失望之色:“啊?就要换地方啊?但是人家都没去过花船……” “相公,要不上去跟人挤一挤?” 白宋看姑娘们各个都兴致勃勃,一向不喜热闹的白宋也只能迁就各位。 挤上花船,好不容易在花船内舱底层寻了个座坐下,周围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各家都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这花船很大,纵深十丈不止,此间虽为船舱,但开顶很高,上面还有一层,更像是阁楼,整个空间十分宽敞,即便是人多,也只是感觉拥挤,却无任何压抑之感。 花船内外都装饰得十分精致,各色彩花、绸缎、字画各做装点,厅中还有一个小台子,不知从那家花楼请来的歌女正在台上专注弹唱,各显神通。 白宋觉得挺无聊的,但看周围的姑娘们都很精神,单单是这份热闹,便已让人不受控制地笑开了花。 花船的老板是个婀娜多姿的妇人,见了来客就挤倒面前,招呼着白宋问有没有什么需要。 白宋叫了各种小食,给姑娘们寻些闲事。 小翠吃着东西左右看着,好奇的小猫。 白宋肉肉她的脑袋:“好玩吗?” 小翠认真的点头:“姑爷,花船真好玩!比邙县好玩多了!小姐,跟着姑爷就没错,邙县的家里好!” 香儿没有回答,娇媚地看着相公,贴着脸轻声说:“相公,昨夜好生胡闹,人家……人家那边酸痛难忍的……” “乖啦,相公给你揉揉。” “才不要,又要使坏。” “少爷,下棋。”冬香在对面投来了眼神。 他们坐的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冬香知道自家少爷棋力惊人,连郑家老太公都不是对手。 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冬香想要见识见识少爷的厉害。 古时也没什么玩乐方式,早知道该把麻将给带过来。 面前只有棋盘,也只得下棋了。 可是这围棋有些门槛,在场的除了香儿和冬香,其他姑娘都是不会。 而且这两个姑娘棋力很弱,走了几步白宋就打哈欠。 忽然,白宋想到了什么,打乱了棋子,对几个姑娘说:“我教你们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姑娘们面面相觑,尽是不解。 “五子棋比围棋简单,大家都可以参与。” 白宋给姑娘们讲了规则,一次都全明白了。 …… 花船二楼房间。 喧闹声掩盖了房内的抽泣声。 世人追捧的晴儿姑娘此刻正捧着一个木盒衙役着内心悲痛。 木盒之内,静静地放着一颗人头。 若是白宋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墨家的络腮胡家奴。 “是谁!谁杀了他?”墨已清银牙紧咬,低声喝问。 坐在堂上的中年男人沉声道:“百卫。” “何为百卫!我一女流不曾听闻!” “狗皇帝在开国之初便已秘密训练出一批精锐死士,世人所公知者只有‘百骑司’,殊不知百卫之中,百骑只是微末分支,百骑之上,还有百刀、百剑、百盾、以及最为神秘的百妖。 董兄武功出神入化,一般武林中人根本不能是其对手。看董兄伤口有烧焦的痕迹,如果所料不错,此为百妖之一的手笔。这百妖司所召人手,无一例外是些神秘的妖人,善用邪术,十分恐怖。” “我弟弟、我三叔、还有我爷爷,现在又在何处?” “墨家各位英雄善且安好,他们和姑娘一样,各有任务,现在不便联系。” “我要跟董叔报仇!” “墨姑娘,对方实力雄厚,如今的我们远非对手。为了尽早集结一批能对抗朝廷的力量,所以我才会三番五次前来找姑娘催促钱财,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能组织足够的势力,总有一日能给姑娘报仇,能让墨家沉冤昭雪。” “银子……又是银子,说吧,这次又要筹集多少?” “圣主有令,墨家小姐墨已清筹集钱款五千两,于一月之内送往洛阳。” “一月之内?五千两?!”墨已清脸上泪痕未干,但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墨姑娘,别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所谋之事,本就是与天争,如果没有困难的任务,圣主也不会交给姑娘。当然,墨姑娘这半年为圣教尽心竭力,圣主都看在眼里。此乃圣主钦赐北域圣主令,从今往后,墨姑娘便是圣教北域使者,大唐以北,圣教所有教众,尽皆听从使者调遣。” “……”墨已清沉默了。 “墨姑娘?这是不接?” “谨遵教主令!” 正文 第237章 闲时一局棋 花船舱室,轻歌袅袅,台上舞女为伴,尽显婀娜。 台下各家游客相聚而坐,正值此欢庆之际,各家小姐方能于人中露脸,也给了各方才子尽献殷勤之机会。 男男女女穿梭其间,人群之中莺燕笑语不断,各处有美女相聚之处,常有公子上前问礼。 而在厅中一处,一男环绕数女间,惹得场间男子好不羡慕。 这男子身边非但女子甚多,关键各个皆是绝美之资,全场难有与之比肩的。 有胆大脸厚的公子,方才主动上前搭话,不想没说两句就被那围坐的男子给撵走了。 那男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见了别的男人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惹得公子哥们心里发酸。 围坐的人群之中,姑娘们专注于棋盘,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时传来几声掌声,又或喊一声“妙手”之类。 旁人看来,兴许是一群静于棋道的姑娘。 随后不久,几人身后又站了几人,透过人缝看着棋局。 只是看了一会儿,期盼上的棋子排列异常古怪,根本就是一群不会下棋的人。 先前被撵走的一人上来看到,满脸的不屑,忍不住在后方阴阳怪气:“几位姑娘,我看你们这棋啊,简直是不通规则,这里可少不了一些滥竽充数的学生,千万不要被一些不懂棋理的人给骗了。想要学棋,在下倒是愿意传授各位一二。” 这人阴阳怪气说了许多,后而发现在场几人浑然不觉,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听到耳中。 下棋的几位的确是没听懂外界的动静,各自专注地看着棋盘。 这五子棋虽是简单,但也颇为费脑,几个初学的姑娘联合一起对付白宋,在连败几局之后终于赢了一次。 这会儿姑娘们兴致正高,眼看着又要赢下一局了。 “小姐,走这儿,少爷左右不顾,我们就要赢了。” “这里也有一步好棋……” “夫人,走这里。”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白宋却是汗如雨下。 心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几个女人联合一起还真不好对付。 眼看着就要输了,外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一颗棋子。 “你们到底会不会下棋?这是一颗死子,早被提掉了!”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棋局,白宋赶紧将棋盘打乱:“哎呀呀,这盘不算,重新来过。” “少爷!” “白大哥!” “相公!” 几个女人脸色一变,好不容易要赢了,怎么能不算? 白宋摇头晃脑,装作听不见,可把几个姑娘气得不行。 都知道白宋脸皮厚,她们生气没有用,要怪就怪后面不知哪儿来的指手画脚的人。 白柔起身回头,盯着那个手里还拿着棋子的人,怒气冲冲:“观棋不语,你懂不懂啊?谁让你动的?真是个小人!” “你们……你们棋都不会……” “我们会不会碍你什么事儿?” “就是!”小翠一叉腰,指着那人,“人头猪脑!我们下的是五子棋,没点儿见识。” 那人当众被姑娘数落脸上挂不住,红着脸,也有些疑惑:“五子棋?” “五子棋就是让五颗棋子连城一线就算赢,不懂就别搅和!走开!” 小翠在人群中那么一说,围观的人倒是明白了些,有点儿似懂非懂的味道。 白宋叫她们别去计较,继续下棋。 几个姑娘都很聪明,进步神速,白宋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后这一局,白宋又赢了回来。 姑娘们一阵丧气,小翠是接连抱怨:“都是那个人,本来能赢的,打断一下,我们就输了。” “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一个不适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面前。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着说话的之人,就听有人小生地嘀咕了一句:“幽州第一才子苏铭。” 此话一出,瞬间让周围人众高看了几分。 之间那人不屑地摇着扇子:“一点儿戏之事居然引得尔等如此惊奇?这等小孩子的游戏岂能于博大精深的围棋相提并论?” 殊不知这些人哪里看的是棋? 看的分明是人。 只是众人都不想承认,听了这苏铭的话,纷纷尴尬地笑着点头。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都有些心虚怕被看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人一散,那苏茗乘着缝隙挤了进来,站在白宋身前:“兄台,我看你拿棋的手法,想来也该是下棋的行家。不如你我切磋一局?” 围观众人听得此话,纷纷怒目而视,感情这小子是故意用话将人引开,然后好给自己机会? “苏公子,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吧?即便是要请教对面这公子,也轮不到你啊。” 苏铭轻摇折扇,笑脸迎人:“不好意思了诸位,既然你们不敢讲出心中所想,那在下抢先一步也无可厚非。几位垂涎诸位姑娘美色,但说便是了,何故在此心猿意马呢?” 说完,这苏铭自得意满地转身对几位姑娘一拱手:“几位姑娘,在下不才,倒是愿意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棋道。这棋道包罗万象,变化无穷,绝非一局简单的五子棋所能展现。” “你谁呀?谁稀罕跟你下棋呢?”小翠不耐烦地顶了一句。 “别……既然这位公子有雅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倒是愿意请教一局。” 出人预料,白宋居然有意跟对方下一局。 对白宋而言,跟几个姑娘下五子棋实在无聊了些,难得有个送人头的小喽啰,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承托自己的光辉伟岸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还是个什么第一才子。 这样的猪宰了,经验定是不少。 众人听了,也是来劲。 这可是幽州第一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不是专业的棋士,但在业余棋手中绝对属于佼佼者。 听说则苏铭在幽州只输过郑家的老太公。 那位可是在大唐都鼎鼎有名的棋痴。 对面的年轻小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可能是苏大才子的对手? 周围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看了这一局棋,恐怕是要被苏大才子的才所吸引吧? 想想也有些可惜,要早知此事,何必把这机会让给别人?他们就早该主动挑战才对。 苏铭欣喜异常,忙拿起棋子往棋盘上落了一子,目光瞥向一边的白柔。 别的姑娘他的不清楚,但这个白姑娘叫那男子哥哥,应当是兄妹,说明这位姑娘自己还有机会。 又在苏铭眼中,这位小姑娘最是特别,有着大家闺秀的容貌,又不见丝毫娇柔,大大方方,青春灵动,一看就让人心痒痒的。 苏铭号称幽州第一才子,见过的年轻姑娘多不胜数,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令人如此心动的美人。 这一局棋,就是要赢得美人心。 白宋盯着苏铭的眼神,也不在意,手里拿着棋子,缓缓落下:“听说你是幽州第一才子?” “虚名而已。” “就是不知道的这棋力究竟如何。” 白宋说得淡淡,但言语中的轻蔑十分明显。 苏铭也是个傲骨,就是各家的教书先生也不敢对自己有丝毫轻视,如今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不屑一顾,心里已有几分火气。 若非看在旁边姑娘的面子上,心说哪儿会给你好脸色? 苏铭笑笑:“棋力尚可,同龄之中未尝一败。” “那真是可惜了,这第一局败棋就要到了。” 一开局,对局双方就剑拔弩张,单从这对话就足以让人兴奋。 有人小声问:“这人是谁啊?遇到了苏大才子还敢这么横?” “不知道,没见过。” “看他身边的夫人,不是林家小姐吗?” “林家小姐?邙县的林家?” “正是。” “他是林家小姐的相公,莫非就是那个赘婿?” 周围的人议论不停,而棋局已然开始了。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的龙争虎斗,没想到才一盏茶的功夫,身为幽州第一大才子的苏铭就已经陷入了长考。 准确说来,长考已经无关紧要了,棋盘上,苏铭的一条大龙已无生路,棋局胜负已分。 苏铭不过是不相信,绞尽脑汁地想着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在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喊道:“是晴儿姑娘,晴儿姑娘也在花船上!” 只听“晴儿”两个字,整个花船再次陷入了沸腾之中。 周围看棋的人也被瞬间吸引了过去。 白宋哈哈一笑:“看晴儿姑娘了,这局棋就算和棋吧?” 苏铭没有说话,脸色很难看,默默地起身,又默默地离开。 姑娘们虽是不太懂,但也能瞧出个大概,香儿在白宋身边问:“相公,明明快要赢的棋,为何又不下了?” “下棋又不是一定要赢,这和棋的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留给那什么第一才子回去细品,足够他难受好久。” 香儿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娇小着给了相公一个小拳拳:“相公这心思……” “杀人诛心才爽嘛。” “少爷不会是寻个由头想要看看那晴儿姑娘?” 冬香突然的一插嘴倒是让白宋有些难接,忙给香儿解释:“香儿,你可别听她胡说。” 正文 第238章 人命为谁祸 也不知香儿现在是什么心思? 更不知道现在算是接受舒望了,还是不接受? 一个舒望就让白宋有些头疼,现在又来个晴儿? 此事万万不能误会,现在香儿才是小祖宗,以后夜里的幸福生活全指着香儿呢,得罪了香儿就得去当和尚。 也不知谁人在先前看到晴儿姑娘在楼上晃了一眼,此刻花船之中已经形成了层层声浪。 要求晴儿姑娘出面一见的呼声此起彼伏。 船舱中着实太过吵闹,白宋又想在香儿面前树立形象,便又带着一家人到了花船船头甲板。 此处人少,还有沿路风景,吹着春风,也是享受。 渭河之水受黄河水质影响,水面稍显昏黄,水流亦是湍急。 花船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间已然的飘荡出了县城,此刻正在掉头,将要又人逆流而上返回城中。 如此一来一回,便是小小的游览,但即便一直守着这风景,也只能看到蓟县风光的小小一角。 船内,晴儿姑娘的歌声传来,唱的是那首正当红的《新不了情》。 听着歌声,连香儿都忍不住赞叹一句:“这晴儿姑娘的歌声可真好听,难怪世间有如此多的男子追捧。” 说完,不动神色地看了相公一眼。 白宋倒是聪明,此事不便插嘴,装作树洞,静静听之。 对着花船返回,船中歌声也渐渐停了。 香儿理着发丝提议回到船舱,一行人又是折返。 原以为一切将归于平静,不料突然有一人从船舱中飞出,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此人乃是一书生,衣着简谱,多有破烂之处,摔在地上,看见脸上多有淤青。 好似在船舱时已被人打过一顿。 那人还没起来,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喝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晴儿姑娘无礼,这不打死你,我等妄为男子!”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穷酸模样,就你这德性,也配见晴儿姑娘的面?” “打死他!打死这个淫贼!” 里面声势震天,接着就有几人从里面走出来。 地上的书生面露不甘,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这一身伤痕怕是被打得不轻,起身却又跌倒,十分狼狈。 这人就在白宋面前,几个姑娘见了纷纷闪躲,都到了白宋身后。 白宋也不知道情况,下意识地伸手拉了那人一把。 只见那人起身之后抓着白宋声泪俱下,哭嚎道:“我为晴儿姑娘散尽家财,一千两白银挥霍一空,到头来连个面儿都见不上!我好悔啊!” 这人哭嚎得声嘶力竭,整个花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迎面走来之人听了怒骂:“晴儿姑娘又没有逼着你,给再多的钱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男女之情岂能用金钱去衡量,你以为自己花的钱多就能见到晴儿姑娘嘛?晴儿姑娘是人,不是物件!不是买卖!你这样的人,活该被晴儿姑娘嫌弃。” 几人一边说,一边上前,眼看着还要对那书生动手。 白宋眉头紧皱,事情虽是简单,但听了总不是个滋味。 迎面来人说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看那书生的惨状,可不是只付出了金钱,怕是动了真情。 这书生实在可怜,白宋拦在几人面前,低声说:“你们说也说了,打也打了,还要作甚?” “兄台,实相就赶紧闪开,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方才当众冲到晴儿姑娘面前想要撕掉晴儿姑娘的面纱。晴儿姑娘好心好意出来给大家献曲,分文不取,险些被这小子给冒犯到了。他是引了众怒,是他咎由自取!” 白宋也不知如何处理此事,感觉有些棘手,正回头去看,却是见不到那书生了。 随之,身后几个女人突然尖叫起来。 下一秒,白宋就看到一个身影冲出甲板一跃奔向渭河…… 白宋懵了,没想到那书生会跳河,忙不迭地冲到边上往河中看去。 身下尽是滚滚流水,花船逆流,与渭河之水相逆,河面竟是昏黄翻滚的漩涡,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 白宋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女人全都挤倒了白宋身边,捂着脸,都被吓得不轻。 白宋搂着香儿和妹妹,连连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全都站在边上,望着河水。 周围无一人有感伤,只是稍有震惊,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说着“死了正好”之类的话。 古代死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是这种主动跳河的人。 这渭河见证了花街花楼的种种花前月下,也蕴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尸骨。 今日的书生不过沧海一粟,没有人会在意,更不会有人去议论。 不过是打破了眼前的美好,让本该欢闹庆祝的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花船靠岸,时值正午。 似是为了告知世人夏日将至,今日阳光格外热烈,晒得人群有些躁动不安。 在渡口网上随着人流一点点挪动,桑桑难得说了一句话:“白大哥,要不回家喝酸梅汤吧,好热。” “是啊!小翠都不想玩儿了,这天真毒,早知道就不穿里衬了。” 香儿板着脸拍了下她的脑袋:“姑娘家家,一点不知羞,胡说什么呢!” 白宋望着天,眯着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正想着,后面有人喊:“前面的走快些,别阻了晴儿姑娘。” 又是晴儿,一听晴儿,人群纷纷回望。 白宋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墨姑娘走在人群最后,身边有三人拦着四周的人靠近。 面纱之上的眸子闪着一丝疲惫,但也注意到了白宋,难得地眼角弯弯,作出一个笑意。 “相公,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白宋左右手各牵着一人,挤在人群中逐渐离开了渡口。 此处人流密集,但在人群中却有着一块小小的空地。 一颗老树下站着一位老人,所有人见到这位老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所有人都不敢过于接近。 还有好些人见了之后轻轻一拱手,行了个礼,方才离开。 白宋感觉有些奇怪,走进看了看,竟然是陈家老太公。 这陈老太公脸色铁青,手里攥着跟拐杖,弓着身子,气势汹汹地朝着白宋这边。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老头子不会在这儿来找自己麻烦吧?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此处? 白柔也看到了对方,瞬间紧张起来:“哥,怎么办?那老头子不会又要打人吧?” “相公,怎么了?” 白宋眉头紧皱,摆手示意她们都闪开一些:“别紧张,我去问问。” “白大哥,别去,那老人家好凶,桑桑有些怕。” “你们就在这儿,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只要他动手我们就直接跑回家。” 简单说了一句,白宋向着陈老太公走了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对方眼神不对。 对方好像根本没看自己。 白宋一愣,陈老太公却在这时候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陈老太公根本没看到白宋,与白宋擦身而过,朝着白宋身后走去。 周围行人见陈老太公动了,纷纷让开一条道。 白宋也看着,不知道这老太公要做什么。 眼看渡口的行人即将散去,陈老太公却一步一步地拦在最后,站在了墨姑娘的面前。 谁也没想到陈老的目的是晴儿姑娘,本来将要离开的行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默不作声地看着。 “何人?”拦在墨姑娘身边的一人沉声问道。 “陈继海!” 简单的三个字出口,便是三个中年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陈老太公,在幽州有着文圣之称,德高望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先前说话的中年也缓和了语气,拱手施礼:“原来是陈老太公。” “老夫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找她!” 陈老太公拐棍一指,对准了墨已清,两眼微眯,引有恨意。 面纱下,也不知墨姑娘是何表情,之间她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陈老找小女子可有吩咐?” “妖女!” 一声低喝,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称呼虽是简单,却已证明此地必有事情发生。 只是这晴儿姑娘如何跟陈老牵扯到一起? 墨姑娘绣眉轻蹙,但在陈老面前,依旧不敢流露丝毫不满,依旧和言道:“陈老,小女子可有何得罪之处?为何让陈老如此不满?” “听闻又有一人为你寻死,可有此事?” 墨已清点点头,眉宇间添了几分忧愁。 “一月间,已有两人为你而死,你还说自己不是妖女?” “陈老冤枉,小女子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只是那些公子过分痴迷于晴儿,晴儿百般劝解,始终不能让其回头,有公子为我而死,晴儿内心也百般自责,实在是不愿意让此事发生。” “少在老夫面前惺惺作态!你可知今日跳河之人是谁?” “……” “乃老夫的得意门生陈睿!陈睿素来好学,有家境殷实,全是因为与你相识,短短十日不到,便将家财挥霍一空,最后还落得个生死的下场!分明就是受你这妖女的迷惑,否则哪有今日之事!” 正文 第239章 面纱之下 谁都没有想到,方才跳河死掉的书生竟是陈老的得意门生。 更没有想到的是,陈老何等身份之人?居然亲自出面质问一个青楼女子。 妖女! 陈老称晴儿姑娘为妖女! 换做他人,周围的看客怕是早已口出狂言之徒骂得狗血喷头。 但说话的是陈老,那性质就非同一般了。 陈老只是一句话,便让《三国演义》成了禁书,而周围风头正劲的青楼女子,虽受百姓推崇,却远远不及面前的老人声望更高。 墨已清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重复之前的话。 道理很简单,书生的死墨已清感到很惋惜,但整件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跟墨已清有任何关系。对方所有的行为都是一厢情愿,没有人逼着他让他去死。 从陈老的情绪来看,显然是把所有的罪孽都归咎在墨已清身上。 这显然不怎么有道理。 可对方是陈老,谁又敢出面站在晴儿姑娘面前呢? 气氛有些沉闷,加上烈日当头,每个人的额头都冒出了阵阵细汗。 焦躁的情绪之中,陈老大声述说面前妖女的罪证。 所说不过是那些迷惑世人之类云云…… 这样的说辞倒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凡有个花楼的清倌人过于出名,总会有人跳出来指指点点,只不过如陈老这等身份的人还是头一次出来,并且有时当着众人的面说。 陈老的话很难听,各种骂声不断,俨然没有半点儿大儒的风范。 而在众人眼中,晴儿姑娘却极有姿态,默默听着,纵有千万般的委屈,也都默默忍着,眼眶含泪,嘴角却是带笑的,那模样看着,着实可怜。 外人心中各有一杆称,瞧这情况,显然是晴儿姑娘被欺负了。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碍于陈老的身份无人敢说。 没有人注意,在陈老怒而大骂之时,在晴儿姑娘身后的一人目光之中隐隐有了杀机,脚下稍稍往前一步,负在身后的手也已经攥成了拳头。 墨已清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神色的用手将其拦住,对其使了个眼神。 不想墨已清刚做出这动作,那陈老毫无征兆地举起拐杖,对着墨已清当头一棍! 就听怦的一声。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一朵血花从墨已清额头上炸开。 墨已清只觉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白宋距离墨已清不过两步距离,之前碍于夫人在场,不好跟人家打招呼,现在看到墨姑娘脑袋开花,脸色大变,也不顾身份了,两步后退一把将其搂住。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陈老却还不解气,又朝着墨已清来了一棍。 白宋是真火了,没见过此等倚老卖老的东西,一把将其拐杖捏住,怒骂一声:“老不死的,你还没完没了了!” 说完,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其拐杖给夺了过来,反手就要朝对方身上招呼。 白宋还未动手,周围人见了白宋这架势,更是吓得不轻,心说天底下还有敢打陈老的年轻人? 这一棍子下去,不晓得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有人吓得翻起了白眼,腿都软了。 而白宋刚作出动作,身边就传来了想香儿的尖叫:“相公,不要!” 看到香儿脸色惨白,飞快地向自己跑来。 白宋的心情稍稍第一顿,手停在了半空。 白宋这一棍子,终究是没有打下去。 而那陈老却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怒极反笑:“小子,你还敢打老夫不成?” 说罢,一下又从白宋手中将拐杖的抢了过去,一棍子朝着白宋和墨已清一起敲来。 白宋没办法,索性抱着墨已清反身用后背挡住陈老,任由这老东西打自己便是。 场面一下乱套了,白宋被砸了几下之后,周围的看客也都反应过来,只觉得今日的陈老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纷纷上前阻拦。 很快,陈老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挤倒了一边。 白宋和香儿她们也被挤开了。 “相公……相公……” “哥!” 耳边的喊声越来越远,白宋一抬头已经看不到人了。 只有抱着墨已清,被人流挤倒一边。 也不知谁人在边上喊:“晴儿姑娘,还是赶紧避一避吧,这陈老烦气脾气来实在是招惹不得。” 混乱中,墨已清好不容易站起身,她这一起身,周围人又是抽了一口凉气。 一群男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全都僵在原地没了动静。 四周本来混乱,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十分奇怪。 墨已清一愣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脸颊,原来自己的面纱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掉了。 她这一起身,绝世面容瞬间惊呆了一群年轻男子。 外界还无人知晓晴儿姑娘的面容,声名鹊起已有一月之久,却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相视。以至于你很多人在猜测,说晴儿姑娘或许就是个面容丑陋之人,无非声音好听,故而一直藏头露面。 现在晴儿姑娘面纱滑落,这惊世的面孔瞬间打破了所有的质疑。 这晴儿姑娘哪里是面丑而避人?分明是过分的美丽怕是引起骚动! 看到的人都傻了,心说这也太好看了吧? 尤其是那水灵灵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剥壳的糖心蛋一般,又晶莹得如同水晶。 墨已清有些愕然,没面对过如此局面,加上头顶烈日灼烧,脸上尽是晶莹的汗珠。 几滴汗水流过眼角,墨已清感觉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用手在脸上一擦。 她这一擦不要紧,水灵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红痕,是皮肤过敏的症状! 白宋眼疾手快,一把将墨已清抱在怀中,把她的脸蛋儿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周围人看见这一幕。 今日天气炎热,汗水浸透了防晒霜,防晒的效果大打折扣。 这晴儿的皮肤太过娇嫩,被太阳一晒,连碰都碰不得。 墨已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紧紧地贴着白宋,不敢丝毫动作。 周围的人却不知道白宋用意,见他对晴儿姑娘如此无礼,引来一阵讨伐的声音。 这里已经待不得了,白宋抱着墨已清一路横冲,蛮横地挤出了人群。 渡口之上就是花街,白宋带着墨已清跑了没几步就到了宜春院的门口。 白宋看着门口的姑娘直招手,赶紧跟了进去,然后宜春院的姑娘把门一关,将所有人拦在了外面。 到了宜春院里面,白宋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墨已清说了一声:“好了。” 墨已清此刻正捂着自己的脸,默默地抽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宋担心她脸上的情况,想拉开她的手。 不想墨已清很排斥地将白宋一把推开,飞快地冲上楼,沿途撞到了好几个宜春院的姑娘,大家一脸错愕,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宋愣在原地想了一下,方才意识到可能是墨姑娘碍于自己的脸面…… 不过嘛,方才见墨姑娘脸上过敏的情况,似乎要比他想象中严重,白宋又追到了墨姑娘的房间门口,贴着房门小声说:“晴儿姑娘,开门让我看看,绝不会有丝毫嘲笑之意。” “白公子,你走吧,晴儿过会儿就好了。” “晴儿姑娘,不要讳疾忌医,你的皮肤状况似乎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先让我瞧瞧,但凡有一丝可能痊愈,我也会竭尽所能。” 说完,白宋在门口等了片刻,房门开了一道小缝。 不等白宋进屋,晴儿转身逃到了屏风之后,只留了两个字。 “关门”。 白宋小心翼翼地进屋关门。 他也知道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极为敏感,不想被人看到眼下最丑的一面。 先前老头打了一棍不说,现在又是皮肤过敏,现在的墨姑娘必定十分脆弱。 白宋也不好过于心急,隔着屏风自己先坐下,小声说:“晴儿姑娘,这里没有别人,你先出来吧。还有你头上的伤,现在又觉得如何了?” 墨已清轻轻地走出屏风,双手捂脸,坐在了白宋对面。 白宋没有立刻看她的脸,而是关注她额头上的伤口。 好在只是破皮,出了不少的血。 白宋起身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又取了一些随身携带的伤药。 先给墨已清擦洗了头上血污,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敷上伤药。 两人虽无任何对话,晴儿也一直捂着自己的脸,但她却一直从指缝中观察着面前给自己治疗的男人。 只见这男人没有丝毫波动,如平日里一般淡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额头上,没有丝毫杂念。 男人在淡然的状态下给了墨已清一些安慰,敏感的内心稍微放松下来。 她没有照镜子,但能想象出自己脸上的状态,不敢暴露在他人眼前。 眼看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墨已清的心却也是越发慌乱起来。 思绪飘忽间,男人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轻轻地用力说着:“晴儿姑娘,现在总要让我看看了吧?” 墨已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同时也松了手,将自己最丑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这个男人面前。 也是她记事以来第一个见到自己最丑那一面的男人。 正文 第240章 亲一口 墨已清闭着眼睛,心里已然落寞。 心说白公子即便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怕也会在见了自己这一面后而心生失望吧? 即便是个漠不相关的人,墨已清也不想把抽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 相反,心中越是觉得面前的男人越亲密,心中的失落也会越明显。 想着想着,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 “不是什么大问题,又何必哭呢?” 白宋声音淡然,依旧跟刚才一样,感受不到丝毫变化。 此刻的墨姑娘脸上除了红痕之外,又多了许多细密的红疹,看着的确有些渗人。 但有一个好看的底子在,又明知道是病态,白宋没有觉得任何丑陋,也更不必大惊小怪。 白宋没有说话,默默掏出自己的银针。 面前的男人实在是太过镇定了,镇定到让晴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敏症状? 渐渐的,墨已清收起了眼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白宋古井无波的眼神,淡定之中透着股专注,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白宋丝毫没有注意,只是轻声说:“现在的情况只需要用针灸调理,脸上的红疹很快就会消下去,之后我再给你原先的配方上加上两味药,依旧如以前每日煎服,或许见效较慢,但总会好起来的。” “嗯。” 白宋的平静使得墨已清也跟着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白宋,轻轻地应了一声。 说完,白宋开始在墨已清耳后下针。 几针之后,墨已清感觉到一丝丝刺痛,渐渐皱起了眉头。 同时,脸上的灼烧感却有了明显的好转,似乎脸上的疹子真的在消退。 白宋很认真,不时地转动银针。 墨已清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白公子,晴儿是不是很丑?” 白宋轻声道:“晴儿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当之无愧的倾国倾城。” “白公子就不必编这些谎话来骗晴儿了,晴儿此刻的容貌晴儿自己心里清楚。” “我说的是实话。” “晴儿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白公子愿意亲一下晴儿……”话音一断,墨已清脸上更如火烧一般,只是此刻的火烧不是先前的火烧,那一片红霞上脸,烫到了心坎儿里。 白宋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晴儿一愣,不想白公子为何突然鬼祟起来,轻咦了一声。 忽然,白宋凑了过来,一股男人味直冲墨已清的心里,吓得墨已清往后一退,叫白宋扑了个空。 白宋一个趔趄,洒了一地口水,尴尬得不行。 晴儿心慌意乱,忙不迭解释:“白公子,晴儿只是想试试你是否真心……现在……现在信了……” 白宋抹了把口水,有些悻悻然,也不好接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宋拿来了一旁的铜镜,放在姑娘面前让她观瞧。 原来不知在何时起,晴儿姑娘脸上的红疹已全部消退了。 “多谢公子。”墨已清看了,淡淡说了一声,但心里的感激却是浓浓的。 “夏日将至,单单是防晒霜也不见得能保护姑娘,以后出行可要多加几分小心。” “嗯。” “那我就先告辞了。” 白宋还念着家人,唯恐她们担心,起身就要离开。 晴儿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挽留,只能是笑脸相送。 等白宋走到门前,晴儿忽地想到什么,拦住一步:“白公子。” “怎么?” “那个……在花船上跳河的书生……” “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那老头子脑子不好,见人就咬。” “不是……晴儿是想说,那书生真是一厢情愿,晴儿从未对他有过半点儿情谊,只有白公子……” “咳咳……”白宋尴尬地咳了咳,感觉自己是在作死,“那个,改日之事改日再说。” 说罢,白宋夺门而出,逃了。 白宋刚走,墨已清房中进来一男子。 见面便笑盈盈地对墨已清一拱手:“恭喜墨姑娘出任北域圣使一职。” 一句话将墨已清从淡淡的回味中拉回现实,先前是漂亮帅气的白公子,现在确实个面目可憎的中年人,墨已清瞬间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什么事?” “方才的事情,城中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那老东西仗着自己有些名望,可是对墨姑娘四处抹黑。他似乎还不想放过墨姑娘啊。” “一个老头,理他作甚?” “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头,任由他这么闹下去,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晴儿姑娘,名声可就要臭了。要是没了晴儿的名头,一月之内筹集五千两银子的任务如何完成,墨姑娘可想过吗?” 听此话,墨已清心沉到了谷底。 在此之前,和白公子的短暂接触,让墨已清甚至幻想出与白公子一起游山玩水的画面。 可现实才告诉墨已清,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墨家小姐的,现在的她是晴儿,一个为报家仇而不择手段的女人,自己哪有资格去幻想那些美好? 墨已清没有说话。 房中的中年人沉声道:“要是墨姑娘想不到可行的法子,在下倒是可以代为效劳。一个老头而已,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你也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老头,随手杀了?也不怕暴露了自己!你不怕死就算了,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头上!此事我自有分寸,无需你来操心。” “那银子呢?” “……” “圣主要这批钱很急,墨姑娘可要早做打算。我看先前离开的白公子就不错,听说他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火爆,昨日又买下了尚源酒楼,家中至少藏着两三千两银子。难得他又对墨姑娘着迷,只要将他拿下,这五千两银子的任务岂不是简单多了?” “不可能!”墨已清忽然情绪激动,让中年人都愣住了。 说话之后,墨已清方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当即有些后悔。 中年人也不是傻子,很快感觉到墨已清情绪不对,嘴角上扬:“墨姑娘,您这般激动,莫非是为那白公子先前的一吻给动了真情?” “你……你敢偷看?!” “青龙使说了,要在下负责墨姑娘的安全,当然要无时无刻地守护着,墨姑娘在街上受伤,已经是在下的失职,可不能再让墨姑娘出问题。”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可不是姑娘一个人的事,最近城里肥羊不多,要是墨姑娘对那白公子不感兴趣,我可就要下手了。” “你不准动他!” “放心,我只是要他藏的钱,不会伤他性命。” “钱也不行!” “墨姑娘,这就不地道了吧?” “他……他是我的目标。” 中年人听了嘴角上扬,又是一拱手:“那就恭候墨姑娘带来喜讯了。” …… 白宋回家,发现一屋女人已经到了,突然有些心虚,进门之后赶紧跟香儿打了个招呼。 知道白宋回来,全家相迎,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宋只说是见不得一个老头欺负女人,将晴儿姑娘救下之后送回到宜春院,又给姑娘疗伤,之后就回来了。 想着在楼里那一口迫不及待地亲嘴,口水流了一地,心里就是发虚。 好在香儿没有多问,倒是比以前淡然了许多。 大中午的一家人都没吃饭,冬香随便做了几个菜给大家垫垫肚子。 坐在桌上,一家人就开始讨论今日遇到的事情。 大家的感受一样,对晴儿姑娘有些打抱不平。 感觉那陈老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就算是他的弟子跳河,整件事跟一姑娘家有半毛钱关系? 非但口出伤人,还打得人家头破血流,仗着自己有些名望,倚老卖老。 换做别人早给抓起来送官了。 姑娘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好好地把那文圣给数落了一通。 说他没半点儿圣人的风范。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家里关着门时说一说。 本以为事情到了现在就回告一段落,但事情的发酵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白宋吩咐自家姑娘们各行其是。 白柔去开店,桑桑去卖酸梅汤。 自己带着冬香要去上贤书社拜访,要正式跟陈老谈一谈。 香儿和小翠无事,也舍不得让香儿去操劳什么。 这个陈老真是个麻烦人物,卡在中间拦住了自己的生意,还想继续搞臭晴儿的名声。 也亏得是个老人,才让白宋耐心下来跟他讲道理,否则可不会这么客气。 然而,白宋与冬香一道出门,还没走到上贤书社,就见街上人潮涌动,好像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冬香反应快,忙拉着一人问:“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赶紧去看啊!太守府的人把晴儿姑娘给抓了!” “什么?!” 一旁听的白宋脸色都变了,忙问,“搞什么?怎么无缘无故抓人?” “哎呀,你这都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昨日!这回陈老是要把晴儿姑娘给逼死才行,状告晴儿姑娘谋财害命,要封了宜春院!还连同了蜀王,连蜀王都同意一同听审,力主刺史大人要法办晴儿姑娘。” “这老不死的搞什么玩意儿?” 白宋是真的火了,看着前方人潮,拉着冬香:“快点去看看!” 正文 第241章 公堂对峙 太守府外人潮涌动,街上人挤人堵得水泄不通。 陈老状告宜春院晴儿姑娘,此事之轰动甚至有过于前日传达突厥人投向之消息。 外围的人群聚集越来越多,太守府口街上一面栏杆已经刚被人群挤倒,好些人如下饺子一般掉进了后面的小河沟里。 事情过于突然,人群中议论纷纷,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昨日之事十分明显,按书生之死根本与晴儿姑娘无关。 陈老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至今还纠缠不休,难免显得不够体面。 只是能当街说出陈老不好的人是在少数,更多的人想着的是看看热闹。 白宋挤在人群中,只牵着冬香的手,看不到冬香的人,使着蛮力一路到了太守府门口,人却已是满头大汗。 十几个官差堵在门口,死命地拦着百姓不进入其中,也是用尽了的全力。 白宋被官差拦着,远远地看着里面公堂上墨姑娘已经跪下,居然还被人上了脚镣! 白宋心急,知道墨姑娘在蓟县孤身一人,如今被一个老东西如此欺负,实在是满腔不忿。 “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白宋摸出碎银子塞给为首的官差。 官差看着白宋,掂量着银子疑惑问道:“你什么人?” “我……我是晴儿姑娘的状师。” 官差看看白宋然后点了点头。 白宋赶紧进去,回头对冬香说了一声:“在此等我。” 太守府外面的人多,里面的人也不少,有些上贤书社的学生和先生,也有一些宜春院的姑娘。 她们都是一路看着墨已清跟随来的。 宜春院的老鸨见了白宋,忙不迭地过来,着急道:“白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晴儿啊。”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一早太守府的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给晴儿姑娘给上了链子,非说是晴儿姑娘迷惑跳河的书生,这是要把杀人的罪过盖在晴儿的头上呢!” 白宋看看公堂上,那陈老赫然就在人群一侧,冷着脸,默默的坐在一边。 在陈老的边上,正是蜀王李湛,捧着一杯茶,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对案情毫不关心。 堂上,刺史蒋玉脸色铁青,严肃地听着躺下两位老人哭诉。 白宋指着那两位在堂下哭诉的老人,问:“那两人是谁?” “是跳河书生的父母。” 白宋点点头,离开几位姑娘朝着公堂上走去。 白宋刚一靠近,门口的侍卫就立刻将其拦住。 白宋再次告知,自己是晴儿姑娘的状师。 听完,官差入公堂通报,随即被刺史传唤进入堂下。 白宋进入,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意,跪在地上的墨已清一回头,错愕地看着这男人。 “白公子……”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出现,想着他或许会在外面的人群中为自己担忧,却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轻轻地喊了一声,白宋只是对其点点头,没有对话,朝着堂上刺史大人一抱拳:“草民白宋参见刺史大人。” 身边一位官差手持杖棍往地上一杵,厉声呵斥:“大人面前,还不下跪。” 白宋丝毫不慌,平静道:“我乃晴儿姑娘的状师,公堂之上可允不跪。” “状师?”蒋玉看着这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却也不曾听闻这犯人还有状师。堂下被告,你可承认此事?” 墨已清眉头紧皱,她不想白公子牵涉其中,回头低声道:“白公子,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关。” “放心,有我在,觉不会让他们的定你的罪!相信我!” 白宋声音虽轻,却是异常地坚定,听到白宋的话,墨已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受…… 恍惚间,墨已清的内心有些动摇了,她回头看着堂上的官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了身份,白宋环视四周,除了之前的人之外,书生父母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拿着扇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看他所在位置,定是代表原告方的状师。 同时,此人面貌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白宋看着对方,那人也看着白宋,但看着白宋的眼神隐隐有几分恨意,显然是跟白宋不对路。 看到对方的眼神,白宋恍然大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花船上下棋被自己血虐的什么第一才子苏铭。 原来这才子也接告状的业务。 之前是棋手,现在是状师,两人一对眼瞬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苏铭眼中虽有恨意,但很快专为笑意,似乎是欣喜于终于有了找回颜面的机会,对白宋一拱手:“白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白宋理也不理,转头就对堂上的刺史大人发问:“请问被告所犯何罪?需要先上脚镣?” 苏铭立即接话:“人命关天的大案,按律可先上刑。” “这么说,刺史大人是已经断案,认定了晴儿姑娘就是杀人凶手?既如此,还审什么审?直接把被告拖出去砍了便是!” “案情尚有疑虑,本官正在……” “好个有疑虑,既然有疑虑,那便说明还没有铁证说明此案跟晴儿姑娘有关。既如此,不知刺史大人认为眼下是否合理?!” “这……”刺史大人看似严肃,实则有些优柔寡断,今日升堂顶着的是蜀王和陈老的双重压力,想着从速办案。 却没想就此短短的两刻钟,外面就来了这么多人。 更没想到还半路杀出来个状师。 白宋不懂太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案是仗势欺人,既是以势断案,那就给当官的看看大势所趋是什么?! 质问一声,白宋转身对外面喊了一声:“让蓟县的百姓也看看,眼下是否合理?!” 白宋一声吼,公堂外的宜春院的姑娘们率先喊了起来:“不合理!不合理……” 声音很快感染太守府外面的人群,一个人不敢议论陈老,但喊一声“不合理”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时间,外面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刺史大人见状,额间的已多了细汗。 白宋对蒋大人一摊手:“大人,您看到了吗?这才是民心所向。” 刺史大人稍稍犹豫,拧着指着一人:“赶紧把东西给下了。” 白宋得意一笑,给墨已清一个坚定的眼神,墨已清没说什么,眼中尽是感动。 “脚镣下了,也不过是暂时的,不要高兴得太早。”那苏铭低声道,“陈公子是我同窗,他的死虽不是被告直接造成,却也跟被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早在半月前的,陈公子便天天与姑娘书信通往,从陈家找出了书信中不难看出,陈公子痴迷被告,前前后后为其挥霍不下千两白银。不仅散尽家财,更是抵押了住房地契,害得二老现在无家可归。世人都知道,陈公子是对被告彻底绝望而有了轻声之念,若非被告引诱,陈公子绝不会有轻身之念。” 说完,跪在地上的二老很配合地开始嚎啕大哭,诉说自家孩子平日里是如何乖巧听话,读书用功。 所有的一切都是认识了晴儿才有了改变,更是一口咬定晴儿就是妖女,让刺史大人还个公道。 白宋在一边听着,事情和外界所传并无不同,只是除了两位老人的控诉之外,据说还有陈公子跟晴儿姑娘的书信。 这书信是关键证据。 因为从这些书信的日期来看,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在两人认识之初,所谓“晴儿”姑娘的书信里有着很多缠绵的情话。 如果不知事情缘由的人看了,必然认定这书信该是情人之间的交流。 并且在书信之中尝尝会有提到银两,那“晴儿”姑娘的笔下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用钱。 比如看上了什么首饰。 比如想要给穷苦百姓施粥。 甚至直接提到给自己赎身需要多少。 而在最近交流的书信中,“晴儿”姑娘明显对这位陈公子失去了兴趣,笔锋逐渐冷淡,除了依旧会提到钱之外,不会有半点儿你侬我侬的情话。 从陈公子的书信内容看,轻生早有预兆,但“晴儿”姑娘不为所动。 如果把双方的书信结合到整个案情之中,晴儿姑娘的确有着很大的责任。 白宋看了一份手抄,将事情来龙去脉在脑中过了一遍,但根本不相信,这很明显是有人伪造证据,以白宋对墨已清的了解,她纵然对谁有情也不会说出信中诸多肉麻的话。 墨已清也将所有的书信否认,说愿意马上验字,书信上的文字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手。 白宋很冷静,示意墨已清稍安勿躁,事情根本还没有到需要验字的地步。 白宋举着几张手抄,质问苏铭:“几封书信而已,如此就能定下杀人罪名?试问这天下男女是否只要收到情书便要接受他人爱意?是否天下凡有拒绝异性求爱者都要对殉情之人负责?男欢女爱,本就分个你情我愿!苏公子,若现在有一头猪说爱你,而你不接受,转头猪撞树上死了,你负不负责?”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信中内容明显有引诱之意。” “那猪说你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也有引诱之意。引诱,不过是你的感觉!断案岂能凭借你的感觉?那我感觉你现在要杀我,出于自我保护,我先把你杀了,我是不是不犯法?” 正文 第242章 话不投机 苏铭被白宋搞得接不上话,有些慌张地看向一旁坐着的陈老。 苏铭很委屈,这案子本就不好接,就算晴儿姑娘整件事上有一定责任,那也是道德方面的问题,从律法上无从下手。他不过是看重整件事为陈老示意,以为是一件很轻松就能定论的案子。 他作为状师在前面说了许多,被人说得实在是理亏,正想到现在陈老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候,陈老默默起身,一人离开了公堂。 看到陈老离开,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刺史大人看着陈老离开,急忙叫停,将被告关押候审。 案子才刚刚开始,突然就结束了。 白宋眉头紧皱,连连劝慰,让墨已清不要担心,自己会想的再想办法。 很快,官差将墨已清带走,白宋也不得不暂时离开。 到了外面,冬香很快回到白宋身边,关切地询问情况。 白宋有些为难,沉吟着:“看来案子的结果不在于公堂上的辩证,现在把案子压下来,会不会秘审就不知道了。” “秘审?”冬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案子,秘审根本就不合规矩。” “如果一切按照规矩,此案都不会在太守府审理。那个陈老是想不给晴儿辩解的机会。” “为什么?以陈老的声望,他为何要如此对付一个姑娘家?难道只因为一个学生的死?” 此事白宋也难以理解,沉思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身边忽然来了一个人,喊了白宋一声:“白小生。” 白宋回头一看,当即严肃拱手:“蜀王殿下。” 李湛笑呵呵地走到白宋身边,难得有一声感叹:“哎,没想到白小子你会掺和到这里面。” 白宋反问:“那王爷又如何参与其中?王爷不是说过从不以势压人吗?如果不是王爷施压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也不愿意接审此案吧?” 李湛诧异地看着白宋,似乎没想到这小子一眼就看得如此通透。 但他还是笑着说:“此时呢,总要给陈老一点面子,况且那位晴儿姑娘着实有些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已有两人因她而跳河。” “呵……”白宋轻轻一笑,颇为不屑,“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珍惜的人,还指望能得到别人的爱?男人求爱不得而寻死,世人不去怪男人懦弱,反倒来责怪女人?这世间的女人已经足够悲惨了,就请给她们一点点呼吸的空间吧。” 白宋很生气,不是因为跟墨已清是朋友,而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思想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从身边的女人来看,明明她们每一个都已经很好的了,为什么还是会有各种条条框框去束缚? 此刻,白宋感觉跟这位王爷有点儿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竟然拉着冬香,丢下王爷自己走了。 冬香有些惊讶:“少爷,那是蜀王?” “嗯!” “那……那怎能直接走了?这是何等的不敬?” 白宋没有任何回答,带着冬香走到行人不多的地方,方才问道:“知不知道跳河的书生家住何处?” 作为丫鬟,冬香喜欢到处去听人闲聊,知道这件事。 “听说那书生买了自家房子,跳河死了之后,双亲无家可归,住在渣滓街。” 白宋点了点头,先回家里取了银子,又带着冬香出门。 香儿在家无所事事,看着相公回来了又要走,问了一声:“相公,又要去哪儿。” “往渣滓街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渣滓街在花街的另一头,距离向阳街很近。 两人到了渣滓街,从街口乞丐的口里打听到了陈家二老的具体住处。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跳河的书生原先姓刘,因为要拜入陈老门下而改姓陈。 虽是改了姓,但这二老也靠着陈家得了不少好处。 现在好日子到头了,非但没了儿子、房子、也跟陈家没了关系,落得个没根儿的下场。 白宋找到乞丐口中的草棚,发现那二老果然回来,身边还跟着苏铭。 那苏铭跟对方说着什么,没过多久,很嫌弃地丢下一点儿食物就走了。 等苏铭走远,白宋默默上前,远远地朝着二老挥手。 那二老见着白宋,像是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白宋一愣,不知道他们跑什么,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跑了好远。 好在这二老体弱,速度不快,白宋很快就抓到了其中一人。 被抓的母亲惊慌失措,跪在地上大声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宋莫名其妙:“你就算把我当做状师也罢了,那我也不是杀手!” “你……你不是来杀我们的?” “谁告诉你我会杀你们?” “那个……那个……” “姓苏的。” “对对对!他说让我们小心些,一定要躲起来,否则会有杀生之货。” 白宋稍显意外,心说那苏铭公堂上没啥本事,居然能猜到自己的打算,还好自己来得及时,如果错过了,就不好找了。 白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松开了妇人:“放心,我只是来看看二老,绝不会对二老做什么。” “真的?” “您看我像杀手吗?” 白宋这一身干干净净,长得也斯斯文文,怎么看也不像是杀手。 如此,妇人终于放心下来,朝着远处的老伴儿招手。 那父亲见状才缓缓地返回。 白宋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能带在身上的所有银子,一共不下三百两。 都是现银,装在一起颇具视觉冲击力。 “我知道二老最近过得不好,这些就当是晴儿姑娘给二老的一点儿慰问。” 夫妇二人聚拢一起,即便是家境殷实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双眼放光。 “公子……这……” 白宋赶紧将银子捏在自己手上,笑盈盈地看着两位,意思不言而喻。 “两位也一把年纪了,这些银子要是省着点儿花,也足以安度晚年。死人不能复生,希望两位可以节哀。” “明白,明白!节哀,节哀!咱们都是明白人,懂公子的意思。” 妇人眉开眼笑,哪有之前在公堂上的撕心裂肺? 白宋有些无语,心中直叹气。 可转念一想也很正常,为了拜入名师门下,连儿子的姓都可以不要,又何至于要求他们有多少亲情呢? “老人家,您呢?” “公子放心,拿了钱,我们马上就从蓟县消失。实不相瞒,自打儿子死了,咱们也是心灰意冷,早就不想在城里呆了,就差公子这点儿盘缠。” “是晴儿姑娘的意思。” “对对对,谢谢晴儿姑娘。” 这二老倒是挺来事,白宋也不再纠结,终于把钱交给了两人。 二老收了钱,连草棚下的行礼都不要了,直接就往城门的方向去。 看着两人兴奋异常地离开,白宋摇了摇头,带着冬香回家。 路上,冬香忍不住问:“少爷,为何如此帮助那位晴儿姑娘?” 白宋没有回答。 冬香继续说:“少爷,我是您的丫鬟,一切都是向着您的。当丫鬟的呢,最主要是明白主子的心思,不知道这位晴儿姑娘在少爷心里站着几分,往后冬香见了也好客气一些,也帮少爷说说好话。夫人不也是人家给劝回来的嘛。” 白宋一想,这冬香看着还真有点儿心思。 想着自己大被同眠的终极目标,靠着现在的自己似乎远远不够。 想了想,白宋问:“你说别家主子三妻四妾的,夫人之间也不见闹腾,怎么……” 话到一半,白宋又住嘴了,心说自己要树立好忠贞不二的人设,那些邪恶的想法也就过过脑子就足够,没必要说出来。 冬香还是那么细腻,好像早就看穿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一边走,一边偷笑,也不说话。 等到了家门口,冬香才贴在白宋耳边小声说:“少爷要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便给冬香说一声,冬香给少爷想办法就是。” 白宋闹了个大红脸,却也被勾得心痒痒的。 心说还是大丫头好啊,换做小翠,哪儿懂的这些心思? “相公,傻笑些什么呢?” 恍惚间,不觉香儿正在门口。 白宋更是尴尬,说不出话来。 冬香进院子,留下一句话:“想夫人呗。” 香儿一笑,上前提着袖摆轻柔地给白宋擦汗。 这时候,一位果农拖着一车青梅到了院门口。 “曲姑娘,在里面吗?” “来了来了!”桑桑快步跑了过来,喊了一声白大哥,就去吩咐果农把青梅往院子里面挪。 白宋看着,一脸蒙圈。 香儿在一旁解释:“相公研制的酸梅汤非常受欢迎,桑桑把摊子摆在太守府的十字口,半天不到就把家里的酸梅汤给卖光了。桑桑说这酸梅汤大有可为,这不又去定了一百斤青梅回来。” 看着桑桑干劲十足的样子,白宋问:“卖了多少,这么高兴?” “十文一碗,卖了三千文。都说咱们家的酸梅汤比别家的好喝。”桑桑一甩头,笑盈盈地说,“白大哥,现在酒楼没生意,这酸梅汤够咱们的家用。我想啊,现在咱们自家卖,等这一百多斤酸梅汤全部酿出来,就多请些人,摆到全城去。” 正文 第243章 突然对峙 桑桑在白宋的耳濡目染下似是找到了经商的乐趣,这酸梅汤本是白宋闲暇之余的一纸配方,不过用于改善自己生活中的情趣,现由桑桑发现,又在她的一手操持下尝到了甜头,如今表现出的热情也让白宋放心。 这古代女子,多是过于闲了,被束缚的东西太多,能找到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十分难得,对此,白宋不想任何干涉,倒想看看这妮子能把酸梅汤卖到什么程度。 白宋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被收押候审的墨姑娘。 现在原告父母已经被买通,此案就算是没了原告,这案子照理来说已经不成立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日就会将墨姑娘释放。 但那陈家太公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针对墨已清呢? 带着几分疑惑,白宋等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白宋带着冬香去了蓟县监牢,带上了银子和饭食准备去探监。 到了县牢门口,跟牢头交涉中。 白宋相当客气,塞了一点儿碎银子:“那晴儿姑娘……还请通融通融。” 牢头心安理得地收钱,揣进兜里才说:“你们在这儿等着的就行,刺史大人已经收了消息,将晴儿姑娘无罪释放,马上就出来了。” “那你把银子还给咱!”冬香插了一嘴,立刻引得牢头不爽。 白宋拉了冬香一把,摇了摇头。 冬香很是不忿:“他早不说,这银子白给了不是!” 说话间,牢房里面走出几人,几个狱卒中间,墨已清一身狼狈地缓缓走出。 白宋朝里面挥了挥手,墨已清赶紧加快了脚步。 “白公子。” 白宋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墨已清一阵。 这牢狱一日,正是把这养尊处优的姑娘折腾得够呛,上好的衣裳尽是脏污,头上还沾着谷草,脸色很差,已无往日精神。 白宋拿出准备的斗笠。 墨已清轻轻说了声“谢谢”。 “要不先去我家里换洗一身?” “如此方便吗?公子家夫人……” “无妨。” 墨已清一番犹豫,自觉这一身打扮着实不妥,换做别人都不敢想见,唯独在白公子面前不显心慌。 白宋将墨已清请回家中,原来今日香儿外出,家中无人,方才给了白宋底气。 …… 房间里飘散着热气,白宋难得拿着笤帚在院里活动活动,不是看看热气飘散的地方,想想这想想那。 忽然间,冬香跑进院子,说了一声:“不好,夫人回来啦!” “啊?!”白宋惊呼一声,瞬间不淡定了。 “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冬香探头看着外面:“奴婢也不知道,这……这夫人已经到巷子口了,里面的晴儿姑娘怎么办?” 白宋原地打个圈,丢了笤帚下意识往墨已清洗澡的房间里冲,到了门口才停住。 里面传来了墨已清声音:“白公子吗?发生了何事?” “没……没什么……”白宋尴尬地回应。 冬香眼珠子一转,朝着里面喊:“晴儿姑娘,奴婢来给你添点儿水。” 说完,转身去提了一桶水来,给白宋说了一声:“少爷,就说是奴婢在里面。” 然后便进了屋里。 事发突然,冬香刚进屋中,香儿和小翠便从后院里进来了。 “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正想问夫人嘛,不是说去逛街?怎么刚出门就回来了。” “哎,别提了。”香儿抱怨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白宋身后的房间冒出的滚滚热气,“这是……” “哦……”白宋装作若无其事,“冬香在里面洗澡呢。” 香儿点点头,没有在意,回到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出门不久,发现有官差在贴告示,说是昨夜城里死了一对夫妇,让百姓都小心些。妾身刚来蓟县不久,各处不熟,许久都不曾听说蓟县城里死人,想着心里也不安稳,便就打算回来,也不去逛街了。” “这年头,死人也不稀奇吧?怎么还有人贴告示?” 小翠在后面插嘴:“姑爷不知道,夫妇是被人杀死的,听说杀人的来头不小,叫什么圣莲教。” “什么?” 香儿接话:“圣莲教,传说是江湖中的一个邪教组织,朝廷通缉了多年,一直没有成效。这些圣莲教的教众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干的全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在大唐各地抢劫杀人,连朝廷的官员都被杀了不知多少。 没想到的是,最近圣莲教出现在了蓟县。消息刚刚传出,看到告示的百姓很多都折返回家。” “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白宋感觉有些离奇,随口问了一句。 “应是可靠吧?传闻圣莲教杀人,都会在尸体上留下一个莲花烙印,反正最近还是小心些,相公没事不要在夜里出门了。” 白宋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想着屋里藏着的女人。 唯恐被香儿发现,强作镇定地把香儿领着到别间屋子去。 “香儿,赶紧进屋休息,你看你这额上全是细汗。” 香儿就这么被白宋牵到了别处,等香儿和小翠在屋中安顿坐下,白宋方才松了口气,只希望冬香能机灵些,找个机会把墨姑娘给送走。 原以为一切平静了,却不知那小翠哪根筋不对,突然说也想洗澡。 白宋忙把她拦住:“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冬香还在里面洗呢。” 小翠眨眨眼,一脸不解:“怕什么?昨夜人家都是跟冬香姐一起洗的,冬香姐说喜欢跟小翠一起洗澡呢。” “不行不行,等……等冬香洗完了再说。” “姑爷,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小翠这年纪都突然发觉白宋的情绪不对,何况是香儿。 香儿眉头一皱,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桃子,狐疑地问:“相公,你怎么的?” 人不紧张的时候还好,一旦紧张就会越来越紧张。 白宋讪笑着:“哎呀,没什么,你这丫头要洗澡,在等等嘛。” 小翠这才应了一声,老实坐下,挑了一颗好看的桃子准备吃。 白宋心里长舒一口气,正待自己也坐下,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墨姑娘的声音:“白公子。” 我擦! “香儿……那个……” “相公,家里来客也不说?小翠,去把客人迎进来。” 小翠看看姑爷,又看看小姐,随手把桃子一扔,跑到门口打开房门。 只见墨姑娘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气,穿着崭新的纱裙,恬淡地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朝着香儿行了个礼:“见过香儿姐姐。” 白宋听了,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墨姑娘到底怎么了?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 香儿姐姐? 这一声姐姐哪儿能乱叫的? 果不其然,一听称呼,香儿两眼微眯,女人之间擦出一点硝烟的味道,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香儿,事情是……” “相公,这位姑娘是……” 墨已清抢话:“姐姐可叫妹妹晴儿。” “晴儿……哦,就是那宜春院的晴儿姑娘,听说晴儿姑娘可是蓟县的风云人物,一首曲子就能卖上几十两银子,有人掷千良白银都未曾见过晴儿姑娘一面,怎么今日,晴儿姑娘竟然毫无遮掩呢?” 香儿说着,走到白宋身边,微微站在白宋身前,挡着白宋的视线,其用意很简单,此刻无需白宋来解释。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并没有让香儿过分激动,表情淡淡,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 和一月前在林府听说舒望时判若两人。 但香儿越是如此,白宋越是心虚,实在想不通墨已清怎么来这么一闹? “承蒙白公子的救命之恩,现在临走时当面感谢一句。” “好啦好啦,感谢我已收到,冬香,赶紧送晴儿姑娘离开。”白宋抓住机会,赶紧插了一嘴。 “白公子,不亲自送一送晴儿吗?” “当然不行!”白宋实在没办法了,“晴儿姑娘,你这已让我夫人误会了!求求你别胡闹了,我让你来家中清洗一下是一片好心,你……你怎么……哎呀,冬香,赶紧把客人送走!香儿,我保证,我跟晴儿姑娘只是朋友,没有半点儿私情。” 白宋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必须出来表态,好不容易让香儿留下,不能没两天又被气回邙县去了。 香儿心里不悦,但听了这话,心里稍有好转,笑盈盈地看着晴儿,等着对方的反应。 白宋这话稳住了香儿,却是让晴儿的视线变得模糊。 “墨姑娘,赶紧走吧!”冬香也是恼火,拽着墨姑娘往外走。 墨已清没再停留,听了白宋这一句,心里反倒安稳了,随着冬香离开。 白宋没心思去想别人,赶紧给香儿认错:“香儿,事情是……” “相公,外界有人在传,这晴儿姑娘与那圣莲教有牵连,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 没想到香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白宋自当是不放在心上。 “香儿,你……” 香儿笑了笑:“相公不必担心,香儿可没有生气。” “当真?” “当真。” “为何?以前……” “因为相公看妾身的眼神和她不同,如此就够了。” 正文 第244章 密旨 隔壁院中闪过一个人影,在柳条上轻轻一点脚,落在前方十米外的院墙上,一个翻身又落在了小巷口准备离开的晴儿身边。 晴儿揉着眼角,表情平淡,见到来人并不惊慌,而是站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墙上的告示。 “好好的,何故去碰一鼻子灰?” “为何杀人?” “我不杀了那夫妇,圣使可不会那么容易被释放。” “你这样做会让更多人怀疑我!” 晴儿心情不佳,提高音调怒道。 对方只是笑笑:“怀疑又如何?难不成圣使还想与圣教撇清关系?” “以后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允许!别忘了,我才是圣使!” “知道了,圣使大人。”中年人说着话,却是漫不经心。 晴儿拧着眉,带上斗笠,快步朝花街去了。 中年人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圣使,属下想不明白,方才您演的是哪一出?为何要去作那些让男人反感的事情?眼看着那白家公子对圣使关怀备至的,怎么就会有如此多的昏招?” “无需你管!” 中年人悻悻地耸耸肩,拿出一个很大的钱袋子:“瞧瞧,这是什么?”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昨夜杀的两人身上搜来的。” “……那夫妇不是没钱吗?” “哎,那白家少爷对圣使是真好啊!为了救下圣使,闹了公堂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买通那对夫妇,给了足足三百多两银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是他……”晴儿听了脚步一停,愣在了原地。 “怎么?圣使大人的心不稳了?” 晴儿没有回答,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了。 …… 太守府—— 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在官差的带领下进入后堂厅中。 刺史蒋玉急忙出迎,拱手行礼:“见过少将军。” “末将拜见王爷,参见蒋大人。” 笑盈盈的老头朝着驻边少将李淼招招手:“你就是李靖的孙儿?” 李淼挺着身板,应了一声:“正是。” “哎呀,跟那家伙年轻时一模一样。” “不知王爷召见所谓何事?” “哎,跟你爷爷一样刻板。” 李湛轻松说了两句,随即让蒋玉关了门,从衣袖中抽出一卷黄绸。 李淼见之立即下跪:“末将听旨。” “哎,小小年纪,不要那么紧张。这是皇上给本王的一道密旨,不是给你的。” “咳咳……”李淼轻咳两声,稍显尴尬。 待李淼起身,李湛捧着圣旨继续说:“皇上命本王入幽州调查圣莲教,昨夜有一对夫妇被杀,身上留有莲花烙。此为圣莲教标识,也是莲花烙首次出现在幽州境内。看来一切都如皇上所料,圣莲教在幽州将有动静。今日召你前来,是要从你从边防之中抽调出一批精锐死士,潜伏在幽州各县,随时注意各方动静。” “圣莲教出现在幽州境内?”李淼稍显疑惑。 “你也听过圣莲教?” 李淼点头:“军中各地人员都有,将士们说过关于圣莲教的事,只知道圣莲教善于敛财,喜欢盯上各地的富商,或打劫,或笼络,在江南一带尤为常见。而幽州地处偏僻,较之江南更为穷苦,以圣莲教的脾性,也不会在幽州出现才对。” “不错,从以往的信息来看,圣莲教的确不会出现在相对贫困的幽州。朝廷原先也以为圣莲教不过是一群只为钱财的民间组织。可最近越来越多消息证明,圣莲教所图远不止是钱财。” “不止是钱财?” “如今突厥人投降,皇上有意采纳温彦博提议,命突厥人东迁,使两国通商通居。如此一来,大唐将永绝突厥之患。而圣莲教才得知此事后有所行动,敛财只是一方面,朝廷担心会有圣莲教的人在突厥人东迁过程中挑事,激化大唐和突厥平民之间的矛盾。此乃大唐长治久安之要事,绝不能被心怀不轨之人从中破坏。” 李淼表情凝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愿听王爷调遣。” “朝廷密探得知,圣莲教在蓟县安插有一位北域圣使,主管北面圣莲教所有教众。至于这北域圣使究竟是谁,本王和蒋大人商议之后,心中已有了个怀疑的对象。” “谁?” 李湛收起了往日的随和,轻飘飘地留下两个字:“白宋!” “白……”李淼一愣,瞬间僵住了,“白宋?哪个白宋?” “这幽州只有一个白宋。” “王爷是说去过草原,救过舒望的……白宋?” 李湛点点头。 李淼一口否认:“这不可能,白兄他……他怎么……” “世事无绝对,不要被表象所骗。关于白宋,本王已经有了很充分的调查,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和圣莲教有关系,但从各种迹象表明,整个幽州,属他有最大的嫌疑。 白宋原为林家赘婿,不过一落魄赎身,之前十几年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却在入赘林家之后如变了个人似的,非但掌握了一手过人的医术,更是胆识过人。 区区寒门,打了郑家公子不说,更是为了报复郑家,闹得郑家鸡犬不宁。并且杀了突厥王子,远赴千里深入草原,听说还杀了突厥第一勇士。 回到幽州,开启商业,靠着一本三国,短短一月,敛财数千两白银。这每一条拿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如此多不寻常组合在一起,试问背后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持,谁能靠一己之力做到?” 李淼听了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妹夫会是圣莲教的人,但细细一想,确实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王爷,但白宋他并无作出任何大奸大恶的事情。” “现在是没有,就怕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藏得越深,就越有可能作出更大惊天动地的大事。” “……” “本王也不愿意相信,与那白宋交往一段时日,本王发现此子非同寻常。但他近日与一个青楼女子走得很近,而那青楼女子的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圣莲教在幽州的成员。我们本意打压这女子引诱她背后之人出现,没想到最终站出来的人就是那个白宋。为了此女,他一人独闯公堂,借着民意逼迫候审,却又在昨夜暗杀了两位原告,使得蒋大人不得不放人。种种迹象表明,白宋的嫌疑最大!现在,你应该明白本王召你来蓟县的意思了吧?” “王爷放心,只要确认白宋就是圣莲教教徒,末将一定手刃此人。但末将也为白兄作保,末将所认识的白兄绝非邪教中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肯定王爷不要妄杀。” 李湛点点头:“突厥南迁之事还有两个月准备时间,在此之前,本王会要一个结果。这里有一封书信,本王要你亲自送往云州,拦下班师李靖,让李舒望赴幽州听命。” “王爷,您要我妹妹来测试……” “怎么?你还不愿意?” 李淼眉头一皱,没有再说,接过书信转身而去。 …… 上贤书社,学生三两,各有一桌默默看书。 桌上檀香味淡清幽,一入门便使人心静了许多。 一个看门的小书童走了过来,很文静地行了礼问:“公子可是要买书?” “拜会陈老太公。” “不知公子名讳。” “白宋。” “白宋?”小书童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上下打量起来人。 “对,东来酒家的白宋。” 身边几个学生似乎也听到了白宋的名号,纷纷关上书本,朝着白宋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同时,书社门口厅中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 或许还有些百姓不知道白宋。 但上贤书社的学生岂能不知道白宋? 一本三国演义跟上贤书社对上,陈老太公亲自主持禁书一事。 闹到现在,三国至今都不能被议论。 这个白宋和陈老太公,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而他怎么会突然上门来拜会陈老太公? 只怕今日是来者不善啊! 这些学生也在最开始的活动中四处巡逻,参与了禁书运动。 可他们只是按照老师的吩咐行事,真正对白宋、对三国一书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佩服白宋能写出这样的话本小说来。 看着白宋,他们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很好奇,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期待。 最近读书太无趣了,需要闹出一点儿动静,给大伙儿提提神。 小书童听过之后,让白宋在门口稍等,然后去里面通报。 小书童走了,便有一个书生上前,悄悄地打了个招呼:“兄台,那三国演义真是你写的?” 白宋看看他,见他两眼放光,很是好奇,想想答道:“转述而已,作者另有其人。” “嗨,明人不说暗话,何必藏着掖着,放心,我们是书迷,不会告密的。之前只是先生管得严,咱们可不敢被扣上一个欺师的帽子,所以才听着先生的话闹闹。” 白宋点点头,没有再说。 “兄台,三国后面的内容还有吗?咱们做笔买卖,我给你三两银子,你偷偷把后面的内容给我瞧瞧,放心,只是瞧瞧,不会外传。” 后方两人听着也凑了过来:“对对对,给咱们瞧瞧嘛,听不到说书,饱饱眼福也是可以的。” 正文 第245章 求和 不曾想三国之风犹在,白宋心中稍安,更坚定自己将要与陈老说开的决心。 在三位学生围拢下,白宋只说总有一日还能听到三国。 随即便是那小书童折返来请:“白公子,陈老请您的里面一叙。” 进入书社后院,白宋觉得这书社更像一个学堂,后方一个四方大院,面积很大,足克容纳百余人在露天之下听学。 四面是游廊环绕,连接数个大大小小的房间,中央一池清水,水中飘散着柳絮和飞花,水下尽是锦鲤嬉戏。人在其中,迎面便是一种素雅之风,地上细密的小石子铺平,踩上去有些硌脚。 在露天院里角落,一个稍显佝偻的老人正在挥着锄头,看他年纪行劳作之事,感觉身子骨稍不注意就会散架一般。 “太公,白公子到了。”小书童轻声喊着。 老太公才停下手中锄头,回头看向白宋,见了白宋,对着小书童一招手。 小书童恭敬地行礼退下。 今日想见,陈老没有往日所见的戾气,他知道白宋为他口中的妖女在公堂上说话,更知道他是东来酒家的老板,一手写出了《三国演义》这等禁书,可在此时此刻,见到白宋的时候,对方并未表现出白宋所想的那种气愤。 此时的陈老,倒是更接近于外界所传言的文圣模样。 陈老负手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白宋。 白宋也不说话,等对方打量得够了,才拱手。 “不请自来?为之何事?” “就是想问一声,陈老究竟是为何要力主禁书?” 陈老浮出一抹笑意:“传言你颇具经商之道,老夫不过禁掉一书而已,便已让你想不出别的办法,非要上门来与老夫讨教了?” “若只为赚钱,晚辈心中有的是办法,自然不会主动来跟陈老交流。不过是晚辈觉得,一本书的价值远不止是赚钱,它的意义比想象中更大,流传于世会有更多有益于世人的东西,若如此被不明不白地禁掉,实在是一种可惜。” “区区话本,有何意义?让此等话本流传于世,只会让世间学子忘记孔孟和中庸,忘了老祖宗的留下的根。” 陈老眉头皱起,似乎对这样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区区话本?”白宋微微一顿,反问一句,“那陈老可曾认真看过三国?” “看过如何,没看过又如何?” “陈老若是看过,自然应当明白这天下百姓为了喜欢。文学只有品类不同,没有高低之分,话本也有话本的存在价值。陈老,您教书一辈子,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些快乐?” “学海无涯苦作舟,求学本就是苦行,何谈快乐?” “可这世上有多少学生愿意如陈老这般一生苦行求学?眼下三国虽然是禁了,但又有多少学生把心思放在了四书五经之上?他们会不会私下里议论,相信陈老心中最是清楚。” 陈老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书社的学生依旧会私下讨论有关三国的话题,无论怎么控制,都没办法解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只是想给陈老提一点教学建议。” “什么建议?” “寓教于乐。” “寓教于乐?” 陈老通读古籍,却也不曾听过寓教于乐的词汇。 “寓教于乐是把宣传和思想教育的内容渗透到娱乐活动之中,从活动中传达教育意义,明白古今礼教,以一种快乐的方式去让学生喜欢上学习。 人都是排斥痛苦,接受快乐,没有谁规定学习一定是要受苦。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先生的工作不仅限于言传身教,更重于教学的方式方法。” “……”陈老挪着步子,缓缓坐在了一边石凳之上,虽未听过如此言论,但思量之后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如今的学堂,学生大多无心求学,这一直是陈老心头郁结。 之所以大怒而封禁三国,也是见学生课上课外尽是议论。 那三国,陈老也亲自看过,自认虽是话本小说,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三国章回文章不同于坊间流传的三俗话本,能见出作者颇有文学功底。 白宋见陈老沉思,心知有戏,便继续说道:“陈老,若能顺应给学生洗好,多讲述一些课本之外的东西,兴许能唤起学生的求学之心。而且这世间万事万物中都蕴藏至理,寓教于乐更利于学生发现生活,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发现远胜于书本的收获。” 陈老深吸一气,抬头看向白宋,起身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寓教于乐,老夫记住了,自当酌情而定之。” 陈老能说这话,白宋心头也是一松。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似陈老这样的老人,不过是迂腐一些,只是怀着满腔恨铁不成钢的心才会对三国下手,只要让这人改变内心所想,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今日之行远比想象中顺利。 白宋一拱手,准备告辞,临行前不忘拿出准备好的图纸。 “陈老,说了这么就寓教于乐的好处,也该给您看看更实际的东西。” 陈老还在想那寓教于乐的事情,看着白宋拿出来的图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倒是没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 白宋解释道:“此乃活字印刷术,以此法改进上贤书社的印刷技术,可以大大提高印刷效率,降低印刷成本。” “活字印刷术……” 陈老主持上贤书社,而书社是幽州官定的硬刷机构,故而对印刷术极为了解。 初唐时期,印刷术还处在雕版印刷的雏形期,连个雕版印刷术都没有完成。 白宋这一纸活字印刷术拿出来,稍稍点点陈老,对方立刻明白了图纸的用意,又理解了活字印刷的原理。 陈老越看越是心惊,此法用于印刷,异于古法太多,效率不知提高多少。 印刷术技术提升,书本成本降低,传教便能更简单。 不单能让书文传播更远,也能让以往那些买不起书本的书生有书可看。 其中益处,无法比拟。 陈老捧着图纸兴奋得老脸通红,颤抖着双手连连称赞:“好啊!好啊……有此活字印刷,何愁传道受业?白……” 陈老正要一改之前态度与白宋再谈其他,却见白宋已然不在院中,不知去向。 白宋刚走,从院后小巷走来一人,是捧着一串佛珠的蜀王。 李湛依旧是满脸笑意,刚一进门,瞧见陈老兴奋非常,喜形于色,实乃罕见之事。 “陈老,何事如何开心?” “李兄,快快过来!老夫今日获得至宝!” 李湛着实好奇,收起心中之事,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就在院中石桌上对坐看着桌上的图纸。 李湛不懂印刷术,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此为何物,不由得眉头皱起,诧异地看着陈老,盼着对方给个答复。 陈老多年不曾如此欢喜,面色红润,撵着须子,老神在在地指着图纸:“此乃活字印刷术!” “嗯?活字印刷术?” “此法真是神来之笔,精妙绝伦!老弟困于这书局中数十年,整日与书社中的印刷机器打交道,却是从未想过将雕版换作一个一个可以随意拼凑的单字。如此雕版看似变得复杂,但却是一劳永逸,不必再像以往一书一版,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不说,还极大降低了印刷成本。只要善用此法,传播天下,以后的人人可以有书,人人可以求学,此乃兴邦之道啊!” 听完,李湛不同于陈老的激动,关键还是不通印刷技术,也看不明白这活字印刷术的意义,过了好奇之后,也逐渐平静下来。 在李湛来看,今日上门之事的重要性,远超于一个什么印刷术。 李湛没有接话,沉静之后说起了今日之事:“根据密报,那宜春院的妖女确为圣莲教教徒。” 陈老听之,脸色也瞬间沉静下来。 圣莲教一事,陈老也是听李湛所说。 之前之事怀疑宜春院的妖女是圣莲教教徒,故而多番相逼,看看那妖女背后有多少力量? 现在既然已经确认,那自然是不必犹豫什么。 陈老沉声道:“既已确认,王爷何当来此?命人将那妖女抓获,何须审问?直接杀了便是。” “区区女子,何必如此?在那女子身后,圣莲教圣使才是本王的目标。” “圣使?” “圣莲教新任北域圣使,总领大唐以北全境教徒,此人不除,本王寝食难安。” “那北域圣使是谁?” “尚无定论,但有一人十分可疑。” “谁?” “东来酒家白宋!” “白宋?”陈老一愣神,却是出人预料地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此人绝不会是白莲教教徒。” 这回反倒是蜀王懵了,任谁说白宋不可能,也轮不到陈老。 这陈老跟白宋可不对付,之前感觉陈老恨透了那人,怎么一转眼态度就变了? 陈老捏着手里的图纸,有些感慨:“那小子虽是狂妄,但这一卷活字印刷术是由他所创,更告知老弟一套寓教于乐的教学理论,都是利于民生的好事,圣莲教教徒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正文 第246章 陈家小姐好手段 陈老的态度实在令人诧异。 李湛把手里的佛珠一放,认真地打量起陈老来,好奇一问:“陈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您对白宋那小子有了如此大的改观?难道就因为这什么印刷术?” “还要如何?!”陈老感觉莫名其妙,心说这活字印刷术太重要了,甚至有治国安民的战略性意义,如果是圣莲教的掌握此法,怎么会平白无故送给他?至少也要故弄玄虚一番,借机收拢一批信徒才对。 “李兄,你可不要小看此法,老弟准备自研一番,待起真正可投入使用时,就上奏朝廷,在整个大唐推行活字印刷,并且要给那白宋请功才行。” 李湛一皱眉,听了陈老的话非但没打消对白宋的怀疑,反倒觉得白宋更加可疑了。 李湛了解陈老,这可是个十足的老顽固,我行我素惯了,他认定的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而圣莲教教徒善于蛊惑人心,教中多有妖人,手段极其高明。 陈老此等顽固在短短一日间就对白宋天大的转变,暗道一声圣莲教的蛊惑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心中更是不安。盯着陈老叹了一口气:“陈老,圣莲教教徒可不好看透,千万不要随意相信他人,小心惹火烧身。” 陈老听了此话,再看李湛这表情,心知是这王爷不懂活字印刷术,看不上自己手里的图纸,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一把拿回图纸,留下四个字走了。 “对牛弹琴!” …… 此刻白宋已返回向阳街。 陈老虽无明确表示不再禁止三国,但从对方的态度已经知道,对方已经放宽了态度。 毕竟人家有着文圣之称,前几日风风火火禁书,后几日又站出来反水,对名声不好。 白宋也只要一个态度,知道了陈老的态度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沿路把东方白也叫出来,把家里囤积没有卖出去的书册重新摆在酒楼门口。 也把酒楼大门打开,消停几日的生意重新开启。 东来酒家开门营业,更大摇大摆地在门口摆出了书摊,又亮出一个预告牌,说是两日后东来酒家重新开讲三国,书接上回,不见不散。 一时间,零星的行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生意刚刚拉开,看热闹的人多,倒是没有人敢来买卖。 客人都要看看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干预。 不仅是客人们心里没底,东方白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禁书一事连官府都有下发文书的,也不见任何风声,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出来,实在是有些冒险。 “白公子,这样真的成吗?”看着外面一群围观的行人,东方白有些担忧地问。 白宋抄着手,显得十分轻松:“放心吧,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从车内出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裙摆脱在地上,踩着小碎步缓缓走来,身上多是金银装饰,一身贵气逼人,加之年轻,五官上佳,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只是眉宇间的一点傲气和不屑,看着似是不怎么喜欢生人。 对方走到书摊前,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一下,朝着白宋一扬嘴角:“白公子,这么快就重新开始生意了?胆子倒是不小呢!” 听声音也很熟悉,白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认认真真重新打量了对方一遍。 “公子好生健忘,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陈家小姐!”白宋突然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这女人记恨自己低价收了对面的酒楼,出于报复将隔壁两家铺子买下来,摆明了是要报复。 现在酒楼刚刚开业,对方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岂能与你好说? 白宋皱眉:“陈姑娘也对三国有兴趣?” “女人家看什么三国?不过是对公子做的这买卖有点儿兴趣。这书本生意倒是不错,相当赚钱啊!多少钱一本?” “一百文。” 陈惜容将书册随手放下,转身潇洒地拍拍手。 几秒之后,隔壁的布庄忽然把门打开,几个伙计走出来,二话不说将布庄的招牌拆了,麻利地挂上了“书社三国”的新招牌。门帘上拉起了红绸,挂上了灯笼,几分钟就多了一家新店出来。 “各位,书社三国今日开业,三国演义话本,九十文一册,开业酬宾,先到先得!” 白宋懵了,百姓也懵了。 一家新的书店跟变戏法似的出来,谁都没有想到。 而且对方书社摆出来的三国演义书册比白宋囤积的货要多数倍。 非但价格便宜,气势上也输了几分。 周围的人又不是傻子,这阵仗一拉出来,摆明了是要跟白宋对着干。 白宋缓过劲儿来,脸都绿了! 心说这盗版都怼到脸上来了,卖盗版卖得如此嚣张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可古代也没有版权的说法,话本文稿也没法防盗,盗版是必然的问题。 在此之前,县城中就多了很多盗版书商。 但那些书商大多还有些脸面,偷偷摸摸地卖,规模也不大。 这陈家小姐可不一样,掌管陈家诸多产业,资金雄厚,更兼可利用最大的官家印刷厂上贤书社批量生产,岂是之前遇到的盗版小贩能比的? 更可悲的是,白宋刚把活字印刷术传给了陈老,就算现在还没研究投产,但也是迟早之事。 白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搬起石头咱了自家。 “我擦了!”白宋擦擦额上细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东方白也气得面红耳赤,上去就指着对方质问:“你……你陈家不要欺人太甚,三国本是我家公子所出,你凭什么……” “姑娘,您要是不服,尽可去官府状告,且看看大唐律例哪条哪款规定只准你家卖三国,不准我家卖?” “你……” 陈惜容意气风发,轻抚法丝,笑盈盈地说道:“商道可没有什么道义,白公子,小女子说得对吗?” 这女人挑衅意味溢于言表,白宋难得面色难看。 沉默许久,白宋拍拍手:“佩服佩服,陈家小姐不愧掌控陈家,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玩。” “咯咯咯……小女子也正有此意,陈家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陈惜容话音一段,再次神秘一笑,“哦,对了……小女子还给白公子准备了一个惊喜,您猜猜,究竟是什么?” 白宋皱眉:“愿闻其详。” 站在东来酒家门前,陈惜容再次一拍手。 片刻后,酒楼右侧的民居也开了门,一群鸭子从屋中出来,几个老妇烧着水,提着刀,抓着几个鸭子往沸水里一扔,顿时扬起一股鸭骚味儿。 “免费家禽宰杀,各位父老乡亲,但凡有要宰杀的家禽可送往此处,陈家表示绝不收一分钱。” 鸭子骚气极重,几只鸭子烫过之后又开始放学,几个老妇麻利地在一旁拔毛,气味儿升起,熏得周围的百姓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东方白见了气得眼眶都红了,“你在此地宰鸭子,我们……我们酒楼的生意还怎么做?你这女人为何如此卑鄙!” 陈惜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喏,还是那句话,不服就去官府告去。” “你……你……你!”东方白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见识过无数卑鄙之人,却没有一个比得过这陈家小姐。 和她比起来,之前的张老板简直就是活菩萨。 “算了!”白宋拉着东方白,劝道,“对方有备而来,跟她置气不值当。” “可……可以后咱们怎么做生意?” “别急,来日方长,总有教训她的时候。” 说罢,朝着陈惜容冷笑一声:“陈姑娘,今日算是见识了,就先告辞了。” 麻烦接踵而至,刚解决陈家老的,结果又来个陈家小的。 看来以后是要跟姓陈的撇不开关系。 东方白一直催促白宋想办法,但刚遇到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白宋被缠得有些紧,借口说想睡一觉,这才得到了一时半会儿地清净。 在酒楼二楼的办公室里,白宋一人躺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今天出门的时候,从街上行人的聊天中得知,那一对被圣莲教所杀的夫妇居然就是自己送钱的原告夫妇。 这事儿一想,实在是蹊跷。 白宋还记得那对夫妇说苏铭提醒过他们要小心,好像提早就知道夫妇会有危险。 当时白宋没有在意,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对夫妇真的会被杀。 今日一想,总觉得整件事的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盯着。 但就是一个书生的死,怎么会引发这么多问题? 又想到香儿不经意的一句话:“外界有人在传,这晴儿姑娘与那圣莲教有牵连,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 难不成…… 想到这里,白宋赶紧摇摇头,心说自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怎么是可能的事情? 一念所动,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白宋被人摇醒。 睁眼一看,就看见东方白泪眼婆娑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东方姑娘,你怎么了?” 正文 第247章 收购计划 “白公子,书册卖光了……” “书册卖光?这不是好事吗?东方姑娘何故面露难色?” 东方白揉着眼角,像个犯错的孩子,轻声说:“陈家小姐使了卑鄙伎俩,我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 白宋逐渐清醒,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书册再怎么卖也不至于一觉的功夫就卖完了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方白继续说:“隔壁书社比我们卖书便宜十文,我心有不甘,随后将至八十文一册。隔壁转瞬又降至七十文。我去跟他们理论,可那陈家小姐说他们家的书爱卖多少就卖多少。理论不过后,我又改价到六十文一册。隔壁又变成了五十文。如此往复,他们总比咱们家便宜。短短一个时辰,书册价格就已经低到了十文钱一册。我们书册的成本都要十几文一册,想着隔壁不会再压价了。结果突然来了一批客人,直接将咱们的书册一次性买空……然后……然后隔壁的书册已涨到两百文一册,我们现在却没有书册可卖了。” “啊?!” 白宋大惊,这不是被人设计抄底了吗? 看白宋脸色大变,东方白更是确信自己犯了大错,脸色越发难看,低头不语,十分自责。 “白公子,是小女子犯了混,对不起……”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希望如此的。” “白公子,小女子是不是很笨?本该就在家中,来了也是给公子添乱。” “没关系的,生意总是有赚有赔,也是我大意,没想到一个陈家的姑娘居然还有些手段,容我思量几日,总有办法对付他。” “……”东方白依旧愁眉不展,也不知道白公子是安慰自己还是真有办法,怯弱地追问,“现在书客都在隔壁买书,即便两百文一册也客人不断,看着叫人好生心急,不知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卖书?” 白宋也跟着皱眉,谁都没有想到存货如此快速就被清空,新一批的书册还没有开始印刷,要等到新一批的书送来,最快也要三天之后。 更关键的是,如果单纯地同陈家小姐打价格战,自家的书册占不了任何优势。 陈家背靠上贤书社,上贤书社的印刷规模远远大于林家纸厂临时改建的纸厂,从效率和成本来看,显然对方更有优势。 如果没有传授活字印刷术给上贤书社,白宋还可利用活字印刷术扭转局面。 可之前完全没想到这样的局面,上贤书社掌握了活字印刷,自己这边也不存在技术优势了。 白宋出了酒楼,看到隔壁书社书客络绎不绝,驻足沉思。 那陈家小姐再度出来,笑盈盈地到了白宋面前:“白公子,多谢帮助,若非您一再压价,我这小店还难以赚钱呢。” “陈小姐,小小年纪居然懂得抄底,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抄底?”陈惜容不懂,稍作疑惑,马上又得意起来,“不管白公子说什么胡话,也不管白公子用了什么手段从我弟弟手中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抢到了尚源酒楼,但小女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而且小女子也想看看白公子还有什么手段?” “这么想看我的手段?就怕姑娘到时候会吃不消。” 留下一句话,白宋离开了酒楼。 陈惜容看着白宋离开,叫来一个手下:“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汇报。” 白宋先回家中,跟香儿交代一声,骑着小黑直奔邙县。 到了林府,白宋先是拜见岳父岳母,在府上先絮叨了几句。 林府林母都关心香儿在蓟县过得如何,白宋如实告知。 在白宋的带领下,林府的纸厂转型做印刷,靠着卖书小发了一笔。 最近的生活明显有所好转,连带着林家旁支宗亲的日子也好了许多。 但随着蓟县的禁书运动展开,林家纸厂已经好久没有开工,林庭正多少有些担忧。 今日女婿来了,谈论了家常之后,自然少不了追问一下何时开工的事情。 “最近先不忙印书了。” “不忙印书?”林庭正听着眉头皱起,“难道蓟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可这林家一族之人还都指望着书册……” “岳父若是信我,便照着我说的去做。” “贤婿有何妙策?” “从今日起,收购造纸用的的树皮、干草、水浆,有多少收多少,无论价格,要收到整个幽州都无处可收。” “啊?”林庭正眉头一皱,“贤婿,这是为何?纸厂里造纸的原料还有许多,足够使用一阵的。” “尽管收便是,保准能让林家赚个够。” 林庭正搞不懂白宋要搞什么,显得很不放心,但随后白宋说自己明日就会把钱送来,就算是请林家代为办理此事。 有了银子作为保障,林庭正也不再多问了,只说一定照着去办。 交代了此事之后,白宋又急急忙忙返回蓟县。 到了蓟县,白宋先去找牛大交代了一些事情,给了牛大一份图纸,让他们暂时不要去采药了,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去砍竹子。 牛大没什么好说的,白宋让做什么就干什么。 当白宋回到家里休息,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陈家小姐耳中。 为了报复白宋,最近陈家小姐的心思都放在新开的书店上面,忍着隔壁家禽的臭气,全天盯着东来酒家的动静。 第二天入夜时,陈家小姐还在书店看着账目,清点之后还有几分得意。 “没想到这小小书册居然如此赚钱,不过两日就赚了一百多两银子。若非那小子欺负陈家,本小姐还没发现这条赚钱之路。果真是祸福相依,也不知那小子得知一切是什么想法?” 身边的小丫鬟听了连连附和:“哼,还是头一次见到敢跟陈家作对的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不出几日,隔壁就得卖楼停业了,到时候非但把属于陈家的东西拿回来,就死他自己的酒楼也要乖乖地交出来。” 这时,一个家丁回来,低声说:“小姐,隔壁的小子先去了邙县,离开之后,林家便开始四处收买造纸的原料。一日之间,整个邙县的树皮和各家的草木灰之类都被买光了。林府的下人又已经分散到幽州各处,看样子还要在别的城市收树皮、藤蔓。” “小姐,那小子怕是知道卖书卖不过咱们,转而向抬高纸张的价格?” 桌前,陈惜容拖着香腮,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突然轻声一笑:“异想天开!这树皮之类的原料多不胜数,纸张消耗也不算太大,我们拥有的原料已经足够,他这种雕虫小技我们不必搭理。” 家丁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惜容忽然叫住他,“但监视不能放松,一切都要汇报。” “是。” …… 又过了两天。 不管是陈惜容注意到林家的动作。 连蓟县许多百姓都察觉到了异样。 林家疯狂收购造纸原料的事情已经传开,林家的采购已经到了蓟县。 百姓都很奇怪,不知道一个士族为何如此大张旗鼓的收购这些东西。 就算知道林家有纸厂,但这么多原料,足够林家纸厂生产十几年的,买那么多到底要干嘛? 况且纸张原料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也不稀缺,一时间没人看得懂林家的行为。 香儿也有些不明白,乘着一日白宋没有外出,便在家中缠着相公想问个明白。 白宋不愿意多讲,可被夫人缠得不行,也只能尽可能地解释。 “香儿,你听过羊头效应吗?” “羊头……效应?” “就是羊群会效仿头羊的行为,头羊走到哪儿,羊群就会跟到哪儿。现在虽然没人能懂林家的行动,但只要这么持续下去,总会有别的人家照做。最后便会有更多的家庭照做。一家人收购造纸的原料不能对原料价格造成什么影响。但无数人收购造纸原料,必然会引来群聚效应,到时候,就算是一泡屎也会被炒到天价。到时候,只要我们瞅准时机将收来的原料卖出去,根本不需要变成纸张,我们就能大赚一笔。” 香儿听得云里雾里,但见相公如此肯定,心里倒是不再怀疑,毕竟还没见到能比相公更能赚钱的人。 白宋给香儿说得简单,但要真正引发商户大规模效仿还需要借一借陈家的东风。 最近几日,陈家还算沉得住气,听到外面传得厉害,即便也有少数的商户跟随学习,但陈家小姐依旧不为所动。 又过了两天。 陈惜容得到最新的消息,往返林府的货车越来越多,除开纸张原料,好像还有印刷成册的书籍。 陈惜容想也不想,断定那些书籍就是三国演义。 以往从林府出来三国演义全部运往蓟县。 但此次不同,林府出来的货车不再进入蓟县,而是分散到了幽州各处小县。 得知此消息,陈惜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林家赘婿是不想跟我在蓟县争了,而是转变方向,准备将书册卖到幽州各县?但是幽州各地小县的县民收入不高,一本书册动辄上百文,怕是没人买得起才对……” 正文 第248章 真正的头羊 陈惜容从商多年,商业嗅觉极其敏锐。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书册卖到幽州各县去,而是考虑到各地收入不同,百姓的购买力不同。 降价的话,第一是没有赚头,第二还会影响到在蓟县的销路。 权衡再三,陈惜容最终没有采取去外地卖书的计划。 现在听说林府开始往外地卖书,她开始有些动摇。 她为了针对林家赘婿,自然是要全方位进行围堵,既然林家已经在外地卖书,她自然要安排人手朝着各地铺开。 陈惜容很小心,虽然心里动了心思,却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她要看看外地的销路究竟如何? 不能跟着别人一起做赔本儿的买卖。 之后又观察的四五天。 四五天之后,陈惜容得到了的消息简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之前往返林府的货车也就十几辆,短短的四五天之后,每天往返林府的货车已经接近百辆。 全是印刷出来的书册,分发到不同的地方。 听说林府的货车已经开始朝着幽州以外的州郡出发了。 如此情况彻底打乱了陈惜容的步调。 她整日守在自己的书店内,每天生意再好也只能卖出数百册书。 放在货车上不到两车。 出入林家的货车每日接近百辆,这销量实在是太恐怖了。 之前还在怀疑,现在心里是一阵阵后悔。 还担心什么销路,各地百姓的人数加起来比蓟县多出无数倍,屈居蓟县哪有外面的天地广阔? “难怪林家无限制地收购造纸的原料,每天几十车书籍往外送,原料非但不会多,甚至还会不够用!” 想到这里陈惜容“哎呀”一声,心道被那赘婿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这时候估计已经在家里偷摸着嘲笑自己呢! “来人!” 陈惜容似乎作出了什么决定,喊道。 “小姐,有何吩咐?” “派出府上所有的人手,赶紧去收造纸用的原料,无论多少,无论价钱,通通收来。” “是!” “等一下!” “小姐……” “先别急,容我再想想。” 话都已经出口了,陈惜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了手下。 陈惜容在怀疑:“一天几十车书本,别说一个林家,就是上贤书社也印不出这么多,其中难道有诈?” 陈惜容也拿不定主意,赶紧出门叫了马车,直奔上贤书社去了。 …… 陈惜容很少来上贤书社,也很少见到爷爷。 原因很简单,一向钻研书文的爷爷对自家孙女并不满意。 不管她现在有多优秀,也不论整个陈家都仰仗自己而活。 在爷爷眼中,她这个选择经商的孙女永远都上不得台面。 为此,陈惜容的心里总有许多说不出的委屈和不甘。 今日若非必要前来,她绝不会主动来找爷爷。 到了书社门口,陈惜容深吸一口气,心说待会儿怕又要被爷爷数落一番。 门口的书童认得这位小姐,见面边说老太公在后院的印刷间研究东西。 陈惜容点点头,轻车熟路到了所谓的印刷间,果见爷爷就在里面指挥着几个匠人对着一张图纸研究。 陈惜容敲敲门,轻轻喊了一声:“爷爷……” 陈老一回头,见到是孙女,有些诧异,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惜容?你怎么来了?” 陈惜容一愣,她居然看到爷爷对自己笑,她已经不记得爷爷多久没对自己笑了! 一时间,陈惜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老自打得了活字印刷术,心情便一直很好,整日都在书社研究图纸,眼看着崭新的活字印刷机器就要制作完成,心情更是愉悦。 “来来来,跟爷爷去外面坐,别把这里的东西给弄丢了。” “哦。” 在爷爷面前,陈惜容收敛了经商时所有的锋芒,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乖乖地跟着露天院子坐下。 “爷爷,您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哈哈哈……”陈老捋着须子畅怀大笑,“之后再跟你细说,倒是你不会无事来找爷爷吧?” 陈惜容点点头:“孙女有一事不明,想来请教爷爷。” “哦?” “这上贤书社全力印书,一天时间最多能印出多少车书册?” “你问这个干嘛?”陈老下意识一句,随后琢磨起来,“这个倒是从未算过,很难说……” “能不能一日近百车?” “那怎么可能?” “上贤书社不行,会不会别的印刷之所能行?” “上贤书社是整个幽州最大的印刷之所,所用的技术也是最先进的!” “哦……那孙女明白了。”陈惜容脸上平静,却是心存侥幸,还好来问了一声,不然就…… “不过嘛!”突然,陈老加重了语气,朝着孙女神秘一笑,“换做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但爷爷最近得了一件宝贝!” “宝贝?” 陈老严肃一声:“活字印刷术!” “活字……” “哎,说了你也不懂!但你只要记住,有了这活字印刷术,以后印书的效率就能提高数倍,成本也能降低。别说日产百车,就算是两百车也没问题!” 爷爷最后一句又让陈惜容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不可能变为可能,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那活字印刷术能让爷爷如此兴奋,想必是相当了得东西! 再联想到白宋那让人反感的自信,心里更是笃定,那家伙一定也得到了活字印刷术! 陈惜容着急,想要立刻离开,回到家中下令作出应对。 可陈老并未让孙女立刻离开。 “惜容,你先坐下,爷爷有话跟你说。” 陈惜容藏着内心的急切,乖乖坐着。 “最近几日,爷爷想了许多,想通了一些问题。以往的日子,是爷爷过于苛待你了。想必你这心里藏着许多委屈吧?” “爷爷……”一瞬间,陈惜容眼眶湿了。 她这心里的确很多委屈,但从未想过会从爷爷口中说出来。 “哎!最近爷爷遇到一个年轻人,非但给了爷爷这利国利民的活字印刷术,还给爷爷讲了寓教于乐一词。爷爷得知后深受启发,要不是爷爷以前过于逼迫你学习,想来也不会把你逼去经商。爷爷以往都瞧不上商人,可告诉爷爷这一切的却偏偏是个商人。又是一个商人发明了爷爷一辈子都想不到的活字印刷术,想想实在是令人汗颜。不过爷爷也算看明白了,只有把教学融入生活,才能让更多的人发现类似于活字印刷这类的治国之术。” 陈惜容从感动变成了好奇,眨了眼睛,问了一声:“那商人究竟是谁?能得到爷爷如此赏识,想来定是个年轻才俊。” 陈老笑盈盈地想着:“是啊,那小子长得的确俊朗,远非一般文人可比,又跟你同好经营,与惜容倒是极其般配。寻个时日,爷爷带你去认识认识。” 陈惜容一听,脸蛋儿通红,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忸怩着娇滴滴地抱怨了一声:“爷爷……” “惜容,你也老大不小了……” “爷爷,孙女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陈惜容不敢久待,赶紧逃离。 现在得到了爷爷的答复,陈惜容感受到了危急。 回到家中,陈惜容立刻下令,陈家正式加入收购造纸原料的队伍之中。 陈家一出手,真正的羊头出现了。 陈家的影响力远非林家可比,非但是大家族,更是大商户。 起先还有些犹豫的商户也都没有了顾虑。 全部都跟着陈家一起开始大肆收购造纸的原料,虽然极少人知道收这么多造纸的原料来干什么。 收购造纸原料突然形成了风潮。 不单是商户参与,百姓也跟着参与。 他们没有钱去收购,那就参与生产,百姓纷纷出城,去各地山林里找寻原料。 随后就有大批小贩守在城外等着搜寻的百姓回来,然后将原料收拢倒卖到更大的商户手里。 不到十天,树皮等物的价格翻了二十倍,甚至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这时候,市井之中又有了传言,说是邙县林家靠着收来的原料印书,远销江南,成吨的原料都供给不足,想要出手原料的商户只要去,立马市价收购。 这样的消息越多,商户反倒越是不愿意出手,大家都估摸着还有涨价的空间。 到现在,树皮、藤蔓、草木灰的价格都超过了米粮,百姓谈论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陈惜容也在这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家为了收购超过林家的原料,耗费了上千金,家中堆积的原料已经放不下了。 并且在利用上贤书社的同时,更建立了几个新的印刷厂,全部一起工作。 三国演义的书册也已经开始囤积,蓟县卖价从两百文跌到了五十文。 但陈惜容并不慌,她还在等其他县城的消息,只要各地县城的铺子确定下来,这一批囤积的书稿马上就能送往各地。到时候就不是林家一家作各地的生意了。 过了不久,排除外地打探的下人终于回来,但带回来的消息却令陈惜容有些不能相信。 “小姐,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已经在七八个县城都租下了店铺,就等着书册过去营业了。但……在途径的七八个县城里都没有发现林家的书店。当地的百姓说并不知道什么三国。” 正文 第249章 新纸入城 五月立夏。 艳阳高照。 行走蓟县商户显著增多。 随着北方战事传开,南方各大富庶州郡重新恢复和幽州通商。 除药材、布匹生意之外,各地特色的小玲小碎都出现在蓟县城中。 最近青梅价格稍长,各县青梅都往蓟县买卖。 听闻蓟县新产酸梅汤名声在外,销量极好,引得各家争相效仿。 一时间,蓟县百姓里在炎炎夏日之中喝一口酸梅汤成了一种流行。 可仿制酸梅汤的小贩虽多,却始终没人能仿制出曲家小妹家的口味。 这曲家小妹四个字俨然成了一块标志性的招牌。 一队青梅的农家进城,后面跟着一辆运书的马车,在密集的人流之中毫不起眼。 青梅停在了曲家小妹的酸梅汤铺前,而运书的马车则一路往前,朝着向阳街而去。 向阳街上,暴晒下的鸡鸭皮毛发出阵阵恶臭,引得向阳街上尚书无比反感。 众人见之,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人家给烧了,就因为这一家,害得整条街都没法做生意。 东方姑娘守在店中,整日整日睡不着,好不容易解决了城里的禁书运动,本以为可以照常做生意,偏偏遇到了陈家小姐的针对。 隔壁臭气熏天,就算王小花每日照常讲书,生意也远不如之前。 一连数日,店里没有卖出去一桌饭菜。 这让东方白实在难安,而更可气的是,她因为整日守着铺子,时间久了,居然已经闻不出隔壁的臭气,情况那叫一个讽刺。 午时刚过,白宋优哉游哉地来了。 东方白憋了几天实在憋不住,急忙去问:“白公子,你也准备了许多时日,隔壁到底如何解决,有没有办法?” “这么多天都等过了,何至于眼前一两日?”白宋回答轻松,可见东方白表情实在难看,才好意安慰道,“放心吧,隔壁书店撑不住几日了。” 见白宋如此自信,东方白倒是稍稍安心,有指着另一边:“那隔壁的臭气怎么解决?” “此事何须我们去解决?” “什么意思?” “陈家小姐的这一招看似高明,其实是犯了众怒。这臭气影响的可不止是我们一家,向阳街上这么多商户,总有被逼急了不怕事的人。我们只需要等着,总有人替咱们教训她。” “是吗?” 东方白面露疑虑,可刚把话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 两人急忙跑出去,就见隔壁的民居屋子不知怎么就起了大火。 三个宰杀家禽的老妇拼了命地去浇水灭火,一边打水,一边叫嚷着让周围的人帮忙。 换做平时,肯定会有人帮忙灭火,但对这一家,周围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看到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白宋也笑着看着,回头反问东方白一句:“看到了吧?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话间,一辆马车听到了向阳街的正街上。 …… 而在此刻,隔壁书店里,陈惜容也刚刚听到下人从外地带回来的消息。 陈惜容一把将账本丢下,惊愕地盯着传话的人:“你说什么?在别的县城里并没有见到三国?” 下人点头称是,说此去看了好几个县城,都没有听说三国演义。 古代消息传递很慢,三国演义火遍蓟县,但在蓟县之外还没有多少人听说。 陈惜容意识到事情不妙,一把揪着下人的领子:“得知此等消息,你为何不早早回报?” 下人十分委屈:“小姐,是您说时间紧迫,要尽快确定新店的铺子所以……” “你已经租下了多少铺子?” “一共十三间……” “花了多少?” “合着定金,一共花了一千七百多两银子。” 陈惜容俏脸一白,松开下人后退了几步,有些茫然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偏在这时候,又有一人来报,说是隔壁的民家起火,需要人去救火。 陈惜容哪有心思管这个,直接叫那人滚下去想办法,自己则继续思考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了这时候,陈惜容已经感觉到自己中了奸人的圈套。 别的县城没有人在售卖三国,那证明邙县林家的消息有误。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对方职位引诱自己砸下将近两千两银子铺设在外售卖三国演义的渠道? 这两千两银子并不代表毫无收获,就算林家没有打算在外地卖三国,她陈家也可以经营这门生意,凭着最近的观察,陈惜容相信这本三国在大唐的任何地方都有销路。 “小姐,外面停了一辆邙县林家来的马车。” 这时候,不知谁人说了一声,立即将陈惜容的拉回到了现实。 陈惜容一惊,从未出现在蓟县的林家马车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停顿片刻,陈惜容赶紧追了出去,就见一辆无人马车停在向阳街的中央。 陈惜容出来,身边立刻传来白宋的声音。 “陈小姐,最近过得可还好?” 看到白宋,陈惜容眉头立刻紧皱一起。 陈惜容没有说话,而白宋却笑盈盈地走到马车前:“这马车里的货,就是给陈小姐准备的一点儿薄礼,还请陈小姐收下。” “你少来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花样?” “诚心实意地给陈小姐一点儿好东西,何必这么充满敌意?” 白宋打开车帘,里面没有坐人,而是从里面拿出一本的书来。 陈惜容没看出书有什么异样,直到拿在手上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这本书虽也是印着三国的封面,但入手明显感觉比世面所见的书都要轻盈许多,触感也更加细腻。 白宋笑了笑:“以陈小姐的聪慧,想必应当知道有什么不同了吧?” 陈惜容没有说话,翻开几页。 再一看里面的纸张,差别更大。 这本书的用纸跟世面所见的完全不同。 纸张更轻不说,颜色也更白,纹理细密,如女人的肌肤一般柔顺。 油墨在纸上的晕染很少,字迹更加清晰,能印出更小的字体。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同样的大小下,能印出更小的字体,证明同样字数的一本书所需要的纸张就更少,这节约很大的一分成本。 这一本书册换做以前的纸张,只能记录一个章回的内容,可换成了新纸,可以记录两个章回的内容。 陈惜容十分惊讶,从未见过此等上乘的纸张,拧眉看着白宋:“如何得来的?” “哎,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幽州纸张原料价格那么高,造纸出来卖反而亏本,只有另寻他路,改用别的造纸技术。陈小姐有着上贤书社之便,对纸张应该不陌生,今日就是样陈小姐参谋参谋,看看白某造出来的新纸到底如何?” “纸张不错,但必然工艺繁复,原料珍贵……” “陈小姐,如果我说这样的纸张是用漫山遍野的竹子制造的,你不会吃惊吧?” “什么?!”陈惜容终于架不住了,脸色大变,“这……这是用竹子制造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白宋很乐于看到对方如此惊讶的表情,笑了笑:“今日来就是给陈小姐看看,这一车三国演义的书就当送给陈小姐的见面礼,如果以后需要在下的竹纸可以随时联系,价格肯定比现在的皮质、麻质纸张更加便宜。” 说完,白宋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酒楼之中。 烈日下,隔壁的火势终于被扑灭了,但房子被烧毁了大半,几个老妇一身焦黑还不知该如何汇报,只能在院中泼妇骂街,说周围的人没人性,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帮忙。 同一天内。 蓟县城中多出了十几个卖书的小摊,用最新的竹纸印出来的三国演义,只卖四十文一册。 书册纸张上乘,印刷字迹清晰,价格更是便宜。 此书一经推入,全县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原因并非是百姓,而是那些囤积了纸张原料的商户。 竹纸的出现立刻让他们警觉起来。 这样的纸张比原先的纸张更好,价格还更便宜。 一直被炒得虚高树皮等物很快有人着急着有人出手。 一人要出手,其他人也跟着要出手。 树皮两天之后就崩盘了。 到了这一刻,陈惜容才从错愕中清醒过来。 陈家为了囤积原料,花费了超过五千两银子。 现在的树皮、干草、藤麻一天一个价,掉价的速度入自由落体一般,要不了两天就要回到初始价,之后还会更低,估计以后要丢到灶里当柴火。 这五千多两银子多半是要打水漂了。 …… 又过三日。 “白宋!你给我出来!”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白宋的后院小巷。 小翠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女人也不示弱:“你谁啊?嚷嚷个什么?” “我是陈家大小姐陈惜容,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一听是陈家小姐,小翠也被吓到了,不明白堂堂陈家小姐,如何会亲自出现在自家门口。 但她也没有多想,正准备返回去叫姑爷,就看见姑爷和小姐一起并肩走了出来。 陈惜容见了白宋满脸怒容,不管小翠,直接闯了进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 小翠想去阻拦,又被白宋笑着抬手打断。 “没事,我跟陈小姐是朋友。” 正文 第250章 购豪宅 “谁跟你是朋友?!”陈惜容愤怒反驳,玉指一动,指着白宋,“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小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白宋搂着小香儿,大摇大摆地走到陈惜容面前,看那亲昵的样子,估计是要给这泼辣的陈家小姐吃一把狗粮。 陈惜容果真也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的一些小动作,怒气更甚,把脸瞥向一边:“你为引我上套,不惜让林家大肆收购纸张原料,现如今又亲自推出新的竹纸杀价。你要对付陈家我能理解,但你也是商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你也能做出来?” “呵呵呵……”白宋笑着,“陈小姐,谁告诉你我自损八百了?” “现在树皮等物已经卖不出,五千两银子的货压在手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才五千两?看来陈小姐还是够沉稳,没有孤注一掷。这倒是让白某有些失望了。可能陈小姐不知道,林家收购的原料早在一周前已经全部出手。白某不才,用一千两本金成功赚了一万两。这还得多谢陈家小姐出手,不然白某手里的货可真就砸自己手上了。” “你……你说什么?林家的货已经出手了?”陈惜容再次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既然话都说到此处,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那些往返于林家的货车,不过是一批书稿来回倒,作出来的一个假象罢了。而陈家收到的那些原料在陈小姐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逐步清空。” 说完,白宋拿出了一张房契:“多亏了陈小姐成全,白某一家才有银子在蓟县置办了一户大的宅院,这明春园相信陈小姐应该很熟悉才对,以后就是白府了,还请多多关照。” “你……你买了明春园!” “一万两白银,刚刚好。”白宋笑盈盈地说了一声,指着家里,“您瞧,今儿咱们正准备搬家呢!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在下说过来日方长,以后咱们交流的时间多得是。” 陈惜容再一看,果然看到这家宅子里人都在清理的东西,外面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显然是在准备搬家。 陈惜容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没想到自己亏了数千两白银不说,还成就了自己的敌人! 更可气的是,那明春园就在陈家祖宅的对面,和自己慢对面,又是蓟县第一豪宅,挂在朝廷名下,自大唐建国以来都没人买得起,竟然被这小子一口气给买下来了! 陈惜容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小胸脯起伏不定,半天没有一句话。 身边的香儿却在此刻多了一嘴:“陈姑娘,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不论是白家还是林家,都想跟陈家重修于好,以后陈姑娘要有得空,随时可以来白家做客。” 陈惜容气得头晕目眩,谁知道这人是真心还是在阴阳? 猛地一跺脚,转身走了。 看着陈家小姐如此气愤,香儿有些担心:“相公,看来这位陈家小姐是把你给记恨上了。咱们在蓟县都没站稳脚跟,如此树敌,会不会不太好。” 白宋不以为意:“这种天生就高高在上的小姐,就是不能太把她当回事儿,等以后吃亏多了自然就会变乖的。再说了,商场如战场,她不能惹我也还好,居然欺负上门,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岂能……” “但也不必搬到人家对门去,这不是在挑衅吗?” “蓟县就这么一个大宅,没得选,况且咱们买房子,管别人干什么?难道香儿不喜欢明春园?” “听说明春园是前朝的一个大贪官所建,建好之后就被查了,里面都没住过人的。还听说是整个蓟县最好的宅子,尤其是里面的园林,四季如春呢。只是……只是都没见过。” “都是那冬香丫头,怂恿着我买明春园,说是最好的,连郑家都舍不得花一万两银子。我也没去好好看看,待会儿咱们就去好好瞧瞧,反正是咱们家,香儿你喜欢什么就留什么,把不喜欢的东西都给拆了。” 白宋说话,一副土豪模样,惹得香儿娇笑连连,踮起脚尖捏相公鼻子。 这女人哪有不喜欢好日子的? 跟着相公日子一天天好过,钱越来越多,宅子越来越大,除了人丁单薄些,已经比娘家都要好了。 这时候原先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和委屈早就甩到了不知哪儿去,头一日听说相公买了明春园,还兴奋得不忘写信回家去报喜,让娘家人都来作客,显然是想在当初那些表亲面前好好的显摆一把,让他们好生看看以前他们看不上的寒门赘婿现在都飞黄腾达到什么样了? 全家迁宅,这是一件令人十分振奋的消息。 家里人不多,但也足够闹腾,几个丫头从昨夜开始就在讨论明春园的事迹,各种幻想新家的景象。 这里面只有冬香去明春园里面看过一角,便已经跟其他姑娘把新家吹上了听,只恨不是那月宫,形容得如同仙境一般。 几个人兴致勃勃收拾了半天行囊,在三辆马车的拖送下到了明春园。 明春园对面正是陈府,当初陈家来蓟县定居,首先看的便是这明春园,结果实在是价格太高,权衡之后选择了明春园对面的一个别苑。 虽然在蓟县百姓看来,现在的陈府已经足够奢华,但跟明春园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而现在,几个工人在门口候着,下面放着连夜赶制的“白府”牌匾,只等白宋来了下令一声,几人便把明春园的牌匾给换下,从此明春园便成了“白府”。 白宋很低调,加上搬家突然,原本会在县中广为议论的事情,却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 站在新家门前,看着印着“白府”二字的巨大牌匾,每个人心里都感慨万千。 小翠抱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可真气派!” 白柔摸着从未见过的巨大红漆木门,使劲儿地推了推:“哥,以后得要两三人才能把这门给推开呢。” 白宋则偏头看着香儿,问:“喜欢吗?” 香儿怔怔地出神,良久才看了眼相公:“喜欢。” 桑桑抿着唇,闪动着眸子一言不发,也不知思量着什么。 和桑桑一样,冬香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在眼中闪动着希望和振奋。 看到这样的宅院,冬香更加确定当初的选择,这一次,她没有选错主子。 白宋给了工人辛苦钱,两个工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剩下一个工人走走停停,似乎欲言又止。 白宋见状,问他:“怎么了?” 那人忽然跪地,激动说道:“请公子收留,我远签下卖身契,从此为公子当牛做马……” 突然的一幕让白宋有些手足无措。 那人却十分清醒,继续说:“公子一家没个男仆,这么大的家宅没个人照看,怕是多有危险,小人从小都吃苦耐劳,什么都能干,什么都不怕,只要公子收留,以后就算是死,也会护着公子和这家业的。” 白宋稍稍回神,倒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现在住到了明春园,家院一下大了十几倍不止,他们才几个人,除了白宋都是姑娘家。 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住着,大户人家都有家丁丫鬟,越大的宅子需要的仆人也多。 不然定会招来贼人惦记。 家丁是肯定需要的。 白宋看看香儿,香儿也看着白宋。 显然,香儿对此没有经验。 白宋想了想,还是不要太随便,家丁要有,但得是能信任的。 可不能如此随便的找人住在一起。 想了想,白宋多给了他几文钱,说是暂时还不需要。 打发了工人,白宋把物色家丁的人物交给了冬香,然后带着一屋子女人推门进院。 明春园,占地十亩,全幽州最大的私宅。 其中住宅面积有四亩左右,剩下六亩为一个巨大园林,传说由得道高人布置风水,家中所有林木都在为家宅聚气,保证家主财运亨通。 主宅区构建与一般宅院无二,分为前后院,前院布局中规中矩,正厅、客厅、杂间、家丁卧房等等,建筑结构中正,没有过多装饰,但有着官家主人的气派。 后院则更显讲究,不分东西厢房,而是星星点点的楼中楼,小院落。各个院落有十几间,每一间都各有特色,或典雅、或诗意、或妩媚,就像一个个姑娘家尽显姿态。如此构建的用意很明显,想必以前的主子小妾不少,让小妾们分开住着,免得闹矛盾。 这点白宋甚为满意。 整个家院最惹人注目的还是足足六亩的地园林,不说其中花鸟鱼虫,单是层层花林中的一座四层阁楼便是整个蓟县最为标志性的建筑,人在楼中,一览天地,全城景象尽收眼底,世间万物,尽在脚下。 园林虽美,但这里已有多年未经人打理,园林中各种奇珍肆意生长,整个林子茂盛得过于杂乱,各种果树上吊着的梅子、桃子、杏子、李子掉了一地,烂在土里无人看管。 入驻新家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这么大的房子,不知道要多少人,多少天才能完全清理出来。 一家女人在新家里欢脱地叫嚷着。 白宋却在后面为清理之事唉声叹气。 正文 第251章 新生活 一周后小满,届时会有一场渭河灯会。 渭河灯会乃是蓟县传统活动,届时会有文人才子,大家小姐,花魁名流,达官显贵参与。 不似小岁评中的严谨,更像是一场全县百姓的狂欢。 从往年的灯会来看,此次宴会上将有无数新奇之事传出。 或是诗词、或是文章、又或是灯谜、又或是彩灯,蓟县百姓一举一动,凡有与众不同者,皆可赢得一时美名。 文人参与,求其文章传颂。 清倌参与,求得魁首之名。 闺秀参与,求觅俊才倾心。 小贩参与,求自家商品大卖。 而今年灯会多了为唐军大胜庆功之意,自比往年灯会更加隆重。 幽州府发文,今年为何灯会的彩灯采办布置经由朝廷出资,灯会之上有朝廷放粮,凡蓟县百姓,可得白米一袋。 消息一出,全县振奋,各家都提前为灯会作准备。 外面灯会传得沸沸扬扬,白宋还在家里盯着请来的工人清理宅院。 时间一晃,距离搬家又过了近一周。 整个白府已经到了最后的清理阶段,原本杂乱的宅院终于有了它本该拥有的气派模样。 而在灯会开始之前,白宋非但要忙着清理,还要应付即将到来林家人。 事情还得是香儿惹出来的,早早说了自家置家新宅,要父母来蓟县看看。 林家沉默多时,女儿家的新宅格外豪气,一时不忍又传到了宗亲耳中,引得一片羡慕。 一番商议,香儿索性请林家的叔伯们来做客。 反正按照俗礼,搬新家都是要请客的。 白宋本不想搞这些凡俗礼节,可香儿都开口了,只能应着操办。 既然都有了林家人来,又想不如就请一下别处的朋友。 所以一来二去,白宋就在家中准备大办一场宴席。 眼看着宴席时日不多,家里还在清理,半点儿准备都没有。 白宋心里着急,人也忙得不可开交。 牛大和他的兄弟们近几日都在白宋府上采办食材,大小媳妇也跟着负责采办一些家具桌椅。 香儿带着小翠四处发着请帖。 桑桑带着满腔欢喜回邙县接父母去了。 日子是忙,但过得越发有个人样,白宋也很充实。 白宋正在家门口看着院中浮想联翩,正在此时,对面陈府开了门。 里面走来一位穿的端正的中年,面容肃穆,带着几分英气,步子也很平稳,径直朝着白宋走来。 跟陈家当面邻居数日,白宋还是头一次见到此人,平日里都是些下人进进出出,这中年看着气度不凡,莫不是那陈家家主? 白宋在这个时代久了,没有改变这个时代什么,反倒被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有所改变。 不自觉地也收起了以前的锋芒,变得更要守住一份原本的体面。 见对方走来,白宋改了一副笑脸,远远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中年人没有急着回应,等到了白宋面前,方才拱手示意,同样是一副笑脸。 “这位就是白宋白公子了吧?” “正是,不知先生是……” “在下陈凡,乃陈家之主。” “久仰久仰……” 白宋说得平静,心里还是稍有惊讶。 昨日才给陈家发了请帖,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陈家家主出面,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和他儿子以及他女儿之间的过节? 在白宋想来,无论此人如何隐忍,面对自己时也不会有太多好脸色吧? 可现在来看,对方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也看不出对方思量什么。 两人碰面,陈家主先是上下打量了白宋一阵,最后赞了一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白宋没有接话,直接把话题转移开:“陈家主,请问那请帖可有收到?” “收到。” “那陈家主的意思是……” “放心,陈某一定准时出息!白公子坐拥幽州第一府,如此声望宴请陈家乃是看得起陈某,陈某又如何会不赏脸呢?” “多谢。” “白公子不必怀疑,前些日陈某不再幽州,今日回来,听闻了一些事情。陈某便在心中好奇,不知白公子是何等青年才俊,才有如此能耐?今日见了,白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这谈吐气质,早已超出幽州的同龄人了。” 白宋客气地笑着回应,没想明白堂堂陈家家主专程来吹一通彩虹屁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陈凡拿出一张请帖来。 白宋看着,疑问:“这是?” “今日专程来请白公子参与小满时节的渭河灯会,陈某在渭河头彩花船上准备了薄酒,届时会有幽州各大世家家主参与,恳请白公子赏脸。” 白宋面露惊色,这份请帖的重量可比自己的家庭宴会要沉重许多。 渭河灯会早就在城中传开,白宋肯定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这头号花船从来都是幽州各大世家承包聚会所用,是地位的象征,同时也给各大世家提供了秘密交谈,相互通气的机会。 一般文人才子,不管有多大的名气,都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现在陈家家主居然把这么一封请帖放在了白宋面前,这等于是给白宋发了一张直通幽州秘密权力场的门票。 白宋才二十不到,回看历史都没有先例。 看来这陈凡非但是认可了白宋的能力,肯定也知道了他最近和自家女儿之间的摩擦。 对方没有来激化矛盾,反而摆出了如此谦逊的态度。 就此一面想见,白宋便感觉到对方不愧是一家之主,格局远非那小小丫头能比的。 看着请帖,白宋欣然接受。 他现在有了新宅,在蓟县扎了根,那就是要在幽州好好生活了。 白宋不想继续树敌,尽管他不喜欢士族之间相互连通却封闭底层势力进入的格局,但他也要承认,想要弱化士族的影响,只有时间去改变,就算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也不能改变目前的时局。 既然无法改变,那为求安稳,直接加入也未尝不可,至少现在有了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加入士族之间,最好能得到一些士族的支持,至少能为以后迎娶舒望减轻压力。 白宋收了请帖,与陈凡告别。 陈凡则返回自家府上,关上府门没走几步,从后院穿廊里走出自家闺女。 陈惜容面露不忿之色,快步到了父亲面前,现实狐疑发问:“爹爹,您方才去了哪儿?” 陈凡面带笑意,随口道:“就是出去走了一通。” “爹爹是不是去了对面?” 陈凡眉头轻皱,没想到家中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自己女儿耳中。 也亏得这是自家女儿,换做是儿子,陈凡都已有些岌岌可危了。 女儿能力强,但性子也强,最近一直对和白宋的冲突耿耿于怀。 陈凡知道陈家上上下下亏了将近万两银子,也是震怒。 可身为家主,深知化解愤怒的方法不是只有报仇。 但这个道理,显然和自己女儿说不通。 “惜容啊,损失的银子可以慢慢找回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今后的时日,家里开支节省一些便可。” “爹爹,我们陈家何须怕他一个寒门?就算买了大宅,那也只是个寒门,我们陈家岂能对一个寒门低头?” 看到女儿脸上决然的表情,陈凡知道多说无益,严肃道:“好了,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最近不要去和白宋接触,白府的宴请你也不必去了。” …… 一支车队从蓟县西门进,几经辗转停在了曾经的明春园前。 望着门庭新挂上的白府牌匾,车里十几号人都显得一阵阵恍惚。 “天呐,这也天气派了吧?比林家的府门要大一倍不止。” 林寻在车中掀开帘子,一看姐夫这家门,吓得脸色都变了。 然后忙不迭地去搀扶车里的夫人,“夫人,你快看看,我就说姐夫不是常人嘛,以往你总说不信,现在看来,我说的对不对?” 新妇秦氏听得心烦,只恨这小相公不知颜面,当着众人只说他人之好,全忘了把自家的脸面丢尽了。 林家这一行十余人,也怕是除了家主夫妇二人见此多有得意,其他人心里都多少有些酸味儿。 谁能想到当初最不被人看好的寒门赘婿,摇身一变居然坐拥幽州第一豪宅,他们这些屈身邙县的人,好些这辈子都没见过此楼的门庭。 想想也都是感慨万千。 秦氏见林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恨不得一脚将其踹下马车。 可等自己探出头去,看到白府门庭之开阔与壮伟,心中的酸味却是飘飘然消失,剩下的只有震撼和感慨。 实在是太气派了,气派到一般人都忘记了嫉妒,小县城的士族也是开了眼界,这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宫殿。 秦氏震撼不已,下车之后和其他人一样呆愣愣地看着,没有任何动静。 林家叔伯子侄十余人,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像一群乡巴佬。 这时候,白府门开,本属林家的小姐,如今已是白府的夫人,眼前这座大宫殿的主母。 不过一月不见,再看这熟悉的香儿,恍如隔世。 看看人家头上身上穿金戴银,贵气逼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名流风范,笑脸迎人,不卑不亢。 “各位叔伯,里面请,相公外出,少时才回,就有香儿代为接待各位了。” 正文 第252章 客至 “哎呀,香儿你这一走就变了个人儿,瞧瞧现在这体面,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房中的小姐了。” “叔叔过誉了,初入蓟县,又新置家宅,自当多熟悉礼节,招待不周,可不要笑话侄女。” “哪里哪里……香儿真是命好,小小年纪就住上了幽州第一府,往后可要多照应照应娘家人。” “还是相公的好,不碍香儿帮衬,以后凡有便利之事,香儿自当不会忘记各位叔伯的。” 林家人在门口一番客套,各家都说着香儿的好,好一阵子才在香儿带领下进了宅子。 这宅子刚被清理一遍,林家人便匆匆地来了。 一进屋,光迎面的正厅大院都比林家祖宅更大,人群中一阵阵地惊呼感叹。 “妈呀,这院子真够大的,空着多可惜,少说也能建个十几间房子才好。” “看,那正厅,八开门,乖乖!王爷府上才有的派头呢!” “你懂啥?前朝官员建的,全都是藩王规格,仅此一家,现在谁去建,少不得要被抓了砍脑袋。” “表姐,这宅子要多少银子?” 香儿看着一个年轻的表妹,笑着回了一句:“听相公说宅子太大,买家少了,所以花的钱少,只要一万两白银。” 一群亲戚被凡尔赛小公主一顿暴击。 一万两白银! 这年头一万两白银足够过好几辈子了! 就买了一个宅院。 “姐!”林寻冲上前来,凑到香儿身边,讪笑着问,“姐夫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姐夫可忙了……” “哎,那姐能不能跟姐夫说说,让我在这儿住一段时日?” “咳咳……”身边的林庭正轻咳了两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香儿笑笑:“无妨,弟弟要住那就住嘛,反正宅子大,家里人又少。” 林寻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回到夫人身边:“夫人,我暂时就不走了,跟着姐夫,你要不要也留下?” 秦氏面露恨色,想去揪林寻的耳朵。 林寻像猴子一样躲了开,悄声又说:“夫人,以前你总说姐夫惦记咱林家的财产,现在可好了,人家哪儿看得上林家的那点点鸡毛蒜皮?” 秦氏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周围景致,也不免羡艳。 林家众人皆是赞叹,唯独有一人默不作声,心里尽是酸味。 这人便是林有为,随着人群走到正厅,追上父亲,小声说道:“听说白宋是用咱们林家卖树皮的钱买了这宅子!这宅子本该是咱们林家的,怎么算在他的头上?” 对此,身边父亲也是没法回答。 林家人都知道,林家之前大肆收购造纸原料发了一笔,本钱是白宋给的,注意是白宋出的,赚钱之后也给林家分了几百两好处。 原先大家没有意见,宗亲都不知道这其中赚了有多少。 可刚才听香儿随口一说,一万两。 经过了一开始震撼之后,剩下也生出了一丝不甘。 白宋赚了一万两,才分给林家几百两好处费? 这几百两还要各家均分,这如何能让人心理平衡? 可惜他们不是家主,那家主站在一边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随便插口。 林有为见父亲没有反应,有些失望,瞧瞧到了秦氏身后,小声说道:“后园有桃香,桃园无人,不见不散。” 说罢,也不管秦氏有无听见,悄悄地又去了别处。 …… 明日家宴,白宋还在各处奔走,全然不知林家人已至。 宜春院外,白宋守在门口。 冬香不时从里面出来。 “请帖送到晴儿姑娘手上了吗?” “送上了。” 听着,白宋拿着名册,在晴儿的名字上划了一笔,至此所有想要请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 阿豆…… 白宋皱了皱眉,想了许多天,任就不知道该不该请这个半年多不见姑娘。 不管时隔多久,白宋心里对阿豆终是歉意。 因为心中有亏,故而久久不敢正面相见,也不想去打听阿豆的消息。 现在,白宋请了所有跟自己有交集的人,无论是有缘还是有怨,但凡认识,都尽可能地通知。 白宋想利用此次机会,对多有人开诚布公一次,作出一个态度,好好生活的态度,尽可能的化解曾有过的矛盾。 就算是郑家和陈家,白宋都选择把事情画一个句号。 只有阿豆的名字还留在名册上。 而冬香本是阿豆的丫鬟。 冬香早早就看到了名册上写着阿豆的名字。 但明日就是宴席的时日,少爷却把这个名字留在了最后。 连晴儿姑娘都发出了名帖,可阿豆还留在那里。 冬香知道少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也不好说什么。 甚至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去见曾经待自己不薄的主子。 “少爷……” 冬香轻轻地唤了一声。 白宋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慌张地将名帖收好。 看到这动作,冬香原先想问一声要不要去请阿豆,这时立刻改变了问话:“晴儿姑娘邀少爷上楼喝口茶。” “嗯?我们还有许多事,还是不必了吧?” “晴儿姑娘说有几个家仆想给公子引荐。” “……”白宋眉头一皱,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也从之前的事情中抽离出来。 “少爷不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放心的家丁吗?晴儿姑娘托付的,应当是好些吧?” 白宋想了想,点点头:“那上去看看吧。” 说着,白宋跟冬香上楼,到了晴儿房门前,还没敲门,晴儿姑娘便已经将房门打开。 两人一照面,墨已清便露出一个属于晴儿的甜美笑容,眼中还有几分嗔怪的意味。 “白公子,这许多日不见,是怕了晴儿,躲着不见?” “额……”白宋有些尴尬,他的确被晴儿说中了心事。 还没来得及回答,墨已清便迎上一把拉住了白宋的手腕,生拉硬拽把白宋拖到了房中。 能得晴儿姑娘如此亲密相拥,不晓得要嫉妒死多少花客。 冬香早已见怪不怪,知道少爷的渣男本性,老老实实看着左右,确定无人偷看那一幕,进屋关门,站在屏风后,静观少爷跟美娇娘的调情。 “白公子,你说说,是否家里夫人看管得紧,不让你来看看晴儿?” 多日不见,墨姑娘已完全变成了晴儿姿态,或是心中相思多了,干脆去了男女间的间隔,抱着白宋胳膊,腻在了白宋身上。 今日的晴儿一身香粉,香气熏人,比自家香儿的体香还要惹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晴儿一身轻纱,单薄得有些过了,淡淡的衣裳也挡不住多少风景,丝绸之下若隐若现,那角度总能不经意间看到最惹眼的光景。 白宋大感棘手,这晴儿表面柔弱,实则是一头吃人的老虎,这般姿态怕就是在抱怨自己冷落了几日。 白宋想抽出手来,几次试了都不能成功。 晴儿反倒抱得更紧,瞥眼之间,尽是责怪:“公子若是不说,我便不松。” “好了好了……我承认好吧!我心虚,我怕惹得夫人不高兴。” 这倒是是实话,白宋喜欢美人,尤其是晴儿这般出类拔萃,却又只忠于自己的美人。 可喜欢归喜欢,但要做比较的话,白宋自当是要选家里小香儿的。 听了白宋这话,晴儿却是抱得更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小嘴一撅,怨气冲天。 白宋额间细汗连连:“不是说有家仆托付,怎么……” “哼,人家骗你的!不然白公子哪儿舍得来见人家?”说到这儿,晴儿倒是娇俏一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白宋眉头一皱,呵斥冬香:“冬香,瞧你干的好事!” “少爷……奴婢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白公子,冬香姑娘机灵着呢,才不会告诉你家的恶妇,公子怕什么嘛?是不是?” 冬香在屏风后道:“夫人不是恶妇,但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公子,你瞧……” 白宋无语,眼瞎多是为难,但也不能不承认享受。 这一身香气萦绕,眼前又美不胜收,换个别的姑娘,估计是不能把持了。 可这人是墨姑娘…… 白宋始终觉得墨姑娘和晴儿是两个人,中间跨度太大,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心中的墨姑娘是内敛含蓄的情感,而这晴儿虽是清倌人,却从不掩饰,不躲藏,热情又主动,全然跟记忆中的感觉不同。 因为这种怪异的感觉,即便是晴儿主动投怀送抱,白宋的内心总有一股疑惑抹不开。 如此被晴儿纠缠了许久,对方方才放过了他。 “哼,今日算是给公子一点儿教训,要日后再冷落晴儿,看还如此简单饶了你不?” “多谢晴儿姑娘饶恕!” 白宋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逃离。 却又被晴儿一把拉住。 “别急嘛。” “还有什么事?” “不是说好要给公子托付几个家仆吗?真当晴儿是骗你的?” “嗯?” 晴儿不再回话,拍了拍手。 随后,房门打开,近来三个家仆打扮的男人。 “公子,此乃跟随墨家多年的家仆,对墨家忠心耿耿,至此都不离不弃。如今晴儿已无心照顾他们,肯定公子看在晴儿的面子上收留他们。” 正文 第253章 白眼狼群 墨家家奴? 白宋心生疑惑,看着面前三个其貌不扬的中年。 其中一个有些面熟。 是第一次来宜春院负责看护晴儿的的人。 记得第一次照面时,白宋便感觉到此人不同寻常。 其看似普通的面容下似乎藏着一身不俗的本事。 白宋正在打量,晴儿继续说着:“白公子,这三位是我最信任的家仆。早先来到幽州时,我曾遣散过他们,可他们一心念主,一路跋山涉水游行到了幽州。爷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暂时收留。 可现在墨家人丁分散各处,墨家小姐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只有宜春院的晴儿,再无墨家的小姐。他们留在宜春院实在是不方便,幸得知道白公子新宅缺人,就像让白公子收留他们。想来以白公子的人品,必然能善待他们。晴儿心下也是放心许多。 再者说,这三位家仆也是有些本事,吃苦耐闹不说,也很懂规矩。看家护院的工作绝对没有问题。” 墨已清一口气说了许多,看得出,她很想让白宋收留这三位家仆。 这三位家仆模样普通,看着也很老实,加上身强体壮,作为家丁的确是块好料。 晴儿姑娘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摆明了也是信任自己。 白宋思量许久,看看后面的冬香。 冬香小声说:“少爷,晴儿姑娘喜欢你,她介绍的人自当不会害了少爷。” 有了冬香这句话,白宋也放心了不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以后你们三位就在白府来生活吧。” 三人听了,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恭敬地躬身拘礼:“多谢白公子收留。” “晴儿姑娘,那我就先带着他们回去了。” 墨姑娘面露喜色:“公子慢走,明日的宴席晴儿一定准时参加。” 白宋上了回家的马车,三个家仆跟在车边小跑着跟随,不紧不慢,很是安静。 白宋掀开车帘,问:“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少爷,您就叫我阿大就好。” “阿二。” “十三。” “阿大、阿二……怎么到了你就变成了十三?” “……” 看着身子最为瘦小的仆人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宋笑了笑,也不那么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儿意思。 “你跟追随墨家多久了?” “最少的也有十五年了。” “听说之前遣散了你们,你们也不惜追到了幽州。为何这次又听从晴儿姑娘的意思改投到我这儿?” “小姐自有小姐的苦衷,我们不想让小姐为难。” 白宋点点头:“这我倒是明白,以后若是晴儿需要你们了,或者说在我白家待着不习惯,自可随时都回去,我定不会阻拦的。” 听了白宋的话,三个人都显得有些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觉间,马车已经回到了白府门前。 还没掀开帘子,就听门口传来了小翠的喊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 白宋随后才知家里来客,见到香儿忙跟香儿去见客,招呼冬香安排三位新来的家丁。 香儿看着面生的三人,询问三人情况。 白宋没有细说,只说是冬香在外寻得的家丁。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正厅。 正厅很大,此刻却是极为热闹。 林家的叔伯子侄全在里面,各自找了位置坐着,相互间说着话,很是热切,但见了白宋进屋,却是没有人搭理,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 再一看厅中主位落座之人,白宋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白宋目光轻移,转向香儿。 香儿看着客厅情景也是愕然,显然她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正厅所坐之人正是林氏父母。 两侧客座随着林家的叔伯辈分依次排开,说话的说话,喝茶的喝茶,后面几个小年轻,打打闹闹也不停歇。 整个厅中乱作一团,被这一家人搞得是乌烟瘴气。 吵吵闹闹倒还是小事,关键是这主位坐着的人有些扎眼。 看林庭正怡然自得的姿态,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 这情形,任谁都会心生不悦。 白宋并不懂太多礼节,只是下意识感受林庭正如此有些不妥。 香儿的表情也是不自然,显然香儿也感觉到有些不好。 香儿有些急了,赶紧对白宋说:“相公,待我去跟父亲说句话。” 白宋站在门前点点头,让香儿去了前面。 香儿一走,身边便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哟,白宋,你可算回来啦!” 白宋偏头去看,这人不是林有为是谁? 白宋没有说话,对方却很是热情,上来对着白宋勾肩搭背,连连赞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有如此能耐!虽身为赘婿,却给林家立下如此汗马功劳,让林有为不得不佩服。放心,此次你为林家买下如此豪宅,以后在林家的地位可就不是往昔可比的的了。看的林家谁还敢招惹你,跟表兄一说,表兄定让他们好看!” 听了这话,白宋一笑,心说果真如心头所想,这些林家人还真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想用几句话就把自己买的宅子编到林家的名下去。 怎么可能? 别说是一个林有为在面前叫嚣,就算是林庭正站在面前说这一番话,白宋也不会给丝毫面子。 就算是香儿,此事也没得谈。 白宋淡淡一笑:“林有为,你也是个读书人,进门的时候不会看看门庭上挂着的牌匾?‘白府’二字你是不认识?我看你学习多年,也没个什么见识,让你进来这里参观一下是给你的文学带来一点儿灵感。如果你非要不识好歹,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从此屋草扫地出门。” “你……”林有为脸色一变,指着白宋,“真以为自己出的钱买了房子就是你的了?告诉你,买房的这一笔钱是由林家收购的那些纸张原料赚得,所有的功劳都该是林家的!要不是伯父心善没有防备,岂能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都给你?!” “不识好歹!” 白宋喊了一声:“阿大!” 隔了半分钟,阿大从院中跑来:“少爷,什么事?” “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白宋冷着脸,看也不看林有为一眼。 林有为大怒:“你敢!这里是林家,哪儿轮得到你……” 话音未落,阿大一手捏住了林有为的肩膀。 只是轻轻一捏,林有为整个人瞬间如烂泥一样软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留在嘴里的只有痛呼之声。 “哎哟哟哟……救救……救命!” 阿大没有任何表情,拿捏一个林有为跟捏个烂柿子一样,一下就被拎到了厅外。 这时候,更多目光注意到了白宋这边。 一位林家的长辈拍着桌子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来:“大胆!白宋,你要干什么?” 白宋没有搭理,给阿大一个眼神,阿大直接把林有为丢出去几米远,摔在地上一声闷响。 香儿还在前面跟父亲说话,没想到相公在门口就已经打起人来。 忙不迭地跑到白宋身边,慌乱地问着相公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宋已然失了耐性,少有地不顾香儿,将其拦在身后,朝着拍桌子的林家长辈走了过去。 “大胆?请问是谁大胆?在我家里,你拿手来指着我?” “你家?白宋,你不会是失心疯了吧?就你这模样,怎么可能住得上幽州第一府?这里是林家!林家不过是借了你的手,让你帮忙买了这宅子而已,还真当是你的了?买房子的每一分钱,那都是林家上下齐心一点点赚来的,哪儿轮得到你?” 这群人早有准备,听了这话,立刻又有人拍着桌子起来,指着白宋:“就是!你一个赘婿,上上下下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林家,在林家面前,你永远就是个附属!让你帮忙看着林家的宅子已经是抬举你了,还敢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信不信马上把你给扫地出门!” 白宋开了眼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们这群蛀虫还真有意思,当初是你们把我赶出林家,这赘婿的身份早已经没有了。这里是白府,一切都是我白宋说了算!老子看你们林家可怜,免费把书给你们卖,那是赏你们一口饭吃!囤积原料,那是老子的注意,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也是老子说了算。你算哪根葱?老子林府筹划的时候,都没见过你这号人。” “你……你……你……好狂妄的家伙!林庭正,你也听到了,这小子居然说是看林家可怜,赏林家一口饭吃!林香儿,看看你这男人,如此数落林家,你身为林家人,如何……” 对方话未说完,白宋忽然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对方面门。 啪的一声脆响后,这位林家长辈两眼一黑,整个如沙包一般朝着一侧飞去,撞翻了几张桌子,哐当一头摔在地上,脑门喷血。 “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尖叫。 谁能想到这白宋居然如此无礼。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岂能如对待林有为一般对待长辈? “狂徒,简直是目无尊长!” “快把他给赶出去!” “爹!你们闹够了没有?”人群中,林香儿突然哭着喊出声来。 厅中忽然变得安静。 正文 第254章 敲山震虎 “香儿,你也听到了!他说是可怜我们林家!” 林庭正目睹了这一幕闹剧,他是被亲友怂恿着才动了歪心思。 先前被女儿悄悄数落,心中不安。 但听到白宋先前的话,作为一家之主岂能不怒? 有此一事,此刻坐在这主位的不安之心反倒消散了很多。 他也觉得,白宋用一万两银子买了这么好的房子,自己林家却得了几百两好处费,实在是不公平,谁见了不眼红? 林香儿很为难,相公的话实在是扎人心,可自家的叔伯能好到哪儿去? 好不容易有个好日子能过,香儿只是想请家人来见证,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闹剧。 “爹,你们别再闹了,女儿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放肆!怎么跟父母说话的?你这个不孝女!” 林庭正怒不可遏,就要朝着林香儿走去,白宋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表情阴冷,就是林庭正也有些心虚。 他知道这个女婿可不好惹,从往日种种事情来看,他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岳父,惹急了定是要动手的。 况且林庭正还记着他刚回邙县时带兵的模样。 林家的宗亲不知道,他林庭正可是心里清楚。 之前没有去跟白宋计较,主要还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今日被族亲怂恿,林庭正也是脑子发热才站出来,实在是这房子太好,涉及的金钱利益太多。 林庭正实在是心里不平衡。 而他全然忘了,现在的林家之所以能摆脱困局,全是白宋无条件地给予好处。 此刻白宋也是后悔,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根本没有半分感恩之心。 局面陷入了僵局,林家人赖在这里不肯走,有人还喊着去报官,要让县丞来评评理。 …… 最近白宋忙着家里事,殊不知蓟县还有一件大事在酝酿。 白宋暗箱操作,炒高纸张原料价格。 白宋这边是赚得盆满钵满,却有很大一批商户亏得底裤都要没了。的 亏欠的远不止陈家。 大小商户多多少少都有囤货。 反倒是一些百姓跟风去城外收集原料,赚了一笔。 整件事进行总结,就是白宋带着一批跟风的百姓薅了一轮商户的羊毛。 商人们不干了,无数原料囤积仓库卖不出去,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故意操纵。 也都知道是林家一直在演戏,每天用一批书稿来回倒,制造出书籍大卖的假象,所以才引诱大家争相收集。 商户对林家是恨之入骨,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报复。 这样的事情,在现有的历史中绝无仅有,根本都没有明确的律法来整治幕后操纵之人。 商人们不服,天天去官府闹,太守府闹得门都不敢开。 有人告密,说是林家的人来了蓟县,去了明春园。 商人联盟立刻闹去太守府,刺史大人心系圣莲教之事,哪有心思管这些? 随意找县臣处置,顺应民意给一些人教训教训就够了。 而后县臣带领官差到明春园待命。 正巧有林家人出来说要报官,官差顺势就进了白府。 白府闹剧尚未停息,众人不解为何官差来得如此之快。 但眼下关键并非纠结官差来的快慢。 在厅外缓过劲儿来的林有为见了官差哪管自身伤痛,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迎上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各位官爷,您可要给咱们林家做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姓白的私占林家财产,还动手打人,您瞧瞧,这头上头被开了瓢了。” “私占财产?” “就是这明春园!我林有为一手策划,让林家收购原料,随着原料涨价之时,将所有原料卖出,让林家大赚了一笔。这姓白的不过就是从中跑了跑腿,带为购置了这座明春园,结果他却私自在地契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挂上了白府的门牌。现在居然还要把林家的财产私吞了!” 白宋还在厅中,听到外面响动,气得直咬牙,正准备冲出来再给林有为一点儿颜色看看。 人没出去,就听为首的官差严肃地问着林有为:“听你这么一说,最近纸张原料事件全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当然!跟那姓白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全部是都是我父子的功劳!我们为了林家可算是鞠躬尽瘁……” 林有为话没说完,官差突然拿出手铐直接套在了林有为的手上。 这一下,直接把林有为给整懵了。 “官爷,您这是……” “有人告你设局坑骗蓟县商户,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什么?” 林有为还在发愣,后面一人直接将他按下,一脚的揣在他屁股上。 “赶紧的,别屁话。” 这时候,林有为的父亲跑了出来,正是那个被白宋打得头破血流之人。 “你们……你们对我儿做什么?” 官差一笑:“呵,还有个送上门的,你就是他的父亲吧?刚才你儿子亲口说的,你们父子操纵最近纸张原料价格,害得无数商户血本无归,也一并给我铐了。” “喂……我我我我……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 “这些话留着去牢里面说吧,赶紧走!” 事情发生很快,在场众人没有作出反应,林有为父子已经被带走了。 白宋也懵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倒是气消了一些。 自己什么都没做,两个家伙就这么被逮捕了? 两个人被押走,剩下的林家人吓得够呛。 白宋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 但林家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只当是白宋和当地官府勾结,不问缘由就把人给关了! 这是何等的能量? 林家人惊魂未定地交换着眼神,认定此事不是偶然,定然是这家赘婿在给大家警告。 这叫敲山震虎! “没想到……许久不见,这赘婿竟然在蓟县呼风唤雨,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交流,直接就把人给带走了。” “难怪这么横,怕是不好惹咯。” 有了先前的一幕,林家亲友都选择了闭嘴,看着林庭正,等着他说话。 林庭正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刚才就是被那两父子怂恿,煽风点火惹得心里不平衡。 现在好了,才记起女婿不好惹,现在只能看女儿的面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厅中沉默,林庭正心里直打鼓,使劲儿给想香儿使眼神。 香儿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正擦着眼泪,方才一番闹腾,搞得她在相公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看父亲如此难堪,也只能厚着脸皮走到相公面前,小声说:“相公,求你看在香儿的面子上,给父亲……一个台阶吧……” 白宋沉默,今日之火总有那么几分转移到了香儿身上。 对香儿,白宋头一次有了怨气,但想着自己没法像她一样一心一意对自己,再多怨气也抵不了心中愧疚。 所以白宋依旧保持着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擦擦眼角的泪痕,然后走到林庭正面前。 “贤……贤婿……”林庭正有意示好,小声说着。 白宋冷着脸,突然打断:“岳父大人,请问一声,这明春园到底是谁家的!” 这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林庭正表情一变,这问题可不是要给他台阶的意思。 “咱……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说两家话嘛……” 白宋冷笑一声:“岳父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么大的宅子总要问清楚才行,到底是谁的,总要有个说法!我怕以后住错的地方,半夜被人撵出去。” 这么多人看着,林庭正汗如雨下,脸色青红交接,偏头在此向女儿求助。 香儿追上来:“相公……” 话音出口,白宋回瞪一眼,呵斥一声:“闭嘴!” 这一下,吓得香儿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是不敢出声,捂着小嘴颤颤巍巍停在一边。 “白宋,非要让人下不来台吗?” “岳父大人,方才您发问是和曾想过让我下台的时候?” 今日,白宋是动了真火。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掌声。 “真是好看的大戏呐……” 寻着声音看去,发现竟然是林寻之妻秦氏,不知何时起到了厅外,此刻正带着一身水汽,穿着一身单衣走入厅中,像是刚刚洗了一身。 “林家人为了抢夺别人家产简直是脸都不要了,身为林家儿媳,今儿个真是涨了见识。姐夫好心好意帮咱们林家摆脱困境,听说卖的三国书册是分文不赚,尽数进了林家的账上。你们这些老东西一个个的不思感恩,还惦记着人家的房子,到了现在还想体面地下台来?隔着老远,儿媳都免不得脸上臊得慌。哎,这明春园是好啊,可儿媳现在可那脸面在这里呆了,现在就给各位叔伯告一声,儿媳回娘家去了。” 没想到这秦氏走出来说了这么一通,丝毫不给在场众人脸面。 平日里若如此,长辈们早跳出来甩秦氏耳光,但此刻大多沉默不语,没人吭声。 林寻后面跑了进来,低着头慌慌张张到了父亲身边,小声说:“爹,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姐夫陪个不是。姐夫不好惹的!” 正文 第255章 好人难当 老丈人给女婿陪不是?! 这还曾是个寒门赘婿! 听这话,林庭正被呛了一口。 林庭正心情复杂,从震惊到愤怒,再由愤怒转而难以置信。 而后又经历了无数的情绪,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归于无奈。 林庭正默默地叹了一声,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改变不了现在林家需要依靠这个赘婿的事实。 而这白宋早也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掌控的小赘婿了。 林庭正默默抬头,看着白宋,挤出一丝苦笑,小声说:“贤婿,都是岳父的不是,轻听他人怂恿,才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事。这……这宅子自当是你的,跟林家没有什么关系……” “各位!"白宋加重了语气,转身朝着林家众人大声道,“人贵自知,你们最好都搞清楚一点,今日你们之所以能在此,全是因为沾了林家的光,不要以为我对你们客气就是真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中!而你们林家全是沾了我夫人林香儿的光!要不然,你们这些人的死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从此刻起,林家买卖书稿所得利润,我要占七成!你们若不愿意,我可另寻别家!” “这……” 一听这话,林家的人再也耐不住了,人群之中议论四起。 “白宋,你可不要太过分!你一人独占七成利?凭什么?你让我们林家怎么活?” “就凭三国话本是出自我之手!以往厚待你们不知感恩,今日正好就让你们心里都搞清楚一件事,你们现在的生活到底是谁给的!” 白宋把话说完,走到垂泪的香儿身边,小声一问:“夫人,你没有一件吧?” 香儿方才被相公呵斥,自打认识以来头一次被相公呵斥,心里难忍,眼泪迟迟不止。 再一听相公当面称呼自己“夫人”,心里又是一颤。 以往都是“香儿香儿”的叫,今日却突然变成了“夫人”。 一股生疏的感觉迎面而来,香儿心里刺痛,却又知道是自找的。 今日家人确实是伤了相公的心,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摸着告诉家人,才闹得如此局面。 香儿明知相公故意苛待娘家人,此刻却说不出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香儿点头,白宋也不再厅中多留,拂袖大步离开,留下一众林家人沉默不语。 院外,家里所有下人都围拢着,无论是谁,还没见过白宋发这么大的火。 连白柔都不敢靠近现在的亲哥,一些亲近的人都心虚地擦着冷汗。 …… 白宋到了果园,园中各种果树都有。 正值桃熟时,园中脆桃很多,摇晃一下树干就能掉下来许多。 白宋捡了几个桃子,到家中人工水池边上清晰,一人坐在池边默默地吃起来。 简单的动作下,眉宇间多少夹带几分忧虑,不是那些烂泥一样的穷亲戚,只是担心方才对香儿是不是有些过了? 香儿什么都好,就是事事念着娘家,总给人一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别扭感觉。 这次只是要提醒她,现在她是白夫人,不是什么林家小姐了。 至于今后对待林家的态度,白宋也想当有些改变。 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对他越好也越不懂人情。 不管是在哪个世代,付出之人终被辜负。 以后好人还是少做为妙。 白宋正想着,后方果园中依稀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姐夫……姐夫……” 这是秦氏。 白宋不知对方喊自己干嘛? 但想着先前人家在厅中是唯一一个帮自己说话的林家人,自然对这位弟媳有些好感。 回想以往在林府时,对这位弟媳没什么了解,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几次。 只是隐隐猜到林寻和她媳妇之间有些特殊癖好。 这事儿跟白宋没关系,听她声音越来越远,估摸着是走到别处去了。 果园连着花园,小路错综复杂,白宋都经常迷路,别说刚来的秦氏。 白宋赶紧喊了一声:“弟妹!” “姐夫,你在哪儿呢?” “这边。” 有了声音作指引,秦氏才喊着找到了白宋。 对方见了白宋,面带笑意,一身青衫盈盈摆摆到了面前,先行礼一下,然后脆生生地说:“姐夫,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何事?” 秦氏面露愧色,眉眼撇着他处,小手擦着眼角,似泣非泣,小声说着:“弟妹来给姐夫告罪一声,今日闹出事来,弟妹已无脸面再留姐夫府上。不管那些人如何,兄弟这一家两人就先告辞了。” “告辞?” 白宋眉头轻皱,他倒是想让林家的人都走了。 可真要下逐客令,怕是会太让香儿难堪。 而且就算要走,也是那些旁支宗亲。 林寻和香儿是亲姐弟,林寻那人又是个小屁孩,就算以前有些过节,也被狠狠地教训过了。 白宋从来恩怨分明,这对小夫妻是没啥意见的。 想罢,白宋安慰道:“弟妹不必多想,先前之事与林寻和弟妹无关,而且事情一码归一码,既然是请各位来我府上作客,哪有赶客的道理?弟妹只管安心,只要把话说开,我这心里就没事儿了。” 秦氏听了面色稍缓,侧目低眉接着说:“姐夫当真是明理之人,不似这家的亲戚,叫我一妇道人家都抬不起头来。” “弟妹不必这么拘谨,那些叔伯亲戚,我早有领教,故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那弟妹就不那么拘谨了。”说罢,秦氏上前一步,轻轻地从白宋手里拿过一个洗干净的桃子,轻咬了一口,然后又干干净净地说了一声:“真甜。” “少爷!” 冬香忽然找过来。 秦氏见了忙后退了两步。 冬香上来先看看秦氏,行礼之后到了白宋耳边,小声说:“少爷,明日的宴席还准备不?” “当然要准备,自家人做好自家事。” “嗯,奴婢这就把话传下去。” …… “一月时限过半,圣使大人,您的五千两银子要从何去取?!” 宜春院内,中年男子出现在晴儿房中,此刻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好。 晴儿倒是不以为意,认真看着自己的指甲,嘴角还有几分笑意。 “龙前辈,这么大的火气干嘛?我都说过白公子没有钱,您就是不信,这私下调查下来结果如何?” 提到这个,中年人可谓相当之郁闷,愤怒说道:“那姓白当真是个败家子!一万两白银转手就去买了明春园!一点儿存钱都不给自己留!就亏我慢了半日,得知那林家偷偷赚了一万两之后,发现那姓白的已经把钱清算给了幽州府!” “明春园不就在那儿吗,怎么说人败家呢?” “我要明春园作甚?一个庄园摆在那里,抬不走,挪不动,与圣教毫无益处!圣教要的银子、铜钱、珠宝!” 白宋自己不知,他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这中年人盯梢他许久,就等要找到白宋的藏钱之处。 不想白宋这厮压根儿不存钱,有了些钱就去买了酒楼。 炒货发了大财,转身又买了宅子。 白宋名下全是不动产,就像是缩进壳的老鳖,知道肉肥味美,却是下不去口。 白宋也是无心插柳,他一直惦记着大唐没有钱庄,钱放在家里远不如置换成不动产,这也是为何如此果断就买下明春园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银子太多,终归会招人惦记。 晴儿心情大好,自打她听说白公子买了明春园,就知道这位前辈要郁闷地回来。 现在见了,如她所想的完全相同,自然是要好好的调笑一番。 中年人脸上挂不住,居然被个黄毛丫头说笑,索性不再替先前的事,继续逼问:“圣使大人,五千两银子!” “原先已说过,让前辈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前辈一意孤行,这五千两银子若是凑不齐,到了教主面前,小女子也是要追问一番责任的。” “你!” “除非前辈向我保证,以后一切听从我的吩咐,再有违背,新账旧账小女子可都要给您清算一下。” 墨已清轻声说着,忽然不再看自己的指甲,轻轻的抬起眸子,盯着对方。 中年人气息忽隐忽现,显然对墨已清的态度很不满,房间里阵阵气浪,无形的气压吹散了晴儿的面纱,但晴儿毫无惧色,依旧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好,只要圣使大人能顺利完成任务,属下今后一定听命行事!但要是被属下得知,圣使大人压根儿就没想过好好筹钱,可就别怪属下无情了。” 墨已清瞳孔一缩,绝美的容颜下闪出一道冷光,一拍桌子,起身就是一巴掌。 一个毫无功夫的小姑娘岂能得手? 中年人一把将墨已清的手抓住,目露凶光。 墨已清分毫不让,娇叱一声:“放肆!谁是主,谁是扑!” 接着另一手抽出一把匕首拍在桌上。 “我晴儿若是无法完成任务,何须你动手,小女子可自行了断!” 看着墨已清决然的表情,中年人缓缓松了手。 墨已清手上不停,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柔软的小手狠狠地甩在中年人脸上。 中年人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真的敢打自己! 然而,墨已清没有停顿,上前一步盯着中年人的眼睛,一字一顿:“跪!下!” 正文 第256章 给蜀王的一点意见 夜深了,白府终于逐渐平静。 林家客人消停之后在安排的房间已经住下,人倒是老实许多。 白宋带着一身水汽从澡堂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房中。 房里灯还亮着,侧房的小翠已经睡熟,内室床帘拉下,香儿也已睡了。 灯还亮着,说明香儿还没睡着。 到了现在,也没能说上一句话,白宋随口一声:“睡了吗?” 片刻,床帘微微动了动,从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应答。 “嗯。” 说完就没了回应。 白宋也不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吹了灯,到了床上。 今夜一如往日,白宋抱着香儿,宛如无事一般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白宋醒来,香儿已经不见踪影。 外面是阵阵的喊话声,远处似乎有酒肉的香气传来。 白宋猛然一惊,想起今日还有许多客人,赶紧起床穿衣。 这人早已习惯了古代少爷的生活,下意识就喊着冬香的名儿。 冬香规规矩矩守在屋外,听到喊声立马进来,麻利地给少爷穿衣裳,系腰带,整领子。 然后又是将洗漱用品都端到了少爷面前,给少爷拧了帕子,乘着少爷洗脸的间隙,忙不迭地给少爷穿鞋。 “香儿去哪儿了?” “夫人一早就去守着后厨,这会儿已有几位客人来了,夫人应该在正厅待客。” 白宋应了一声,起身朝着前院去。 “少爷,还有莲子羹。” “不用了。” “少爷,还是喝一口吧。” 冬香追着,喋喋不休,白宋拗不过,拿着喝了一大口,转手先把碗丢在了地上。 简单的日常下,白宋的生活正在渐渐变化。 忙碌中带着些安稳,随总有磕磕绊绊,却也让人感受到简单的真实。 巳时,客人逐渐上门。 都是白宋认识的人,无论身份,无论地位,都是一概而论。 有曾经的街头混混,也有民家农户,还有大家老爷小姐,更有一些达官显贵。 在这个时代,也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景。 今日来客再一次给林家的人展示了能力,非但有陈家家主和郑家的公子小姐,甚至连王爷也成了上宾。 即便是林家请客,也不能请到如此人物。 这一幕让林家人感慨万千,只能想到时代变了。 今日家宴在一片和睦的气氛中进行,主客之间十分客气,大家其乐融融,无甚大事发生。 不过让白宋入主明春园一事传得更开,到了百姓的耳中,从此白家也成了幽州各族之间的名片。 申时,客散。 林庭正给白宋告辞。 白宋迎送林家众人出门上车,只有弟妹秦氏午间饮酒过度大醉未醒。 便就留下的林寻守着夫人,待其清醒之后再离开。 香儿随着相公在门前看着娘家人渐渐远去,脸上表情稍显复杂。 白宋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看着周围无人,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香儿一愣,回头看着相公,低头也小声应道:“是我失了分寸……” “白小子还真是个多情种,此时此刻却也不忘与美娇娘一起共享时光。” 蜀王李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宋回头,见其身边无人,又有几分醉意,上前搀扶,然后对香儿使了个眼色。 香儿会意告退,先回家中。 白宋掺着李湛一路走着:“王爷,您什么怎不见个人?是否要个马车来?” 李湛摇头:“不必了,看你家中客人无多,老夫便想跟你同行说两句。” “王爷有话尽管说。” “可曾听过圣莲教?” “最近倒有些耳闻。” “那你说说,这圣莲教是何种货色?” “不过道听途说,倒也当不得真。有人说那圣莲教不过是打着济世救人的幌子荼毒百姓,也有人说圣莲教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民间众说纷纭,自己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晚辈一般都不去细想的。” 李湛眯着眼,永远是那个表情,只是在这一刻忽然偏头看了看白宋,然后笑着说:“最近县中多有富贵人家失窃,丢了不少银两。朝廷怀疑是圣莲教所为。圣莲教的人专对富贵人家下手,你现在住着这么大的院子,可千万要小心,值钱之物定要藏严实了。” “多谢王爷提醒。” 白宋没放在心上,只是应了一声。 不想在此之后王爷就不再说什么,默默随着白宋往前走。 白宋好奇问:“王爷,单独留下只为跟我说这个?” 看着白宋一脸疑惑的表情,李湛的笑容有点点僵硬,似是担心白宋感觉到了自己在试探,转而找了个话题问:“本王还是那句话,你手中的三国全本到底要何时才肯给老夫?莫非定要等到说书完时?” “这个嘛……”白宋欲言又止,显然还是以前的态度,不太情愿。 而李湛又是个随性到了极致的人,从不愿做叫人为难的事情,见了白宋的表情,也就乐呵呵地不再问了。 “王爷,事实上您本身也不情愿这么快就得到三国全本吧?” 本以为话题到了现在已经结束。 李湛都打算让白宋止步,自己一人走了。 没想到白宋突然似有深意地这么一说。 李湛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白宋不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用意? 或者说圣莲教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在统筹调查幽州的圣莲教势力?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李湛突然有些紧张。 如果自己接受密旨的消息暴露,极有可能遭遇圣莲教的刺杀,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李湛表情严肃起来,一面院墙之上也逐渐露出了人影,一股杀机已悄然锁定在了白宋后心。 但白宋紧接着的话又让李湛感觉奇怪。 “王爷,其实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何皇上会安排您来修编唐史?而从常理来讲,修编唐史跟三国没有太大的关系。到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王爷执着于三国期间的历史,无非是想以此为借口,拖延时日,远居幽州更是为了逃避来自皇上的压力吧?” 李湛脚步突然停住,往日的笑容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宋,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宋这话实在让他震惊。 即便是有人说出他接受密旨调查圣莲教,李湛也不可能有现在的震惊表情。 因为白宋的一句话直接点中了他在心中更深层的秘密,而且看白宋神秘兮兮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一些不敢讲的话。 李湛已年过八十,又是皇亲国戚,如此年纪早该安享晚年。 没有充足的理由,他怎么会到处奔波?更不可能接受皇上的密旨,调查圣莲教。 一切因果,都是他这位皇叔和皇帝之间的秘密。 李湛走过无数地方,用着同样的借口瞒过了无数的人。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给瞧出了端倪。 “王爷不必惊讶,晚辈与王爷相交乃是缘分。而王爷平日随和的性子也让晚辈所敬重,眼下无人,晚辈才这么一说,若王爷因皇上的旨意为难,晚辈倒是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话?” “文人的笔改变不了历史,真相总有揭开的那一日。” 说完,白宋朝对方一抱拳。 “王爷,晚辈就不送了,先行告辞。” 白宋走后,李湛身边很快出现了一个人,站在李湛身后,低声询问:“王爷,刚才他说了什么?为何如此表情?属下也不知该不该出手。” 李湛表情凝重:“此子似乎知道一些隐秘之事,不是圣莲教徒还好,若是圣莲教的人,恐怕是后患无穷。” “王爷,要不要将此人除掉?” 李湛摇摇头:“此子行迹虽然可疑,但他买下明春园实在叫人费解。若是圣莲教的人,应当将银两转移才对,怎么会在极北之地置万两白银购地?” “圣莲教徒向来不能用常理揣度,如果关系重大,即便错杀也不该留下隐患。” 李湛沉吟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今夜,你假作圣莲教徒入白府行窃,看看这白府之中有无高人?一民家,断不会有高手相护,若你遭遇阻拦,这小子便更加可疑了。” …… 白宋回家,面对家中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在忙着清理,心中暗下决心,他日再不会搞什么宴席了。 毫无意义,又浪费光阴。 相比之下,一家人能围坐桌前,舒舒服服吃肉喝酒,比什么都来得惬意。 白宋看到新来的阿大三人最是勤快,身怀武艺也不见丝毫倨傲,擦桌子、扫地等工作毫不排斥。 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半点儿多余的话。 这三人表现得过于完美,反而让白宋感觉有些奇怪,拿着水袋走到扫地的阿大面前。 “辛苦了,喝口水吧。” 阿大诚惶诚恐,连说使不得。 白宋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吧,到了白家,便没有那么多凡俗的礼节。也无外人在,关了门就是一家人。” 阿大乐呵呵地点点头,接过水袋猛灌了两口。 乘着阿大喝水,白宋又问:“江湖是什么样的?” 阿大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江湖……哪有江湖?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江湖早已经没了。” “那你的武功放在以前的江湖之中算厉害的吗?” “上不得台面,让少爷见笑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习武,以后你教我练武怎么样?” 正文 第257章 习武入门 在草原时,跟张书远几位兄弟便有习武打算。 那时候没有闲暇时间,而且兄弟关系也不好厚着脸皮一直缠着人家非要教。 现在不同,阿大三人一看就是功夫的不错的人物,而且又是主仆关系,白宋提要求对方没法拒绝。 就算这三人不如张书远他们厉害,学一些基本的拳脚根基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白宋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多少本事,心里也有个数。 阿大听了白宋的话,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带着白宋到了果园无人的地方。 阿大话很少,没有任何解释,站在白宋面前,诚恳地说了一句:“少爷,您当真想要习武?” “当然!” “传授武艺可以,但在传授的过程中,小人出手会多有得罪之处,少爷可要多多包涵。” “这个我懂,你只管教便是。习武第一步是不是扎马步什么的?” 阿大摇摇头:“习武第一步在于修心。此修心非道家参悟,而是要让心性足够坚韧,临敌不乱,出招要稳,俗话说便是练胆。” 说罢,阿大折下两根树枝,一根交给白宋。 “现在,就由小人跟少爷对练,无论招式,对攻便可。” 白宋拿着树枝,皱了皱眉:“意思乱打就可以了?” 阿大点点头,沉声补充到:“少爷,习武多练,小人是不会留手的,您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手里树枝一挥,一股无形劲道打在他身侧的树干上,树枝距离树干足有五六米,而树皮却被生生撕下了一块。 白宋脸色一变,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厉害! 白宋还没坐好准备,阿大已经一步上前,手里树枝朝着白宋眼睛横扫。 白宋下意识后退,抬手用自己的树枝阻挡。 两根树枝还未接触,白宋的树枝已经被一道无形之气所折断,一道劲风从眼前扫过。 白宋瞬间感觉眼睛如火烧一般,眼泪就出来了。 一次接触,白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说这阿大果真是没有留手的意思,跟没入门的菜鸟对练居然还用上了内功。 白宋还是有些心虚,丢了树枝跑到一颗树后。 气都没有喘匀,一片枯叶嗖地一声飞过来,擦着白宋的脸,扫断了耳边几根头发。 这一下,白宋冷汗都下来了。 这他们还是对练吗?一个不好连命都没了。 回头一看,那轻飘飘的枯叶居然深深地插进了一根树干。 “等……等一下!你确定这是对练?” 阿大停在原地,淡淡说着:“少爷,小人刚说了,习武第一步就是练胆。临敌之时,没有敌人会手下留情,若是遇到实力更强的敌人,心生畏惧,那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当然,如少爷这般的贵公子,也不必刻意追求武艺,以后凡有危险,阿大必当誓死保卫少爷的安全。所以,少爷根本无需习武。” 说完,阿大转身准备离开。 白宋严正脸色,立刻从树后出来。 “你等等!” 阿大停住脚:“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根本没安心教我,你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就是练胆吗?那我就跟你好好练练,不过……你也要小心,若我把你当成敌人,可不会是先前那样躲猫猫。” 白宋逐渐严肃,重新捡起一根树枝,走向阿大摆好了架势。 阿大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这小少爷如此执着。 白宋刚才没有适应,现在突然加快脚步,乘对方没准备拿着树枝直戳阿大眼睛。 阿大反应的迅速,右手两指并拢如闪电一般点在白宋手肘处封痹穴,也就是俗称的麻经。 对方双指力道极大,换做常人手上瞬间无力。 但白宋精通医理,极为重视自身气血疏通,对方这一下让白宋手上发软,险些把树枝掉落,却知道原理,心中并不慌,硬是靠着毅力直接无视了对方这点穴一击。 很显然,阿大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人,自己的点穴居然没用,眼看着树枝就要插中他的眼睛,马上运转真气,发出一声闷哼。 随着声音,白宋感觉像是撞到了一堵墙,整个人瞬间被弹飞了出去,树枝脱手飞到了天上。 “我擦!你这不是耍赖吗!”白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抱怨了一声,甩了甩还在发麻的手臂。 阿大没有说话,但额间细汗已经冒出。 他心里清楚,如果白宋只要有一些内功底子,手里拿着一柄真剑,自己的小命已经没了。 看着阿大的表情,白宋有些得意,起身拍拍身上:“怎么样?现在可以认真对待了吗?” 阿大振作精神,朝着白宋拱手,重新摆开架势。 此刻,对方眼中终是有了一丝严肃。 很快,果园里传来一阵阵碰撞声,偶尔还有白宋的惨叫,果园里的果树被打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打断的枝杈和打烂的果子。 今日第一次对练,阿大意识到了这个富家少爷的不同。 虽然不会任何武功招式,也没有任何武功底子,但他临阵对敌的胆量那是无话可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畏惧,就算被打得再惨也没有因为畏惧而退缩。 所谓练胆,完全是多余的功课。 眼前的小打小闹岂能与之前在草原的经历相比? 对白宋而言,面前阿大的实力也让他感到吃惊。 看似不起眼的对练,实则有很微妙的情况在。 阿大的攻击看似没有留手,实际上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直接命中白宋。 所有落在白宋身上的攻击,都是雷神大雨点小,除了衣服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一道伤口,一点儿淤青都没有。 白宋知道,一个武者要杀了自己很容易。但在打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要保护自己毫发无伤,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不过是墨家的家仆,便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墨姑娘的墨家到底是什么的来路? …… 入夜,白宋早早地洗澡。 跟阿大打了半个时辰,现在是浑身酸痛,累到不行。 躺在澡盆里,望着头顶天窗的繁星,突然有些怀念草原的时候。 如今回到了世俗,久未锻炼,身体素质明显下降了很多。 躺在温水里,感觉不到骨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正在白宋思绪飘忽之际,忽然听到门响。 白宋没在意,以为是冬香进来给自己添水。 白宋继续昏睡,片刻间听到一点儿水声,感觉水盆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白宋一怔,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迷迷糊糊看到自己的澡盆里站着一个人。 昏暗下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体态婀娜,身姿线条柔美,手上轻轻地动作,像是在解开衣带。 白宋下意识有些心慌,只看对方的体貌,联想到身边的姑娘们,倒是跟香儿有几分相似。 既然是香儿,那白宋心中也泰然了。 昨日争吵,两人有点儿冷战的意思,香儿如此主动,定是向自己示好。 想到这里,白宋心中多是感动,但也极为期待。 这鸳鸯戏水,少不得添了些情调。 想罢,探身向前,轻轻喊了一声:“香儿。” 那入水的人儿也不作声,眼下已是身无寸缕,顺势曲身入水,靠着白宋的手臂,一下扑如了白宋怀中。 这入水的香儿好不热情,像条小蛇一样缠在白宋身上,不待说话已是送上双唇,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 先前还一副要死的样子,受这等调戏,白宋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翻身,搅得水浪翻腾,房间里热气弥漫,宛如梦境,人也看不清了。 正待香吻,白宋已贴到对方鼻尖,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人僵在当场。 白宋后背发凉,吸了吸鼻子,没有从对方身上闻到半点儿香气。 香儿体香怡人,便是置身花丛也遮掩不住。 可此刻抱着的人儿却无半点儿香味。 白宋一把将她推开:“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有些错愕,没有回答。 白宋脑子飞转,想着身边的几个姑娘,估计只有冬香那丫头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 “冬香?是不是你?!” “姐夫,你不认得弟妹了?” “什么?!”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姐夫!” 草!忘了下午在家昏睡的秦氏! 白宋以为客人都走光了,全然忘了秦氏酒席上大醉,留在家里休养,就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这秦氏体态跟香儿相似,白宋压根儿没想到秦氏这个人,所以把她当成了香儿。 白宋彻底慌了,忙不迭地从澡盆里出去,一只脚才刚踏出澡盆,房门外又来了动静。 “少爷,奴婢来给您添水。” 干!早不来玩不来!这时候来了! 白宋心虚得不行,就算是桑桑躺在这里,他也敢大方地承认了。 可这里躺着的是秦氏,被人知道了还了得? 白宋不敢吱声,赶紧又缩回澡盆里,慌张地将秦氏的头按住,严肃地提醒一声:“弟妹,你忍着点儿,别出声。” 说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用力把她按在了水里。 正文 第258章 红光和飞剑 这是白宋遇到过最荒唐的事儿了。 凡遇到女人,这老色批就智商被压制,只能随着本能去做。 此刻又是心慌,又是担心,心说万一把这女人给憋死了可如何是好? 可现在一旦露出水来,铁定被人发现。 白宋心里哀求,只要那冬香添水了赶紧离开。 冬香提着两桶水,感觉挺费劲儿,先把一桶水提进来,转身还要去提第二桶。 白宋赶紧说道:“那个……添一桶水就够了,赶紧的!” 冬香看不清白宋脸色,倒是没在意,下意识伸手进来想要试试水温。 白宋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手:“你干嘛!” “少爷,你……”冬香莫名其妙,心说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都这样吗?自家少爷光屁股的时候也经常看,现在怎么? “敢敢敢……”白宋嘴皮子哆嗦,已经压不住了,水下的娘们儿不老实! “少爷,你怎么了?” “赶紧添水。” 冬香感觉少爷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转身提水准备往水盆里面倒。 刚提着水到了水盆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水盆边上竟然还留着秦氏刚脱的衣裳! “少爷,怎么还有女人的衣裳?” 白宋心说一声完了,这下是瞒不住了! 水里的女人似乎也憋不住,奋力地开始挣扎。 白宋手上一松,秦氏猛地一挺,从水中钻出,水浪溅了冬香一身,却让这丫头也傻了眼。 “夫……夫人?”冬香也将对方认作了香儿,但冬香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从天窗投下的月光照亮她的脸,看着冬香一张小嘴缓缓长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秦……秦夫人!” “嘘……” 白宋赶紧作出禁声的手势。 冬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吭声。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只有秦氏隐隐的抽泣声。 “姐夫,这叫人家如何见人?” “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进来的!冬香,你你……你别……” “奴家也不知里面有人……” 秦氏说得声泪俱下,但白宋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不然先前就不会那么冷静。 可冬香会信吗? 很显然,冬香已经想歪了,小声说:“少爷,奴婢给您把风。” “把个球!把什么风!” 白宋从澡盆里跳出来,揪着冬香的衣裳不让她走:“快给我穿衣裳。” 白宋连水都不急擦,抓着衣裳就往身上套,然后便要离开。 澡盆里的秦氏又把白宋拉住,哭哭啼啼地说:“姐夫,你我都这般了,以后……” “以后什么?我警告你,被给我耍小心思,我不吃这一套!” 白宋转身,严肃的呵斥。 当白宋再次准备离开之时,房间某处忽然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 “嘘……” 白宋瞬间紧张起来,脑海中搜寻着那细微声音的位置。 忽然,白宋猛地一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除了天窗,角落里空了一块瓦片! 刚才有人在偷看! 若只有冬香知道,白宋倒是放心她不会乱说,可再有人看到,这就麻烦了! 白宋有些腿软,直接冲出房间,踉踉跄跄爬上房间一侧的小树。 站在小树上,倒是能看到房顶的动静。 可白宋晚来了半步,房顶上什么人都没有。 “少爷!” 一个冷清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后方小屋顶上,十三提着剑站在那里四处观望,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家里的动静。 “有贼人!”白宋提醒道。 “少爷,请安心入睡,贼人交给我们。” 白宋环绕一圈,黑夜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情况。 白宋点点头,跳下树,飞快地回到房里。 白宋没有睡觉,而是翻箱倒柜,拿出了自己久未开封的十字弩。 香儿坐在床边发呆呢,见到相公如此慌张地回来,好奇问了一句:“相公,怎么了?” “香儿,小心些,家里来了贼人!” 说完,白宋便提着十字弩出去了。 出了房间,白宋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想到白天王爷的提醒。 圣莲教在蓟县频繁偷窃富贵人家,今日看来是盯上了自己。 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断不会是什么好货! 白宋这回可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拿出十字弩,白宋是动了杀心,关键那贼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现在一想,摆明了是秦氏故意勾引,白宋是问心无愧,可事情一旦泄露,根本解释不通。 重回后园,忽然听到前院一声狗叫。 这狗是曲叔从邙县带来看家护院的,今日刚刚上岗,竟然就有了作用。 白宋朝着前院跑,四处房顶上,阿大三人也朝着狗叫的方向追。 白宋刚到前院,就见十三在前院院墙上跟一个黑衣人交起手来。 两人打斗异常激烈,前院东南角的百年槐树被两人四散的真气打落无数新叶,看家的狗也被吓得躲进了窝棚嘤嘤叫唤。 那贼人也是够胆,堂而皇之地在院墙上交手了好几个回合,居然还不逃走。 白宋憋着一口恶气,乘着对方没注意,拿出十字弩上膛瞄准。 正要扣动扳机,面前一人挡住了白宋视线。 是阿大见了白宋,过来阻拦:“少爷,您来这里作甚!” 白宋眉头紧皱:“别挡我!” “此人武功高强,此地非常危险。” “比这危险百倍的情况我都遇到过!你闪开!” 白宋懒得解释,一把推开阿大,眼看十三和那贼人交手一次各自站定。 这绝佳的时机摆在眼前,白宋想都没想,直接扣动扳机。 距离也就十几米,正是最佳距离。 贼人根本没注意到白宋手里的武器。 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想到这十字弩的威力。 弩箭射出的瞬间,阿大被吓了一跳,接连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手里形如弓箭的武器。 再一看院墙上,那贼人已经中箭跌落了墙头。 阿大后背发凉,如此恐怖的弓箭就算自己也没法防备。 白宋可不管阿大的反应,朝着十三吼道:“抓住他!” 院墙另一头的十三也没回过神,估计也被突然出现的弩箭给震慑住了。 听到白宋的喊声方才回神,乘着对方中箭朝着街上跃下。 两人瞬间从白宋视野里消失,白宋正要继续追,忽然院墙后面的街道上发出一道红光,像是突然燃烧的火焰一样,四周空气都多了一股热浪。 那红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就消失了,只有从老槐树上飘落下几片被烧焦的叶子。 而十三突然倒飞冲天,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如被什么绳索牵引似的,围绕十三全身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他的手中。 白宋停住了脚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场面跟修仙小说里的剑宗如出一辙,这也太离谱了! 白宋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的画面就一瞬间而已。 十三拿着剑在空中倒转了好几圈,然后又落在了院墙上。 随后,那贼人跳到了对面陈家的院墙,一手捂着肩膀,大笑着喊了一声:“哈哈哈……名震江湖的剑十三何时沦落到给人看家护院的地步了?” 留下一句话,那人几个起落消失了在了夜色里。 十三没有再追,从院墙一跃而下,停在了白宋面前,丢下长剑跪在了地上。 “少爷,小人无用,让贼人给逃了……” 白宋还在错愕之中,刚才的红光和飞剑,让人一阵阵恍惚,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过了好一会儿,阿二也从后院来,跪下说道:“少爷,经过检查,对方只有一人。我等看护不力,请少爷责罚。” 白宋回神,让两人都起来。 看向十三的时候,白宋注意到此人脸上多处烧伤,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片,看样子有了些伤势。 好在白宋是大夫,让十三去客厅等着,自己带着伤药来给十三治疗。 三人都守在客厅,见白宋要亲自给十三治疗,十三连说不要。 但他显然是拗不过白宋的,只能老实坐下接受治疗。 这个少爷的行为再次让三人感觉怪异,来了贼人非但不躲,还冲在最前头,那弓箭也不知是什么所造,威力大得惊人。 现在还自降身份,亲自给下人上药。 三人各自想着事情,白宋也想着事情,一边擦药一边问:“刚才那贼人是否很厉害?” 十三想了想点点头。 “那有多厉害?” “江湖之中不出……” 十三话未出口,阿大突然打断:“江湖中顶尖的高手。” “他说你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什么剑十三……” “少爷见笑了,都是些江湖中的虚名,不足挂齿。” “那你们觉得贼人是什么身份?” 三人都沉默了,似乎都想不出来。 “会不会是圣莲教的人?听说圣莲教在蓟县各处作案,很多富商都被盗取了财物。” “少爷不必担心,今日是我兄弟三人疏忽大意,今日之后,我兄弟三人轮番值守,就算那贼人再来,也绝不会给他机会惊扰到少爷。” 此事给白宋提了个醒,看来就算身在城中也不是绝对安全。 家院太大,光有三个高手作为家丁不够,还得要多找些家丁处理日常事情,才能让这三位高手有更多时间来看家护院。 正文 第259章 一块腰牌 今日宴请,席间无事发生,却在夜里出现诸多问题。 一个非同寻常的贼人潜入,原已睡下的家人纷纷起床。 没人议论什么,却添了一份不安的情绪。 临时客房里的灯亮着,林寻在外四处询问情况,这小屁孩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大喇喇的模样。 秦氏不再外面,守着客房的油灯,望着火星抿着唇时而嗤笑,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白宋唯恐澡堂之事败露,想提醒秦氏,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人在外强作镇定,安慰着家人先行睡觉。 从三更到四更,眼看着家人们都睡了,白宋悄咪咪溜到隔壁冬香屋子。 冬香没开灯,却知少爷今夜必来,故而坐在桌前等着。 白宋这厮心虚,鬼鬼祟祟,进门之后回身关门,后背被冬香一拍,吓了一跳。 冬香掩嘴窃笑猛,心想这少爷有贼心没贼胆,也太谨慎了吧? “咯咯……少爷,是我呢。”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冬香笑着耳语:“少爷何必紧张?冬香都是向着少爷的,怎会说那事儿?” “不光为此,还待提醒你一句,那秦氏垂涎少爷美色,她还没走,你要多多留心,别给她机会接近我!” “噗!”冬香笑得喷了一口,不想少爷紧张兮兮来了只为说这么一句。 垂涎少爷美色,这话也说得出口! “笑什么?此乃严肃之事!” “好好好……奴婢不笑罢了。想来少爷说得也对,咱家少爷这姿色可真是世间少有,哪儿是林二爷那等小孩子能比的?亏得秦夫人难受深闺寂寞,竟然……” 白宋窘迫,一把捂住冬香的嘴,亏得夜里看不见脸色,不然还要被这妮子给笑死。 说了心中担忧,白宋舒了一口气,送了冬香起身准备走。 到得门前,冬香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白宋。 “还有什么事?” “方才在澡堂附近捡到了一件东西。倒是个新鲜玩意儿,奴婢从未见过,估计是那贼人留落下的。” 白宋听了起疑,若是贼人落下的,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 “给我瞧瞧。” 冬香示意要不要点灯,白宋点点头。 当小屋中灯火亮起,冬香已经将言中之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半掌大的腰牌,木质,表面有油蜡打光,摸上去极为光滑。 腰牌造型规整,是个椭圆形,没有任何雕琢,只在正面留有一道刻痕。 像个一字,又像是一个条状的模具。 腰牌看上去普通,不见任何起眼的地方,但材质有些古怪。 白宋只是拿在手上片刻,手心就感觉到有一些凉意,冰冰的,在夏夜里感觉很舒服。 “这是什么材质?” 白宋看着冬香,从未见过这样木制品。 冬香也摇头:“这东西好生古怪,里面像是塞了冰块,凉凉的。” 白宋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不会是原先就在院子里的。 因为澡盆所在的房间内外清理过很多次,白宋爱干净,每一个人洗澡都让冬香去打扫,如此过了好多日,一直没有发现此物。 唯独今夜有贼人潜入,方才捡到了此物。 肯定就是那贼人遗留的。 但这腰牌除了材质奇特之外,外观没有任何特点,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时半会儿得不出什么结论。 白宋将腰牌揣在了身上,寻思着以后有机会慢慢打听,之后就走了。 …… 这一夜,太守府的客房内,灯火通明,四更天,刺史大人连官服都没有脱,脸色铁青地守在一边。 厅中放着一盆热水,水面染着一些鲜血,有一层淡淡的血色。 水盆前,侍卫咬着牙,铁青着脸没有丝毫动静。 以为大夫半眯着眼睛拿着铁剪,用力剪断箭身,鲜血瞬间喷涌,溅了大夫一脸。 厅中数人都为之惊愕,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那侍卫依旧稳稳坐着,倒是不以为意。 “这位英雄好能耐,如此箭伤居然能纹丝不动。” “大夫,不必多言,请取箭头。” 蜀王走在屋外,表情凝重,再也没有往日的笑容。 “小小民宅,居然有此等高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爷,现如今情况对我等不容乐观,可否回禀皇上再派高手前来?”蒋玉也是面色凝重。 “那墨家来路不明,家中仆人居然是退隐江湖多年高手,如今有在明春园为白府看护的家院。看来那白宋的确是在圣莲教中身居要职,那神秘的圣使必是他无疑了。” 李湛犹豫了很久,即便心中不愿,却只有作出这样的判断。 重重迹象表明,白宋就是圣莲教的核心。 这让年迈的王爷很是失望,他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有那年轻小子的随性洒脱,不说那三国,单凭进来经商施展出的种种手段,只要稍加成长,他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只可惜,那小子居然踏上了邪路。 蒋玉早有此想法,碍于王爷之面,一直不好开口,现在终于从王爷口中得知答案,瞬间大喜:“王爷,您终于想通了!那小子本就留不得,就算错杀,也好过留下一个祸患。但现在他身边高手护卫,我们今日怕是已经打草惊蛇,想要暗杀,还是需要个完全的法子。” 李湛思量着:“要引开白宋身边的三大护卫,必须要有盾首相助,现在他身上有伤,只怕……” “王爷放心,此等小伤,不过三五日的时间。” 说话间,那重伤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屋外,站在两位大人身后,沉稳地说了一句话。 屋中,大夫已经取下箭头,同时又给伤者包扎了伤口。 大夫吓得软在了房中,而这伤员却跟没事人一样走路说话镇定自若。 李湛回头看了看他,目光停留在带血的纱布上,皱眉沉吟:“三五日……那小满时的渭河灯会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听说陈家已邀请此人入席头号花船,届时我跟蒋大人也会在船上,你负责引开他的护卫,蒋大人负责安排人手相机而动。” 侍卫点了点头,沉沉地回答了一声:“是!” “箭头何在?”李湛再问。 侍卫伸手,将刚从体内拔出箭头交给了王爷。 李湛一手拿着箭头,一手拿着箭杆,面无表情。 “此箭材质非同寻常, 本王遍寻山岳,走揽天下,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箭支。用于长弓过短,用于暗器过长……关键是如此不起眼的箭支,居然能悄无声息地伤了你?” 侍卫微微低头,他没有承认自己大意,但除去大意了的因素,这支箭的速度和力量远远超过一般弓箭,就算是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绝不可能射出如此惊天一箭,以至于以他的实力,中箭之后连射箭的人是谁都没看到。 对于一个绝顶高手而言,这就是奇耻大辱! “王爷,此行与对方一人有过正面交锋,对方是隐退江湖的剑十三。” “剑十三……”李湛陷入了回忆,他身为王爷,不在江湖,但江湖中一些名气极盛的人物多少有些耳闻。 “这剑十三隐退前曾一人一剑灭天门十三剑宗,从此自称剑十三,以其独有的以气驭剑之法名震天下,有一段时日,江湖人人称之为剑仙。虽说其御剑之术是徒有其表,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属下与其单独对阵,或有七分胜算。” “而他身边还有两人,都不曾出手。” 侍卫点点头,此消息让李湛感觉棘手,对侍卫自己却似乎没有太多在意的。 侍卫继续说:“王爷放心,渭河灯会时,属下保证那三人无法干预。” 话到此处,李湛摆了摆手,今日之事暂且告一段落,一切待灯会当夜,能否一举刺杀成功,只有听天意了。 …… 渭河灯会还有五日。 为了迎接灯会,家家户户都在赶制花灯。 既是灯会,当夜渭河彩灯才是最要紧的装饰。 而制作花灯,少不了要用到纸张。 最近县城中流通的竹纸广受欢迎,不单质量远超常见的皮纸,价格还比皮纸便宜许多。 城南药铺改造出的竹记纸行整日人满为患,百姓都抢着用纸上色后晾干,到了灯会的时候才能制成各色的花灯供游客买卖。 纸价暴跌,囤货抬价的商人们整日唉声叹气。 现在商人们想的都不是如何赚钱,而是如何能找回一点儿损失。 原料卖不出去,只能赶工造纸。 就算比不过竹记的新纸,总好过被当作柴火。 为此,陈家小姐也是搞得焦头烂额。 由陈家太公出面,朝廷低价采买了一部分原料,造纸之后用于书籍印刷,有上贤书社的便利,倒是给陈惜容挽回了一点儿损失。 但这些损失也只是一部分,囤积原料太多,就算让公家来买,也用不了那么多。 原本就已经心烦意乱,偏偏陈家的叔伯们不识好歹,非但不来帮着排忧解难,还在一边用此为借口肆意攻击挖苦。 那些叔伯早就看陈惜容不顺眼,一个女人站着家族那么大的产业,谁见了不眼红? 以前是找不到借口,此次因为陈惜容一意孤行,一下亏了陈家接近一万两白银,搞得全族的日子都很艰难,这会儿各家叔伯都跳出来要夺权。 正文 第260章 偶遇阿豆 白宋有所积累,便着手早先时囤积的田地。 除了开种土豆,白宋还从空间中取得了一些别的蔬菜、水稻种子。 未免过多超越时代的食物出现而遭人怀疑,之后换取的种子都是在大唐民间广为所见之物。 只不过种子经过千年培育,产量自然比当下的作物高很多。 今日白宋去了邙县,将种子交给了曲叔曲婶,又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发动各县的百姓参与种植。 以合作劳动的制度,收成之时五五分成,并且在第一季之前给予百姓一定金钱的补贴,以刺激百姓的积极性。 这样的合作方式,在各县百姓的生活中还没遇见过。 消息刚在邙县传开,便有很多人百姓前来打探消息。 而白宋不想事事亲力亲为,瞧瞧搭上了返回蓟县的马车。 距离灯会还有两日。 在返回蓟县的车上时,冬香问了白宋一件事。 说是灯会自家的演出有没有准备? “灯会还有演出?” 这事儿白宋还是头一次听到。 “少爷,渭河灯会对普通百姓而言倒是走马观花即可,但对于蓟县的商户而言,却是一个大大的出彩机会。每年的渭河灯会都有一场最引人注目的舞台,你在渭河的中央搭建起了浮台,由各家商户准备节目在舞台表演,以供游人观赏。 表演若是出彩,背后的商户名气大增,随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百姓口中的谈资。咱们家的酒楼也算蓟县有头有脸的商户,没有节目可怎么行?还有竹记纸行,总得有所准备。” 白宋听了一头雾水:“你怎么不早说?” 冬香一脸委屈:“如此人所共知的事情,奴婢还以为少爷早就知道呢。” 马车刚进城,白宋立即告知车夫转道去宜春院。 冬香说了,往年商户最喜欢请的是花街上青楼的各家头牌。 花楼的姑娘们能在灯会上大放异彩,不仅让商户得利,也能让自己出名,如此双赢之事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白宋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晴儿。 到了宜春院,姑娘们早已认识这位白公子,宛如进自家院子一般一路上楼到了晴儿的房门前。 也是感觉跟晴儿太熟,忘了敲门就直接进入。 但白宋没有想到,这一进去发现屋中不知晴儿一人。 那一盏清白屏风之上,两个人影重叠,看不出是何动作,却是给人一种过分亲昵之感。 白宋一下愣住了,屏风后也传来了女人的尖叫。 晴儿从屏风后露出个羞红的脸蛋儿,正要大喊叫人,看到是白公子,立刻住嘴,反而是更加羞涩,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慌乱,声音时断时续:“白……白……白公子?” 白宋愣在原地,看着屏风后娇小的影子,那样子是跟晴儿共坐床边,也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晴儿护卫,那体型分明是个年轻的公子哥。 一时间,白宋心中突生烦躁,下意识要转身离开。 可刚要动作,白宋又是心中疑问:“自己为何要不爽?说来说去,晴儿是晴儿不是以前的墨姑娘,人家开业接客,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想着,白宋压着内心的不悦,朝着晴儿笑了笑。 “白……白公子……你……你不要误会……”晴儿面露惊慌之色,快步追到门前,激动得抓住了白宋的手,好像生怕白公子转身离开。 屏风后的人影少有动静,却是没有露面。 白宋看着晴儿抓住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晴儿姑娘,我来不过有事相求,并不会误会什么。” “有事相求?” “两日后的灯会,听说商户都要准备节目的,我想请晴儿姑娘……” “不好意思……”晴儿姑娘面露难色,开口小声打断,“白公子您晚来了一步,晴儿已先答应了别家商户……” “……” 结果令人意外,也让人有些失落。 长久以来,白宋都认为晴儿姑娘对自己是有求必应,但是没想到今日却…… 如果不是看到屏风后还有一个人影,得到这样的回答不会让白宋感觉有什么,但眼前的一幕联系到现在的回答,本已平和的心又有些焦躁了。 白宋压着脾气,挣开了晴儿的手,笑了笑:“那样啊……我便先告辞了,如今时间紧迫,那我去找别家的姑娘问问。” “白公子……” 晴儿话未出口,白宋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紧闭的房门,晴儿怔怔地出神,她感觉到了白公子的不悦,心中反倒隐隐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不知这一幕会不会生疏了彼此关系? 但转念再一想,以自己如今的身份,生疏一些也不失于一件好事。 正想着,屏风后走出一个满身酒气的小公子,摇摇晃晃从身后将晴儿抱住,滚烫的脸贴在晴儿后背,带着点哭腔,迷离地说着:“我商场失意,情场也要失意吗?那姓白的天生了要与我作对!连晴儿也要与我抢?!” 若白宋还在,必然惊得掉了下巴。 这小公子非但是女声,还是十分熟悉! 竟是那陈家小姐陈惜容! …… 宜春院外,冬香等候片刻,见了少爷出来,便欢喜地说:“这下好了,等到渭河灯会,有晴儿姑娘上台为我们唱上一曲,就算没有赢得头彩,那也必然能赢得一片叫好。往后……” 冬香满脸憧憬,暗想以少爷和晴儿姑娘的交情,请她上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话到最后,冬香瞧见少爷表情不妥,话音止住。 “少爷,怎么了?难道晴儿姑娘不答应?” 白宋没说话,一人郁闷地走上街。 冬香忙紧随其后。 白宋先是快步走出花街,然后突然又调转回去,一边走一边看,然后又问冬香:“除了宜春院,还有哪家花楼更好?这花街哪家花楼最有名?” 冬香指了前面一家百花楼:“百花楼的名气最甚。” 白宋没有多问,径直朝着百花楼走去。 刚走两步,又被冬香拉了一把,白宋有些心烦,回头埋怨一声:“你别管我!” “少爷,那边……” “哪边?” “小姐!是小姐!”冬香突然兴奋起来。 “小姐?什么小姐?” 冬香没有再说,人已经朝着花楼对面河岸跑了。 渭河河岸小贩很多,其中一个卖花灯的小铺子吸引了白宋。 看到那小推车后面站着的女人,白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那不是阿豆吗? 白宋所有的心思都没了,朝着小推车跑了过去。 前面冬香在喊:“小姐,小姐……” 但街上人多口杂,喊声淹没在人群中,也没人去在意她喊的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 而小推车后面的姑娘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在给客人看花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白宋也很激动,喊了一声:“阿豆!” 只喊了一声,推车后的姑娘立刻注意到了白宋。 看到白宋,姑娘明显慌了,丢下推车转身就跑。 白宋和冬香都没想到阿豆会跑,转眼就被人跑出去了好远。 “小姐,你跑什么?!”冬香在后面着急喊着。 “别停,快追!” 白宋在后面招呼。 两人一路追着,一直跑到花街之外。 出了花街,行人少了,白宋速度变快,一个弱女子哪里跑得过,很快就被白宋堵在了小巷里。 阿豆见没了退路,索性蹲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阿豆,你跑什么?”白宋上前,想要靠近,对方却十分排斥地往后退,这让白宋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冬香追来,激动地抱住了曾经的小姐,声音有些发颤:“小姐,你为什么要跑啊?” 阿豆依旧是一言不发。 白宋默默站在一边,看着阿豆一身民家打扮,没有半点儿大家小姐的模样,又是在街边摆摊,料定在之前半年间,她们家发生了变故。 “阿豆,给我个补偿的机会,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害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选择欺骗之前,白宋没有想过后果,但从返回蓟县之后,一想到面前的女人,心中总有一种负罪感,以至于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白宋对阿豆都避而不谈。 现在,阿豆出现在眼前,白宋也说不出什么讨好的话,只能选择跟随内心尽可能地做一些弥补,至少,从此刻开始不要再选择逃避了。 “小姐,你说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逃走之后,是白少爷收留了我。白少爷对奴婢很好,也一定能对小姐很好的。” “没……没什么……我过得很好。”阿豆终于说话了,缓缓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白宋,“白公子,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宋继续逼问。 阿豆摇摇头:“白公子,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调查到,你可以走,等我调查到了你的遭遇之后,我再来找你。” “白公子,何必如此执着?” “因为心中有愧,就当是自私,想帮你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所以,至少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阿豆看着白宋,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也不可能摆脱这个人。 “你们跟我来吧,我得把我的推车找回来。” 正文 第261章 帐房先生 小推车还在先前街边,但推车上的花灯却已经被过往行人顺走。 对此,阿豆未有任何表情,默默收拾东西。 冬香一边喋喋不休,誓说欲抓贼人。 阿豆无言,已是推着车去了东南巷。 白宋拉张望丫头一把,紧随推车穿巷而过,一路无话跟着走出三条街,到了一间落魄民居前。 里面听推车轱辘嘎吱声,出来一中年瘸子,正是郑琪画之父郑柯。 半年多不见,郑柯之变胜过其女,之间两鬓斑白,满脸皱纹,一身简陋单衣,一步一瘸,散乱着头发,哪有半点儿大户人家的模样? 白宋见他,他也见了白宋,顿时脸色一变,就要回屋。 “爹!”阿豆叫了一声。 郑柯理也不理,回屋关门,直接上锁。 也不知这郑柯是害怕还是怀恨,又厚实觉得无脸。 三人站在篱笆外,白宋眉头皱紧了问:“到了现在,总该说说发生何事了吧?” 阿豆见父亲不欢迎来人,也就不再进院,站在外面小声说:“郑家贩卖私盐一事暴露,郑太公远赴京城疏通关系,废了不少功夫,终是压下了通敌一事。只是治罪郑家贩私盐。 随后皇上问责,当时的刺史被当做了主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郑家当做从犯,却也要个问责的人。爹爹命苦,被郑家推出去一人承担所有罪责,被官差打断了腿。” 冬香听了气得面红耳赤:“郑家简直太不是人了!” 阿豆摇摇头:“郑家也算仁至义尽,本来是个死罪,父亲和我都难辞其咎,多亏了郑家太公力保,没有重罪,虽是打断了腿,却也保住了命。但父亲也被赶出了郑家,从此我便跟父亲一起相依为命。” “这其中应该也有因为我而被牵连的吧?”白宋淡淡问道。 “当初我与公子之事,族中已经得知。” 白宋深吸一口气,不知当说什么。 似是看出白宋心中内疚,阿豆简单说了一句:“能或者,兴许也占了公子的光。当初郑家不杀我们,也怕是公子得知之后再度迁怒他们,所以,公子对阿豆也算是有恩的。” 白宋听了臊得慌,不知对方是真心话还是反话。 “现在阿豆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公子,公子就请回吧。眼下生活虽不比以前,但幼时对父亲流浪,日子远苦过现在,故而公子不比担心,阿豆也不要什么补偿。” “我缺个帐房,阿豆在郑家时便精于术算,何不来给我管账,好过每日推车在外卖什么花灯。” 冬香听了也是一喜:“对啊,小姐,来给少爷管账,凭小姐的本事,还愁没个好营生?” 阿豆听了一愣,平日里管着自己生活已然精疲力竭,无闲顾他,不知如今的白公子已非当初的小骗子,而是蓟县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坐拥幽州第一府,更是拿到了灯会头号花船的门票,马上就要今日蓟县的上流社会了。 阿豆的记忆还停留在白玉堂,甚至对白宋的真名都记不得,哪里知道这些? 听说管账,心里估摸着白公子应该在县里做了些小营生,也就摇摇头:“不必了,如今生活并无不满之处,多谢公子的好意。” 对阿豆的了解,白宋不如冬香。 冬香心知小姐生平所愿,就是想要坐个堂堂正正的帐房,而不是躲在父亲的背后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算盘。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少爷的能力刚刚展现,如今已在蓟县揽下众多商铺,往后事业还将扩大。 而少爷正巧缺个可信的帐房,而小姐又是精于此道。 “小姐,您不是说过要证明自己不必男人差吗?如今并非少爷补偿小姐,而是少爷正缺帮手,无论如何,先去试试,若是不喜欢,再拒接也不迟。” 白宋点头:“不错,我在蓟县有着一些生意,平日里却无时间去管理账目。阿豆你来是为我化解难题,我亦能给你一份厚与走商的报酬,合则两利,何乐而不为?” 几番劝说,阿豆有些心动了。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几年大家小姐的生活,哪有安心现在的想法? 帐房非但是心中志愿,又能改善生活,想着父亲身子渐弱,阿豆终于点了点头。 “若白公子信得过,阿豆愿意试一试。” 冬香兴奋拍手:“太好了小姐,以后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便带你去看看各处生意的情况吧。” 阿豆看看屋中:“白公子稍后,带我进屋与父亲商议。” 随后阿豆推车进院,开门到了家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出来。 外面,白宋叫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阿豆上车,先去了更近的竹记纸行。 当马车停在竹记纸行面前,阿豆便意识到她要当的帐房不是一般大。 这竹记纸行可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新贵,生意好到爆炸,竹纸简直供不应求,就是她用推车作出来的花灯,也是全部买的竹纸作为原料。上次来买纸,光排队都排了足足一个时辰。 没想到这竹记纸行竟是白公子的产业! 竹记纸行白宋交给牛大打理着,之前的药铺院子改造成了造纸的作坊。 马车行到后院,白宋带着阿豆进入参观。 牛大在前台忙不过来,叫了媳妇来接待。 白宋介绍阿豆,说是未来的帐房先生。 初听还有些令人好奇,还没见过姑娘家作帐房的。 可伙计们心里都清楚,帐房的权力极大,纷纷丢下手里的活来跟阿豆混脸熟,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阿豆则认真看着后院里的种种设备,还有成吨堆积的竹子。 一个院子,一眼扫过,变更清楚地看到竹子是如何变成竹纸的。 同时阿豆心里也有些隐约不安,如果心中所想不差,这应该是白公子的商业机密,居然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自己面前,倒也突出了其内心信任。 只是曾被白公子骗过一次,阿豆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付出真心,她所为不过钱而已,对白公子之心早已死了。 从竹记纸行离开,马车又改道去东来酒家。 路上冬香便忍不住说了少爷所经营的一切。 酒楼、说书、三国,还有上千亩的田地。 接下来的半日,白宋给阿豆展示了所有营生,过程倒也相对和谐。 看到阿豆表情平淡,似乎已经不在乎往日的爱和恨,白宋的内心终也跟着平静了。 送别阿豆,白宋重回家中,却已经忘了准备节目之事。 等冬香再来问时,白宋直接没了兴趣,干脆不管什么节目了。 白宋相信,真正好的商户,根本不在乎这样的噱头。 …… 转眼两日。 小满时至。 灯会在即,白府女人们也忙着各着装扮,准备入夜游河赏灯。 白宋就没法陪姑娘们了,受陈家之约,花灯时要入头号花船饮酒观礼。 这是一件大事,代表着白家进入主流社会,被世家所认可。 只需要白家再出一两个有功名有官职的人物,以后白家也可以被认定为士族了。 对此,香儿十分支持,亲自为相公挑选了一身体面的衣裳,一早起来自己够顾不上打扮,亲自来给相公捯饬形象。 家里人都知道少爷曾因寒门身份受到了不少的白眼,如今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整个院子都沉寂在欢愉的气氛中。 白宋被香儿关在房中打理了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穿着整洁出来,迎面看见阿大疾步走来。 对方直至白宋跟前,低声说:“少爷,今日忌讳,不宜出行。” 正文 第262章 突厥入城 “不宜出行?”白宋愣了一下。 阿大三人来了白府几乎没有主动说过什么,今日突然主动找来,说了这么一句,瞬间让白宋心生古怪。 “今日蓟县百姓的尽数出行赏灯,为何不宜出行的?” 阿大低头,沉吟两秒:“是小姐……是晴儿姑娘拖人传话。” “晴儿传话?” “小人跟随晴儿姑娘多年,知道晴儿姑娘素来谨慎,从不危言耸听,今日一早便拖人来传话,想必事出有因。依小人所见,少爷还是有所防备为好。” “好好的,为何要拖人来传话?自己怎么不来?” “估计是忙于今夜的节目。” 听此话,白宋瞬间皱眉。 阿大不提,白宋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到那屏风后的身影,白宋只觉浑身不自在。 “说什么不宜出行,自己却还准备节目。她不让我去,莫非是不愿让我见她为别家的人……” “相公,什么事的如此烦躁?” 后面香儿传话来,打扰了白宋。 白宋心虚,不敢再说,但心头这口子不顺气却没发泄出来。 “没什么。”白宋回答道。 “姑爷,外面出事儿了!” 突然间,小翠那丫头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 “外面出事儿了?” “突厥人入城,打了百姓。” 听这话,所有人都神情紧张。 听到突厥人入城,下意识都认为是突厥人的军队打来了。 香儿脸色惨白问说要不要逃难。 小翠这才解释:“不是突厥的军队,是突厥的一批牧民,听书是什么南迁……” 突厥南迁…… 白宋一直期待的时局变换,在小满之日终于到来了? 第一批突厥人进入大唐,岂不是拉开了胡汉通居的序幕? 幽州将迎来一波人潮,人流多了,经济就会发展,对整个幽州都是百年难遇的好事。 白宋来了兴头,抛开心头所想,一挥手,对小翠道:“走,带我去看看热闹。” “相公,那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香儿有所担心。 白宋早跟突厥人打过交道,知道这些草原民居跟汉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直爽一些。 “夫人放心,我去去就回。” …… 跟小翠到了街上,看着人流朝着北门涌去,就知道是北门出了问题。 对大唐百姓而言,听到突厥人,本能地还是有些害怕。 听说城北来了一批突厥牧民,足有上千人,在入城之前想要跟城北的行商买点儿东西,结果汉族行商见了是突厥人,不愿给人交易。 结果突厥人的脾气上来,直接就把人给打了。 城门值守的士兵看到,又跟突厥人爆发了冲突。 结果值守的十几个士兵全给绑了,被突厥人吊在城门口拿鞭子抽。 太守府得到消息,立刻调集全县兵力增援。 这蓟县虽是幽州首府,但不是边境城市,只有用于维持治安的官差,上下总共不过百余人,拦在上千突厥牧民面前显得毫无威慑。 这时候,去边防隘口调兵的人已经快马出城,可真要等到增援进来,怕是要半日之后。 实在没有办法,刺史大人紧急动员百姓,让全城百姓出城给官差们站台。 城北的人越来越多,双方剑拔弩张。 别看只是牧民,但彪悍的突厥人从来不管人员多少,真要一个不好,直接干仗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刺史蒋玉骑马在前,心里是叫苦不迭,看到对方这阵仗,后背都湿了。 但他不能弱了气势,高声朝着对方喊道:“此乃大唐境地,尔等安赶在此闹事!” 突厥人群中一马一人出列,直接走到蒋玉面前,骑着马打量着对方绕了一圈:“你就是这里管事的?” “本官幽州刺史蒋玉!” “我管你什么史尿,你家皇帝说了,允许我们突厥人南迁。同意我们在大唐定居,答应跟我们公平经商,和平生活。但你们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咱们草原民族,有个狗东西不肯跟咱们交易,你的手下更是没有半点待客之道!既然你是管事的,老子就问你一声,你们皇帝说的话还算不算?要是不算,我的人立刻就走!重新回到草原去生活!” 这突厥人一汉语十分流利,后面百姓听了是巴不得,连连大喊:“让他们走!蓟县不欢迎他们!” 蒋玉听得头皮发麻,急忙转身,朝着众人喊道:“各位稍安勿躁,不要出言。” 百姓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胡汉通居可不是随着百姓的喜好来的,而是皇上治理突厥的要政,事关大唐长治久安,可算是治国之本。 这一批突厥人进入大唐,乃是有着标志性的作用。 若是这批突厥人能在幽州跟当地百姓和平共处,一方面是给更多的突厥人一种展示,还给当朝官员看到了成效。 此事皇上是顶着众多大臣的压力推行下去的,蒋玉要是把这事儿搞砸了,脑袋都保不住。 这批突厥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绝不能一句话把他们给赶走了。 蒋玉擦了擦汗,忙说道:“来了大唐,就要遵守大唐的律法,大唐境内,决不可随意伤人。” “你这当官的怎如此多废话?到底是走是留,你一句话便是!” “……”蒋玉显然没有跟突厥人打交道的经验,被对方的话逼得很难看,却又没法改变,低声说道:“既然都千里迢迢地来了,当然是要留下。” “既然要咱们留下,那就赶紧闪开,让我们进城!叫那么些人出来作甚?以为我们草原民族是被吓大的?” “……” 蒋玉沉默了,片刻后,硬着头皮转身下令:“所有人闪开,让他们入城!” 此话一处,人群瞬间炸了锅。 很显然,百姓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没有一个汉人愿意跟突厥人生活在一起。 人群中,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蒋玉压着百姓的声音,下令官差给突厥人开路。 就这样,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人一步步进到城中。 为首的突厥人走在前头,满脸得意地扫视着周围人群。 突厥人的队伍入城走到一半,队伍中一个突厥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城门口瞬间陷入了混乱。 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发出暗箭,一个突厥男人心口重箭当场死亡。 事发突然,百姓们见了血四散奔逃,突厥人则是勃然大怒。 他们入境大唐没有兵器,但游牧用的鞭子都拿了出来,无论是谁,见到外族一阵乱抽。 蒋玉脑子嗡嗡作响,心说坏了大事! 肯定是有圣莲教的人藏在人群之中,为了激发突厥人和大唐百姓的矛盾,故意杀人。 但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何用? 一个个突厥人都红了眼,哪里肯听全劝? 蒋玉在后面大喊:“都冷静!都冷静!” 如此的喊了几声,没有丝毫作用,又看见前面的官差纷纷拔刀,赶紧又大喊:“不能伤人,把刀都收起来!” 官差们叫苦不迭,本来人数就劣势,还不能用刀,这还打个屁啊? 好在突厥人也没有武器,鞭子抽在身上随疼,但一时间也不会送命。 百来个官差只能硬着头皮围着突厥人的队伍,自己当做沙包让人出去,众人被打得哀嚎连连,场面混乱到不行。 突厥首领正四下发泄,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突厥首领一愣,关键这声音竟然是突厥语。 他在突厥队伍的最前面,城中怎么还有会突厥语的人。 首领抬眼去看,只见一个大唐年轻书生缓步走来,一手高高举起,在他的手腕上竟然是一个条狼牙项链! 那个狼牙项链的造型似乎有些熟悉…… 正文 第263章 黄昏将至 “族长!”队伍中一个突厥女人用突厥语大喊,跑到前头拉住了首领的马,“那是我们族长,阿吉族族长!快,快叫人都住手!” 阿吉族的故事早已传遍草原。 大唐男子成为族长拯救阿吉部族,改变了草原部落的格局,间接停止了长达一年的战乱,让无数流离失所的草原牧民能够家人团聚。并且跟阿吉族最美丽的公主有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当突厥首领看到那个男人手里的族长信物时,才在错乱中反应过来。 “都停下!” 突厥首领忽然喊道。 有了首领的一番话,后方的乱局逐渐平息。 蒋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些突厥人怎么突然就变乖了,快步跑到前头,想要跟突厥首领解释。 跑到一半,看到白宋出现,蒋玉心里突然一沉。 这白宋,在蒋玉心中就是那圣莲教的圣使,他跟突厥人接触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没等蒋玉走上前,就见那突厥首领下马来,竟在白宋面前单膝跪地,以示臣服。 蒋玉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整个突厥人的队伍都朝着白宋下跪,千人队伍,场面之壮观,无以复加。 官差们都傻眼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不管怎么说,突厥人是老实了, 他们也不用继续挨打了。 如此也是一件大好事。 白宋目睹了先前的一切,看着门口人员众多,不是说话的时机,让众人起身之后,告知首领:“大唐之内有捣乱之人,他们不想看到突厥和大唐修好,在城中肆意挑事,先前有人被杀,应该有人故意使坏,你暂且安抚族人,先在城中住下,然后来东来酒家找我。记住,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说完,白宋塞给对方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乘着周围的百姓和官差都没反应过来,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因为白宋的出现,城北的混乱很快平息。 突厥人一改常态,居然没有深究族人被杀的事情,而是给了官府足够的期限去追查凶手。 为此,蒋玉心里是感恩戴德,难得突厥人也有如此通情达理之时。 只不过关于突厥人为何朝着白宋下跪,暂且还没有结论。 而且那一幕不过一瞬之间,周围不少目睹的人都不确定是不是跪白宋,又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时间一久,连蒋玉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的时间,蒋玉忙着给这一千人的突厥人安排住处。 为了安抚这些草原牧民,只要他们不在城中闹事,朝廷方面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一切都随他们的方便。 甚至单独划开一片区域,以供突厥人居住,连房租都先由朝廷承担。 突厥人进城,搞得县城之中人心惶惶,好在今日有灯会,分散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 黄昏前夕,城中各家各户的彩灯都已经逐步点燃,城中处处灯火,五彩斑斓,似与日月争辉,小小古城瞬间展现出它的繁华与妩媚。 这是别于草原的风貌,初入大唐的牧民们三两作伴闲游城中,融入人群倒也不显突兀。 牧民们见识者彩灯,幻想着天黑之时灯火与星月同框的美景。 虽说入城时多有波澜,但这场灯会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东来酒家也挂上了花灯,隔壁宰杀家禽的已经没人了,陈家的书社也关店歇业。 酒楼又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的景象,厅中听书叫好的声音又成了向阳街的主旋律。 二楼窗前,酒席已经备好。 牧民打扮的两男一女进入酒楼,白宋忙跟身边的新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忙不迭地下楼,招呼三位客人上来。 白宋学的是散装突厥语,只能说些简单的词汇,见面说了一个:“欢迎。” 那跟着的姑娘激动地想要下跪。 白宋忙去搀扶,说着:“这是干什么?” “族长,您还记得婢子?” 白宋定睛一看,果真有些眼熟,思量一下,心头一热。 这不是在巴朵给自己安排贴身伺候的三位小姑娘中的一个? “你……你不是……” “族长,婢子跟巴朵族长学了汉语,说得不好……” 白宋大为吃惊,忙招呼三人去准备好的酒席入座。 “这是我自家的店,不用客气,尽管吃。” “多谢阿吉族长。” 两个男人也不客气,入座之后就吃了起来。 那姑娘却心系白宋,不要一人坐在一边,转到了白宋身边坐在,毫不在乎周围还有别的客人,抱着白宋胳膊死命往白宋脸上贴,搞得白宋都不好意思了。 突厥姑娘还是那样,热情有不拘礼节,白宋赶紧找了个话题,问:“既然会说汉语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婢子叫阿吉奴巴,族长叫婢子阿奴好了。” “阿奴……那这两位。” 突厥首领抹了抹油水,含糊着说:“苏农伊古,他是苏农伊池。” “你们不是一个部族?怎么走到一起的?” 阿奴在一边解释:“颉利可汗投向后,唐军打乱了各部族的人手,婢子也跟阿朵族长分散了,我们的队伍中有着十几个部族的子民,听从大唐皇帝的吩咐,听说来大唐居住能更安稳。” “巴朵她现在可好?” “巴朵族长很好,在突厥各部声望很高,又为平定颉利部族立了大功,各个部族都对巴朵族长很好,大唐的将军们也很感谢巴朵族长。只是巴朵族长要继续驻守草原,可能短时间不会来大唐。” 听到巴朵无事,白宋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白宋没说话,阿奴却欢喜地亲了白宋一口,像一只小猫贴在白宋身上,憧憬地说:“巴朵族长要是知道阿奴找到了白族长,肯定会很高兴的。以后阿奴就跟着……” “额……这个怕是暂时……” 白宋有些害怕,这突厥女人太热情了,回到家里还不炸了锅? “白族长,难道不喜欢……人家为了见到白族长才学的汉语……” “不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们一定要听从安排。” “好吧,婢子听族长的就是。” 白宋跟阿奴说着话,同桌的两个男人根本不在意,全心全意地吃着酒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桌上六菜一汤被整了个精光。 白宋看了忙招呼楼下上菜,也不管什么菜,尽管上来就是。 接下来,白宋就看着苏农族两兄弟吃东西,一直吃到黄昏到来,天色渐暗。 桌上摆了二十几个空盘,两人才满意地靠在了窗口,拍着脑门儿翻着白眼直说:“阿吉族长大好人啊,以后就是咱们兄弟的哥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让你们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千万不要在城中闹事。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入城时发生的事情就是在给你们提醒,大唐境内也有反叛势力,为了勾起突厥和大唐之间的斗争而不择手段。” 伊古眉头皱起,想起了一个族人被杀,有些烦闷:“本来嘛!这话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但此话从阿吉族长口里说出来,咱们苏农一族的弟兄绝不会半点怀疑。族长放心,只要由您在一旁帮助,咱们这一千多号人也有了主心骨,也就不想着返回草原的事了。” 一边的弟弟接话:“对,以后咱们都听族长的吩咐,只要汉人不欺负咱,咱们就不出去惹事。” 安抚好了突厥人,白宋也就放心了。 看看天色,正该去花船赴宴,便跟三人告辞一声,让他们自行参观今夜的灯会,自己要先走一步。 正文 第264章 灯会始 夜幕笼罩,星月出云,满天繁星如浩瀚光雨,摇曳闪烁,在蓟县夜空拉出了一条光影汇聚的长虹,从远山尽出而始,直至烟云缭绕的尽出。又与夜下古城的灯火遥相呼应,熠熠生辉,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天地。 天地灯火荟萃,唯有满街行人涌动方有了天地之别。这场灯会是战乱之后的第一个节日,百姓带着对新生的热情,让这短短的一夜变得热闹又漫长。 渭河贯穿全县,河堤两岸彩灯汇长龙,红橙黄绿,各色不同,映照在两岸赏玩的游人脸上,透得尽是喜气。一路商贩吆喝,声声清脆,卖花的,卖灯的,卖糖的,卖布偶的,卖水果的,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群中,小翠穿着崭新的花裳,扎着丸子头,攥着一串糖葫芦,穿行在人流,蹦蹦跳跳,如若精灵,腰间吊着个鼓鼓的钱袋子,装着她积攒了好久的月钱,今夜欢喜,小丫头是要挥霍一下了。 到了一家卖装饰的小摊钱,瞧见了一张花猫面具,带在脸上比划一番,甚是喜欢,掏出铜钱,塞给了小贩,也不还价。一会儿又瞧见了两撇假胡子,嘻嘻一笑,又给买下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姑爷脸上干干净净,长得跟姑娘似的,回家给姑爷带上,肯定好看。” 后面传来香儿的喊声:“小翠!小翠!你在哪儿?” 小翠寻着声,点着脚尖挥着手:“小姐,我在这儿呢?” 片刻间,香儿牵着桑桑,桑桑牵着白柔,白柔后面跟着阿二。 一家几口人如珠串一样挤出人群到了小翠面前。 香儿二话不说,揪着小妮子的丸子头,一下把她给塞到了身后,几个姑娘一个配合,手拉手把这跳脱的妮子关在了几人中间,狠狠地一通训斥:“跑跑跑!回去看不把你一顿收拾!” “就是,也不瞧这人多多少?走丢了上哪儿找去?!” 小翠低头嗫嚅:“这不人家没见过热闹嘛!” 说话间人流一动,白柔感觉被谁撞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摸身上,惊得叫了一声:“哎呀,我的钱袋丢了!” 话音刚落,随行的阿二侧身一撞,直接撞翻了十几个人,引得叫声连连。 好在人流太多,也不知道是谁撞的,但阿二一伸手就逮到了一个人。 那贼人心狠,回身便掏出一把匕首,不遗余力地朝着阿二刺了过来。 但这贼人哪知阿二厉害,不过眨眼的功夫,匕首便被夺了过来,刀子反倒插在了他自己的腿上,痛得贼人嗷呜乱叫。 阿二再一掏,从那人身上摸出个钱袋子,正是白柔掉的。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贼人连连讨饶。 阿二也不跟他费时,拿回钱袋子,揪着他的领子,一把给甩到了渭河里。 街上人太多,不时就有人被挤下水,官府为求安稳,有官差乘舟在河中,专门负责救落水的人。 行人们听到水声,也不在意。 白柔拿回钱袋,一阵后怕,小心翼翼地把钱袋子重新拴紧。 香儿拿着此事说教小翠:“你瞧瞧,街上贼人那么多,你一人跑了,丢了东西怎么办?” 小翠嘟着嘴:“又不是人家掉了。” “你还说!” 小翠委屈地低下头,这时候耳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林夫人,你们也在啊?” 寻着声音,碰巧遇上了东方白跟她的几个丫鬟。 几个女人热情地聊了起来。 “灯会如此热闹,自当是要出来看看的。” “诶?怎么不见白公子?” “我家相公今夜受陈家家主之邀去头号花船赏景,可是没空陪咱家一群女流了。” 东方白听了面露惊色:“啊?白公子竟是受邀去了头号花船?如此年纪便登头号花船,幽州古今还是头一次呢!林夫人,恭喜了。” 香儿一脸喜气,相公长脸,全家沾光,笑弯了眸子应酬着。 王小花不知从何处钻出,提着一个精致的月宫花灯,献宝似的递到白柔面前,有些羞涩地说:“小白姐姐,送你。” 白柔上下打量,这花灯虽是精致,却是大了些,早早拿着花灯逛街实在不方便。 白柔摇摇头:“不要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自己选。” 王小花僵在原地,好不失落。 正巧被一边的几位姑娘认出来,立刻被其余的姑娘给团团围住,左一句小花先生,又一句花公子。 王小花在花丛中急得面红耳赤,生怕小白姐姐误会。 可白柔已经去了别处,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街上热闹非凡,贴脸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根本没人注意到漆黑的河面上,一个黑影贴着水面一掠而过,一下从水面跳到水中缓行的花船顶上,又从一个花船跳到另一个花船,一下就没了影子。 白宋在河对岸看不到香儿她们,只是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人群中回头一瞧,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倒映着对岸灯火光影的水面起了一片涟漪。 这时候,身后一阵铁甲的声音传来,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支边防小队穿入人群。 百姓们纷纷闪躲,唯恐当了士兵的道路。 白宋知道今日白天突然来了突厥人,惊动了边军。 边防士兵抵达蓟县,但突厥人又安定下来。 这时候出现边防军队并不稀奇,看样子是来维持秩序的。 这样的解释很合理,但看到这些士兵们各个神色严肃,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越是繁华的景象背后,也越容易出现预料之外的事情。 这会儿,白宋才想起了晴儿一早来的提醒,说什么不宜出行…… 难道今夜真的会发生什么? 很多事情白宋不愿意去想,但时至今日,晴儿姑娘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实在是令人起疑。 之前两个书生为她散尽家财,白宋认定是那些书生一厢情愿,与晴儿无关。 可之前见到那么屏风后的影子,又答应了别家参演灯会上的节目。 白宋隐隐觉得,晴儿还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再想到最近圣莲教在蓟县用各种方法敛财,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一点。 晴儿和圣莲教有着密切的联系。 想到这里,白宋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想着今夜过后,一定要去找晴儿问明白,看她如何给自己一个解释。 白宋思绪有点儿乱,摇了摇头,再看前面拥挤的人流,也不知何时才能赶到头号花船的地方。 …… 今夜,花街是整个灯会最热闹的地段,赏花赏灯赏女人。 花街花楼的客人不单单多,而且出手大方,赏钱不少。 各家姑娘都忙得不可开交,生怕错过了一位贵客。 但宜春院却关门歇业,似乎这场难得的狂欢与他们家无关。 里面人去楼空,只有楼上一间房还点着灯。 晴儿姑娘端坐梳妆台前,认真地梳妆打扮着。 只是今夜的妆容有变,不为自己更加漂亮惹眼,而是让自己五官更显英武,配上一身男装,一条方巾,转眼就成了的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 窗外一个黑影落下,踩在外面的瓦片上没有丝毫声响。 只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传来:“圣使大人,钱已收到,正在装货,随时准备出城。” “不急,今夜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朝廷的人全部注意力都在白公子身上,等到夜里乱局起,各处城防必定松懈,那时候叫人将银两转入粪车混出城去。” “圣使大人果真好手段,今夜的金蝉脱壳之计令人佩服。” “待我离开,寻个机会把此楼烧了。然后还有最后一件事交你去办。” “是要保护白公子安全?” “正好相反,我要你杀了他!” 正文 第265章 猜灯谜 夜已尽深,古城半空不知何处飘来几盏孔明灯,沿路公子小姐观望见了,纷纷闭眼合手,各自许愿。 渭河之流多有河灯漂流,无数男女望着放出的河灯汇入主流,瞧见自己的花灯在渭河急流中打落水中,无不扼腕叹息,若是侥幸于河面飘散远处,又是一声声叫好。 白宋一路走一路停,一路看着四下的繁华。 河面花船不少,各个张灯结彩,从船头到船尾,各个都照得通亮,里面少不得花街来的青楼姑娘们,老远都对着河岸的公子们挥手娇笑,就盼着各位恩客别在傻看了。 白宋要去的头号花船就在众多花船的中间,除了无数彩灯之外,从两岸各伸七八条绳索捆在船上,把整个花船死死地定在渭河中央,不管渭河之水如何去留,花船总在水中不动如山。 再是一条搭建的木板通道,可由渡口直接走到船头。 头号花船的背后,又一索道连着一个漂浮水面的方正舞台,上面更是彩灯环绕,花团锦簇,由着最好的位置,让这渭河两岸的游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时辰已到,于今夜县城各大商户推举的各种节目已经开始。 也不知是哪家请来的歌女,此刻正在台上抚琴咏歌,只是那歌声在整个灯会上毫无起色,完全的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白宋已经迟到了,变得有些着急。 可这街上行人太多,不过几十米的路,宁死都挤不到渡头。 又过了一会儿,终是到了渡头,正排队等着上花船,边上猜灯谜的姑娘们很是热闹。 这灯会自然是少不了灯谜的,旁边一家小贩挂着各色花灯,花灯下面吊着灯谜,猜中灯谜送花灯,吸引了好多姑娘围观。 “姐夫!” 一个声音从旁出现,林寻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 “姐夫怎么不跟姐姐一起?” “受陈家之邀,去头号花船,今日陪不上你姐了。” “你看看,姐夫都去头号花船了,你还在干什么?连个灯谜都猜不出来,要你什么用?!” 说话间,秦氏也跟着出现在旁侧。 这夫妇二人一直都住在自家,林寻央求香儿收留,说是要看了灯会才回去。 白宋本不想他们留下,可也没有理由拒绝。 故而这几日都避着他们,尤其是这位年轻的秦氏。 秦氏说话,自然上前,顺着人流拥挤,不动声色地倚在了白宋身侧,眸子一闪一闪,撇着白宋,眼眉之间多是哀怨。 白宋看着心里直打鼓,想退也没法退。 林寻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儿,根本不懂察言观色,都不知自家夫人的眼含春水,要出问题了。 这小子一怕姐夫,二怕夫人,两个最怕的人混在一起说话也没了气势。 听夫人方才抱怨,老实巴交地不说话。 去年因白宋给的诗词有一段时日名声大噪,但时至今日,盛名早已不在,也没人去纠结小岁评上林少爷的诗词到底从何而来了。 但林寻心里明白,真正有才的是姐夫。 各种绝妙的诗词都能信手拈来,何愁那些哄骗小姑娘的灯谜? 想着,林寻主动说道:“姐夫,我夫人想要那花灯,可猜不出灯谜实在没办法,不如让姐夫帮忙嘛。” 秦氏闻言大喜,连连附和:“正好正好,姐夫自比我家不成器的有学,那些灯谜定是拦不住姐夫。” 说着,小手一勾,拉住了白宋,快步就要往旁边猜灯谜的地方去。 白宋反拉了一手,皱眉说道:“我赶时间。” “猜灯谜又不要几分时候,且看这人多,想要登船,少不得还要一会儿呢。姐夫,赶紧过来嘛,莫非是瞧不上弟妹,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一下?” 林寻还在一边作央求模样,只怕是不随夫人心意,待会儿又要被一路训斥。 白宋不情不愿,到了一边路摊前。 秦氏满面怀春,勾着白宋胳膊,令一只手指着挂着地花灯。 “姐夫,你快瞧瞧,人家喜欢那个。双方一条心,猜一字!” 白宋扫眼看着,摇摇头:“猜不着。” “那这个呢?樽前明月下,对影成三人。也是猜一字。” 白宋继续摇头。 秦氏表情不变继续欢快地指着前面:“这个姐夫一定知道!善于水站,猜三国人物,毕竟姐夫可是写出三国的人。” “不知道。” 秦氏突显悻悻,嗔怪地盯着白宋:“姐夫是猜不到,还是不想猜啊?” “哎呀,我真敢时间。” “哼!我看姐夫就是翻脸无情,当夜……” “你休要胡说!” “要我不说也行,姐夫可不能如此糊弄人家。” “我……我真猜不出来。” “那弟妹出一个谜,姐夫一定猜得出,反正今日要猜出个迷来,人家才放你走。” 四周人多眼杂,白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耐着性子问:“你说说看。” 秦氏突然掩嘴娇笑,点着脚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 “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软来有时刚。 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 初牝入阴为本事,腰舟脐下作家乡。 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常。” “你!”白宋听了一把将其甩开,“哪里听来的这些!” 这秦氏真是个难字形容! 秦氏不怒不冤,又是纠缠上来:“姐夫,何故起火?弟妹可不止有何冒犯了?那谜底是什么?姐夫为何不说?” 白宋拧眉走到灯谜前,指着先前三个花灯,对那店家说了。 “双方一条心,为患字。樽前明月下,对影成三人,为椿字。善于水战者乃陆逊也。” 说完,也不管店家目瞪口呆的表情,自顾取下三个花灯,转身塞给了秦氏,然后便回到了排队的队伍中。 秦氏拿着花灯欢天喜地,在林寻面前炫耀着,又是好一通数落。 正巧前方行人疏散了些,白宋乘机钻到了前面,一路无阻上了去头号花船的走道。 到了头号花船,周身终是松散了,再无行人拥挤。 很快到了船头,看见冬香已在那儿等了不知多久,终见少爷赶来,快步过来连连抱怨。 白宋拿出陈家的请帖,方才被放行。 冬香一面抱怨,一面给白宋整理衣裳:“少爷,您这是搞什么嘛!人家陈老爷都不知来问了多少次了,夫人千叮万嘱要好好应付,不能失了礼数。现在蓟县的各大人物都在里面,就差少爷一人。” “你也不瞧瞧这路上多少人。” 说话间,陈家家主陈凡自花船之内迎出,满面的春风,堆着笑脸,远远地朝着白宋拱手:“白公子,晚来了啊!” 白宋说是路上拥堵,耽误了时间。 陈凡一脸随和并不在意,拉着白宋入船中宴厅。 只见船中共坐四桌,中央一方大圆桌,边上三张小桌。 小桌落座多是些年轻男女,看模样便知是蓟县士族的优秀子弟。 而在大桌上,以蜀王为主,四面围坐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 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比如郑家家主郑太阿。 陈家主带着白宋入座,正是坐在大桌之上,整个宴厅都热闹起来。 谁能想到能让蓟县众多名人等候的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在这小子来之前,所有人可都亲耳听到王爷说要等他来了再开席。 知道白宋的人毕竟少数,别说年轻的后辈,就在在场的各大的士族的家主也没想到。 这里可是蓟县最高规格的名利场,一个小子,他哪儿来的资格? “这人是谁啊?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 “就是,一人害得我们等了那么久,居然还让陈家家主亲自相迎。” 下方的小辈们叽叽喳喳。 但真正认得白宋的几个都没有太多惊讶,而是一些感慨。 郑凉秋望着白宋,眼光闪动,谁能想到曾被自己所瞧不起的寒门,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走了自己之前,竟然能跟父辈们平等论交了。 想想以前之事,如果少一点成见,多一点真诚,靠着自己跟香儿的关系,说不定郑家和他不会有那么深的矛盾,或许郑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位置尴尬。 “白宋!怎么是你?!” 小辈之中,终有一人忍不住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指着白宋一脸愤懑。 此人正是陈家大小姐陈惜容。 陈惜容此话一出,人群中皆是默默念叨白宋名字。 白宋的名字在蓟县早已不在陌生。 开酒楼,说三国,造竹纸,坐拥幽州第一府。 哪件事不是进来县城里最为热闹议论的事情? 原来他就是白宋! 桌上各家家主也渐渐明白,他们也听说了不少事情。 单凭他坐拥幽州第一府,此人便足以上来这花船。 只是这小子毕竟没有资历,让堂堂王爷等候,这面子未免给得也太大了吧? 他们又哪里知道,若非见此子,蜀王李湛甚至都不会来参加此次聚会。 今夜,他亲自来送这个令人惋惜的青年一程。 如今看到白宋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李湛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此刻身后侍卫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王爷,要不要直接动手?” 正文 第266章 提议 听到如此尖锐的问题,李湛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桌上的手指稍稍拨弄,似是沉思。 这时候,外面突然进入一个小兵,径直到了李湛身后,同样压低声音说:“最新消息,白天突厥人入城闹事,是白公子平息了突厥人的情绪。蒋大人觉得,如果白公子是圣莲教的人,那他应该乐于见到突厥人在城中闹事才对。” 这是个突发消息! 李湛听了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再问:“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许多百姓都亲眼所见,只是当时这白公子在突厥人首领面前说了两句就走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李湛眯着眼,朝小兵挥了挥手,对方这才下去。 身边侍卫又问:“王爷,现在要怎么办?” 李湛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 得知此事,突然又多出了许多疑问。 白宋为何要这么做? 会不会是圣莲教的疑兵之计? 如果白宋真的不是圣莲教的圣使,那真正的圣使又会是谁? 又或者,是不是可以采取一些宁杀错勿放过的手段? 李湛尚未决断,身后的侍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紧张起来:“王爷,有人藏在暗处。” “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你去解决藏在暗处的人,如果真的非要动手,船上埋伏的官兵足以应付。” 侍卫拱手退下,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而白宋,此刻还正看着陈家小姐。 对方现在情绪白宋能够理解,并不在意。 毕竟现在的幽州第一府基本上等于陈家拱手相送,自家花的的银两原本属于陈家,人家亏了那么多,有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宋笑盈盈地拱了拱手:“陈小姐,都是陈老爷盛情相邀,难道你不知道?” “白宋!我两之事还没完呢!”陈惜容今夜异常生气,毫不在意现在的场合。 白宋再答到:“陈小姐,我们都是商人,所谓在商言商,不过都是为了求利。眼下却不是商会,何必因为工作之事而伤了大家的和气?” “谁与你有半点儿和气!我……我……我……” “惜容!”陈凡站在两人中间呵斥了一声,“没大没小,此地何事轮到你说话了!” “爹,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姐……”边上,唯唯诺诺的陈家少爷拉了拉的姐姐,“您别生气了,那个人不好惹的,你少说两句。” 陈惜容盯着白宋,全然不觉弟弟的反常,愤愤坐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陈凡保持着笑容,对白宋说道:“白公子切勿见怪,我家姑娘缺了些管教。” 白宋故意加大了嗓子,回道:“陈小姐性情刚烈,乃晚辈生平所好,不会怪罪的。” 听着话,气得陈惜容都快哭了,狠狠地摔了杯子,又是一大杯下肚。 小桌上议论声依旧,白宋已经入座诸位家主之中。 陈凡示意开席,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置身花船之中,享有最好的欣赏河面舞台表演的视野,没有传出的嘈杂,表演的姑娘弹唱的声音也依稀可听,这才知道姑娘声段婉转动听,轻悠悠,分外怡人。 一连喝了三杯酒,陈凡才停杯说以今夜要事。 “诸位都是蓟县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又是难得的共聚之时。不论我们彼此之间有着何种矛盾和冲突,在今时今日,还请各位都看在陈某的面子上,的将以往的事情暂且放一放。 相信各位心里都很清楚,最近在幽州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圣莲教潜入幽州,或骗或偷或抢,不知坑害了多少世家。听闻在蓟县已有不少的商户被骗, 好些家庭家破人亡。 陈某估计,要不了多久,圣莲教就会对我们各大士族下手。陈某提前召集对方聚在一起,便是要来商议一下,对付圣莲教的可靠方法。” 提到圣莲教,众人皆是皱眉。 有人说道:“圣莲教内多是悍不畏死的匪徒,我等书香门第,靠什么能对付圣莲教?” “就是,圣莲教的贼人无孔不入,听说安歇商户的钱就是埋在坟地里,他们也能给你挖出来。现在我是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就怕一早起来家里的钱没了。” “从目前来看,圣莲教大多以偷盗为主,咱们先得想一个万全的防盗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有太多好法子。 这时候,李湛忽然打断,看着白宋:“白公子,现在你最年轻,思路最为活络,对此,你可有什么推行之法?” “很简单。”白宋没有丝毫犹豫,“既然各位担心钱被偷,那就想法子让钱变成偷不走的东西,比如我刚买的明春园。把银两铜钱换做不动产,搬不走,挪不动,就算贼人来了也无从下手。” 对于这种想法,各位老一辈的人物根本不赞同,他们那儿懂置产投资的重要性?反倒觉得只有白宋这样的傻子会花一万两白银买一个房子。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哪有揣着实打实的票子让人心安? 见周围的人都不屑一顾,白宋转而又说:“若是不想投资,那就找个钱庄,把银子换做银票。” “钱庄?银票?” 贞观年间,这些都还是没有出现过的新鲜词。 “钱庄就是个专门负责给各位保管财物的机构,各位只要把财物交给钱庄,兑换处钱庄的银票,以后需要用到钱的时候,再用银票去兑换出银子。若是银子失窃,那是钱庄的责任,与各家无关。若是银票失窃,可立即通报钱庄登记,将标有票号的银票作废,若欲用废票号兑换银子的人,还能顺腾摸瓜找到贼人。” “……” 一群老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隐隐约约感觉有几分道理。 白宋说这些,倒不是为了给他们排忧解难,只是先给这些大老爷们种草。 他的描述存在不少漏洞,但能给这些人一个钱庄的概念。 建立钱庄是白宋下一步的计划,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也是为以后实行铺平道路。 各家老爷想了许久,然后就开始各自发问。 白宋倒是耐着性子给他们讲解,经过白宋这么一带,整个饭局谈论的事情全偏向了钱庄和银票去了。 “好了好了!”李湛感觉讨论的方向不对,再次打断,“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圣莲教。这邪教在大唐境内胡作非为,朝廷苦其久矣!” “王爷,我们一帮人不过是想求自保,可想不到太多对付圣莲教的办法。而且,圣莲教是朝廷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可把李湛气得够呛,吹着胡子也不知当说什么,只叹果真是不能对这些人抱有任何信心。 李湛起身,气哼哼准备离开。 白宋突然站了起来,追着李湛走了几步。 “王爷,您是受了皇上的密令对付圣莲教?” “……”李湛两眼一眯,警惕地看着白宋。 白宋讪笑着:“王爷不必紧张,要对付白莲教虽然有些难度也有风险,但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圣莲教的首领,这圣莲教的是不是就自己瓦解了?” “这天下尚无人知晓圣莲教教主为谁,你说的倒是容易。” “何不安插一个卧底进入圣莲教?” “卧底?谁?” 白宋指了指自己。 李湛更是惊诧:“你?” “没错,在下不才,倒是乐于帮朝廷解决如此麻烦。” “你……有什么目的?” 白宋默默鼻子:“要是我能帮王爷除掉圣莲教,能否请王爷答应在下一件事?” “何事?” “请王爷给皇上求一道圣旨,将李靖孙女李舒望赐婚给我?” 白宋说罢,心中激动,他记得自己亲口答应过舒望,自己非但要娶她,还要让皇帝赐婚。 若能以除掉圣莲教作为条件,这绝对是最快最有效的捷径! 李湛有些懵,他都没确定白宋跟圣莲教有没有关系,现在白宋主动来说要打入圣莲教内部? 即便活了八十几年,李湛的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了,冷声道:“异想天开。” “诶,王爷,我认真的!您考虑考虑,在下专业卧底,看过无数警匪片,心理素质过硬,不信我可以给您讲讲无间道三部曲。” 白宋是真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心里好一阵失望。 这时候陈家主追了上来,在王爷身边好一阵劝说,终是让他回到了席间。 今日讨论有些不好,陈凡打住了话题。 “好了,大家就不要说这些了,总之日后大家多多沟通交流,一致对外。今夜是渭河灯会,正当好好欣赏舞台。 我陈家也请了当下最红的清倌人现曲,乃是宜春院的晴儿姑娘,各位稍安勿躁。” 目光转向舞台,席间气氛稍显安定。 此刻,郑家小姐郑凉秋举杯过来,到了白宋身边先行礼,然后说道:“白公子,小女子敬您一杯。” 白宋举杯饮下,那郑凉秋又说:“白公子,不如移步到小女子桌前,那边好几位姐妹都想跟白公子说说话呢。” 白宋看看周围一圈老脸,也觉得没意思,拿着酒杯跟郑凉秋去了。 李湛看着白宋的一举一动,从开始的笃定变成了现在的疑惑,今夜到底如何行动,他也没了主意。 正文 第267章 火起 去了先前议论,当下酒席尽是些闲散话。 场间再无起先紧张,大家伙都是放松了些。 气氛稍作放松,小桌的小辈们又叽叽喳喳起来。 郑凉秋请白宋喝酒,意在修缮两家关系。 此乃郑太阿授意为之,往年这等场合本该由他郑家主持,现如已换作陈家。他干坐一旁,无甚话说,但心里头岂能不急? 那叫白宋的当真是个混世魔王,搅了郑家不说,现如今又得到蜀王赏识,当得是前途无量,郑家哪有再与他算账的道理? 郑凉秋今日得父亲示意,更是卖力说白宋的好。 先是在自下桌边的小姐妹说道,姑娘家议论起男人来分外好奇。 加上白宋生得好看,来了桌边,人未落座便被姑娘们先后敬酒。 白宋喝着各家小姐的酒,亏得有今日之事,否则哪有如此美女环伺的的机会? 白宋这边喝着,那边一桌的各家公子更是嫉妒。 聚在一起喝着闷酒,相互数落着,倒是和姑娘的一桌截然不同。 剩下一桌做客不多,只因陈惜容独坐饮酒,一杯接一杯,也不知所谓何事,看样子苦闷得到了头。 往日相好的姐妹好意安慰,询问细话,结果又被陈惜容无端端的脾气给顶了回去,闹得好些个姐妹都心生不悦,索性就不管她了,反倒了郑凉秋这边小声抱怨。 这一桌姑娘看着陈惜容,看她不一会儿就喝得面红耳赤,烂醉如泥,都是觉得奇怪,有人便在小声嘀咕:“这陈姐姐哪儿来的郁闷气?今儿怎生如此烦闷?那一桌酒壶都给她一人喝空了。” “方才那般指着白公子,怕是恨透了吧?也不知陈姐姐和白公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有人小声接话:“可别说了,我等都是知道的,陈姐姐那一身生意经,不知给陈家赚了多少钱,却是在白公子身上摔了跟头。听说陈姐姐跟着囤积树皮之类,前后耗费接近万两白银,结果全砸在了手里头。而白公子却乘着这股风,赚了一万两,买了明春园,换做是你,你可不气?” 众人尽皆恍然。 而后又有一人生疑:“你们说的是对,可陈姐姐素来大气,就算亏了银子,陈家也不至于承受不住,断不会如此消沉。我看了,此时还得细究一二才能讲清。” “还有何种计较?” 那人一笑:“我们都是女儿家,心中皆是明了。看陈姐姐如此,除了情事还有何种缘由呢?” “情事?难道陈姐姐也有中意的公子了?这真是奇闻啊!” “傻丫头,你们还不明白?且不看陈姐姐瞧某些人就是与众不同?” 几个八卦的丫头一听惊奇,大多是恍然之色,转头看向白宋。 这一看,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各怀春色,欢喜得不行,聚在一起异口同声讲说:“爱之深责之切矣!” 这下好了,一切明了。 陈姐姐之所以如此消沉,不单是亏了钱财,关键是在心仪之人面前输了一头,又怪这心仪之人迟迟看不透女人心思。陈姐姐哪是说那软化的人物?就等着白公子给个好脸色呢,结果来了酒桌连个照面都不打,光顾着在这里跟别的姑娘们亲热,把她给晾在一边。 外边忽来一声传话:“陈家小姐,该到您家的表演节目了,两岸游客都等着呢,别叫游客们都等急了。” 陈惜容自醉梦中惊醒,方才丢下酒杯,摇摇晃晃走出宴厅,到了船间甲板。 宴厅的小辈们也都来了兴致,都知道陈姐姐请来的是宜春院名声大噪的晴儿姑娘,今夜的表演可都指望着她了。纷纷离席走到最近舞台的甲板处。 郑凉秋也旁侧说:“白公子,不如我们也跟去看看。” 请了晴儿人家居然是陈惜容? 这倒是让白宋有些诧异,上次屏风后见到的人影会是谁? 难道是陈家的那个少爷? 白宋思量,随陈惜容走到甲板,就见渭河两岸游客众多,各持花灯兴奋呐喊,整个世界都被“晴儿”的呼声所掩盖,漫天星斗和千万花灯映照,把河面装点成了最绚丽的舞台。 而那舞台上,自前一位表演者下场之后,舞台中却久久不见人影。 陈惜容酒醒了几分,忙招呼丫鬟来问,为何不见晴儿姑娘。 丫鬟着急回答:“小姐,晴儿姑娘今夜压根儿就没来过。” “什么?”陈惜容脸色变了,“不可能!晴儿与我说得好好的,今夜当有好好准备过,赶紧派人去找,肯定就在某处。” 陈惜容那边有些慌乱,甲板上的小辈们却不还在热闹。 各家少爷见白宋一人围在姑娘中间,终有人上前主动挑事。 “白公子,久仰大名,此值佳节,我等文人岂有不写诗文之理?这满城星火,奇景难遇,恳请公子吟诗一首,以供我等赏玩。” “白公子重商,可不会你们的那些文墨功夫。” 姑娘知道这些的少爷不会好意,想看白公子出丑,自然上来辨说。 那少爷早有准备,又说:“你们有所不知,这白公子身为寒门前,乃是未来得及考取功名的书生,岂有不懂诗文的道理。今夜难得我等年轻人相聚,还望白公子不吝赐教,若公子迟迟不肯,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就是!白公子,您能得到我等父辈们的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切勿让我等失望啊。” 陈惜容有些担心,她不想让白宋心情不好,小声问:“白公子,你……” 白宋根本不在意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还想着晴儿的事情。 今夜晴儿答应了陈家来表演,如今却迟迟没有献身,加上之前她传话给白宋。 白宋心说要出事了。 思绪刚到了此处,百米之外的花街上忽然升起一道火光,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那边一片天都跟着亮起来了,四周游客渐乱,好些人在混乱中落入水里。 那边刚刚起势,很多人都不注意。 白宋看了皱眉,想要换个地方看得更清楚些。 不想白宋刚要走,又被几个公子哥拉住:“哎,诗还没有作,别走啊!白公子,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白宋不想搭理他们,随口念道: “去年小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小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众人听罢,尽是愣在原地,不想简单几句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感伤之情。 比起堆砌华丽辞藻,如此简单却情真的诗作由显震慑人心。 尤其是在国之大胜后,百姓沉浸在喜悦之时。 不想从这白公子口中却听到不见去年人的伤感,与这热闹的天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促之间,随口而成,令人佩服。 尤其是落入各家姑娘耳中,更是发现这白公子尽是个痴情人。 人在诗中意犹未尽,而作诗的人已经甩开了众人走到了船头。 冬香先前插不上话,一路跟着少爷到了边上,也看到对岸火起。 “那个方向……”白宋喃喃道。 “莫不是宜春院?”冬香说了一声。 白宋还是怀疑,再听冬香一说,心中就已肯定,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宜春院起火了!” 听到这话,船头有两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声:“晴儿!” 竟是那站在船头的陈惜容跟白宋说出同一样一句。 陈惜容踉踉跄跄,挤开船头的人就要从走道去对岸,结果正有一个官兵快步赶来,将陈惜容堵在船头挪不开身。 官兵着急,远远地喊着王爷。 路有被陈惜容拦着,也不敢推搡。 李湛寻声而来,大声应着:“何事?” 官兵很急,也顾不上避讳了,喊到:“蒋大人托小人传话,宜春院起火,宜春院的姑娘带着几车银钱偷摸着已经出城了。” “什么?!”李湛大惊,消息出乎预料,只在脑中一走,便知是中了圣莲教的圈套。 “那妖女当真狡猾!他们又是从何处搞来的银钱?” “似是从陈家府库拨出的银两,对方将银两装入粪车混出城的。” “陈家府库!” 李湛眉头一皱,回身抓住刚刚问讯出来的陈家家主。 “你怎么搞的?为何白莲教会从你陈家拿到银两?” 陈凡一脸懵逼:“王爷,何出此言啊?!” “哎呀!圣莲教的妖人得了银两转运出城,早已经走空了!那银子是你陈家的银子!” “这不可能,我陈家的银子全部交由……” 陈凡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喊了一声:“惜容!” 而陈惜容在听了方才的对话,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魂儿已经丢没了。 白宋一看,心知不妙,估计真是陈家上了套! 那天看到的人影,定是陈家的某人。 而那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现实,到了现在也已经不得不承认了。 晴儿果真跟圣莲教脱不开关系! “惜容!惜容……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了?” 陈凡跑到女儿面前,抓着女儿失魂落魄的肩膀一阵晃荡。 而那陈惜容犹如死人一般,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陈凡一见,大叫一声“完了!” 回头在问一句:“那圣莲教妖人取了多少银两走?” 李湛气氛不已,跺脚比划着:“足足五千!” 正文 第268章 灯会混乱 “五千!” 一听数字,陈凡如遭雷击。 如今陈家刚亏损惨痛,五千两存银已是全族数百口人用于维持生计的命根子。 怎么能被圣莲教的人给拿走了呢? 而且陈家藏钱之所极为隐秘,全族上下除了自己,就没有…… 等等! 陈凡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家女儿。 “惜容啊!这到底怎么回事?王爷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到此处,失了魂的陈惜容方才有了一丝反应,依旧瘫坐地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啊?!”陈凡惊叫一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又听陈惜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女儿把钱给了别人……” “惜容,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五千两银子!全族上下都指望着那些银子,你为什么……” 陈惜容说了话,再也不说什么了,失魂落魄地瘫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陈凡老脸扭曲,单手扶额,形似晕倒,却还强撑着起来,一把揪住陈惜容的贴身丫鬟,严肃道:“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惜容从来形影不离,必然知道这些!” 丫鬟脸色一白,颤抖着身子左顾右盼。 陈凡大怒,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说!咳咳……” 情绪激动时,一声咳嗽咳出一滩血来。 丫鬟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陈凡顺气之后,继续又道:“再是不说,休怪老子将你丢进河里喂鱼!陈家容不得你这等贱奴!” “老爷赎罪,老爷赎罪,婢子说了!” 丫鬟哭着回应,又看看一边毫无反应的小姐,一咬牙道,“老爷,最近小姐迷上一位青楼的姑娘,整日朝思暮想,魂不守舍……她……她……小姐她为博那青楼女子欢心,将五千两银子给那姑娘赎身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脑子嗡的一声响,这简直比五千两银子还要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什么意思? 陈家小姐迷恋青楼女子? 有没有搞错啊? 就说是陈家少爷,大家都不会露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白宋也呆了,上下看这陈家小姐,实在看不出她还有那种癖好。 周围的同辈纷纷后退,相聚一起议论纷纷。 平日里的陈家小姐仗着手握大权相当蛮横,别说是在同辈之中,就算是面对长辈也自视甚高。 今日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同辈之间哪里少得了议论。 姑娘们小声地指指点点,脸上尽是嫌弃。 “啧啧啧……看不出来,堂堂陈家大小姐,竟有那磨镜之癖!真不要脸。” “就是,难怪往日里喜好如男子一般抛头露脸,还道是女中豪杰,谁曾想心中禁是怪癖。这陈家的脸可叫她给丢光了。” “哎呀,往后可要避而远之,少不得见了咱们时,心里倒想着咱们的身子呢。” 公子们同样也在议论,尤其是几个曾经追求过陈小姐的人,终是有了体面的借口,直说并非自己魅力不够,而是那陈小姐喜好女色,男人可接近不得。 说过之后,又各自小声数落,上下将这小姐给羞辱得够呛。 只有那陈家少爷怒而驳斥:“你们休要再说,我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都怕这陈家少爷,但现在胜在人多,但靠他一人哪里压得住群众的声音。 公子小姐的议论只是乱局之中的小小插曲。 船上的官兵,各家的下人,他们可都把此事放在了心上,今夜之后事情必然传开,以后陈惜容的名声可就毁了,而陈家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眼看四周议论声起,陈凡额头青筋暴起,不想今日佳节却是陈家大难,直起身时忽觉天旋地转,口不能言,乌泱泱一瞬侧倒地上。 陈家下人围拢惊慌呼救,可那陈家小姐仍是纹丝未动。 这周遭变故似与之无关,还是那魂飞天外的姿态。 “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李湛亲自出口,忙让人救治陈家主。 自他听闻圣莲教之人已经转运银两出城,他便知道今夜扑空了。 还以为今夜灯会之上会出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城中,没想到圣莲教的人会利用今夜出城。 关键还是不知到圣莲教从陈家弄到了巨额银两,不然也不会着重去怀疑白宋。 李湛现在是懊悔不已,现在贼人出城,也不知下次出现又在何时?更不知如何向皇上复命。 这时候,白宋已经到了陈家主面前,拿出隐身,在其后脑下了一针。 一道血箭喷洒后,李湛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气才算缓过来了。 陈家的下人对着白宋千恩万谢, 然后又去问老爷的感觉。 白宋不过顺道救人,并不在意,正退出人群走到一边。 不想忽然被人抓住了后领,然后感觉一股怪力,猛地拉着白宋往后倒。 事发突然,白宋尚未作出反应,人已经摔在了甲板上。 然后便看到一张突厥人地面孔,恶狠狠地盯着白宋,手里拿着匕首,猛地朝着白宋次过来! 白宋头皮一麻,双手抱住了对方的手腕,挡住了对方的一击。 “救……” 白宋下意识地喊救命,才出一个字,身侧又是一个突厥人冲出人群,带着一身水渍,拿着一把弯刀。 这模样莫非是从水下摸上船的? 那人死盯着白宋,势必是要杀他。 但此人没有走到白宋身边,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剑,瞬间贯穿突厥人的心脏。 鲜血溅了一地,同时惊呼声也从四面传来。 “突厥人袭击!” 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一个又一个的突厥人从船舷外跳上甲板,他们果真是从水下潜入而来。 穿上的官差们纷纷拔刀,跟突厥人展开看了拼杀。 李湛大喊:“不要慌!我们有官兵保护,所有人聚在一起。” 紧接着,官兵们开始重复王爷的喊话。 这位王爷的镇定的确给了船上的公子小姐们一些信心, 所有人都在远离船舷,朝着甲板中间靠。 白宋跟那突厥人厮打在一起,一时间顾不上周围情况,只听到冬香在一边哭着喊少爷。 那突厥人力气极大,白宋又疏于锻炼,眼看着就要架不住对方的蛮力,忽然又是一剑过来,划破了突厥人的喉咙。 突厥人带着恨意盯着白宋,缓缓地倒下了。 白宋一看,发现是十三。 对方一脸淡定,双手抱剑对白宋拱手:“少爷勿惊,有小人在。” 白宋惊魂未定,擦了擦汗水,再看一眼四周,心里有些疑惑。 现在可以确定,晴儿跟圣莲教有关。 而三个家奴武功这么好,又是晴儿介绍来的,这种时刻十三为何还如此卖力地保护自己? 很显然,十三并不知清楚白宋心中所想,只是拿着剑稳稳地站在白宋身边。 不多时,又有两个突厥人注意到了白宋,瞬间跟疯了似地冲过来。 结果又被十三轻松解决。 白宋有些不明白,怎么这些突厥人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这些突厥人必然跟今日入城那一批有关,而那队伍的首领不是对自己很客气吗? 不等白宋想明白,十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少爷小心!” 说完,十三一把推着白宋胸口,此次有些紧急,下手很重,白宋瞬间失去重心,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动向身上,两人在甲板上抱作一团滚了无数圈,一时间天旋地转分不清反向。 这时候,水面轰隆一声巨响,不知哪儿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整个船都跟着晃了晃,又是一阵阵惊呼和哭喊的声音。 白宋抱着冬香停下,关切问一声对方情况。 冬香脸色惨白,却是摇头:“少爷,我……我没事。” 白宋重新起身,就看到十三持剑踩着船舷跳入渭河,半空中左脚踩着右脚,一蹦十丈高。 在那夜空高出,依稀还有一个人影,一瞬间就传出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灯会陷入混乱,花船上激斗展开,鲜血四溅。 渭河边,花楼大火,无数人去救火。 眼看着局面越发难以控制,游客开始撤离,节日气氛瞬间被一层惊慌所笼罩。 时间一点点过去,袭击花船的突厥人人数不多,而且战斗力也并不强,很快就被人数更多的官兵给斩杀殆尽。 甲板上血气冲天,腥味扑鼻,姑娘们聚在一起捂着眼睛不敢看。 这时候,蒋大人终于带兵赶来,在王爷面前连声请罪。 此事必然要调查清楚,蒋大人即刻下令去控制今日入城的突厥人。 白宋则自告奋勇,想要跟随去问问情况,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正当白宋准备出言自荐之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白宋脚下一停,回头看去,就看见是陈家小姐陈惜容晃晃悠悠地走向船舷处。 白宋感觉画面有些诡异,正在思量。 而陈惜容却没丝毫停留的意思,到了传边,抬脚翻过了船舷。 “不好!” 白宋暗叫一声,随即大喊:“陈惜容!” 这一声喊瞬间引来了众多目光,而陈惜容已经翻出船舷外,众人都没来及出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惜容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渭河! 白宋懵了,飞快地追到船边,本意是想去看看情况,不料船边踩到一滩污血,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船舷上,跟着也掉入了河里。 正文 第269章 漂流 “少爷!少爷……” 船上,冬香声嘶力竭地喊着,得不到任何回音。 刚刚平息的局面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在别人的眼里,白公子那是一个奋不顾身,为了救下陈小姐毫不犹豫地跳河,这是何等的气魄? 众人围在船边看着水面,却见此刻的渭河水流湍急,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人了。 本来今夜在河中准备有营救落水人的小船,结果河岸起火,那便更加混乱,救人的小船全在那边待命,等到有人撑船到了花船边,落水的两人早已经不知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白宋看着十几米外的小船,想要开口呼救,却是呛了一口水,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湍急的水流带着他一路下滑。 还在还懂一些水性,水流虽急,却也不似长江黄河那般汹涌澎湃,只是身材夜里,分不清方向,只能是死抓着一块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木板。 而在白宋不远,水中浪花阵阵,像是有人在扑打。 白宋看不清人,但能猜到就是陈惜容。 赶紧游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这陈惜容不通水性,在水中一阵胡乱翻腾,见有人来,随着本能瞬间缠在白宋身上,如八爪鱼一般,怎么都推不开。 白宋心里叫苦不迭,心说你这么不想死,跳个毛的河啊! 白宋水性也不是太好,被陈惜容缠在身上,一时间也不会游了,只能抱着木板,感觉到天旋地转,不知又呛了多少口水? 两人就这么一路漂流,白宋抱着木板,陈惜容抱着白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水灌得晕了过去。 …… 一缕晨光刺着白宋的眼睛。 从恍惚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阳光狠毒,晒得人头晕目眩。 白宋动了动手脚,感觉被水泡得绵软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身体却还保持着昏迷前的动作,死命地抱着怀里的木板。 估计正是这份执念,才让他活了下来。 可当他回过神时,方才注意到,原先抱着的木板已经变成了一个昏迷中的女人。 和白宋一样,陈惜容也拼命地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俏脸惨白,一头秀发沾满了泥沙,在阳光的暴晒下泛着股恶臭。外衣不知被水冲到了哪儿,留有一件红肚兜,露着光溜溜的后背和雪白的肩颈。稍一低头,一跳锁骨清晰可见。 再一看,只见这小姐双唇发青,鼻子还在淌水,情况不容乐观。 白宋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的,努力地起身,然后将陈惜容平房草地上。然后就是熟练的按压腹部,待其吐出河水之后,又进行了几次人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陈惜容渐渐恢复了意识,朦胧间看到白宋的动作,想要努力地推开,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哪里能够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臭男人乘人之危,顿时心灰意冷,觉得活着是越发没意思。 白宋没注意陈惜容清醒,一连数次之后,忽然被人咬着嘴皮。 好在这妮子没力气,咬得不痛,这才让白宋意识到已经不必继续了。 白宋长舒了一口气,跟着无力地躺在陈惜容身边,望着头顶的烈日。 “可算是醒过来了!” 陈惜容没有回答,肺里呛了水,还在咳嗽。 四周很安静,脚边就是渭河水流,但四面不是蓟县民宅,而是一片草地和一条黄沙的官道。 “看样子,我们被冲出城不知多远了。” “咳咳咳……臭男人……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的好!” “鬼才想救你!要不是你死命的抓着我,甩都甩不掉,我会被你搞得这么狼狈?” 落水后的一切,陈惜容已经记不住了,但她在落水的瞬间看到是这个人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了下来。 这一瞬间给这位陈小姐留着了很深刻的记忆,尽管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但心里自当是记着这份感动的。 想到这里,陈惜容心里的恨意淡了,似乎也不那么计较对方先前的亲吻了。 陈惜容陷入了沉默,白宋也安静下来。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休息。 两人就这么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像是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肆意地浪费着光阴。 看着头顶的太阳渐渐隐入云层,白宋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去附近折了树枝作成鱼竿,一言不发到河边钓鱼。 古代的河鱼就是多,不一会儿就有了不少的收获。 白宋又回到陈惜容的边上,开始生火烤鱼。 而陈惜容则在一边装睡,实则早已经清醒了。 白宋默默烤鱼,这场景让他想起和当初和舒望在一起的时候,也拿出了精盐和孜然,只在鱼上稍稍一加,诱人的香味飘然而出。 一边装睡的女人受不得引诱,肚子就咕咕地叫唤起来。 “醒了就赶紧起来,烤鱼要乘热才好吃。” 随口说了一句,陈惜容犹豫了一会儿撑着身子坐起,挪到火堆边上,认真地盯着白宋手中的烤鱼。 白宋抬眼看了看,把鱼递给了她。 陈惜容拿过烤鱼,细细地闻了闻,咽了口口水,无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彩。 很显然,她已经察觉到了这个烤鱼的不同寻常。 “尝尝呗,我的烤鱼跟别人的不同。” 陈惜容嘟嘟嘴,小声嘀咕:“能有什么不同?” 说完,忽然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件肚兜,赶紧缩成一团,变得拘谨起来。 白宋看了一笑,随手取下已经烘干的自己的外衣,丢给陈惜容:“自己穿上。” 陈惜容皱皱眉,没有拒绝。 换上白宋的衣裳,发现还挺合身,毕竟白宋体态娇小,与姑娘无异。 陈惜容咬了一小口,精盐和孜然唤醒了鱼肉的鲜味,让人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真好吃。” “呵,现在知道好了?天底下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你才了解到对少?别动不动就妄言生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听到这话,放在嘴边的鱼停住了。 陈惜容渐渐皱起了眉头。 白宋自己拿起一条鱼,吃了一口:“我跟很多人都说过,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就是亏了点儿银子吗?只要命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以往你跟我斗时候,可没感觉到你如此脆弱。” “……” 陈惜容瞥了一眼,将烤鱼放下了。 白宋知她心事,不过是付了真心,又被辜负,小姑娘受不得情债煎熬而已。 白宋走过去,把烤鱼拿上:“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姑娘家家的,演什么苦情戏?一个晴儿罢了,天下何处不是柳儿?花儿?秀儿?” 陈惜容一怔,也不知白宋是取笑还是什么,但提到晴儿,她心里更是难受。 “你们男人哪懂女儿情深?!只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才会朝三暮四,移情别恋。” “你喜欢过几个姑娘?” “你能喜欢几个?问这个作甚?”陈惜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晴儿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陈惜容脸上更是挂不住,起身就要走,但脚下一软,又重新蹲下。 “别害羞嘛!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我这不是愿意听你讲讲嘛。” “有什么好讲的?你是还觉得我不够丢人?你是还没有取笑够吗?” “取笑?我干嘛要取笑?” “你……你不觉可笑?我也是女子……” “虽然不提倡,但瑞思拜。” “瑞思拜?” “就是尊重的意思。” 陈惜容看白宋言之凿凿,不像是开玩笑,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再三犹豫,这姑娘终是放下了心中防备,跟白宋讲述起来。 原来整件事还真跟白宋脱不开关系。 主要是这陈家小姐输了白宋一筹,亏了不少银子,心里不服,便命人着重调查白宋。 通过调查白宋,发现白宋跟宜春院的一位姑娘走得很近。 结果这陈家小姐也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白宋神魂颠倒,结果变掉进了晴儿的圈套中。 陈惜容在商场上虽是相当老脸,但在情场上却是个完完全全的雏儿。 晴儿能让两位书生散尽家财,为其丧命。 一个陈惜容落在她手上岂能善了? 不过几日时间,陈惜容便在晴儿的温柔乡里失了自我,加上本身就很烦闷,心说是找到了一个依靠,为了从白宋手中抢走晴儿,这才偷偷用尽家财为晴儿赎身。 哪知道她五千两银子砸下去,直接把晴儿给砸没了。 人家收了钱便再也没出现过,等到昨夜船上,陈惜容才恍然大悟。 好好的一场初恋,人财两空不说,更是亏了自己一片真心。 说着前几日与晴儿姑娘交往种种,陈家小姐是心如刀绞,说道清真之处,顾不住形象扑在白宋怀里嚎啕痛哭,搞得白宋手足无措。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白宋这人也很奇怪,知道当日屏风后的人就是陈家小姐后,那如鲠在喉的感觉却消了不少。 却再一想,晴儿加入什么圣莲教,肯定不是什么正途。 如今连宜春院都烧了,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白宋对其往后的遭遇充满了担忧。 正文 第270章 回城 哭累了,也吃饱了,陈惜容倦意上头昏昏沉沉,真想倒下去再睡一觉。 白宋一边观瞧,插了一句:“现在还想寻死不?” 陈惜容脸一红,没有说话,但这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好了,咱们赶紧走吧,还不知多久才能回到城里。” 起身遥望上游,云雾之间模模糊糊能看见一座城的影子。 没想到一夜时间被冲了那么远,周围的官道又是荒凉,两人在这边烤鱼聊天许久,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陈惜容强打精神,吃力地想要起来。 如今身上力气恢复了一些,但脚上一用力却任就阵阵刺痛。 白宋见她脸色不对,嘱咐坐下,再看其腿上,脚踝红肿一片。 “忍着点儿。” 白宋提醒一句,拿着陈惜容腿脚红肿的地方一捏。 陈惜容痛得大叫起来,白宋乘其不备,双手一用力,只听咔的一声,便将错位的关节复原。 陈惜容痛得眼睛鼻子扭在一起,发青地嘴唇抖个不停,好在只是刚才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白宋又说:“好了,只是错位而已,休息一日就能恢复。” “你……你是大夫?”陈惜容怔怔地有些奇怪。 白宋不回答,却移步面前,蹲下身来用后背对着陈惜容:“来。” “嗯?” “愣着干什么?我背你啊,现在你的脚还使不上力。” 陈惜容有些茫然,下意识扑倒了白宋背上。 白宋将其托起,这古代的小姐估计都是营养不良,背在背上,轻飘飘的,感受不到重量。 走上官道,白宋也不知这是哪儿,只知道顺着河水流向,肯定是朝着南方去的。但这条道似乎少有人走,地面上连个车轱辘都瞧不见,只能顺着走一段,看看能不能走到一条主干道上,兴许能遇到去蓟县的车马。 一个时辰过了。 正如白宋所想,前面道路汇入了一条更大的主干道,隔着几层林木,依稀能看见道上的行人了。 “快了快了!遇见人,借用下他们的车马,回去就快了。” 白宋甚是欢喜,擦了擦汗,又垫了垫背上的陈惜容。 陈惜容安静得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看着白宋,看他的汗水从发丝间流入脖子,又从脖子里流入衣裳里面,兴许是累了吧? “你干嘛救我?” 过了一会儿,陈惜容终是忍不住了,小声问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你……” “现在为何又对我这么好?” “我一大男人,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别以为现在救了我,回到蓟县后我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你爱怎样就怎样,只要以后别动不动就寻死便好了。” 话到此处,陈惜容又一次安静了。 随后两人到了主干道上,又走了一刻钟,便在道上遇到了一家行商。 白宋给人一点钱,两人坐上了货车,终于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 白宋两人顺流而下被冲出二十几里。 城里搜寻的队伍哪知道他们被冲出去那么远,整一天时间,数百人在城内外的河流里打捞,一无所获。 正在各家亲人伤心欲绝之际。 白宋睡在货车上已经跟城外搜寻的队伍错过,并且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蓟县城中。 而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火。 白宋知道家人正在担心,走得很急,走出去很远之后才想起那陈惜容与自己同路,回头去看,发现陈惜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慢吞吞的不知想着些什么。 “喂,赶紧啊!你家人怕是担心死了!” 白宋喊了一声,但陈惜容并没什么动静。 这女人先前还好好的,如今回到了城中,反而变得古怪起来。 白宋感觉不对,调转回去问:“你怎么了?” 陈惜容拧眉小声说:“我……我不知去何处……” “当然是回家啊!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儿?” “但……但我现在不想回去,也没有脸再回去……” “……” 白宋这才明白过来,陈惜容现在被戳穿了磨镜之好,又被圣莲教骗了那么多银两,外面肯定议论纷纷,家族脸面耗尽,她算是个罪人。 换做是自己,现在估计也很难回去吧? 想了想,白宋叹了一声,看她这么可怜,也不好计较以前的事情。 “好了好了,跟我走,先去我家住一晚。” “嗯。” 陈惜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白宋一眼。 …… 白府灯未熄,全家上下都沉寂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如今渭河上数百人的队伍在打捞,三个家奴也出去私下寻找,剩下一群女人守在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偷偷抹泪,伤心也不敢出声,就怕是影响到了他人。 “如今已过了一整天,外面怎还没来个消息?真是急死个人!”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公他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哥……呜呜……” 从未对哥哥失去过信心的白柔,听说昨夜之事心里也慌了,想一想又忍不住在厅里哭了起来。 白柔这一哭,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哭了。 只有香儿一人强忍着,看着如此宏大的家院,她当主母的,哪有资格在这时候落泪? 香儿望着院中静悄悄的,眼眶跟着红了,眼看就要绷不住滚出泪来,恍惚间听到相公在喊“香儿”。 香儿身子一颤,猛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 香儿声音有些发颤:“你们……你们听到了吗?是不是相公的声音?” “嗯?” “嫂嫂,你是不是太想念哥哥了。” “不对……你们听!”香儿无比肯定,脸上也越来越激动。 几个姑娘都静下心来,正巧又是一声。 “香儿!” 这声音比先前更近,听得也更清晰。 此刻,厅中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姑娘们如山雀出笼涌向院子,却又辨不准声音传来的确切方位,急得满院子转圈。 此刻,院门传来敲门声。 “香儿!香儿……” “相公!” 几个姑娘一拥而上,赶紧开门。 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回来,全都是激动得扑了上去。 家里几个女人扑着过来,满身都是女人香,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她们又哭又笑,心里也是感动。 来了这个世界,非但自己牵挂他人,自己也被他人所牵挂。 这种相互间的联系让白宋心里舒坦,竭力地安抚着这些受惊的鸟儿,左拥右抱送她们回到院中。 “哥,我就说你会没事的!我哥最有本事了,怎么会出事嘛!” “呐,让哥好生瞧瞧,怎么还有泪珠子挂在脸上呢?今儿个没少哭吧?” “哪……哪有……人家才没哭呢!” “少爷,都是婢子的错,要不是婢子未能看好少爷,少爷也不会……” “好了好了,这事儿与你何干?我这不是没事儿回来了吗?” “姑爷,小翠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 “笑话,姑爷还没看着小翠嫁人,如何能死了?” “白大哥……” 白宋捧着桑桑的脸蛋儿,轻柔地摸了摸:“好了,我回来了。” 桑桑两眼含泪,点了点头:“嗯。” 最后白宋的目光躲在了香儿身上。 只见香儿眼眶红红的,却是站在人群外围,端庄地保持着笑容,隔着更远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宋松开身边几位姑娘,一步到了香儿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拉入怀中,捧着那一张绝美的脸蛋儿,狠狠的一口亲下。 “香儿,叫你担心了。” 这一刻,香儿方才放下了肩上沉重的担子,再也不顾周围的目光,热烈地回应着相公,含着泪,咬着唇,久久不肯松开。 而在门外,落魄的陈惜容看着这家人的相聚,感觉每个人的行为都有些古怪,但却有些羡慕这般热烈的氛围,在他们之间,似乎没有那些礼教的束缚,只是真切地表达着内心的激动和欢喜。 即便是男女之间当众相吻,似乎也不显突兀。 过了一会儿,冬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等到少爷和夫人分开,方才到了少爷边上,小声说:“那陈家小姐……” “哦,对了!” 白宋恍然,才记起来还有一个人,忙拉着香儿过来。 “香儿,这是陈家小姐,跟我一同落水的,又一同回来的。暂且给她安排一间屋子给她住一夜。” 白宋此话引得几人起疑,心说陈府不就在对面? 为何要来自家住? 白宋又小声给香儿解释一遍,香儿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同是女人,香儿见这小姐实在可怜,亲自带着陈惜容去后院安排的住下。 白宋又对冬香道:“去给陈家人通个信,就说陈家小姐安全,现在还不想回家,目前在我们家里住着。” 冬香得令,快步去了对面。 白宋来不及休息,自己出门还要去给太守府说一声。 回来听说还有数百人在外搜寻,也得去说一声,且带着些感谢。 听说白宋又要出门,白柔吵着要一起去。 这妮子表面大大咧咧,实则是吓怕了,生怕哥哥又不见了。 白宋心疼,答应带着白柔出去转一圈。 回想一下,自己也好久没跟妹妹一起谈心了。 正文 第271章 投名状 星月为伴,各家彩灯依旧。 城中偶有官兵穿行,喜庆之中透着一股沉重久久不散。 经过统计,圣莲教出现蓟县短短两月,敛财近万两白银,各地小县常有传言说百姓听信圣莲教妖人传道,收纳了不少信徒。 白柔随着哥哥走着,有一边说着近日听到了一些传言。 也难怪这妮子担惊受怕的,听到外面的故事多了,难免心生不安。 白宋倒不在意,拍打着妹妹的脑袋,笑着说:“那圣莲教也不过如此嘛?他们来了两个月才赚够了一万两,你哥哥半个月不到就赚了这么多钱,比起来是不是你哥更像坏人?” “那怎么能比?哥哥凭的是本事,圣莲教的人那是坑蒙拐骗。” “你倒是这么信任我,那就不用再担心了,圣莲教再厉害,也斗不过你哥的。” “嗯!”白柔认真地点点头,牵着哥哥的手,安定了许多。 兄妹二人并肩走了不远,便到了太守府上。 三更天,太守府任未熄灯,白宋自报姓名之后,官差立即进去通报。 随后蒋大人亲自出迎,见到白宋之后急问陈家小姐的情况。 白宋自是如实相告。 听到消息,蒋大人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又是圣莲教出逃,又是突厥人刺杀,还有陈家小姐跳河。 太多事情堆在一起,搅得这位刺史大人头晕脑胀。 现在好了,陈家小姐没事,总算是少了一件麻烦。 毕竟陈家小姐身份非常,要是真的死在灯会上,传出去对刺史的为官生涯影响不好。 还有陈家被圣莲教的人所骗,陈家小姐又是关键人物。 太守府和王爷联手,还调动了边防军,结果没有对圣莲教造成丝毫影响,蒋大人想要从陈家小姐身上找到突破口,就现在的情况,很难给上头交差。 白宋本欲离开,蒋大人却说王爷要见。 白宋看今夜天色不早,询问说可否等到明日再来。 但蒋大人似是很急,定要今夜商议。 白宋左右思量,感觉这位蒋大人有话要说,便回头让白柔先回去休息。 白柔起先还是担心,一路过来跟哥哥说了几句,心里放心不少,这才答应下来。 蒋玉让一人护送白家小妹回去,自己便带着白宋去了客房。 客房灯还亮着,李湛在书桌前认真写着奏折,正是要回禀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折子不好写,短短一分钟,李湛数次停笔又数次皱眉。 直至白宋随着蒋大人进来。 见了白宋,李湛脸上的愁容终于散了。 尽管如此,白宋从其脸上亦瞧不出往日的笑容,知道这位王爷怕是愁得不轻。 “白宋,你……你何事回来的?” 白宋先将昨日遭遇之事简单说了,蒋玉则补充道:“幸而无事,下官已下令让所有人都撤了。” 李湛放心地点点头:“如此就好。” “王爷,深夜叫我来,不知所谓何事?” 李湛给蒋玉使了个眼色。 蒋玉识趣地退下,并关上了门窗。 白宋看了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要这么隐蔽? 李湛到了白宋面前,小声说:“昨夜在花船之上,你可给老夫提过一件事。” “何事?”白宋也没细想,随口一问。 “卧底圣莲教!” 白宋眉头一皱:“怎么突然又提此事。” 李湛捋了捋胡子:“老夫想了一夜,觉得你所说之事并非不值一试,那圣莲教错综复杂,一时间想要将其根除肯定难上加难,如果能卧底其中,就算不能除掉其首领,暂且先弄清楚圣莲教的情况也不失为一件大事。” 看李湛如此认真,白宋知道此次怕不是开玩笑了。 想到这儿,白宋眉头皱得更紧:“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去?” “正是!” 白宋一听,心里突然有些火了。 这注意虽然是他提出的,但白宋不是傻子,知道这王爷之所以会采纳,不是因为觉得这注意很好,而是他现在骑虎难下,如果不作出一点成绩,很难向上头交差,他这是为自己而考虑,根本没想过白宋的死活。 白宋没说话,但表情已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此事李湛自觉有亏,语气很是平和:“此次的确有些危险,但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此事。 首先,在昨夜之前,老夫和蒋大人都怀疑你与圣莲教有关。圣莲教的妖女正是利用此事玩了一招金蝉脱壳。从往昔表现来看,由你去当卧底,圣莲教不会怀疑你跟朝廷有关。 其次,你小子临危不乱,年纪虽轻,但心思细密,不易暴露。老夫看重你,更是看重你的本事。 再者,那逃走的妖女对你是有真情,经过朝廷的调查,你那三个家奴乃是那妖女可疑交托与你,一方面是保护你的安全,另一面更是让那三个家奴跟圣莲教撇清关系。有你卧底,更容易获得对方信任。 最后,你有充足的理由加入圣莲教,不会引人怀疑。” “什么理由?” “昨夜花船上,老夫曾有数次想取你性命!” 白宋听罢一愣,一股邪火冲上心头。 他自问对这老头拿出了百分百的尊敬,觉得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王爷,每次交流都是推心置腹,没有半点儿隐瞒。 谁能想到自己如此真心对待的一位老友,会对自己起了杀心?并且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儿察觉。 一想,白宋心中更是有些后怕,正因心中的后怕,脸上怒容更是不加遮掩。 也就在这时,房中走来一人,正是那如鬼魅一样藏在房间暗处的侍卫。 按侍卫一出现,白宋便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仿佛在燃烧,四周都是一股热流。 李湛回头对侍卫摆摆手。 “好了,老夫难得对白兄弟坦诚一次,你就不要出来画蛇添足了。” 说完,侍卫隐入黑暗,李湛目光再次转向白宋。 “白宋,老夫难得叫一个小辈为之兄弟,足以表明老夫心中愧疚。但换而言之,你也应当明白老夫的难处,换做你是老夫,从所见所闻来判断,必然也会把你当做最大的怀疑对象。” 白宋是强压怒火,低声问道:“那现在为何改变了看法?” “一方面是圣莲教妖人在城中频频得手,预示着老夫怀疑错了对象。而更重要的是,在昨夜突厥人袭击的混乱中,有一个人想乘乱取你性命。而那人正是圣莲教的杀手。很显然,想取你性命的人不止老夫,你似乎也是圣莲教的眼中钉。” “……” 评白宋的智商,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许多讯息。 在不知道的暗处,好似发生了许多白宋不知道的事情。 李湛沉吟说着:“经过一夜,许多事情已经明了。圣莲教似乎对那妖女格外看重,圣莲教的人似乎并不想有人影响她对圣莲教的忠心,故而要把你这个意外因素除掉。” “有何依据?” “依据?依据便是那妖女得知你坠河,去而复返,此刻已在城中派人四下打探,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监视之中。” “晴儿她回来了?” 李湛笑着点点头:“若说她对你无情,老夫这等老骨头都是不信的。” “……”白宋眉头紧皱,乍听此话有些无措。 晴儿去而复返,把自己置于险境,如今已被朝廷监视起来。 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这一次,那妖女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老夫的掌心。而那妖女的人头正好能解决摆在老夫面前的难题,相信朝廷也会谅解。所以,老夫并非是逼着你去卧底的。” “王爷的意思是,要么我去卧底,要么就拿晴儿的命向朝廷交差?” 李湛微笑道:“正是!” “王爷,往日倒是没看出来,您也有如此手段?” “此事,白兄弟该不会为难才是,难不成白兄弟对那妖女也有些情分,不忍其受伤?老夫可提醒白兄弟一句,凡跟那妖女有牵连之人,未有一人得好。” “好!我答应你就是!但我要求你也清楚,事成之日,我要皇上赐婚!” “这个条件容以后再说,老夫可答应你一个条件,晴儿和赐婚,老夫给你一次选择。” 白宋一咬牙,感觉有些气闷。 以往真是小看了这半死的老头,就目前来看,自己反倒受制于他。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比起这个老头,白宋更反感的是圣莲教。 古代邪教荼毒之深,留下不知要害多少人。 现在有了理由插手此事,白宋有自己的选择。 听白宋应承下来,李湛面露喜色,示意白宋到书案前:“看看吧,觉得无碍便在上面画押。” 原先以为是李湛在写上奏的折子,原来书案上放着的竟是一张投名状! “今妖孽乱世,民不聊生,天下苦圣莲教久矣。某白宋愿为天下孝义,加入密诏司,奉命卧底邪教,伺机消灭邪魔,今立誓以投名,终生不悔,永不背叛。” 白宋看着,沉吟回头。 李湛笑道:“此乃必不可少之物,只要在此物上画押,老夫才能相信你忠于朝廷,若他日心有异心,老夫只要向圣莲教交出此物,你也必死无疑。” “我要是不签?” “剿灭圣莲教乃是旷世奇功,让皇上赐婚不过小事一桩,保住妖女性命也是轻而易举。若不答应,你继续当你的商人,但不要试图插手朝廷捉拿妖女,否则后果自负。” 正文 第272章 失去的平静 片刻后,李湛满意地收起了投名状。 白宋警惕道:“你可要好好保存,若是不小心遗失,老子随时可能没命!” “放心,老夫虽是老矣,但如此重要之物,便是皇上也不能轻易取得。”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明日,你便会成为朝廷钦犯被押送京城,那妖女听闻消息自当半路劫囚,到时候你就能顺利进入圣莲教中。” 李湛说得轻松,看来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白宋听了,一时间也没看出什么破绽,点了点头。 “但在我卧底的期间,你要负责好我的家人,并且要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们我的处境。” “放心,老夫自当明白。” 说罢,李湛拍拍手,那侍卫重新出现,走到白宋面前,手里还拿着手铐和脚镣。 “白兄弟,之后可就要受点委屈了……” 李湛还是那副笑盈盈的姿态,此刻落在白宋眼中,反倒让人有些不顺眼。 此次,无疑是被摆了一道,白宋不想看他如此轻松得意,被铐上之后提醒了一句:“王爷,唐史修得如何了?” 一听这话,李湛眉头瞬间皱起。 白宋哈哈一笑:“哈哈哈……王爷到底是想顺从圣意还是顺从历史?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 留下一句云里雾里的话,白宋被侍卫带着去了大牢。 …… 独自在牢里,白宋没法入睡。 回想一切,感觉自己有些冲动。 原本趋于平静的生活,似乎因为自己一个手印而彻底改变了。 可白宋终究是个急性子,此行虽然冒险,却是最快的达成心愿的捷径。 对于自己,白宋没什么好悔的,只是对香儿和其他牵挂自己的人有些不公平。 她们又要为自己担惊受怕。 可这世间之事,哪有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选择? 白宋不想去顾虑太多,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一切。 过了一夜,蓟县已经传遍了消息,说白宋就是圣莲教的贼人,要将白宋押送到京城受审。 消息传出,瞬间在蓟县闹出轩然大波。 首先民间对圣莲教的看法褒贬不一,就算朝廷作出公示,倒是少有人把矛头对准了白宋名下的生意,只是对白宋和圣莲教展开了议论。 很显然,民间对于圣莲教的认识还不够,并不认为圣莲教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他们管不到朝廷的决定,但好在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对家人造成冲击。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对此消息保有怀疑态度,认为这就是朝廷找了个替罪羊,反倒对白宋很是同情。 外界的议论白宋无从得知,但听到消息之后,家里人坐不住了,早早来探监。 太守府拒绝了所有人,但给了香儿一封书信。 得到书信后,香儿已经知道了一些内部消息。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香儿带着一家人开始配合这场演出,竭尽全力地在县中走动关系,说自家相公是被冤枉的。 …… 传言白宋第二日就要被押解上路,一旦被送往京城,凭着朝廷对待圣莲教的态度,自然是必死无疑。 为此,香儿在太守府面前哭闹得昏死,突厥人也带着全员想要冲击太守府。 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闹得全城人心惶惶。 香儿被送回府上,府中家人悉心照料,只能是偷偷抹泪。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前,从车里走出来一个比白宋还要俊秀的小公子。 看守的阿大见了对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小公子点点头,笑了笑。 阿大赶紧收敛了情绪。 小公子门前说道:“我乃白公子故友,今日听闻白公子遭难,特来探望。” 阿大回应:“待小人回去禀告。” 阿大行到夫人门前:“夫人,外有以为公子拜访,说是有法解救少爷。” 香儿在小翠的搀扶下已是擦干了眼泪,近两日哭得是半真半假,心力交瘁,听到有人来访,忙不迭地叫着:“快快请来。” 香儿刚刚哭过,听有人来,只得再想想相公往日重重,忽然间鼻子一酸,又是哭声四起。 小公子刚到客厅落座,就听院外女人哭声,眼眶也是红了,乘着人家没进来,赶紧擦了擦,怕是露出破绽。 小公子来时已做完全准备,确定了自己不会触景生情。 不料刚一见白家夫人,瞧见那娇滴滴人儿哭得红肿了眼睛,一身狼狈连个衣着都没有收拾,便是想到了人家近两日的担忧。 也不知怎么的,小公子平日里从不露怯,一瞬间绷不住眼泪,哗哗地哭了起来。 小公子一哭,泪痕划过面妆,露出一副娇柔的眼鼻,哪里是什么公子? 分明是个姑娘! 当初夏家设宴,晴儿姑娘是来过的,小翠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晴儿姐姐……” “晴儿?”香儿看了愣在原地,擦了擦眼泪,忘了哭泣。 见被认出,晴儿忙遮掩面孔,戴上了斗笠。 就在这时,香儿忽然激动起来,哭着上前揪住了对方衣裳,声泪俱下:“你这妖女!都是你害了我相公!我相公是被冤枉的!” 对方这话戳中了晴儿痛处,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动作。 只见香儿越发失控起来,晴儿一哭跪在地上:“夫人,你要打就打吧!是晴儿害了白公子!” “你这妖女,还有脸上我家门来!骗了陈家的银子,还要骗我家相公的命啊!” “晴儿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夫人一声,白公子因晴儿落难,晴儿就算是拼着没了性命也要将白公子给救下。请夫人放心,若白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晴儿愿在夫人面前以死谢罪!” “你……你说什么?你能救我家相公?” 晴儿起身,正色道:“夫人尽管放心,白公子对晴儿恩重如山,晴儿绝不会让白公子被押送至京城。今日冒险前来,只是让夫人安心,白公子定不忍夫人气坏了身子。剩下的事情,那就交给晴儿处理。” “你……你此话当真?” 晴儿却不再多留,快步到了门口:“夫人,晴儿不能在此久留,待我救下白公子后,定会尽快安排白公子跟夫人相见。” …… 夜深时,押送白宋的囚车悄悄出城。 月光下,一行数人拉长着影子,渐渐远离古城。 车轴的声音嘎吱嘎吱响了一路,几个押送的官差有说有笑的,还想着此行之后正可在长安停留些时日,见识见识长安的风光。 白宋默默坐着,心里默默哀叹,心说这几人怕是不知道自己已被当作了牺牲的棋子吧? 等到圣莲教的人来,他们哪有活路? 想着,白宋决定试一试,看看他们的造化,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条命? “几位,你们还有心思笑呢?” “你什么意思?”有一人问道。 “你们可知此行一路会有多危险?” “哼,别耍花样。” “那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圣莲教的人?” “此乃王爷亲自确认,还能有假?你纵然有冤,还是留给京城说吧。”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圣莲教的人。那也不想想刺史大人为何只派你们几个押送?万一这路上遇到圣莲教的人来劫囚,你们自觉有本事阻拦?” 听了这话,几人相互看了看,显然,他们没有想过此事。 又一人不服:“你少吓唬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圣莲教的人哪会管你?” “圣莲教的圣使大人,你说这地位高不高?” “圣使……你……你……” “咱们打个交易,不如你们把我放了,我假意把你们打晕,如此你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老大,他真是圣莲教圣使啊?” “要不要……” 有人已经害怕,但领头的当即一巴掌甩在那人头上:“你疯了吧?几句话就放人?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只听黑暗中咻的一声,一支箭瞬间穿透了首领的喉咙。 几个人都懵了,没想到袭击来得这么快,他们才刚离开蓟县! 白宋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来,看来这几人脱不了死局,眼看着面前一人靠得很近,白宋突然将其抓到面前,摸出许久没用的电击器扎在人身上。 一阵噼里啪啦乱想,人很快昏倒地上。 白宋刚刚做完这一切,剩余之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黑暗中再冲出一匹快马,一个蒙面黑衣人一刀砍在囚牢的链条上,锁链应声而断。 黑衣人不闻不问,一把揪住白宋,轻而易举地将白宋提到马上,然后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距离蓟县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村。 村子中心燃着篝火,百十个村民对着篝火虔诚祭拜,突然见到一匹快马进来,纷纷调转跪拜的方向,高声喊道:“恭迎使者,恭迎使者……” 黑衣人没有搭理,骑马到了村中唯一的庙宇外,提着白宋下了马,然后推了推白宋,示意他直接去寺里。 白宋左右看着,看到那些村民虔诚跪拜的模样,眉头已经皱起。 但他没有多问,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寺庙很新,供着一尊观音像,寺内灯火通明,四面都是点燃的蜡烛。 而庙宇的中央,很不合时宜地用方桌摆上了一桌酒菜。 白宋进入站定,观音像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白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正文 第273章 入教 晴儿行来,一身文人儒衫,腰缠银线束带,别着一根红穗子的玉佩,端的一副斯文公子打扮。头上却戴一定草编斗笠,垂着轻纱遮脸。 上前几步到了白宋跟前,将斗笠取下一扔,洒下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脸上未着粉黛,与往日所见的精雕细琢截然不同,眉眼之中透着几分憔悴,也显着几分女态。 白宋见她,自是眉头紧锁。 晴儿也自知对方心有所惑,或心有所恨,不消白宋说来,自己已是愧疚低头,良久方才说道:“公子定有诸多疑惑,还请坐下吃点东西,稍作安神。公子再将心中所惑尽数说来,晴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宋张张嘴,却是没说什么,犹豫之后终是坐到了庙堂桌前,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喝了。 白宋心思复杂,早想过会见到晴儿,想了许久也不知见了之后当说什么,该问什么? 一杯之后,又要再倒一杯,晴儿忙上前亲自给白宋倒酒。 白宋自顾吃菜,对那一杯酒看也不看。 庙中还有几人,见白宋这态度,上前呵斥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圣使大人亲自倒酒,你……” 话没说完,晴儿冷眸一扫:“所有人都给我出去!” “圣使大人,没个人在您身边保护……” “滚出去!”晴儿加重了语气,与对白宋的温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庙里几人稍作犹豫,还是悻悻离开。 白宋默默吃菜,突然一声冷笑:“呵,还真是那圣使。” 晴儿听了又是低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不再说了。 两人对坐,白宋终是举起了那一杯酒,饮下之后,晴儿立即满上。 “晴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我骗过公子,但晴儿敢对天发誓的,晴儿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害公子,公子此次为晴儿受难,实在是想不到朝廷的狗官如此昏庸无能,怎么会把公子当做圣莲教的人?” “晴儿晴儿晴儿!”白宋突然打断,重重地放下酒杯,“我的朋友是墨已清!不是晴儿!” 一句话,晴儿刚刚打开的话匣又被生生地堵住了。 墨已清这个名字正在淡忘,但却是晴儿心底里难有的一点柔软记忆。 她不愿回想曾经,因为每每想起内心就会升起酸楚和迷茫。 现在从白宋口中听到,仿佛是即将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添了一刀。 晴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白公子,还是忘了墨已清吧,墨已清早就死了……现在只有晴儿和圣莲教的北域圣使。” 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罢了,过了今夜,晴儿便把公子送回蓟县,晴儿从此不再打扰公子的生活。” “回去?我现在是逃犯!” “……”晴儿稍显尴尬,在白公子面前,她自觉心思不如平日活络,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没想到? “那……晴儿尽快给公子寻得意安生之处,让公子先隐居起来,得空再去将公子的家人尽数接出蓟县。” “我要加入圣莲教!” “什么?!” 晴儿惊得长大了嘴巴,白宋的话太过突然,实在令人晴儿感觉意外。 白宋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晴儿:“我说,我要加入圣莲教。” “公子,你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好好的,公子为何如此啊?”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问什么?你又为何加入圣莲教?为何要变成百姓口中的妖女?好好的墨已清不做,为何去做个晴儿?” “我……”晴儿语塞,她加入圣莲教的缘由非同寻常,就算是对白公子,她也不能透露,这诗会给白公子带来麻烦。 见晴儿不说,白宋继续喝了一杯酒,冷笑道:“呵,你一个女人能加入,我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加入?这是何道理?” “加入圣莲教,牵连甚广,现在加入容易,日后想走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而且,公子秉性刚直,心怀正义,这圣莲教……” 白宋眉头紧皱,听到晴儿回答,十分诧异,赶紧打断:“听你这么说,你也知道圣莲教不是什么正义之士,那你为何越陷越深?” “公子与晴儿不同,晴儿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也有不得不行的原因。” “什么原因?” “那蜀王李湛,我诚心诚意待他,他却在灯会之上要取我性命。我之所以坠河,便是知晓了他的意图,跳入河中捡回一条命。可没想到回到蓟县家里,那李湛依旧不肯放过我,马上带人将我关入大牢,还要把我送往京城问斩。 那李湛明知我不是圣莲教的人,却非要拿我问罪。此人让我蒙冤,只为给皇帝交差。如此大仇,我一人难以报复,既然他一口咬定我是圣莲教的人,那我便加入圣莲教给他瞧瞧。” 晴儿听了大为意外:“公子所言……但……但这终究是公子的一时之气,不可如此鲁莽!”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这人从来就是小心眼儿,爱记仇。那郑家得罪了我,我非但闹了蓟县,甚至为了收集证据远赴草原,多少次生死一线,我也没有后悔过。此次那李湛对我不仁,我自然不会对他有义!我不管圣莲教干什么,只要圣莲教跟李湛作对,我便要加入。” 晴儿陷入沉思,白宋的经历她十分清楚,更知道白宋说的一点没错。 白公子的确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谁人要是开罪他,任凭什么小事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总会想着办法去报复。 现在朝廷不问缘由拿他当替罪羊,这的确是触动了白公子的逆鳞,因为此事而加入圣莲教,换做别人说不通,但在白公子身上就十分合理。 晴儿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辞一声先去了外面,似乎跟外面的人交谈了一会儿,又是返回。 白宋已经吃饱,起身连问:“晴儿,跟人说好了吗?” “白公子,您当真是想好了?” “当然!我白宋可不是瞻前顾后的人!” 白宋十分认真,激动地走到了晴儿面前,拉住了晴儿的手:“晴儿姑娘,难道你不想我们朝夕相对?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以后就能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晴儿看看自己的手,脸蛋儿红了红,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以往觉得自己加入了圣莲教,那便是跟白公子划清了界限。 那曾想会等到白公子也自愿入教的时候,即便知道教中诸多事物不合伦理,可晴儿心中也生私心,要是白公子真心实意,以后尝尝一起,过一日便是一日,哪管以后的风雨? 想到这里,晴儿终于点点头:“如果白公子已有决定,那晴儿自当欢迎,晴儿也会竭尽所能为公子报仇。” “太好了!” 白宋欢喜得喊了一声,一把将晴儿抱在怀里。 这一声喊引得外面几人推门,正看见两人搂抱一块儿,顿时目瞪口呆。 晴儿忙退开,理了理衣裳,轻咳了一声。 白宋看见旁人,也是稍作收敛。 外面站着有七人,各个都是横眉冷目,长得奇形怪状,一看便知不能好相与之人。 但他们在晴儿面前却显得异常恭敬,即便看到了先前一幕,也是一声不吭,装作不知。 晴儿调整了情绪,声音变得冷厉:“都听好了,从今以后,这为白公子便是我的副使,也是我们圣莲教的一员,北域各部人手,以后皆听白公子的调遣!”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更加不可思议。 当即有人出列质疑:“圣使大人,这不合规矩吧?就算您信任此人,但他没有经过入教测试,也没有调查好来路背景,还有没有立下半点儿功劳,就让大伙儿听他的……” “你是在质疑我?”晴儿目光一凛,瞥向说话之人。 那人低下头,缩了缩:“属下不敢。但若教主追查下来……” “教主那边我自然会有解释。不用你们操心!今夜时候不早,你们早先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哦。” 几人悻悻离开,刚才说话的人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一个高个子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嗨,你管圣使的家务事干嘛?” “家务事?哪里是家务事了?” “你还瞧不出来?这小白脸分明就是圣使大人的心上人。” “啊?”对方立刻来了兴趣。 “圣使大人不过是想把心上人留在身边,就算教主闻起来,凭圣使大人立下的汗马功劳,教主岂有不允的?” “圣使大人还有喜欢的人?想在蓟县时,多少年轻才俊不要命地追求,也不见圣使大人有丝毫动心,怎么……” “你管那许多,女人的心思就别猜了。” 外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远。 庙中依旧只剩白宋和晴儿两人。 想到先前的话,白宋问道:“晴儿,明日还要赶路?是要去哪儿?” 晴儿一笑:“明日公子就知道了。” “哎!”白宋种种地叹了一声,“行吧。” 一看白宋这语气,谁还不知道他酸了。 晴儿心里立刻不忍,想着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便主动到了白宋身边,附耳轻声道:“往南五十里,扬州边境有一处名剑山庄,明日我们将去此处。” 正文 第274章 黄大仙 向南五十里…… 白宋暗自踌躇,只怕这一去又不知会有多久才能回家了。 庙中放着草席,晴儿含蓄说着:“公子,今夜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白宋不在意,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好似无数人在大喊什么“活神仙”。 白宋看看晴儿,只见晴儿一脸严肃,理了理衣裳准备出去。 “什么人物来了?” “此乃教中德高望重的黄大仙,一身仙术,相当了得。” “仙术?”白宋听了一愣,来了兴趣。 犹记得上次见了十三以气驭剑,白宋便对整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 或许这里是大唐,但肯定和记忆中的大唐存在着某种不同。 这个大唐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武林高手,自然有可能出现超越武林高手存在的得道高人,说不定民间真有修炼成仙的说法。 白宋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但想着自己连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遇到,上一世许多被人摒弃的唯心主义说法,到让白宋开始有了怀疑。 外面来了个大仙,正好可以看看。 白宋相当期待,希望看到超现实的事情发生。 白宋连问:“我能出去看看吗?” 晴儿点点头:“当然可以,但黄大仙身份尊贵,公子切勿冒犯了人家。” “明白明白!” 白宋连连点头,随后跟在晴儿背后出去。 外面村子火光通天,百十号村民跪在篝火前似乎不知疲倦,任就不停地跪拜着,只是现在他们不再对着火焰,而是转而对着一个祭台。 祭台上面摆满了贡品,台上一位黄袍老道,手持桃木剑临空虚晃比划。 在这老道面前,不说是各位村民,就是先前几个在庙内的下手也是无比虔诚。 “这是在干嘛?” 晴儿小声说:“大仙是在给村民们驱邪。” “驱邪?难道这村里有什么邪祟?” “邪魔无处不在,只是你我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你且看着大仙作法,稍后自有分晓。” 白宋听得好奇,认真看着。 就见那大仙临空挥剑之后,用手蘸着清水往剑上一抹,再是大喊一声:“邪魔受诛!” 说罢,最后一剑落下,人群瞬间安静。 篝火边上,祭台上景象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桃木剑剑锋处得凭空多了一道血红,宛如鲜血一般。 百姓见了,惊得是目瞪口呆,纷纷拜服,喊声更大。 直说这是仙人下凡,要大仙度化他们一众愚民。 白宋在一边看傻了。 就这? what? 这些百姓别的没说明白,倒是一句愚民让人点醒。 晴儿见白宋一脸痴呆模样,反倒有些得意,还以为是大仙的神通将白宋给吓到了。 “公子,这大仙神通广大,能杀鬼见血,还能清水画符的,我等皆是见识了其神通的。” “就这也叫神通?”白宋一阵无语,“他这样的神通,我变着花玩上百种!” 晴儿不信,还倒是白公子说笑:“公子,大仙非同凡人,切勿对大仙无理,小心得罪了天神。” “晴儿,你不会以为这真的仙法吧?” “这一手杀鬼见血,乃你我亲眼所见,空中并无一物,不是鬼血,还能是什么?” 白宋万万没想到,古代真有这种小把戏骗人的? 这种糊弄小孩儿的东西,白宋在小说里不知看到了几百回,心里直翻白眼。 白宋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现在戳穿对方,岂不是拆圣莲教的台?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让这些村民清醒过来。 那大仙在祭台上作法之后,百姓们纷纷上前上供,或是银钱,或是牲口,或是绸缎,但凡家中能拿出的值钱之物,竭尽所能地贡献出来,以表各家的求仙之心。 看着一个个愚民毫无保留地上供,白宋心里感叹的同时,也更加认清了圣莲教的本质。 现在,白宋反倒不再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许日后还会见到更多圣莲教的恶行,那时候,只怕没有蜀王的威胁,没有和婚约作交易,白宋也会亲自下场解决这一切。 接受朝贡的有专门的人,那位黄大仙已经走下祭坛,向着晴儿走来。 晴儿面对圣莲教众人无不冷脸以待,但在这位黄大仙面前却是格外恭敬,远远地朝着对方拱手作揖,喊道:“大仙一路辛苦了。” 黄大仙抖着道袍,满脸笑意,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仰着头回应:“圣使为圣教立下大功,本仙还未向圣使祝贺呢。” “晴儿之功与大仙的仙法相比,那不过是写雕虫小技,岂能相提并论?” 两人说着,大仙已到晴儿身前。 那大仙虽是一副自傲的姿态,但一见晴儿绝世姿容,眼睛变停留下来转不开了。 晴儿似也注意到了大仙的目光,微微侧身,反问一句:“大仙何故如此看着?” 黄大仙一笑,掩盖心中想法:“圣使大人,今日一见,您这气色好似比以前差了许多?” “有吗?”晴儿摸摸自己的脸颊,显得有些疑惑。 “不如让本仙给圣使好好看看,切勿损了身子。” 晴儿看看白宋,倒是没见白宋有什么表情,想想答道:“就不劳烦大仙了晴儿有这位白大夫照料着,不必担心。” “白大夫?” 经过晴儿的指引,大仙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哪儿来的白大夫?圣教之中并未听说过此人。” “白大夫刚刚加入圣教,白大夫医术乃是登峰造极,世间百病都难不住他。若晴儿真有个什么隐疾,白大夫也会给晴儿治好的。” 黄大仙再看白宋,见此人表情不同于他人,淡淡然,对自己没有丝毫尊重之意,加上长得极为英俊,一个照面就听出这位绝美的圣使大人对此人非同一般,心里就有了几分敌意。 他在这圣莲教中不知品了多少年轻女子,却是头一次见过如晴儿这般倾国倾城的姿容,又是身份尊贵,一身寒冰,实在让人垂涎。 黄大仙收敛眼神,继续说道:“圣使此言差矣,若是凡俗的病症,交给这位大夫倒是无碍,只怕圣使患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怪症,总要让本仙给您先看过再说。圣使与本仙相遇,那就是圣使的仙缘,圣使可不要拒绝了仙缘。” 一听是仙缘,晴儿心生犹豫,又看看白宋,发现白公子并未露出什么不悦之色,也就点点头:“那就有劳大仙了。” 黄大仙闻言大喜,伸手便要去抓晴儿。 这时候,一眼不发的白宋突然伸出手来,将其干枯的手给捏住。 “你干什么?!” 白宋力气不小,顿时惹得黄大仙大怒喝问。 白宋一笑:“听说大仙神通广大,刚刚见识了您的手段,感觉甚是厉害,我呢是个乡下人,没见过多少世面,就是想看看大仙您还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你谁啊?本仙施展仙法乃是消耗寿元的,岂能说看就看?圣使,此人如此无礼,你也无动于衷?” 晴儿眉头轻皱,看向白宋,小声道:“白公子,切勿如此,大仙乃是仙体,不能如此冒犯的。” “仙体?”白宋不屑一笑,“本来是不想拆穿的,但这人实在是有些忘乎所以了,骗人都骗到了圣使的头上,我怕圣使不辨真伪,愿意多说几句,且看看他有什么解释。” “你说谁骗人?!”黄大仙大怒。 “刚刚那一手杀鬼见血的把戏,不过是以黄姜水和碱水起反应变红而已,却被你们认作是临空杀鬼。晴儿你若不信,去他的桃木剑来闻一闻,看看是否有黄姜水浸泡过的味道。” 正文 第275章 学好数理化 听白宋说完,黄大仙脸色大变,叫嚷起来:“谁敢!那是仙家法器,谁人敢碰!” “你这仙人之体,我碰也碰了,那又如何?” 白宋把话一说,突然抢走了黄大仙配在身上的桃木剑。 按黄大仙何曾遇过这等不知礼数的人,眼看着自己的桃木剑被拿,再也绷不住仙家姿态,想要从白宋手中抢回。 但此人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哪里抢得过白宋。 黄大仙越发着急,大叫着把这冒犯仙家的妖人给拿住。 周围的教众跃跃欲试,但他们还在等圣使大人的命令。 只见晴儿眉头紧皱,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白宋乘机将桃木剑交给了晴儿。 晴儿将桃木剑放在鼻尖轻轻一闻,果然泛着一股黄姜味。 看到晴儿表情有变,白宋终于是松开了黄大仙。 那黄大仙气急败坏,抬手就把桃木剑夺回,脸色多有尴尬,一时间也没话可说。 白宋转向晴儿,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果真有黄姜味道……” “黄姜配碱水,不过是最基础的小把戏。先前你说他还会清水画幅,原理也是一样的,那黄符必然用黄姜水浸泡过晾干,所用的清水也并非清水,乃是碱水,如此人人都能完成‘清水画符’的把戏。” 晴儿听了眉头紧皱,盯着黄大仙:“大仙,这可是真的?” 黄大仙哪里肯认,大怒道:“此人胡言乱语,绝无可能!圣使,不要忘了,本仙的神通可多着呢!既然你们不信,那本仙就给你们展现一下真正的仙术,给你们表演一个‘遇水化火’。” “遇水化火?” 周围的教众听得大为惊奇。 “俗话说水火不容,这水中岂能燃火?” 黄大仙自信满满,盯着白宋:“你瞧好了!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仙的厉害!取水来!” 教众看看晴儿,晴儿眉头紧皱,她也想搞清楚一些事情,点了点头。 有人取了一盆清水,黄大仙这次非但是要给白宋看,还要给在场的所有百姓看个真切。 “各位都瞧好了,有人胆敢质疑本仙的能力,且让尔等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仙术。” 村民们极度振奋,他们许久不曾见识大仙的神通,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黄大仙再看白宋,问他:“你来瞧瞧,现在用的可是清水?本仙可在水中作了什么手脚?” 白宋笑了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黄大仙再说:“此法十分危险,唯恐仙术伤人,本仙就在一土坑之中稍作展示。” 说完,走到一个小坑前,蹲下一探,起身之后捧着水盆振振有词。 一番神神叨叨地咒语过后,便将清水倒入坑中。 清水入坑,瞬间火光四射,噼里啪啦的爆鸣声此起彼伏,瞬间升起了白雾不说,片刻间坑中燃气了一团火球来。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也不见大仙作任何动作,清水怎么会突然剧烈爆炸,坑内更是火焰升腾,一瞬间水火相融,形成了奇景。 “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村民们纷纷跪倒,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如此奇景,谁见了不高喊一声大仙? 晴儿额间已有了细汗,连她也是头一次见大仙施展如此手段,就算心里怀疑,却是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黄大仙将水倒完,坑里继续爆裂燃烧,回头看向白宋,自得意满地说道:“此法你可识得?”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知道是此人质疑大仙的本事,各个面露不屑之色,心说冒犯了大仙,往后可有你好受的。 目光相聚,白宋对身边一人道:“取一盆油来。” 晴儿点头,让人赶紧去取。 白宋拿着一盆油,走到小坑前,看着还在起反应的水坑,对黄大仙说:“你用水点火,我用油灭火,也给你亮一手。” 用油灭火? 这不必用水电火还要离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白宋一股将油倒入坑中。 谁知那火焰遇油而不燃,倒是与坑中所剩之水混合一起,不过眨眼的功夫,爆鸣声瞬间停止,火焰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傻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世道非但能用水点火,居然还能用油去灭火? 短短一分钟之间,所展现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这一下,别说百姓不懂,连黄大仙也懵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仙,您品一品,这是怎么了?”白宋故作不解,将问题抛给对方。 黄大仙表情凝重,对着白宋一拱手,突然心生感叹:“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居然是一位隐世的道友!道友功力身后,让贫道佩服,佩服!” 这话一出,百姓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年轻人也是修道之人,对方能用油灭了大仙的火,乃是功力更高深所制, 百姓更加兴奋,心说今日见了两位仙家,可说是无上的仙缘,各个跪地,一拜再拜,有人磕头磕得额头都肿了。 晴儿可不是愚民,知道此事背后还有蹊跷,心中对黄大仙的尊崇已经消失不见,但她又怕白宋当众揭穿此人,毕竟圣莲教需要这么一位大仙。 于是赶紧上前,阻止了白宋继续说话。 “今日两位大仙相遇,乃是圣莲教的幸事,之后两位还是私下里交流吧。” “对对对,贫道正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道友,我们私下交流,私下交流。” 白宋也就此打住,跟着晴儿离开众人视线。 随晴儿走着,晴儿小声问:“白公子,刚才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那人蹲下时往水坑之中放了一块金属钠,钠遇水能产生激烈反应,就出现形如爆炸的场景。而用油可以附着在金属钠的表面,阻止两者接触,从而中断反应。” “金属钠?” “第一主族元素中,锂、钠、钾、铷、铯、钫等遇水都能产生剧烈反应。所以什么遇水化火的把戏根本不稀奇,这根本不是什么法术,就是一些基础的化学罢了。” “第一主族元素……化学?”晴儿一个字都听不懂,一脸茫然。 “哎,说了你也不懂!但你要记住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哦……” 晴儿一阵感叹,感觉白公子非但医术精湛,旁支细节的知识也是多不胜数,方才一席话虽然不懂,但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受。 两人回到庙中不久,那黄大仙也悻悻进来。 此刻的黄大仙哪还有半点儿大仙的姿态?唯唯诺诺站在一边,看到晴儿冷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取得人家的信任了。 “大仙,您来这里干什么?”晴儿冷冰冰地问道。 黄大仙讪讪一笑:“睡觉睡觉……” 白宋调笑一句:“晴儿,兴许人家还惦记着给你检查身体呢。” 晴儿脸一红,勃然大怒:“滚出去!你哪有资格在这庙中休息!要不是念你还有几分用处,现在岂有你活命的机会?” 黄大仙吓得一阵哆嗦,赶紧抱着一床草席出去了。 …… 一夜之后,天有小雨。 圣莲教教众集结之后,大队开始朝晴儿所说的名剑山庄出发。 这名剑山庄属于一方江湖势力,白宋从未听说,更不知此行圣莲教有什么目的。 但同行途中,几辆拖物的板车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如果没有猜错,里面装着的就应该是从陈家骗来的五千两银子。 这个时候,白宋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老老实实跟去名剑山庄再说。 路上骑马,出行没多久,黄大仙忽然跟到了白宋身边。 “小友,那个……贫道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正文 第276章 名剑山庄 白宋白了一眼,不知此人有何用意。 那黄大仙在教众之中失了地位,倒是卑微了许多,讪笑着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白宋。 “一点见面礼,小友不要推辞。” 白宋诧异,拿过来看看,小小的荷包里竟装着一叠厚厚的金叶子。 白宋瞪大了眼睛,瞥眼看着黄大仙。 粗略一看,这金叶子不下三十片! 出手比蜀王还要大方,这个量怕是抵得上后面一箱子钱了。 金叶子好,金叶子就当是银票,携带方便。 白宋美滋滋地把荷包收了,笑着朝黄大仙说了一句:“客气。” 黄大仙见白宋手下,也是放松地笑了,卑微的身子又重新挺起来:“小友啊,昨夜之事,你可千万……” “放心,昨夜之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有人说了,那也不会是我口里说的的。” 黄大仙满意地点点头:“小友果真是通情达理啊!不然贫道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白宋没有再说,黄大仙跟着走了一会儿,突然又问:“小友,感觉你似是精于此道……” “此道?哪一道?” 黄大仙难以出口,挤眉弄眼许久。 白宋哈哈一笑:“你是说骗啊!” “嘘……”黄大仙忙做禁声手势。 “明白明白,有什么你就直说。” 黄大仙嘿嘿一笑:“昨夜看了小友用油灭火,给贫道很大的启发。不知小友还有没有别的新奇法门,不如教一教贫道?” 白宋听了想笑,感情这老骗子是想拜师学艺啊。 白宋看过的骗人戏法足够出书,可教人骗人的把戏实在是不妥,寻常时候肯定是不会搭理的。 但现在身处环境不同,这黄大仙虽是个骗子,但在圣莲教中地位颇高。 教他骗术,也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以后在圣莲教中也算多了个掩护。 想到这里,白宋有了决断,看着他笑了笑。 “你知道用碱水给黄符染色,知不知道如何褪色?” “还有褪色之法?”黄大仙惊奇问道。 “碱水染色之后,再用白矾水,红色便会消失。” “白矾水……”这黄大仙业务能力太差,居然不知道这些,听过之后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待贫道找机会试试。” “掌握染色褪色之法,可以作出更多的小把戏。比如……” 白宋给黄大仙随口讲了几个常见的江湖把戏,如“祝由移疮,气功发痧,贴纸疗伤”等等。 黄大仙听了,把白宋惊为天人。 “小友如此天纵奇才,不去行骗,简直是浪费了啊!不如这样,以后咱们一起合作,走南闯北,纵横天下,何等的逍遥快活。” “去你的!” 白宋骂了一句,跟一个老头子浪迹天涯,自己得是什么癖好? 不过,白宋随口提点几句,倒是让黄大仙对他亲近了许多,赶路途中,尝尝过来套近乎,闲聊。 但除了黄大仙,其他教众对白宋并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他是通过圣使的关系,一路爬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谁能信服? 大队人马一路翻山绕道走了四天,方才到了名剑山庄。 …… 名剑山庄一面环山,一面临江,江岸一面便是扬州界。 此处各地交汇,又远离京城,常年匪患猖獗,属于江湖地带。 虽是临靠富庶之地,百姓比幽州各地明显更多,但能看出附近商道各个小心,往来都有镖车护送。 行单之人,无疑不是身藏兵刃,横眉冷目。 圣莲教将银两转运至此,可见这名剑山庄是一根据地,又在相对混乱的地方,即便朝廷想管,也相当有难度。 远看山庄藏于山坳,山庄内已出百人队伍相迎。 晴儿下令将护送车辆交由山庄的人送往,前方山庄主人骑马已至。 “恭迎圣使大人。” 对方乃是一挺直的中年,带着一股浓重的江湖气,却也是草莽之辈,说话相当有气度。 “庄主客气了,近来少不了要搅扰几日。” “圣使能来名剑山庄,乃是名剑山庄之福,快随在下入庄,南使已在庄内等候许久。” 简单对话,晴儿简单地点点头,回头给白宋使了个眼色,一起跟上。 这时候,中年目光落在白宋身上,见他面生,不由得一皱眉:“此人是……” “此乃白宋白公子,是我最信任的人,刚加入圣莲教。” 对方听了眉头紧皱不变,上下打量了白宋一遍,没有多说。 庄主骑马在前面带路,晴儿骑马在白宋身边,小声解释:“庄主名叫上官客,江湖中交友甚广,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望。圣莲教与之的有所交流,但他并非圣莲教之人。而这名剑山庄,说是山庄,实则是一个修剑的江湖门派。” 白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往前行了百米,绕过一片林地,看见山庄正景。 其山庄之大,着实吓了白宋一跳。 原先以为自家的明春园已是豪宅,但比这城外庄园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山间一眼,院墙横面张开不知边际,全部藏于树林之间,庄园中依稀可见的亭台楼阁连成一片,一直眼神到山野的深处,估摸着至少也是上百间。 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个镇子。 白宋正惊于山庄之壮大,忽然边上过来一个小队,似乎是山庄的弟子抓住了一个什么人,正在往山庄内押送。 押送途中,在白宋身边经过,白宋听到那人在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动别的心思,老子什么都不会说!” 白宋愣了一下,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被抓之人竟然是大舅哥,李淼! 白宋愣住了,李淼却是直接被压到了山庄内部,对方却是没注意到白宋。 “白公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晴儿询问声,白宋一机灵,忙活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是乱了。 实在想不通,为何大舅哥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是在北地驻守的吗? 白宋很想问问,但怕自己暴露,只能先把疑惑藏在心头。 好在听刚才的话,对方应该不会起杀心,白宋还有时间去调查。 这时候,白宋和晴儿已经到了山庄门口。 两个人上来牵马,白宋和晴儿先后下来。 没有进去,门口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站在晴儿身前。 这女子有着和晴儿截然不同的姿色。 晴儿一身淡然之气,身兼柔美和冷傲。 而这女子却是一身妖媚,眼眉勾魂,声音婉转,自带虚假的自来熟,上来便拉住了晴儿手腕,娇滴滴地说:“晴儿妹妹,你可算来了,姐姐可等了你有一日了。” 女人一身红衣红妆,像夏日里燃烧的一团火,无处不妖娆。 由是那五官精致惹人,眼传密意,顾盼有情思,惹人非议。 晴儿见此女,收敛冷意,回以对方一般的虚假笑意,娇滴滴,犹怜怜地告罪一声:“姐姐勿怪,中途耽误些时日。” “妹妹从来办事妥帖,何曾因事耽搁,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听说是妹妹去而复返,不知因为何事又涉险返回蓟县呢?” 晴儿一皱眉,不想对方消息如此迅速,在自己到来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曾返回蓟县。 一时间,晴儿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当成。 女人娇柔一笑,也不在意,说道:“妹妹不必多想,以妹妹进来的表现,小小疏漏何足道哉?只是……妹妹身边突然多了位俊俏的公子,这事儿可要好生交代才行。” 原来这女子并非没注意白宋,而是早已落在眼里,只待现在提及。 正文 第277章 入教规矩 目光转向白宋,对方如火一般的目光上下扫视,像是要把白宋给看个精光。 晴儿再度解释,说了先前一般的话。 这已非晴儿首次介绍白宋,但这女子可没那么好说话。 听完之后冷笑一声:“妹妹,这入教人选什么时候能如此轻易决定了?加入圣莲教的规矩,妹妹身为圣使,该不会不懂吧?” 晴儿眉头一皱:“这是我北域之人,一切我自有判断。” “圣莲教教众,都要一视同仁!圣莲教也不是你的一言堂,无论职位高低,一切都要尊崇教义!就算你是北域圣使,以私废公也不太好吧?” “你我不过平级,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休要替我操心。此事我自然会向教主禀告。” “教主最近可不会来名剑山庄,要是教主亲口发话了,姐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现在得不到教主的回应,各处教众都要按照规矩办事。此事可别怪姐姐不给你面子。” 说完,女子一拍手,“来人,将此人拿下!” “你敢!”晴儿大怒,拦在白宋面前。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在门口撕破脸皮,白宋反问一句:“到底什么规矩?尽管照着规矩来就行!” “呵呵……”女子一笑,“妹妹,你瞧瞧,还是你家男人懂规矩。” “白公子,不可……” 白宋不明白晴儿为何如此紧张。 那女人说道:“加入圣莲教,首先是要表现自己的诚意,简单来说,要么完成圣教交付的任务,要么给足代表诚意的贡品。其次,还要接受圣教的调查,你的家庭亲友,所有的一切都要如实跟圣教交代。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向圣教表明忠心。” “如此简单?” 白宋淡淡道,“第一步,贡品。” 白宋拿出黄大仙给自己的金叶子,打开荷包后问:“这够不够?” 女子看了一惊,一包金叶子可不是小数目。 黄大仙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心疼,捂着脸不敢说话。 “公子倒是阔气。” “第二步,接受调查。你们尽可能地去调查便是,晴儿最清楚的身份,我来目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晴儿说道:“白公子为朝廷狗官陷害,若非我们圣教出手相救,他已经死了。公子加入圣莲教只为向朝廷报仇,我也答应了白公子,一定竭尽所能为其报仇。” 女子淡淡道:“这个不用急,我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第三步,表明忠心,如何个表明之法?”白宋又问。 说道这里,女子露出笑意,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药丸:“此乃圣教灵药百花丸,有着驻颜的奇效,能让人永驻青春。若要表明忠心,那就服下此药丸吧。” “白公子是我的人!不需要你多此一举!”晴儿厉声喝止。 很显然,晴儿所担心的规矩就是这个百花丸。 “妹妹,你就不要说笑了,加入圣莲教,哪有不服用百花丸的道理?之前的一切都可以省略,唯独这一步,恐怕是教主在此也不会认同你的说法吧?” “我……”晴儿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白宋上前一步,将药丸拿过手上。 “白公子……” “没事。”白宋淡定地安抚着晴儿,打量百花丸后,问道,“这药丸应该还有一些奇效吧?” 女子笑盈盈地点头:“公子果然是个明眼人,这百花丸虽有驻颜之功,但也身具毒性,服用百花丸的人,若是在一月之内没有新的百花丸服下,身体皮肤便会逐渐溃烂,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不过,公子也不必害怕,只要公子真心实意为圣教效忠,教主每月都会赐给你足够的百花丸。” 白宋闻了闻味道,已经分别出了十几种药物,感觉对方所言没有错。 但这对于白宋而言并不算什么威胁,就算不能马上找出化解之法,只要拿到一颗百花丸,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定能配出解药。 想罢,白宋毫无惧色地将百花丸塞进了嘴里。 “白公子!” 突然的动作吓了晴儿一跳,她没想到白公子如此决然。 这百花丸之厉害,晴儿是深有体会的。 她不想白公子加入,一方面不想白公子趟入浑水,另一方面就是不想白公子服下百花丸。 在此之前,晴儿自觉无甚亏欠白公子的,可现如今白公子服下百花丸,自己便是害了白公子的元凶,往日便是自己欠白公子的了。 万一白公子因此丧命,自己如何原谅自己? 一想,晴儿眼眶都湿了。 白宋毫无惧色,将百花丸放在口中嚼了个稀烂,像是在吃糖豆。 吃完之后,抠了抠牙缝,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还挺甜的。” 哇擦! 周围白莲教众都要疯了。 没见过这么坦然的人。 他们面对百花丸,一个个都要被吓尿,头一次见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这人究竟是心太大还是脑子不好使? 那女子也是忍不住拍了拍手:“公子真是好气魄。” 白宋耸耸肩:“现在好了吗?可以让我加入圣莲教了吗?” “可以!”女子点头,但转而又说,“但不能跟在北域圣使身边。” 这回轮到白宋皱眉了。 “新入教的教徒,将由教主统一分配,在教主分配之前,就跟在我的麾下。” 白宋不想如此,跟在一个不熟的人身边,日后不好行动。 他还急着大舅哥呢,目前能想到的只有通过晴儿来打探大舅哥的消息,离开晴儿,任何事情都很难做。 白宋看向晴儿,晴儿却是一脸为难。 “白公子,她负责看管新任教众,你暂且委屈一段时间,等我亲自给教主说过,再把你安排在晴儿身边。” 说完,晴儿上前两步,在那女儿耳边小声说:“休要亏待白公子,否则我不饶你。” “妹妹,你是动了真心吧?” …… 进入山庄,白宋不得不跟晴儿分开。 山庄内人员众多,面积极广。 白宋没来得及休息,据说是山庄为了迎接圣莲教的客人,已在院中摆在了酒席给诸位接风洗尘。 白宋急忙准备,跟着几个同样刚刚加入圣莲教的人去院中参加酒席。 席间百桌,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经过交流,白宋得知同桌几人有是江湖人士,又是落榜书生,还有是各地富商,他们刚刚加入圣莲教分外惊奇,就目前的所见所闻倒是觉得还不错,至少在山庄内天天大鱼大肉,好不自在。 白宋跟几人喝酒闲聊,不一会儿,就见黄大仙笑着过来,附耳跟白宋说:“小友,速与我来,贫道给你在南域圣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自当不会在跟这些底层教众厮混的。” 说罢,拉着白宋走着酒桌去了头首。 主桌之上尽是大人物。 除了山庄庄主,还有几位庄内长老,以及两位圣使姑娘和一些圣莲教中的高手。 黄大仙带着白宋到了桌前:“来来来,贫道给诸位引荐,此乃白宋白小友,乃贫道生平罕见之道缘人。小小年纪,颇具慧根,实乃天纵奇才,往后前途无可限量啊。” 众人看白宋,甚是诧异。 只因大仙素来高傲,众人从未听过他夸赞谁。 今日不吝赞美之词推荐白宋,倒是真让在场之人高看了几分。 庄主起身示意:“既然是仙长引荐,自当与我等同坐。” 白宋自然坐下,他现在要表现自己,不能从底层混起,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白某不才,先敬各位一杯。” 白宋举杯,特意朝着那女子面前,多问了一句:“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一愣,心说这小子好生大胆,竟不知尊卑。 “什么姑娘?我乃圣使,当称为圣使大人。” “先前不是说圣教之中人人平等吗?怎么到了姑娘身上却都不一样了?” 正文 第278章 百花丸配方 席间人多,那女子自持身份,听完白宋所言,拧眉一想,缓缓开口:“火凤凰。” “火凤凰……想必是姑娘的江湖名号吧?那在下以后就叫你凤凰姑娘了。” 火凤凰见这人长得斯文,言语却没有半点斯文可言。 本身便没信过他,见他如此,反倒越发的怀疑。 火凤凰没有在晴儿面前的热切,皱眉看着白宋,见其自顾自地已将一杯酒喝下,自己稍作犹,还是一饮而尽。 见面一杯酒,白宋也不客气地落座了。 对于这生面孔,无论是圣莲教还是名剑山庄,总是多有防备。 看似表面随和,实则暗地里都在打探白宋。 所谓打探,无非就两点,一点是用心,一点是本事。 用心,是想知道此人是否可信。 本事,自然是要清楚此人是否值得结交。 白宋落座,片刻便有一位名剑山庄的老者起身,举杯敬酒,借机询问白宋加入白莲教的缘由。 白宋自当说了自己的遭遇。 以遭受朝廷迫害为由,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有一点,那名剑山庄的庄主皱眉看向晴儿:“晴儿姑娘,您说是您派人将白公子救下。但押送白公子的人只有几个,这场营救是否过于简单?” 晴儿答道:“白公子本与圣莲教毫无瓜葛,但朝廷狗官为了给朝廷交代,便将白公子作为替罪羔羊。朝廷也不会想到我们去去而复返,救一个无相关之人,故而才能轻易得手。” “白公子先与圣莲教无相关,而晴儿姑娘去而复返耽误了时日,只是为了救一个与圣教无关之人,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如今圣教广收有识之士,白公子乃晴儿生平罕见之奇才,加入圣莲教乃是圣教大大的福利。救他便是帮圣教,你们也都看到了,白公子现在已经加入圣莲教,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各位在这酒席之上,多番试探,这恐怕的不是待客之道吧?” 晴儿语气有些冷了,这些人摆明了信不过的白公子,又看不上白公子,叫她心中不服,只想要是你们见识了白公子的本事,可有你们惊叹的时候。 庄主闻言一笑,不便多说,毕竟这是人家圣莲教自己的事情,他也是个外人,不便多说。 但对面的火凤凰显然与晴儿不是一路人,可不给她面子,娇笑道:“生平仅见的奇才?晴儿妹妹,你说此话言过其实了吧?我倒想看看,这位白公子能有什么惊天的能耐?” 此话一出,瞬间勾起众人兴趣。 庄主笑道:“能得晴儿姑娘如此赞誉的,老夫还是头一次听闻。想来白公子定是深藏不漏的高人,不知师出何门?可老夫一见白公子的吐纳气息,却不像是个习武之人。” 晴儿解释:“白公子并非习武之人,但其一身精湛的医术天下无双,正是白公子出手,方才能让晴儿在此露天之下以面示人。” “哦?居然是白公子治好了晴儿姑娘的怪病,那真是世所罕见的高人呐。” 旁边一位圣莲教老者颇为不屑:“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位年轻的大夫。就算能治好一些疑难杂症,在这圣教之中也算是平平无奇,我圣教所谋之事,还是要更多像庄主这样的武林中人为好。” “武林中人常有,神医不常有,还没见识白公子的手段,倒是不可看轻了他人。” 说完,众人目光再度的落在白宋身上,那模样,便是等着白宋露一手了。 晴儿投来目光,满是关切,生怕白公子为难。 白宋一笑:“既然大家都开口了,那晚辈就稍讲两句。” 白宋话音停顿,看着那火凤凰:“还记得凤凰姑娘给的那妹百花丸?” 火凤凰反问:“如何?” “如果我没猜错,这百花丸中实则只有九十九种奇花,剩下一味药乃是剧毒之物。” 火凤凰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宋继续说:“百花丸的药理,其毒之根本乃是百中存一的剧毒之物,其余九十九中花草,皆是为了压制其毒性而搭配。晚辈刚尝了一口,断出其中之花配有辛夷、丁香、槐米、蒲黄、菊花、洋金……” 白宋在席间滔滔不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客座之上,众人先是从错愕转为震惊,然后便陷入了呆滞之中。 只听白宋口中一个又一个花名,或听过,或没听过。 难道是百花丸的配方? 这百花丸可是江湖中人人谈及色变的神药,乃圣莲教教主亲自所配,是疗伤圣药,也是天下第一的毒药。 其功效在众人心中早已明了,无数名医活着江湖术士,都曾研究过此药。 因为圣莲教中每人都服用过此物,都畏惧其可怕的副作用,自然会有很多人偷偷寻找解毒之法。 时间一久,江湖中已然公认,百花丸就是无解之药。 别说是解毒,就算是分辨其配方就成了公认的无解之题。 而白宋只是亲自服用,只凭一点味觉,就能分辨出天下第一奇药的配方? 在场的人无人敢信,他们又不懂医理,更不知白宋所言是真是假。 只是看白宋不停歇地说着,震惊之余也都看向一边的火凤凰。 任谁都知道,这位火凤凰乃是教主身边最信任之人,百花丸也是由她所保管。 在场人中,若是有人知晓百花丸奥秘的人,也只有火凤凰一个了。 从这女人表情看来,那震惊地样子和众人无二,额间已有细汗冒出。 众人心中更是惊骇,难不成这小子所说竟无一错漏? 众人哪里知道,真正的百花丸配方连火凤凰也是不清楚,她之所以震惊,乃是从白宋口述中听到某些药材,与她现已知晓的药物完全一致。 火凤凰保管这百花丸,却也身受百花丸之苦。 百花丸之功效,非但是能让人身体溃烂而死,更关键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即便有源源不断地百花丸服用。这不过是暂且保住性命,却是让毒性越来越深入人体。 百花丸的驻颜之功本就是一种毒性,中毒之人会有逆生长的奇效。 这火凤凰原本三十出头,如今体貌已恢复至二十五六的模样。 在场众人并非与深交,对火凤凰并不了解,但火凤凰自己清楚。 人体恢复年轻,对其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容貌年轻的同时,体格也不断萎缩。 而现在,她的身体逆生长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为此,火凤凰早已开始偷偷研究,想要自己搭配出解药。 可火凤凰研究的百花丸一年有余,不过试出其中的二三十种花类。 今日的白宋一出口,居然源源不断地说出了那么多,而且跟火凤凰试验出的二十几种花类完全吻合。 所以,火凤凰开始相信这人判断,也许真如他的所言。 白宋将自己已知的九十种花类说完,自己喝了一杯酒,润了润嗓子。 一时间,酒桌之上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了。 火凤凰问道:“你一共说了多少种?” “九十种,剩下还有九种花似乎非常少见,一时间难以作出判断,剩下的毒素应是某种奇异的蛇毒。” 火凤凰脸色一变,心说真遇到了高人! 他居然辨出其中毒物乃是蛇毒! 火凤凰表情异常,别人看了也大为惊奇,忙问:“凤凰姑娘,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一句话将火凤凰的思绪拉回来,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一派胡言!百花丸乃圣教绝密,天下无数奇人异士想要破解,如今依旧无人能探究其一二,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纵然有所医术,岂能只凭一眼就能参透?这人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岂能当真?” 听完火凤凰的话,震惊的人们算是冷静了。 想想也对,那小子不过看似口若悬河,却哪能轻易识破百花丸的配方? 但就算没有完全看破,就此人刚才一番话,至少可说明他多少有点本事。 而且服下百花丸时的泰然,那也令人佩服。 之后,众人再无过多刁难,与白宋在桌前共谈共饮,一派热闹情景。 今日之酒席,本就是庆功。 庆祝晴儿姑娘为圣教某得五千两白银的巨款。 在酒席之上,各位也都开怀畅饮,直至大醉离场。 …… 午后烈日,山庄内酒气弥漫。 白宋睡在房中,身边是几个同样刚加入圣莲教的生人。 那几人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喝得太多,房间里鼾声如雷。 白宋起身,甩了甩头,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没有一点儿反映。 这时候,白宋悄悄离开,外面也很安静,能听到有些脚步声在四面移动,但这时候显然比平日要安全。 名剑山庄错综复杂,想要找到关押的大舅哥很困难,但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总要先摸清楚地形方可。 白宋刚一出来,走到小院口,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人行步如风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白宋吓了一跳,心说自己的运气怎么真背? 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人发现了! 白宋赶紧回去,还没打开房门,便听后面传来火凤凰的声音:“白公子,这是要往哪儿去?” 白宋尴尬地回头,耸耸肩,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没事,随便走走。” 正文 第279章 还是副使 “随便走走?瞧公子这模样,可不像是随便吧?” “……”白宋故作不知,转而问道,“凤凰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公子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你的上司,便不愿的称一声圣使,难不成还不让我看管了?” “我这人从来都不服管教,加入圣莲教不过是为了对付害我的人。如果你们有心合作,那我自然乐于配合。如果你们只把我当一个下属,劝你们还是早早打消了念头。区区一个药丸就像我跟他们一样事事顺从,你们未免也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白宋说得强硬,不过是掩盖内心所想。 此刻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想着要快些找到大舅哥,可现在却是走不开了。 火凤凰似是没有看出白宋的心思,语气反倒有些缓和:“听公子这语气,总是觉得圣教冷遇了。但这些都是圣教的规矩,不能因为公子而坏了规矩。” “你们有什么规矩跟我无关,你们的教主什么时候来?我不信任你,我只要跟着晴儿便可。” “教主何时出现,恐怕无人知晓。不过公子要是不满于现状,不如贴身跟着我如何?” 白宋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火凤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也打听了,公子跟在晴儿身边倒是给了个副使之位。公子跟着我,我也给公子副使的职位。并且公子要明白,圣教在北边势力才刚刚建立,晴儿名为北域圣使,实则势力在圣教之中处于末端。远不及南域势力广大,公子在我身边当作副使,权利可比在晴儿身边大多了。” “姑娘先前还不信我的,如今突然作出如此转变,究竟是因为何事?” 火凤凰并不解释,只是娇笑着看着白宋:“公子,机会就摆在面前,抓不抓得住,就看公子的意愿了。” “好!”白宋果断答应,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火凤凰难得露出喜色,对白宋一招手:“既如此,那公子便随我来吧。” …… 这火凤凰来得诡异,白宋想了一路也猜不透她的目的。 但白宋已经感觉到,此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变,虽然任由怀疑,但言语间多有些亲近的味道。 难道是因为百花丸? 白宋只是有个猜想,并不确定。 但那火凤凰还真把白宋带到了与她贴身所住的院中。 小院两间,就她跟白宋两人。 即便是贴身的护卫也在小院之外。 给白宋安顿好了房间,火凤凰还着急自己的下属,正式介绍白宋。 “从今以后,白公子就是副使,以后你们都要遵照白公子的命令行事,听清楚没有!” 院中站立的二十几人,无一例外都是武林高手,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 但他们站在火凤凰面前,却没有丝毫怀疑,高声表示尊崇,比起晴儿身边的几个下属,显然更有威望。 火凤凰又到白宋面前,笑盈盈地问:“副使大人,如今你可满意了?” “你不会是给我一个闲职吧?名义伤势副使,实则是把我监视起来。” “公子,现如今可不要过于得意忘形,这已经是破例,如果公子想要真正的实权,那还得作出一些成绩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白宋点点头,没有说话。 火凤凰拍拍手,从下属人群中走来一个小姑娘。 “白蜂,副使不会武功,以后就由你负责公子的安全。” “是!” 小姑娘抱拳点头,十分果决。 但她模样也就十六岁左右,跟妹妹白柔一般,而且身子更为娇小,细胳膊细腿,感觉一阵风都能吹倒,长得一副萝莉面孔,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十分不搭。 火凤凰看看白宋,似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轻轻一笑:“公子可不要小看了白蜂,此人功夫相当了得,乃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就算是江湖中有过几十年名望的前辈,遇到了白蜂,那也是凶多吉少。有白蜂保护你,我也能够放心。” “副使大人,属下白蜂,以后多多关照。” 那白蜂对着白宋又是一个行礼,然后直接走到了白宋身后站定。 白宋知道,这个白蜂就是监视自己的人。 那火凤凰看似殷勤,实则带着自己的心思。 刚才撞见,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显然对白宋有了些防备,不仅是把人挪到身边看着,还安排了一个贴身保镖,以后想要单独做点什么,那是很难了。 想到这里,白宋眉头皱起来。 火凤凰安排好了一切,便让白宋自己活动,整个名剑山庄,只要主人家不阻止前往的地方,他都可以随便活动。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离开了。 一转眼,院中只剩了白宋和白蜂两人。 白宋上下打量着这位小姑娘,对方却保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像一个冷酷的杀手。 “我姓白,你也姓白,咱们百年之前说不定是一家。” “回副使,白蜂只是个代号。” “那你的真名呢?” “白蜂就是白蜂,没有真名。” “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 “回副使,您也小小年纪,您说话也是老气横秋。” “呵……说话还挺有趣的,不如看上去那么奇怪。” “……” 白宋又绕着对方走了两圈。 “这么小,怎么就加入了圣莲教?” 白蜂选择了沉默。 “是不是被人给拐骗来的?” “加入圣莲教乃是为了救济苍生,行侠仗义。” “还真有人会认为这白莲教是什么好地方吧?” 白蜂皱眉看了看白宋,显然这小丫头感觉此人有些古怪。 白宋也看她古怪得很,也没什么乐趣,也就不说了。 现在有个小屁孩儿跟着,白宋必须把她给甩开。 想了想,就一招手:“走,陪我出去走走。” 说罢,白宋带着小妮子去了外面。 路上遇到几个山庄弟子,打听到了晴儿的住处。 晴儿所在的小院与之前一般,只是周围护卫更少,显然如火凤凰所说,晴儿所在的大唐以北,乃是圣教刚刚创建的势力,人手明显更少。 就这少的人手,便在蓟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由此可想,这些人在江南一带盘踞有多久,更不知干了多少事情。 “晴儿……晴儿……”白宋被人拦在院外,便大声喊了起来。 门口护卫有些恼怒,上前阻拦:“住口,再大呼小叫的,小心对你不客气。” “白蜂!上!”白宋退到小妮子身后,招呼一声。 白蜂眉头一皱,本不想动手,可北域的教徒已经上来,气势汹汹的模样。 白蜂一闪身,眨眼到了前人身后,也不知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来,半寸针头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喉咙。 “再上线一步,银针就能刺穿你的血管,这是我们南域副使,你们最好客气一点。” 这人认识白宋,之前还是北域副使的时候就多有不爽,现在被当做新人放在一边,这才不善地呵斥。 没想法此人离开了北域到了南域,转头居然成了南域圣使! 这是什么人呐? 不就是长得小白脸一点,怎么就那么受圣使大人的喜欢? 这人心里不爽,但银针还插在喉咙里,居然还感觉不到疼痛,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咽了口口水:“有话好说,属下不知是副使大人……” 白蜂这才收手,银针转瞬的消失在了手中。 这时候,晴儿听到喊声从里面出来,见到白宋稍有诧异:“白公子?” “晴儿,我一人没事,就想找你玩玩。” “白公子,先前听有人提到南域副使……” 白蜂上前介绍:“这位便是我们新任的南域副使。” “白公子,你……”晴儿更是吃惊,其中又带着几分失望。 “哎,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白宋上前,无所顾忌地拉着晴儿往院中走去。 晴儿还在错愕中,一路跟着,有些莫名。 白宋脚步很快,给晴儿使了颜色:“瞧那人,火凤凰叫来监视我的,甩都甩不掉,太麻烦了。” “公子,你真的当了南域副使?” “怎么?晴儿吃醋了?” 吃醋二字用得突然,惹得晴儿一阵脸红,也不知如何解释。 白宋反倒埋怨:“要不是晴儿你没法留我在身边,我也不必看其他女人的脸色。现在也好,虽是被监视着,却也能光明正大地来见你。” 说话间,两人已先后进了房间。 晴儿正要关上门,后面白蜂却一把拦住晴儿。 “南域圣使要属下时刻跟着副使大人。” 白宋反驳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南域圣使是圣使,北域圣使就不是圣使了吗?我跟北域圣使见个面,说说话,可还需要人跟着?你这是不信任北域圣使啊。” “没错!”一个冷冰冰地声音从屋外传来,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到白蜂面前,伸出手来按在了白蜂肩膀上。 此人和先前的下属不同,说话间有种毋庸置疑的气势,令人生畏。 但白蜂不肯退让,淡淡说着:“我只听南域圣使的,说要跟着副使,就要跟着副使!你若想阻拦,大可以试试!” 正文 第280章 立功之法 这圣莲教间,各自分部似是相互不对付。 听小姑娘如此挑衅,那中年人也不念前辈身份,冷哼一声,搭在其肩上的手一用力。 白蜂反手捏住了中年人的手腕,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但手上不干净,瞬间捏住了中年人的某处穴道,令其手上难以借力。 中年人或是吃痛,眸子一瞪,一股真气爆发,瞬间掀起一阵气浪来。 晴儿站在门口,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浪打在脸上,身子往后一扬,差点儿摔倒。 好在身后是白宋,将其拉了一把。 白蜂终究是年纪尚轻,功力远不如中年人,中年人真气一出,小身板终于是单膝跪地,露出了难忍的神色。 白宋看那白蜂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另一只手上已经夹住了银针。 白宋不想两边人因自己而真斗起来,忙出言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起的,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说完,又对晴儿道:“快叫你的人停手。” 中年人看着晴儿,晴儿拧眉点了点头。 中年人这才收了力气,而白蜂终究是把手里的银针给藏住了。 中年人松手,白蜂起身哼了一句,大摇大摆地走到白宋跟前,大有决不妥协的气势。 看她如此坚决,白宋也不好说什么,本想借着晴儿甩开此人,看样子是不行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想要跟着变让她跟着吧,白宋也的不去计较了,跟白蜂说一声:“关门。” 白蜂关了门,一人拿着凳子坐在房间角落里,翘着二郎腿,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在一边磕起来。 “这小屁孩儿还挺横的!”白宋跟晴儿嘀咕了一句。 “白蜂,我知道的。”晴儿认真说着,“在火凤凰手下也算是个难得的高手,虽说内功不够,但杀人的手段很多,火凤凰让她来保护你,看来还真是对你很上心。” “那你了解那火凤凰多少?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之前还对我不理不睬,现在突然派人保护我,还给我当副使。” “火凤凰是教主的亲信,从圣教创立之初的就一直跟随教主。她在担任圣使之后,便化名婵娟以清倌人的身份活动在江南一代。至今仍是江南一带极具名望的花魁。” “岂不是跟你一样?” “准确来说,是我和她一样。之所以以清倌人的身份藏身幽州,便是从火凤凰身上得来的灵感。” “这么说来,她跟教主应该更熟了?” “这是自然。” 白宋没有再说,心中却是暗喜,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多多利用这身份,先跟火凤凰搞好关系,迟早便会遇到教主。 那教主能搭配出百花丸,说不定也是个用药的行家。 如是同行,他倒想跟这个时代真正的行家碰一碰,看看自己这个领先千年的医学博士能不能胜过古代邪教的教主。 此刻,晴儿已不再为白宋担任南域圣使而过多议论,示意让白公子先坐下。 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白宋。 “这是什么?”白宋问道。 “是晴儿留存下一些百花丸,里面有五颗,足够白公子应付半年。” “那你呢?” “晴儿身为圣使,取得百花丸自然要比被人更为容易。都是晴儿的不好,让公子中了剧毒。” “晴儿你也受此毒的迫害?因为此毒你才不得不加入圣莲教的?” “中毒不假,但加入圣莲教乃是晴儿心愿。和公子一样,圣莲教跟朝廷作对,所以晴儿便加入了。” 白宋听了稍有失望,他更想听到说晴儿所作的一切都迫于无奈。 “墨家和朝廷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跟朝廷作对,实在是过于凶险了。” “晴儿有自己的理由,况且如今的朝廷作孽太多,天下英豪绝不允许这样的朝廷存在。” 白宋清楚,贞观之治乃是大唐走向盛世的标签,李世民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但绝对算不上一个作孽太多的人。 以私仇为由,求谋夺天下,这完全是一种借口。 白宋不相信晴儿有夺取天下的野心,但她显然是被人以此利用的。 这时候,白宋很想多说几句,但现在的身份由不得他去多说,见晴儿依旧不肯透露半点,白宋也只能悻悻作罢。 想了想,白宋转而问:“如此我们留在名剑山庄,不知又有何事?” “庄主与圣教教主乃私交密友,多次帮助圣教躲避朝廷的围剿。本来早已跟圣教不分彼此,可庄主一直拒绝加入圣教。那五千两银子,是让山庄为我教铸剑所用,同时也是让庄主看到,有圣教作为助力,名剑山庄往日的日子会更好。” “所以,留在名剑山庄,主要是为了让山庄庄主加入圣莲教?” 晴儿点点头。 “既然那庄主跟教主是密友,为何总是拒绝加入?” 晴儿皱眉,想了想,一时不好开口。 倒是一边的白蜂突然插嘴:“老庄主总想置身事外,而那少庄主却是不屑于屈于人下。这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晴儿想了想补充:“其实,要让名剑山庄加入圣莲教,其主要症结就在少庄主一人身上。若是说动了少庄主,庄主自然就会答应。教主一心收拢名剑山庄,非但名剑山庄门徒甚多,关键名剑山庄的铸剑术堪称一绝,加入圣莲教后就能一心一意为圣教铸剑,是一股相当大的势力。公子刚刚加入圣教,若是能说动少庄主加入圣莲教,必然是一件大功。以公子的能力,说动少庄主并非不可能。” 白宋认真想着:“我也苦于没有表现之机,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白日做梦!”白蜂又多了一嘴,“那少庄主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圣莲教放在眼中,别说是你,就是教主亲至也不见他有多少好脸色。” 白宋并不在意,话说到此,起身跟晴儿告辞,看样子是真要好好想想劝说少庄主入伙的事情了。 从晴儿房中离开,白蜂却对白宋逐渐热络起来,主动来问:“你真要去劝说少庄主?” “不然呢?” “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我侥幸成功,你又当如何?” “你要能成功,我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无论什么要求吗?”白宋回头一阵坏笑,肆意打量着白蜂瘦弱的小身板来,那一副坏叔叔的嘴脸,不管哪家小姑娘看了都要害怕。 可白蜂却畏惧,反倒挺了挺小胸脯,冷冰冰地扫着白宋,重复到:“无论什么!” “让你叛教你也答应?” 白蜂眉头一皱,没有再说,只是重新打量起白宋来。 白宋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别那么紧张。那你跟我说说,在哪儿能见到那位少庄主?” “每日辰时,少庄主都会在校场知道山庄弟子练剑, 若真要见他,明日去校场能见到。” 白宋点点头:“那明日一早,我去校场看看。” 说完,白宋返回自己的住处。 劝说少庄主不是白宋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想借着此事有机会更多在山庄走动,说不定就能看到大舅哥的所在。 一个人身在敌中,身边又有个人无时无刻地盯着,白宋行动诸多不便。 回到房间里,白蜂就不再跟着了。 然后白宋又请来了黄大仙,现在得要个帮手才行。 老黄听是白宋找他,屁颠颠地来了,见只有白宋,立刻收敛了道貌岸然地样子,自顾自地端水喝茶。 “小友,找贫道来有什么事啊?” 白宋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大仙,您在圣莲教混得挺不错啊。” “见笑见笑,小友刚来就当了副使,也是不差嘛。” “但你说要是让其他人也知道了你的骗人把戏,不知你的地位还保不保得住?” 黄大仙听了放下水杯,警惕地看着白宋,脸上却还故作轻松:“即便被戳穿,他们还是需要我,没有贫道,他们就不能取得贫民的信任。”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以免日后不小心说漏嘴,害了大仙。” “小友,你这话何意?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何必如此?” 即便谎言被戳穿,黄大仙倒是不担心被当做弃子,但眼下在圣莲教中的地位必然会大大降低,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现在就只有白宋知道,还有一个北域圣使,对黄大仙的影响不算太大,但如果更多的人知道,这绝不是黄大仙愿意看到的事情。 白宋笑了笑,没有再说。 黄大仙这种老狐狸知道白宋心思,笑着问来:“小友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贫道要是力所能及,绝对不会推辞。” 白宋笑着点点头:“大仙果然是个明理之人。还记得今日入庄之前,有一人被山庄弟子抓捕进入?” 黄大仙细细思量,像是想起了什么:“是那个在门口大声嚷嚷的……” “正是!我对这山庄也不熟,刚刚加入也不敢到处走动,还请大仙多多留意,帮我打探打探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听了这话,黄大仙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小友,你这是?” 正文 第281章 山庄禁地 “大仙应是个明白人,确定想要知道那么清楚吗?我别的不要你帮,你要你帮我查出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黄大仙心如明镜,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心说没事儿问刚才那一句作甚? “明白,明白。” 白宋认真道:“我想以大仙的能耐,两天之内应该有结果吧?” “两天?”这让黄大仙很为难,本想着拖延过去,却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心思很细,根本不给他油滑的机会。 见黄大仙面露难色,白宋诱惑道:“当然,让大仙去冒险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知道百花丸的解药,这种报酬够不够?” “百花丸的解药?!”黄大仙脸色瞬间变了,但随即笑了起来,“小友当真会说笑,百花丸的解药哪里是这么容易有的?” “解药在短时间内虽然不会有,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要配出解药并非难事。” 黄大仙有些狐疑:“你当真能……”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去晴儿身边打听打听。世间万物,有毒就有解,我所精通的医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当然,你也可以立马去告密,说不定教主一时高兴,会再赏你一枚百花丸,保住一个月的性命。” 黄大仙忽然压低了声音:“此话可千万不要随处乱讲,贫道就信你一次。但我只管帮你打探,出了事情可把我供出去。” “放心,大家都是明白人。” …… 白宋在房中密谋,同一时间的另一处房中。 火凤凰与晴儿走到了一起,房间之中,还有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端坐主位,扫视着两侧的女人:“密诏司的探子回报,朝廷将一枚重要棋子安插在了圣教之中。教主有令,一月之内必须将那枚棋子拔除。最近加入圣教的的人有多少?” 火凤凰起身抱拳:“江南一带共有十三人加入。” 晴儿起身淡淡说:“幽州一人加入。” “幽州有一人?”黑衣人听了眉头一皱,“朝廷让李湛在幽州一带主持事务,那李湛在密诏司中有要职,那枚棋子十有八九便是从幽州来的。幽州那人是谁?什么来历?” 晴儿也跟着眉头一皱,瞬间紧张起来:“他绝非朝廷棋子!” 晴儿着急一说,反倒让黑衣人更为奇怪:“晴儿,从不见你如此失态之时,那究竟是何人?为何令你如此紧张?” 火凤凰在一边笑了起来:“那人可不一般,跟晴儿妹妹可是至交好友。名为白宋,乃幽州有名的赘婿,虽是赘婿,本事倒是不小。先是治好了邙县的瘟疫,后来得罪了郑家,一人潜入蓟县调查郑家通敌的证据,差点儿把郑家弄得满门抄斩。跟李靖的孙女李舒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曾为了她一人深入草原,杀了突厥王子,杀了突厥第一勇士,最近在蓟县做了些生意,写书、造纸……” 晴儿一听,后背都湿透了。 这火凤凰先前说是不清楚白公子的事情,没想到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了如指掌了! 随后更是不加掩饰地讲述了晴儿跟白宋之间的联系,甚至在灯会上所遭遇的一切。 黑衣人表情愈发凝重,沉声道:“此人跟李靖有关联,断断是留不得的!为免祸患,尽早除掉。” “护法!白公子绝对不是朝廷的人!晴儿愿以性命担保!”说罢,晴儿激动得跪在了地上。 “晴儿,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黑衣人显然对晴儿照顾有佳,见她如此,语气稍显缓和。 晴儿却是继续解释:“白公子的事情,我也早有了解。他虽跟李靖有所关系,但他在前线时,力主李靖出奇兵绕道袭取定襄,但那李靖表面不允,实则在白公子离开之后却偷偷采用了白公子的计谋。如今李靖成了天下的大英雄,却是没有提及白公子的丝毫功劳。试问,若护法身为白公子,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再者说,前几日灯会之上,李湛在花船上暗藏二十几名杀手,目的便是要杀了白公子。此事草已经被白公子看穿,然而白公子被抓,李湛又要把白公子押送京城送死。对于一个想方设法让白公子去死的人,白公子岂能不生恨意?火凤凰你消息灵通,我所说的一切,可有半句虚假?” 黑衣人看向火凤凰。 火凤凰也是点点头:“情况倒是真的,李靖的确独占了功劳,而李湛在灯会上确实想要杀了白宋。但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圣教的安全着想,是不是要狠一狠心?” “凤凰!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晴儿大急,“白公子是我带进来的,我绝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被害!护法,就请看在晴儿刚刚立了大功,留白公子一命!白公子是世间罕有的奇才,加入圣教乃是圣教的福气,若是不明不白地杀了,是为圣教的一大损失。” 黑衣人稍作思量:“除了此人,其余加入的人中,可有值得怀疑的?” 火凤凰淡淡道:“江南一带加入的人都是干净的,所有的信息我都会给教主过目,最近密诏司在江南无甚活动,江南之中有人插入可能性不大。” “这么说来,还是只有那个白宋最为可疑。” “护法!” “晴儿,你不必着急。教主也是最信任你们墨家的,既然是你看重的人,圣教绝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既然他跟李靖有关系,想必那个李淼跟他也很熟吧?安排个时间,让他和李淼见一面,到时候是不是卧底,看他的表现自然就……” 话音未落,黑衣人忽然表情一变,低喝一声:“是谁!” 只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黑衣人如闪现一般破窗而出。 黑衣人到了外面,却是不见人影,只看到院墙一角的树梢有所动静。 黑衣人没有多想,飞身上树,心里已是有些不安。 以他的实力,对方居然能在屋外偷听这么久不被发现,实力定当非同小可。 到了树梢,周围任不见动静,只有黄昏的余光洒落,轻风吹着名剑山庄的各种草木,四目望去,好似周围都不见人,又好似四周都有人刚来过一般。 黑衣人双目紧闭,细细地感受着空气中微动,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着山庄的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此人脚尖在树梢临空一点,人却已经到了二十几米开外,速度之快,令人震撼。 几个起落,黑衣人就到了山庄尽头靠近山壁之处。 山壁之上似乎有一个洞口,黑衣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偷听的人很有可能逃到了的洞中。 正当他要追入之时,从两侧忽然飞出两人,左右相交,两柄剑突然拦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这二人穿着名剑山庄的服侍,皆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其中一人严肃道:“护法,此乃山庄禁地,您如此贸然闯入,怕是不合规矩吧?” 名剑山庄之中,圣莲教毕竟是客,黑衣人纵心有焦急,却也只好停下,一拱手:“两位前辈,方才有人在外偷听,我恐贼人躲在里面。” “护法多心了,我二人镇守此禁地,不见任何人来,唯有护法一人而已。” 黑衣人心中盘算,他的身法乃江湖中少有,而这两位前辈居然能把自己拦下,看来这二人至少眼力劲还在。 黑衣人不信偷听之人的身法高于自己太多,这两位说没见人,那应当是不会逃到里面去。 可这样的结果只建立在二人说的是实话的前提下,万一这二人明知有人进去却故意不说…… 此事恐怕就更为严重了。 黑衣人心有盘算,方才对话十分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心中直觉一直指向那禁地山洞,这让黑衣人不想就此放弃。 “两位前辈,在下斗胆请求一次,让在下进去里面查看一番。” 两人面露惊色,随后皱眉,显然不料此人会如此无礼。 但如今圣莲教的势力远在名剑山庄之上,或许是为了不伤和气,两人犹豫之后居然点头。 黑衣人连声客套,却是快步进入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只在洞内入口可见留有壁画,无非武林中传说的剑谱而已。 这名剑山庄在江湖中不算一流,门派剑法虽好,却不至于被人所觊觎。 黑衣人对其不屑一顾,只随其中一探究竟。 但他一路所过,没有找到丝毫有人进来过的痕迹,直至到了山洞尽头,看到几只红烛和几根香烟,似是什么祭台,供奉着谁的排位。 到了此地,两位老者终于开口:“护法,现如今还要继续查探吗?” 黑衣人皱眉,已然没了留下的理由,虽然有所不甘,但也只能抱歉一声转身离去。 黑衣人走后,却见那祭台稍动,原来此处乃是一暗门,一人从里面走出,颇为不屑地啐了一口。 此人停在洞内,回想先前听到的话,没有记住太多,却是记住了一个叫白宋的名字。 “白宋?有点意思。” 正文 第282章 以剑会友 深夜无事,白宋沉寂梦中。 混沌世界,白宋再一次打开了箱子。 睁眼时,天色已亮。 辰时将至,白宋没有忘记今日之事, 从房间而出,那如影随形的白蜂又跟在了身边。 “去见少庄主?” “嗯。”白宋简单地点点头。 白蜂打了个哈欠,瞥眼看着白宋手里的棍状物,上面缠满了白布,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稍后你就会知晓。” 说完,也不过多解释,朝着校场而去。 名剑山庄靠山一片的空地便是山庄弟子每日功课的校场。 校场很宽,足有一亩地,上面青砖铺路,中间有个巨大的太极比武台。 估计年月久远了,地砖的缝隙多有青草丛生。 白宋来得稍晚,远远便听到山庄弟子习武时的呼喝之声。 称为名剑山庄,主修的自然是剑法。 白宋到了校场边上,便看到百十个年轻男女穿着整齐的蓝白直衫,拿着同样的长剑,比着相同的架势。 这场面还颇为壮观。 人群的中央,一个年轻男人站八卦台上,背着手,大声地喊着节奏,老气横秋的样子,与之年纪不符,到是与白宋有些类似。 白蜂指着中间:“那就是少庄主,上官修。” 白宋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着中间的比武台去。 白蜂眉头一皱,突然在后面一声冷笑,心说这小子如此贸贸然地过去,一点礼数都不懂,岂能落得半点儿好脸色? 果不其然,白宋刚一靠近,最近习武的弟子见其面生,立刻横剑拦在白宋身前:“什么人?” “圣莲教南域副使特来拜会少庄主。” 副使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那山庄弟子听过之后便收剑一抱拳。 因为白宋的出现,打乱了练剑众人,所有人都停下看着白宋,那台上的上官修自然也注意到了。 “出去!此乃名剑山庄弟子修炼之地,外人不得入内。” 远处,上官修可一点不给圣莲教的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白宋却是不动,笑着回道:“名剑山庄的山庄我是见了,但名剑何在?我却从未得见,今日前来,倒是想要来个以剑会友。” 那上官修听了嘴角一扬,一步跃下比武台,到了十几米外的白宋面前,上下打量起白宋:“以剑会友?要是没有看错,你根本不会呼吸吐纳之法,没有任何内功修为,确定想要跟我比吗?” “少庄主会错意了,所谓以剑会友可不是比功夫,而是在下这手里碰巧有一柄名剑,倒是想让少庄主品鉴一番。” 上官修一愣,随即注意到白宋手上的棍状物,也来了兴致。 “那便是你说的名剑?” 白宋欣然点头。 名剑山庄以铸剑和剑术为主,山庄上下人人好剑,尤其以少庄主为最甚,山庄之中也藏有不少的名剑,也都是少庄主的心爱之物。今日白宋一品剑为名,算是找到了门路。 白蜂在后面听了,心里暗暗嘀咕:“居然想到这法子,倒是挺聪明的。只不过名剑山庄藏剑众多,这少庄主什么名剑没有见过?要让少庄主感兴趣,那小子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上官修来了兴致,盯着白宋手中,连连道:“速速打开看看!” 白宋也不藏着,解开裹着的白布条,把手中之剑展示众人眼前。 见白宋手中之剑,上官修面露疑惑之色,那是一柄他从未见过的剑,剑柄厚重,剑身短小,看上去十分笨重。 但此剑造型异常精致,看似短小的剑身通体透亮,闪着金属的光泽,远看平静如镜面,可以清晰地照出人脸。近看却又能看到的剑身上细密的纹路。 那纹路一出,上官修啧了一声,有些激动地想要拿过手来。 不想白宋突然一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上官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面露尴尬之色。 而白宋只是稍稍停顿,还是笑着把剑交给了对方。 上官修哪里知道,他手中的剑是千年之后名家设计加上工业打造充满西方风格特色收藏级刀具。 与其说是一柄剑,不如说是一件工艺品。 从剑的材质和工艺来讲,早已超出这个时代太远,上官修所能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名家的设计理念和工业科技的味道。 单从剑身上细密的纹路便是这个时代的铸剑师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上官修身为名剑山庄的少主,自小懂的一些锻造之法。 看到剑身的纹路,那细密规整的样子,用指甲轻轻一刮,能清晰感受到层叠之间的存在。 这怕是百炼之后也难以企及的程度,关键还能做到光滑如镜,简直是匪夷所思。 光是剑身就让上官修看得满头大汗,更别说细节的更多的剑柄设计。 周围的弟子们还没见过少庄主如此专注于一把剑,纷纷过来看热闹的。 一时间,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感觉这一柄造型奇特的剑,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神秘的色彩。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宋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了一句:“少庄主,可看明白了?” 上官修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白宋又喊了一声:“少庄主。” 上官修这才摇着头,拧着眉,自言自语收回心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做得到的?这位……额……你叫什么的?” “白宋。” “哦,这位白公子,此剑你从何处寻得?” “乃极西之地。” “极西之地……白公子如此年纪,居然还去过传说中的西方世界?” 白宋笑了笑:“少庄主,您觉得这柄剑可撑得上名剑?” “当然!当然!此剑世间罕有……不对,应当是世间独一无二!上官自小也看了些锻造之书,却也没想过世间之人居然能锻造出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剑来,我……我还有诸多不明之处,还想细细研究一下, 不知白公子可否……” “此剑珍贵,少庄主与我不过初见。” “正是正是,是我唐突了。这样,白公子随我回屋,你就守在边上,这样您总算放心吧?” 白宋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上官修见状大喜,也不管弟子们练剑了,拉着白宋就去自己房中。 见上官修如此痴迷,白宋心头稍安,略带得意地回头跟白蜂使了个眼色。 白蜂皱眉,赶紧跟上。 上官修一路走,一路还在观摩着手中剑。 白宋乘机小声对白蜂说:“看来有人要兑现赌约了。” “少得意,不过是赢得一些好感!他绝不会为了一柄剑就加入圣莲教。” “咱们走着瞧。” 片刻后,白宋到了上官修的住处。 身为少主,住处自当有别于他人,不单是宽敞些,进门一看,房中物架上竟摆放着十余长剑,看其各个泛着森然剑意,给人一种肃穆之感,想来必不是什么凡俗之物。 “白公子,你在此稍坐,屋中一切你可随意。” 上官修说着,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手里的剑放在桌上,认真地观摩起来。 原先只想这名剑山庄的人应该对剑比较感兴趣,没想到这少主竟是个实打实的剑痴。 更没想到他这一眼观剑居然能一直看到天黑。 白宋在屋中,白蜂在屋外。 两个人各自无聊,白宋非但把上官修收藏的剑给看了个便,就连屋中各种陈列都上下看了不知多少次,实在是无聊,一人坐昏昏欲睡。 夜深时,白宋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 这时候听到上官修的声音:“白公子。” 白宋猛地惊醒,坐起来擦了擦哈喇子,左右看了看,茫然应道:“啊?什么事?” 上官修恋恋不舍地将剑双手奉还:“今日上官大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世间的铸剑之术能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我等凡人眼光过于短浅,还以为名剑山庄的逐渐之法已到当时巅峰,不曾想在行家眼中却是真正地贻笑大方了。” 上官修一阵感叹,竟有几分颓然。 白宋拿过剑,先醒了醒神,笑着又把剑塞给了上官修:“既然少庄主如此喜欢,干脆就送给少庄主得了。” 上官修闻言一愣,然后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宋:“白公子,你……你说什么?” “少庄主既然喜欢,我就把此剑送给少庄主了。” “白公子,这……这可如何使得?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此剑价值连城,非同寻常,公子能借给上官研究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如何还能……还能夺取呢?” 白宋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少庄主还是个仗义之人,至少目前的言行来看,倒是没有什么让白宋所反感的。 此剑从箱子中拿出,便是为了送给这位少庄主,白宋继续解释:“少庄主不必如此,在下只是个书声,又不懂功夫,对剑也不是十分喜欢。所谓宝剑赠英雄,少庄主是英雄,又爱惜宝剑,自当能收下。” 上官修激动得呼吸急促,一听白宋并不喜欢剑,之前的担忧就没了,颤抖着手就要接过来。 可正要拿下宝剑时,上官修又变得犹豫起来,笑了笑:“白公子,这柄剑我还是不能收。” 正文 第283章 事态紧急 “为何?”白宋反倒有些不解。 上官修半眯起了眼睛:“此剑乃是世间独有,想来要取得也并非易事。恐怕此剑乃是圣莲教费了大工夫得来的吧?圣莲教是否想以此剑来收买我?我上官修虽痴迷名剑,但也知道事情有分轻重。如此厚礼,可是不好收的。” 白宋哈哈一笑:“少庄主如此小心谨慎,日后带领名剑山庄必然能闯出一番不小的名声。只是在此事之上,少庄主倒是过于忧虑了。在下是圣莲教之人不假,也收到消息说要拉拢少庄主,但今日这柄剑却跟圣莲教没有丝毫关系。不过是想跟少庄主结交,给少庄主的一件见面礼罢了。 我看少庄主也是坦诚之人,按我也跟少庄主坦诚一下。今日赠剑的确是要为之后拉拢少庄主做铺垫,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这柄剑之后,少庄主想不想加入圣莲教,依旧凭着少庄主的意愿。” 上官修大为诧异,他早有想到白宋的目的,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的承认了。 他虽然反感圣莲教的人百般拉拢的,但头一次见到如此坦诚的人。 除开剑的原因,单论刚才那一番话,上官修便觉得这个白宋跟其他圣莲教的人不一样。 上官修再看那柄剑,心意动了,一咬牙将剑拿过手上,对着白宋一抱拳:“多谢白公子厚赠!从今往后,白公子便是我上官修的朋友,无论身处这种地位,我上官修只认白公子为人。” 上官修说得好听,实则也是在给白宋提醒,以后只要是不提及入教之事,那两人就是兄弟。 白宋知道是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见上官修收了剑,自己今日之目的也达到了,起身准备离开。 但上官修一把将白宋拉住:“白兄,我刚收了你的厚礼,岂能让你如此离开?让你在屋中枯坐一日,连口酒都没喝,如何能行?你等着,我这便去吩咐下人备酒,我要跟白兄单独喝几杯才行。” 上官修盛情难却,白宋只能留下。 不想今夜一留,反倒给白宋争取了时间。 于此同时,火凤凰带人来找白宋,要将他带去与关押中的李淼见面。 火凤凰来人,见白宋不在,起先还有些担心的,一路打听到了少庄主的院外。 白蜂得到口令,从院中出去。 火凤凰拧眉问道:“白宋在里面?” “嗯。这一日都在少庄主的房中,没有出来过。” 火凤凰听了眉头紧皱:“他如何跟少庄主认识的?” “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怪剑,少庄主见了异常喜欢,拉着白宋去房中研究了整整一日,刚说要走的时候,少庄主又说要跟他喝酒,现在刚准备好了酒菜,两人正喝得欢喜呢。” “少庄主从来对圣教中人不以为意,今日居然对白宋如此热情?” “属下跟随副使几日,倒是觉得他有些本事,还与属下打赌,说是要将少庄主拉入教中。本来属下是不信的,可今日刚与少庄主结实,却已经能秉烛夜谈,说不定他还真能帮圣教拉拢名剑山庄。” 火凤凰突然有些怀疑,这白宋入教之后倒也上心,从未有过半点儿不规矩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密诏司的卧底? 如此疑问不过一瞬之间,其实在火凤凰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最近加入圣教的人中,除了白宋,其他人都是经由她之手调查,她百分百确信自己拉进来的人没有问题,只有一个白宋有嫌疑。 如果密诏司真的派了卧底进来,只可能是白宋。 除非是教主得到的消息有误。 但这种事显然不可能。 所以,火凤凰心中早已经确定了白宋的身份,但她却暂时没把事情点破。 她还要看看这小子的能耐,看他到底能不能配出百花丸的解药。 白蜂看着圣使皱眉,小声询问:“圣使大人,要不要去把他叫来?” 火凤凰摇摇头:“算了,既然他是在为圣教做事,那就由他去吧。” 房间里,白宋跟上官修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两盅,自打白宋将五粮液的配方泄露给了夏家酒庄,大唐的酿酒技术明显有了进步,不单是夏家酒庄的酒,就是别家的酒也都在纯度上烈度上下足了功夫。 两盅酒下肚,人就有些飘了。 上官修醉意朦胧,捧着剑爱惜地抚摸着,时而赞叹,时而摇头,酒劲上来,忽然说道:“可惜了,如此好剑却是生得如此怪癖,难以与战场之上御敌杀伐。” 白宋醉意朦胧,随口说了一句:“好剑并非一定要杀人的……好剑如同美人,放之欣赏,不需它护你,而是你护它,如此岂不美哉?” 上官修闻听一惊,喃喃自语:“好剑并非一定要杀人……” 一瞬间,上官修有所感悟,看看他房中藏剑颇多,却是因为这一句话给比了下去。 本以为手中之剑不善杀人而心生可惜,没想到自己所念的可惜之处却是白公子心中之珍贵处。 剑的意境不同了。 人的心境也不同了。 上官修再是一杯饮下,连连说着:“佩服……佩服!” 说完,上官修酒意上头,自觉有了手中剑,屋中藏剑再无用意,忽然间起身对着房中货架一通乱砸,又将平日里舍不得一出的宝剑抽出,剑锋互砍,砍得宝剑遍体鳞伤。 白宋懵了,心说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白宋问出心中所惑,按上官修不知是抽风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大喊一声:“谁的!” 随后持剑冲出屋外,一下跳到到了房顶上。 上官修反常举动让白宋稍稍清醒,左右一看,似乎有什么人影从窗口闪过,一支飞镖从窗外射来。 白宋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一闪,那飞镖落在了桌上。 白宋再一回头,那人影却是不见了。 这时,上官修返回屋中,问道:“白公子,方才有可疑之人否?” 白宋正要告知先前之事,忽见桌上飞镖上似乎插着一张纸条。 白宋起疑,难不成有人有话传给自己? 白宋赶紧将飞镖拔出,拿了纸条在手上,顺便摇头。 “来来来,咱们继续喝,没想到白兄还是个不落俗之人,只恨未能早日结交。” 屋里乱作一团,上官修却不以为意,继续喝酒。 白宋应付着,偷偷看着纸条上。 待看到纸条上的字之后,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圣莲教居然没有信任自己,还准备让自己跟李淼对峙? 这可是白宋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瞬间酒全醒了,汗也跟着下来了。 真要让自己和大舅哥对峙,那如何是好? 最坏的情况是,圣莲教让他自证清白,要他亲手杀了大舅哥。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还好现在是提前知道,给了白宋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边的上官修似是看出了白宋的不寻常,问道:“白兄,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变坏起来。” 白宋急忙掩饰,内心思绪飞速转动,想要找到可行的办法。 这情况,白宋根本没空去思考给自己传信的人是谁,想到先前白蜂离开了一会儿,肯定是见了火凤凰。 那火凤凰估计就是来找他去对峙的。 还好有个少庄主做挡箭牌,不然就真的要暴露了。 想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白宋不怕真的当面对峙,所有担心之中,最棘手的还是要他亲手杀了李淼。 这一关要怎么过? 正想着,外面白蜂忽然来话:“副使,圣使大人叫您马上回去,似乎要事商议。” 一听这话,白宋脚底板都凉了。 这么快? 事情过于紧张,白宋瞬间汗如雨下。 外面的白蜂却不知道白宋心中所想,继续喊着:“副使大人!” 那上官修也起身道:“既然白兄有要紧事,那我们往后再聊,就不送了。” 白宋拧着眉,起身离开,连个道别都没有。 到了外面,非但只有白蜂,火凤凰也在。 火凤凰见了白宋,忽地诡异一笑:“本来是不打扰的,结果护法传话,今夜找你有要事商议。” 白宋故作醉态揉了揉额头:“那个……现在我有些醉了,恐怕……” “这个无妨,护法到不是个苛责之人,很好说话。” “是……是我有些晕,能不能再等等。” “这可不行,护法在圣使之上,即便是我和晴儿也要听从护法的吩咐。” “不要太久,就一刻钟,让我小憩一刻钟。” “一刻钟……那行吧,你就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下,我在这等你。” 白宋赶紧找了颗小树靠上,很快进入了半睡状态。 事出突然,白宋为了还那柄剑废了很多能量,现在空间内灵气稀薄,所能换取的东西有限。 转瞬之间,白宋就被火凤凰叫醒,而白宋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火凤凰笑着问:“副使,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到底怎么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手里攥着从空间里取出的一点药物。 但仅如此还不够,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白宋盯着火凤凰,咬牙问道:“圣使大人,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对百花丸的解药很感兴趣?” 正文 第284章 绝境一搏 四面无人,白蜂跟在其后,白宋话音微弱,只有火凤凰一人得见。 初听,火凤凰眼神已经变了,起初心中怀疑,现在听白宋如此发问,即便不能断定其身份,但也至少与心中的怀疑所吻合。 只是火凤凰有些怀疑,白宋这家伙似是早先知道了些什么?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更是如此突兀地问出这话? “你想说什么?” “如果想要解药,今夜恐怕需要圣使帮点小忙。” “你以为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解药就能让我帮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 “如果这天下真有人能配出百花丸的解药,那个人一定是我。” “说来说去的,不过是单凭你的口述。万一你配不出解药呢?我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冒险。” “看样子圣使依旧是对我的医术不放心,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让圣使先见识见识我的医术。” “怎么个赌法?” “就赌我能否让人起死回生。” “让人起死回生?” 火凤凰大为疑惑,看了看白宋。 白宋也不多说,竟直接将自己收到的纸条交给了火凤凰。 火凤凰接过纸条,看过之后更为惊奇:“你何处得到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能帮我一次,我可竭力助你研制解药。” “这么说来,你的确跟朝廷有关联了?” 白宋却不承认,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跟李淼有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夜我与李淼见面,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你们会让我亲手杀了李淼吧?” “你当如何解决?” “现在去了,我自当是没法下手,但若是圣使能帮我的一把,给我争取点儿时间,我自有办法洗脱嫌疑。而且我可以保证,就算圣使帮了我,即便中途暴露,也不会跟圣使扯上半点儿关系,我只要圣使帮我把李淼的尸体带出来!” “把尸体带出来……起死回生?” 火凤凰隐隐猜到了白宋的打算,但这如何行得通? 难道是要用假死去骗过圣莲教护法? “圣使大人,你到底帮不帮?此法既能帮我摆脱难题,又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医术。如此岂不是更能确定我有调配出解药的能力?” 话到此处,火凤凰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白宋:“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我只要两刻钟时间,并且需要一些药物。” 火凤凰没有犹豫,带着白宋改变了方向。 时间是足够的,但白宋担心短时间内找不到自己需要的药品。 空间能量耗尽,他只有手里攥着的几株曼陀罗。 曼陀罗乃是西方产物,大唐根本没有,所以白宋用仅存的一点能量换取了无法获取的药物。 剩下的还得靠自己搭配。 曼陀罗属于天然的的神经麻痹毒物,可以至人浑身麻痹形如死人,但无法使人停止呼吸和心跳。 世上不存在让人假死的药物,但可以通过各种药物搭配达到迷惑他人的效果。 除了曼陀罗,白宋还需要一些急性毒药,能迅速至人休克,让心跳和呼吸降至临界点。 如此一来,白宋技能制造出亲手杀人的假象,在骗过眼前人之后,再通过解药将人救活。 这便是白宋在瞬息间想出来的应对之法。 此法看似可行,但却十分危险,要是时间拖得太久,假死就会变成真死,那时候白宋就真成了杀人凶手。 白宋所担心的药物,火凤凰居然全部都有。 甚至还有专门的下属负责收集各类药物,即便是在名剑山庄,她的房中依然如一个小型的药库。 看到这一幕,白宋瞬间明了,原来这个火凤凰居然私下里在自己研究百花丸,难怪会这么在意自己。 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白宋渐渐安心,手上却没有丝毫停留。 以半夏和胆南星为主配置出一颗药丸,知道药方的人只会以为这是颗活血化瘀的药丸,但只要稍稍对药物比例进行调整,在白宋手中就能变成剧毒。 一刻时间,白宋配置好了药丸,并叫来了黄大仙。 黄大仙正巧也在找白宋,这老道还兴高采烈的想要告诉白宋自己的发现。 “小友,老道我已经查到了你要找的人……” 话音未落,却见房中不止白宋一人,火凤凰竟还冷冰冰地站在一旁。 见了火凤凰,黄大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这厮如何能想到火凤凰跟白宋在一起?以为是自己说漏了嘴,这回真是不知如何解释了。 正在黄大仙手足无措之际,白宋却极为淡定地将药丸交给了他。 “马上将此药交给那个人,让他藏于口中,在他将死之际服下,可保他一命。” 黄大仙傻了,心说这白宋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在火凤凰面前说这样的话? 不料,火凤凰却在身边冷冰冰地补充道:“快去,时间紧迫。” 黄大仙再是一愣,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火凤凰也跟白宋走在了一起? 当下黄大仙也不多想了,心想要是一切跟自己想的不同,那自己横竖是个死,赶紧去办事才能留下一条命。 …… 此刻,在名剑山庄的地下监狱。 以名剑山庄庄主为首,身边几大长老跟随。 圣莲教的护法却站在一边,阴沉沉地站着。 晴儿也在,站在最角落里,表情紧张,有些坐立难安。 听闻圣莲教内有了卧底,非但是圣莲教内部,就是名剑山庄也高度警惕。 因为如果朝廷知道名剑山庄和圣莲教交往密切,那名剑山庄亦会受到牵连。 拔出卧底,那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了白宋身上。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白宋和那李靖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他们抓了李靖之孙李淼,如果白宋是清白的,那他对李淼的态度一看便知。 这李淼已经被抓了两日,经过两日的审讯,竟是没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几人也都秦楚,想要从李靖后人的口中得到消息很困难,把此人留下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几人已经在牢房里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白宋的人影。 有人已经不耐烦了,小声问:“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来,该不会那小子得到什么消息直接溜了吧?” “各处弟子都已确认过,白宋并未离开,应该还在山庄之内。只要还在山庄之中,除非变成一只蚊子,不然休想飞出去。” 说话间,外面来了动静,所有人都正了正脸色,准备迎接白宋的到来。 万没想到,此刻前来的竟然是黄大仙。 看到此人,众人面色怪异,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对着黄大仙拱手:“大仙为何来了此处?” 黄大仙昂首挺胸一一回礼:“本仙夜观星象,发现今夜将有将门之后夭折,特来度化,以免死人阴魂不散,祸害了他人。” 几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出黄大仙口中的将门之后指的是谁,而这大仙居然能凭着星相找到这里,看来是真有几分本事。 见几人没有动静,黄大仙看了看里面:“如果本仙所料不错,这里面应该关押着什么重要的人吧?” 一边的护法上前一步:“大仙,此事与您无关,既然是要度化,那等人死了再来吧。” “这如何使得?人要死了,魂便去了。 是要人死之前安抚其怨气,你们根本都不懂。如若不然,以后这名剑山庄怨气冲天,引来些不必要的邪祟,以后休想安宁。” “天下死人这么多,哪有各地都是邪祟的?” “今日要死的是一般人吗?将门之后怨灵何其厉害!若是任由其怨气不散,以后便是本仙也对付不了。” 这黄大仙在众人心中地位古怪,也没人说得准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护法是不想节外生枝的,可事情关系到名剑山庄的未来,几位名剑山庄的长老有些担心:“若真是这样,为了的名剑山庄的未来,咱们宁可信其有,也不要信其无……那白宋不是还没来吗?不如……” 护法打断:“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人接触那人为好。” “护法,你们的人都说出口了,若是没有超度以后在山庄留下麻烦,可是与你们无关的。” 护法微微皱眉,显然还是不想答应。 这时候,晴儿一边小声说:“那黄大仙不过会些杂术,也不能把人给救走,未免名剑山庄的人说闲话,还是随了他去吧。” 晴儿这么一说,护法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点点头,让黄大仙去了监牢里面。 黄大仙听了精神一震,老神在在朝着里面去了。 这老头看似稳成马,实则慌得一批,一到转角处,尿都吓出来,赶紧往里面小跑。 在监牢的最深处,一血肉模糊的人被吊在立柱上,只有脚尖着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血,垂头耷脑,奄奄一息。 黄大仙见了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也太狠了吧? 看这人模样,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冒着如此风险来见一个死人,自己就亏大发了。 黄大仙上前,想试试对方呼吸,不想那人忽然一瞪眼,朝着黄大仙吐了口唾沫,低声道:“滚!有种换点新的花样!老子什么都不会说!” 正文 第285章 一剑表忠心 黄大仙抹了一把脸,心里直犯恶心,左右看着压低了声音:“这位爷啊,您可省点儿力气吧!老道为了你差点儿丢了命,接下来的话,你可记住就好,就算是死,可也不要把老道给供出来!” 这被锁吊之人正是李淼,虽是奄奄一息,但神志依旧清楚,听完黄大仙所言,意识到此人并非来审讯自己的,抬了抬眼睛,看了看对方:“别耍花样了,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跟老道有屁的关系,老道我受人之托,来给你送药的。” 说完,黄大仙掏出白宋搭配的药丸来,继续叮嘱:“记住了,将此药含在口中,等到生死一线之际再服下,它可保你不死。” “你什么意思?!” 李淼还没搞明白,黄大仙已经急不可耐地将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 “你就先拿住吧!记住了一定要在将死之际服下。我走了,千万别供出我来啊!” 黄大仙做好一切,便一步三回头地告诫着离开,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想留的。 黄大仙走到门口,停步深吸一口气,有恢复了先前道貌岸然的模样,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庄主抱拳来问:“大仙,这么快就好了?” 黄大仙摇头晃脑:“不过一些小门小道,用不了多少时间。” 话音刚落,外面再次传来了响动,这一回,白宋终于来了。 气氛骤然紧张,连黄大仙都跟着警惕起来,他也不知道白宋送的什么药,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老狐狸岂能瞧不出气氛有变? 今夜必然要出大事。 下一刻,火凤凰带着白宋到了监牢入口,看到连山庄诸位长老都在,白宋先是轻松地说了一句:“哟,没想到各位都在啊,今夜到底什么大事?如此兴师动众的。” “圣莲教中又加入了一位年轻才俊,如此大事,自当是要兴师动众一下。” 说话间,护法已经走到人前。 白宋打量此人,除一身黑衣之外,长得一副大众脸,要说特点就是左耳有个开口,应该受过什么伤,伤疤很明显。 白宋知道此人就是火凤凰口中的护法了,但他还装作不识,多问了一句:“这位倒是面生,没怎么见过。” “我乃圣莲教教主坐下左护法。” “左护法?”白宋回头看看火凤凰,“护法厉害还是圣使厉害?” 火凤凰眉头紧皱:“自当是护法厉害。” 白宋做惶恐状,接连拱手:“失敬失敬。” 对方已经铁青着脸,低声道:“听闻白公子手段颇高,即便不会功夫,依旧是凭着一身智谋在幽州混得风生水起。我圣莲教素来唯才是用,今日得知此事,特来见一见白公子。现在见了,白公子这容貌自当是年轻才俊,却是不知传闻中的智勇无双是否匹配。” “哎,都是些谬赞,当不得真。” “白公子不必谦虚,今日我来也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公子,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怎么说?” “刚刚得到消息,朝廷密诏司有卧底潜入圣教,这卧底十分狡猾,听说来自幽州,既然公子也来自幽州,就是想请教一下,以公子所见,那卧底到底是谁?” “在下刚来圣莲教,对教中事务不熟,此事交给在下恐怕也不好吧?” “无妨,我相信有一人定知道那卧底是谁,只是苦于不能让其开口指认,却听说那人与公子有些交情,这就请他出来让公子开导开导,希望他能从实招来。” 说完,护法拍了拍手。 随后,白宋便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两个山庄弟子扛着一步步拖出来。 白宋没看见他的脸,却是见到了被打得稀烂的衣裳,就是大舅哥当天被抓时的装扮。 看到那衣裳,再看到那一身的血污,白宋心跳都停了,瞳孔一缩,藏在身后的手都在发颤。 那护法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白宋的表情,看到白宋如此脸色,嘴角上扬,似乎已经认定了一切。 白宋明知道自己不能露出过多表情,但现在根本控住不住。 他和李淼没有太多交流,但这大舅哥是唯一赞同自己和舒望一起的李家人,甚至并不在乎自己出身寒门,为人豪爽,十分仗义。 就算不是舒望的哥哥,白宋也希望真心结交。 现在看到他一身血污,被人拖着才能走出来,心里如何能保持平静。 李淼浑浑噩噩,显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护法冷笑一声:“看公子这表情,看来还真是认识此人呐。” 到了这一刻,白宋也没工夫装了,脸色阴沉下来:“咱们就不要卖关子了吧?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让我来见他,不就是怀疑我是朝廷的卧底吗?” “现在看来,已经不能说是怀疑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庄主忽然开口,冷冷地盯着白宋。 “就凭我认识此人,你们就判断我是卧底?” “你承认认识此人?” “有何不敢认的!”白宋凌然道。 “承认就好,你可知此人身份?!” “李靖之孙李淼,他表妹李舒望与我早已定了终身。那又如何?!” 众人眉头紧皱,没想到白宋会如此坦然。 奄奄一息的李淼听到这话,终于是抬起头来。 看到白宋,李淼先是愣住,然后表情骤变,猛地一动差点儿摔在了地上,两个人赶紧将其抓住。 李淼目光锁定白宋,牙缝还在渗血,嘶哑着声音喊道:“白宋!” “大舅哥……”白宋回应一声,努力保持着平静。 “你这个小人!居然加入圣莲教!蜀王和蒋大人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此刻,护法突然抽出一把小刀,毫无征兆地插在了李淼的胸口。 李淼惨叫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白宋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怎么?心疼大舅哥了?” “你要怎样?” “怎样?” “老实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或许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这是我加入圣莲教之前的事情,如果只要认识朝廷的人就不能加入圣莲教,你们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 “还死不承认?你最好搞清楚,圣莲教是跟朝廷作对的,不管你的亲人还是朋友,只要是朝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可以。” 说着,护法抽出一柄剑,丢到了白宋面前。 “杀了他,表明自己的忠心。” 预想中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其实在白宋心中倒是更愿意面临这样的情况,至少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 但事到临头,白宋还是心里没底。 他的药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到底能不能起效,还是个未知数。 大舅哥的伤是一个变数,就算药没问题,他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白宋手抖,这一剑下去的能不能避开心脏? 做了这一切到底能不能骗过在场所有人? 太多问题摆在面前,都成了不可预知的后果。 这一刻,白宋前所未有地紧张,拿着剑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下不去手?” 白宋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看李淼的眼睛,转头看着那护法:“你们就是这么试探加入你们的教众的?你们今日如此怀疑,要是你们怀疑错了,又当如何?” “怀疑错了?本座亲自给你斟酒道歉!” “呵,谁要你的酒?今日事后,我一定会把那真正的卧底找出来!到时候,我要见教主!我要他亲自给我个说法!” “好!你要真能找出那卧底,我便让你去见教主。” 听到这话,白宋心头一狠,盯着李淼心里道了一声:“大舅哥,对不住了!” 说罢,一剑直刺,瞬间穿透了李淼胸膛。 李淼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转眼便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鲜血溅了白宋一身,滚烫的血浇在脸上让人阵阵发毛。 周围众人也愣住了,没想到白宋如此果断。 大家再看那李淼,伤口鲜血横流,身体微微抽搐,死相有些奇怪。 尤其是嘴角溢出鲜血之后渐渐有了些黑色的血丝。 当然,没人会在意这个细节。 在众人看来,此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先前严刑拷打两日,早就是个将死之人,再这一剑下去,还能有活? 护法看了看李淼,眼神怪异,低下身试了试李淼的鼻息。 然后还不放心,又试了试李淼的心跳。 确定没了生机,这才起身。 白宋后背都湿透了,好在这人没有去试探脖下动脉,那才是判断人生死的最终根据。 如果这护法懂的一些医理,自己和李淼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护法诧异地看了白宋一会儿,笑着鼓起掌来:“白兄弟,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此人所想,不管白宋跟朝廷有没有关系,他为了保全自己性命而杀了李淼,此事已经被朝廷所不容。 如此,也根本不必去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了。 对这样的结果,护法很满意。 “好了,把此人处理掉,白兄弟,本座马上给你陪酒。” 白宋故作恼怒,不给护法面子,一转身:“我要休息,你们慢聊。” 下一秒,火凤凰开口:“天色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尸体交给我来处理。” 正文 第286章 生机 夜已深,白宋枯坐房中没有丝毫动静。 看似平静,内心却是多有不安。 屋外传来一点动静,白宋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火凤凰的住处,小院之中只有白宋和她两个人。 听到外面的声响,白宋起身掀开一条门缝,看到是火凤凰回来,却是不见她带着李淼。 白宋惊了,耐不住性子直接开门出去,瞪眼质问:“人呢?!” 火凤凰左右看着,冷笑一声:“你认为事情那么好处理?一个人尸体如何能搬到这院子来?” “那如何做?” 火凤凰打了个口哨,白蜂不知从何处出现。 火凤凰严肃道:“赶紧准备需要的药物,我把尸体丢在了山庄外面,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出去。” 白宋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早已准备好的用品打包带上。 然后火凤凰在前面带路,白蜂带着白宋跳过院墙的跟了上去。 今夜的巡逻似乎很少,白宋三人很顺利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出了山庄。 又经过几分钟的摸索,终于摸到了丢弃尸体的地方。 从离开监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远远超过了白宋的计划,再加上李淼本来就身受重伤,白宋实在没信心能保证他还能活着。 夜色下,白宋飞快地跑到李淼面前,赶紧试探一下他脉搏,已经是感觉不到了。 但白宋相信,现在还有一点生机,便开始处理剑伤。 那一剑看似凶狠,实则是凭着白宋对人体的理解,用最危险的方式避开了李淼的致命部位。 但在旁人看来,白宋那一剑应该是刺穿了心脏。 被刺穿的心脏的人岂能有活命的可能? 两个女人在一旁注视着动静,同时也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在问,这样的人也能救活? 火凤凰在处理此人的时候也试探过,确实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应该是个死人无疑。 可现在见到白宋紧张严肃的模样,又不想是在开玩笑,暗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真懂起死回生之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宋给李淼处理了剑伤,然后让其服下提前配好的假死解药。 剩下的就只有等了,等到药效发作,等到李淼靠着自己的生命力重新活过来。 白宋做的工作不多,做完一切却紧张地的一身汗透。 他学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进行如此大胆的试验,结果究竟如何,谁都没法预料。 火凤凰看着白宋坐到了一边,好奇问道:“这样就好了?” 白宋点头,担忧地看着李淼:“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交给天意?我冒如此大的风险,可不是听天意的。” 白宋没有再说,倒是看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的白蜂。 火凤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知她,看来这个白蜂是深得火凤凰的信任。 三人守在一边,直到天空有了一丝亮光。 而李淼却没有任何变化,看着依旧形如死人。 火凤凰已经失去了耐心,试探了一下李淼的脉搏,根本就是个死人! “小子,你不会是耍我吧?这分明就是个死人,让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个晚上!” 白宋不屑地瞥了一眼,单手搭在李淼脖子一侧:“你试试这里。” 火凤凰狐疑照做,却是眉头皱起,果真在此处能感觉到十分轻微的跳动。 “真没死?!”火凤凰大为震惊,再看白宋时多了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白宋却没有火凤凰的乐观,因为过了这么久,李淼非但没有醒来,连心跳都变得几乎没有了,唯一能感到的脉搏,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白宋知道,如果继续等下去,就算现在没有死,过不了多久也会死的。 如果是在现代,用心跳起搏器或许能刺激心跳重新运转,但在这里哪有如此先进的设备?别说白宋的空间没有灵气,就算灵气充盈,也不可能换取如此高科技的物品。 难道因为自己真的要害死大舅哥? 白宋心中不安也越来越重,但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想了小半夜,白宋想到了一种看似离奇的可能性。 到了现在,白宋也没时间去思考到底行不行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想着白宋看着火凤凰,沉声问道:“你的内功修为如何?” 火凤凰一愣,没明白白宋突然问这个作甚?还带有一丝防备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我可没那个本事,他所受的伤根本不是内功调息能复原的。” 白宋看着地面的枯叶堆,将双手放在枯叶堆上:“用真气吸附在他的心脏附近,然后向上一拉,马上松开!” 说话间,白宋用双手以枯叶作为演示,之间枯叶在白宋手上轻轻向上一提,然后有从白宋掌心迅速飘落。 “如此往复,用真气去刺激他的心脏,你明白了吗?” 白宋的演示对于武者倒还算作形象,看了一遍之后,火凤凰似乎明白了白宋的意思。 火凤凰狐疑道:“这样真的可以?” “没时间问了,赶紧动手!” 白宋走到李淼身边,解开他的上衣,给火凤凰演示手该放在的位置。 火凤凰随后放上双手:“小子,我可是照着你的做,此人的气息之微弱,只怕我的真气稍一入体,他就一命呜呼了。” “照着我先前的演示,控制好自己的真气。” 白宋是异想天开,居然想用武者的真气来模拟心跳起搏器的工作原理。 火凤凰也不管那么多,突然运转真气凝聚双手,瞬间打入李淼体内,然后双手一提,瞬间散去真气。 只见纹丝不动的李淼身子忽然一挺,在火凤凰真气散去的瞬间又躺下。 火凤凰看着白宋,有意询问。 白宋严肃道:“别停,继续!” 火凤凰拧眉,继续释放真气。 如此往复了五六次,依旧没有丝毫成效。 “到底行不行啊?” “别停!”白宋早已是孤注一掷,如果不赌一把,大舅哥必死无疑,现在至少还有个渺茫的机会。 火凤凰一咬牙,手上真气加重了一分。 这一次真气一首,李淼身体突然打了个摆子,两眼突然一瞪,大喘了一口气,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然后再一次躺下了。 突然的变化吓了火凤凰一跳,白宋则是大喜过望。 “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李淼虽还在昏迷之中,但火凤凰再去试他的鼻息时,居然已经有了呼吸。 火凤凰也惊呆了,震惊不已地盯着白宋。 白宋则是彻底放松下来,无力地躺在了草地上。 这可是自己的大舅哥,要是因为自己把他给害死了,以后如何去见舒望? 先前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看到李淼重新恢复了呼吸,所有的压力都卸下,感觉全身都软了。 现在白宋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想好好的舒一口气。 却是没有注意到火凤凰异样的眼神,直到这一刻,火凤凰终于相信了晴儿的话。 这不起眼的小子果真是个天下无双的奇人。 让人起死回生之事,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 过了几分钟,火凤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白宋:“现在又如何?” 白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就是要照顾他慢慢恢复,需要一些药物配合,相信不出两日便能清醒,再过五日,应当可以自行离开。” 火凤凰一皱眉:“意思是还得耽误七日,并且每日要人来照顾他?” 白宋点点头:“想要百花丸的解药,你必须想办法保住他的命,这是我的条件。” “如此在意朝廷的走狗,你还真是忠诚啊。” “此事跟朝廷无关,我救他只因为他是我的大舅哥。我也跟你说过的,我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你们非要用此人来断定我就是朝廷的人,我也没法解释。” 白宋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和朝廷的关系,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承认。 如此坚定之下,火凤凰反而有些怀疑自己了。 因为白宋所说的本身就是真话,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也没有骗人。 所以白宋也没什么好怕的。 火凤凰拧眉思量了一会儿,沉声道:“你要能研究出百花丸的解药,此事我可以帮你解决,往后七日,我亲自来照顾他,直到他清醒离开。” 白宋终于放心了。 有火凤凰来亲自照顾,大舅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天色渐明,三人将李淼藏于林中,然后瞧瞧返回山庄。 今日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白宋也没想到会突然遭遇如此危险,更没想到自己能平安地度过难关。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的那张字条。 暗中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真有密诏司的卧底在其中,这是对方给自己打掩护?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白宋没办法放松。 此事也给白宋提了个醒, 他现在的处境远非看上去那么安全,自己的身份随时都会暴露,而一旦暴露,那必将是死路一条。 要摆脱现在的局面,就只有尽快见到圣莲教的教主,并寻找时机将其除掉。 白宋还记得跟那护法达成的协议,就是帮助圣莲教找到真正的卧底,然后他带自己去见教主。 正文 第287章 变废为宝 很显然,白宋需要一个替罪羊。 就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成了白宋暂定的目标。 白宋似乎真的洗掉了自己的嫌疑,随后几日,名剑山庄和圣莲教联合一起都在调查朝廷的卧底。 而那个护卫也把怀疑对象从白宋身上转移到了之前偷听他们对话的神秘人。 火凤凰每日都在寻找机会单独外出,带着白宋的汤药和一些饭食,偷偷去外面照顾李淼。 而这个举动让白宋有些心动。 白宋想替死鬼的名头丢给这个女人。 这女人偷偷研究百花丸解药已经是有了反心,暗中救助李淼更是铁证,这几日天天外出,只要稍有人注意,就会引起怀疑。 等她将李淼治好送走,白宋有很多种方法将锅甩给对方。 这样一来,白宋除掉了潜在的威胁,还能顺利见到教主。 无论怎么想,此事都是大大的好处。 白宋已做决定,只等七日之后确认李淼已经安全。 在此期间,白宋需要更多表现的机会,为日后面见教主之时能更被对方所看重。 第三天,名剑山庄似是来了一位贵客,名剑山庄又热闹了起来。 午时,护法传召白宋,白宋带着几张画纸前去赴约。 今日午间宴席没有外人,只有护法和前来的一位贵客。 而这位贵客白宋还是认识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晴儿爷爷墨老。 一进屋,白宋直接傻了,看着墨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半天没缓过神来。 墨老起身,朝白宋一招手:“白老弟,还冷着干什么?赶紧过来落座。” “墨……墨老,您怎么来了?” 墨老一身简装,佝偻身子,捋着须子,笑着脸。 神态看似与以往无异,但半年多之后的相见,老人似乎又老了许多,脸上爬满了皱纹。 这时,护法起身也跟白宋招手:“白副使,原来你跟墨老是故友,也不早说。不然我们哪儿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白宋还处在蒙圈状态,犹犹豫豫过去坐下,看着墨老有些古怪。 在白宋看来,圣莲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邪性,墨老的气质在其中完全不想配,很难想想墨老跟圣莲教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 再一想,晴儿都当了圣使了,墨家爷爷自然是跟圣莲教一起的。 “半年不见,没想到白老弟也加入了圣莲教,看来我们是解不开的缘分啊。” 墨老的话将白宋思绪打断,对方已经举杯,白宋忙举杯一饮而下。 “墨老,你也是圣莲教……” “墨老乃是世家名门,便是教主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没有入教,却比许多教徒更让人放心。”护法在一旁解释。 墨老很谦虚地摇摇头:“老夫一把老骨头,加入圣教也没有任何作用,还是要多给年轻人机会。白老弟还不知晓,早在你离开邙县不久,我便跟教主推荐了你,只是你之后便没了音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你最终还是加入了圣教。” “半年前就推荐了我?” “白老弟乃当世奇才,年轻一代少有人能比肩,正是圣莲教需要之人。而白老弟出身寒门,被士族所不屑,正该加入圣莲教让人刮目相看。” “加入又如何,加入了不一样被人怀疑?” 墨老呵呵一笑:“前几日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但白老弟的表现没有让老夫失望,毕竟圣教做的事情乃是千秋伟业,容不得有半点马虎,被人怀疑也数正常。但之前事情已经过去,白老弟就不要再挂怀了。” “是也!”护法附和,“白副使刚入教就得了副使的职位,乃是圣教创立以来唯一的一次。这可是多少教众想都不敢想的美誉!” “区区副使……我可看不上!”白宋冷声道,“加入圣莲教,我只为报仇,杀了蜀王李湛,至于你们所谋的其他事情,我根本不关心。但我这人不喜欢屈居人下,尤其是被个女人指指点点,更不喜欢被人怀疑。” “白老弟,你连副使都看不上?不知是要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越大我便要什么职位,教主一人之下才可。” 护法听了脸色一变,冷笑一声:“呵呵……白副使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就是不知这本事能否真有其实?” 白宋也不多说,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图纸。 “那二位就先看看,我用此图纸能换个什么职位?” 墨老心生好奇,知道这小子拿出的东西都是些新奇之物,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宝贝拿出来? 白宋所给出的图纸正式自己所用的十字弩。 两人看着图纸,白宋则拍了拍手。 屋外,白蜂出现,将白宋重新换来的十字弩交给白宋。 白宋拿着十字弩,上膛瞄准:“此乃十字弩,威力惊人,速度奇快,并且无需刻意练习,只要明白其用法,即便是乡间老农也能轻易杀死十几年修为的武者。” 乡间老农轻易杀死十几年修为的武者? 这怎么可能? 护法笑道:“此物造型倒是奇特,但真有白副使说的那么厉害?这怕是要打个问号吧?” 白宋不屑一笑,将弩箭随意瞄准一处,轻轻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瞬间击穿房梁,箭支死死地插在上面。 这一箭瞬间吸引了护法的注意,回想刚才的瞬间,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那速度果然比一般弓箭快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力量惊人,关键是射箭之人没有用力,不似一般弓弩需要弓手经过长久的训练,并且需要强健的体格。 如此轻易的一箭,就算是护法自己,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没有信心能够躲开。 只是一次展示,墨老和护法便意识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此物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图纸也变得沉重起来。 墨老和护法相视一眼,那护法激动地起身,问道:“此物能射多远?” “二十丈内目标可箭无虚发,三十丈外任就具有杀伤力。” “什么?!” 护法震惊不已,这个射程跟三石弓的力量可以一比了。 但军中能有几人开得了三石弓? 而且准度也不能相提并论。 白宋手里的十字弩,却是简单,看他上膛时并不费多少力气,任何人都能使用。 这种优势难以言喻,要是两军交战,己方有一支这种弓箭的队伍,岂不是压倒性的优势? 有了这把弓,他们何必花那五千两银子请名剑山庄铸剑? 这武器就能武装出一支军队来! 墨老再看那些图纸,不住地称赞妙处,没想到弓箭还能如此制造。 “白副使,你这是献上图纸以供圣教制造?” “不然呢?!”白宋反问,“我来圣莲教也无什么拿得出手的,就用这图纸当做见面礼。同时也是要告诉你们,别总拿怀疑的眼光来看我!想我在草原与突厥人战斗的时候,全靠这一把弩才活到了现在,而在李靖军中时,我也没有想过献上这份图纸!” 白宋说得义正言辞,看上去依旧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护法现在听了觉得无比真实,感觉到面前的小子受了很大的委屈,同时也是深深地自责。 要是此人是朝廷的人,朝廷不该早就得到这弓弩的图纸了吗? 要是朝廷得到了这样的图纸,朝廷的军队战力还不成倍的增加? 那时候圣莲教要成事就更难了。 护法激动地按着白宋的肩膀:“白副使,是我错怪你了!白副使对圣教的忠心,简直是天地可鉴啊!我……我自罚三杯!” 护法不由分说地三杯下肚,还在连连认错。 殊不知这图纸是真,但军用十字弩的用材哪里这么简单? 单单是这根弓弦便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想要照着图纸做出来,那是痴人说梦。 要是用现在的材料强行仿制,不说威力大打折扣,射不出几箭就要炸膛。 对方却不懂这些,以为有了图纸就万事大吉,激动得无以复加。 墨老感叹连连:“哎呀,老夫就说嘛,白老弟就是当世奇才啊!非但医术精湛,居然还懂的机巧之术,这可是至宝啊。” “对对,我当马上传令下去,让工匠大规模制造。” “不可!此物不能泄露,当寻到更为信任的匠人才能制造。” “还是墨老心思缜密,是我大意了。” 白宋在一边自得其乐,看着他们把废物当成宝的欢喜,默默吃着菜。 这一下,护法对白宋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收了图纸之后连连敬酒。 “白副使献上如此宝物,确实当个副使屈才了。只是这东西南北四大圣使皆是女子,圣使之上便是左右护法,护法之上就是教主了。” “我当个副教主如何?” “咳……”护法呛了一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想爬到自己头上。 没等他回话,一边的墨老却语出惊人:“此事我当与教主商议,相信能给白老弟一个满意的答复。” “墨老居然有如此面子,能跟教主商议?不知我何时能见到教主?” “教主行踪不定,但他若见到了这图纸,必然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正文 第288章 大军将至 一张图纸被如此看重。 白宋有些受宠若惊,原先所想各种方法想见到教主,不料因此法而提前完成。 白宋离开之后,回到自己房中,火凤凰备有各种药物,他要静心下来研究一下百花丸。 服用百花丸后,白宋便觉偶有腹痛之感,看来此物的确颇具毒性。 研究百花丸不单单是为了解药,更是一种了解圣莲教教主的方式。 白宋不想在圣莲教待太久,只要能见到教主,他便要想办法将对方除掉。 白宋不会武功,想要杀人所能想到的只有下毒。 这圣莲教教主既然能配出百花丸,想必也是为用毒的行家,通过研究百花丸,白宋能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对付用毒的人,不能随便动手,否则不单不能得手,还会暴露了自己。 经过几日研究,白宋对百花丸的成分已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了解。 但剩下的百分之五却是关键,其中有几种关键的花草不明,更关键的始终没有搞清楚毒源是什么,目前只能配置一些抑制性药物,没法做到根除。 解药暂时没有着落,白宋却发现了一种下毒的灵药。 在火凤凰存药的房间中,白宋发现了一些蓖麻子。 这是比较罕见的中药,同时也是世界最著名的毒素蓖麻素的原材料。 作为现代人,即便不懂医学,想必也对蓖麻毒素也不会陌生。 1978年英国的雨伞杀人案,罪魁祸首便是蓖麻素。 蓖麻素的毒性之强,至今没有解药,更兼隐蔽性,无色无味,计量很少,在老道的行家也难以察觉。多次出现在电影故事中,在世界史上许多重大的政治谋杀中都有蓖麻素的影子。 现代人投毒大多会选择蓖麻素,可见其下毒的实用性。 关键蓖麻素最早出现在蓖麻油提炼后的残渣之中,蓖麻油提炼技术最早出现在西方。 也就是说,贞观五年,蓖麻素还没有出现在这世上,蓖麻子主要还是用于中药治疗。 想到这一点,白宋有了主意。 现在所等的就是圣莲教教主出现了。 但在教主出现之前,名剑山庄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 这是火凤凰去照顾李淼的第六天。 而白宋显然已经得到了圣莲教更多的信任。 白宋正打算去山庄外走走,说是外出山上采药,实则是想去见见李淼。 听说李淼已经恢复了不少,已经能简单说话,白宋感觉有必要跟大舅哥见一面,免得闹出误会。 但今日山庄内外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白宋仗着现在被人看重,正要与山庄弟子理论,不想后面有圣莲教教徒来传话,说是要白宋去正厅议事。 白宋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照言去了正院正厅。 厅中,名剑山庄和圣莲教的主要成员都已就位,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凤凰投来了目光,给白宋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过去身边站着。 白宋过去,小声问着:“怎么了?” 火凤凰表情严肃:“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此刻,墨老坐在客位,见人已经到期,便开口道:“诸位同道,刚刚得到消息,兵部尚书李靖得知其孙被困名剑山庄,已下令五千精锐于返京途中改道朝名剑山庄而来,如果消息没错,估计还有两日就能抵达。各位,都说说该如何应对吧。”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李淼是谁? 不就是那个被抓来严刑拷问后又被杀死的军人吗? 两方人都知道李淼的身份,却没想到李靖反应如此迅速! 而且更想不到李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才过去不到十天,李靖大军距离名剑山庄只剩了两日路程? 这怎么可能? 要早知道如此,也不会如此贸然的下杀手。 现在好了,李靖估计还以为孙儿只是被抓了,来了之后发现其实已经被杀了,那名剑山庄还能得好? 庄主脸色铁青,眉宇间愁云密布。 连一向不出席此等会议的少庄主也都坐在期间,可见此次对于名剑山庄的危机有多大?! 那是五千精锐士兵,刚刚从前线打了一年的战争撤回,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单个战力再强,上了战场,面对善于团队作战的士兵,那也是不够看的。 而整个名剑山庄加起来也才不到一百五十人,面对几十倍的敌人,如何应对? 听到消息后,没有人开口。 场间气氛异常压抑。 过了许久,墨老看了看庄主,又说:“上官兄,眼看敌人来势汹汹,我们还是应当主动回避一下。” “回避?”庄主脸色一沉,反问,“如何回避?” “上官兄还是带着门下弟子随圣教的各位同道先行离开名剑山庄,等过了这风头,再另谋出路。” “我名剑山庄创立数十年,从未有过弃庄而走的时候,这时候要走了,放任朝廷鹰犬进来胡作非为,我上官客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开宗立派的祖宗?” “但上官兄若非要留下,又如何面对李靖的五千精锐。与之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切勿意气用事啊。” 庄主沉默了,不知想着什么。 这时候,一边的山庄长老忍不住开口:“庄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 “住口,说什么都不能走的!老夫要与山庄共存亡!” 见庄主如此决绝,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客座另一侧的护法起身提醒:“庄主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门下上百的弟子着想,难道你就想看到他们去白白送死吗?” 长老们纷纷附和:“是啊,上官,我们都知道你对庄子忠心,但也不能不顾及弟子的性命,弟子们都还年轻,他们还有大好的岁月风光。” 听到这里,庄主为难地低下了头,显然,这也是他所顾及的。 沉默了良久,庄主终是为难地点了点头:“罢了,让弟子们都走吧!” 此话一出,墨老和护法脸上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在此时,场中忽然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一年轻人起身大喊:“不可!” 寻声看去,发现那说话之人竟是名剑山庄少庄主上官修。 上官修身为小辈,却也是山庄少主,加上在弟子之中名望很高,他的话也相当有分量。 众人都看着他,显然不知这位少主为何突然开口。 上官修微眯着眼睛,气势很凶,盯着圣莲教护法,沉声道:“山庄弟子,一个都不能离开!” “少庄主,可不要意气用事。”护法低声提醒。 上官修却是一声冷笑:“圣莲教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我爹与你们有交情,我可没有!你们骗我爹的把戏休要来骗我!” “贤侄,你说这话又是何意?”墨老都忍不住出言询问。 上官修低声说:“杀李淼是你们的主意,受害的却是我们名剑山庄!我爹顾念旧情,为你们圣莲教做了多少事?而你们却恩将仇报!明知道李淼是兵部尚书李靖的孙子,还要在名剑山庄之内下手,现如今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要我们山庄弟子弃庄而走。怕不是我们的弟子离开了山庄,要不了几日就会成为你们圣莲教的教徒了!” “贤侄,你说此话便有些过了。”墨老拧眉,好言解释,“杀李淼确实有些冒进,但也是在你父亲面前,而你父亲也是没有意见的。李淼是李靖的孙子,李靖现在正是朝廷的功臣,杀了李淼无异于在李靖身上迎头一击,无论如何也要搓一搓朝廷的锐气。而且圣莲教和名剑山庄都是为了反对朝廷,又合分彼此呢?” “墨老,这就是您错了。反对朝廷不假,但你我总是要分的,圣莲教有圣莲教的路,名剑山庄有名剑山庄的路。只要我上官修在一日,便不会让弟子当个叛徒,更不会让他们加入圣莲教。如果李靖当真带兵来了,我上官修愿意率领名剑山庄众弟子杀敌赴死。” 上官修说得异常坚决,这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墨老和护法之间交换着眼神,庄主脸色铁青,一众长老们面露情急之色。 有人正要说话,又被上官修出言打断:“各位,若谁人想走的,尽可以离开,我上官修绝不阻拦。但我相信名剑山庄的弟子们不会贪生怕死。” 说着,上官修走出客厅,在院中众弟子面前大喊一声:“有谁愿意随我迎战朝廷的鹰犬!” 上官修一席话毕,场中几十位弟子振臂高呼:“我等愿意追随少主!” 没有想到,上官修只是一句话,名剑山庄弟子竟是万众一心。 连白宋都感觉不可思议,到了现在才算明白,为何圣莲教一定要想办法说通这位少主。 看到这一幕,庄主面露苦笑,看了看墨老和护法:“两位也都看到了,这是我名剑山庄自己的选择,各位尽可逃难去吧。名剑山庄若能在此事之后存活下来,必当按照约定给圣莲教交付足够的兵刃。” 正文 第289章 劝说 半个时辰后,圣莲教的客房中只有护法和两位圣使,还有白宋。 房间中气氛沉闷,护法捧着一杯茶沉吟不语,只见手掌青筋暴起,微微抽搐,生怕他稍不留神就把茶杯给捏爆了。 护法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凝重。 火凤凰打破了平静:“要不要想个办法把他给除掉?” “这时候要是把他给杀了,名剑山庄的弟子该怎么想?他们还会信任我们吗?”晴儿小声说。 护法放下了茶杯,沉声道:“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又是那小鬼出来捣乱!” 白宋问了一句:“难道那消息是假的?” “当然不是!” “既然消息是真的,要不让我去劝说试试?” “上官修那厮油盐不进,如何说得通。”护法显然不相信白宋的能力。 但火凤凰出言:“如果是白宋,或许真有可能。上次送了少庄主一柄剑,白宋深得上庄主信任。” 护法眼神微变,再看白宋:“真的可以?” “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时间紧迫,如果名剑山庄的人打死不走,也就只有将他们留下当成朝廷的炮灰了。 “眼下也只有试一试了。” …… 一炷香之后,白宋出现在少庄主的院外。 或许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上官修在回到院中之后便开始了练剑。 院中剑气四溢,落叶纷飞,轻风拂面隐隐有种剑刮的刺痛之感。 白宋在一边默默欣赏,发现这少庄主的剑法非常漂亮,更像是一种舞蹈,带着点男子的英气。 可惜白宋不懂剑法,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 那少庄主则是故意晾着白宋在一边,见他不说话,自己练剑的架势也不停。 如此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相比定力,白宋自然胜了一筹,过了一会儿,还是上官修先耐不住了,收剑看了白宋一眼:“若白兄是为今日之事而来,大可不必浪费唇舌了。我之前也说过,若是不谈论圣莲教之事,我们或是朋友。” “既是朋友,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谈呢?” 上官修眉头一皱,快步回到房中,从房中拿出之前送出的剑来。 不等上官修说话,白宋先问出心中疑惑:“少庄主为何如此反感圣莲教?” “圣莲教所作所为乃我所不耻,我上官修练的是君子之剑,绝不会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若不与圣莲教结交就算君子,那这君子未免也太好当了吧?” 上官修本欲还剑,听白宋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好奇:“那你说何为君子?” “我不知道什么是君子,但如少庄主这般绝对不是君子。” “为何?” “因为君子从不自称君子。” “君子从不自称君子?” “君子乃他人所赠,而非自己所封,自称者,当永当谦逊礼让,藏优良与心,露卑劣于外,永学永进,常驻敬畏之心。” “那白兄自觉是不是君子?” “我当然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已。因为这世道当小人容易,当君子太难。少庄主想当君子,往后怕是活不长久。我贪生怕死,想活得久一点,就自甘堕落当个小人。” 上官修再是皱眉:“你说这些寓意何为?” “就是想坐下跟少庄主说两句,少庄主何必如此激动,居然把我送的剑都拿出来了。” 上官修沉吟一下,感觉自己是有些偏激,然后指了指身侧石桌,先是坐下。 白宋跟随坐着,看了看上官修:“少庄主,我很好奇,你们名剑山庄说是跟朝廷作对,为何又不跟圣莲教合作?” “之前我已回答过了。” “那我换一个问题吧。”白宋顿了顿,“不喜欢圣莲教是看过了圣莲教的所作所为,跟朝廷作对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也是看过了朝廷的种种恶行?” “当今朝廷乌烟瘴气,朝堂内外勾心斗角,各路门阀相争,各地百姓民不聊生,如此朝廷,岂能让人所不忿?” “当今朝廷……”白宋轻轻一笑,“少庄主,恕我直言,您这一句话不单是用在现在的朝廷,用在历朝历代的朝廷似乎都是适用的。想想前朝隋时,不也一样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门阀相争,民不聊生?” “前朝!它……”上官修忽然激动,但话到嘴边又沉默着坐了下去。 白宋继续说:“少庄主,水至清则无鱼,天下没有完美的朝堂,人的眼睛不可能永远都不进沙子。” “你是圣莲教的人,为何帮着朝廷说话?” “我说的只是现实,少庄主对于朝廷和圣莲教的恨,在我看来不过都停留在一些道听途说上。根本就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少庄主在名剑山庄虽是呼风唤雨,名望极高,但还是少了些眼界,多了些纯粹。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为了一时之气就要拉上这么多弟子的性命?” “ 我说过,不提及此事,我们还能再谈。” “少庄主既然在弟子之中有那么高的声望,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弟子一起离开?既然圣莲教是想收拢你们的人,你们为何不能利用圣莲教当做庇护伞?至少假意靠拢一段时间,等到有了机会,再着急自己的人离开,以图东山再起?” 上官修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白宋,实在想不通能从此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这不是在劝说自己坑圣莲教吗? 白宋笑了笑:“我先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就是个小人,护法让我来劝你,我必须完成任务。我只管你能答应带着弟子们离开,却不会保证你们是否会真心。” 上官修拧眉看看白宋,再看看手里的剑。 突然觉得眼前此人跟赠剑时的人有些不相符。 白宋挤出一丝笑意:“放心吧,既然我劝你带着人离开,自然会帮你们脱离圣莲教,而你若是因为碍于君子的面子不肯退让,那我可会把少庄主看轻几分了。想想那些弟子,他们愿意追随你赴死,你就不能为他们委屈自己而求生吗?” 正文 第290章 见大舅哥 “这白宋初入圣教,却是立功心切,处处表现。护法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表现呐。” 私密小院之中,一位教徒上门来告。 护法听罢,只当是心生妒忌。 毕竟此人与白宋同时入教,对方在教中频频表现,别说是新教徒,便是一些老人看了也多有妒忌。 眼下白宋正在与上官修交谈,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现如今大军逼近,不管名剑山庄如何决定,圣莲教已经接到教主命令,所有人立刻撤离。 “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关于白宋之事,相信教主自有论断。” 护法打发了抱怨的人,心里却也在想,这白宋的确是处处表现,光是一张图纸便是大功一件,但似白宋这般积极的人,在圣教之内的确少见,而且那白宋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早日见到教主,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般的教众都不愿意见到教主,要么就是那些最底层的百姓信徒,但凡了解过圣莲教的人,都知道传说中的教主见了不一定是好事。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动静,原来是白宋来了。 与白宋共同来的,还有上官修。 护法颇为吃惊,上官修居然主动前来? 要知道,这为少庄主可是从来不跟圣莲教主动扯上关系的。 难道……白宋这小子又一次立功了? 护法出门想见,白宋在外拱手说道:“特来回禀,少庄主已经改变了主意,愿意帅着名剑山庄众人一道离开山庄。” 护法瞪大了眼睛:“少庄主,白宋此言当真?” 上官修点点头,沉声道:“一起离开可以,但有一点必须跟圣莲教说清楚。” “少庄主尽管说。” “名剑山庄跟圣莲教互不干涉,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各自分开,圣莲教不能随意限制我们弟子的行动。” 护法爽快答应:“这是自然。” “如此,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什么时候离开?”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我现在就去传令,让弟子们都尽快收拾。” 上官修还是不愿与圣莲教多交流,简单一拱手便离开了。 看到上官修走远,护法才震惊地走到白宋面前:“白宋,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说动这小子。” “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不过靠着一句话罢了。” “何话?” “弟子愿意追随你赴死,你就不能为他们委屈自己而求生吗?” 听完白宋所言,护法若有所思,对这白宋更是高看了几分。 此人看似年轻,其心性却远超同龄,难怪连晴儿都对其颇为动心。 现在好了,名剑山庄也愿意一起离开,撤离计划应当马上进行。 整个山庄都在进行活动,所有人随时准备离开。 但在这时候,白宋开口多问了一句:“近几日时常不见火凤凰,也不知有什么秘密任务?” 经白宋这么一提醒,护法也感觉火凤凰似乎是不见了。 护法皱眉:“你与火凤凰在一起,她最近经常消失?” 白宋故作怀疑:“我还以为她跟护法时常在一起呢,见她平日总爱外出,我这当下属的自然不好多问。我看马上就要走了,想要提醒她简单收拾一下。” “这火凤凰……”护法沉吟着,没有再说。 白宋乘机说道:“我去外面找找看吧。” 护法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宋拿着护法的令牌,终于有了机会外出。 白蜂一路跟着也不知白宋说了些什么,只是好奇白宋哪儿搞来的令牌。 到了外面,白宋不熟悉路,问身后的白蜂:“你应该知道火凤凰在哪儿吧?” 白蜂没有多说,走在前面带路。 “这几日你有没有跟着火凤凰去看过那人?” “看过一两次。” “恢复得怎样了?” “恢复得不错,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不过上次看的时候还只能躺着。” 白宋见人心切,没有再问,只想快点见到大舅哥。 走了没多久,白蜂带着白宋到了一处低洼的林地中,平地上有个简单的用树杈搭起的棚子。 远远的就能看到火凤凰在棚子口盘膝坐着,似乎正在给里面的人运气疗伤。 “大舅哥!” 白宋甚是激动,喊了一声。 火凤凰立刻收势回头,见到是白宋,立刻皱眉,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白宋扬了扬手里的令牌:“护法让我来找你,赶紧回去,所有人都要开始撤离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少庄主已经答应离开,所以行程提前。” 火凤凰稍显意外,同一时间,里面传来了李淼的声音:“白宋……你……你真的跟圣莲教的妖人走到了一起?” 伴随着话音,李淼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着白宋,脸色依旧苍白,显得有气无力。 白宋听了眉头一皱,看着火凤凰,心说你是没有解释吗? 火凤凰并不搭理,只跟白宋说:“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到了该兑现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都闪开,我有话跟他说。” 白宋全然没有下属的觉悟,很不客气。 两个女人帮白宋救人,已经属于叛教,也无暇顾及这些。 火凤凰有些不爽地吭了声,跟白蜂使了个眼色,两人去了边上。 “大舅哥,你怎么会被圣莲教抓到?” “先说说你吧,白宋!你为何会跟圣莲教同流合污?” “那女人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李淼道:“那位姑娘每日只给我吃饭送药,还有运功疗伤,再没有任何话语,不管问她什么,她都没有回答。”你 白宋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说自己是受了蜀王的密令来卧底的。 可回头看看那两个女人,她们虽是走开了一些,又是背对着自己,但对于武林高手,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不会听到自己的话。 到现在,白宋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在李淼面前,白宋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大舅哥,我现在是身不由己,朝廷信不过我,又中了圣莲教的毒。” “中了圣莲教的毒?百花丸?” 白宋连连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人,乘着他们目光不在,取下腰牌塞给了李淼。 李淼看到腰牌,脸色大变,刚要开口,白宋便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正文 第291章 撤离 腰牌不是白宋的腰牌。 而是当初在自家院中拾得的腰牌。 白宋至今没搞明白那腰牌是什么,但已经猜到了这腰牌应该跟朝廷的某个秘密势力有关系。 一开始白宋以为那腰牌跟圣莲教有关。 后来得知李湛怀疑自己的身份,白宋便隐隐猜到当夜潜入自家的人是李湛派来的人。 腰牌乃对方遗失,必然是朝廷之物。 白宋不能明确告诉对方身份,只能以此腰牌作为暗示。 李淼见了腰牌,见其脸色变换,白宋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随后心中稍定。 李淼已然知道白宋在此的目的,再无半点敌意,眼中只有深深的佩服。 他早想过白宋不会跟圣莲教同流合污,到了现在,心中畅怀,暗叹这小子没有让自己失望。 白宋的主要目的是不想大舅哥对自己产生误会,以免从他之口告知舒望自己的处境。再让舒望误会自己,那样就太狗血了,而且也更加难以解释。 现在李靖大军逼近,说不定舒望就在其中。 白宋还想让李淼离开之后能让李靖的军队撤离,不仅能免一场战斗,还能不打乱现在的局面。 白宋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错,就目前来看,只要等着教主现身,他准备好的蓖麻素就能起作用,到时候自己就能光荣撤离,回到家里抱老婆了。 一番交谈后,李淼带着虚弱的身体离开,白宋回到火凤凰身边,说了一声:“咱们走吧,要是护法迟迟不见我们,怕是又要怀疑了。” 火凤凰上下打量着白宋:“你当真不是朝廷的人?”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只是救自己的大舅哥!跟朝廷没有半毛钱关系,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 火凤凰嘴角上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宋皱眉,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来。 “这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百花丸的解药吗?” “你……你真的配出来了?”火凤凰一脸震惊,连白蜂也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不是解药,但有着不错的抑制效果。服用此药,保管一月之后不用服下新的百花丸也不会有问题。” 这已经超过了火凤凰的预期,激动地就要服下,可在最后的时刻看着白宋。 白宋撇了撇嘴,自己先服下一颗。 见白宋服用之后,火凤凰也不管那么多了,也跟着服下一颗。 最后白蜂也跟着服下。 “三日一服,药性不如百花丸,但没有百花丸的毒性,如果一切顺利,只要保持服用下去,百花丸的毒可以永远不发作。” “如此岂不是等于解药了?” “解药?哪有这么简单!想要完全化解,我还要知道毒源是什么。虽然知道是某种蛇毒,但此毒毒性很奇怪,即便是我也没有见过。想要解毒,必须要同种毒蛇的血清,如果你要根治,还得想办法帮我找到毒源。” “血清?” “说了你也不懂。” 白宋懒得解释,颇有几分高人的的姿态。 看着白宋走在前头的背影,白蜂忍不住问道:“圣使大人,还要等到找到什么血清的时候?” 火凤凰拧眉注视:“接下来的时日你留心一些,看看他是如何搭配解药的。再等几日,如果此药真的能代替百花丸,何须要找到根治的解药?日后整个圣莲教都得听我们的!至于此人,他所作的一切够他死数十次了。” …… 名剑山庄内,先后两百余人,乘着黄昏撤离名剑山庄。 山庄口,庄主上官客义愤填膺地安抚着弟子们:“各位,我名剑山庄自创立以来,秉持侠义之道,今却遭受朝廷围剿,不得已率众弟子离开。 各位请安心,等有朝一日,名剑山庄定能东山再起。今日之仇,他日一定会跟朝廷的鹰犬算个清楚!” 而在此时,一位弟子来报:“朝廷的军队距离山庄已不足十里了!” 消息一出,全场寂静,一股不安的气氛迅速笼罩。 “什么?不足十里了?”上官客惊呼一声,“不是说还有两日的行程吗?” “具体情况不明,朝廷的军队行军速度极快。” 队伍陷入骚乱,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平日里口口声声要跟朝廷作对。 可真的看到朝廷的军队来了,却又比谁都紧张。 真的愿意为心中道义而慷慨赴死的人只是其中少数。 白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忽然觉得好笑。 这离他心中幻想的江湖差了太远,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用侠义来美化自己罢了。 同时,白宋也有些奇怪,照理现在李淼应该已经跟军队汇合了才是,只要李淼安全,并且说了自己的要求,军队就应该撤走才是。 现在反倒没走,更是加快了速度,难道李淼没有跟军队汇合? “护法,现在当如何做?”上官客沉吟着询问。 以军队的速度来看,就这么下去,他们这些江湖弟子肯定要被追上。 这里面的高手当然可以随意离开,但这些弟子,以及之前辛辛苦苦骗来的银钱如何办? 护法想了想:“前去十里之外,有一座渡口小镇,镇中民众尽是信徒,我们可以赶紧抵达小镇,装作小镇镇民,靠着百姓的掩护避朝廷大军的追赶。” 有了主意,全员开始行动。 从黄昏到入夜,后面已经隐隐能听到行军的声音。 而两百人的队伍也押送着一些必要的货物到达了小镇。 正如护法所言,小镇镇民都是圣莲教最虔诚的信徒。 护法和镇长一番交涉,对方立即召集全镇镇民配合圣莲教隐蔽。 镇子不小,足有三百户,每户人家只要收留一个人就够了。 白宋也被安排在了一户民家之中,换上了民家的衣裳。 所有人刚刚隐蔽起来,镇子外面就传来了成群结队的马蹄声。 白宋躲在民宅之中,看到外面街上到处都是军人在穿行。 很快,为首的将领就找到了镇长,将其带到跟前询问。 说来也巧,白宋所在的小院正是小镇当中,那询问的将领看得十分清楚。 此人居然是程恨铁。 正文 第292章 信徒 马蹄横扫烟尘,江口小镇内家家闭户,昏暗的夜色下弥漫着浓浓的沙土气。 四周都是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整个小镇内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镇长被一个士兵带到了陈恨铁的面前。 程恨铁骑在马上,挺着胸,威风凛凛。 初时并不理会镇长,大声招呼着手底下的兵:“给我搜!挨家挨户地搜!一个蚊子也别让跑了。” 随着程恨铁的命令,士兵们开始冲入镇子民居,安静的夜里瞬间传出无数惊恐的尖叫声。 镇长听着四周的声音,面色不改,却是走到程恨铁的马前,低声道:“将军,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 程恨铁现在正趾高气昂的,头一次单独出任务,竟然是甩着数千人马来浇灭一群两三百的民间邪教。 如此简单的任务让他觉得有些不过瘾,但大小也是一次功劳,这种送上门的美差多做一次算一次。 程恨铁随军一年,好不容易能正儿八经地穿着军装带头,就算不是什么大事,此刻也要在将士面前摆足派头。 一个小小镇长哪儿入得他的眼睛? 程恨铁依旧不搭理,默默地扫视着四周,看到手下的兵将镇上的百姓一个一个地带出来。 这时候,一个士兵骑马过来:“启禀将军,四下都已经查探,贼寇的踪迹到了此处消失不见,那些人肯定就藏在镇子之中。” 听到这话,程恨铁更加确信,冷笑着盯着镇长:“老东西,你都听到了吧?本将军现在正在追捕圣莲教妖人,妖人到了你们这儿突然没了痕迹,你最好给本将军老实一点,说说那些妖人究竟藏在哪儿。” 镇长依旧沉稳,面对无数的士兵居然没有任何畏惧:“将军,我已经说过了,镇子上的都是普通的百姓,我们根本没有看见任何妖人。” “不说?你可知窝藏要犯是什么罪名?” 镇长哼了一声:“即便是将军,也不能随意诬陷好人。” 程恨铁难得威风一次,却被一个小小的镇长如此蔑视,当下有些恼了,下马过来一把揪着镇长的领子,甩手就给了人一巴掌。 那镇长年岁不小,被程恨铁一张打在脸上,嘴角很快渗出了血丝。 “刁民,在本将军面前还敢摆谱!” 说着,抬手作势又要打。 这一下,身边一个士兵将其拦住,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将军,大将军说我们此行不要扰民,若是将这人打伤打残了,事情传到大将军耳中,怕是不好吧?” 程恨铁闻言,眉头紧皱。 想想也是,此行任务相对简单,一是救人,二是剿匪,如果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在军中更是没有立锥之地。 程恨铁悻悻地松了手,指着镇长的鼻子:“不说是吧?老子把人一个一个揪出来,然后把你一起带回去问罪。” 说完,程恨铁大手一挥:“来人,把镇上所有人都带出来!” 下一秒,白宋所在的屋子就被几个官兵破门闯入。 同样的事情早在其他的民居中发生,现在街上各家各户都在带人出来。 白宋所在的民居是一家三口,夫妇二人见有官兵来了,赶紧护在白宋身前,严肃说道:“仙长放心,跟他们出去,我们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说完,几个士兵闯入,很不客气地将这户人家连同白宋拉到了外面。 集合所有镇民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白宋被带到了镇上最宽的街上,被士兵包围在中间。 和白宋一起的除了百姓,还有从名剑山庄出来的所有人。 他们一行人现在全部换上了百姓的服装,混在全镇千余居民之中,一个个表情都十分紧张。 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亲眼所见,这支队伍人员众多,夜色之下根本看不到头,镇子街上的士兵都数不过来,更何况还有在镇子外面的包围的士兵? 人数如此悬殊,一旦被发现,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个超级高手,其他人肯定是必死无疑。 现在就算有服装作为掩饰,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身上有股和普通百姓既然不同的气质,很好分别。 果不其然,程恨铁停在一人身前,抓住了一个女人的手腕。 程恨铁得意洋洋走到镇长面前:“你们镇子的姑娘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儿放在一个小镇岂不是委屈了?就这姿色,京城的花魁也不过如此吧?” 那被抓住的女人正是晴儿。 白宋瞳孔微缩,盯着那程恨铁毫无顾忌地捏着晴儿的下巴,放肆地上下打量着。 “这是我们镇子上的刘家闺女!自小就在镇子上长大!”镇长厉声道,走到程恨铁面前,一把打开了程恨铁的手。 “放肆!”程恨铁大怒,一脚揣在镇长的小腹,镇长吃痛差点儿跪倒,但却顾着晴儿,死死地将其挡在身后。 程恨铁扫了一眼人群,尽管是在黑暗之中,却也能看到好几个明显不是一般百姓的人。 眼看这些镇民是执迷不悟,陈恨铁也懒得多费工夫,大喊一声:“将所有可疑之人都抓出来!” 士兵们有了动作,圣莲教和名剑山庄的人也意识到已经藏不住了,正准备动手跟敌人拼个鱼死网破,忽然间,那镇长大喊了一声:“谁敢!” 然后拖着受伤地身体想陈恨铁走了两步,手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程恨铁吓了一跳,倒不是怕一个平头百姓,而是震惊于对方居然敢对军中将领亮凶器,莫不是疯了? “呵,老不死的,你当真想死吗?” 程恨铁也拔刀出来,只要这镇长再往前一步,那他可就真要杀人了。 谁知那镇长没有向前,反倒是朝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喷洒而出,零星的血沫子飞到了程恨铁的脸上,把陈恨铁都给整蒙了。 白宋也吓了一跳,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镇长还有一口气,嘴角带血半蹲地上,盯着陈恨铁,冷笑道:“将军不是要抓圣莲教的人吗?我们江口镇一千两百余口,全部都是圣莲教的人!既然将军要抓,那就将我们所有人都抓了吧!” 正文 第293章 民女献身 “我们都是圣莲教的人!” 忽然间, 小镇百姓中传出一阵阵声浪,所有的百姓齐声高呼,声势震天。 人群中还有狠心的男子同样拿出了匕首,面不改色地朝着自己胸口就是一刀。 一瞬间场面变得有些失控! 这些士兵见过比野兽还要凶狠的突厥,却没见过这些着了魔的百姓,谁会往自己身上扎刀子? “我们都是圣莲教!” “我们都是圣莲教!” 百姓口中声浪越发高了,越来越多人开始自残。 陈恨铁目瞪口呆,当下也有些慌了,忙喊着:“快停下!” 说着又把目光转向镇长:“让你的人都快停下!” 镇长吐了血,冷笑道:“滚出我们的镇子,否则这里所有人的死都跟将军脱不开关系!” 陈恨铁满头大汗,他接到的任务是剿匪,可不是屠城。 一个镇子的人都死了,回去怎么交差? 手底下的人也很慌,连问:“将军,现在怎么办?” “这这这……这些人都疯了不成?快,快把人都放了!” 程恨铁没有办法,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能下令放人。 起初有几个被抓的人被送回人群,镇长这才抬手示意百姓们可以停止了。 见镇长一个手势,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比军队还要严谨。 程恨铁擦了擦额头细汗,扫视着在场众人。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了解这群愚民有多难搞。 镇长问道:“将军,您现在还不走,是要给咱们的镇民疗伤吗?” 程恨铁咬牙切齿说不出话,就这么走了,他回去不好交差,继续留下,却又不知道该当如何? 犹豫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来时已经遇到了李淼,并派人护送去就近的城中疗伤。 李淼告诉程恨铁,白宋混在圣莲教中。 白宋找个名字,程恨铁可忘不掉,因为他的出现,舒望侄女更加不搭理他,整天魂不守舍的,不用想就是在想着那小子。 不除掉白宋,舒望侄女永远都不会正眼瞧自己。 现在公事完不成,倒是还有一件私事可以了了。 程恨铁目光在人群之中游离,找了一会儿果真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白宋的踪迹。 程恨铁面露喜色,指着白宋笑道:“白兄!原来你在这儿!” 程恨铁的声音让众人注意到白宋,白宋眉头紧皱,还没弄明白情况。 而陈恨铁却已经很热情地走了上来,搭着白宋的肩膀,熟络地说着:“白兄,草原一别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想当初咱们一起并肩作战之际,是何等的惊险?” 陈恨铁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有大声地对着镇长说:“镇长,你也不早说,原来白兄在你们这儿,既然有白宋在,你们自然不会是圣莲教的人。白宋可是替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又是我陈恨铁的好兄弟,有他在,我放心。” 说罢,又拍了拍白宋的肩膀:“白兄,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程恨铁说罢便走。 白宋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想把自己卖给圣莲教! 现在他好不容易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周围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纷纷地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白宋心里恨得牙痒痒。 早先在军营中跟他小打小闹也就完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给自己出这么大的难题。 现在情况对陈恨铁有理,白宋心里头恨也罢,只能听着。 陈恨铁在镇民面前碰壁,只能带着人马悻悻撤离。 但他士兵不会走远,他们必然还要监视小镇的一举一动。 陈恨铁需要回报情况,他不能贸然行动屠杀整个小镇,但如果大将军的命令下来,他就不会如今日这般犹豫了。 朝廷的大军撤了, 所有人都感觉匪夷所思。 尤其是名剑山庄的人,都纷纷给镇长表示感谢。 圣莲教的人似乎也没有对陈恨铁临走的话多说什么,看似不在意,实则令白宋感觉到一丝不安。 先前有不少人自残示威,白宋把心中不安放在一边,主动给不远处的人开始治疗。 不知什么时候,黄大仙代表圣莲教在人群之中对众人说道:“诸位教众今日护教有功,每人都能获得圣水一瓶。” 此话一出,全镇百姓振奋,连受伤的人也不让白宋治伤了,一起跪拜在地,高呼:“多谢大仙赏赐,我等教众甘愿为圣教奉献一切。” 看着上千百姓跪拜在地,虔诚地朝着黄大仙磕头,景象很震撼,也很让人感觉震惊。 这里的百姓已被迷惑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连生死都不顾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白宋根本不相信这一切。 这样的景象不是白宋所愿看到的,他沉默着回到了先前的民居之中,倒头躺在了床上,想着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一切。 白宋不是个圣人,也没想过要戳穿这一切谎言,或者让镇民们明白真相而回头是岸,白宋所想的,只是不要再有更多人被洗脑了。 外面虔诚的祷告持续不久,这户民家三口重新回到房中,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所谓的圣水,一家三口都高兴异常,兴奋的议论着什么,直到见到了床边坐着的白宋这才收敛了情绪。 对于白宋,这家三口依旧保持着虔诚的崇拜,给了白宋最大的床,拿出家里最好的私藏,一口一个仙长地喊着。 白宋没有搭理他们,天色已经很晚,想着睡一觉看看下一步又是什么情况。 白宋迷迷糊糊地正要睡下,忽然那一对夫妇抱着被子去了外面,留下一个半大点的女儿。 “这是干什么?” 小姑娘估计不到十四岁,声音稚嫩,昏暗之中看不见容貌,只知道体态娇小可人,此刻正跪在白宋床前:“仙长,父母去隔壁睡了。” “我不是仙长,你父母去了隔壁,那你为何不去?” “爹娘说了,今夜能有仙长住宿,乃是我家的仙缘,萍儿想要学习仙道,请仙长垂怜。” “都说了,我不是仙长。” “纵然仙长不认,萍儿也甘愿伺候仙长的。” “什么?” 白宋没弄明白,黑暗中跪着的小身影已经起身,缓缓地褪去了衣裳。 正文 第294章 邪火上头 白宋一手抓去,按住小姑娘的手腕:“你干什么?!” 萍儿一怔,解衣带的小手停住了:“仙长是不喜欢萍儿?爹娘说萍儿长得好看的。” 说着,似是要去验证自己的说法,探手去拿远处的油灯,然后放在自己的脸侧。 火光微弱,淡淡的暖光打在小姑娘的侧脸,照亮了她红扑扑的脸蛋儿,不知是火光映红的还是自己羞红的。 萍儿长得标志,五官小巧,算不上晶莹剔透,也少了几分灵气,但生得干干净净,是一个非常标志的民家小女孩,放在普通民家,的确是算得相当可爱的小萝莉。 但这跟好看与否没半点儿关系! 白宋提过油灯,将油灯放在一边,看到一个小丫头虔诚的眼神,为了献身给所谓的仙长,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时间,白宋困意全无,心中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呢? 白宋自己都不知道。 想了一想,白宋收敛了和善,冷着脸指着门口说:“出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白宋的话似乎对萍儿打击不小,但她依旧对仙长抱有崇敬,不敢说什么,转头小心翼翼地出门,开门的时候微微抽泣着,还在抹眼泪。 萍儿走了,白宋起床对着油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江口镇的景象绝非特例,想着被晴儿救下的时候所在的小村,那些百姓的状况与江口正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圣莲教之害远比白宋想想象中要深,每在圣莲教中经历多一天,白宋就会有多一天的发现。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教! 白宋攥紧了拳头,从这一刻起,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任务了,圣莲教的存在开始让白宋法子内心的感到厌恶。 正当白宋出于沉闷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响动,似乎还伴随着小姑娘的哭声。 白宋意识到不对,走到窗前,就见外面院中,这家的父母二人竟在鞭打刚刚出去的萍儿。 那萍儿跪在地上抽泣不止,藤条一样的鞭子甩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啪啪作响。 白宋一脚踹门,喝问:“你们干什么?” 夫妇二人见了,赶紧跪在地上:“仙长息怒,这贱种得不到仙长的赏识,亏得我们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了!我们全家人都仰仗着她能巴结到一点儿仙缘,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的不争气,污了仙长的眼睛,还不将她给打死算了!” 说着,那妇人提着鞭子又抽在萍儿身上,一声脆响。 “住手!” 白宋上前,一把拿走了他们手里鞭子:“你们是不是疯了?哪有如此对自己女儿的?” 夫妇二人根本不知白宋因何而火,只是跪在地上,对着白宋连连磕头:“求仙长看在我们一家的诚心求仙的份儿上,就收了我家萍儿吧。” “求仙就要送上自己的女儿?谁告诉你们的?” “那位黄大仙说的,只有姑娘的处女之身才能用于仙家传功!仙长是圣莲教的贵宾,想来仙家道法精深,恳求仙长传授一星半点儿道法给我家萍儿,也好让我家能染点儿仙缘。” “黄大仙?!”白宋瞳孔一缩。 没想到这黄大仙还有如此把戏! 之前看他墙头草的样子,还以为只是个贪图小便宜的骗子,加上先前又帮白宋给李淼送药救了李淼一命,白宋还把他当作自己可利用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黄大仙蛊惑人心到了这种地步。 白宋本就心情郁闷,听了这些,瞬间是勃然大怒。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白宋出了院门。 黄大仙在何处,白宋是知道的,他们几个圣莲教的核心成员都在镇子中心处。 白宋进了黄大仙所在的院子,这户人家房门紧闭,漆黑一片,但隐隐能听到女人喘息的声音。 白宋二话不说,一脚踹开的房门,里面瞬间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是黄大仙,而是镇长。 听到声音,白宋先是一愣,心想自己会不会搞错了? 但这疑惑刚刚出现就被否定。 淡淡的月光洒落房间,白宋清楚地看到镇长一身穿戴齐整站在窗边,手里还捧着酒水守着,在床上的才是黄大仙和一个三四十的妇人,光不溜秋滚在一起。 这画面,白宋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人都愣在的门口。 只听那村长大喝一声:“休要打扰大仙传功给我夫人!” 说着,村长便举着凳子朝着白宋打来。 “住手!”里面的黄大仙看到是白宋喊住了对方。 村长这才收手,回身跪在地上:“大仙有何吩咐?” “此乃本仙的道友。” “道友?”白宋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镇长,低声道,“你给我看好了!看看你口中的 大仙到底有什么仙法,看是他的仙法厉害还是我的拳头厉害!” 白宋心头一股邪火压了许久,也不管床上的男女是何种姿态,一步上前冲到床边,一把揪住了黄大仙的头发。 黄大仙根本都不知道白宋半夜过来干什么,自己头发被抓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喊了一声:“白小友,你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 白宋一拳闷在黄大仙脸上,就听一声闷响,老家伙连惨叫的声音都没发出,鼻梁骨就断了。 白宋的动静吓得光溜的妇人惊叫不停,白宋根本不理会,拖着眼冒金星的黄大仙走到镇长面前:“看好了,看看你们口中的大仙是什么模样!” 说完,白宋一把将黄大仙拖出院外,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小腹,蹲下身一顿连环拳疯狂输出。 这黄大仙根本没有反应,整个人都被打蒙了,片刻之间就昏了过去。 白宋还不解气,还想再打,但动静已经吸引了别处注意。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一个人抓住了白宋的手腕,正是护法。 “白副使!你要干什么?” 护法手上力气极大,白宋被捏住手,瞬间动弹不得,却是咬着牙朝着地上的黄大仙啐了一口:“没什么,就是想打他。” 正文 第295章 孤独的灵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镇今夜怕是休想宁静了。 黄大仙被打昏迷,至今生死未卜。 这黄大仙在的百姓心中可是真正的大仙,那是全村人的信仰之神。 黄大仙被人给打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入睡的百姓重新聚集在一起,小镇街上高声大喊:“打死凶手!打死凶手!” 为了保护白宋,圣莲教的人将白宋藏到一边。 不用有任何怀疑,要让镇民们知道凶手是谁,就算是圣莲教的人也拦不住村民们的怒火。 昏暗的民居之内,白宋端坐一边,窗外是百姓们震耳欲聋的喊打喊杀的声音。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护法站立其中,左右踱步,甚是恼火。 他突生怒意,指着外面,呵斥道:“你看看外面,要是我将你交出去,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给淹死!你到底哪根神经犯冲?莫名巧妙打人算什么?” 白宋没有说话,依旧坐着。 对于白宋的行为,至今没人能搞懂。 这白宋就像突然中了邪似的,突然就把黄大仙打个半死。 圣莲教的人都清楚,这位黄大仙跟白宋私教不错,平日里无仇无怨的,哪里是会打人的主? 对此,白宋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想解释什么。 “你倒是说句话啊!”护法气得直跺脚,看着白宋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理解,“要不念你此前劝说名剑山庄有功,要不念在那张图纸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如此跟你说这些!” 白宋还是没有打理,打了黄大仙一顿,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这时候,房门忽然打开,晴儿快步走了进来。 晴儿出现,护法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你来得正好,此人突发神经,打了人之后一声不吭,你与他说说,且看看他是哪根筋不对!” 晴儿点点头,护法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房中留下晴儿,先是点了一盏灯,让房间多了一丝光亮。 灯火下,晴儿面容有些憔悴,而白宋脸色却是铁青,即便是火光打在脸上,依旧不见一丝冷色。 晴儿皱眉,她与白公子相交多时,却头一次见到白公子露出此等表情。 稍作犹豫,晴儿还是开口问道:“白公子,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晴儿,白宋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更为严肃了:“晴儿姑娘,我有些话老早就想问你了,既然到了今日,那就多问一句。” 晴儿道:“公子但说无妨。”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加入圣莲教也要跟朝廷作对?” “……”晴儿一愣,眼光忽然有些闪躲,“白公子,此前不是已经说过?晴儿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一个靠着坑蒙拐骗的邪教,能让你跟他们同流合污? 我不管你是不是晴儿,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墨已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从我见到墨家人的第一刻起,看到的是一股出生名门的傲气,不管是墨已清还是墨非白,还是墨老,总是有一股傲气在的。有这么一股傲气的人,相信心中自有坚持,难道你们墨家的坚持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听了白宋的话,晴儿默默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目光坚定的看着白宋:“白公子,如果你见识过真正的罪恶,那眼前这一切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了。我们墨家只是想给曾经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复仇之路没有光明正大可言。” “你们跟皇帝的仇为什么让无辜的人来偿还!” 白宋猛地一拍床板,如恶虎一样站了起来,咆哮着盯着面前的女人,听着她的一番话,以往所有的交情都在白宋心里消散了。 晴儿怔怔地看着白宋,目光闪烁,抖动着泪光。 眼前的白公子简直变了一个人,那愤怒的目光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这点恨意落入晴儿眼中,却是不经意地刺痛了内心。 晴儿不明白,不知道白公子为何会这么愤怒,虽然她已经猜到白公子是看到了百姓们因为黄大仙的骗术而相信加入圣莲教。 但这有什么? 这是什么大奸大恶? 就算因为黄大仙诱奸女子,那也是黄大仙的事情,冲自己发什么火? 而且黄大仙也有了教训,被打得那么惨,这事儿就应该了了。 至于圣莲教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 一声咆哮之后,白宋露出了苦笑,留下一句让晴儿更加不懂的话:“相比起来,我宁愿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根本不会明白白宋的内心。 白宋不是圣人,不想去主持正义维护和平。 但他是穿越者,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之外,总有些藏在心里想做的事。 他想要通过自己去影响身边的人,再由身边的人去影响这个世界。 他不管什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只是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喜好忠于自己的内心,爱恨不因世俗礼教,有一个更贴近与自己的灵魂。 白宋认为这不算什么奢望,只要平凡地过着生活,世界总会因为自己而改变。因为白宋觉得这是一种正确的方向,也是自己更愿意看到的样子。 但这个白莲教的出现,所作所为不单单是在为恶,而是在推动世界朝着白宋所理想的相反的方向前进。 白宋的恨有三分大义,更有七分私仇。 房门再次被打开,外面进来一个护卫,冷冰冰地盯着白宋,似是感受到前一秒的愤怒。 晴儿收敛情绪,朝着护卫低声道:“退下。” 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你出去吧,我现在很好,也不想说是什么。” “但白公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先前那个将军的话已经让圣教的人对你重新怀疑,现在你又不问缘由地打了黄大仙。” “打一个老骗子而已,能有什么?难道我给你们的图纸还不如一个老骗子?” 正文 第296章 过不去 “黄大仙在圣莲教中身份特殊,他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是你们把他想得太复杂了吧,他的那些骗术,我能一个一个尽数戳穿,他就是个骗子,你们不把他给宰了,反而还要供起来?” “即便是骗子,那也是圣莲教需要的骗子。现在除了你我,尚且没人知道他的仙法都是骗术,但即便你去戳穿了他又如何?你觉得圣莲教会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大仙?我们只要他能给圣莲教拉来更多的信徒,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晴儿耐心地说着,然后深吸一口气,“哎……白公子的图纸虽然被人看重,但目前来看黄大仙更被圣教所需要,而且你们都是圣教的功臣,现在你们之间发生了此等事,总是需要一个结果的。” “什么结果?” “现在黄大仙刚刚清醒, 现在正闹脾气要圣莲教给个说法。你好歹也是出了气,不如给黄大仙道个歉,我们再从中转圜一下,此事……” “道歉?”白宋冷笑一声,“晴儿,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晴儿眉头一皱,心说是啊,想他打了郑家少爷,何曾说过半句认错的话? 事情的确很难办,晴儿也是没有办法,犹豫再三终究是起身来:“白公子,你先好好休息下,不管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处房间。 轻微的呻吟声持续不断,黄大仙在床上被绷带缠成了一个粽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剧痛。他这一把老骨头,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醒了还不如继续晕着,如今每一秒都是煎熬。 “哎哟哟……本仙……要见教主,要教主给我个说法!哎哟哟……痛死人了……” “大仙,您先好好休息,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那小子就是想要本仙的命,今日本仙就把话撂下了,圣莲教中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周围几人都在安慰,但收效甚微。 这时候,晴儿走来,圣莲教众人纷纷看去,晴儿表情凝重,摇了摇头。 护法重重地叹了一声,回头安慰黄大仙:“大仙,您先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镇子里还是更多年轻的小姑娘等着让您享用呢。” “哎哟哟,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那臭小子欺人太甚!” “是的,我们已经将那人给关押起来了。” …… 关于白宋,圣莲教内部得要一个处理方案。 护法看过黄大仙之后,带着几个核心成员离开。 街上,护法问道:“那白宋也是什么都不说?” “白公子兴是不喜欢黄大仙诱骗百姓。” “成大事者何拘小节?”护法怒道,“那小子实在古怪,先前那位将军的话大家都是听到的,此人留在圣莲教我实在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护法,刚才那将军明显是挑拨离间。”晴儿赶紧解释。 护法皱眉,知道晴儿对白宋十分有心,自是不好多说。 想了想:“今夜事情太多,有什么明日再说吧,无论如何,必须让那小子明白,想要在圣莲教立足,就不能插手与他不相关的事情。” “明日晴儿再去劝说,定能给白公子说通的。” 护法示意众人散去,却是在众人离开之后,有一人走到护法跟前。 此人正是火凤凰。 护法见状狐疑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护法大人,关于白宋的身份,属下倒是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话?” “护法还记得那李淼?” “怎么?” “护法可相信人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你什么意思。” “处理李淼尸体的人是属下,属下当日把的李淼尸体扔到山庄之外后就再没有多想,可自从听说李靖大军为李淼而来时,属下便去看了看李淼的尸体,结果在丢尸体的地方并未发现李淼。” 护法眉头轻皱:“会不会是被山中野兽……” “若是野兽,附近必然会有一些肉渣或是一些拖拽的痕迹,可是在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反倒更像是自己离开的。” “你是说李淼他死而复生?还是说根本没死?” “这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想,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李淼是必死无疑。可护法大人不要忘了,那白宋跟李淼关系密切,而白宋又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会不会用了什么常人所不了解的手段,让李淼陷入假死?” “……你为何如此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刚才的将军,护法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李靖大军因李淼而来,怎么会不追查李淼的下落?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村民们逼退了?” 听到这里护法脸色一变,感觉火凤凰的猜想没有错。 火凤凰继续说:“还有那将军的话,晴儿对白宋是的情真意切,自然是帮着白宋说好话。但护法要有自己的判断,加上白宋一心想见教主,会不会是朝廷的擒王之计?” 护法心里咯噔一下,被火凤凰一提醒冷汗湿透了后背。 如果真是那样,白宋那小子不就太危险了? “事关重大,不能仅凭一句猜想,我们要有确凿的证据。” “很简单,护法只要派人去镇外的军中打探一番,或许就能得到验证。” …… 第二天,百姓还在声讨凶手,仇恨情绪原来越高涨,认为是圣莲教包庇凶手,居然对圣莲教开始感到不满。 如此状况让圣莲教都感觉到了不安,更认识到黄大仙的重要性。 现在圣莲教需要黄大仙去安抚民心,可黄大仙伤势过重根本没法出去,只恨随行的大夫技术不太行。 想到大夫,白宋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晴儿一早再来找白宋,白宋一个人枯坐了一夜,心情总算是缓和下来。 回想昨夜,他的确是冲动了,他所处的境地根本不允许他表露自己的情绪,经过昨夜一事,让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 晴儿送来了早餐,想到昨夜的谈话一时间也不好跟白公子说什么。 倒是白宋主动开口:“晴儿,昨夜我有些生气,所以语气有些重。” 晴儿心头一松,哪里计较这些,就怕白公子执拗,到时候自己也没法给他说好话,便连连笑着:“白公子何需解释?要不是晴儿,白公子也不会在此处,昨夜之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 白宋心里想着,只怕是很难过去的。 正文 第297章 大仙中毒 “白公子,现今教中又有人怀疑你,加上外面百姓要我们交出凶手。没有黄大仙出去安抚民心,即便是圣莲教也很难控制。还请你看在晴儿的面子上,暂且放下私怨,无论如何先出手给黄大仙医治一下,也算是化解了先前的仇怨。之后黄大仙也好去安抚民众,也不必将公子置于危险之中。” 白宋稍稍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晴儿就怕白公子不配配合,见他点头,才是松了口气,随后便带着白宋一起到了黄大仙的房中。 本以为只是治疗,白宋一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对,黄大仙房中聚集了不少人,以护法为首,墨老也在一边坐着,还有好些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圣莲教高手,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居然有如此大的阵仗。 “怎么这么多人?”白宋回头随口问了一句。 晴儿眉头一皱,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是疑惑居多,但也有些并不奇怪的意思。 晴儿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但白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宋所处位置危险,任何事情都要万分谨慎,进门一瞬间,如此大的阵仗,只是一次医治外伤而已,也不至于如此。 当然,这只是白宋的感觉,是否是多心,白宋自己也难以说清。 这时候,墨老上前来,笑盈盈地对白宋说:“白老弟,难得你能不计前嫌,今日一早黄大仙病情突然恶化,非得是你出手,寻常人难以化解。” “病情突然恶化?”白宋轻咦一声,然后笑着反问,“这黄大仙不是仙家吗?怎么一顿拳脚都受不了?” 墨老笑着解释:“即便是仙家,只要没有飞升羽化,便是肉体凡胎,但凡肉体凡胎,自然是受不了拳脚兵刃,如若真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早已是超脱世俗了,也不会与你我见面。” “墨老,以您的学识,莫非也认为这黄大仙是真有仙法?” 墨老没来得及回答,一边的护法低声道:“白副使,您就不要多说了,且看看黄大仙,现在情况好似不太对。” 护法话音有些着急,好似真有什么情况发生。 白宋将目光转移,看到房中床边还有一个大夫坐着。 这大夫满头大汗,脸上尽是着急,而在床上的黄大仙却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此刻一边有圣莲教人出言责备:“你怎么搞的?不说就是简单的外伤吗?昨夜人都是清醒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你这大夫到底怎么搞的?要是大仙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白宋走了过去,没看床上的黄大仙,看着那大夫:“到底什么情况?” 大夫起身一摊手,指了指床上的大仙:“我也不知道,明明都已经醒过来,今日一早又陷入了昏迷之中,而且嘴唇发青,牙中有污痕,怎么反倒像是中毒症状?” 白宋看了看床上,果然见那黄大仙陷入深入昏迷之中,气息微弱,身上到处伤痕之外,气色中带着明显的中毒症状。 “嗯?”白宋轻咦一声,打人的是他,但下毒的人是谁? 难不成还有人乘机下毒? 墨老上前来:“白老弟,黄大仙情况如何?黄大仙对于圣莲教至关重要,请务必将其救治。” 白宋沉声道:“应该是中毒了!” 墨老表情凝重,压低了声音道:“看来圣莲教中还有叛徒没有拔除,对方是不想黄大仙活着啊!白老弟,这毒……” “还要检查一下才行。” 白宋表情逐渐严肃。 有人想要黄大仙死? 这是白宋没有想到的,虽然白宋希望黄大仙就这么直接死了,但自己不救他,很难洗脱自己的嫌疑,毕竟刚到名剑山庄,白宋就当众说了关于百花丸的药理,其余人很自然地认为白宋是用毒的行家,昨日既然打了人,谁能保证不会继续下毒呢? 白宋开始检查,先看了看黄大仙了气色,再看看毒发症状最明显的口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急性的重金属中毒。 重金属中毒种类极多,但表现症症状相差无几,古代的医生很难对症下药。 就算是白宋,没有经过验血,也是很难做出判断。 所以目前最主要是确定到底是什么金属中毒。 一般吞服金属而导致金属中毒不会在短短一夜之间有所表现,所以下毒的人不是简单的让黄大仙误食金属。 能让人在一夜甚至更短的时间能出现中毒症状,应该是用了某种更隐蔽直接的手段。 摆在白宋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因为黄大仙身上外伤极多,昨晚救治缠着很多绷带的,白宋想要给黄大仙做全身检查,就必须拆开绷带。 这对奄奄一息的黄大仙又是一次伤害,白宋担心他能不能撑住。 白宋犹豫良久,还是准备冒险一试。 白宋让人带来了热水,准备好了新的伤药和绷带,然后开始给黄大仙拆绷带。 白宋的行为让人不解,那大夫更是惊奇:“你这么做是会害死病人的!” 白宋根本不搭理,依旧我行我素。 除了大夫,其余众人都默默看着,护法拦住大夫让他出去。 火凤凰超护法投以目光,似有深意。 护法眉头紧锁,默默地关注着白宋的表现。 随着绷带拆除,昏迷中的黄大仙像是感受到了越来越明显的痛苦,即便是在昏迷之中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白宋有些紧张,照这样下去真的有可能先把人给弄死了。 但运气似乎站在了白宋的一边,当白宋拆除对方手腕处的绷带后,发现血淋淋的伤口上有一个极不起眼的黑点。 白宋瞳孔一缩,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小心翼翼对着黑点查看,然后手指顺着黑点往上在黄大仙手腕上一路按压。 忽然,白宋脸色大变。 周围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老弟,是否有所发现?” “有没有磁石?” “磁石……”墨老面露难色。 磁石虽不是稀有之物,但也不是寻常所能见到的,一时间去哪里找磁石? 这时,身边一人上前,拿出一枚黑色的珠子来。 “墨老,此乃我行走江湖所用的防身暗器,是用磁石所制,不知道能否用到?” 正文 第298章 永不凋谢的花 白宋拿着黑球稍作观瞧,知是能用。 众人有所不解,不知这治病救人用磁石能做什么? 白宋一手拿着磁石,一手按在黄大仙手腕处,再用磁石在黄大仙手腕皮肤上缓缓滚动。 手指一路按压,磁石一路滚动,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际,磁石滚到伤口处,那小小的黑点上居然出现了一根极细的银白之物。 如此状况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护法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来:“这是?!” 白宋没有回答,指尖夹着那一点银丝轻轻一拉。 一根如发丝一样细柔的金属丝从黄大仙的身体里被扯了出来。 白宋对那金属丝细细打量,沉声道:“铅!” “铅?” 没人懂得这个字的含义,白宋也不想多解释,马上吩咐到:“现在是酸枣的时节,速取酸枣来给他服下,然后将鸡蛋壳捣碎混合水成糊状,敷在伤口处。” 没人敢怠慢,立即出去照着白宋的吩咐进行准备。 简单的使用酸枣和蛋壳之后,黄大仙的气色立刻有了好转。 若非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此寻常之物便轻易解救了奄奄一息的病人? 从外面重新进来的大夫见了连连请教:“这……这到底是什么毒啊?从未听说酸枣和蛋壳都能入药。” 白宋手里拿着金属丝,扫视着在场所有人:“这是铅丝,下毒之人手段相当高明,的将如此细微的铅丝刺入病人的血管之中,极其隐蔽。好在是发现及时,要是让这铅丝继续顺着血液往体内流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铅是何物?” “是什么很难解释,但酸枣中富含铁元素,黄大仙中毒不深,富含铁元素进入血液能很快置换出有毒的铅,并且能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将毒素排出体外。至于蛋壳,则是碳酸钙与……” 白宋很认真地解释着解毒的原理,他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听懂,但他的用意并不在此,乘着给众人解释原理的时候,白宋却在很仔细地打量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这里每个人关注着白宋的一举一动,尽管是不明所以,却是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白宋将解毒原理讲述一遍,那大夫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高呼:“公子当真是神人呐,老夫钻研医学多年,却是从未听过此等理论,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朽今日是开眼了。” 这时候,护法也上前拍了拍白宋肩膀,朗声道:“早听闻白公子医术精湛,没想到还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 白宋一拱手:“护法过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白宋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宋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听说黄大仙醒了,一瘸一拐地出去的安抚民心。 照目前的样子,白莲教和名剑山庄的人怕是要在镇子里面待一段时日。 白宋依旧在被软禁,晴儿说是镇子的百姓对他还有怨气,贸然出去恐怕会引起骚动。 对此,白宋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相对平静,也不知留在村子里做什么。 每日很少有人来打扰白宋,除了晴儿和不时出现的白蜂,只有一个每日来送菜送饭的丫头。 说来也巧,这送饭的丫头就是第一天夜里遇到的想要献身的萍儿。 因为萍儿,白宋打了黄大仙,随后才闹出如此多的事情。 对于萍儿,白宋有种特殊的关心,每次萍儿来送饭,他都会耐心地给萍儿讲故事,做实验。 甚至用所剩不多的空间能量换取了一些原料,来模拟萍儿所见过的所有的戏法。 小丫头起初是不相信的,认为白宋就是传说道行高深的仙人,但随着白宋作出的实验越来越多,甚至还让萍儿自己动手。 萍儿终于开始相信白宋所说的一切,原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仙法…… 小小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白宋过分一个丫头说着话。 萍儿虽然相信世上没有仙法,但依旧对白大哥满心崇拜。 生活在小镇的小姑娘,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见识的哥哥,心中的崇拜可比跪拜仙人还要多。 今天萍儿带来了一盘酸枣,高兴地告诉白宋:“白大哥,听说酸枣能解毒,镇子里的人都在吃,我给白大哥带了一点来。” “酸枣……”白宋看到这玩意儿,很自然地想起了桑桑以及远在蓟县的家人。 萍儿看着白宋出神,又问:“白大哥在想什么呢?” “喝过酸梅汤吗?” 萍儿摇摇头。 白宋拿出纸笔来,写下一堆原料:“明日找这些东西来,白大哥教你做酸梅汤喝。” 萍儿点点头,充满期待,小姑娘现在的心里,但凡是白大哥给出的东西,那一定就是最好的。 正在这时,晴儿在院外喊了一声:“白公子,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走了,赶紧收拾一下。” 消息有些突然,白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门口的晴儿:“怎么这么突然?”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教主的命令。” “教主?” “嗯,公子不是一直都想见到教主吗?离开河口镇,很快就能见到教主了。公子先准备一下,晴儿还有别的事情。” 晴儿交代一声,匆匆离去。 白宋一回头,便看到萍儿拖着腮帮子蹲在石凳上,蔫儿头耷脑满是哀思。 “白大哥,你就要走了吗?” “嗯。” “那你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 “好吧……” 看小丫头没精打采的样子,白宋笑着走过去,揉着她的脑袋,很认真地说:“记住,以后不要迷信盲从,是非对错要有自己的判断,活得开心一点,长大了认真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萍儿有些感动,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宋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支塑料所制的玫瑰,插在了萍儿的丸子头上:“给你的礼物,这朵花会在你的身上永不凋谢。” 正文 第299章 雨夜火起 黄昏时分,白宋开始收拾行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进来。” 房门打开,外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咳咳咳……” 白宋回头便是皱眉:“是你?” 来人竟是黄大仙。 经过几日修养,黄大仙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如此年纪,被折腾了一番,这么快就能恢复的活动,还真够难得。 对方扫了白宋几眼,表情怪异。 的确,黄大仙在白宋面前确实是十分尴尬,他是被白宋给打的,又是白宋给救的。 换做平常人,根本不会再出现在白宋面前。 但黄大仙的职业决定了他就是个厚脸皮,站在白宋面前,想了想,沉声问道:“白宋,贫道自问也没什么得罪之处,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真要赶紧杀绝就不会救你。” “既然救了贫道,那为何要在镇中散播遥遥,说贫道的术法都是假的?” “谣言?我所说的是谣言吗?” 黄大仙表情凝重:“是,你知道便好了,我们无冤无仇,为何非要去点破?那些术法乃是贫道自身之本,你打我,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能断人生路。现在连白莲教内部都开始怀疑我的能力!”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人怀疑你,你应该去跟别人说。” “只要你不拆台!现在的局面,贫道自然有办法化解!” “不拆台?”白宋冷笑一声,“以往倒是把你看得太轻,没想到你一个老不死的花样这么多,心也这么大,骗了多少人?如果没有看到这个小镇的现状,我或许不会多管闲事的,但现在不同了,我劝你最好老实点,乘我还没有把你当做一个死人看待之前。” 白宋这话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黄大仙听了眉头紧锁,表情阴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白宋!别以为你能拆穿贫道的术法就能有恃无恐!告诉你,贫道纵横天下几十年,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如果你非要来个鱼死网破,贫道一定让你后悔!” 白宋瞥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黄大仙见白宋根本没法谈,只能气冲冲离开。 这个黄大仙,白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要不是自己不能暴露,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 黄大仙走了不久,外面又有人来。 这次是白蜂。 “圣使大人让我来告诉副使,上次的解药效果很好,希望能从副使大人这里多做一点。” 白宋皱了皱眉:“改次吧,现在正急着走呢。” “圣使大人说了,今日一定要副使配制一些,否则……” 之后的话白蜂没有再说。 白宋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看白蜂,冷冷哼了一声,问道:“药箱带了吗?” 白蜂立即取下随身带着的药箱,白宋上前,看了白蜂一眼,也没有让她离开,自己开始配药。 白蜂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漏下任何一个细节。 白宋很快配好了药,交给了白蜂,白蜂没有留下任何话离开。 …… 入夜,河口镇笼罩着一层阴云。 夏夜骤雨,风疾雷鸣,雨声混杂着雷声震慑人心。 白宋昏沉沉地睡着,不知怎么的总是难以入眠,好像今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里正有不安,忽然脖子上一阵冰凉,猛地一睁眼,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脖子上架着一柄冰凉凉的剑! “骗子!” “你是谁?” 忽然间,白宋被人揪着领子提了上来:“你好好看清楚了!” 借着窗口洒落的微弱夜光,白宋逐渐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只见这人满身水渍,嘴角带血,瞪着一双牛眼,恨恨地看着白宋。 “是少庄主?”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暗中害我性命!” “少庄主,你在说什么?” “少在我面前装呢!你们圣莲教拉拢不得,就在食物中下毒,今夜又乘机偷袭。我名剑山庄百余弟子尽皆中毒,为求保命,全都加入圣莲教了。” “少庄主,我根本不知道!” “你当我这么好骗?” “突然说明日就走,原来是在今夜收网,看来他们已经断定能吃下你名剑山庄的弟子。我如今一直出于软禁之中,有什么事情,他们怎么会通知我?再说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骗你?” “你什么意思?” “李淼没死,是我放走了他。” “什么?”听到这话,少庄主脸色大变,“李淼分明已经死了,你怎么能骗过所有人?” “我自有我的办法,但现在来看,这件事恐怕已经暴露,所以说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你为何要放走李淼?” “他是我大舅哥,我不能因为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杀了自己的大舅哥。” “算你还有点儿良知!” 上官修松开了白宋,将其丢在床上,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少庄主,你先坐下,我给你看看的。” 白宋点了灯,给上官修把脉,作了一番的检查之后沉声道:“少庄主,这是玲花毒。” “有解吗?” “能解,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白宋没有多说,打开已经准备好的包袱,用随身的药物开始调配。 上官修在一边看着,总算是能有一些放松。 他之所以这么快相信白宋,本就在心中想过,他自己也不认为白宋会参与此事,来此只是想寻求帮助。 “你说过,离开名剑山庄后会帮我离开,现在我的人都中了毒,你必须负责。” 白宋眉头紧皱,心说救一个人容易,救一百个人难啊! 但人家是相信自己猜跟着离开的,没想到圣莲教这么快都下手了。 白宋将调配好的解药交给对方:“事出突然,我一定会想办法,但在此之前,你先养好伤再说。” 雨声和雷声混在一起依旧轰鸣不断,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屋中的动静。 在这大雨的夜里,透过窗看到外面小镇的街上忽然亮起了火光。 白宋一惊,心说会不会是来搜查上官修的人? 但随即意识到不对,那火光在雨夜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旺,令人无法理解。 白宋皱眉,走到门口,开门看着外面。 不知何时起,街上一惊聚集了无数镇民,他们在雨夜中点燃了火堆,甚至用搭建了一个建议的雨棚。 人群在雨中高举着手臂,高喊着三个字:“烧死她!烧死她!” 正文 第300章 烧焦的玫瑰 镇民们喊声震天,竟能在雷雨的夜里盖过雷雨的声音。 “烧死她!” 这声音混在雷雨声中惊呼痴狂,这些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平头百姓在雷雨之下却如铁打的一般,似乎感受不到这夜里的寒冷。 第一时间,白宋并不知道镇民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那有些疯癫的人群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只觉得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也让人感觉可悲。 下一秒,街上火势更猛,火焰直接烧穿了几米高的雨棚,大雨滴入火中,瞬间发出一串焦糊的烟味儿。 白宋正巧在下风口,风一吹,带不起雨打湿的灰烬,却是带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除了白宋没有人能知道。 忽然见,白宋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浑身一麻,瞳孔骤然瞪大。 这味道是塑料的味道! 这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味道! 只存在于那支玫瑰! “烧死她!烧死她……” 镇民的喊声还在继续,白宋突然见疯了一般冲入雨中,朝着十几米外的长街火场狂奔。 “你们在干什么?!” 雨幕中,白宋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但一个人的声音哪里跟成百上千的声音作比较? 又在雷雨声中,转瞬间消散不见。 这一路,白宋恍惚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高高的雨棚处。 白宋冲入人群,撞翻了不知多少人,终于看到雨棚之下的火堆。 一个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赫然出现在火堆之上,单调地赫然矗立在人群的最高处,身上带着火焰,却在暴雨的冲刷下渐渐变小,但她的身上已有无数处的焦黑。 本该粉嫩的俏脸布满了烟尘,一团白布堵着她的嘴,一个哼声都发不出,无神的眸子似乎注意到了白宋的到来,看着他的方向眼眶湿了,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但却在望着白宋的时候露出了不一样的讯号。 那是在求救! “你们这群畜生!” 白宋咆哮着冲入了火堆,不顾脚下还没有熄灭地火焰将火堆中间的萍儿连人带桩地抱了下来。 幸得是一个雨夜,火势烧穿了雨棚之后,火焰的势头在减弱,这才使得白宋没有受到伤害!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对整个突然出现的人,所有人眼里都闪动着愤怒的目光。 “污蔑大仙,罪当处死!” “污蔑大仙,罪当处死!” 身边的喊声如鬼魅一般挥之不去,白宋哪有心思去管四周? 白宋不断拍打着萍儿身上还未熄灭的火焰,捆着她的绳子早已烧成焦黑,轻轻一碰就散了。 “丫头!丫头……” 白宋颤抖着声音喊了两声,取下了她口中的布团,那口中已是鲜红。 白宋跪在雨中,心如刀绞,此刻萍儿身上的火虽已熄灭,但她身上的伤…… 这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啊! 哪里经得起如此摧残? “别担心,白大哥是神医,一定!一定能治好你的!” “白……白大哥……”萍儿张了张嘴,声音微弱。 白宋赶紧把耳朵贴上去,只听萍儿小声说着:“爹娘不信……但萍儿相信……那……那些都是骗人的。” “萍儿!是我害了你啊!” 雨中留下了白宋的哭嚎声,小小的丫头在白宋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支烧了一半的玫瑰。 …… 白宋被人打晕。 醒来时已是身在房中。 雨已经停了,是一个艳阳天,镇子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往日还更加热闹。 镇民们为了恭送圣莲教的仙长们离开,拿出了各家最好的东西招待。 整个镇子都在忙碌,欢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但白宋的心,沉闷如冰,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房门已经被锁死。 里面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外面人的注意。 一个圣莲教的人冷笑着从窗口盯着白宋:“哼,白副使是吗?藏得挺深的,圣使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切,你根本没有杀死李淼,而是偷偷放走了他。你就是那个朝廷的奸细!” 白宋心头一沉,知道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我这里有一颗百花丸。”白宋平静地说着,冷冰冰地看着窗外那个教徒逐渐贪婪的脸孔,“如果你愿意帮我请一个人过来,我或许会将这颗百花丸给你。” 那教徒立即改变脸色,急问:“你……你说,想要见谁?” “黄大仙。你只需要把人给我请来,我跟他说两句就好了。我不会试图离开,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那人立刻心动,左右看看,临时叫了一人过来看着,自己去找人了。 白宋就这么站在窗口,默默地看着。 看着院中空荡荡的石凳,似乎还能看到萍儿蹲在上面的样子。 白宋的眼角湿了,萍儿的死是他的错,如果不告诉怕萍儿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她也不会天真的想要把真相告诉给亲人,哪怕自己多说一句,让她保密,让她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昨夜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害萍儿的凶手! 白宋攥紧了拳头:“萍儿,你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在窗口等了一刻钟,黄大仙终于被人叫来。 一日不见,黄大仙的面色似乎更好了,满脸带笑,隔着老远就对房中的白宋打招呼:“哟,白公子,怎么还有闲心见贫道呢?还不多担心担心自己?” “之前不是说好你我合作?我这里有一套更高明的戏法,需要一个搭档才能完成。” “哈哈……”黄大仙大笑,“昨日不是说贫道的都是骗术吗?一定要揭穿贫道,现在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不会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小命吧?” “我如何能保住小命就不用你操心了,就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小命如何能保住?” “少在这儿吓唬贫道。” “你不会忘了在你受伤的时候有人对你下毒吧?你该不会以为在圣莲教中没人希望你死吧?” 听到这话,黄大仙脸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自己想想看,先前是你命悬一线,现在是我被出卖,我们之间总是有些关联的。” “你……你是说南域圣使?!” 正文 第301章 解释 白宋嘴角微扬,冷笑道:“你应该清楚,我们三人之间有些事情总是脱不开关系的。那件事情一旦暴露,无论是你还是我,又或是她,终究逃不开圣莲教的追查。那个女人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想从我手中得到百花丸的解药。现在,我已经将解药的配方完全告诉了她,对她而言,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而当初我们共同做的事情却成了她心中的定时炸弹。所以,只要我死了,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你明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还要讲百花丸的配方告诉她?”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估计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你呢?还有多久?” 黄大仙老奸巨猾,哪里分不清现在的情况,他听说有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向自己下毒,便开始在调查到底是谁你。 此事已经让黄大仙感到不安,现在经过白宋的证实,那想要自己的命的人正是火凤凰。 对于火凤凰这个女人,黄大仙显然更怕她。 只是这白宋在如此情况下哪里来的从容淡定?这厮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吗? 隔着一扇窗,黄大仙死死地盯着白宋,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将配方泄露给了火凤凰,目的就是为了逼我跟你合作?” “我没有逼你,只是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我们一起合作,要么我们一起死!而且,我们合作并非什么坏事,相反对你而言还有更大的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 “你不觉得一个人变那些戏法有些无聊?试想一下有一个搭档,两个人配合一起,会不会有更多的玩法?” 黄大仙狐疑地看着白宋:“你真有这么好心?” “现在是为了活命,已经由不得我自己选了。” 白宋的提议让黄大仙有些心动,他一早便想过跟白宋合作,一个人的表演哪里有两个人的配合来得更真实? 黄大仙早先也想过这样的提议,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敢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骗术。 但白宋不同,白宋一早就看穿了一切,黄大仙根本不用去考虑暴露自己的问题,这样的人反而让人放心。 想到这里,黄大仙凑上前来,低声问:“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一番交流后,黄大仙满意离开,他很欣赏白宋的计划,觉得这小子比自己更有当神棍的潜质,两人合作,日后必能将神棍事业发扬光大。 黄大仙走了不久,又一人来了白宋屋外。 外面先是传来了对话声:“圣使大人,护法说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 “护法说的是命令,圣使的话就不是命令了?赶紧给我闪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是。” 声音是晴儿的,对方支走了外面的看守之后,自己走到了门口,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钥匙,居然直接打开了房门的铁索,然后身形一闪,直接钻进了屋子。 晴儿一身简装,难得没有任何打扮,表情紧张地抓住了白宋:“白公子,赶紧跟我走。” “走?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里!” 说着,晴儿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塞给白宋:“里面是百花丸,以后公子每月一服,等到不够的时候,晴儿自会想办法给公子送药。” 看着手里的盒子,白宋有些感触。 这百花丸在的圣莲教教徒之中被视若珍宝,教徒之间为了争夺一颗都会以命相搏,而这晴儿却毫无保留地的给自己准备。 白宋本就是个对女人心软的人,看着这些如何不知感动?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宋轻轻地将盒子推了回去。 晴儿不解,惊道:“白公子,你这是为何?” “我不需要这个,也不会离开。” “白公子,事关生死,切勿意气用事。” “我说了,我不会走。” “白公子,晴儿时间不多,你就不要再拖延了。” 白宋依旧很坚决:“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晴儿急得眼眶都红了,也不知白公子为何如此执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墨老的声音:“已清!” 晴儿娇躯一阵,当即慌了神:“爷爷……” 墨老快步进入,一把将晴儿拉到身边,瞪着眼睛警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爷爷……我……我只是不想白公子有事……” “胡闹!赶紧出去!要是被他人看到,你也脱不开关系。” “爷爷……我……” 晴儿正要解释,一边的白宋沉声低语:“出去吧,我是不会走的。走了,便是承认了一切,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墨老一听,半眯着眼睛盯着白宋:“行得正坐得端?白老弟,铁证面前可容不得半点儿狡辩。” “铁证?什么是铁证?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经过调查,那李淼根本没有死,现在正在周围追击我们的军队之中,这件事,你还想有何解释?” “李淼没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墨老笑了一声,“这天下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人恐怕只有白老弟一人了,毕竟白老弟一身医术神鬼难测,老夫是深有所感,应当是白老弟在杀李淼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段,造成了李淼假死的情况,以此骗过了当日所有人。” “这么说来,你们是认为我可以令人死而复生?那你们真是抬举我了。我如果真有那种手段……”白宋话音一顿,低下头,变得消沉了许多,“萍儿就不会……死了。” 看着白宋的样子,墨老半眯着眼睛:“这么说来,白老弟是不想承认?”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何要承认!” “那李淼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初你们怀疑我就是因为我跟李淼的关系非同一般,那李淼我也杀了,你们却说那李淼没死,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都是你们在随意说,我不过就是过分替罪羊!” 正文 第302章 前戏 “你真不是朝廷的人?”墨老继续问。 “我说不是,你们信吗?既然你们要杀我,就不用找那么多可笑的借口。李淼没死?死而复生?当日他的伤势和气息你们都看到的,这样的人如何能不死?我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救活?” 墨老陷入了沉思。 晴儿帮忙道:“是啊,爷爷,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当时我们都在的,李淼伤势是我们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没有死?天下间哪里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药物?” 墨老沉吟许久,却是冷脸摇摇头:“此事并非老夫一人能定,在此铁证面前,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洗脱的。” 说完,墨老抓着晴儿快步出门。 屋中两人刚走,头顶天窗却又传来一个声音:“白兄如此淡定,是料到我会来救你离开吗?” 随着话音,上官修从天窗跳下。 白宋淡淡地看着:“少庄主怎么来了?” “嗯?你没想过我会来?” 白宋平静地摇摇头。 “那白兄现在为何还如此淡定?” 白宋没有解释,反问:“少庄主来此也是为了带我离开?” “当然!” “不必了,我留下自有打算。” “留下?你不会说笑的吧?你知不知道圣莲教的手段?他们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还是说他们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 白宋没有解释,再问一个新话题:“少庄主,你不是问我如何救你名剑山庄的人?” “嗯?” “记得通知自己信得过的人,今日午时的饭可不好吃。” “你什么意思?” 白宋笑着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外面又有人来了。 上官修神色紧张赶紧躲起来,这次来的是黄大仙和护法。 护法开门, 冷笑着看着白宋:“白副使,您的手段当真厉害,居然能瞒过在场所有人。就您这医术,只要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保证日后安心为圣教的出力,圣教可以念在你的能力上,对你既往不咎的。” “承认?承认什么?”白宋冷笑一声,“你们圣莲教当真奇怪,怎么每个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说变就变。” “这件事以后再说,但你害得黄大仙在镇民之中被有所怀疑,这件事还得你跟黄大仙去解决一下。” “什么事?”白宋故作不懂问道。 身后的黄大仙摇头晃脑地走了上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镇民们知道你殴打了本仙,到现在都还扬言要你的命,你是圣教的人,本仙自然不会害你,但民心不稳终究需要解决,今日本仙就借你的命来安抚一下百姓。” “借命?”护法眉头一皱,显然不知道黄大仙想做什么。 黄大仙一笑:“世人总有犯错之时,这位白公子当日也是为心魔所侵,只要在镇民的面前灭了他的心魔,相信镇民们自会放下心中仇恨。” 说完,也不管护法有没有听懂,一把抓着白宋就往街上走。 …… 河口镇临江,镇中有祭奠河神的祠堂。 镇子凡有大事,镇民都会在祠堂附近聚集。 今日圣莲教的仙人们要离开,对镇民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事情。 午时未到,祠堂内外摆满了酒席。 而现在,镇民们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走到主街之上,参拜大仙。 今日的黄大仙春风满面,精气十足,实难想象前几日还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此事也已经传出,镇民之中多有传说。 虽说黄大仙在大部分镇民之中还保持着高大伟岸的形象,但因为最近出现的种种事情,导致黄大仙的能力在少数人心里有了质疑。 尽管质疑的声音被更多的声音所掩盖,但存在的现象是所有人所心知肚明的。 黄大仙难得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黄大仙这是要做什么?” 在一边,连圣莲教的教徒们都显得有些疑惑,之前,黄大仙可没有说离开之前还有这样的活动? 护法带着核心成员默默看着,也是摇摇头,但做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势。 而看到一边的白宋,火凤凰微微蹙眉,她看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心里就有了一丝不安。 镇民似乎也注意到了白宋,有人指着白宋小声说:“那就是打了大仙的凶手。” 一时间,街上人群议论纷纷。 黄大仙见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抬手示意:“各位,先安静一下,本仙有话要讲。” 大仙开口,所有人都闭嘴了。 全都默默地看着。 “本仙神游数日归来,听闻镇中多有微词,似乎对本仙有了许多猜疑。今日本仙就要离开,想着在离开之前化解诸位心中的疑惑,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本仙自当一一作答。” 人群中百姓交头接耳,议论更甚。 突然有一人问道:“大仙,您既然是仙人,为何等被一凡人打得半死不活?” 这问题是关键,对于仙长被打一事,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黄大仙凌然道:“各位刚才没有听清楚吗?本仙神游几日,元神不在肉身之中,前几日,本仙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罢了。” “元神出窍!” 人群一片哗然,心说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能想不明白呢?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仙元神出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肉身被打了。 要大仙元神在肉身,区区凡人怎么可能伤了大仙? 百姓们信以为真,但在圣莲教的人群当中,却是多有怀疑。 “元神出窍?谁信?” “这黄大仙神神叨叨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管他真假,只要这些百姓相信不就好了?” 黄大仙看着周围情况,重新开口:“各位,为了化解误会,让你们验证一下本仙的道法,本仙还要说明一件事情,此人袭击本仙的肉身,乃是受到心魔所侵,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意。今日本仙就给各位表演一个除心魔得新生的法门。” 说完,黄大仙到了白宋面前,给白宋递了个眼神。 白宋心领神会做好了准备,正在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大仙突然拔出一柄短剑朝着白宋的心脏插了进去。 一瞬间,鲜血迸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正文 第303章 死而复生? 事出突然,谁能料到一向仙风道骨的黄大仙会突然拔刀刺向白宋? 就算是白宋突然拔刀刺死了黄大仙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然而,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一切却在一瞬间发生了。 之间短剑深深插入了白宋心窝,鲜血如泉水一样喷涌,溅得黄大仙满身都是。 百姓之中有人发出了尖叫,场面一阵阵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而白宋,此刻正震惊地瞪着黄大仙,身子一阵阵抽搐,嘴里也流出血来,眼看着脸上血色尽失,肉眼可见地没了生机。 嘭! 白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一刻,旁边圣莲教的人才反应过来。 “白公子!”晴儿在一边尖叫着,眼泪夺眶而出,身边的护卫将其拦住,不然早已经冲了过去。 墨老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脑海中只是不断闪过和白宋相遇时的种种,良久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声:“可惜不能为友啊!” 火凤凰看着白蜂,白蜂看着火凤凰,两个女人的眼中都是不相信,谁能料到这? 护法带着两个人冲了过去,对着黄大仙怒斥:“你干什么?!” 他们想过杀了白宋,但绝不是被黄大仙这么一刀捅了,这件事黄大仙根本没有跟他们解释。 黄大仙猛地抽出剑,鲜血再次喷溅。 黄大仙正要说些什么,护法根本不理会,走到白宋身边,看着白宋狰狞的眼神,突然见有些心悸。 然后便蹲下身,手搭在了白宋的脉搏上。 黄大仙在后面神情紧张,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骗过这些人。 但现在根本没人去在意黄大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宋身上。 那护法刚刚一试脉搏,脸色就变了。 地上的白宋没有丝毫生机,感觉不到一点脉搏迹象。 但他没有立即作出判断,想到之前李淼的情况,在判断人死的时候十分谨慎。 护法又看了看白宋的眼神,试了试白宋脖后的动脉。 若他早用此法去试李淼,便能在上一次拆穿白宋的伎俩。 可惜护法终究棋差一招,这一次试探已经晚了。 白宋不能用药物让他人进入完全的假死状态,却能通过身体和药物的配合让自己进入真正的假死之中。 断定人的生死主要源于气息。 所谓气息,可将词分开来看,人的呼吸脉搏源自于“息”,人体可以停止呼吸将的“息”关闭。 而世人皆知丹田聚气,要让人感受不到气的存在,只需要用一根空心针扎入丹田,将丹田之气引出体外。 配合一些药物作用,再配合人体自身的控制,便可以在短时间能做到真正的气息全无。 很显然,白宋这样的医学行家面前,控制不了别人的气息,但控制自身的气息对他毫无难度。 护法收回手,脸色铁青,他相信这人是真的死了。 随行的两个手下也是不敢相信,纷纷上前试探,之后同样接受了整个突然的现实。 护法很不满,冷冷地盯着黄大仙:“你为何要私自杀了他?” 但回答护法的不是黄大仙,而是台下的无数百姓。 “杀得好!” “杀得好!” “就算是大仙的肉身也不是谁都能冒犯的!” “能死在大仙的手上是他的福分!” “谁都不能在大仙面前大呼小叫!” “滚下去!” “对!滚下去!” 镇民的疯狂让人侧目,即便是圣莲教的护法,在镇民的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 护法面露寒芒,扫视着身后众人,好在身后的属下道:“护法,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些百姓,等他收场了私下再说。” 护法心中一番计较,不情愿地点点头,狠狠地瞪了黄大仙一眼,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真的死了?”墨老见人过来,急忙去问。 护法沉重地点了点头,表情怪异。 “怎么可能?!”墨老还是不敢相信。 突然间,身后晴儿一声哭嚎:“都是我害了白公子!” 随着话音,晴儿毫无征兆地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自己心口…… 好在身边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其匕首打落,所有人都惊了。 这晴儿姑娘是不是疯了?竟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墨老回手就是一记耳光:“混账!没有出息!” 而晴儿已经丢了魂儿,愣愣地被人架着,一动不动。 “你们在此喧闹作甚?”一边,黄大仙的声音传来,“本仙说是除心魔,又不是要取他性命,方才那一剑乃是斩魔剑!诸位请看,大道所讲,破后而立!” 说罢,黄大仙抽出一张白布往白宋伤口处一按。 只见鲜血瞬间浸透了白布,鲜红正在晕染。 可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鲜红在晕染开始不久逐渐变淡,并且一点点收缩,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逐渐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 黄大仙也没见过,心里暗暗称奇,这是白宋上次说的法子,用白矾。 黄大仙躬身,小声说了一句:“小友,你这法子甚妙。” 说罢,再将白布一扯,白宋身上被白布遮过的血消失不见,连血肉模糊的伤口也瞬间愈合了。 这一次不但是百姓了,连圣莲教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已没了生机的白宋手指动了动,然后发出了一声咳嗽。 “哎呀!诈尸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乱起来。 “诸位勿惊,此人心魔已出,此时乃是新生。” 大仙的话让人群稍作安定,众人再来看时,白宋已经从地上坐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就算是圣莲教中对黄大仙持有怀疑的人也被惊呆了。 这可是亲眼所见的实事! 三个人上去检查过了,护法亲自确认过的死人,一眨眼的功夫又活了过来? 这不是仙法是什么? 晴儿擦干了眼泪,使劲儿的揉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呆愣愣的,不知如何面对。 护法看看墨老,老人都是一副感慨之色,心说这天下真有如此妙法? 人能复生? 真是开了眼了! 而此时,百姓之中已被震惊之声淹没,他们对大仙的崇拜简直无以复加。 正在这众人惊叹之际,人群内却又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传出:“真是个白痴!” 然后,火凤凰拉着白蜂悄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正文 第304章 一出好戏 人群跪拜,如海潮一样汹涌,百姓高呼的声浪中尽是对仙道妙法的崇敬。 人之所以向往天道,不就是渴求不死吗? 连当今皇上都一心求不死之法,何况这世间百姓? 今日,百姓们终见了内心最渴求的一幕,一个死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活了过来。 如此奇景,怎不叫人震撼? 无需言语,千百人下跪,那虔诚姿态便是黄大仙自己也少有见过。 先前纵有些许怀疑之声,现在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黄大仙身着道袍,于人前负手而立,看此情形,或许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怕是也认为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大仙吧? 晴儿挣脱跑到了白宋身边,哭着捧着白宋的脸:“白公子,你……你怎么样了?刚刚吓死我了……” 白宋故作茫然:“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晴儿惊魂未定,也不计较什么,抱着白宋小声抽泣。 “未曾想这黄大仙藏有一手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边上,墨老没心思去管教孙女的越轨之举,沉声自语着。 和墨老一样,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护法没有说话,看着黄大仙若有所思。 墨老想了想,继续说:“既然这黄大仙有此能力,老夫得先走一步。” 说完,墨老给了护法一个眼神,自己便离开了。 墨老本以为身边的护法明白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护法此刻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护法现在不单单是震惊于黄大仙的手段,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能叫人起死回生的是黄大仙! 并非什么白宋! 回想之前种种,护法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当时是黄大仙先到地牢,先一人见过李淼,然后才是白宋的到来。 也就是说,黄大仙在李淼的事情上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整件事之所以暴露,是火凤凰第一个出现提醒,并且还将整件事描述得有板有眼,竭力渲染白宋的医术高明,说明世上或许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 护法眉头紧皱,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白宋打死不承认自己放走了李淼,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的医术精湛,或许能有法子让李淼死而复生。 现在这个证据因为眼前的一切而被否定。 护法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火凤凰!” 然而,本该在他身边的火凤凰却久久没有回应。 护法回头去看,身后人群中哪里还有火凤凰的身影? 此刻,护法心头一沉,低声招呼身边几人:“速速将火凤凰找来,她要是敢拒绝,直接将其擒住!” 身后几位手下立即消失在人群。 …… 今日演出告一段落,黄大仙很满意今日的现场反馈,遣散了百姓,兴致勃勃地走到白宋身边。 “白兄,你真是不世出的天才,骗……法术修为精湛,日后你我合作,彼此扶持,相信会是前途无量啊!” 白宋苦着脸,刚才表演闭气之法,服下的是毒药,现在还有些气闷,脸色很差。 但好在是没有性命之忧,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 看到黄大仙自得意满的样子,也是笑了笑:“是吗?那就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以后吧。” 黄大仙不懂白宋这话的意思,倒是很有契约精神,以为白宋帮他树立了威信,他就该帮白宋摆脱困局了。 “白兄,你说先帮贫道表演完这一场,现在已经完成,贫道也该帮你洗清嫌疑了是吧?那下一步贫道该怎么做?你尽管说便是。” “下一步?”白宋笑着反问,“谁说还有下一步?” “嗯?”黄大仙一愣,“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谢黄大仙的好意,已经没有下一步了,帮您完成了演出就是我全部的计划,现在我已经洗清了嫌疑,要多谢大仙了。” 说着,白宋一拱手,朝着黄大仙深深地一礼。 正巧,护法笑盈盈地走了上来:“两位,这是在干什么?” 白宋一脸感慨:“这是在感谢黄大仙的救命之恩。” 护法笑着把手搭在黄大仙的肩膀上:“没想到啊没想到……黄大仙还有如此本事,之前可是小看了大仙。” “咳咳……”黄大仙骄傲地咳嗽了两声,“无妨无妨,修道之人,不在乎世俗虚荣。” “那可不行,改日我得在教主面前好好给您美言几句,来来来,大仙请随我来,本使正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护法少有地跟人勾肩搭背,拉着黄大仙去了别处。 黄大仙回头看看白宋,有些不解,心说现在对方还是犯人,怎么就不管了呢? 最新消息,火凤凰已经逃离河口镇。 护法听到消息,自然猜到是火凤凰做贼心虚。 看到黄大仙当众表演起死回生之法,便能顺藤摸瓜查到她的头上。 黄大仙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觉得完美的演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护法拉着黄大仙到了晨间关押白宋的房间,突然一把将其推到了里面,然后一关门,上了锁。 黄大仙莫名其妙,连忙推门,发现门已经被锁着,然后探头在窗口,看着护法,大喊:“这是何意啊?” 护法回头一阵冷笑:“大仙如此本事岂能投身圣莲教?莫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吧?” “护法,你在说什么啊?贫道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仙,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知我们已经得知李淼没死的消息了吧?” 黄大仙哪里听得懂这个? “护法,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把门打开。” “误会?有什么误会咱们留给教主面前说吧。” 说完,护法不再回头,留下黄大仙一脸懵逼望着窗口。 …… 眼看就要到正午,烈日驱散着昨夜的雨水。 但无论是烈日还是暴雨都冲刷不掉留在白宋心底里的痕迹。 不知不觉中,白宋已经恢复了自由身,看上去他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只是一场细微的演出,就让护法相信了他的清白。 但白宋没有闲着,自己默默地到了黄大仙的屋外,隔着一扇窗淡笑看着里面的黄大仙。 这一幕,和早上的情况比较,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正文 第305章 醒悟 黄大仙一人枯坐房中,郁闷了老半天,好久才想通了其中缘由。 原来一切的根源就是之前的一次表演。 黄大仙恨得压根儿痒痒,心说自己骗了一辈子的人,今日反倒被个小鬼给坑了。 此刻,突然见到白宋出现,黄大仙激动地扑倒窗口,伸出手想要揪住白宋的领子。 白宋机警地往后退了一步,让黄大仙扑了个空。 “白宋!你小子又坑我!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一定要这么整我?!” 白宋笑了笑:“没有深仇大恨?看来你到老也没有想过自己干过什么,犯下了什么罪孽。因为你,一个无辜的姑娘死了,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我能想象到同样的事情在这么些年间发生过多少次?是你的作为逼着我去当圣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怜别人,就是害了自己!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老夫这是在提点你!” 白宋不想跟他多说:“告诉你,火凤凰已经逃走了,看来她比你更为清醒。” “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害死我?告诉你,圣莲教需要我……喂,你别走!老夫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 黄大仙声嘶力竭地喊着,挥着手想要抓住白宋,但白宋已经走远了。 离开关着黄大仙的小院,白宋的下一站到了另一家相对熟悉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位妇人熬着羊汤,这是他们一家午时进贡给圣莲教的食物。 白宋看到这个妇人,脑海中便浮现出萍儿的时而愣愣,时而精灵的样子。 想到萍儿,白宋的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白宋的出现让院中的妇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起身看了看白宋,忽然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白宋是殴打仙长的罪人,虽然已经被除去了心魔,百姓见了多少有些害怕。 “萍儿死了,你知道吗?” “知……知道……” “那你一点不伤心?萍儿的墓在哪儿?” “还……还没及下葬。” “没有下葬?”白宋眉头一皱,然后看着那一锅羊肉,“下葬自己的女儿还不如一锅羊肉重要?” “这是给仙长进贡的,只有进贡的物品好,还能留下跟仙长们一起吃饭,才能沾染仙气。” 白宋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咔吧作响,但他还是保持着平静,至少脸上看起来如此。 “那萍儿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或许是白宋连翻的发问让妇人心有所动,微微低头,眼角多了些哀伤:“谁让她胡说八道,辱没仙长的,对仙家不敬,就是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她现在人已经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里面出来一个男人,指着白宋呵斥:“你来干什么?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萍儿那傻丫头都是听了你的鬼话才胡说八道的!我们一家诚心求仙,全坏在了你的手上,现在萍儿有辱仙尊,害得我们也要跟着受到影响!” 白宋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缓缓道:“我来这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萍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你忘了自己刚死过一次吗?要不是大仙的仙法,你早就是个死人了,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男人显得十分不耐烦,骂骂咧咧走上前来,就要将白宋推出家门。 白宋冷笑:“执迷不悟?” 自语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突然间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猛地一下刺入了男人的心口。 夫妇二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妇人惊恐地捂着嘴蹲在了地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到丈夫满身是血站在那里,几乎就要晕过去。 男人也惊愕地了愣在了原地,看到自己鲜血喷溅,全身都跟着软了,缓缓地也跟着蹲在了地上。 但经过一开始的惊愕,剩下就是疑惑和不解。 男子逐渐感觉到不对,虽然自己满身是血,但却没有撕心离肺的痛,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虽然有些痛,但显然不致命。 胸口处除了鲜血之外,甚至都没有看到伤口。 妇人扑了上来,抱着男人痛哭道:“当家的,你走了我可咋办呀?” 然而,随着妇人的哭声,男人却缓缓地站了起来:“这……这是……” 妇人也吓到了:“当家的,你……你怎么了?”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看着白宋。 白宋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张白布,往男人身上的伤口处一擦,片刻之后,所有的鲜血转化为了我清水,没有一点儿痕迹。 然后,白宋丢下自己的短剑。 看模样,正是先前黄大仙在众人面前所用的那一把。 当男人将短剑拿在手中少做打量,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那剑锋是可以伸缩的! 白宋依旧沉默着,他给了充分的时间让这对夫妇去明白这一切。 他所展现的便是先前黄大仙所展现的,一模一样。 此刻,白宋将手重新深入衣袖之中,这一次,他在衣袖里藏了一把真正的匕首。 如果她们还是醒不过来,白宋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 萍儿落得如此,她的父母有不可推卸的罪孽! 气氛有些沉重,夫妇二人看着彼此,眼光闪动。 过了几分钟,是那妇人突然哀嚎一声跪在了地上,瞬间哭嚎了起来:“我的女儿啊!” 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白宋:“萍儿……萍儿她……她没有说谎……我……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听到这样的话,白宋紧张的手终于松了,相信萍儿也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醒悟,虽然这一切已经太迟。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之前求道之心有多虔诚,此刻的二人内心就该有多悔恨。 “是圣莲教!是大仙!是他们!是他们害了萍儿!” 男子突然站起,抽出了灶台上的菜刀,眼神似要吃人。 “当家的,你要干什么?” “我去给咱们的女儿报仇!” “他们人多,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 “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女儿,都是那个妖道!” 白宋拦在男子面前,低声说:“现在想要报仇了?” 男子低头,无颜面对白宋。 白宋看了看不远处的羊汤,将一个小纸包塞给了男子。 “就让这里的人给萍儿陪葬吧。” 正文 第306章 解脱 时值正午,河口镇祠堂内院中课桌几十,各色菜肴美酒陈列,整个祠堂都被酒香和肉香所笼罩。 祠堂外,河口镇百姓排作长龙, 每个人都带着自家最好的食物前来上供。 只有最有诚意、地位最高的镇民才有资格在院中跟各位圣莲教的仙长同坐进食,这是一份荣光,更是一次仙缘。 为了彰显诚意,各家各户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 可惜这河口镇百姓早先已有多次上供,许多人家早已不堪重负,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凑足里面几十桌酒菜,几乎已经将整个镇子给掏空。 但百姓们依旧乐在其中,认为求仙之路,食物都是糟粕,以后得道成仙,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不过,一个镇子上总有那么几户富足人家,家里还能出得起一头羊的,那肯定是倍儿有面子,在宴席上留有一个位子是妥妥的。 民家夫妇混在人群之中,扛着一锅几十斤的羊肉引来了众多羡慕的目光。 但这对夫妇却没有任何表情,一路低着头,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家里出了个污蔑仙长的孽畜,可不得好好表现讨好仙家?不然以后非但成不了仙,还得下十八层地狱。” 不远处,同镇的镇民酸溜溜地说着。 这位夫妇依旧没任何反应。 两人拍到祠堂口,有圣莲教的人看守着:“哪家哪户,送的什么?” 两人放下大锅,打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羊肉香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膻味儿,这才是羊肉最独特的标志。 看守的口水一下就流出来了。 羊肉可是好东西,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是想吃就有的。 妇人说道:“李福家的,宰了家里最后一头羊,给各位大仙尝尝鲜。” 看守的也不多说,拿起锅里的瓢就舀了一瓢汤,也不顾烫嘴闷头喝了一口。 羊肉汤浓郁的味道刺激味蕾吗,看守的美得摇头晃脑:“啧啧啧……这味儿够浓啊!” 一锅羊汤又引来几人,纷纷先来尝尝。 几人分别尝过了,砸吧着嘴意犹未尽,特别赞扬了这对夫妇有诚意,让他们直接进内院就坐。 羊汤在内院的饭桌上倒也算不上稀奇,也不知的那家上供的酱肉惹人侧目。 不为别的,只为这酱肉是宰的生牛。 贞观五年,光天化日之下宰牛为庆,也只有在圣莲教才能看到如此奇景。 时候已经不早了,圣莲教和名剑山庄的弟子们到场,纷纷落座,连带着后面百十个镇民也都坐下。 这一顿饭对镇民们乃是天大之事,可对圣莲教而已,就是一顿便饭。 席间无话,各自开吃。 白宋也在席间,同时也坐在了核心的成员当中。 桌前有酒,护法借此机会给白宋倒酒,当做是赔罪。 白宋心不在焉,扫视这四周,发现没有看到墨老。 “白副使,你在看什么?蔡某身为护法,却是多次错怪了白副使,实在是罪过。这一杯酒……” “为何不见墨老?” “墨老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了。白副使是有什么事情?” 白宋摇摇头:“没什么……既然墨老不在,倒是少了一些麻烦。” “麻烦?”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怎么也不见南域圣使?” 护法眉头一皱,低声道:“此人心怀不轨,恐怕此刻已经畏罪潜逃了。” 白宋一笑,并不点破,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盛上桌来。 古代少了香料,羊肉膻味儿极重,但正是这股膻味儿,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味蕾。 一时间,整个桌子都是咽口水的声音。 “这羊够味儿,诸位可乘热喝,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我们去扬州还有足足两天的路程。”护法带头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客气起来,纷纷盛汤。 到了白宋这儿,白宋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白副使,这羊汤乃是上佳之物,你不尝尝?” “最近肝火太旺,羊汤过于上火,吃不得。”白宋淡淡答道。 都知道白宋是大夫,注意自身调理也不奇怪,同桌的人也没当回事。 坐在白宋身边的是晴儿,晴儿对羊汤情有独钟,难得主动起身想要盛一碗来。 白宋眉头一皱,起身拦住。 白宋这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晴儿也颇为不解,疑惑得看着白宋。 “白公子,这……” “晴儿姑娘忘了脸上的过敏症了?你的体质可喝不得这东西。” 白宋沉着脸十分严肃,凭着晴儿对白宋的了解,从对方眼中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信号。 晴儿微微皱眉,不知道白公子要做什么,但本能让她选择了放弃,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宋说法虽然解释得通,但在众人看来却显得有些奇怪。 可一时间又感觉不出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 然而,除了白宋和晴儿之外,这一桌各位核心成员内,还有一人没有盛羊汤。 这个人就是名剑山庄庄主上官客! 护法警惕心很重,狐疑地盯着上官客,低声问:“庄主,您又是为何不喝这羊汤?” 上官客拱手一笑,轻松道:“护法,上官受不得羊肉的膻味儿,让您见笑了。” “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儿?” 护法皱眉想着,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身边一人笑着道:“护法,您这是干什么?他们不吃我们吃呗,等下去羊汤都凉了,就没味儿了。” 说着,那人便要一口喝下去。 “等下!”护法忽然加重语气呵斥。 众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护法。 “各位稍等!”护法沉声说着,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放入羊汤之中。 同一时间,护法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宋。 白宋看到了这一幕,更注意到了护法的眼神。 这一刻,白宋忽然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迎向护法的目光。 气氛忽然严肃,因为白宋和护法的目光相对,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讯号。 所有人都低头看向手里的羊汤,忽然间也有些恍惚,不禁暗自在心中发问,难道这羊汤真的有问题? 过了半分钟,护法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同时将银针拿出,放在眼前一看。 银针没有变色! “嘶……”护法抽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怪异。 银针依旧如常,散发着银白的光泽。 “没毒?” “害!”一旁有人叹了一声,拍了拍护法的肩膀:“护法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嘛?好好的一桌饭菜,被你搞得那么紧张!这些酒菜都是那些镇民们进贡的,整个镇子都是我们的人,难不成您还以为那些傻头傻脑的百姓能对我们下毒?即便是有毒,凭着在座各位的功力,凭着白副使的医术,根本不足为虑。” 说完,那人一口将羊汤喝了个精光,然后感叹一声:“好喝!” 然后还要再来一碗。 一锅羊汤分在几十桌根本就没多少,众人唯恐被人抢光了,纷纷开始争抢起来。 看到大家都开始吃酒菜,护法本有些悬着的心也放松了。 想想也觉得很可笑,刚才的人说的没错。 在座的各位都是几十年功力的老江湖,以他们的内功修为何惧毒药?就算是有毒,那也能靠着内功生生给逼出来。 再说了,连银针都试过了,怎么可能有毒? 想着,自己也一口将羊汤喝下。 看到这一幕,白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然后回头看看院中其他桌,见到其他桌上的人尽情的畅聊着,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羊汤,大口地吃着羊肉。 白宋眯起了眼睛,有些怪异地望着头顶的太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 有一句话,白宋憋在心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他很想大声地喊出来。 但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丫头,哥给你报仇了!” 所有人都贪婪地沉溺在酒肉之中,只有晴儿注意着白宋的一举一动。 在晴儿的眼中,白公子不是个会无缘无故作出怪异举动的人,现在的白公子心里肯定藏着别的什么事。 “白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晴儿乘着众人不注意,小声地问了一句。 白宋笑着凑到晴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听到白宋的话,晴儿惊愕地瞪大了眸子,看着白宋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宋左手捏着晴儿的小手,右手轻轻拍打着细腻的手背:“晴儿,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二是告诉你听到的一切,让我和他们一起死去。” 晴儿愣愣地坐在位子上,恍惚且不知所措。 白宋没有再说,一直默默地拉着晴儿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同时也不忘跟在座的各位热情地喝酒吹捧,一副熟络的模样。 而晴儿只是坐在原位,筷子一直没有动过。 看着白公子恍若无事地应付着周围所有人,晴儿的心里头一次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丝畏惧之心。 同时,晴儿心里也多有怀疑,白公子的话是真的吗? 白公子的毒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一生还? 正文 第307章 这些无法原谅的人 热闹的酒席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圣莲教教徒放肆地享受着来自百姓的供奉。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原先的计划,一个个都烂醉地倒在了酒桌上。 白宋所在的主桌,一人顿觉腹痛,突然趴在了桌前:“哎哟哟,等一下,我得去方便方便。” 此话倒是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反倒被人一通嘲笑,那人也顾不得辩解,半蹲着身子找方便之所。 看到这一幕,白宋振作精神,突然起身将最后一杯酒给喝了。 “好戏收尾,我可以公布答案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同桌众人有些发愣,齐刷刷地看着白宋。 白宋径直看着护法:“护法,你调查许久的卧底有没有结果?” 护法一愣,也是不明所以。 “哎,我直接公布答案吧。”白宋深吸了一口气,加大了声调,“我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这一声,白宋用尽了力气,整个祠堂院中所有的人都清晰可见。 这一声出现,场面忽然寂静。 无数目光朝着白宋投来。 喧闹到寂静的变换有些突然,空气中的酒味儿还没散去,只有零星的落叶飘过,留下来的是一片狼藉。 白宋挺直地站着,冷漠地扫视着在场众人,这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你在说什么?”一人起身问道。 “我怕你们时间不多了,要是在死之前不让你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会让我留有遗憾。” 很显然,圣莲教的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然出现的讯息。 然而,晴儿已经惊愕的起身,难以置信:“白公子,你……你真是朝廷……朝廷派来的……” “白宋!”桌对面,护法意识到了问题,爆喝一声,“真的是你!” 白宋欣然点头,冷笑着盯着对方。 护法表情阴冷,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就要动手。 等到他们运转真气,忽然感觉腹内绞痛,一下蹲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毒……毒……” 一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白宋也没想到如此情况,武林中人运转真气竟会加速毒性发作。 这么一动之间,两人在地面抽搐一下渐渐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以为名剑山庄长老缓缓蹲下身,试了试鼻息,脸色就是一白。 死了? 这两人可是圣莲教中难得的高手,内功深厚,一般毒物根本无效。 但大家亲眼目睹的,这两人不过毒发的瞬间,前后不过几秒钟,人就这么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毒? “白宋,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护法怒不可遏,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说话间,同桌几人都感觉到了腹痛难忍,逐渐露出了难忍的神色来。 下一刻,庄主上官客默默地起身,畏惧地看着白宋,悄然退到了一边。 同桌几人也都惊愕地看着上官客,尽是不可思议。 看到上官客,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是羊汤!” “不可能!”护法当即否定,“羊汤我明明用银针试过的,根本没毒……” “一枚银针就能辨别天下毒物了?”白宋不屑地一笑,“你们的教主不是制毒的行家吗?怎么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基本的常识?” 白宋轻轻地拿出个小拇指大小的塑料试管,里面装着半管细小的白色晶体,轻轻地扬了扬,漏出了属穿越者的骄傲。 “这蓖麻毒素本来是给你们教主所准备的,只要这么一点点,就足够杀死你们在场所有人。只可惜你们在刺激我的路上过于优秀,以至于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看着白宋手里的试管,里面的毒药不过几克,对于古人而言,这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一点就能毒死在场所有人? 现在众人已经顾不得怀疑了,此刻似乎已经到了毒发的时间点。 所有人都感觉越发难受,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连开口说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护法自己也有所感觉,眉头逐渐拧着,满头大汗,却也强撑着不倒下。 护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体内毒素之恐怖,一身真气居然没半点儿用处! “你们作恶太多了,我很难留你们的一命!”白宋突然瞪红了眼睛,咆哮道,“整个镇子都要为萍儿的死付出代价!他们想要成仙,我就送他们上路!就算萍儿愿意放过他们,我也不会放过!” 白宋手一挥,转身看想身后。 不知在什么时候,身后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所有人甚至连一点儿求救的声音都没发出,就这么静静地也狰狞地死了。 但在另外一角,几十个名剑山庄的弟子却稳稳地站在一边。 这一切都是在他们对话之间发生的,当所剩的几人看到院中一幕,无不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这还是人吗?! 如此多的人命,就在一瞬间全死了? 剩下的人终于怕了,不受控制地想白宋求饶。 “白公子,饶我一命……我……我愿意归顺朝廷……求求你,快给我解药……” “解药?不好意思,此毒真没有解药。” “不……不可能!” 几个名剑山庄长老回头看着远处的上官客:“上官客,你……你为何知道羊汤有毒?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上官客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们已经跟圣莲教串通好了,名剑山庄需要一次清洗,这是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上官客,你这个奸人!你居然和朝廷沟通,你这个叛徒!” 上官客没有搭理,依旧闭着眼睛,他不知道白宋的身份,可即便是知道了,今日也是没有选择。 护法已经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嘴角开始渗血,已经无力再支撑。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晴儿身上,竭力地喊着:“晴儿……你……你是墨家之后……为何……为何要跟朝廷勾结?快……快救救我……求求他……” 晴儿愣在当场,甚至都不敢看白公子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连自己内心在想什么都分不清,哪里听得到护法的话? 白宋站在晴儿身后,轻轻地把手的放在她的肩上。 晴儿身子一颤,忽然有些颤抖,只听白宋在身后淡淡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国仇家恨,但你要是走不上正途,我就会出面干预。今日局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跟我走!” 白宋没有多看桌前奄奄一息的人,用命令的语气呵斥一声,转身朝院外走去。 小镇上,镇民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在羡慕那些能跟仙长共餐的人,殊不知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被锁着的小院里,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白宋又到了那个窗口,黄大仙立刻跑了过来,指着白宋怒斥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贫道等着,等贫道出来了,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白宋没有说话,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扫了一眼黄大仙,朝着身后失魂落魄的晴儿说了一句:“开门。” 晴儿低着头,依言照做。 门开了,黄大仙注意到白宋眼神有些古怪,加上没了房门阻隔,心中多有畏惧,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干嘛?!” 白宋进屋,一脚揣在黄大仙胸口,然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就往外拖。 黄大仙一把老骨头,除了骗人的把戏什么都不会,被白宋捏在手上死死的。 “你……你要干什么?快!快放了我!我……我可提醒你,圣莲教可不能没有贫道,你要伤了我,我绝对要你好看!” …… 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小镇祠堂院外聚集了所有的镇民。 一具具尸体被拖到了外面,一个个整齐地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每个镇民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即便是名剑山庄的弟子也有些心有余悸。 白宋来了! 拖着他们奉若神明的黄大仙来了! 人群前方,萍儿父母近乎癫狂地喊着:“这些都是害死萍儿的凶手!还有你们!你们不是想要跟仙人一起共餐吗?来得正好,我们夫妇好把你们都送上路,好让咱苦命的萍儿有个伴!” 地上洒着血,还有白布和短剑。 白宋去拖人的期间,这里似乎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 现在,当众人看到他们的大仙被拖着过来的时候,人群没有了之前的疯狂,而是一种畏惧的安静。 黄大仙还不知道什么事,一直被拖到院口,被白宋丢下。 他正要咆哮着说点儿什么,却看见面前密密麻麻的尸体,瞬间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黄大仙扫眼一看,赫然就看到护法及几个圣莲教的高手,脸上唯一的血色也没了。 白宋冷声道:“来,你不是会让人起死回生吗?赶紧把他们给回过来瞧瞧!” “白兄……咱们……咱们……” 白宋哪儿跟他废话?一脚揣在他的膝盖,只听咔的一声,黄大仙惨叫着跪在了地上。 “说!你到底是不是大仙?” “白……啊!” 白宋又是一脚。 “说,你到底是不是大仙?” “不是……不是……我我我我不是什么大仙……哎哟哎哟,要死了……” “你的仙法是怎么回事?” “仙法都是骗人的,我都是骗人的,我只是个老骗子,不是什么仙长,更不懂什么道法……” 正文 第308章 醒醒吧 骗子…… 惊恐的镇民们缓缓收敛了表情,惊恐的神情逐渐被惊愕所取代。 他们纷纷看着跪在地上的大仙,看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似乎和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差别。哪有半分仙家姿态? 如果萍儿父母愤怒的哭诉和在场众多冷冰冰的尸体还只能让人感到怀疑,听到大仙亲口承认这一切,人们心中自我意识所铸造的大山瞬间坍塌。 除了沉默,任何情绪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 对白宋而言,此刻才是他真正发泄内心情绪的时候。 他一脚踩在黄大仙的背上,用力地下压,让对方刚刚折断的腿最大限度地吃力。 黄大仙剧烈地惨叫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如下雨一样往下滴。 “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黄大仙用尽最后的力气问着。 黄大仙始终不能理解白宋因何而百般针对他? 黄大仙永远不会明白,他越是问出这样的问题,就会越发地激起白宋心中的怒火。 因为他到死了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多大的过错,而他越是不明白自己的过多才越让白宋感到愤怒。 “饶……饶了……我,我再也……再也不骗人了……” “晚了。” 白宋留给黄大仙两个字,袖中取出一根针,从黄大仙的头顶直插而下。 一瞬间,黄大仙没有了声音,瞪着一双几乎要突出来的眼珠子,回头看向白宋,满眼都是不甘和不信。 “大仙……大仙死了?大仙死了!” “大仙死了!” 后知后觉的镇民们恍恍惚惚地有了议论。 人群渐渐有些骚动…… 忽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大仙没有死!你杀了的只是大仙的肉身?!大仙是元神出窍了。” “元神出窍?!”白宋冷笑一声,盯着那人。 对方有些心虚,毕竟白宋刚才的眼神如恶魔一般,看看便让人胆寒。 白宋看了看身侧,地上捡起一个碗,当着众人的面要了一碗剩下的羊汤。 见那羊汤,众人脸色皆变。 白宋拿着羊汤走向人群,镇民们纷纷退让,直到走到说话的男人面前。 白宋将羊汤送到那人面前,冷声问道:“既然你想成仙,那我就成全你,喝了这碗汤,你就可以追随你的大仙去了,好好地感受一下元神出窍。” 那人表情抗拒,努力地想要退开,白宋却紧抓着他的领子。 “怎么?刚才说得义正言辞,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敢尝试了?你倒是喝了它随你的大仙去啊!” “别……别……我……我不喝。” 白宋轻蔑地瞥了一眼,将碗重重地砸在地上。 瓷碗摔得粉碎,人群惊得一颤。 白宋在人群中喊道:“你们是还不肯清醒吗?还要被自己编织出的美梦骗多久?这世间根本没有神仙!想要过得更好,只要靠自己的双手!只有你们自己能拯救自己!人活一世,要什么长生不死?活出自己的人生,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就够了!像一个个傀儡似的活着,即便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 犯错总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白宋就是要将这里的所有人的美梦给捏碎了,让他们好好看看这残酷的现世,并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在回到那个梦中。 白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处理尸体,去萍儿的墓前看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河口镇没有预想的队伍离开,这让在镇外埋伏的军队有些始料未及,甚至以为情报有误。 白宋还留在镇中,处理完镇上所有的琐事之后,名剑山庄的父子终于是找上了白宋。 白宋的作为令这父子二人心生畏惧,谁能想到灭掉圣莲教所有人的会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书生。 关键他还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来自朝廷。 白宋在屋中,守着失魂落魄的晴儿,做完了这一切,他现在还有些迷茫。 外面的上官父子敲了敲门。 白宋说了一声:“进来。” 上官父子进来先看了看晴儿,然后对白宋一拱手,称呼也变了。 “白大人。” “白大人?”白宋眉头轻皱,这新的称呼听上去有些奇怪,估计在这些江湖人士的心中,但凡能跟朝廷扯上半点儿关系的,那就应该称之为大人吧。 “还是叫我白宋吧。” “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为朝廷委以重任,自当对得起大人二字。” 白宋心情不佳,直接道:“有什么话直说了就是。” “这个……”上官客笑了笑,“现在圣莲教的人已经被剿灭了,我们名剑山庄所剩的弟子还中了百花丸的毒。” 白宋指了指桌上:“上面有一张药方,就照这方子搭配,解药三日一服,百花丸的毒就不会发作。” 上官客一愣,果真在桌上有一张药方,却没想到这白大人如此洒脱,居然将百花丸的解药秘方如此轻易地告诉了他们。 但白宋随后补充:“这只是暂缓毒性的解药,不能根除。想要完全摆脱百花丸的毒性,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上官客不知白宋心意,瞬间眉头一皱,心知是对方不肯轻易交出解药,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无奈地拱了拱手:“名剑山庄明白大人的意思。日后若有能用得到名剑山庄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便是。” 白宋一抬头,意识到对方似乎会错意,正要解释一句,可又是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误会了,那就误会了吧。 上官修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见了今日的一切,他发现白公子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除了不会武功,有着一切令人感觉畏惧的潜质。 上官客拿着药方跟儿子一同离去,到了这一步,白宋已然成了所剩之人的首脑,下一步该怎么走,还要听听白宋的意见。 白宋的心思却不再这里,他看了看晴儿,终于打破了沉默:“想了这么久,想好了怎么做?” 晴儿没有回答,反问:“如果今日爷爷也在,你会不会连他也一并杀了?” “会……也不会……” 白宋想着说,这不是一句套话。 正文 第309章 新路 晴儿低着头,没有去看白宋的眼睛。 “你是朝廷的人,从一开始接触我就带着自己的目的……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准备如何处置我?” “处置……”白宋还真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有些人,一次都无法原谅,但有些人,白宋可以无限次地原谅。 很显然,晴儿就是那种能让白宋原谅无数次的人。 但原谅归原谅,白宋觉得有必要给晴儿一些正确的引导,但短时间内白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和打算。 想了一会儿,白宋才说:“圣莲教是不能让你再待下去了。” “把我交给朝廷领赏?” “在我没有想好之前,你就跟着我。” “跟着你?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不会……因为你冒死也会救我,怎么可能对我不利?” “那是不知道你跟朝廷有关联。” 白宋没有再说,陷入了沉思。 下一步该怎么走? 河口镇上死了那么多圣莲教的人,继续在圣莲教卧底无异于是送死。 “罢了!” 白宋起身,拉上晴儿,走出房门却没出院子,而是到了院墙后面。 晴儿本不想跟白宋多说,无奈白宋这举动实在奇怪的,便问道:“这是干什么?” 白宋贴在墙面蹲下,双手做了个人梯,朝着晴儿使了个眼色:“上来。” “上来?” “翻墙,我带你走了。” “翻墙?走了?”所有的话都让晴儿感觉很奇怪,这是干什么? 白宋认真说:“我不能继续留在这儿,我要马上离开,什么圣莲教,什么朝廷,都跟我没有关系!” 晴儿还是不太明白,却是看到白宋示意她快点,鬼使神差地跟着白宋一起翻墙到了偏僻的小路上。 现在小镇中家家闭户,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白宋带着晴儿瞧瞧出了小镇,在镇口的马棚里偷了两匹马,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 晴儿根本不能理解,跟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在后面喊道:“我们要去哪儿?” “绕道,回蓟县!” “回蓟县?” 这话太过突然,晴儿还在思索,殊不知自己一路跟随的举动也很奇怪。 从小镇出来,镇外是黄沙旱道,马蹄过处尽是烟尘。 白宋回想今日的一切,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足够惊天动地,但死的人在圣莲教之中不过是凤毛麟角。 一个庞大的邪教组织,想要连根拔除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不是靠一个人能完成的。 杀了一个教主,马上会有第二个教主出现,要根除邪教,是要百姓摆脱愚昧,只有让百姓更为富足更为满意当下的生活,才不会有人去相信神怪邪说。 这是此行白宋最深刻的感受,此刻离开并非是心生畏惧,而是心中突然多了一些更明确的目标。 …… 自打离开河口镇,有关圣莲教的事情就跟白宋彻底断开了联系,他也不再去想之后的事情,一路沿长江岸快马长驱,半日时间就到了从扬州往幽州的官道上。 第一夜,两人住在官道上的一家驿馆休息。 生活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正常。 窗口吊着明月,小二将饭菜送来房中。 晴儿取下面纱,认真地吃着东西,努力地不让自己去多想什么。 白宋找到了新的目标,但她还处于迷茫之中。 她被白宋带走,往后圣莲教的人见到,多半会认为她跟白宋是一伙儿的。 自己明知道他是朝廷的人,现在却跟着他一走了之,以后遇到了爷爷该怎么交代? 带着各种担忧,第一个夜晚似乎就在平静之中过去了。 到了半夜,晴儿在睡梦中突然的听到一声惊呼,人突然惊醒,忙睁眼起身,看着房间对角的小床上,白宋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白公子,怎么了?” 白宋坐在床边,摆摆手,惊魂未定:“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晴儿缓了口气,重新睡下。 但白宋这一夜却再没有睡着。 白宋梦到了自己白天在河口镇所作的一切,却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的姿态关注着自己。 看到自己用自己提取的毒素毒杀了所有人,为可怜的萍儿报了仇…… 这本该是一件极度爽快的事情,可当自己看到自己在河口镇所流露的冷漠和不屑,以及不时出现的极度的爽快时,心里忽然间有些畏惧。 也终于能明白在场所有人都流露出畏惧是为何了…… 那一瞬间,连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 而在梦境的最后,自己张扬地告诉所有人这世界根本没有神仙妖怪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 “既然没有神怪,那你又如何来的?” 一句问话,瞬间将白宋惊醒,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明知道是个梦,但白宋的心里却久久不得平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直到天亮。 一早,晴儿醒了,按坐在床边的白宋精神很差,忍不住关心道:“白公子,你没有睡好?” 白宋摆摆手:“走吧,咱们还要赶路。” 晴儿没有立即收拾东西,而是指着窗外远山的轮廓说:“白公子,要不我们去庙里上柱香吧?” “上香?” 晴儿点点头:“刚加入圣莲教的时候,我也常常做噩梦,睡不着,之后便去庙里烧香拜佛,多去了几次,渐渐就好了。” 晴儿说话淡淡,但已经看出了白宋的心事。 白宋终究不是个杀人魔头,一次性杀了上百人,终究会有些心悸的。 白宋从来不信神佛,但这时候突然就不排斥了,反倒有些放松,觉得至少是有了驱散阴霾的方法。 …… 深山古刹,人烟寥寥。 两人两马,一路山途,不消半日便已是狼狈不堪。 寺庙无名,佛堂老旧,但烧香不要香油钱,实属罕见。 佛堂前,白宋足足跪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跪什么,为什么要跪。 但人一旦跪了,心里反倒安生不少,不知道晚上睡觉还会不会做噩梦,至少现在不再那么焦虑了。 等到内心平静,白宋起身准备离开。 但小小的寺庙里面出来一位老主持:“施主身上杀孽太重,不如在寺中暂留两日。” 正文 第310章 深山古寺 突然的人,突然的话,让白宋愣在当场。老主持却已走到白宋面前,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搭在白宋手腕。 白宋左右看看自己,衣着上除了稍有狼狈之外,倒是不见别的异样,实在不知这老主持从哪里看出自己的杀气太重。 晴儿站在门口,一路默默陪着,若非是白公子要来,晴儿断不会来着佛门之地。 自加入圣莲教,晴儿只在初始时常往寺庙走,自内心求得平稳后就不再踏足。 只因心知自己所行之事存有不义之处,每每踏入佛堂,窥见庙宇下所供奉地诸天神佛,面目之中总有几分凶光,叫人不敢直视。 现如今晴儿在旁侧等候许久,早已是想走了,见白公子又被一老主持拦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说道:“白公子,天色不早了,此刻不走,我们便回不到官道上。” 白宋愿意拜佛,却不想听俗人说了一些俗礼,就算穿上了僧袍,终究是被时代所限,白宋也不信这老主持能说出什么点拨的话来。 “来日得空,再来聆听佛音。” 白宋说了,但老主持却还不松手,认真地看着白宋,加重了语气:“施主,还是暂留两日的好,以免为心中杀孽所累。” “你这和尚怎么这样?”一边的晴儿听不下去了,在圣莲教待久了,难免沾染了些邪性,“我们都说要走了,你拦着作甚?莫不是为了些香油钱,我们给你便是了。” 说着,晴儿便稍显不耐地去摸钱袋。 白宋皱了皱眉,连续两次劝说,这让人感觉有些古怪。 此刻见晴儿拿钱,老主持依旧是抓着白宋的胳膊,微微地摇头,笑而不语。 “嘶……”白宋轻咦了一声,看这老主持神神秘秘的模样,还有他说话的声音,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白宋想到了昨夜的梦境,虚空中那个惊醒白宋的声音,还有那一句“既然没有神怪,那你又如何来的”! 顿时让白宋惊出了一声冷汗,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暗想莫不是这深山古刹之中真有什么得道之人,能看出自己来历不凡?或者知道自己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晴儿已经摸不出了一些铜板,准备递给老主持。 白宋轻轻拦住,认真地看着老主持:“我相信大师不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留我。” 老主持表情不变,只是从摇头变成了点头。 晴儿一看情况不对,绣眉微簇:“白公子,你不会真想……” “暂留一两日也未尝不可。” 晴儿听了眉头皱得更紧。 白宋看到问:“怎么?不愿意留在这?” “今时今日,哪有我选的份儿,白公子想留就留吧。” 见二人愿意留下,老主持方才松了手,朝着内殿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无名小庙不过两佛堂, 佛堂后面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小院,有着三五间禅房,有小沙弥四个和一条断腿的老狗。 老主持安排了两间房,让两人暂住,同时告诫两人,就在小院之中,静修期间不能踏入寺院范围半步。 白宋应了,也就安心在这破旧的小庙里住两天。 其实白宋也没那么急,急于回到蓟县不过是想跟之前的生活彻底撇清关系。 此次跟以往不同,这是白宋头一次并非为求自保而主动杀人,本以为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事实却不如白宋心中所想。 昨夜的梦给他提了个醒,觉得自己是该暂缓两日来作为疏导。 寄于深山之中,脱离尘世,让人心驰。 白宋坐在禅房外,看着小沙弥逗着一瘸一瘸的老狗,享受着夏日黄昏的清凉,瞬间感觉放空了自己。 尽管这里一切都很简陋,却让白宋体会到了内心深处最向往的生活。 倒不是想要出世,不过是想要有个能让自己放空的地方。 如果眼前的小沙弥换做一家娇妻美妾,瘸腿的老狗换成一窝小屁孩儿就完美了。 白宋看着风景,一直等着老主持来找自己。 在白宋看来,老主持让自己留下总有他自己的目的,白宋也很想问清楚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杀孽太重的? 然而,老主持一直没有来找白宋,更没有要跟白宋谈话的意思。 一转眼,深山静夜,偏远的小庙夜里是绝对的安静,外面任何一点儿鸟兽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宋在这里果然没有再做噩梦,一头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但没过多久,一阵房门打开的声音把白宋吵醒,睁眼一看就见晴儿畏畏缩缩地到了白宋床边,揪着白宋的被子蹲下身:“白公子……白公子……” “啊,我醒着呢。” 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晴儿什么表情,但听声音对方似乎的有些紧张。 “快……快醒醒,好像有人……” 白宋愣了一下,刚刚醒来,思绪还有混乱。 但晴儿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吓得够呛,直接坐到了白宋身边,晴儿的味道扑面而来,感觉那屁股都怼到脸上来了。 白宋这才慌慌张张地坐起,好在黑暗中看不到一张老脸通红。 “白公子……会不会是圣莲教的人来追杀我们了?” “你不是做噩梦了吧?” “没有,白公子,你听……有什么声音?” 白宋这才安静下来,坐在床上认真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白宋也渐渐皱起了眉头。 晴儿说的不错,夜里的确有着嘻嘻索索的响动,像是无数条蛇在草丛里爬行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声音似乎一点点在接近,似乎在小庙的院墙外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一样。 白宋起床,连外衣也顾不得披上,开门到了外面。 夜里一切如旧,今夜的月光很足,院中一切都很清楚,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白宋注意到了院里的老狗,它似乎也注意到什么,三条腿笔挺挺地站着,耳朵竖得老高,左右看着,显得十分警惕。 突然,老狗叫了一声,朝着白宋的方向。 白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认为那老狗是在凶自己,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所在禅房的屋顶。 正文 第311章 受制于谁 一瞬间,从房顶下来一个人影,落在白宋身后。 白宋没看见人,却是看到了一支细柔手上夹着一根纤细的银针。 白宋心底一沉,知道后面的人是消失的白蜂。 小丫头今日对白宋可没有什么客气可言,银针直指白宋的脖子,一手揪住白宋的后领,猛地一用力,将白宋直接往房间里面拖。 房里的灯亮了,前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房间内居然又多了一人。 那人正是火凤凰! 晴儿已经被按在桌前坐下,不敢稍动。 火凤凰则得意洋洋地走到了白宋面前,捏着白宋的下巴,像调戏姑娘似的打量着他。 “白副使,有勇有谋,当真是好手段啊!要是我稍有不慎,恐怕也成了河口镇一众亡魂之中的一个吧?” 白宋眉头紧皱,没想到火凤凰居然跟踪自己到了这儿。 “你要干什么?替圣莲教的人报仇?不要把自己塑造得那么忠心,你自己私自调配百花丸解药的事情,传到圣莲教耳中同样是死罪一条。” “没错,我杀你跟圣莲教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为了百花丸的解药配方不被更多的人知道。” “怎么?想用我的解药来控制圣莲教的人?” 火凤凰毫不避讳,点了点头:“受制于百花丸的高人远比你想想象中要多得多,只要掌控了百花丸的解药,手里头便掌握了一股庞大的势力。永远受制于人,不是我火凤凰的追求。” “一个女人,野心倒是不小。” 火凤凰并不在意,反问白宋:“小子,你以为躲在这破庙里面就能平安无事吗?那老和尚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发现我在跟踪。如果不是那老和尚拦着你,你早已是我手下的亡魂了。” “原来……大师让我留下是这一层原因?”白宋有些吃惊。 而火凤凰却直接抽出了匕首,摆在了白宋的眼前。 “不要伤害白公子!”晴儿惊恐道。 火凤凰不屑地看了晴儿一眼:“当真是一片痴情啊,帮着仇人说话,到现在连祖宗都忘了!” 说着,火凤凰已经失去了耐心,正要动手。 却在这时,白宋突然说道:“你确定自己拿到了解药?” 火凤凰手上一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宋冷冷一笑,“我明知道你的用意,却主动在白蜂面前演示配方,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黄大仙担心自己而配合你演戏!” “自然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在,但你就没想过我会在演示的过程中做一点手脚?” “你!”火凤凰意识到不对劲,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的药箱中,我第一次搭配时用了十三味药,但在给白蜂作演示的时候用了十四味药。” 火凤凰表情严肃,思绪飞快运转,过了一遍自己所知道的配方。 果真是十四味药! 火凤凰和白蜂相视一眼,显然她们都意识到了整个问题。 “不用猜了,我给你们的药中多加了一味朱砂。这朱砂与剩下的十三种药物的其中一种搭配会产生一种全新的毒素,用你们江湖话说应该叫软筋散,不信你可以摸一摸你们的后脚跟,试着加大力气,看看是否是感觉不到疼痛。” 火凤凰沉着脸,虽然不想在气势上弱于白宋,但终是去不掉心中的不安,忍不住蹲下身,照着白宋所说的试了试。 这一试,火凤凰脸色就白了。 白蜂也跟着试了试,同样是脸色一变。 “时间一久,你们会逐渐感受不到经络的条件反馈,首先会失去内功,然后会双腿失去知觉,最后蔓延至全身,成为一个植物人,换个说法吧,就是人们常说的活死人。” “白宋,你这个卑鄙小人!” “防人之心不可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何必如此呢?” “说!如何解毒,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来,现在别手软,我先去黄泉路等你。” 没想到白宋如此冷静,根本不吃火凤凰的一套。 白宋知道,火凤凰不会下手,一个贪恋权力的女人又如何舍得跟别人轻易换命呢? “你……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白宋冷笑一声,“还不让这小姑娘把针给收起来?” 火凤凰表情凝重,给白蜂使了个眼色。 白蜂这才将白宋松开。 白宋抖了抖衣裳,坐到了晴儿边上。 站着的两个女人都看着白宋,而白宋指着桌上的水壶。 “你什么意思?” “倒水。” “倒水?” “我让你给我倒杯水!”白宋提高了音调,语气中竟是命令的语气。 火凤凰柳眉倒竖:“你找死?!” “我是找死,找你一起死!” “你!” “还当自己是圣使呢?到底有没有明白自身的处境?你现在中了我的毒,不是圣莲教的毒!想要保命,老老实实照做!” 火凤凰银牙紧要,死死地盯着白宋,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拿出水杯来,不耐烦地倒了一杯。 “给你!” 白宋看也没看,直接倒在地上:“重新倒!” “你……” “懂不懂伺候人?你不是在江南一带是花魁吗?伺候男人会不会?给我认真一点!” 火凤凰再度犹豫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白宋面前,重新拿起水壶,不紧不慢地给白宋倒水。 过程之中,白宋忽然将手伸进了火凤凰的衣内,肆无忌惮地感受着对方身子的柔软。 火凤凰身子一颤,却是强忍着,装作无事发生。 白宋一边感受着女人的温度,一边低声细语地说:“以后在药中加入茯苓,可保毒性在一年之内不发作。这一年之内你当好好表现,到时候给不给你解药,要看我的心情。” 火凤凰没有说话,讲水送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一口喝了,放下杯子,轻轻揉了揉那纤细的腰肢,赞了一句:“可真软!我就说嘛,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轻易寻死的,以后乖乖听话,或许有一天只是受制于我一人,却是万人之上也不定。” “要我做什么?” “圣莲教迟早会来报仇,我要你在这之前收揽江湖中有能力的人,组成一股新的势力,确保我和我家人的安全。这股势力不归于圣莲教,更不归于朝廷,只归于我一人。” 正文 第312章 木鱼声 前途未卜,一切还只开始。 这个世界远非白宋所想的简单,朝廷、突厥、圣莲教……种种因果沾染,想要不担惊受怕的生活,那就需要一股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杀了人,让白宋心里多了些纠结,同时也多了份豁然,相信别人,相信朝廷,不如将命运攥在自己的手里。 白宋想过火凤凰要来,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说出的话,更是白宋在选择离开后的构思。 圣莲教的报复迟早会到,他要利用这段时间来作准备。 火凤凰是其中一环,白宋相信这个女人不会有别的选择,至少她会试着看看白宋能有多大的作为。 而白宋早在上一世便见识过人的欲望,知道一个心存贪念的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即便她现在会存有异心,但白宋有信心能让对方见识自己的的不同,从而让她现存的异想消除。 火凤凰十分诧异,没想到白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开始的惊愕之后,剩下是更多不屑。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她没有别的选择。 白宋已从对方的眼神中得知了答案,淡淡地笑了笑:“你可以走了。” 火凤凰眉头一皱,立即转身,她是一刻不想呆在这里!在这小子面前,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白蜂跟着火凤凰也要离开,白宋起身将小姑娘一拉:“你可要留下,和圣莲教时候一样,你继续负责我的安全。” 说着,白宋笑盈盈地和对待火凤凰一样,将手伸进了姑娘的衣内。 白宋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女人不能用常人的目光来审视,这白蜂看似年幼,下手之狠比火凤凰尤甚。 往日里对她客客气气,这妮子完全不念好,说翻脸时就翻脸,白宋对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这样的狠角色留在身边倒也是令人省心的。 白宋出此动作,无非是想看看火凤凰的反应。 果然,见白宋手上不干净,火凤凰大怒:“你干什么?!再动她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怎么?就急眼了?先前摸你的时候都没那么个反应,难不成你也有破镜之癖?” “你!”火凤凰两眼喷火,指着白宋不知如何的解释。 白蜂倒是淡然,动也没动:“没事的,姐姐,他喜欢摸就摸便是了。” “把手拿出来!”火凤凰依旧呵斥。 白宋笑了笑,抽出手来,撇撇嘴:“没肉,不如你的爽……” “你这痞子!” “痞子也好,淫贼也罢,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现在把你妹妹留在我身边,你呢出去好好给我搜罗高手,办事最好认真一点,不然吃苦的可是你妹妹。” “你最好对我妹妹好点,要是你敢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白宋笑着没有再说,放肆地捧着白蜂的小手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轻巧地取下了她夹在指缝间的银针。 看到这一幕,火凤凰接受了一切,给白蜂递了个眼神,然后瞧瞧离开。 火凤凰走了,白宋望着白蜂,笑着说了一句:“玩儿针呀?白大哥可是行家,改日有了机会,大哥教你打针。” 白蜂故作高深的不屑一哼,把脸扭到了别处。 小姑娘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是很不痛快,说好是来杀人的,现在反倒被人给牵制了,想想就一肚子憋屈。 白宋没有再说,收敛了调笑的表情,起身跟一边默不作声的晴儿说道:“走。” “去哪儿?” “总该跟咱们的救命恩人表示感谢才行。” 得知老主持是因为知道火凤凰在安中埋伏才挽留自己的,白宋心里有感谢,但更多是宽心了。 至少说明这老主持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个能看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妖怪。 晴儿没有说话,默默跟着,只是看着白公子的背影感觉到一丝陌生。 眼前的白公子跟以前似乎有了些变化,至少不再是以前那样刻意地隐藏自己了。 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在火凤凰眼里是不屑,但在晴儿的严重缺是不安,不是对白公子的不安,而是对圣莲教感到不安。 从见到白公子的第一眼看时,晴儿就知道白公子不是寻常人。 以前的白公子看似小肚鸡肠爱记仇,那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本性里透出来的是不争,只要不去招惹他,他这人对谁都好。可现在的白公子似乎是真的要主动大干一场了。 不知似白公子这样的人,真正去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晴儿也清楚,圣莲教的报复迟早会来,就算是自己也不会幸免,可晴儿隐隐觉得,如果圣莲教一直揪着白公子不放,或许圣莲教会成为下一个郑家,甚至会更惨。 …… 小沙弥听着狗叫起来了,出门撞见了白宋,赶紧合手作揖:“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主持师父在哪一间?” 刚问出口,白宋就觉得不合适,自己光想着去感谢,却忘了现在夜深,主持肯定还在睡觉。 不想小沙弥指着小庙厅门说:“师父还在里面念经呢,施主自去便是。” 随着小沙弥所指,白宋看到主殿还亮着灯。 白宋不禁好奇,多问了一声:“主持师父不睡觉吗?” “师父已经十几年没睡过了。” “十几年没睡?”白宋说是好奇,但心中是不信的。 但小沙弥很认真地说:“师父修的是无心蝉,无心所以不眠,无心所以不困,师父佛法高深,弟子们都仰慕得紧。” 看小沙弥有板有眼地说着,只觉得很可爱,笑了笑,带着两个女人寻着亮光去了。 “哒……” “哒……” “哒……” 主殿内传来了很有规律的木鱼声。 这声音跟寻常的木鱼声不同,它的每一声几乎完全相同,无论是间隔还是音量又或是音阶,根本听不出有任何差别,不像是人在敲,更像是机器在打,恍惚间有种现代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木鱼的声音让人心静,比听别家和尚诵讲佛要好。 白宋和两个女人到了店内,站在佛像侧方听了好一会儿,都舍不得去打断。 直到主持大师自己将木鱼放在了一边。 这时候白宋才发现,大师手中没有小木槌,刚才似乎是用手指在敲打…… 正文 第313章 蛇群 用手指敲打? 听声音完全没听出来! 白宋还没想明白,老主持已经起身,从佛堂桌下拿出了三个蒲团,摆在了他的身后。 “既然来了,三位便在此稍养心神吧。” 白宋只是来道谢的,不想久留,正要说什么,却听对方摆了个请的手势,继续说,“坐下吧。” 见对方如此坚持,白宋看看身边两女,方才上前各自盘腿而坐。 一落座,白宋便拱手说:“半夜打扰,是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施主言之尚早啊!” 主持大师一句话带着些叹息,不知道什么意思。 “言之尚早?” 白宋皱眉,感觉此话似有深意。 主持大师没有回答,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木鱼,和刚才一样不紧不慢地敲打起来。 这一次,白宋看得清楚,主持大师果然是用自己的手指在敲打。 那声音,哪里像是人的身体,更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枯木。 白宋正惊于大师的手指,一边的晴儿忽然扯了扯白宋的衣袖。 “白公子!” “嗯?” “你听!” 晴儿的眼神里有些紧张。 白宋感觉有些古怪,便不再关注大师的手,而是认真注意着除开木鱼之外的动静。 很快,白宋就有了发现。 又是那个嘻嘻索索的声音,和刚刚在房间里听到的一样。 之前因为火凤凰的出现而将这声音抛之脑后,很显然这个声音不是火凤凰和白蜂二人搞出来的。 现在,嘻嘻索索的声音更近了,好像被一群什么东西包围了似的,听着那些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蜂更为警觉,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突然起身,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正在这时,从佛像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白蜂差点儿出手! 竟是一个小沙弥惊慌失措地进来:“师父,院里好多蛇,小师弟被蛇咬了!” 说话间,两个小沙弥拖着一个昏迷的小沙弥进来,老狗的叫声也越来越近。 “蛇?”白来猛地站起身来,先前就感觉那嘻嘻索索的声音跟一群蛇在草丛里爬一样,没想到真的就是蛇。 “师父,快看看,小师弟快不行了!” 几个小沙弥慌得不行,但主持大师却似没有听到,依旧敲打着木鱼,不为所动。 白宋心里一惊:“什么蛇毒这么厉害?短短几秒钟就不行了?快给我看看!” 白宋走到小沙弥之间,之间昏迷的小沙弥脸色乌青,小腿处有两个细小的咬痕,一条腿肿成了水桶。 白宋脸色大变:“快拿刀来!要马上开刀洗肉,不然人保住了,腿也保不住。” 小沙弥不敢轻信白宋的话,着急地看着师父:“师父!” “照施主说的做。” 小沙弥这才去佛堂下的木桌抽屉里取了一把梯度用的刀来。 “烧热!”白宋沉声道。 乘着小沙弥给刀加热的时候,白宋拿出银针, 手脚麻利地给中毒的小沙弥身上插得密密麻麻。 正好白蜂随身带着火凤凰的百宝药箱,忙取了来,从中找出一些药草,吩咐白蜂:“捣成泥。” 小沙弥把刀烧热递给白宋,白宋想也没想直接对着小腿就是一刀下去,横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口来。 顿时就是一股泛着恶臭的黑血流出。 “快去打水。” 小沙弥赶紧去后院打水,但人刚消失在佛像后,转瞬就回来了,哭着说:“外面全是蛇,我……我不敢去……” 白宋一皱眉,这会儿可容不得半点儿拖延,不然小和尚命不保。 白宋丢了刀,自告奋勇:“我来。” 可当白宋跑到后院才知道小沙弥为何被吓哭了。 乖乖! 后院的蛇简直……简直多到无法形容! 老狗都被逼到了佛堂里面,吓得不敢出声了。 但凡能落脚的地方全是黑压压的影子在蠕动,光是肉眼可见的地方,估计就是成百上千条,还有更远的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 白宋全身一麻,腿都软了,差点儿摔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转瞬间怎么来了这么多蛇? 而且这些蛇五颜六色,各种蛇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其毒无比! 水缸就在院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但白宋根本没法伸出脚去,面前的蛇全都扬起了脖子,盯着白宋,似乎只要他敢踏出佛堂一步,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完了!”白宋头皮发麻,也不敢动静。 正在没辙的时候,从佛堂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更加低沉有力的木鱼声音…… “哒……” 这一声的声波极长,震得白宋的脑子嗡嗡作响,恍惚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赶紧把手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等白宋站定看院中的蛇群,似乎也受到了那一木鱼声的刺激,面前数百条毒蛇全都惊恐地后退,转瞬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白宋来不及思考,赶紧乘着蛇群退去的机会,直接抱着水缸往佛堂里面走。 水缸水不多,白宋力气还行,到了佛堂里面,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及喘匀便让人把昏迷的小沙弥带过来,直接用水冲洗他的伤口,并且不断挤压,尽可能地多挤出毒血来。 如此持续了半刻钟的功夫,伤口终于流出了血红的血污,白宋擦擦汗,示意可以了,再用针线缝合伤口,最后敷上药,包扎好,所有的工序一气呵成,看得小沙弥眼睛里尽是崇拜。 “多谢……多谢施主搭救……” 几个小沙弥连连作揖,样子甚是可爱。 白宋可没心思放松,外面的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进来?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鱼声戛然而止,主持大师沉默着起身。 外面的蛇突然没了木鱼的声音阻扰,瞬间如潮水一样涌入佛堂,从佛堂烛光投射的阴暗处,一点点从黑暗里探出头来。 白宋一身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感情大师敲木鱼是为了影响这些蛇啊?! 白宋最怕这玩意儿,心里直怪大师为何要停,恨不得自己拿起木鱼来敲。 然而,主持大师突然一转身,表情严肃,沉声道:“贵客上门,各位施主且多小心了。” 随着主持的话音,寺庙的正门被一阵风吹开了…… 正文 第314章 天下之三 一阵疾风来,迎面便是枯木落叶砂石乱飞。 白宋眼一睁一闭,再看门口时,原本无人的地方却是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这小姑娘头发奇长,油光锃亮,烛火之下如油墨的瀑布一般顺滑,像是从头顶洒下的裙摆一路拖到地面,一直拉长到身后,估计也有两三米。整个人都被头发所笼罩着,又是低着头,根本看不到相貌。 小小的身材不过一米五,配上一倍身高的头发,赫然出现在眼前,本该是有些渗人的。 可这头发虽长,但不显突兀,感觉不到一丝分叉,简直比洗发水广告里美化过的都要好看。 白宋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明所以,但隐隐有些不安。 再看身边的晴儿和白蜂,她们的表情可就不对了。 两个女人看着眼前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时,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铁青着脸嘴皮都在哆嗦,连白蜂也有了畏惧的表情,轻咬着下唇表情十分紧张,居然不受控制地退到了白宋身后! “这……这是什么人?”白宋隐隐觉得这两女人应该认得这小女孩,小声问了一句。 两个女人目光闪烁,异口同声地说了两个字:“教主!” 教主!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圣莲教教主! 这一下,连白宋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想了许久的圣莲教教主,现在终于出现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圣莲教教主居然是个看上去比白蜂还要小的小姑娘。 除了周围的蛇群,就对方这形象实在算不得吓人,白宋反倒有些好奇,微微低下身子,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 白宋低头瞬间,门口的小姑娘突然一步踏入佛堂,低着的头一扬,一张灰蒙蒙的鬼面赫然出现在白宋眼前! 只有两个空洞的眼孔,隐隐能看到一双闪着光眸子在扫视着众人。 白宋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后的主持轻轻地扶了白宋一把,走到了白宋的前方。 更多的蛇随着小姑娘的进入而涌入,像是有灵性一般,围绕在小姑娘身边肆意游动。 “深山古寺之中竟还藏有隐士高人,本座今日前来只为一人,并非要打扰大师清修。” 小姑娘说话了,声音正如她看上去的年纪一般年幼,有着独特的同音,不看那些长发,估计会被人当做个小萝莉。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是速速离去吧,佛堂之下,见不得血光。” “大师,本座现今与你客气,只是尚对神佛存有敬畏之心,如果大师执迷不悟,定要横加干扰,本座也只有对大师不客气了。” 说完,那瀑布一样的长发如活了一般,鬓角一撮秀发忽然拧作一团化作一条丝线朝着大师扑了过去,这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反应。 大师右手一抬,想要做点儿什么,刚有动作就被那头发所缠上。 “大师内功身后,能让本座的万蛇阵不敢接近,乃本座生平仅见,却不知大师真正的功夫本事如何,今夜正好请教请教。” 大师没有说话,手臂被头发拉着高高抬起,眉头却已经皱起。 “快……快跑……” 见两人交手,一边的白蜂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白宋看着她,从未见她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情。 “圣莲教教主有多厉害?让你如此紧张?”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从教主手下活着离开!现今江湖,能与教主匹敌的人不超三人!” “江湖前三?!”白宋逐渐有些紧张,退得更远,想要离开,可见到周围全是蛇,除了在主持身后,根本没有退路。 晴儿走到白宋身边,一手牵着白宋,一手握住了匕首:“只有看大师的了。” 看得出,晴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白宋而言,这位大师依旧神秘,不单是用手指敲打木鱼,而是他早就感受到了强敌在外,但他没有任何退让,知道对方相当厉害还将白宋留下,难道是有信心能逼退强敌? 白宋还是不安,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好,在小小的破庙里居然能遇到比这圣莲教教主还要厉害的人。 这位大师就是传说中天下之三? 这概率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点思量之后,开战的两人却在场间僵持。 大师的手依旧被头发缠着,两人相隔五米站定,相互间谁也不动,只是在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令人分外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变热,外面是夏夜狂风,佛堂里面确是在炎炎夏日,额间汗水不停地往外冒。 看到这一幕,白蜂再度惊诧:“怎么可能?!这……这位大师竟然能跟教主僵持不下?!” 白宋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问:“你说的江湖中有哪三人能跟教主匹敌?大师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三清观玉真道人当年隋军烧道观,玉真道人一人破千军,连斩隋朝十三员大将,两万兵马围山,一人支撑了三月,虽然三清观依旧被毁,但玉真道人却一战成名,被称作陆地神仙。但此人乃是道家,即便云游天下也不会装作和尚。 第二人乃朝廷密诏司盾首,负责皇帝安全,先进应该在宫中。 至于最后一人则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宗师,是一个武痴,年轻时候一人独挑江湖各大门派,一年时间打败了武林中所有的高手,就是那玉真道人也不过撑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是此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听说是去皇宫刺杀皇帝就再也没回来。” 白宋看着大师,没法和白蜂口中的三人联系上。 佛堂中越来越觉得燥热,人真的可以感受到真气的存在,所有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江湖,眼中似乎多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 “女施主,凡事勿要执着,你以毒气入心,若是还不懂放手,恐怕来日无多了。” 忽然,大师平静地开口说话。 教主听了脸色一沉,骂道:“死秃驴,你还是管管自己吧!” 说完,教主打破了僵局,见她向前一步,那些缠着大师的头发忽然蠕动起来,一下从发丝之间钻出来一条五花小蛇,一下缠住了大师手笔,迅速扬起脖子,一口咬在了大师的手腕处! 正文 第315章 天下第一 “大师!”白宋紧张起来,大喊一声,也不管那么多了,想上去把那蛇给挑了。 不想一撮头发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瞬间缠在了白宋的脖子。 白宋瞬间感觉无法呼吸,那些头发简直比蟒蛇还有力量,直接将白宋脱离了地面。 “朝廷的鹰犬,手段挺高明啊!杀我圣教数十人,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 “白公子!” 晴儿惊叫着冲了上去,但结果和白宋一样,瞬间被头发给缠住。 “墨家后人,本座对你很失望!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圣教,今日本座就代你爷爷清理门户!” 说话间,脖子上的头发越缠越紧,白宋就跟脱水的鱼一般只能干蹬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什么手段和智谋都毫无用处。 白宋用最后的气息看了看大师一眼,他知道只有这位大师才能救自己了。 恍惚间,白宋看到佛堂的佛像似乎发出了一道金光,滚烫的炎流席卷整个佛堂,所有的蜡烛都灭了,蛇群被烫得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脖子上的头发突然烧起了火来。 白宋脖子一松,倒在了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吸气。 晴儿也是如此,跪在白宋身边,难受地蜷缩成了一团。 所有的头发都收了回去,教主也是被刚才的一幕所震惊,指着大师:“老秃驴,你到底是什么人?!内功修为只怕已过了培元镜大后期!”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还是去吧,只要有老衲在,这位施主您是无论如何都伤不到的。” “好大的口气!” 教主大怒,双手一推,一股气浪席卷,佛堂之中妖风四起,门窗吹得哐当作响,贡品、门帘、烛台、蒲团各种陈设乱飞,感觉瞬间就要把佛堂给拆了。 唯独不动的只有大师身后的佛像,大师站在佛像前,如同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狂风之中,教主双掌化爪顺势前冲,身形如闪电一般到了大师面前,那双爪临面,指甲尖锐如秃鹫一般,大师抬手用双指一点。 两人瞬间相碰,四周熄灭的蜡烛和掉落地上的水果贡品突然爆炸,乱做一团的佛堂里灰尘果浆飞溅,混乱到无法形容。 但在这混乱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就看一个黑影倒飞而出,直接撞踏了一面墙,人还跟着倒飞出去了十几米,落在阴暗的草堆里。 “阿弥陀佛!” “不……不可能……你……你是天下第一大宗师徐化。” “女施主,贫僧法号玄普,这位公子即来了此地便是与佛门之缘,佛祖面前,贫僧不可见死不救。” 远远的草堆里,教主起身,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气势大减:“想不到当年敢独闯皇宫刺杀皇帝的大宗师, 今日竟沦落到给朝廷当走狗的时候!你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本座自问不是你的对手,进入就看在天下第一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子一回!但你能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只要他离开此地,本座定会取他性命!还有你,如今你已经中了本座的蛇毒,本座倒要看看大宗师如何解毒宗师的毒。” 说完,黑影一闪,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退了! 圣莲教教主竟然被大师逼退了! 白宋深刻地体会到了绝处逢生的滋味,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但更让白宋所想不到的,则是大师的真正身份。 他竟然真的是那天下之三…… 不对,是天下第一! 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随便找了一个破庙,里面居然住着天下第一的高手? 看来老天爷没忘记自己是主角。 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白宋越想越兴奋,感觉老天爷让他在这里遇到天下第一,绝不是只让他救自己一次。 相遇就是命运的安排,白宋一定要好好把握。 这是难得的机缘。 “多谢前辈相救!”白宋重见大师,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 大师作揖:“施主多礼了,既是佛下香客,与贫僧便是有缘,只要在这寺庙之中,无论是谁,贫僧定当竭力相救。” “没想到大师竟然是天下第一大宗师,实在是令人惊讶又敬仰。” “不过是俗世的一些谬称,贫僧早已忘记多年了。” 白宋知道对方不愿再提以往之事,也不再多说:“前辈,听那妖人说您中了毒,可否让我看看?” 说话间,一个小沙弥说道:“师父,你刚才被蛇咬了,要让这位施主看看。施主解毒厉害,小师弟都已经醒过来了。” 说着,小沙弥点燃了几根新的蜡烛,佛堂里又重新有了光明。 小沙弥开始清理佛堂,白宋则跟着大师去了后院的禅房之中。 白宋看了看大师的手臂,有一个蛇的咬痕,和一道指甲的爪痕。 伤口都不深,但带着不同的毒素。 这些毒对别人而言或许十分棘手,但对白宋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白宋开始给大师解毒,大师则默默地看着白宋,也有些惊讶。 “施主当得是医道宗师了。” “出门在外,总得要点看家的本事才行。医术再高又有什么用?不也一样受制于人?遇到真正的高手,根本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不像大师这般,天下无人敢惹。” “施主,这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天下第一,一山还有一山高。” “前辈这么大的本事,为何要来深山里当个和尚?” 大师笑了笑,并不作答,却是反问了白宋一个问题:“施主也不乏本事,为何又要来深山之中求佛呢?” 白宋则不隐瞒,沉声道:“我杀了人,很多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拜佛是为求内心平静。” 白宋话音一顿,想了想,索性将自己来路以及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一一告诉了大师。 白宋的故事讲了许久,说完之后立刻问了一句:“大师,您说我杀人对吗?” “除世间之恶没有不对之处,尽管佛门讲求渡人,但贫僧归入佛门多年,却依旧不能做到世人皆可渡的心境。杀一人而救百人之事,施主不必过于烦心。” 正文 第316章 大宗师出山 两人说话间,白宋已给大师处理好了伤口。 “多谢施主救治。” “大师多礼了,凭大师的深厚功力,这些毒恐怕不能对大师造成过多影响。在下所作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稍作沉默,白宋露出一丝难色:“大师,在下还有一事询问。” “施主但说无妨。” “那女人走时说,只要我离开此地,便会再度杀来……如此我当如何是好?” 大师听了两眼一闭,似乎有些为难,沉吟一会儿,说道:“既如此,施主不如在这小庙之中代发修行。” “那怎么行?!我可没有大师这般的心性,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甘愿当一个和尚。我家中还有亲人割舍不下,俗世之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都是要离开的。” “施主既已有了决断,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大师既救过我一次,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大师睁眼,看着白宋,显得有些异样:“施主的意思是……” “恳请大师随我一起出山,只要有大师在身边,相信那女人是不敢再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实是强人所难了。贫僧在此修行已有十余年,早已脱离俗世,不会再涉足其中了。施主愿意留下,贫僧自当护你周全,施主若是要走,即便是遇到了危险,那也是施主自己的选择。” “大师,你明知在下独自离开会有危险,却放任不管,这算不算见死不救?您已救过我一次,便是沾染了因果,如此有算不算半途而废?你也说了,你我相遇就是缘分,在这千万人之中,偏偏让我遇到了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这是我的机缘,也是大师的机缘。或许今日想见,便是佛祖要大师重回俗世之中也不定。” 大师笑着摇摇头:“施主无需多言,贫僧断不会中途放弃修行的。” “修行?大师在山中修行十余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人之所以活着终究是有所求的,大师修行是为了得道长生还是为了逃避现实?” 白宋很急切,他相信上天安排自己在此处遇到天下第一高手,就是让对方成为自己重要的助力。 这一次,他一定要劝说大师跟自己出山,否则评自己的能力,根本躲不开圣莲教教主的追杀。 大师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想着白宋的问题。 白宋同时也在思考,对于这位大师的事情,也只有一件事,便是一人独创皇宫杀皇帝。 白蜂说过,这位大宗师去了皇宫就再也没出现过,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宫中。 但现在他却在深山古寺之中,这期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吧? 大师久久不语,白宋又变了个问题:“大师,听说你曾经杀皇帝,为什么选择了放弃?反而出家为僧,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故事?” 大师终于开口了,但回答的却是白宋上一个问题:“贫僧修行没有所求,也不为逃避。” 白宋一想,突然从对方话的中听出了一丝破绽,微笑道:“大师,您所言并非出自真心吧?只身去杀皇帝的人,不会无所求,一定是有所求之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白宋这么一说,大师眉头渐渐皱起,很显然,白宋点到了大师的心里。 “人,不可能没有私欲!无论是修佛还是修道,终是跳不出人的本性,越是不争,心里便是越想争。”白宋言语越发严肃,盯着大师,丝毫不因对方的实力而弱了半分属于自己的气势,“大师跟我一样,曾经的我也是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欲望,想着随行随意随心。但真正经历过生死之后,面对了更大的威胁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本心是想争的,是不服输的。我原想着自己能找一片绿水青山,带着自己妻子孩子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但现在的我其实早有具备了脱离世俗的能力,但却迟迟不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我任有争胜之心,不甘于种种威胁而逃避。大师不肯承认,但心里定有某些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贫僧修佛十余年,从中获益良多,只可惜世人多郁闷,有向佛之心者少矣。若论私欲,贫僧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佛法传遍天下,做到真正的普度众生。” “传教?!”白宋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感觉并非出自大师的本心,但却从对方的表情之中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传教何其简单?只要大师愿意随我出山,我白宋在此给大师保证!一月一佛塔,把寺庙修便整个大唐,定能让大师在有生之年看到佛法遍天下的景象。” 贞观初期,佛教正处于高速传播的时期,道家走向衰败,再过十几年,佛教将在大唐走向鼎盛。 如果大师的心愿真是如他所说,白宋有十足的信心让他看到佛法遍天下的景象。 “施主,何必如此执着?” “事关生死,能不执着?我再问大师,除了您,世间还有谁能保护我的安全?我所求也不多,只求大师护我一年安全,一年之后,我定有能力自保,那时候,大师是走是留,全凭大师的意愿,我绝不阻拦。” “一年时间?” “没错!只要一年!”白宋认真道,“大师用一年时间便能换来千万寺庙,这是我跟大师的交易,既然大师想要传播佛教,那就不是躲在深山里苦修所能达到的,既然心中有所求,那必然是要入世。大师刚说的,杀一人而救百人不必多心,大师入世保我一人而保千万寺庙,如此又何乐而不为?”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 两人对话打断,快步去了外面院中。 原来竟是寺庙正殿佛堂突然坍塌。 小沙弥不远处看着目瞪口呆,好在是没有人在里面。 应是刚才两位高手在里面打斗所制。 白宋指着前面一片废墟,低声道:“大师,您看到了吧?佛要你出山了!” “阿弥陀佛!往后请施主多多担待了。” 正文 第317章 回蓟县 白宋感觉像是在做梦,居然如此简单就说动了天下第一大宗师来给自己当保镖。 返回蓟县的队伍中多了个白蜂,也多了一个老和尚和四个小和尚,外加一条断腿老狗。 第二天清晨,小沙弥给从小居住破庙道别,一个个哭成了大花猫,终究还是跟随着一起走了。 大师叫玄普,为了随行方便,就脱了裟衣换上了民间服饰。 一行人下山后在官道上换了马车让几人坐在里面。 白宋、晴儿、白蜂各自骑着一匹马,行路慢了许多。 形成慢了,但白宋心里却安稳多了,谁能想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天下第一大宗师? 这会儿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来招惹自己? 想着,白宋只觉得稳如老狗。 “天下第一大宗师到底是有多厉害?昨晚那两下子就把什么教主给打跑了,简直没有看过瘾啊。” 白宋骑在马上,随口问着。 对于武林中事,白蜂显然更有发言权,她也没有想到这小子只是几句话就说动了曾经的大宗师来当保镖。 现在自己这个保镖就尴尬了,完全成了个花瓶。 “大宗师有多厉害?这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昨夜交手不过是大宗师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你的问题估计没有人能回答。但有一点你可以试着了解下,武林中人的内功划分为,炼体、破脉、培元、归一四大境界,每个小境界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大后期四个小境界。 虽然内功修为不能决定一个武者的强弱,但在普通条件下却能将武者的等级划分开来。在十几年前,内功修为只有三大境界,是炼体、破脉、培元。因为大宗师徐化的出现,让武林中人给他单独列出一个归一境界,武者等级因为这位大宗师的出现而改变,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位大宗师有多厉害。” 白宋露出恍然之色,煞有介事地吸了口凉气,反问一句:“那你的境界呢?” 白蜂脸一红:“炼体大后期……” “……” 看到白宋的表情,白蜂急忙解释:“武林中超过八成的武者都只能到炼体境界,我……我习武日短,内功修为本就是弱项,但我迟早会进入破脉境界的。” “好了,你不用着急,以后这位大宗师前辈只会对付想圣莲教教主那样的超级强者,遇到一般的杀手啊,地痞流氓啊,我还得靠你。而且,大宗师只会保护我一年时间,所以这一年时间内,你得要把握机会。” “把握机会?”白蜂不是很懂。 “你傻啊!一年时间跟天下第一的高手相处,你不抓住机会好好请教武学?” 白蜂一听,眼中闪出精光,暗说能得到大宗师的指点,自己的功夫还不突飞猛进? 这会儿,白蜂终于找到了跟在白宋身边当人质的好处。 这可是武林中人几辈子都想不来的好处。 …… 六月末,蓟县艳阳高照,当日晴空万里。 圣莲教在县中有所收敛,城中百姓生活如旧。 马车停在夏府后院,隔着一堵高墙就能问道满园的花香。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家丁,甚至都不知道家主是谁。 直到小翠听到后院的动静,看到是姑爷回来后,整个夏府才变得热络起来。 白宋回来得突然,更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此次回蓟县,白宋有新的目标,同时又是圣莲教的眼中钉。 大宗师保护他一人应该没有问题,但不可能保全每一个家人。 所以,在组建好足够保护家人安全的势力前,白宋还是要尽可能地低调些。 白宋告诉小翠,除了家里人,尽可能不要让外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蓟县。 然后又吩咐我她安排随行回来的几人休息。 自己则去了客厅等着闻讯而来的其他几个姑娘。 白宋这一走和上次去草原比起来没有太久,也就一个月出头。 香儿、桑桑、白柔、冬香先后来了,见到白宋归来都是兴奋,但兴奋之中没有太过的感怀。 白宋在厅中一五一十地给她们讲述着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 说到惊险之处,各个都吓得面色惨白。 “朝廷的消息根本就是骗人的,说什么哥哥一直安好,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多危险!”白柔愤愤说着。 白宋离开的时候,朝廷不时会有消息来,主要是安抚白宋的家人。 虽然安抚的消息大多是骗人的,但白宋认为这样很好,至少没有让家人担惊受怕。 正是因为这些,白府才能在白宋不在的时候正常的运转。 “少爷,以后咱们不跟朝廷办事了。”冬香也是不忿,大家都是后知后觉,那想过少爷如此危险? 正说着朝廷,外面就有人通传:“王爷来了。” “这么快?!”白宋一惊,心说不让自己回来的消息泄露,而那蜀王竟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李湛此刻已经等到了正厅。 白宋暂别的几个姑娘,一来正厅,就看见李湛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身后跟着那个随身不变的护卫。 白宋进入,那护卫立即将正厅大门关上,李湛比之一月前没有任何变化,但脸上的笑容似乎收敛了很多,对白宋质问:“谁让你私自返回的?!” 对方语气不善,似乎对白宋的行为相当不满。 白宋为他数次命悬一线,回来之后本想着对方能好言好语,没想到见面就是一声质问,一下就让白宋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私自返回?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有问题吗?” “几天前我得到消息,说是李靖军队在河口镇浇灭了一批圣莲教教徒,收缴了当初从陈家带走的五千两银子,其中还有不少圣莲教高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靖军队?应该是陈恨铁带队的那一批人吧?” 李湛点点头。 “王爷相信吗?” “当然不信!那程恨铁是什么货色?本王岂能不知?以他的能力,纵有五千人,也不可能将圣莲教的人全歼。”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现在我已经成了圣莲教的头号眼中钉,半路上被圣莲教教主追杀,要不是运气好,根本活不到这里!王爷安排的工作我已经做不下去了,我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虽然没有彻底铲除圣莲教,但至少也是一次大功劳。王爷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王爷,当初答应我的事情,王爷不要忘了。” 正文 第318章 我不干了 李湛眯缝的眼睛逐渐瞪大,从最新得到的消息来看。 圣莲教在河口镇损失惨重,在死的人中并未发现白宋。 李湛便意识到这件事肯定跟白宋有关。 或许是白宋和军方之间的共同配合。 但他亲耳听到白宋主动承认这一切跟自己有关,内心任然免不了惊讶。 但是,听白宋说这一切都是大功劳,李湛的心里很不满。 “功劳?”李湛反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本王的目的是什么?!你身为卧底,潜入之后没有收到上级任务却私自行动。你还说这是功劳?!因为你的行动,让圣莲教变得更加警觉,在其他各地的密诏司卧底都受到了牵连,已经有人因你的行动而被杀害。并且你影响到了本王的全盘布局。” “……”白宋愣愣地看着李湛,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是如此回复。 李湛看白宋愣在原地,还以为对方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沉声继续说:“本王让你潜入圣莲教的目的是为了将圣莲教连根拔除,眼看着那个神秘的教主就要现身,你却在河口镇如此行事!这是关乎国家根基的大事,岂容你一意孤行?!” “我一意孤行?请问王爷您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在干什么?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难道王爷还指望我为了国家大义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不好意思,王爷您看错人了,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天大地大,老子的命最大!” 白宋很生气,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反倒被当做吃力不讨好,而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个王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实则内心的里的傲慢比一般人还要强,白宋当此次行动是交易,当做换取舒望的筹码,而对方则是彻底将白宋当成了手下,一言一行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白宋可不是个屈于人下的人,穿越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人生就是要活出自己!即便是面对皇帝,就算是下跪称臣,那也是流于表面。 李湛居高临下的说话态度让白宋十分不爽。 李湛对白宋的情绪视而不见,继续说着:“好在还没人知道你返回蓟县,现在本王还有别的安排,做好了能弥补你此次行动的损失。记住了,以后没有命令不能随意行动,想要得到圣莲教的信任,你至少要先融入一个月时间,这也是为何本王一直没有联系你的缘故。在圣莲教的背后,有一股势力在默默支持,本王要你去查出在圣莲教背后默默支持的势力到底是谁。” “不好意思, 我不干了!”白宋平静地开口打断。 “哼!”一边的护卫忽地冷笑一声,“密诏司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怎么?朝廷也要学圣莲教那一套逼人就范?” 李湛沉声道:“不要忘了,本王手里还有你签字画押的投名状,要是此物流落到圣莲教手上,你往后的日子可不会那么好过,你的家人也怕是难以如今日这般安宁。” 白宋两眼一眯,冷冷地扫视着李湛:“王爷,你让人很失望,我本以为王爷和别的王孙贵胄有所不同,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以为就凭一张投名状就能将我掌控?不好意思,我白宋只为自己而活,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兑现之前的承诺,我认了,但我以后不想跟你扯上半点儿关系。” 白宋的傲慢也让王爷身边的护卫十分不满,冷哼一声似要动手,却被李湛阻拦。 “白宋,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怨,认为本王对你的生死漠不关心,但你不要忘了,当初有人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躲过的一劫,你认为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帮你?” 白宋一愣,想了想,忽然想到在名剑山庄的时候,有人给自己说了要跟李淼对峙,让白宋有了提前准备的时间。 白宋一直不知道那个人还谁,现在才意识到:“密诏司在名剑山庄有卧底?” 李湛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说:“你不要担心,本王不会放任不管,这一次,本王会安排更多的人来负责你的安全。” 白宋皱了皱眉,倒是对李湛的怨气少了些,但要再给他卖命?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等王爷兑现了我们的承诺再说吧,这一次我累了,想好好休息。” 听白宋这语气,显然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这让李湛很难办。 在李湛看来,白宋是个很好的苗子,天下的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但白宋绝对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白宋,你还是没有明白,当你签下了投名状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密诏司的一员,加入密诏司,是不能退出的。” “王爷,不是我没明白,是您没明白!我说过,我为自己而活,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护卫打断:“王爷,看来非得要有人给他提点提点,他才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李湛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护卫的提议。 护卫冷笑一声,双手捏拳,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宋。 白宋知道,这个一直跟着李湛形影不离的护卫相当了得,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离开河口镇的那一刻起,白宋就下定决心要着重于保护自己和家人,用自己信得过的力量。 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告诉这位王爷,他白宋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 正当护卫准备上前,白宋朝他也投去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表情之中,甚至透出几分不屑。 护卫冷笑一声,还以为对方此刻所依仗的乃是家中三个墨家家奴:“白宋,你的三个家奴在离开之后就已经走了,这里所有的家丁下人都是王爷安排给你的,他们不是属于你的人,也不可能听命于你,而你现在除了听从命令,没有别的选择。” “是吗?我想试一试别的选择。” 说完,白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护卫刚有疑惑,不知白宋如此是什么意思。 突然,从白府后院传来一阵木鱼的声音,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诵经声音,整个白府似乎都在微微地震动,空气都变得颤抖起来。 李湛刚刚拿起的茶杯在手心上忽然爆裂,嘭地一声脆响。 “王爷!”护法大吃一惊,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强大内力,“捂住耳朵,张开嘴!” 李湛也被吓到了,脸色瞬间惨白,他感受到了那种头晕目眩的滋味,赶紧照做,若非护卫搀扶着,怕是已经摇晃着摔倒在地。 正文 第319章 热吗?真热! 嗡…… 护卫只觉得脑海的嗡名声不断,像是有无数苍蝇在耳边盘旋,令人心烦。 好在这样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白宋再看护卫:“请问,我现在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护法已是满头大汗,震惊地盯着白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湛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从未见过这护卫露出这样的表情。 “方才……” 护法附耳在李湛耳边小声说着:“此间有超级高手!” 李湛脸色一变,知道能听到从护卫口中说出超级高手有多困难。 要知道,之前三个墨家家奴已经是江湖中相当厉害的人物了,却在这位护卫眼中任就是不入流,便是以一敌三都很有信心。 而刚才那一针怪异的声音之后,从护卫口中传出超级高手四个字…… 李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宋,点了点头,终于是明白这小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出去一趟找到了新的靠山。 估计在河口镇的一切,都是他背后的那位超级高手所为吧? “白宋,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不管你身后有谁,跟朝廷作对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白宋沉声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留在家里。还有就是,不要给朝廷的树敌太多,我只是为求自保!” 李湛沉着脸,没有再说,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白宋忽然叫住对方, “王爷,顺便把您赏赐给我的家丁丫鬟都撤走吧,我的家人我自己可以保护,不需要劳烦密诏司了。” 李湛点了点头:“白宋,你要好自为之。” 很快白府有了大动静,几十个下人离开,原本十分热闹的白府忽然变得冷清了。 香儿等几个女人知道这些下人的来历,并不喜欢这些人在家中上下伺候,可惜对方是王爷,她们一帮女人无法拒绝,现在看所有人都走了,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 打发了王爷,剩下的依旧是跟许久未见的家人们说话的时间。 房间内,一屋女人围着白宋聊了整整一日,直到三更天过了才各回各屋。 或许真的已经是家人了,在香儿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聊的更多的是白宋离开后的生意,酒楼赚了多少钱,有多少人才催促着更新三国,竹纸又卖到了什么价之类的东西。 总体来讲,白宋离开的一个月,手头的生意情况并不好,三国还没有更新完,白宋走了内容就断了,这不单单是影响到了酒楼和书社以及竹纸的生意,还是影响到了整个产业链的声誉,这一个月,整个白家的收支只能勉强维持。 而白宋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目前自己的生意好不能做到正产运转,要让手上的产业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也能运转起来,这其中有不少事情可以做。 除了完善自家产业之外,白宋还有更重要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传教。 白宋心中的传教不是答应玄普大师的传播佛教,而是真正的传教。 受到河口镇镇民的影响,白宋第一次有了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做点什么的想法。 他要开始办学堂,除了常规的四书五经之外,还要学生学习数理化、生物地理等知识。 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但白宋相信只要能坚持下去,至少在下一代人之中,不会再出现河口镇那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白宋要让自己的学堂办成一个遍布天下的品牌,成为大唐最高端的学府。 第二件事就是自保。 自保就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 任何势力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号。 例如圣莲教、名剑山庄之流。 白宋也在考虑自己势力该叫什么。 某某教、某某会? 一听名字就不太正经,太容易暴露。 想了半天,白宋有了想法。 想要掩人耳目,那肯定要有一张不被人注意的皮。 白氏钱庄! 以钱庄为皮,却在暗中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用钱庄收敛金银,用于笼络高手的资金支持。 大唐没有钱庄,白宋早就懂了办钱庄的心思。 什么酒楼、纸行、书行……都是为钱庄作准备。 在组建钱庄的同时开始筹备自己的护卫力量,足够隐蔽,又能满足庞大的资金需求,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闭环。 在蓟县,白宋已经有了足够的名气,而钱庄的初期开展正是需要名气和信誉做担保,才会有人愿意将钱存入钱庄。 钱庄铺开,只要前期能顶住资金压力,让资金流动起来,就会形成滚雪球的效应,发展会异常迅猛。 一年时间,白宋就赌这一年时间内能让自己的势力有所雏形,到时候就算玄普大师要走,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了这些想法,白宋觉得未来的路变得很清晰,心里也越发兴奋。 天黑尽了,香儿拖着腮帮子打着哈欠,白宋却精神奕奕地给香儿讲述自己心里的构思。 只不过这些对于香儿来说都太遥远了,她并不懂什么是数理化,什么是钱庄和银票,只是不时的瞥一眼扑着香粉的床铺,眼含春思。 香儿想的却是别的事,自打跟相公圆房后,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天大的事儿也没有给白家延续香火的事情大。 香儿心里还奇怪呢,自家相公平素里坏坏的,今日怎就变了心性,老不开窍。 见相公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香儿没了耐心,假作无意地去了披肩,露出白嫩嫩的双肩,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取了一边花楼姑娘才常用的小圆扇扑打扑打地扇着,拉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打断道:“相公,天儿可真热。” “热吗?”白宋突然被打断,思绪恍惚,看看外面,风吹得窗户摇摆不定,身上还有些凉意。 可再一见身边的香儿小嘴撅着,扇子扇着,胸脯挺着,眼里怨念颇深。 白宋恍然,干笑一声,搓了搓手,十分萎缩地说了一句:“还真热。” 正文 第320章 多多努力 一夜春风,白宋深感舒爽。 辰时梦醒,怀中美妇依旧是一块温香软玉,腻在其怀中,只恨昨夜太短,却也心生疑虑,这姑娘和新妇还真就不一样,那日里羞羞答答的小香儿,怎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主动求欢的那一套? 稍作回忆,白宋有觉口水横流,想一想,还是喜欢女人主动多一些。 “相公……”枕边人适时睁眼,慵懒地唤了一声。 昨夜云雨寻欢美不作甚,今晨醒来方觉浑身乏力,侧脸看着相公,羞意正浓,又揉了揉自己的肚肚,绣眉轻皱。 “怎么了?” 香儿脸蛋儿红红,细弱道:“与相公几度云雨,妾身这肚子怎么就如此地不争气呢?” “哈哈哈……”看着香儿愁云满布的样子,白宋觉得甚是好笑。 “相公,你笑什么?” “香儿,你着什么急嘛,相公又不会跑了,最近这些时日就在家中,咱们天天都是机会。” 香儿脸蛋儿微红,她知道此事有些羞于启齿,但也正是她心中所愁。 如今的林香儿也算是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林家大小姐,白家唯一夫人,掌管着幽州的第一豪宅,名下大大小小好几个生意,白宋离开的日子,也代表白家出席了好几次世家活动。 香儿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白府的声誉,平日里多有注意,也跟着母亲学了不少的世家规矩,要的就是不出岔子,不被人说闲话。 香儿各方都处置得不错,本该没有多少留言,偏偏传宗接代上出了问题。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话在大唐贞观年间被百姓尤为认可,即便如今的林香儿在外有多风光,出嫁一年多,没给白家生下一儿半女,就是见天大的错事,仅此一件事,便可被人戳脊梁骨戳得抬不起头。 不说是别家的,就是林家的表亲也会在背后如此议论,前不久叫小翠回邙县传封书信回去,结果小翠就听到了一些议论香儿话,回来给香儿说了。 这事儿便成了香儿心里的一根刺,老想着还会有谁在背后议论自己,多想之时总会闷闷不乐。 如今相公回来了,香儿哪儿能不及?这事儿是白家头等大事,无论如何,都要从速办理。 香儿看着相公,也不好说心里的苦闷,乘着相公还没起来,一个翻身,小妇又把自家男人给缠上了。 …… “都快午时了,少爷和夫人怎么还不起来?”冬香在屋外来回踱步,满是疑惑。 从屋里出来的小脸通红,她跟小姐姑爷住一间,哪里不知道他们干的什么好事? “不管他们的,咱们先吃饭,然后还要给姑爷带回来的客人们清理一处新的小院呢。” 话音刚落,房门开了。 白宋扶着门框两腿打颤,忙吩咐冬香:“取二两枸杞来。” 冬香看着白宋,有些诧异:“少爷,你怎么了?” “去吧,相公外出回来身子弱了,最近几日要给相公多补补。” 香儿声音从后而来,红光满面,满带笑意,和白宋截然不同。 冬香一时不查,但大姑娘心如明镜,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娇笑一声,转身去了。 香儿再又吩咐小翠:“去对面陈家问问,听说那位管家有一个五鞭汤的方子,晚上给相公炖好了。” “五鞭汤?”小翠挠挠头,从未听说过,但也老老实实去对面陈家打探去了。 白宋一听不对劲,讪笑着捧着夫人的小手:“香儿,这五鞭汤就不必了吧?” “那可不行,往后还有相公操劳之处,单靠枸杞是补不回来的,今日几度已让相公如此虚脱,不喝一碗五鞭汤如何撑得住今夜呢?” “……香儿,这……这事儿来得太猛也不好……咱们……咱们不如修养两日……” 香儿憧憬地揉着肚子,傻笑着摇头:“那不行,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为了白家延续香火,你我都要加倍努力才行。” 白宋无语,对着香儿拱拱手:“好吧,那我也就舍命陪君子,夜里再与夫人过招。” …… 白宋在家中腾出一间房和一方院给玄普大师作禅房,以供他和他的四个小弟子生活。 同时也没有忘记答应玄普大师的事情,一月一佛塔。 当天下午,香儿就带着钱去县中渣滓街上买下了一处破旧的寺庙,以捐助的方式重修庙宇,等庙宇返修好了,就让玄普的四个小笛子住到寺庙去。 白宋自己没有外出,他要将一些能想到的琐事先处理好来,然后才能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构思当中。 玄普大师的弟子们有了着落。 剩下还有一个晴儿。 白宋带着两个女人回来,一个是白蜂,跟所有人都讲清楚了,白蜂是保护白宋安全的人,身份十分明确。 但晴儿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知道她就是圣莲教的妖女,尽管白宋替她解释了,现在的晴儿已经跟圣莲教没有关系。 但这一层身份在,永远都是个污点,更何况白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晴儿直接造成的,白宋身边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会给她好脸色。 甚至都在猜想,这女人会不会用什么妖法迷惑了白宋,看这架势,莫不是要纳妾娶回家里来? 几个女人私下里商议过了,若白宋真要纳妾,她们就联合起来反对,绝不能让这妖女嫁入白家。 晴儿住在果园和花园交接处的小阁楼里,白宋有些话想问问她,一人到了小阁楼下,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妹妹的声音。 “妖女,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迷惑了我哥就能迷惑我们所有人,实相的自己早点离开,否则……” 白宋自己开了门,里面的白柔声音停顿,回头看到哥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否则什么?” 白柔说得硬气,可见了白宋也十分心虚,低着头不敢再说了:“哥……” “多管闲事,你给我出去,我有话跟晴儿姑娘说。” “哦。”白柔应了一声,赶紧溜走了。 正文 第321章 墨家 白宋知道晴儿在家里不受待见,却也没有表示歉意的意思。 白柔走了,白宋坐到了白柔的位置上,笑着问:“被人当做妖女,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晴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保持着姿态跟白宋相对坐着:“早已习惯了。” 说完,反问一声:“公子是来赶我走的?” “我说过,我不会放你走。你找不到正路,我可以帮你找。” 晴儿微微皱眉:“把我留下,难道就不怕公子一家的女人打起来?又或是这般朝夕相对,有朝一日会真动了纳妾的心思?” 说完,晴儿自嘲一笑:“怎么会呢?公子本是个心思深沉又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会理会一个妖女的真心?” “把你留下便是念着你以往的真心,但人心是会变的,你所见到的白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面,等以后时间长了,你才会真正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喜欢漂亮的女人,而且贪得无厌,但我更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不会去喜欢一个连身份背景都不清楚的女人。 墨家是什么背景?你们跟皇帝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你身边普通几个家奴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些我一概不知。” “公子要是知道了这一切,就会真心爱上晴儿?” 白宋眉头轻皱,沉默着摇摇头:“你墨家对私仇过于执念,而我只想要个平静的生活,所以……” “但公子却是有仇必报!为何说我墨家执着于私仇?” “墨家是跟朝廷作对,跟皇帝作对,我没有那个胆量。” “公子胆识过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本该为天下主持公道,为何要偏安一隅?又为何要跟朝廷同流合污?” 白宋没有回答,但晴儿情绪逐渐激动:“我知道圣莲教所作的一切有违天理,愧于良知,可公子又何曾知道当今皇帝又作出哪些更有违天理的事情?” 白宋沉默着想了想:“李世民是吧……据我所了解的,李世民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的恶事应该就是玄武门篡权吧。” 晴儿两眼一瞪,白宋的话如晴天霹雳让人匪夷所思。 玄武门之变,天下尽知,但白宋口述却是玄武门篡权! 篡权夺位! 天下百姓都知道玄武门事变中,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是为求自保而不得不杀了太子,而后登上皇位。 无论是历史的记载还是民间的转述,都是将秦王李世民描绘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天下哪还有人能说出篡权二字? “玄武门……篡……篡权……”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墨家就是此次事件中的一个牺牲品吧?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你如此坚定的不惜以加入圣莲教也要继续对抗朝廷。” “公子,你相信玄武门乃是一场阴谋?” “相信?这本就是事实。”白宋十分平淡。 晴儿却激动地站了起来:“难道……难道公子也是当年事的亲历者?不对,当时公子应该还很年幼……” “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看过史书。” “史书……当年之事根本没有出现在史书上。” “总有一天这件事会留在史书上。” 晴儿并不懂白宋的话,但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说出了当年实情的人,更是那个敢说实情的人。 一时间,晴儿眼眶有些湿了,想到当年自己还是懵懂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白宋根本不必解释什么,单是说出那一番话,晴儿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共情感受。她为墨家背负血海深仇,却要看着世人对仇家歌功颂德,没有一个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说“李世民”三个字! 现代历史已经证明,李世民在继位之后第一大事就是对历史进行修改,此事在见到蜀王李湛之后再次被验证。 而李世民之所以执着于修改历史,便是为了当年玄武门之变。 尽管正统史书对李世民极尽美化,但在现代学者的研究下,真正的历史早已经被挖出。 玄武门事变看似是秦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事实却是秦王和高祖皇帝的角逐,而太子不过是两人争斗下的牺牲品。 整个历史错综复杂,白宋也很难不加纰漏地描述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真正的奸诈之人是李世民,太子在玄武门并未有加害李世民的想法,一切都是李世民做的局。 晴儿心潮澎湃,擦着眼角地泪,小声说着:“墨家传承千年,长久以来跟随高祖皇帝收集情报,为推翻隋朝立下汗马功劳,本以为墨家为当朝作出贡献,有朝一日能重归繁荣,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秦王的一场屠杀。 我墨家精锐一百多人,随太子入玄武门,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我在家等着父亲,结果等来的是秦王的大军,一夜之间,墨家被抹除,只有我跟弟弟,还有爷爷在几个家奴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 墨家子弟遍布天下,但在秦王继位的一年间,全部被暗杀殆尽,我们墨家建立的情报网,也被亲王的人接替。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了。” “……”白宋变得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未经他人恶,莫劝他人善。 白宋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劝诫晴儿。 “墨家……传承千年……”白宋喃喃着,想到了一个墨家,“难道是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中墨翟创立了的墨家?” 晴儿擦着泪,点了点头。 白宋哗然:“墨家不应该在战国之后就消亡了?” “西汉时期,汉武帝推崇儒家,百家学说相继消散,但各家子弟没有消亡,只在各地默默繁衍生息。我爷爷一生所求便是能让墨家重归天日,幸得太子赏识,答应爷爷只要能助他登上皇位,便在大唐境内重新推行墨家学说。眼看墨家世代所求就要如愿,没想到秦王用奸计灭我满门,身为墨家后人,如何能不为家族报仇?” 说道曾经之事,晴儿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白公子,换做是你,你会将这一切都放下?这样的血海深仇,就算对方是皇帝,你报还是不报?” 正文 第322章 用钱之处 白宋沉默了。 设身处地来想,如果相同之事发生于自身,白宋必然也会不顾一切复仇,哪里还管什么礼仪道德?自己接下来的一生或许都会走在黑暗之中。 所以,他更加没有资格去劝说什么。 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旁人的角度,白宋知道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只会让人陷入万丈深渊。 晴儿隐瞒了很久,在这一刻终于放弃了心中的防备将一切告诉了白宋,白宋的心里很是感动。 不知道眼下的关系算不算是知音?但白宋自当是不能放任晴儿这么下去。 想了很久,白宋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情只要发生就没有办法改变,执着于仇恨只会让后人的生活更加痛苦。在这件事情上,当今皇上的确是恶人,但如果你们墨家不惜以天下动乱为代价而寻仇,那你们所作的就是一件更大的恶事。” “我墨家誓要推翻李二的江山,他这样的昏君根本不配当皇帝!白公子明知道李二犯下的罪孽,为何还要帮助朝廷?” “因为一切已经成定局,天下动乱只会让百姓遭殃,你我也会跟着遭殃。我不想看到天下变动,即便皇帝有再大的错,那也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了,你复仇成功,你的家人也不会活过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晴儿神情落寞,两人自河口镇离开,途中多次交流,却没有一次让人愉悦,两人在各自的立场上,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这样的局面,白宋也很难办,想要改变晴儿,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化解了。 晴儿也不想再继续讨论:“白公子,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的三位家奴自我离开后便不知去向,晴儿是否能联系到他们?” “公子想做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只要有我的地方就不安全,圣莲教已经把我当做眼中钉,谁知道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的出现?我要组建一支可靠的势力,用来保护我和家人朋友的安全。” “组建势力,保护安全……”晴儿有些诧异,她不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古寺之中已经听过了,晴儿还以为白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白公子真要有所作为。 “可公子身边不是已有了大宗师?” “大宗师能保我一时,却不能保我一世。而且大宗师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如能能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要安全,就要掌握自己的力量,身边的高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晴儿明白了,但是显得很犹豫:“当初让他们跟随公子,不过是想让他们脱离墨家的种种事情,更不想他们加入圣莲教。可公子现在已非局外人,他们本不该跟公子有所牵连。” 白宋可不会轻易放弃,现在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就算看出晴儿不好意思拒绝,也腆着老脸继续说:“晴儿,现在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的要负责安全的人中自然还有你。让他们重新回来,也算是让他们保护自家的小姐,有什么不妥的?” 白宋话音一顿,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你们墨家早先不是在太子手中掌控者大唐的情报网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别的事情?” “收拢天下走散的墨家后人,重建情报网,让墨家重新壮大起来。” 晴儿听了,目光一闪,竟是从未想过这样的提议。 “真的可以重新壮大墨家?” “怎么不行?!”白宋正色道,“我要创建一股保护自己的势力,而墨家拥有这方面的丰富经验,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一切,过程之中也能去搜失散的族人,这股势力不单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晴儿真的有些心动了,如今的她没有任何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后该如何面对爷爷。 现在听到白公子的提议,忽然觉得这似乎是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尽管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困难,但至少有了目标。 “到现在,白公子还信任我?愿意用墨家的人?” “晴儿姑娘在河口镇也曾冒死相救,又何须再说这些?我所愿是想借用墨家的力量,毕竟只有一年时间,同时能此事的过程中,如果能帮助墨家重振,也算是一件我乐于看到的事情。” “那晴儿这就去联系三位家奴。” 说动了晴儿,白宋又了去了一桩事。 离开晴儿所在的阁楼,正巧是外出的香儿回来了。 香儿照着相公的要求买下寺庙,捐助重修,预计重修费用在五百两银子左右。 对此,香儿多有不解,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修寺庙,因为家里的余钱不多,要是安安稳稳生活倒也过得去,但是要支付寺庙的翻修花销,日子可就要紧着过了。 白宋还没告诉晴儿,现在才只是个开始,以后每月都要修筑一间寺庙,几乎每个月都有超过一千两的固定开支。 不仅如此,白宋还准备办学堂,这是个投钱的无底洞,根本就不可能赚钱。 未来的钱庄也要起步资金。 招揽来的武林高手也是每月给工资,不然人家凭什么保护你?这些武林高手的工资也低不了。 白宋自己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的月收入低于五千两银子,自己的计划就不能维持下去。 这可是唐代! 五千两银子就是五千贯钱,恐怕超过七成的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而这只是白宋每个月的固定任务。 钱钱钱,处处都要钱。 香儿多有抱怨,白宋只得好言哄着,只说钱的事儿自己会想办法。 到了后半日,枸杞子吃了二两,五鞭汤也熬好喝了。 晚上一进屋,好一番折腾,终是将小妮子给治服帖了。 第二天,白宋认真地想了下钱的问题,稍稍琢磨,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现在的生意全部围绕着三国的更新进行,现在回来了,三国更新是必然之事,但要让三国回到当初的热度还需要时间。 可就算有三国作支持,现今生意的利润也远不够五千两的目标。 正文 第323章 丰收 在白宋愁钱之际,邙县传来了好消息。 第一季土豆成熟了。 一大早,曲叔来蓟县传消息,顺道来看看女儿。 土豆是白宋在大唐播下的第一颗种子,经过古人一年的摸索培育,一颗土豆在大唐生根发芽,然后扩展到了十亩田地里面。 而现在,十亩土豆收成,丰收成果令曲家两位老农瞠目结舌,无法相信。 今日曲叔来了,只带来了一车,不过几百斤。 但他的兴奋没有停下,见到白宋便急不可耐地上来说话:“贤侄……土豆收了!土豆收了。” “收了就好,到底产量有多少?” 说到此,曲叔咽了口口水,十分激动:“太多了,今日取来的不过一亩地的一小部分,如果估计不错,亩产能有近两千斤!” “两千斤?”白宋微微皱眉,显然对整个数字不是很满意。 白宋知道土豆的亩产数据,现代种植土豆,大部分都能达到亩产六千斤以上,种植技术好的,甚至能达到亩产万斤。 交给的曲叔种植的土豆亩产只有两千斤,肯定是种植的技术有些问题。 白宋心里头盘算着,殊不知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曲叔的想象。 大唐粮食亩产能有三百斤就是丰收。 亩产能超过两千斤的作物,简直就是神物。 而且土豆对气候要求不高,对节气也没有特定的要求,成熟快,三四个月就能收一轮。 放眼整个天下,没有哪个作物能具备如此多先天优势。 土豆这东西顶饱不说,而且可塑性强,煎炒烹炸煮,不管怎么做都有独特的味道。完全可以成为民家主食。 幽州经历了边疆战局,又经历了圣莲教的祸乱,有些偏远地区出现了难民,各地粮食大吃紧。 连曲叔这样的农民都意识到有了这土豆,就能解决目前的粮食问题,土豆的收成对世界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曲叔才这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带着白宋去地里看看,让他瞧瞧这上万斤的土豆该当如何处置? …… 当日,白宋特意带上晴儿外出,去邙县外的地里看看他的私人田产。 别人不懂白宋的心思,尤其是家里的女人,不知为何会带上那个妖女。 而白宋的心思很简单,只是想让晴儿看看平静的田地里,百姓在田间耕作的美好画面,看看大家脸上丰收的喜悦,让晴儿知道天下安定是有多么美好。 白宋置办了不少田产,却是从未有真正的看过。 一辆马车从蓟县出城,向西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一片片黄灿灿麦田映入眼帘。 在幽州,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奇景。 连年的突厥祸乱导致幽州境内田地荒弃,人们的记忆里,幽州的田地只有黄土和杂草,天地间一片荒凉,哪里想过会有成片成片的麦田出现? 晴儿在车里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切,掀开车帘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地见的金黄,那里有星星点点的老农在耕作,有老狗追着蝴蝶,有扑鼻而来的麦香,金黄的海洋映照着碧蓝的天,苍茫大地连接远山,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 “这里……什么时候有人耕种了?” “哼!”同坐的冬香哼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家的少爷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筹备耕种这些田地,不然哪有今日的奇景?” “白公子,是你?”晴儿有些吃惊,不单单是外面突然出现的田野景象让人吃惊,还有便是白宋的作为,晴儿实在想不出,以白公子的心性,怎么可能去耕作当个地主? 白宋跟外面车夫说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了,曲叔跟车夫坐在外面,车夫给白宋掀开帘子,曲叔则先下车去田里招呼耕作的老农。 “都赶紧过来了,今日东家来看各位,知道各位都辛苦,给你们准备了只有县城才有的酸梅汤。” 东家? 对耕作的老农而言,这绝对是他们心中最为神秘的人物了。 正是这位东家提出了新奇的分包合作经营模式,由东家出地出种子,农民只需要根据要求规模化进行耕作,所有行动听从曲叔的指挥,等到田地收成,各家各五五分成,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起先百姓们不怎么感兴趣,谁让这位东家慷慨,在第一季作物收成之前,只要参与劳作的百姓都会有基本工资和每日伙食。 一开始大部分人都奔着免费伙食而来。 可时间久了,看到各种作物生长起来,田里的每一样作物都跟他们平日里见过的不同,明明都是小麦,可东家出的苗子,长出来的就是比往日见过的好,产量最少也要翻两翻。 尤其是那从未见过的土豆,可是不得了。 昨日刚说可以收了,一作估算,亩产两千斤! 简直匪夷所思。 老农们被激起了干劲儿,觉得跟着东家种田大有收获,也不想着每日的免费伙食了,都想瞻仰瞻仰东家的真面目,往后大家还都指望着东家发财致富呢。 听到曲叔在喊,老农们纷纷的停下手里的活,过来看看东家。 一见东家是个年轻富贵的书生,更是惊讶异常。 白宋见了各位老农,自是放下身段,好好感谢他们的劳动与付出,把老农们感动得眼泪汪汪。 再喝一口城里才有的酸梅汤,一个个老农恨不得跟东家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东家也太好了。 当然,白宋主要还是陪着晴儿出来走走。 到了麦田里,阳光刺热夺目,晒得大家身上都是细汗。 白宋望着天,眯着眼睛看着太阳:“这些小麦再过一月能熟,幽州的田地大多荒废,现在没有突厥作为隐患,这里的百姓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景象很快就会在幽州铺开,到时候就不会再有饥民了。” “公子在一年之前就开始筹备,难道公子早在一年之前就知道大唐一定会战胜突厥?” 白宋不作隐晦,点点头。 晴儿皱眉问道:“为什么?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社会总要进步,人要向前看,对未来充满希望,不要活在过去。” 晴儿颔首不再做声,却是猜到了公子带着自己外出的用意。 晴儿不喜欢白公子试图改变自己的作为,但很感动白公子对自己如此用心。 前面,白宋招手:“走,带你去看看我的土豆,接下来你我计划的大事全靠它了。” 正文 第324章 一人一口 经过连绵成片的麦田,又是成片的大豆。 走过半刻钟,晴儿已忘了看过几种作物,她越发好奇,白公子真是个奇人,连这些民间作物都能种得有模有样,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姿态。 白宋走一路,凡过之处,农民纷纷上来表示感谢,在这个时代,白宋绝对是最慷慨的一位东家。 合作经营的模式倒不是这个时代的特例,许多地方的佃户跟白宋采取的方式大同小异,只是没有白宋那么离谱的分成比例。 一般农户以他人的地耕种,通常只能拿到两成,但白宋给了五成,加上白宋所用的种子、秧苗全部取自空间,收成自然是比当下的作物好很多。 农民们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在田间也算一番奇景。 落在晴儿眼中,更显动容。 如此和谐的景象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墨家传承千年,民间自是有不少尊崇之人,但在那些尊崇的眼光中却看不到此间百姓眼里的纯粹和干净。 想到白公子先前所说的,不想天下大乱。 晴儿还以为是些空话,现在看到白公子为幽州百姓所作的一切,终是相信了那的确是白公子心中所愿。 相比起来,自己这一年所作的一切,在白公子面前才真的是惭愧至极。 晴儿正想着,前面传来白宋的声音:“晴儿,那就是我的土豆地,已经开始收成了。” 思绪一断,晴儿恍惚一抬眼。 前面田地没有之前的郁郁葱葱,反倒有些杂乱,一目所及尽是老农在刨土,一个个都沉寂在劳作中累得满头大汗,但这些人眼里没有任何的辛苦,只有收成的喜悦,土里一些圆滚滚的东西被大家伙打包装车,正有一辆装满货物的板车在老黄牛的牵引下往外去。 近处飘香,几个老农擦着汗围着火堆上的大锅,里面那些圆圆滚滚的玩意儿煮了整一锅,散发着阵阵热气,大伙儿都围拢吃着。 “那……那便是公子口中的土豆?” 白宋点点头,还没开口说话,曲叔已经跑到前面招呼着众人:“都来渐渐,咱们的东家今日得空来了,东家念着大家辛苦,给大家准备了城里才有的酸梅汤,都过来尝尝。” 在之前麦田的一幕再次出现,更多的老农围着白宋表示感谢。 白宋跟大家热情的说了几句之后,走到了热气腾腾的锅边,拿起一个滚烫的土豆,捧在手里连连吹气。 晴儿好奇地看着,也没说什么,初次闻到土豆的味道觉得香味独特,不禁咽了口口水。 只是一锅乱炖,水里混着泥土,看上去不太美观,也不太干净,墨家大小姐对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晴儿心想自己可不会吃这样的东西,可见到白公子一点点剥皮后,自己还没吃一口,先就将土豆送到了自己嘴边。 看着白公子热切的目光,晴儿刚想过不吃的,却是挡不住白公子的引诱,蹙着眉头,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柔软绵密的口感十分独特,味蕾受到淀粉的刺激疯狂分泌唾液,一口下去,晴儿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只觉得胃里暖暖的,还想吃第二口。 “味道如何?”白宋期待地问着。 晴儿点点头,笑着说:“还真是独特。” “最独特的不是它的口味,而是它的生长能力。土豆这东西烂贱,只要有土就能长,一亩地收两千斤,只其他作物的好几倍,而且顶饱,在极端时期可以取代大米。” 白宋十分激动,自己吃了一大口,剩下一小块又送到了晴儿的嘴边。 晴儿脸蛋儿通红,心说这白公子怎如此? 这土豆刚自己吃过的,他怎么也吃? 自己吃过也罢了,剩下的怎么又给自己?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 晴儿偷偷看了白公子一眼,但白公子却浑然不觉,自己看着远处的田地,眼里尽是憧憬。 晴儿无奈,红着脸将白公子手里一小块土豆给吃了,总觉得这后面一小口多了些男人的味道,滋味都变了。 这一批土豆收成两万多斤,跟老农们分过之后,白宋能收一万多斤。 这一万多斤土豆的价值不好估算,因为市面上没有卖的,也不知道普遍百姓的接受度如何。 晴儿更是想不明白,这些土豆跟他们未来的计划有什么关联?为何白公子说以后全靠这些东西? 白宋没有立即解释,今日出来不过是想带晴儿透透风。 自己吩咐人将装车的土豆先送到蓟县去,又带着晴儿返回城中。 …… 回到家中,香儿带着一封请柬到了白宋面前。 “相公,太守府送来的请柬,说是邀请了蓟县所有的大族参与,也不说什么事。” 白宋打开请柬一看,的确是一张普通的请柬,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但请柬是太守府发出的,却没有说明任何用意,这显然是有别的目的。 白宋没有回答,自己想着。 香儿又问:“相公,对外还无人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这个聚会该是相公去还是妾身去参见?” 白宋拿着请柬,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现在就去一趟太守府。” “现在就去?”香儿不是很明白。 白宋却不多说,叫上冬香又出门了。 冬香善于看少爷脸色,出了家门就问:“少爷,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白宋笑道:“当官的请行商的,除了要钱还能要什么?” “要钱?” “我从长江口回来,一路见了不少。现在正是夏日,时常能见到零散的饥民,这样的情况在幽州以北的地方应该更常见。现在刺史大人肯定是为为救济饥民而犯愁。” “这没有天灾人祸,就算有饥民也怪不到刺史的身上吧?” “天下百姓一旦没有饭吃,自然就会忘京城跑。等这些饥民到了京城,肯定会被皇上知道,刺史虽没有过错,但皇上见了肯定会以为当地官员无能,绝不会有好事。所以,不管是谁当这刺史,终归是要将救济灾民的问题放在心上的。” 正文 第325章 幽州饥民 冬香似懂非懂,感觉少爷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少爷明知道太守府现在要钱,咱们何必凑上去呢?” “忘了刚收回来的土豆了?” “少爷是想用那些土豆?” “没错,现在正是时候。不管在什么时代,官商都是不分家的,想要将生意做大,必须要有朝廷的扶持,为当地官员解决难题,我们自然也会得到些好处。” 两人一路走,一走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太守府门口。 白宋不是生人,看门的官差见了白宋还有些诧异,不等白宋开口,便说自己去里面通报。 不久,蒋大人亲自出迎。 现在的白家可谓蓟县大户,虽是人丁单薄,但靠一家白府就足够排场,其他大家大户谁不给点面子? 白宋有钱,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蒋大人对此深信不疑,自然配得上亲自出迎。 “白公子,别来无恙啊?!快快,里面请。” 白宋一愣,还想着自己本该是逃犯的身份,蒋大人为何如此热情? 看着白宋的表情,蒋大人知道他心中疑惑,小声道:“白公子就不用紧张了,当初之事早就听王爷提过。近日,王爷也给白公子洗脱了罪名,告知朝廷一切的缘由,所以,白公子不必再为身份而担心。” 白宋稍显诧异,没想到李湛嘴上说不让自己离开,却在几天之内就给自己恢复了身份,如此说来,这李湛还算有点人情味。 白宋不想暴露自己,主要就是因为逃犯的身份原因,得知自己已经恢复身份,往后倒是放心多了。 白宋随蒋大人进到府中,不等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蒋大人,听说您要宴请县中各大家族?” “是啊,白公子可有收到请柬?如今白家可是蓟县的首屈一指的大户,可不能没有白公子的参与。” “请柬收到了,所以就先过来看看,不知将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蒋大人打着哈哈,不肯承认:“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跟蓟县的世家亲近亲近,毕竟一洲发展少不了官民相互帮扶对不对?” 白宋一笑:“蒋大人,早晚都是要说事儿的,何必藏着掖着,不就是最近出现的饥民问题嘛。” 蒋玉一听,脸色变了,忙抓住白宋的手,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嘘……白公子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一路返回,途中见了不少,相信靠近北方的情况会更糟。” 蒋玉没有立即说,自己把门关上,方才露出了苦色:“白公子知道就好,本官正为此事发愁!前一年征战,虽是打赢了,但我幽州为奉皇命筹集了不少军粮。如今筹集军粮的弊病开始出现,幽州各地存有缺量的状况。加上大量的突厥人进入幽州,进一步消耗了幽州的粮食。 刚得到消息,邙县西面有一支超过三万人的队伍,此刻正打算往京城去。要是让这群人到了天子脚下,本官这乌纱帽掉了还好,就怕命也保不住了。” “三万人的饥民队伍?”白宋眉头一皱,情况比他想象中要严峻得多。 他收到的土豆不过一万斤,根本是杯水车薪。 白宋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拿出了一颗煮好的土豆:“大人可识得此物?” “这是……” “土豆。” 蒋玉一想,恍然道:“哦,本官记得东来酒家有一道菜叫清炒土豆丝。” “我手头上有一万两千斤土豆,此物可以取代粮食给人充饥。 “一万两千斤!”蒋玉哗然。 “是我用一年时间将幽州部分废弃的田地利用起来种出来的。” “本官也听说邙县附近多出田地的作物生长良好,周边百姓耕作频繁,原来是白公子你在推动?” “除了土豆之外还有大豆、小麦、穗子,以及各种常见的蔬菜,一共有近三百亩地,最近能收成的作物差不多两百亩,一共能产出粮食十万斤到十五万斤。” 听到这个数字,蒋玉下巴都掉地上了。 “两百亩,十万斤?这怎么可能?” 蒋玉不敢相信,照白宋所说,亩产岂不是超过五百斤了? 即便是大唐最肥沃的田地,一亩地最多不少过三百斤。 而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白宋这小子居然偷偷摸摸干出了这么一票大的! 种了三百亩地,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公子,此话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大人难道没注意到县城外的那些田地?” 蒋玉点头。 “那些都是我的田地,不信可以去查去年的田产簿。” 蒋玉何必去查这个?他知道这小子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说了,那肯定就确有其事。 蒋玉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来回踱步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宋直接了当:“我所有的田产,所有的收成,都可以用来给大人度过难关,让饥民们不往长安城去。” “白……白公子,你此话当真?” “当然。” 蒋玉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却是强压心中激动。 他岂不知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 白宋肯定有他的目的。 “白公子,那你先开个价吧。” “我不要钱。” “不要钱?”蒋玉更为警惕了,商人哪有不要钱的?免费的东西肯定更贵! “我只要蒋大人以朝廷给我作担保,帮我推行银票。” “银票?!”蒋玉一愣,从未听过此物。 “大人可还记得陈家五千两银子被骗走的事情?还有之前诸多大户家中财务被偷?” 蒋玉点头。 “目前的大唐,货币过于臃肿,携带不便。民间常有财物被偷之事,富贵人家更是为了藏钱而日夜不宁。以后我白家推行银票,只要有人将家中财物寄存在白家,由白家担保看管,兑换成等值的银票,待到需要用钱的时候,用银票直接到白家钱庄兑换银子或铜钱。这就是银票的作用。” 银票的概念相对简单,稍作解释,蒋玉就明白过来。 但蒋玉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这件事需要讲究信誉,若是别家存钱进去,你白家突然跑了怎么办?作为个人,肯定会心生怀疑。 这时候,朝廷的担保就有作用了。 所谓担保,就是在白家出事或卷铺盖走人之后,朝廷要出面给白家兜底。 这可是一件大事! 正文 第326章 墨白钱庄 蒋玉以一家之言代表朝廷? 倒是无人知晓是否作数。 但地方官府的治政方针各有不同,蒋玉若是点头,白宋的银票在幽州境内实行倒不是不行。 可毕竟是新事物,官员对新事物都比较排斥,都秉持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方针,谁会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个人的信誉和气运? 蒋玉思来想去,没法作决定。 白宋见其许久都没有回答,暗想怕是情况不妙,遂继续说着:“大人,推行银票是利民之政,若是在幽州推行效果好,往后整个大唐也会随之效仿,对大人岂非美事?再者,我给大人的可不仅仅是数量众多的食物,还有优质的粮种,就这土豆,无需任何技术,只要将其切块播种土里,三四月便能收成。只要大人推广此物,以后幽州,乃至整个大唐都不会再有饥民,一切可都是大人的功劳。” 蒋玉并不能理解这普通的土豆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变化,听上去更像是在给自己画饼,看不到立竿见影的好处,蒋玉不必将所有筹码都压在白宋一个人身上。 相反,他更中意原先的计划,将蓟县的富商大户都召集起来,从他们身上刮取一些肉,各家都分点粮食出来,看看能不能解决饥民的问题。 正当蒋玉要给出回复,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竟是李湛走了进来,也不知如何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进屋便说道:“本王可以给你作保,帮你推行银票。” 白宋和蒋玉都是一愣。 蒋大人忙上前小声说:“王爷,那银票并非小事,万一……” 李湛摆摆手:“没有什么万一,本王倒是相信把白宋的品性,同时也想看看,他口中描绘的银票到底是什么样子,又能给这天下带来什么改变?你放心,要是出了事,本王会一力承担,不会影响到蒋大人的。” 听王爷都如此说了,蒋玉也不好多说什么,叹了一声,只是点头。 李湛再到白宋身边,笑着小声说:“这就当作是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 白宋并不喜欢这样的词汇,但得到朝廷的支持对钱庄非常重要,想一想,也就欣然接受了。 如何算是得到朝廷的支持? 首先自当是朝廷要以身作则,首先开始使用银票。 具体的操作过程,李湛不再亲力亲为,而是交给蒋玉配合白宋。 白宋早有准备,吩咐人已经将先行收成的几车土豆送到了蓟县东面谷仓。 白宋随蒋大人到了谷仓外,蒋玉看来几车足有几千斤的土豆也有些惊讶,心说这小子还真没开玩笑,果真有不少的粮食储备。 “蒋大人,这里是三千斤土豆,随后两日内还会有人陆续送来土豆,总数是一万两千斤,按照市价五十个铜板一斤,总共就是六百两银子……” “等等!”蒋玉连忙打断,“不是说分文不取吗?” “蒋大人出两百两银子收这些土豆,我再给蒋大人等价值的银票作为抵押,六百两银子换六百两银票,土豆算不算白送的?” 蒋玉一皱眉,实在是想不明白白宋如此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 “以后等到官府要用钱的时候,就用银票来钱庄换钱,朝廷不过是暂时将银子交给我来保管,这就是银票的作用,如此只是想向县里的百姓看看银票究竟如何用。朝廷都优先使用银票,百姓自然不会怀疑。” 讲到这里,蒋玉算是明白了些。 但蒋玉不会想到白宋拿着现银就可以利用别人的钱给自己投资,凭着白宋的现代思维,可以很容易创造更高的价值。 而五十文一斤的价格是白宋随口说的,土豆价钱定得很高,目前在存在饥荒的情况下,蓟县米价也不过十二文一斤。 一方面是觉得跟官府做买卖,能多赚一点算一点。土豆是新鲜事物,一开始的定价决定了之后的价格走势。 也只有先抬高价格,让百姓都看到种土豆有利可图,这样才能将土豆推广出去。同时也能把柴米油盐的价格提上去,让农民获利,幽州荒田众多,才能让百姓把田地利用起来。 白宋的地对于个人而言可以说是相当多的,但放在整个幽州,那就是沧海一粟,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民生的。 随后蒋玉按照白宋说法取了六百两银子来,之后地里所有的粮食都按市价进行收购,给现钱,然后兑换成银票。 银票还没有作出来,白宋保证尽快将银票送到太守府。 然后又将一部分现银交给曲叔,让曲叔将农民们种植的土豆给全部收过来,按照一斤二十文的价格。 这个价格让老农们兴奋异常,但白宋一转手赚了三十文。 第二天又将从老农手中收来了八千斤土豆给了太守府,又拿到了四百两银子。 不过两天时间,土豆销售一空,用一千两银票换了一千两现银,很快将自家资金的缺口给补上了。 手里头有了流动资金,白宋心里也踏实了多了。 接下来便是要给钱庄找个正经的铺面,还要想一个招牌。 …… 关于钱庄,白宋的构思中它还有这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就是属于白宋自己的情报和护卫机构。 白宋负责明面钱庄的经营。 暗地里的情报网组建则要依靠晴儿。 所以钱庄属于两人共同的事业,所以在选择铺面的时候,白宋还是带着晴儿一起。 一日,白宋请了牙侩。 牙侩带着白宋和晴儿看遍了县中大大小小的铺面。 可惜白宋手头上的资金有些紧凑,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下铺子,加上钱庄需要一笔不小的本金来维持,经过一番思考,白宋决定将以前的尚源酒楼改成钱庄铺面,等以后资金充裕,再找个体面一些的铺子。 随后几日,白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监督钱庄的改建上。 眼看着钱庄一天天变得有了模样,就差一块招牌的时候。 白宋请晴儿到东来酒家吃自家的酒菜,听王小花在下面说更新的三国,看着窗外完工的铺子,蘸着酒水在晴儿手心写了四个字。 “墨白钱庄。” 正文 第327章 免费放粮 “墨白钱庄?” 晴儿簇簇眉头,惊异地看向白宋。 很明显,墨白钱庄,取的便是墨家和白家之姓。 但墨在前白在后,而这一切全是白公子的功劳,自己哪有如此的待遇? “白公子,这招牌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墨白之中暗含阴阳,朗朗上口,易于记忆。就这个招牌,很好。”白宋笑着,转而又说,“再说了,以后这墨白钱庄一方面是为我们筹集资金,一方面也是保护我和我的家人,另一方面,晴儿姑娘也可以以钱庄做掩护,重建墨家。” “我们……” “我说过我想要一支属于我的力量,要绝对信得过的人。晴儿姑娘,今日你我共同经营墨白钱庄,我便是完全信任晴儿姑娘的,之前多番劝解,只是不想以后但墨老或者其他更信圣莲教的人来对晴儿你多有干扰。” 白宋的话说得很委婉,却是在给晴儿提问。 问晴儿以后遇到了自己的爷爷,是更终于自己的爷爷还是终于两人一手经营起来的墨白钱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晴儿没有做过如此困难的选择,甚至比以往决心加入圣莲教时还要让人为难。 白宋继续说:“我不想再劝你放下仇恨,但人生在世,总是要先为自己而活,加入圣莲教真的让你快乐吗?相比于复仇活在过去,不如看好身边活着的人,相信你的父母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了复仇而没有笑容。墨家当初既然选了参与皇权争斗,就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晴儿低下头,在白宋孜孜不倦的劝说下,她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怒,也逐渐明白了白公子的苦心和真情,他是真的想让自己脱离苦海,过得更快乐一些。 想着,晴儿目光变得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白公子请放心,晴儿一定会尽力配合公子,作出一点成绩,让爷爷也看到晴儿所走的另一条路。如果能在公子的帮助下重建墨家,以后墨家世代子孙一定谨遵今日之盟约,墨家子弟世代守护白家后人。” 听到这句话,白宋终于放心了,笑着举起酒杯:“今日不必说那些沉重的话,该是开心喝酒。” 晴儿擦了擦眼角,也笑着举起杯:“对,公子,晴儿敬你。” 几杯酒下肚,白宋拿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画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图案,图案中满是细小的纹路,排列得很整齐,乍一看像是什么文字,晴儿却又从未见过。 “这是……” “钱庄的防伪印章。” “印章?” 白宋早给晴儿讲过银票的事情,更强调过银票一旦推行起来,防伪就是个很重要的工序。 而墨白钱庄的印章就是防伪的重中之重。 为了这个印章,白宋想了足足两天。 现在终于是有了绝对安全的办法。 “晴儿你说认识一位信得过的巧匠,可以雕刻任何印戳,我这个图案他应该能做吧?” 晴儿近几日按照白宋的要求逐步联系墨家的人,这位巧匠就是其中之一,白宋准备将制造印章的工作交给了对方。 晴儿细细端详了一阵,点头道:“虽是有些复杂,但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的印章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公子如何断定就能防止别人伪造呢?” 白宋一笑:“这是只有我才能看懂的文字。” 白宋设计的印章其实是一首非常著名的英文歌——泰坦尼克号主题曲《myheartwillgoon》。印章图案有英文歌词组成,只要没有原图,别人通过银票上的印戳仿制,那是不可能的,哪怕错了一个英文自字母,白宋都能发现。 …… 三日后,墨白钱庄挂牌。 大唐第一家钱庄正式开业。 向阳街上异常热闹,在三国开书以来,已经有许久不见人流拥堵的情形了。 然而,今日来人不是为了听三国,吃酒菜,而是听说的当街口开了一家什么钱庄。 钱庄是什么,做什么买卖,都跟百姓没什么关系。 最关键是听说只要过去,就有一颗鸡蛋一盒大米免费送。 只要大家在钱庄门口耐心地听完钱庄掌柜的讲课就行。 听说有免费的鸡蛋和大米,百姓趋之若鹜,整个向阳街都被挤爆了,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巴巴地停在外面,认真地听着钱庄的人讲什么是银票,银票如何使用等等…… 在街上人满为患的时候,钱庄楼上,白宋看着下方,表情淡然。 而在白宋身边,阿豆就不如白宋这般淡定了,没有想到白公子居然用免费的鸡蛋和大米引来了这么多人围观,将一些本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理论强行植入百姓的大脑。 今日只是个开始,接连一个月,每天都有免费送鸡蛋大米的活动,经过一个月的洗脑,再不接受银票的人也会慢慢学会适应。 阿豆自打接受了帐房的工作,越发觉得白公子经商手段高明,如今这钱庄一开,只要有人愿意将钱交给白公子保管,白公子肯定能利用手头的钱去赚更多的钱。 “阿豆姑娘,你真的很有天赋,钱庄和银票,我跟很多人都讲过,你是第一个自然了解其中利益的人。钱庄的生意,怕是也只有你才能操持得过来。” 阿豆脸一红:“白公子说笑了,阿豆跟白公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白宋笑了笑,回头示意让她坐下:“阿豆,最近过得如何?搭理生意上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阿豆摇摇头,没有太多的话。 旁边如影随形的冬香却插嘴道:“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少爷说嘛,难得少爷能跟小姐单独相处。” 阿豆眼皮一跳,想着嗫嚅说着:“见了公子的手段,阿豆方知所知甚少,所学甚多,要是往后公子能常来教导,阿豆就知足了。” “以后钱庄是我立足之本,当然是少不了多来看看的。” 阿豆没有任何表情,转而说道:“钱庄账上只余三百两银,若没有别家存入钱来,恐怕撑不过一月的免费放粮。” 白宋知道这事,看看天色:“今日还约了陈家小姐,希望能说动陈家小姐把钱存到咱们钱庄来。” 正文 第328章 陈家小姐遇难事 渭河游船,再次欣赏渭河两岸风景,便遥想起灯会之夜发生的种种。 陈家小姐将约见的点定在花船之上,周围没有以往所见的游人许多,只有几个陈家的小厮和船夫。 小小的花船在这时候显得宽敞也空旷了许多。 四周安静下来,听流水的声音,夏风带着两岸新柳的清新,吹到船里来,让人心旷神怡。 渭河频繁出现百姓坠河之事,近一个月,太守府出资对渭河的支流进行改道,如今是初见成效,河水远不如一月前那么湍急了。 陈惜容选了个最好的景,摆上桌椅,备上清茶,只等白宋到来。 一月未见,陈家小姐脸上少了些忧愁,多了些淡然,但也少了些往日自信的神采。 白宋匆匆来了,进了船舱,陈惜容便起身来迎,招呼下人把白宋请到桌边,然后船便动了。 白宋相约,名帖上只说叙旧,本意是想让陈家接受银票,主动存钱。 但陈惜容显然是真把此次见面当成了叙旧,见面落座,便急忙说道:“你一去一月,京城里可有人刁难过你?” 蓟县中尚不知白宋这一月的真实去处,是朝廷放出消息,说白宋已经被证实是清白之人,到了京城就被放回来了。 白宋也就顺着朝廷的说法,笑笑回应:“还去京城?连京城的影子都没看到,押送到一半,又把我给送回来,真实晦气。” 陈惜容暗想这家伙肯定吃了不少苦,心里窃喜,笑了笑:“能平安回来就够了,还抱怨什么?听说你已返回数日,隔这么久才想起我来,真不够朋友。” “朋友?陈小姐说出这话让人受宠若惊。” “我在你家住了许多时日,你家夫人、妹妹、丫鬟都与我相熟……” 说起这些,把死欧诺个方才想起当初陈小姐跳河后不肯回家,就暂住在自己家中,也不知她何时回去的。 但那段记忆应该不太好,陈惜容必然不想提及,白宋就没有去问。 “今日我倒有一件正事与你说。”白宋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 “何事?” “可听说今日向阳街上开业的墨白钱庄?” “墨白钱庄?就是那一家有免费的鸡蛋和大米……” “对对。” 看白宋的表情,陈惜容狐疑道:“这钱庄莫非的是你开的?” “正是。” “钱庄……我还是头一次听,这回你有搞出什么新花样?不会又是什么四国、七国之类的东西?” “我正想与你解释。” 说罢,白宋拿出一张钱庄的银票来。 “此物便是钱庄推行的银票,钱庄的任务主要就是帮助百姓家里保管财物,你们将的银钱放在钱庄,钱庄兑换银票给你,等你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到钱庄取钱。如此,各家各户都不必担心的钱财被盗,若是银票被盗了,可以及时来钱庄报备,钱庄就能将被盗的银票标记作废。” 陈惜容认真看着,若有所思,心说如果真是那样,陈家就不会为了藏钱而感到麻烦了。而且,这小小的一张银票就价值一百两银子,方才身上轻便得多,出门带钱也不会那么麻烦。 “但是……”陈惜容也是商人,一眼就看出了银票存在的漏洞。 白宋知她心思:“你说万一钱庄东家跑了怎么办?” 陈惜容点点头。 “这个可以放心,你知道的,这时我白宋开的钱庄,钱庄做的就是信誉生意,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 “你这人鬼点子多得很,谁敢信你?!” 白宋脸一红,有些尴尬,轻咳两声:“那你再瞧瞧这上面,银票上除了钱庄的印章,还有太守府的官印!我要是跑了,还有朝廷在呢!不仅是百姓,就连朝廷也用我们的银票。” 陈惜容眸子一闪,大为诧异,连朝廷都用他们的银票,这白宋当真是厉害,这才回来几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 “那你找我不是为了叙旧?” “叙旧就不能谈一谈生意了?” “哼!”陈惜容哼一声,颇为不满。 白宋陪着笑脸:“我的意思呢,就是想问问陈家有没有兴趣来钱庄存钱?如果有陈家作出表率,各大家族也会接受银票。” 陈惜容听了,皱眉摇头。 白宋也跟着皱眉:“怎么?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你还不信我?现在来存钱,我可以给陈家三分利息。” “并非不信,只是你已经找错了人。” “找错了人?” 陈惜容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声音变小了很多:“灯会事后,家族之中已经不让我打理生意了。我先是囤积你造纸原料与你斗气,亏损了一万两银子,后有被圣莲教的妖女所骗,又损失了五千两。为了弥补损失,陈家贱卖了一部分祖产。而且,我……我喜欢女人的事也已是人尽皆知,别说是旁支宗亲,就是家里的丫鬟都时常躲着我。” 白宋也跟着沉默下来,说的也是,陈惜容频繁亏损不说,关键是她在灯会上暴露出的问题,想来对陈家的声誉影响也非常大吧? 这些是陈家小姐的心结,一想起这些,人就变得恍惚起来,虽然依旧是打扮得精致得体的大家小姐,但已经没了以往的精气神。 陈惜容深吸一口气,变得越发落寞,轻咬着下唇:“白宋,我的一切你都知道的,现在你的心里一定是在嘲笑吧?回想起来,我现在真的很后悔跟你斗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本该恨你的,可你偏偏又救了我,让我想要寻死的时候给了我希望,现在我虽然不想死了,但每每想起这一切,心里还是很难受,家里的人都排斥我,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 “嘲笑?为何要嘲笑?” “难道我对女子钟情还不够人嘲笑?” “虽然不支持,但不会嘲笑。而且,我不认为你就是真的喜欢女人。同性恋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性性别认知错误,另一种则是后天因为某些精神和情感上的错失,导致对同性产生好感。” 陈惜容眨眨眼睛,完全不懂白宋在说什么。 白宋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反正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有遇到真正懂你的男人,你还没有体会到男人给你带来的关爱,等到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自己其实不是喜欢女人的。” 正文 第329章 资金紧张 “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陈惜容很努力地试着去理解,想着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这一个月里,陈惜容遭受的白眼和冷遇太多太多,无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是闺中密友,还是家族亲戚,甚至是家里的下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不一样的味道。 只有白宋,他没有任何怪异,只有白宋打量自己的时候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就这一点,便让陈家小姐很知足了。 白宋叹了一声:“哎,你就不要多想了。既然如此,存钱的事情我再联系别家的人试试。” “如果你能帮我夺回在陈家的权利,我愿意将陈家所有的财产都存入你的钱庄。” 突然间,陈惜容表情坚定地开口,接着又说。 “我陈家虽然亏损严重,最近也是没有现钱。但家族中多年囤积的金银宝器还有不少,平日里都藏在家中不敢见光,如果折算成银子,应该不下于三万两。” “三万两!” 白宋惊了,终于明白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家明面上就亏损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居然还能拿出三万两银子出来? “如何帮你?”白宋来了劲,如果有三万两银子作为起步资金,钱庄的运转就不会有任何困难,只要钱庄起步之时站稳脚,就能树立起自己的信誉度,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听说那五千两银子已经被找到了。” 白宋点头,那五千两银子是他亲眼看着被送往河口镇的。 河口镇的圣莲教都死绝了,最后是程恨铁带人来收尾,甚至还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那五千两银子自然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银子是我陈家之物,可朝廷的军队并不想归还。我陈家已经托关系上奏朝廷,却不知能不能将钱要回来?更不知道能要回来多少。这是家族中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如果你能帮我把那一批银子要回来,我在叔伯邹间的地位就会有所改变。听说你在李靖军中有些朋友,此事不知是否可行?” 白宋一想,感觉此事可行,立即答应:“没问题,我这就去问问。” …… 能得到陈家的支持很重要,白宋下了花船,又去了太守府,直言要见王爷。 王爷正在太守府的后院小亭下下棋,见白宋来了停下便问:“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干了?” 白宋眉头皱起,也不好说什么,开口就问:“听说陈家失窃的五千两银子已经找回来了。而李靖的压着银子不肯退还?” “陈家索要银子居然找上你了?”李湛好奇问道。 “是。” “这事儿不好办,也轮不到你来办。陈家早已经跟本王提过,但那毕竟是人家的找到的,是赃款,不是说还就能还的。就算是被李靖全部扣下来也不稀奇。” “我的功劳被军队占了,你就一声不吭?” 李湛看看白宋:“你要是密诏司的人,本王当然不会允许军中的人欺负你,但你都不干了,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那姓程还要害我性命,你也不管?” “害你性命?什么意思?”李湛不再看着期盼,转头看向了白宋。 白宋便将当夜程恨铁带人追到河口镇,并在人群中发现自己后所说的话,所作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要不是程恨铁,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因为他害我暴露,所以才只有先下手为强。” “你说的是真的?!”李湛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白宋所说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日军队足足几千人,全部都目睹了这一幕,真假验证一问便知!” 李湛沉着脸起身:“陈咬金的儿子简直太无法无天了,连密诏司的人都敢泄露!你先走吧,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必然会给你个答复。皇上有圣旨,大唐官员,无论品级、归属,必须无条件配合密诏司行事。” …… 时间一天天过去,墨白钱庄的宣传还在继续。 靠着免费的鸡蛋和大米,每天都在给百姓们洗脑。 陆陆续续的,钱庄已经收到了接近一千两银子的存款。 但这点钱是远远不够。 这几日,白宋跟晴儿往来密切,每天都会商议钱庄背后的地下情报网该如何铺开。 夜深了,白宋还逗留在晴儿的小阁楼里,月下映着烛光。 白宋认真看着晴儿绘制的蓟县地图,却没注意阁楼外的香儿望着楼上亮灯的地方有些惆怅。 楼下门口,冬香机敏地上前主动说道:“夫人,少爷和晴儿姑娘整日都在商议钱庄的未来发展,并未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说完又主动告知了少爷一天的行动轨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一五一十没有隐瞒。 香儿听了,点点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补充了一句:“我并非担心相公和那晴儿有过什么,只是看着相公每日忙前忙后,我这个妻子却无力分忧。” 主母和丫鬟在楼外面小声说了一句,香儿便悄悄走了。冬香忙是安慰,说有她在旁盯着,不会让少爷乱来。 而在楼中…… 晴儿绘制了一份蓟县地图,在县中选取了几个关键点,说道:“这是我规划出来的十三个点,只要在这十三个位置都开上铺子,就能用暗哨将整个蓟县都完全监视起来,任何人出入蓟县,我们都能最快得到消息。就算是圣莲教人有人潜入,我们也会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十三个点就是十三个分店,这其中投入的资金太多了。而起这仅仅是将一个县城监视其起来。 白宋的计划不仅仅是一个县城,而是整个大唐,资金的投入简直就是无底洞。 白宋面露难色,晴儿也问:“白公子,是资金不够吗?” “即便是租铺面,钱庄账上也就一千多两银子,而且还要胜于一些作为周转用。” 晴儿没有多说,反倒是拿出一个锦盒来,将其打开:“这是晴儿私藏的一些首饰,公子把这些都拿去当了吧。” 白宋笑着摇摇头:“不至于,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是一口气完成的,现在才刚刚开始,咱们一家一家铺子地开,总有一天能组建起一张可靠的情报网。” 正文 第330章 理财产品 缺钱就得想办法。 得到陈家的支持是关键,于是白宋厚着脸皮又去问过王爷一次。王爷告诉了一个好消息,他以李靖军中有人干预陷害密诏司的卧底为由,让李靖派人归还收缴的银两。 这封信一出,李靖必然是要还钱的。 而信出信来,加之银两调配还需人员护送。 等那五千两银子,不知何年何月。 钱庄已经开张,每日存钱,每日取钱之人也会越来越多。 蓟县是白宋生活之所,不仅是个人,还有家人,蓟县的安全就像是崩在白宋心里的一根弦,晴儿绘制的情报网很有用,十三家店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开起来。 这一年时间里,仅仅是掌握蓟县是不够的,至少要在蓟县之外,幽州各地县城都有一定的联络点,以此便能掌握圣莲教在幽州的活动,为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好准备。 …… 七月初。 白宋每日都会出现在钱庄楼上,一面看看门口负责讲课的伙计是否到位,二来看看百姓对银票的接受程度。 翻看过一遍账目后,白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 楼上小隔间里只有冬香一个丫鬟。 冬香看着白宋,有所不解。 “你坐下。” 冬香依言落座,好奇的看着少爷:“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有多少私房钱?” “啊?”冬香一愣,谁能想到少爷突然问这个?但转念又一想,心里顿时慌张。 少爷问自己有多少私房钱,莫不是觉得自己偷拿家里的金银首饰? 大户家的丫鬟偷偷拿主人家的东西出去贩卖,可不算什么稀罕事,这是主人家的忌讳。 冬香脸色一变,赶紧跪在了地上,吓得不敢说话。 “你这是干什么?”白宋反而有些疑惑,不知道冬香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冬香很紧张,忙不迭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白手绢包着的金镯子,小手抖着送到白宋面前:“少爷,冬香从未私自动过家里的东西,这金镯子是夫人赏的,让……让冬香多看着少爷,夫人想知道少爷每日都见了谁,做了些什么……冬香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宋两眼一眯:“你说什么?香儿让你盯着我?” “冬香不敢了,以后夫人问什么,冬香都向着少爷说。” “香儿为何……”白宋话刚出口,心里就有了答案。 然后便不再多问:“好了,你起来吧,香儿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就好。” 冬香捧着金镯子还是不肯起来。 “夫人赏你的,你收下就是。我问你私房钱,又不是要怪罪你,你先起来,我是有正事托你想办法。” 冬香犹豫一下,虽是知道少爷不会因为一个金镯子责怪,但此事毕竟有亏,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起身之后,白宋重新再问。 冬香则很认真的细算了一会儿,小声说:“自来了白府跟了少爷,少爷夫人都不曾亏待,除了每月的月俸,还时长捡剩少爷外出找零的散碎钱,约莫有五十两银子。” “那幽州这么多大户人家,各家丫鬟手里的私房钱,你算是多的还是少的?” “自当算是多的,别家可没有少爷这么出手阔绰。但有些手里头不干净的丫鬟就不一定了,私藏了家主的值钱之物,有百八千两的也不在少数。” 白宋听了欣然一笑,冬香所讲的跟自己所想的一样。 这年头,丫鬟比小姐有钱,有些丫鬟手里不少见不得光的银子。 各家丫鬟都是白宋的潜在客户,丫鬟平日里也不怎么用钱,让丫鬟存钱到钱庄,能帮她们解决见不得光的银子,同时也帮她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些小姑娘肯定很接受银票。 “冬香,你可认得一些别家的丫鬟?” “倒是认得一些。” “有时间跟她们见一见,请她们吃个饭,顺便给她们推销一下我们钱庄的理财产品。” 见面,吃饭,冬香都能理解,可什么叫理财产品? 白宋早已准备好了理财产品的介绍。 冬香拿着少爷写好的纸张,上面赫然标注着:“小丫鬟变大小姐”的项目标题。 “一百一十两银子买入,以后每月返现十两银子,连续返现一年,一百两投入一年收益十两银子,不设上限,多买多得,少买少得。只要卖得够多,小丫鬟也能变比大小姐富贵,想要活得跟大小姐一样滋润吗?那就买墨白钱庄‘小丫鬟变大小姐’理财。” 白宋流利地说了一通,似乎颇为满意。 但冬香听着总觉得名字有些怪异,更想不通少爷为何要白白亏十两银子。 白宋没有多解释,继续说:“你要将各家的丫鬟都动员起来,每个人既是买家也是卖家,没卖出去一份就能得到一两银子的提成。同样不设上限。” 冬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 各家丫鬟私下里都是有些交流的,而且丫鬟之间消息连通,这家有什么情况,别家很快就知道了。 冬香按照白宋的要求,把认识的丫鬟都请了一遍,同时推出自家的理财产品。 结果出乎白宋的预料,墨白钱庄的理财产品异常受欢迎,短短三日,‘小丫鬟变大小姐’项目就卖出去了一百套,三日筹集了价值一万两白银的金银器物。 而之所以大卖的原因,不是手里的钱见不得光,更不是要变成大小姐,而是理财产品的出现大大满足了各家丫鬟的消费欲。 丫鬟们平日里花销都很节省,但这一次听说买东西还能赚钱,一年能赚十两,比她们的一年的工钱还多,一个个都拿出了全部身家,就算凑不够一百两,也要好几个人一起凑足一百两。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丫鬟之间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墨白钱庄,甚至连有些小姐都听说了,连小姐都想来买给给丫鬟们设计的理财产品。 墨白钱庄的名气一天胜过一天,现金流也越发充裕,才半个月时间,市面上就开始有流通银票。 看到如此情况,白宋感觉是时候扩张了。 正文 第331章 开学堂 五千两,先定下五家分店。 白宋还是按部就班,等看看推出的理财产品能卖出多少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最近白宋忙得不可开交,看到理财产品有了市场,又逐渐构思起了卖保险。 最基本的医疗保险,养老保险,这些的新概念推出,想必也会反响不错。 白宋认真想着,忽见香儿从外回来,带着小翠,也带着一点忧愁。 看到香儿,白宋恍然想到之前听冬香提到过的事情。 白宋知道香儿是有些吃醋,因为整日与晴儿待在一起,却又自持身份不好多说。 起先白宋想着是寻个机会给香儿说说,不想自己一忙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 白宋忙迎了上去,追问:“香儿,你去了哪儿?” “去城外的庙里添了一炷香。” “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 “有吗?” “还说没有,看看你的眉毛都快练成一条线了。”白宋调笑着刮了刮香儿的鼻子。 香儿终于展露笑颜,但一边的小翠多嘴一句:“还不是姑爷整天跟不干净的妖女在一起,不然哪儿会惹得小姐不高兴。” “休要多嘴!”香儿故作严厉,“到一边去。” 小翠撅着嘴去往一边,看小丫头走了,香儿才小声道:“相公,切勿听小丫头胡说。” “真的假的,当相公的还不了解?香儿你是稍有吃醋之嫌却不全因晴儿。” 香儿听了明眸一闪,对相公的回答很满意,眉宇间的忧愁少了些,进来总觉跟相公的话少了些,回忆以前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情。 现在知道相公还是了解自己的,心里多时宽慰,也多了几分安心。 “相公宁愿找一外来女子分忧,也不肯让香儿帮相公做点事情,时时想着,总是心里有愧,更是觉得自己没用。家里人也不多,总瞧不见事,再不出去透透风,人也会在家里给憋闷坏了。” “这么说来,我家香儿是觉得无所事事,心里烦闷?” 香儿点点头。 “除了钱庄,我还想在蓟县开设几处学堂,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帮相公打点打点呢?” “学堂?” 香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实在想不明白相公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自家相公当真是天马行空,刚搞出什么钱庄银票,转头又要开学堂? “相公要做什么自是容不得香儿多嘴的,但是这学堂哪能有一女子去在指手画脚?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谁说学堂不能用女子了?而且我的学堂不单招男学生,还要招女学生。这年头,女子上学太难,除了大家小姐有可能招私教,外面根本没女子学习的地方。天底下苦命的女子太多了,我想通过我的学堂教会她们一些求生之道,不求飞黄腾达,但求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街头,更不至于流落风尘。” “相公,你所说都是真的?你当真要为天下女子开班学堂?” 香儿出身名门,但学些之事依旧非常坎坷。 或许是因为身为女子,又或是长期在白宋身边,思想上已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相公的提议一出,香儿很是感动,至少不认为是一件坏事。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我已经想了许久。” “相公有此心就不错了,但为女子开办学堂跟开钱庄不同,女子是不能上学的,相公这么做岂不是要遭来很多骂名?香儿虽是很想帮助相公,但不能因此而让一个家受到牵连。” 如果没有经历河口镇的事情,白宋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现在的白宋十分坚定,拉着香儿的手,认真说:“规则要是没有人去打破,一些不好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而我就是那个善于打破规则的人,我打破的规则已经很多,不差这一次。” “相公,我能帮你什么?” “钱庄有着晴儿帮我布置消息网,但要运转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还需要一些可靠的人。 那里只有墨家的人还不行,白家要培养自己的人。学堂开起,一方面要招收各类学生,还要从这些学生之中发现值得我们信任的人,这就是我想让香儿帮忙做的事情。这些属于白家的未来力量,只有香儿你亲自培养的,我才能放心,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最后一句话,香儿如遭重锤,忽然间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 被相公当做独一无二的滋味很甜蜜,之前所有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不辜负相公的这份信任。 …… 学堂提上日程。 白宋在有了规划之后,每一步都十分坚定。 只是开设学堂需要一些准备,不单单是只有场地就行,老师才是学堂最关键的门面。 一位德高望重的学界泰斗能让学堂更有重量。 白宋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陈家老太公。 上贤书社的活字印刷术已经区域成熟,幽州境内的书本明显有大幅的降价,以至于三国册子也收到了影响。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 白宋选了一日放晴登门拜访,陈老正痴迷于用活字印刷术出的新四书,听说白宋来了,如显摆似的立马给白宋观瞧,问白宋自己做得如何。 白宋应付讨好几句,两人又到了上贤书社的院中石桌上,如上次对话那般,一老一少再次对坐。 只是今日没有了第一次的敌意。 陈老撵着胡子,神秘一笑:“百姓都传你这一月押送京城是被冤枉的,但实际上做了什么,老夫一想就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今日上门,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吧?” “以陈老的人脉,又有什么事情能瞒住您?上一月确实见识了一些,让我有所改变,所以今日来了,就是想跟陈老商量一下,我有意在蓟县开办学堂。” “开学堂?你?!” 陈老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看来是绝不会有商人会开学堂的。 学堂可不是生意,也没有什么利润。 白宋这小子处处精打细算,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陈老,我是说真的,希望您能加入我的学堂,不用教书,就当个名誉校长吧。” 正文 第332章 办学受阻 一个商人,要开学堂? 陈老思来想去,觉得其中蹊跷。 然则学堂乃的神圣之所,非心血来潮所想的。 好在面前是白宋,若是个不识之人,陈老一听此话铁定是要下逐客令了。 陈老深吸一口气,严肃说道:“白宋,你开钱庄便钱庄,能得太守府支持乃是你的本事,但老夫要劝你一句,勿要一只脚跨步太大,有些东西还是不碰的为妙。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这学堂绝非儿戏,乃传道受业,传承文学的大事。如此神圣之地可沾不得一点铜臭。” “商人又如何?商人就不能开学堂了?”白宋大为不解,心中所想古时书院不就是富商捐助建造为主,如此水到渠成的事情,还能为陈老所反对? 正一想,白宋方才反映过来,大唐初期尚未有书院,大多是私塾,供世家子弟学习,现在还没有面向更广的书院出现,至少白宋在幽州还没见到。 如此说来,白宋开学堂之举反倒又是一件开先河的事情。 见陈老如此反对,反倒坚定了白宋的信心。 白宋心里想事,而白宋的提议让陈老十分排斥,冷着脸说着:“学堂之事,老夫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若没有别的事情,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完,陈老起身就走。 白宋在这里是客,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陈老离开。 就这状况,想要在各大士族中找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面是不可能了,但没有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白宋还有其他的选择。 …… 科举推行至今,已有了十几年,而邙县县令柴管是第一次科举的探花。 柴县令的同窗之中或许能有才学非凡且有些声望的人。 柴县令和他的同窗都是出自寒门,应该不会有陈老那样排斥的态度。 所以,白宋离开上贤书院后,下一站准备拜访邙县县衙。 出来半日,白宋带着冬香一起回蓟县,带了些小礼物先去了林府看了岳父岳母,闲说几句后便离开访柴县令去了。 白宋也算大县之人,重回邙县小城,再看邙县县衙时顿觉各处落魄。 今日来的也巧,刚到县衙门口便看见熟人梁师爷在门口溜达。 白宋掀开车帘:“梁师爷。” 梁师爷定神一瞧,愣了愣,随即满脸堆笑:“哟,这不是白公子吗?什么风把您这贵人吹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白宋下了车,示意丫鬟在外等候,然后便问梁师爷:“柴大人可在县衙之中?” “哦?白公子大老远来,是有事情与柴大人商量?” 白宋一点头。 如今的白宋也算是幽州的风云人物,连刺史大人都礼让三分的,小小师爷可是异常的客气。 “公子里面请,柴大人正在里面闲着,刚才在我面前念叨,咱们邙县出去的小子在外干了大事,却不知故人的好了。” 一番客气,白宋到了县衙里面。 县衙的偏厅里有柴大人的声音,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人。 白宋止住,拉了梁师爷一把:“柴大人是在见客?要不我先等一会儿。” 梁师爷不以为意:“还等什么?要等也轮不到白公子等!白公子现在可是贵人,柴大人要见也得先见你不是?” 说完,梁师爷推门而入,径直说道:“大人,看看谁来了。” 柴大人手捧茶盏,一眼看见白宋,忙把茶杯放下,惊喜地朝着白宋走来,宛如十几年不见的老友,一把抓住了白宋的胳膊。 “白宋!你小子竟是回来了?” 白宋对柴大人的热情稍有不适,干笑着跟人进屋,却见同屋之中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 这中年长得中正,无关英武不凡,有儒生之前,却不显文弱,只是衣裳有些破旧,显然生活不太好。 白宋看他,忽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想又想不起来。 此刻,柴县令对梁师爷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这中年人。 梁师爷会意,带着中年人离开,把时间留给了白宋。 白宋看着那中年人离开,好在想在什么地方见过。 柴县令好奇问道:“白宋,你在看什么?” “那人是谁?怎么有些眼熟?” “落魄人家的后人,走投无路想来县衙谋个差事,无甚要紧的。” “叫什么?”白宋一边问,一边不客气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上官仪。” “噗!” 白宋瞬间喷了,惊讶道:“叫什么?” “上官仪……你……你认识?” “何止认识!” 白宋恍然大悟,原来是上官仪! 难怪这么眼熟,当初在宜春院醉酒拆晴儿的台。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可是未来的宰相。 更是中国古代著名才女上官婉儿的祖父。 上官一家正是在上官仪这一脉爆发起来的。 不过是在贞观初期过得比较落魄罢了。 等再过个几年十几年,就是他飞黄腾达,发家的时候。 白宋总算逮到一个历史人物,这样的人如何能不结交一番? 白宋放下茶水,看着门外,认真地问:“柴大人,刚才你说这上官仪现在走投无路来县衙谋个差事?” “对呀,怎么了?” “我能见见他?” “见他?”柴县令越发地好奇,倒是看不出一个落魄的书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能引得白宋如此好奇? 白宋连忙解释:“实不相瞒,今日来见柴大人就是想问问柴大人可有同窗愿意教书?我准备开设学堂,需要招收一些教书先生。我看那上官仪颇有文章,如果柴大人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倒是可以让他来我的学堂。” “你要开学堂?” “怎么有何不妥?” 柴县令未有陈老的排斥,但依旧拧眉觉得怪异。 白宋无暇解释,不想放走了上官仪,忙催着将上官仪给叫回来。 片刻后,上官仪去而复返,站在门口,不明所以。 柴县令拿起了官腔,言语稳重了许多,背着手对上官仪道:“此乃蓟县白府公子,今遇开设学堂,招你做教书先生,你可愿意啊?” 上官仪眉头一皱,似乎有所不愿,但他左右看看自己的衣裳,遂将心一横:“学生愿意。” 正文 第333章 县令下套 上官仪没问工钱,没问学堂在何处,一口答应。 白宋善查颜色,知道此人心有不甘,但终是答应,可见上官仪的人生经历和史书记载不差。 早年家族蒙冤,祸及满门,上官仪为了活命,甚至假冒了几年的和尚。 白宋满心欢喜,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现在正是上官仪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定让他心生感激。 白宋最近心心念念要有自己培养的人,这上官仪便是最急需的人才。 有了上官仪,白宋甚至都不想在县衙呆了,只想跟上官仪交流交流,看看此人的才学、潜力如何,是否真有过人之处? 但白宋终究是个讲人情之人,转身即走之事还是作不出来的。 至少要跟柴县令叙叙旧才行,毕竟柴县令对白宋多有关照,以前还有救命之恩。 柴管再让上官仪在外稍等,自己听闻白宋开学堂的打算之后倒是表露了一些欣慰之情。 “白宋,如今你在幽州已算得人上之人,但本官见你的所作所为却是多有担心。” “担心?” “本官对你寄予厚望,认定你就是那个改变寒门命运的人。很可惜,你却没有按照本官所想的路去走,现在的白家俨然成了各大士族中的一员,你现在虽是好了,但你可还记得这天下还有无数如你初期那般境遇的寒门?种地经商终究是小道,你早年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扬名立万吗?” 白宋毫无准备,根本不想柴县令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以前的白宋,听到这样的话铁定会十分不爽,说到底还是这些人根本看不起农民和商人,天下正途,除了考取功名就没有别的路了。 但现在的白宋,见识了许多,经历了许多,知道柴县令的话不是冒犯,因为人与人的贵贱分别已经深入骨髓,就算现在有再多的产业,有再多的家产,终究还是比不过一些秀才之类的人。 对于柴县令的话,白宋没有回答,不同意识的人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达到平衡。 但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白宋,有些时候,白宋甚至会想怎么去证明自己? 柴县令接着说:“不过,今日听说你想要开学堂,本官倒是有些诧异,能保持有向学之心也是好的。只是学堂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以你现在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支持你。反倒会引来很多冷言冷语,对你,对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我的身份?” 柴县令点头:“你只是一个商人,商人是碰不得文学的,你的学堂就算开起来,不会有先生愿意交,也不会有学生愿意来,就算你能忍受这样的冷眼,你学堂里的先生和学生也忍受不了。” 白宋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宋看到陈老的排斥后,能想到自己开学堂或许会招来一些闲话。 但白宋压根儿是不在乎这些的,可他忘记了学堂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学生和老师,那些人谁能忍受呢? 或许天下人都会在背后说他们是被一个商户庇护养活的文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人所渴求的境界,可一旦成为外在表现,就会变成非常危险的事情。 “难道这学堂真的就开不成了?我亏欠开学堂,供寒门的子弟读书,做好事还不被人待见?” 白宋觉得委屈,又是觉得窝火。 这次回到蓟县,感觉一切都变了,白家有了名声,自己走到哪里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还以为活出了一个人样。 可现实是,不管那些人如何吹捧,他们心底里始终觉得这终究是个最底层的商人。 “想要开学堂,你必须要一个功名。一月之后,秋闱开考,考中秀才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你这人向来自视甚高,本官也见过你的诗词文章,要在秋闱之中脱颖而出想来不难,就是不知如今的白公子还有没有兴趣?” “参加科举?!”白宋又一次愣住了,看看柴县令,感觉这老家伙是在给自己下套。 这事儿白宋从来没有想过,虽然他层极力劝说过几人参加科举,但他去参加科举干什么? 当官?根本不需要好吗? 白宋下意识地摇摇头。 “怎么?自信满满的白公子为何露怯了?如本官所想,依白公子的性子,怕是小小秀才都不会看在眼中,怕是要殿试夺魁才算完。” 白宋一笑:“柴大人,您就不要在激我了,这套太明显,我不会接的。” 话到此处,白宋赶紧离开,生怕在被柴县令说两句,自己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尽管白宋相信自己脑子里装着的诗词文章,用来靠个状元是绰绰有余的,但这都是没有想过,没有规划的事情。 离开县衙,白宋请上官仪在邙县的三缘酒家喝酒。 要说参加科举,白宋宁可劝上官仪去参加。 而上官仪的发家之路的确是通过科举,正是上官仪的发家史,从某种程度上给天下寒门验证了科举改变命运的说法。 但现在,上官仪还没到发家的时候。 在酒桌上,上官仪落寞地弓着身子,举止十分小心,处处显着卑微。 白宋叫了一大桌酒菜,热情地招待上官仪:“随便吃,不要客气。” “谢过公子。” 上官仪回应一声,小心谨慎地吃起了酒菜。 上官仪表现十分克制,没有任何狼吞虎咽的姿态,但自始至终没有停下,估计是不知有多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看着未来的当朝大员,想象不出他权倾朝野的时候是什么姿态。 白宋有些好奇:“上次我们在宜春院见过,你还有印象吗?” 上官仪听了一顿,停下来看看白宋,却又是茫然地摇摇头,似乎真对白宋没有印象。 “你也是名门之后,现在虽然落魄,但应该尚有野心,如今真甘心当一个教书先生?” “承蒙公子信任,能有一口饭吃就好了。上官仪一介草民,哪儿来的野心?” “没关系,我们现在是交个朋友,以后凡有需要的,我能帮得上的都会给与方便。往后要是先生有别的去处,尽管说一声就好,我不会阻拦。” 正文 第334章 傲气值多少钱 白宋所言让上官仪心有所虑。 这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处,自见到白宋起,上官仪便觉出此人有所不同,虽看似年轻,但言语之间有着不输自己的沉稳。 那是有相当经历之人才能有的感觉,非此年纪之人该有的。 而白宋的话中多有讨好之意,上官仪实在想不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何讨好之处? “公子要开学堂?” “正是。” “因何而起?” “因……”白宋话音一顿,然后话锋一转,“只因见民间多有妖言惑众,我开学堂欲教化世人,愿天下无无知之民。” 上官仪听罢突然停下,放下鸡腿,抹了一把嘴,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让他有些不安的小子。 教化世人,愿天下无无知之民? 上官仪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心里觉得可笑,但先前的不安反倒减轻了许多,便又喝了一杯。 “公子真乃当世善人。” 随口回了一句,有些敷衍。 白宋听完,也有几分了解,刚才觉得举止卑微,这回话倒是感觉到其内心还有傲气在。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傲气值多少钱? “咳咳……”白宋轻咳一声,“上官先生是我开学堂所招收的第一个先生,以后每月一百两银子。” “一百……一百两?”上官仪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白宋却重新强调了一遍:“没错,就是一百两银子。” “公子,你可真会说笑。” “你看我像是说笑的?”白宋很认真,直接从兜里拿出一张百两面值的银票来。 上官仪见了表情逐渐严肃,他是刚从蓟县来到邙县的,知道最近在蓟县风靡的银票。 只要拿着此物去墨白钱庄兑换,就能兑换处纹银百两来。 “这就当是给先生的预付款,我的学堂尚未建成,一时半刻还不用先生教书,但工钱可以先拿着,以后先生就是我请的先生,可不能随意接任别家给的活了。” 说完,白宋认真地将银票推给了对方。 上官仪眼光闪动,看看银票,更诧异地看看白宋,意识到对方不是开玩笑的,一瞬间感觉喉咙发紧。 一百两一个月的工钱,哪里是教书先生的待遇? 一百文钱还差不多。 上官仪也是官家出生,早年学书就是家中请先生教私塾,便是再大的名气,教书先生一月工钱不出几百文钱,给一二两那就是出手阔绰了。 这一月一百两,便是当世大儒也受不起这般待遇。 这是朝廷三四品大员才有了工钱啊。 “怎么?上官先生是嫌弃少了?” “不……不是……”上官仪声音都在打颤。 “那为何还不收下?” “公子,上官仪何德何能?岂能收此等厚礼?上官仪家道中落,如今不过只身一人,没有背景,没有功名,公子这是看上了上官何处,才肯如此厚待?恳请公子给上官一个底细,不然上官实在是心中难安。” “要说原因嘛……”白宋拖着腮帮子,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闪动着狡黠的目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看先生器宇轩昂,英姿不凡,将来定有不俗的成就,封侯拜相不过时间问题,投资先生,就是投资未来。” “……” 上官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能从区区十八岁的小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不是一句奉承,恍惚间,上官仪似是感觉到了这小子毒辣的目光,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志向像是被他看透了一样。 封侯拜相? 这是他从未给人提及的抱负,更是不敢出口的内心,因为上官仪知道自己说出内心所愿不过只会遭人笑话罢了。 但这位白公子不同,那微微狡黠的目光之下没有一丝嘲弄的感觉,更像是一种陈述,似乎对他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难道先生的抱负只在于学堂教书?” 上官仪再看桌上的银票,终是拿在了手上,低声回应:“上官明白了,公子是要上官飞黄腾达之时记住公子今日之恩!公子放心,我上官仪有朝一日若真能封侯拜相,定当百倍报答公子知遇之情。” 说罢,上官仪起身拱手,深深地鞠躬行礼。 这一百两银子,便收买了上官仪心中的高傲。 收了钱,上官仪也认真起来,不再顾着吃喝,认真询问:“公子家住何处?家中有多少适龄子女?旁系宗亲又有几何?男女又有多少?” “蓟县白府,家中并无子女,更无旁系宗亲。” “蓟县白府……莫不是那……那明春园的白家?” 白宋点头。 嚯! 上官仪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原来是明春园之主,难怪这么有钱! 或许还有许多人不知道白宋,但明春园之白氏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可是蓟县新贵,对白家不了解的人统一地将白家和土豪划上了等号。 但听白宋回答,上官仪直接懵了。 这叫什么情况? 家中无儿女,为何要开学堂? 自己教谁去? 在上官仪心中还以为白宋是要自己去教白家的适龄子女。 这年头,开学堂无非就是开私塾,都是各家族请先生统一教学整个家族的年轻子弟。 白家无子女有无宗室,那何来的开学堂一说? 白宋解释道:“我的学堂是非私塾,是书院,招揽天下求学之人,凡想学却不得学之人,皆可入学,并非教授一家一户。” “教天下想学之人?这……这岂不是为寒门立宗?” “也可以这么理解。” 寒门求学,多为旁听,或是自学,少有为名师指点,即便有求学之心,也难有门路。民间倒是有少数先生专为寒门子弟讲学的,却都是私下进行,没有几个上得台面,如白宋所说的,打上了招牌招揽寒门,倒是十分大胆的想法。 因为此举必当引起士族的警惕,而且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可上官仪哪里能想到,招揽寒门子弟不过是他的第一步,被陈老拒绝之后,白宋深感步子不能跨度太大,招女子入学之事还得先放一放。 “寒门之中少有钱之人,公子开书院,岂不白贴了银子?上官这一百两的工钱,拿着实在是不妥当。” 正文 第335章 西城开发计划 “我开学堂本不为赚钱,只求教化民众,让天下无愚民。” 同样的说辞,白宋对陈老说过。 陈老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中,但在上官仪听来,却是令其神色一正,上下再打量白宋一眼。 “公子真有此宏愿?实不相瞒,上官与公子所愿可谓不谋而合,如若公子真有此心,上官往后当鼎力相助。” 上官仪话说得简单,而此刻心中已对白宋有了彻底的改变。 白宋却是苦笑一声:“什么宏愿不宏愿?眼下要开学堂还有难题在前。” 说着,白宋将先前柴大人的担忧说了一遍。 上官仪听了若有所思,然后说道:“公子尽管放心,纵然别人在意非议,我上官仪不会公子的知遇之情。不论公子是何身份,上官定然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白宋摇摇头:“只有你一人是不够的,这学堂非但要许多老师,更要招收许多学生。不然,这学堂开起又有的什么用呢?” 说着,白宋又问:“以先生之所见,我想要开的学堂到底要如何才能顺利进行?” 上官仪想了想,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公子若真一心要开这学堂,恐怕是只有遵照柴大人的意思。” “参加科举?” 上官仪点点头:“没错,距离秋闱不过一月时间,公子倒是可以试试……只是不知公子……” 上官仪欲言又止,显然是怀疑白宋的文学功底。 对此,白宋并不作答,只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 一月时间,弹指之间。 八月中旬,烈日炎炎。 一月时间,蓟县内变化处处可见。 坊间集市县民颇多,少数摊贩开始接收银票。 外出的公子小姐都在议论,说这银票带在身上格外轻便,买卖东西也不再那么麻烦。 十几辆满载小麦的马车从街上经过,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看着丰收的车队过了集市,在官差的押送下最终到了太守府的谷仓之中。 又是同样的马车,却被裹得严严实实,最后停在了陈家后院门口,引来了所有陈家的长辈和宗亲。 这时候,白宋正在太守府中。 昨日他已经收到了来自陈家价值三万五千两银子的珠宝和白银,并且陈惜容承诺,在两年之内不会动用这批银子。 这给白宋吃了一颗定心丸。 正是这三万五千两银子给了白宋底气,要给蒋大人好好谈一谈。 蓟县城市开发相对于别的州郡开发落后,但蓟县的人口基数很大,同时,最近常有突厥人迁徙定居于此,城市人口增速逐渐走高。 因为白宋的田产,虽然面积不大,但白宋这批粮食解决了饥民的问题,逐渐让周围的百姓感觉到蓟县有余粮,也就跟着到了蓟县附近。 蓟县的人口多了,对于蓟县是一次难得机会。 官府房间内,白宋拿出一张蓟县地图,将其摊开放在桌上,用花街尽头渣滓街以西的一整面区域勾画出来。 “蓟县西南,渭河下游,有超过三千亩土地,没有任何基础设施,只居住了不过的两三千户人家。这是极大的资源浪费,现在县中居民增多,蓟县内处处拥挤,唯独是西城无人。如果能将西城的地好好利用起来,一方面能花街城市人口的问题,更能创造出不菲的经济收益。” 蒋玉撵着胡子摇头苦笑:“白公子,你在蓟县已住了许久,难道还不知道西城的原因?西城地势偏低,年年渭河走水都是西城遭殃,更有西城混乱,各路混混、乞丐都在那里,蓟县之人凡不会轻易往西城去。自然是没有多少人。” “正因为有这些原因,所以蒋大人就没有想过城市开发?” “什么?城市开发?” “就是将西城重新规划,翻修,改变现在的格局,吸引更多百姓入住。” 蒋玉还真是从未想过,根本不知道白宋在说什么。 白宋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大人不如将你西城的土地承包给我白家,由我白家出钱对西城进行规划建造。” 这话蒋玉听懂了,惊道:“你是说你要买下西城的土地?” “嗯。” “要哪一片?” 白宋指着地图:“这不已经给大人画出来了吗?” 蒋玉看看地图,眼睛一瞪:“你开什么玩笑?这是西城所有的土地。” “我要的就是西城所有的土地。我出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蒋玉吓了一跳,心说这白宋开钱庄才多久,怎么就能拿出这么多钱了? “你有这么多钱吗?” “十万两肯定是不会一次性给清的,我分十年付清,每年支付一万两白银。现在朝廷在西城的土地超过九成,但这九成都是些无人要无人买的废地。与其拦在手里,不如卖给我?剩下的一成土地尚在西城两千户百姓的手里,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将它们都买过来,到时候就能重新规划西城,以后的西城必然是蓟县最美的风景线。” 白宋早就想好了,十万两的开价是朝廷绝对能够接受的价钱,而白宋也能接受,在县城中买地,价钱等同于买卖良田,到哪儿也是找不到的好事。 白宋通过钱庄积累了不少的资金,现在也到了投资的时候。 白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的在蓟县内开发地产。 现在城中很多突厥人还在租房子住,有购房需求的人的相当多,只有通过房地产的利润才能支撑前期积累资金而推出的理财产品利息。 蒋玉没有太多高瞻远瞩,听了白宋的提议,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如果能为朝廷创收十万两银子,上报朝廷肯定更是大大的功劳。 为此,蒋玉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白宋的买卖。 殊不知自己这随意的一点头却把未来幽州的经济中心拱手送给了白宋。 …… 从太守府出来,正看见太守府口的布告栏上贴上了一纸文书,上面写的赫然就是秋闱报名在即,各地学子若要参与秋试当请当地的师长写推荐信来报道。 这可是比什么钱庄银票要更重大的大事,布告一出,周围就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正文 第336章 报考科举 算一算,白宋来到这个时间已经整一年了。 因为白宋还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邙县街上,看到的就是秋闱开榜的时间。 而摆在眼前的,却是秋闱报名的时候。 距离开考只有十日,距离开榜也就一月多时间了。 一年时间,恍如昨日,白宋忽然有些感慨。 却听身边有人在说:“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秋闱有好多世家的子弟都曾参与了,陈家、郑家、林家……” “真是奇了,这些世家子弟不都看不上科举的吗?怎么今年全都参与了?有了那些世家子弟的参与,我们这些寒门岂不是更加难有机会考中了?” “哎,谁知道呢?今年想要考中可就难了。据说各县将有超过五千学子,能有名家举荐信的估计不会超过一千人,能考中的更少,估计不超过二十人,简直是难于登天。” 听着周围的议论,白宋才发现这一年过去,时局已经有了变化,自己心心念念,历史的车轮在不知不觉中滚动着,连士族的子弟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报考秋试了。 很快,白宋想到了自己。 区区秋试,白宋相信自己会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既然还有十日就开考,报考一下也无甚所谓的。 因为没有功名,开学堂的事情就被搁置了,如果能解决学堂的背景问题,白宋还是乐于去考一考的。 …… 回到家,白宋修书一封交给冬香,让她跑一趟邙县,转呈给柴大人。 书中之意就很明显了,是答应参加科举,并且要蒋大人写一封举荐信。 冬香刚走,天就下起了雨。 自如夏以来,还是头一次下雨。 都已经八月中旬了,如此天气倒是有些奇怪。 白宋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看雨滴由丝线变成了米粒,然后乌云遮蔽了阳光,天地都变得灰蒙蒙的。 院子里,小翠跑着喊着:“下雨啦,该收衣服啦!” 听着这话,白宋想到了一句台词,笑了笑,转身回到屋中,点起一盏灯,破天荒拿出了藏在角落里的《中庸》。 不一会儿,香儿拿着每日不断的五鞭汤进来。 白宋早已习惯了这味儿,竟也喜欢上了五鞭滋味,几口吃下,抹了一把嘴,顿觉下身暖绒,舒服得劲。 香儿瞧见相公桌上书本,垫脚好奇一看,《中庸》内容晦涩难懂,瞧不明白,便又翻开书面,瞧了瞧书名。 一看《中庸》二字。 香儿夸张地长大了小嘴,宛如发现了新大陆,惊奇道:“相公,你这是……” “我报考了秋试。所谓临时抱佛脚,终归是要自己看看,不能过于懈怠。” “报……报考秋试……” 香儿难以置信。 看着香儿惊愕的样子,白宋将其拉在身边,抱在腿上,估计是刚喝了五鞭汤的缘故,有点过于得劲,香儿脸蛋儿红红,不安地挪着屁股。 夫妻二人,谁也不说破,各作无事发生,只用眼神交流此刻情趣。 “香儿,你到底是想相公就如现在这般呢,还是想让相公考个状元回来呢?” 香儿低着头,抿着唇,忸怩地想了一会儿:“自当是想相公有个功名,不求考个状元,少说能中个秀才,倒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不然那些个在外嚼舌根的,事事说长说短,听了让人难受。” 白宋听完明白,不单是自己听到了些柠檬精的话,香儿也听到了不少。 有些事情,白宋现在还改变不了,只能随着主流。 既然他们都要有功名才算出息,那就靠个功名给他们瞧瞧! 白宋一股热血上头,直接就把香儿按在书房里给办了。 书房里施布云雨,书房外的雨势越来越大,轰隆隆宛如打雷。 短短一个时辰外,院子里已经开始积水了。 白宋正当舒爽,看起《中庸》都跟看小黄文一样,满脑子都是香儿的模样。 但香儿离了相公房间,走路一瘸一拐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香儿先是回到卧房里枯坐,本欲安静缓一缓身子,却是听着外面的雨声扰人心烦,实在是静不下来,揉着自己的肚皮狠狠地拍打了几下,忽地又哭了。 相公回来了两个月了,天天云雨,夜夜闹腾,怎么这肚子还不见好的? 这会儿香儿是真有些急了。 香儿口中那嚼舌根的人可不止是嫌弃他们是商贾之家,更是嘲笑香儿女不中用,不说男孩,一个女娃都生不下来。 白宋完全低估了此事在香儿心中的执念,这些时日没察觉香儿不过强颜欢笑,到了没人的时候时时抹泪。 人一旦焦虑,这头发都跟着掉落了许多。 香儿重新起身,清理了卧房里掉落的发丝,唯恐被相公发现。 犹豫一下,有顶着雨跑到了远属于西厢的别苑群落之中。 西面别苑有一间无人的院子积水很深,白柔和桑桑正在赶命地往外舀水,眼看着积水都要进屋了。 香儿看见这两个姑娘傻得可爱,跺着脚,喊着:“你们在这儿作甚?” “水要漫进屋子了!” “你管他作甚?这屋有不住人的,淹了就淹了。你们两个在雨里这么折腾,病了又该如何是好?” 香儿没带好气,拉着两人离开了院子,到了桑桑住的一间别苑下。 三个女人在一个屋里擦水,香儿把两人好一阵数落。 同时又抱怨抱怨这天气,不下雨就不下雨,一说下雨来得这么猛。 三个女人说了一些闲话,香儿忽然对白柔说:“白柔,你回自己屋去,我有话跟桑桑说。” 桑桑和白柔都愣住了,这还是香儿头一次。 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桑桑说? 白柔心里好奇,但还是哦了一声,老实巴交地离开。 这妮子说是老实,但哪里是藏得住好奇的主? 前脚刚走,后脚就回到了窗外,贴着墙壁,鬼鬼祟祟地听着。 屋中,桑桑很是紧张,她一直都不怎么自信,心里喜欢白大哥,不敢出口,更是怕被这位主母知道,从来都是有些害怕香儿的。 今日香儿主动来找,颇有种小妾被正室训话的感觉。 正文 第337章 洪水 香儿端坐颔首,打量桑桑之时又漏沉吟神色,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桑桑心慌,思量自己近日行为,倒是找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也不知香儿姐姐突然找自己所谓何事? 香儿看了许久,突然说了一句:“桑桑,你可起身站着给我看看?” 桑桑急忙起身,心中不明。 桑桑住进白府以来,专心于酸梅汤的生意,自给自足,经营几月已颇有规模,非但自己日子好了,还能补贴家里。 这几月过来,小妮子个头不见长,身材却是圆润了不少。 香儿看了,点了点头:“倒是与那方士说的一致。” “香儿姐,你在说什么?”桑桑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桑桑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香儿姐的话一句都听不懂?” 香儿低眉,有些为难地说道:“数日前遇了一位方士,看过白府风水之后,说是要个丰腴臀肥的姑娘才能给白家延续香火。你也看到的,我这身子着实单薄了些,方士说是我体气不足,故而迟迟不能怀孕。 如今白府越发大了,外面诸多人家都看着白府里面的的事情,偌大的白家没有一个子女,外面已多有言语。我实在是为此事操心。” 桑桑眨眨眼睛,还是不太明白,想想说:“那事儿应当是顺其自然吧,听说香儿姐日夜跟白大哥……” 桑桑脸一红,也不说了。 香儿脸上也多了一抹色彩,但眼神中没有多少回味:“桑桑,你来白府也许多时日,关于你跟相公的事情,我也听白柔说过一二。任谁都看得出,你对相公多有情谊。” 桑桑慌乱打断:“香儿姐,我……我没有……” 香儿拉着桑桑的手,已是安慰:“你听我把话说完,此事关系白家名声,更是为了延续白家香火,若是你能……” 两个姑娘都是聪明人,香儿没把话挑明,但桑桑终于是回过味儿来。 一时间,两个女人同坐屋中陷入了的沉默。 而在外面,偷听的白柔已经惊讶得捂住了小嘴,震惊之余又瞧瞧地走了。 屋中,两个女人各怀心思。 香儿何曾想过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家相公? 但跟外界的留言比起来,自己这点小委屈不能跟白家的名声相提并论,只要能让白家有后,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香儿想来,与其等到那重臣千金嫁入家中怀上孩子夺自己之位,还不如早先让这知根知底的桑桑给相公添房,毕竟桑桑安静乖巧,又不多事,显然更让人安心。 桑桑心里又如何不想早日在白府有个正经身份,只是脸皮薄,不敢争取,又怕得罪了主母。 今日主母主动来说,大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可美中不足的是,把传宗接代当做条件,自己不就成了一个生育的工具? 事事无法尽善尽美,两个女人各有所想,也各有各的遗憾。 无声的沉默之后,桑桑先点了点头,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子。 “此事不可如实与相公说起,以相公的性子,若知道我与你说这些,定式要把责罚我的。”香儿倒是了解白宋,提前告知桑桑,“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亲近相公的机会。” 香儿厚着脸皮说了这些,心中总是怪怪的。 但话也说了,也就如此定下来,片刻之后就离开了桑桑的房间。 …… 白宋难得看书,殊不知自己最信任的香儿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大雨依旧,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 本该是平静的一天,却因为一场大雨给打乱了。 此次降雨量过甚,已经超过了明春园的排水量极限,白府之中多处积水,果园林子已经被淹了。 直到白宋发现事态严重,深也召集名下产业所有的伙计一起来帮忙排水,临时加大庄园的排水道。 整个明春园乱作一团,整夜都在忙碌。 然而,这场雨的势头远不止于此,尽管有几十个人同时进行排水工作,白府中积水却越来越严重。 而这样的情形绝不仅限于白府,蓟县内,各家各户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 到了第二天清晨,白宋看着家中毫无起色,最终叫停众人,在天灾面前,人力根本不值一提。 好在家中任有地势高的地方,晴儿居住的三层阁楼倒是没有进水,白宋便让大家在阁楼附近的花园暂避,一切等雨停了再说。 等到第二天的黄昏,暴雨逐渐变小,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又经过一夜的排水,白府中的积水才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天搞下来,白宋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家宅太大也是有许多坏处的。 第三天放晴,此前外出去邙县传话的冬香还没回来,听说是外面闹洪灾,道路被堵死,兴许是被困在邙县暂时回不来了。 洪灾之事是听来家里帮忙的伙计说的。 白宋准备亲自出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踏出府门第一步,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街上的积水直接没过了脚背,积水情况比家中还要严重。 一眼望去,街上水面各种漂浮物,枯木、杂草、碎步、麻鞋,甚至还有野猫野狗的尸体。 白宋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正在家中想要跟出来的小翠,忙让她在家老实呆着,不要随意外出。 这时候,在白府白吃白住一段时日的白蜂从房顶上跳下来,一脚踩在水里:“我跟你出去。” 白宋点了点头,心中多了一种感觉,那一场看似没影响的大雨造成的冲击超越了白宋的想象。 两人一起出发,往向阳街的方向去, 向阳街是蓟县地势最高的所在,到了附近之后已经没有了积水,但却没有给白宋带来轻松的感觉。 陆陆续续看到了百姓和官兵,而这些百姓和官兵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拖着百姓的尸体,一具一具堆叠一起,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空气中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这是昨日的暴雨造成的?”白宋直接傻了,不敢相信这一切。 白蜂一直守在白府高出,看着四周的动静,昨日大雨一人的城中各处看了看,所以知道情况。 “昨夜大雨,渭河水急涨,水淹全县,无数人在梦里就被水给冲走了。” 正文 第338章 公主失踪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受灾最严重的就是你刚买下来的西城的贫民区,渭河下游西城的河堤都被冲走了,上百户人家连房子被冲出到了几十里之外。” 白宋面露哗然之色! 根据白宋的经验,昨夜的雨的确很大,但用现代的记忆去衡量,这样的大雨他经历过很多次,却远远不至于闹出洪灾的程度。 但古代的城市太脆弱,根本经不起大自然的考验,尤其是在夏季,一场大雨几乎必定会引来一场洪灾,看着路上行人和官兵漠然的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白宋!” 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的白宋和白蜂的对话。 竟是蒋玉朝着白宋跑了过来。 蒋大人今日穿着官服,一身雨水,不知为何十分激动,跑过来的路上连官帽掉了都顾不得,一把抓住了白宋的手。 白宋吓了一跳:“蒋大人,怎么了?” “出事了!出事了!”蒋玉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明白。 “出什么事了?是洪灾吗?” “不单单是洪灾!有……有……有个人不见了!” “有人不见了?”白宋一时也想不明白,心说洪灾之下,不见的人还少吗? 蒋玉喘着气继续说:“你名下诸多产业,手里头不少伙计,赶紧让你的伙计去找找看。” 说完,将堆成一摞的告示塞在了白宋手里。 白宋一看,告示上是一个年轻姑娘的画像,画得极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一点火烧云。 古代画像不是素描,很难从画像中去辨别一人。 不知这些画像是不是出自一个画师之手,几张画看上去都有些差别,唯一相同的就是眉心一点红。 “这是一个人吗?”白宋问道。 “你别管这么多,赶紧让你的人去找!只要看到眉心处有一丝如花瓣一样的胎记的年轻姑娘就是她!人是在你买下的西城不见的,此事你一定要给本官负责到底!” “蒋大人,你这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这……” “本官没时间听你贫嘴!赶紧去找,找到了本官免你西城一万两……不,只要找到此人,十万两我全部要了都行!” 白宋一听,敬了个军礼:“收到!大人放心!” 找一个人值十万两? 这生意岂能不做? 白宋转身就要回家,走了一步又回来:“大人,这人是谁啊?难道是大人的私生女?” “放肆!此乃汝南公主!夏游至幽州,前日去西城遭遇暴雨,至今未归!” 汝南公主! 不是唐太宗的二女儿吗? 史书记载很少,说是早早的就死了。 不会是折在了蓟县大水吧? 白宋稍作一想,看蒋大人急得胡子都快的焦了,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不再多说,反正尽力而为,找得到找找,找不到就算了,说不定还能见识见识公主长得什么模样呢。 白宋返回家中,将消息传递出去,让手下的伙计们出去张贴告示,只要找到了告示上的人,赏银百两。 蒋玉已经说了,人是在西城走丢的。 白宋自己和白蜂直接去西城。 但人到了西城才发现,别说进入西城了,整个花街都已经被水淹了,有一个花楼都被大水冲塌,不知多少花楼姑娘躲在花楼顶层开着窗户哭呢。 现在大水没有褪去,无数人等在花街口进不到西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西城浸泡在大水之中,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两个人在水中呼救,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世界笼罩在一片凄惨之中,白宋头一次感受到人力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西城河堤被毁,土地在河水的冲刷下一层一层地脱落流失,而河对岸的官兵和百姓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数千人的队伍站在为渭河边上默不作声。 …… 又过了一天,洪水退去,渭河水线重新降到安全位置。但却给世界留下了一片狼藉。 白宋已经将找公主的事情丢在了一边,相比于找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安抚活下来的人。 老天爷像是知道白宋搞了个西城开发计划,直接一场雨把西城给毁了。 白宋用一天时间联系了蓟县各大家族,说动各大家族开仓放粮,安抚县民。 蓟县中能动用的粮食不多,但这是不得不得做一件事。 当天中午,西城的废墟上,草棚下的粥铺就排上了长队,在大水冲刷之后,西城黄土路被刷上了一层油黑,有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而更多的是百姓劫后余生的呻吟和哭泣。 粥铺是白家和陈家联合开设的,尽管大部分家族口头上都答应了放粮,却只有白家和陈家行动如此迅速。 白宋看着西城的景象,心里多有感慨,身边是陈家小姐惜容,也第一时间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经此一事,白宋对陈惜容的好感更甚,要不是陈家率先作出表态,恐怕没有大家族愿意支持自己开仓放粮。 “陈小姐,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了。” 难得,白宋主动说出了感谢的话。 陈惜容正亲自给百姓打粥,听到这话不禁一笑,回头看看白宋:“这可不是我有善心,只是报答你将五千两银子给陈家要回来。” 白宋也不多解释,指着一旁的枯木桩子,还记得这地方是渣滓街的入口处,连着西城和花街,当初自己在这儿第一次遇到了突厥王子,还跟他在这儿打过一架。 而现在,除了枯木桩子还在,其他一切都被冲走了。 白宋在一边默默感慨,却是没注意人群的外围,一个头戴方冒的俊秀小子跟着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默默地看着人群。 那俊秀的小子说话声音娟秀:“没想到蓟县之内竟有士族如此迅速果决,洪水刚退,便就开始施粥了。” “看来这位蒋大人的确治下有方,短短半年时间,蓟县民风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听说蓟县周边的米粮不同于其他地方,来时看到的田地异常茂盛,都是这白家种植的,他们家放出来的粮是不是跟别家的不同?要不我也去尝尝?” “不可,公主千金之躯,怎能……” 正文 第339章 胆小好色 草棚施粥,白宋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头戴方帽的小子在给周围受伤的百姓包扎伤口,手脚有些笨拙,身子格外娇小。 起先白宋倒是不在意的,只是真看到一个粗壮的汉子从队伍里离开,正带带着一碗稀粥。 那汉子长得壮硕,一看便不像是难民。 施粥的几个伙计还不想给他,觉得这人像是混吃的。 但白宋觉得刚遭了这么大的水,哪有不受难的人,不去计较这些,但凡排队的人都有一碗粥喝。 正是这汉子离开,却不见他喝了稀粥,而是走到那方帽的小生面前,将一碗稀粥给了对方。 那小生停下手里的活,起身一擦汗。 白宋隔得较远,看不清容貌,但刚才一擦汗,看到那方帽下面露出了一排齐整的头发。 很明显是姑娘家才有的刘海,这年头的男人可不兴留前发,各个都盘着头露出脑门儿的。 “看什么呢?”身边陈惜容顺着白宋的方向看了去。 白宋笑了笑:“我去那边瞧瞧。” 说完,白宋径直过去,走得近了才越发认定就是个姑娘家。 白宋又不是第一次见女扮男装,但却是头一次见扮相如此不像个男人的。 除了一身男人的衣裳和一顶方帽挡着,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男人的气息,眉眼之间尽是娇柔,喝稀粥的时候捧着碗,小心翼翼地捏着兰花指,轻轻地吹气,秀气到不行。 关键两颊带着腮红,小嘴抿一抿的动作好看得很。 白宋看她没注意到自己,便走到边上,看着渭河水流。 洪水是退了,但渭河之水依旧是浪涛滚滚,本该青绿的河水现在是浑浊不清,上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水里的漩涡如螺旋桨一样疯狂地盘旋,或一个分作三个,或四五个汇聚成一个。 那姑娘不查,但那高大的汉子却不动声色地挪了身位,好巧不巧地挡住了白宋的视线。 但白宋能听到那姑娘在说话。 “这米当真和往日吃过的不同,虽只一碗清粥,但米香浓郁,汤色浓稠,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稻种?” “公子,尝过也就罢了,我们还是走吧,在此已耽误了两日。” “走?急什么?这白家……” 姑娘正说着,忽然注意到了白宋,目光投了过来。 没想到这姑娘早先就注意过白宋,见他到了面前不远,所幸走了过来。 “我看过你,你在那粥铺里面,你是白家的伙计吧?” 白宋一想,也不点破,索性就应了一声:“算是吧。” 姑娘脸上染出一抹喜色:“看你才粥铺下面指挥下人,那应该在白家的地位很高?” “嗯。”白宋再应一声。 “正巧了!”姑娘喜上眉梢,开口声音纤细过多,顿时止住神情,又用故作男声的口吻说,“本公子久闻幽州出了个白家,最近一年闹得幽州鸡犬不宁,连京城都有耳闻,今日就是想打听打听,这白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听说是出生寒门的,怎么一到了幽州就变成了新贵了?” “什么样的人?” 白宋眉头一皱,这是要评价自己,他还真不知如何开口了。 “应是胆小好色之人吧?” “胆小好色……”姑娘一皱眉,尽是愁云,“你怎如此说自己主子?” “反正他又不知道。” 这话把姑娘逗乐了,笑了声,如银铃一样:“咯咯……你要是我家小厮,保不准打断你的腿!” “公子是京城来的吗?” “是啊。” “来蓟县做什么?” “只是随处玩玩的,不想遇到此等祸事。不过也算见识了蓟县富家的人情在,能如此迅速就开仓放粮,至少这陈、白两家乃是积善之家。” “公子这不也是心善?滞留受灾重地,还给百姓包扎,只是这包扎的手法有些僵硬,要不我教教你?” “如何教?” 白宋指了指一边所剩的一些纱布,拿过来之后摊开手。 姑娘不解:“何意?” “自是把手拿来,我把你当做伤者给你包扎看看。” 一听这话,后面的汉子有些动作,那姑娘回头一瞪,不动声色地阻止了。 白宋看着想笑,心说就你这化妆技术,早就穿帮了,还当自己是公子,还不想暴露,也是傻得可爱。 而且这姑娘身份早就被白宋猜到了,除了汝南公主还能是谁? 虽有方帽挡着眉心,但公主的气质太过明显,尽管竭力扮作男人,身上的贵气怎么都藏不住,又说是来自京城的,后面有个壮汉保镖,出现在城西,除了汝南公主,白宋想不到第二个人。 此刻白宋心里有着坏心,就是想乘机摸摸公主的小手,倒不是喜欢不喜欢的,只觉得新奇,摸一摸感受一下,看看公主跟寻常家的姑娘有什么不同。 汝南公主浑然不知白宋心思,装作无事地伸手出去,放在白宋的手心之上。 白宋也不客气,手掌一捏,只觉得这公主的小手柔软无骨,细腻如丝绸一般。 或许是少有被未知男人拿捏,小手微微往后一缩,却被白宋捏得更紧了些。 只看那后面的保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大气都不敢踹,一股森然杀机笼罩白宋全身。 白宋久经生死,知道后面人不会轻举妄动,对此毫不在意,也就心安理得的捏着公主的千金小手有板有眼地示范着如何包扎。 白宋的医学技术自是没的说,一番展示,公主颇为惊讶,连问白宋是从哪儿学的。 “公子不知道吧?白家少爷可是个大夫,手段高明着呢。” “这白家少爷如此通神?又是种地,又是开店,还能写书,甚至能治病救人?” “何止如此,白家少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所不能。” “胡说!”公主就不信了,眉头一挑:“天下哪有什么都会的人?” “公主若不信,自见了之后就明白了。白少爷非但无所不通,更是英俊非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咯咯咯……你这人真有趣,一会儿说主子胆小好色,一会儿又说主子什么都会,你……等等,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正文 第340章 河岸坍塌 白宋也有玩脱之时,一时不察,竟把公主二字脱口而出。 公主有所察觉,公主身后的汉子也有所察觉。 一时间,那汉子上前一步,将公主拦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白宋,身上的气息越发明显,无形地压力压得白宋想要下蹲。 汉子终是没有出手,低声对公主说道:“公子,我们先离开此处。” 说完就要带着公主离开。 白宋还记得蒋大人的托付,找到公主就要免除西城承包费。 就算是气晕了的胡话,自己把公主找回去也是一份大礼,以后再跟蒋大人谈生意,也多了些筹码。 白宋哪能轻易让她走了? 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谁曾想这一步上前,彻底激怒了那汉子。 汉子不回头,脚下却是一停,一股气浪瞬间将白宋掀飞了出去。 对方来势凶猛,白宋毫无准备,没回过神来,人已经飞到了两三米的空中,还在飞速往后。 后面可是滚滚黄沙的渭河水,人要下去,转瞬间就能没了影子。 我草! 白宋心里骂了一声,心说自己不会这样翻车了吧?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股推力,白蜂出现在身后,半空中用柔软的胸脯硬生生把白宋给顶了下来,年纪太小,毫无触感。 白宋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吭声,白蜂已把目标锁定在了那壮汉身上。 这白蜂倒也尽职尽责,毫不留守,指尖一弹,细如发丝的银针就朝壮汉射了过去,融入空气中,肉眼根本无法辨认。 壮汉却是冷笑,单手一挥,又是一阵气浪倒卷,看不见空气中的变化,但白蜂却是眉头一皱,显然刚才的银针已经不知被打到了什么地方。 白蜂还不收手,近身贴了上去,速度之快顿时引得周围难民一阵阵惊呼。 壮汉两眼一眯,低声道:“果然有问题,小小百姓竟有如此高手保护,绝对不是寻常人家。公子,退开一些!” 公主也有些紧张,朝着一边小树靠了靠。 眨眼的功夫,白蜂和壮汉就正面交手起来。 白蜂灵动如猫,壮汉却岿然不动,两人转瞬就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很显然,白蜂疏于内功,这壮汉以内功见长,白蜂靠着灵动的身法没有吃亏,但十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这壮汉显然不是个简单角色,交手之中稳稳压着白蜂一头,甚至都没使出全力。 白蜂年纪虽小,好胜心强,见打不过那壮汉,转身瞄准了公主! 这下可把壮汉惊出了一生冷汗,白蜂还没出手,只是目光转移而已,那壮汉立刻不再保留,突然一声爆喝:“住手!” 随着一声喊出,一脚向前,脚下用力一踩,一股磅礴的真气卷成一阵白雾,如火烧的狂风席卷白蜂全身。 白蜂懵了,这是何等内力? 还没作出反,喉咙就是一甜,嘴角溢血,人也如刚才白宋那样倒飞了出去,无巧不巧地撞在了白宋的怀里。 白宋见白蜂受伤,心里顿时火起,这白蜂虽是保护自己的人,但也是自己的人,现在的白宋也不是叫人随便揉捏的,家中有大神坐镇,公主的护卫又如何? 白宋拿出自制的信号弹,正要打在天上去。 这时白宋跟玄普大师商议好的,只要看到信号弹出现在蓟县的上空,他就会立刻出现相救。 可没等白宋将信号弹拉开,身子忽然向下一沉,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发生了地震。 然后白宋就看到脚下的地面一点点裂开,从裂缝中冒出了一股一股的黄浆! “不好!” 白宋一声惊呼。 这是河岸坍塌了! 白宋所在的位置是渭河边上。 经过洪水的冲刷,西城河堤被直接冲没了,一天时间就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水土流失,现在的河岸跟之前的河岸往后退了十几米,还以为不会再有坍塌出现。 结果是那壮汉的一跺脚,力量太强,整个地面都向下一沉,白宋所在的地面瞬间裂开如泥浆一样往下沉。 白宋喊了一声:“快跑!” 刚一出口,人就抱着白蜂栽到了水中。 但也在最后的一刻,白宋拉开了信号弹,瞬间在二十几米的空中炸开了一朵灿烂的烟火,即便是在白天也清晰可见。 然而,愤怒的渭河水彻底笼罩了白宋的世界,在视线最后的一刻,白宋依稀看到河岸坍塌还在延续,在几米外的地方,公主抱着身边的小树摇摇晃晃…… 汹涌的河水中,就算是海豚也难以控制,白宋入水之后不知被惯了几口,白蜂就不知去了哪儿。 一时间,白宋的脑海中天旋地转,接近一切可能地抓住身边的东西。 这渭河好似天生就跟白宋过不去,上次掉了一次,这次又掉,而这次显然比上一次危险得多。 水中胡乱抓了一通,抓了一些树叶、碎布、烂木片什么的,根本没用。 眼看着自己像是要完了的时候,眼前忽然伸出一支竹竿来,白宋想也没想,将竹竿死死抱住,然后一股怪力向上一挑,白宋立即脱水而出,一只手揪住了白宋的衣领,然后将人按在了另一根竹竿之上。 白宋昏昏沉沉,以为是玄普大师来了,心说果然是天下第一,来得竟然这么快。 却不想救自己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绿衣姑娘。 这姑娘在急流之中踩着一根青竹,手里拿着一根青竹,左右打水,竹子如水蛇一样在河水中窜行,什么急流漩涡,对其是行若无物。 要是在一副青山绿水的画卷里,这样的姑娘还不就是下凡出世的仙子? “抱紧我。” 姑娘淡淡说了一声,手里竹竿再次一打,和刚才一样,又是往上一提,不见了的白蜂就被从水里给捞了起来,又被甩在了白宋身后,同样站在竹子上。 “抱紧我。” 姑娘又重复了一声,白蜂惊魂未定地直接抱住了白宋,而白宋也后知后觉差点儿又跌落水中,这才忙不迭地抱住了绿衣姑娘。 三人共踩一根青竹,那绿衣姑娘手中竹竿又一打水面,脚下竹竿突然加速,正是朝着更远的地方一颗断掉的小树方向去了。 白宋看得清楚,远处的不是公主吗? 公主也被冲入了水中,正抱着一棵小树岌岌可危。 “公主!” 岸边传来壮汉的惊呼,同一时间跳入水中,全身真气爆发,想要学那水上漂的功夫。 但这汉子的真气太过霸道,有显然不善于使用巧劲儿,为了让自己在水上“飘”起,真气外放太重,一脚踏在水面宛如一枚炮弹入水。 一时间,水面轰隆作响,水浪是一浪高过一浪,那壮汉不下水还好,一下水水面波涛更猛,他能在水面行走,但每走一步都在水面炸起一道几米高的水花,波浪推动让绿衣姑娘都快控不了竹子了。 只见绿衣姑娘眉头紧皱,直接将手中青竹直接插入水中,手腕一番,也是加上了暗劲儿,速度到了最快。 眼看还有六七米,绿衣姑娘抽出竹子,向前一伸,喊了一声“抓住”! 公主赶紧抱住竹子,帽子都掉了,一头湿漉漉的散发落下,漏出了眉心一点朱砂。 那朱砂形态奇特,如纤细的花瓣,如缥缈的火苗,秀气好看,十分惹眼。 但现在无人欣赏,绿衣姑娘将公主拉回身边后,有让白宋和白蜂跟着公主抱着竹子的一头。 三人掉在竹子的同一侧,被绿衣姑娘如吊索一样一甩,三人抱着竹子回到了岸上。 三人落地,纷纷暗呼侥幸,白宋正要隔水道谢,不想那绿衣姑娘在把三人安全送上岸后,自己终是控不住竹子了,一下摔进了水里。 正文 第341章 白府来客 这绿衣姑娘来路不明,见其落水,白宋还有担心, 忽然水中炸开一道滔天浪潮来,一个黑大的影子冲出水面,一个地轮打滚落在了三人面前。 这正是那公主的护卫,此刻一身水渍,满身泥土,头发粘在脸上,说不出地邋遢狼狈。 此刻还正紧张着:“公主,属下护卫不周,该当死罪!” 公主呛了水,剧烈咳嗽着,根本没工夫搭理。 后方一件湿透了的绿衣丢在了河岸上,刚才的绿衣姑娘从水中不紧不慢地游了上来,正脱了绿衣纱裙拧了一把水,也是狼狈到不行,再好看的脸蛋儿都被一身黄泥污垢给遮掩了。 此刻的绿衣姑娘瞪着那大黑牛满脸的怒火,估计是这傻货恨死了,却又不好说什么。 白宋忙起身叫住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东家,你不认得我?” “东家?”一句话把白宋给整懵了,什么情况? 白宋上下打量这姑娘,只见是身材姣好,脸蛋儿被污水染了看不出来,但确确实实是没认识过。 “我是墨白钱庄总店的新掌柜,是晴儿姑娘介绍来的,小的墨竹,几日前在铺子里该见过的。” 白宋眨眨眼,钱庄掌柜的,墨竹,晴儿介绍…… 一串信息组合一起来,白宋总算是有了些映像。 现在墨白钱庄扩张,一连开了七家分号,就新招收了一批人,人员招收由晴儿负责,几日前白宋只匆匆跟那些新来的伙计和各店掌柜见过一面,因为人太多,男男女女都有,压根儿都没注意到。 这绿衣姑娘叫墨竹,是晴儿介绍的,自然也是墨家后人。 晴儿说过,墨家旁系宗亲很多,在朝廷的围剿下有一些分支隐姓埋名,也有一些人投身江湖。 这墨竹姑娘肯定就是晴儿为自己挑选的人手之一。 白宋大大松了口气,心说这墨家的人果真了得,随便来几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就这绿衣姑娘水上撑竹的功夫,那也少不了几年的苦修。 “她叫你东家,原来你就是那白家少爷白宋!” 两人正说话,旁侧的公主一口气缓过来,赶紧插嘴,指着白宋满是惊色。 但现今众人都不是说话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狼狈。 后面陈惜容追来,劝说他们赶紧去找个地方洗洗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说。 于是公主带着自己的护卫到了白府。 几人路上并行,想起刚才的情况,白宋就主动说道:“我受蒋大人之拖,来西城寻公主回去,见公主要走,这才有些急了,谁想公主身边的护卫反应这么大,动不动就要伤人!” 公主一身是水,没什么精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忽然又一想问道:“你既已知晓本宫身份,为何装作不知?” 说着,公主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拧作了一团。 这时,身边护卫沉声传音:“公主,此人身边尽是高手,不是寻常人,既明知公主身份却出言不逊,是大不敬之罪!这小子身上处处透着不寻常,这白府还是勿去为妙。” “不去白府,那去何处?莫非是要本宫以如此面貌去见蒋大人?” 这话一说,护卫没了声音。 一行人回到白府,香儿听说家中来了位公主,忙不迭地吩咐人手烧水,又给了间空房,所有的东西都用心的重新布置了一遍。 几人各自清洗,一个时辰之后才都打理好了自身。 白宋去了玄普大师的禅房,见玄普大师依旧敲木鱼念经,不禁问道:“大师,刚才我发的信号弹你没见到?” 玄普大师放下木鱼,半眯着眼睛点头说:“见了。” “那大师为何不动?” “公子如今不是完好如初?” 白宋眉头一皱,也不知这玄普是知道自己没危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拉了信号弹不见人,这让白宋有些不安生。 白宋心里多有不爽,但他知道分寸,似这般人物,要以上位者的口吻去责问只会适得其反,白宋没有再说,拱手出去了。 问过玄普大师后,按照规矩,白宋要去正厅拜见公主。 白宋对这位汝南公主是很有兴趣的,因为历史中几乎没有这位公主的记载,只说是病逝,还很年轻。 今日见了这汝南公主,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什么隐疾,只是体弱些。 一人一护卫就能离开京城到幽州来,可不像是一般公主该有的待遇。 要么是在极其不被待见,要么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从蒋大人的态度来看,听说公主不见之后,吓得连魂儿都没了,可见这位汝南公主应该十分受宠。 正厅主位上,公主已换上了女装,展露了女子该有的美艳。 这汝南公主非但的是贵气逼人,更是生得美不胜收,十八年纪,芳华正盛,皇家的富贵和寻常人家的富贵不同,不是养尊处优的病态,而是人见犹怜的柔态,坐在那儿不动不说,当个物件儿看着都觉得十分养眼,尤其是眉间一点,让整个人都多了份灵气,虽是一身简装,却如天上星辰一般让人望不可及。 白宋带着香儿进入拜见。 白宋拱手,香儿行礼,说了一声:“参见汝南公主。” 这见礼随意了些,但公主没有在意,只是诧异地看着面前两人:“这么大个白府,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白宋如实回答:“此乃妻室林氏香儿,白宋至今只有一妻,尚无子嗣。” “这样啊……” 公主小声说着,想到之前他说的胆小好色,这一点儿都不像嘛。 “这小子分明是拿本宫打趣,真是胆大包天!” 公主心里想着,但如今人在家中,总要讲个人情,心里多有不爽,此刻也不好说来。 “家中人丁单薄,却住如此豪宅,堪比皇宫!到底是通过何种手段得来的?” “自是从朝廷手中买下来的,公主不信可以去查太守府的地产薄。” “本宫方才走揽了几处,觉得此地居住安逸,往后在蓟县的日子本宫就住在你家了,赶紧去安排一下。” “什么?”白宋一惊,不知这又是哪一出? 公主表情一正:“你听不明白吗?本宫往后就住你这儿!还不赶紧谢恩!别人家求我我都不去呢!” 白宋大感麻烦,踌躇不知如何拒绝。 香儿知道相公的心思,唯恐相公的倔脾气上来,赶紧先开口了:“谢公主恩典。” 香儿这么一说,就是先一步承认了。 到此,公主就是落在了白家。 随后白宋又陪同公主去了太守府,见了蒋大人。 蒋大人正在犯愁,头发都愁掉了不知多少,见白宋真带着公主返回,紧绷的神经才是一松,差点儿昏死了过去。 这会儿蒋大人见了白宋,宛如见到再生父母,抓着白宋的手,一个劲儿的感谢。 白宋看看身边的公主,小声道:“大人,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咱们商量好的,西城……” “咳咳咳……一码归一码,西城开发已经上奏朝廷,十万两是少不了的。” “你!” “白公子,这恩情本官记在心里,他日一定重谢。” 白宋就知道十万两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狗官果然是不认账了。 没办法,白宋只能认栽,反正谈下来西城就是最大的收获,十万两不十万两的,跟西城几千亩地的价值比起来,简直是沧海一粟。 这边公主也说了,自己要住进白府去。 对此,蒋大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公主驾临,衣食住行方面自当是要照顾妥帖,整个蓟县也就白府最豪华,最符合公主的体面,公主主动要求,自当是好生安排,随后还得排官差在白府日夜守护。 正文 第342章 科举开考 公主住进白府,一切事宜有香儿操持着。 白宋不必操心,现在震灾之事才是要紧,西城河岸必须马上加固,否则不单是会持续水土流失,还会印象整个蓟县的城墙稳固。 想要修筑河堤,首先要将渭河截流,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单靠白宋一人之力难以实现。 第二天,白宋将自己设计好的方案交给了太守府,要由太守府出面号召全县百姓来共同完成。 在白宋设计的方案之中,提到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材料——水泥。 由水泥制作加固的河堤不会受到河水的渗透,从而不会导致土质变软,防冲击的程度远远高于大唐普遍使用的青砖。 水泥的制作白宋早就有了想法,不会利用空间,即便使用空间能力也满足不了如此巨额的量。 最简单的水泥制作就是用火山灰和石灰加水混合,虽然强度不如工业生产的水泥,但对目前的材质已经是有了质的飞跃。 大唐境内,石灰常有,但火山灰少有,为了满足长期的需要,白宋想到了在大唐的北方,遥远的突厥草原内有一处油田。 那是白宋烧死突厥第一勇士的地方。 在蓟县的突厥人也说过,那场火烧了整整一个月,烧得正片草原都淹没在黑夜之中。 附近山体岩脉经过大火长久灼烧,必然会形成类似火山岩的地貌,必然就有很多火山灰。 而地表之下的油田更是一座巨大的金矿,白宋从发现油田的那一刻就一直记在心里,早念着有一天要把油田给利用起来。 现在时机成熟了,在没有找到大唐境内的火山地貌时,就从油田附近开采火山灰。 火山灰制造的水泥不单是用于加固河堤,在西城开放建房的期间,则是最重要的一环。 通过火山灰开采,打通突厥和幽州的商路,为以后石油的开采创造先决条件,更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白宋将修复河堤的方案交给太守府的同时,已经联系好了阿吉部族的人,让他们一面准备长期跑商开矿,一面去联系巴朵,这是一笔大生意,白宋希望把未来的商道交到巴朵的手中。 白宋整日忙着自己的事,直到城中积水被烈日晒干,冬香从邙县返回,带回来了柴县令的举荐信。 看到举荐信的一瞬间,白宋才记起了自己要参加科举的事情,眼看就只有五天时间了,这才忙不迭地看书闭关。 …… 随着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生活中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白宋亲力亲为了。 白家为震灾竭尽所能,每天施粥。 其他世家看着白家和陈家如此积极,也知道推脱不过去,纷纷在城中各处布置施粥的点。 外界对幽州各大士族所有赞誉,白宋却在家中苦读诗书对其他事一概不知。 住在白府的公主日夜安生,平日偶尔外出,少时就回,也不折腾,倒也相安无事。 汝南公主每日走访民间,打听的无不是这白家公子的事情。 若非这白家公子,汝南公主早已是没了兴趣,早就踏上了返京之途。 “公主,您已在蓟县多留了数日,再此下去怕是要误了归期,到时候皇上怕是又要担心了。” 宽敞的房中,护卫好言劝着。 但公主全身心沉浸在外出买回的三国册子上,一个姑娘家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早听说这三国演义在幽州广为流传,没想到这写书的人真有些见闻,三国之事宛如亲身经历一般,对照史书少有错漏,却又更为精彩。”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公主恍若未闻,自顾自说着:“这胆小好色之徒虽是不怎检点,但也算作有些本事,看他开店卖书,种田囤地,样样都干得有声有色,听说又是去参加科举,不知几日后的秋试他考得如何?本宫现在就好奇他在秋试之中如何作答,等本宫看过他的试卷之后再走不迟。如果他真有本事,返京正巧举荐给父皇,也不算是我贪玩,也算是帮父皇干了件大事。” “啊?要等到秋试之后?”护卫大感意外,又甚为棘手。 公主外在,停留某地越久,处境就会越危险。 护卫自是想早先离开,就算去别的地方玩几日都无所谓。 可公主显然是心意已决,只能将担心藏在心底。 …… 蓟县发水,秋试依旧如期举行。 蓟县考场设在北面城郊一家田舍之中。 因事先得知今年考生众多,田舍早有改造,分出大大小小上百个小隔间。 当日午时一刻开考,考生早在辰时就已经赶到。 今年和往年不同,考场外早早停满了马车,都是来自各大世家的贵公子们。 当然也有不少的寒门书生。 一时间,田舍外的士族和寒门区分开来,一面的贵公子打着扇子穿着锦衣,摇头晃脑好不自在,另一面的寒门学子却是簇拥一团小声说话,细细一听,却尽是数落对面的士族。 士族说寒门是土狗,寒门说士族是瘟猪,还没开考,差点儿就在门口打了起来。 考场之外吵吵闹闹,各监考官是从一次遇到这等情况。 吵闹了一上午,眼看着要到午时了,白宋才慢悠悠地来了,穿了一身标准的文生衣裳,绑着方巾,背着个布艺小书包。 这小书包跟各家考生的书篓可不同,小巧轻便,造型美观,颜色跟衣裳还配套的,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兄台,你这书篓是哪儿买的?为何如此别致?”一小生上来的询问。 “这叫书包,手工编织,轻巧便捷,童叟无欺,一两一个。” 小生一听愣住了,本就是随口一问,怎么这人开口就来了价钱? 白宋一招手,一个马车开入人群,白柔从车里下来,拿着小书包卖力吆喝:“收工书包,便捷轻巧,一两一个。” 脆生生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大家都围拢上来,一时间你一个我一个,片刻就被抢没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书包上的绣字。 “墨白钱庄预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 大家都看着,这要是谁没买,岂不是在气运上就输了一筹? 一两银子,不多也不少,但为了光明的前途,就算寒门子弟也咬咬牙给拼了。 这里卖着货,远处的马车里公主直皱眉,暗想果真是个浑水摸鱼的,别是穿了一身书生打扮就是书生,本就是一个奸商。 赚了银子不说,以后这些人背着书包,还成了墨白钱庄的活广告。 书包卖完了,人群中才有人注意到把白宋。 “那不是白家少爷白宋吗?” “他……他怎么也来参加科举了?” “这人名气颇大,别说是同龄之人,就是各大家族的主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算什么?不过是仗着一身铜臭!你瞧来也不是为了考试,不过是想在咱们身上赚点儿银子。” “听说他也是寒门出生,早年也学过几年书的。” “那又如何?早几年学过书都没考上,这几年睡在金山银山上,搂着娇妻美妾,哪有心思念书,怎么可能考得上?” “就是,他定是个来充数的。” 几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忽又有一人来说:“你们可不知道,这白宋买通了刺史大人,就算他今日上交的乃是白卷,也一样能被选中。” 众人一听,立即感觉大有可能,一个个都生出些不安的神情来。 “他白宋那般有钱,买通考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等怎么跟他斗?” “就是,这根本不公平,蓟县一共不足十个名额,他一来就占去了一个,还有诸多士族子弟,我们哪有机会?” “不行!我们要联合起来反对!绝不能让这样的关系户污染了考场的神圣。” 一行人义愤填膺,纷纷去找考官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知有个跟着他们一起起哄的书生已经到了白宋的面前,笑盈盈地一拱手,开口就叫了一声:“好哥哥。” 白宋正无聊,没想身边来了个人,一声好哥哥叫得他浑身发毛。 回头一看,问道:“你谁啊?” “哥哥可不认得弟弟了?” “去你的!”白宋一脚踹在那人小腹上,将其踹翻在地,只觉得这人说话恶心反胃,也不知哪儿冒出个弟弟来了。 那人也不生气,起身之后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贴了上来的。 白宋警告:“别过来,我可没什么弟弟,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哥哥别急,弟弟说的都是真的,好哥哥不记得小岁评上马尤了?” “马尤?”白宋一念,这名字好像还真听过,下一刻才记起来,这货不就是在小岁评上闹事的两个寒门之一吗? “好哥哥,马尤可是林家义子,您是林家姑爷,小弟教您一声好哥哥可还使得?” 这马尤表面文气,但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当初大闹小岁评后得了名气,顺势投靠了林家,认了林庭正做义父。 今日认出了白宋,知道白宋是林家的靠山,更是蓟县的大人物,哪有不凑上来的道理? 若是白宋没有买通考官,怎么可能来参加科举? 拉上这为好哥哥就等于是拉拢了考官,好哥哥一个高兴,随口提一下自己的名字,这科举还考个屁! 马尤深知,面对打不过的敌人,那就加入他! 正文 第343章 铁打的关系户 这马尤说话虽然恶心,但他理清了关系之后,“哥哥”这称呼倒也说得过去。 白宋拧着眉,提醒道:“我告诉你,有话好好说,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哥哥勿怪,小弟是见了哥哥太过兴奋,故而有失礼数。” 说完,马尤后退两步,一本正经地对着白宋拱了拱手,深施一礼。 “有什么事,尽管说!” “小弟苦学多年,难有成就,今日得见哥哥,只求哥哥念在同家份儿上在这考场中多多提携,小弟在此拜谢了。” 白宋未懂其意,以为是他想要自己在考场上传小抄,一想反倒有些新奇。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看好自己的,唯独就这个马尤知道自己满腹经纶。 “这小子见风使舵不错,眼力劲儿还是够准的,慧眼识珠还有些本事。” 白宋回了一句,说到时候看看。 马尤兴奋地都快哭了,连声道谢,自觉考试没了悬念。 这时候,考官宣布考生入场。 白宋拿着号牌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才发现外面好多人在跟考官争论,不知说的是什么。 午时一刻,考试开始,考官发卷。 拿到试卷不过一秒,白宋直接懵了。 考试一共四题。 第一题: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第二题:赋得士先器识,得文字。 第三题:赋以“顾瞻笑傲,旁若无人”。 三道题,全是句号,不出十字,都不知道提问是什么。 这怎么搞? 白宋完全小看了古代科举考试,以为凭着能背几首唐诗宋词就能轻松碾压一切,殊不知科举考试考的是真正的积累。 加上没有见过考试的题目,还以为就是吟诗作对,发表一些政见。 结果一考试才发现,连题目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白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白宋倒是不丧气,下一秒就准备打道回府。 周围好几个考生都注意着白宋的举动,见他刚一开考,刚拿出笔墨来,下一秒就开始收拾书包准备走了。 一时间周围考生直抽冷气。 心说我勒个乖乖,这货是演都不演了吗? 堂而皇之地交白卷? 这特么关系是要多硬! 完了完了,这货铁定要占用一个名额,这天下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监考官之中,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却是坐在主审身侧,考官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不敢丝毫松懈,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而那娇小的考官自进入考场的那一刻起,便就把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一刻都没挪开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汝南公主。 堂堂公主亲自来考场监考,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别有目的。 这公主也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她来考场这举动,一眼就暴露她就是为了白宋来的。 考官们也注意到了的白宋。 白宋正在收拾书包,公主坐不住了,眉头一皱:“他怎么了?为何一个字没写就要走?” 考官们也不懂公主是什么心思,为何这么关注白宋。 见公主起疑,赶紧有一个考官走了过去。 这考官方才在门口跟考生理论,考生们都说白宋买通了考官,他这个当考官的当真不会承认。 可见到公主这态度,心说该不会是公主想要他考中吧? 多半就是公主的意思,不然不会空穴来风。 “嗯!一定是这样。” 既然公主要这人考中,那必须让这人考中啊!这里只是秋试,又不是殿试,公主的身份保不住一个秀才?怎么可能嘛! 考官自诩聪明,心领神会,到了白宋面前,一看白宋的桌上,连墨盘都是干的,不免干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心说你这人就算有公主撑腰,好歹也演一演对不对?随便写两句,狗屁不通都无所谓! 好家伙,仗着公主在背后撑腰,直接交白卷? 这哪儿行? 事情暴露的话,遭罪的可是他们这些考官! “咳咳……” 考官敲打一下桌面,瞪了瞪白宋。 白宋一愣,问道:“怎么了?” 考官压低了声音:“写几句,写几句……” “怎么写?” 考官嘴角抽抽,心里头直骂娘,心说我的个姥姥,你不要太拽了,难不成还要考官帮你作答吧? “太早了……太早了!” 考官牙缝里挤话,暗示白宋不要太明显。 白宋反问一句:“我不会作答,不能提前交卷吗?” 考官也懒得解释了,说了一句:“再等等,我帮你想办法。” 白宋搞不明白这考官在干什么,就是看他挤眉弄眼的好生奇怪。 但一边的考生就不那么认为了,这不是在给眼神是什么? 这都不是跟考官串通好的,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白哥哥,这边……这边……” “白大哥,看看这儿,我叫李四,我给你答案,记住,我叫李四!” 说着,悄悄踢过来一个纸团,上线写满了字。 这才只是开始,周围十几个考生全都给白宋打眼色,也不管白宋听没听到,一个接一个的纸团往白宋的面前飞。 “他们在干什么?!” 公主瞧出端倪,起身指着一边,已经露出了怀疑作弊的神色。 主考官赶紧起身大喝一声:“保持安静,认真作答!” 白宋莫名其妙,感觉这场考试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 那考官又不要自己走,也就暂时停下收拾,把目光落在了最后一道题上。 最后一题也是白宋唯一能看懂的一道题。 “论河道治理。” 很显然,这是因为洪灾所引发的考题。 这道题白宋能做,反正没事也就提笔开始回答。 其实白宋给太守府的治理方案已经算是一个答案,但白宋的方案中强调的是水泥的作用,也是针对渭河的修缮工作,扩大到整个大唐的河道治理还比较有局限性。 贞观年间,大唐各省河道主要的问题是城市没有排水系统,遭遇大雨之后,城市囤积的雨水没有分流,全部涌入河中,这就导致了一旦遭遇大雨必定发水的无解情况。 解决洪灾频发的问题就两点,一是朝廷在建造城市的时候就要设计好城市排水,第二点就是不要沿河建成,沿河建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开垦,林木遭到破坏,水土自然流失,洪灾自然频发。 正文 第344章 白宋的试卷 最后一题勾起了白宋的思索。 也是回想刚刚经历的一次洪水,心里有所感触。 河道治理,白宋只是结合自己的见闻抛出一些想法而已。 下笔作答时,白宋忘记了考试,只是尽可能详尽的把自己关于现代河道治理的内容复制出来。 除了城市排水之外,植树造林、支流改道、堤坝设计,河渠囤水等方面作出解释,甚至还用事先准备好的炭笔做了示意图。 白宋的投入渐渐让考场恢复了平静。 一场秋试之后,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白宋将试卷上交,规规矩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今年的秋试算是彻底没戏了,四道题只答了最后一题,肯定是中不了的。 而白宋的卷子刚被收上,等候许久的汝南公主,急忙上前将把白宋的卷子给挑了出来。 她之所以来考场,就是因为她在蓟县的时间太久了,她没时间继续等布榜的时候,想在第一时间看过白宋的试卷后就返回京城。 汝南公主看到白宋卷子,只见前面三题都是空白,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在干什么呢?怎么三道题都不作答?” 汝南公主有些不耐烦,感觉自己期待了许久的人却给出了一张让人十分失望的卷子。 可当她看到白宋作答的第四题后变得认真了些。 考生们都走了,考场里的考官全都认真地站在一边,等着公主发话。 关于河道治理的问题,汝南公主也搞不太懂,只是隐隐觉得白宋的回答与众不同,图文结合说得十分细致,也十分好懂。 为了作出对比,汝南公主又抽出两张卷子来作为参照。 别人的卷子上头三道题各自都写得密密麻麻,第四题却都只是寥寥几句,且都是些之乎者也般不着边际的空话,很多句子读都读不懂,就更不谈什么理解了。 公主看了好久,眉头紧皱,干脆将卷子交给了主考官,说道:“先生,您看看他作答如何?” 我主考官接过试卷一看,跟公主表情一样,先是看到头三题而皱眉,随后看到第四题时又陷入了沉思。 但主考官没有看多久,随后就放下了试卷。 “如何?”公主连忙问。 主考官反问:“公主是要听实话吗?” “当然!” “此题作答过于直白,浮于表面,少写了文学沉淀,看似图文结合,作答细致,终归是没有文章的韵味,其实只能算作一般。” “一般……”公主有些失落,“那他应该是考不中了?” 主考官依旧如实说:“四题只答一题,而这一题也是平平无奇,若是以此作依据,只怕难以服众。” “这样啊……” 公主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为此事而感到失落,或许是在白宋身上付出的经历太多,每天在外走街串巷,就是想了解白宋此人。 了解多了,公主便坚信这人与众不同,自然期待他在科举考场上有什么惊人的表现。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一句的平平无奇,这让公主很受打击。 一群考官看公主的表情,不是摆明了对主考官回答不满意吗? 主考官擦了擦汗,赶紧又补充:“其实此子作答倒也还有可取之处,比如这一句……” 主考官对着一篇自己都看不懂的论文狂吹彩虹屁,试图挽回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形象。 结果公主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句话都没听到。 公主皱眉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正,说到:“这不对!你们说他的文章写得不好,但他讲的是如何治理河道。本宫想知道他所说的方法有没有用?” 考官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文人,又不是治理水道的监官,哪里懂得这些? 公主一看,知道问错了人,一把将白宋的试卷揣进了衣内:“本宫去问工部的人。” 各省工部设有水司,进蓟县大水,水司监官忙于修缮河道。 公主拿着白宋的试卷找到懂水道的官员,让他们看看白宋的答卷如何。 几位官员围拢一起细细看过,无一不是面露骇然之色,只说设计者乃是天人下凡,上面所说各种治理之法无一不是洪灾频发的病症之处,有了白宋的方案,他们以后治理河道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蓟县城外的渭河边上,返京的马车已经在途中,工部官员将答卷还给公主,躬身行礼:“公主送此物来给我等开眼,乃是给我等雪中送炭,其中种种下官都已经一一记录,以后河道治理,下官都会照此中叮嘱行事。” 公主兴奋异常,有些不敢相信,她隐隐觉得白宋说的有理,却是没想过能被水司的官员捧得如此之高。 “你们所说都是真的?这上面说的内容真有那么重要?” “如照此中所说将大唐境内水司进行改革,再经历十余年的经营,大唐以后应不会再有水患了。” 公主惊喜地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没有再说什么,上了回京的马车。 外面护卫尽职尽责地驾马,里面公主却意犹未尽:“你听到了吗?本宫就说这白宋不是寻常之人,没想到还是隐于市的大才,等回到京城,我就将此书呈送父皇,让父皇封他个大官做做,如此之人怎么能流落民间?自当来给我李家效命。” 公主洋洋得意,回忆夏游之行没有白来。 却听外面的护卫说道:“公主殿下,事情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嗯?” “您也听到的,那些考官都说他的文章平平,难以服众,加之又是商贾之家,皇上更加不会看重。” “人家说的东西很有用,文章不好又如何?有本事不就行了?” “公主如此认为,天下却不会如此认为。他们只会认为此子是受更公主青睐而上位,不会得到重用的。” “说来说去,就因他没有功名。” “是啊,皇上一心推行科举,自当事事要以科举为重。小人虽不懂文章,但也看过几句,那人的确不会写文,没有文章的味道,正如考官所言,少了些文学沉淀。” 公主沉吟想了一会儿,突然哼了一声:“不会写文章,那就去念书!” 说罢,公主神色一正:“停车,传本宫口谕,令蓟县白宋两月后赴京入学。” 正文 第345章 家人失落 白府门前挂了红彩,寓意白家少爷科举考试开门红。 白宋考试,对白府各位姑娘也是颇为重大的事情。 每个人都期盼着白宋能考个秀才回来。 毕竟如今的白府已不是寻常百姓家了,始终被人当做商贾大户,在外名声实在是不好。 要是考中秀才,那就是有功名了。往后在幽州士族之间就少了一个短处,剩下的不过就是给白家开枝散叶,兴旺人丁而已。 为此,香儿还跑了个早,去给相公上香买签。 香儿抽到的是上上签,回家后便兴奋不已,料定相公一定能考中。 午后便在家中备好了酒席,只等相公回来庆祝。 大家都在家里等着,各自讨论白宋考中的概率有多少。 到底能不能考中,主要还是看文学功底。 几个姑娘平日里没见过多少白宋的文章,但多多少少都听过白宋随口念就的诗词,从那些零零散散的诗词来看,白宋的文学功底是相当深厚的,这也是几个姑娘对白宋充满信心的原因。 等到午时过后,小翠方在门口喊着:“小姐,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白宋一手揪着小翠的辫子,一手提着书包,后面跟着白柔,三人一道进了院中。 “白大哥,考得如何?”桑桑第一个上前问道。 所有人都关心这个问题,期待着白宋的答案。 “看少爷一脸的喜气,肯定是靠得不错。”冬香附和道。 这时候,白宋才苦笑地摇摇头,说了两个字:“没戏!” 说罢,将书包塞给了冬香,倒是不怎么所谓。 考试在白宋心中算不得什么,不过就是去感受感受,考的中就考,考不中也没什么,所以没放在心上。 可家里人去不这么想,科举考试关系重大,都期盼着白宋有个功名。 一听白宋说是没戏,香儿脸色一边,满脸的微笑转瞬变作忧愁。 “布榜还有月余,到时候一定是喜讯。”香儿小声安慰着。 白宋有自知之明的,摇着头:“试卷有四题,我三题都答不上,怎可能被选中?”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四道题只答了一道题,怎么可能考中? “……”香儿没有再说,一低头,轻轻地叹了一声。 白宋注意到大家的神色都有所不同,说道:“喂,你们这都怎么了?科举考试就是去试试水嘛,行则行,不行作罢便是,不要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对,桑桑相信白大哥,来年一定会考中的。”桑桑挤出一丝笑容,强作精神。 白宋听了皱眉:“来年?还有来年呢!这考试不是人考的,根本不会。” “……白大哥,是想放弃了吗?” 气氛不对味儿,白宋逐渐感受到了,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闷了。 “科举真的那么重要吗?”白宋小声问了一声。 在场几个姑娘都没回答,过了一会儿香儿才说:“好了,我们不提这个了,相公,里面准备好了饭菜,再不吃就凉了。” 白宋到了饭桌前,发现今日的饭菜格外丰盛。 看得出,这是全家人都精心准备的。 家人们越是精心准备,白宋越是能感觉到她们对此次科举的看重程度。 暗想自己的表现肯定是让她们失望了。 一时间,白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本是一件游戏之事,却闹得家人们心事重重。 想想也是怪自己,是自己完全不当一会儿事,且是自打戏说信手拈来,才让大家都报以厚望。 现实却给了白宋一巴掌,自己记忆中的诗词歌赋想抄都没地方抄,完全都用不上。 此事也只能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在文学上,白宋觉得自己还是该谦虚一些。 面对大家闷闷不乐的样子,白宋也没有好的缓解办法,只能说是等时间把这一切都消磨掉。 但吃饭到一半,竟是有刺史大人亲自登门。 白宋不知何事,忙外出相迎,还以为是询问公主的事情,便主动说道:“蒋大人,公主不是说今日要回京吗?人已经走了。” 蒋玉笑盈盈地拍了拍白宋的肩膀:“公主之事本官自是知晓的,今日来是为了你。” “我?” “好小子,本官料定公主入驻白府会给你带来好运,今日你当真是撞上大运了。公主口谕,要你两月之后赴京入学,拜入秘书少监虞世南虞大人门下。” “……”白宋愣住了,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看白宋傻乎乎的样子,蒋玉皱眉加重语气:“傻愣着干什么,公主口谕也是要谢恩的。” 白宋还是有些懵:“等等……两个月后,赴京入学?我……我都没想过去京城啊,这是搞什么?” “搞什么?这是公主器重你!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机缘被你小子给撞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谢恩,然后休整一下,准备好入京飞黄腾达吧。” “我没想去京城,可不可以不去?” “公主下的口谕,你说不去就不去?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虞世南虞大人是什么人物?此乃当世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名望之高世所罕见,你能拜入他的门下,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什么鬼?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白宋是毫无准备。 他的计划是在蓟县扎根,培养自己的势力,往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算了,哪儿想过入京? 还求学? 自己活了两辈子,还学个屁啊! 但没等白宋回话,随后来的香儿听了这些,欣喜异常,也不顾礼节了,抢在相公之前答道:“多谢公主恩赐,白府定当遵从公主懿旨。” “对嘛!还是夫人懂礼节。”蒋玉这才放心地捋了捋须子,拍拍白宋道,“他日入仕,别忘了本官啊。” 说完,蒋玉带着几人走了。 白宋才回头惊道:“香儿,你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如此好事,怎能放过?再说了,那是公主的口谕。” “公主的口谕又不是圣旨!”白宋眉头紧皱,心里实在不爽,这汝南公主一声不吭,怎么就这样搞? 她的一道口谕是轻巧,岂不知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正文 第346章 布榜之日 消息传遍白府,每个人都十分兴奋,只有白宋除外。 对家里的姑娘而言,这绝对是白家最大的机缘。 有公主钦点,拜师虞世南,等于说白家也有了师承。 而且以后要是有了功名,有虞世南做引荐,起点更高,也有归属。 对家族而言,也是摘掉了商户的帽子。 白家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尽管现在家里有了钱,生活富足了,但这些姑娘们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看着白宋入朝为官。 因为在她们心里,只有入朝为官才算是真正的有了出息。 白宋明白她们的心思,知道她们都一心想着自己好。 看着她们那般开心,想想不为别的,就算为这一家女人也得去京城走一遭。 只是白宋终归还是有一丝孤独,尤其在这种时候,感觉不到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在。 这消息不仅是在白府传开,很快就传到了各大家族的耳中,幽州各大家族纷纷前来贺喜,日日门客不断,收礼不停。就算远在其他县的家族,没有半点儿交情的,也都上门来贺。 明眼人都知道,以后白家前途不可限量,飞黄腾达只是之间的问题。 而白宋,不得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而改变许多计划。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他要安排好在蓟县的一切,然后才能放心去往京城。 …… 渭河河堤还在修复,经过月余的整修,渭河成功截流,如今正开始清理河道的工作,用水泥加固河堤已经完成,为渭河两岸有了新面貌。 西城开发计划是巨大的工程,白宋为此减少了和香儿的夜间活动,而是枕头靠在一起常常彻夜长聊。 离开蓟县后,只有香儿能帮他完成自己最浩大的构思。 晴儿已经率先一步去京城开道,既然命运让白宋去京城,那就去打开京城的门户。 刚刚传回来消息,墨白钱庄已经在京城开了第一家店铺,虽然没有多少客人,但终归是站住了脚跟,只等白宋到达。 蓟县还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但白宋也不得不将事情一件一件交付出去。 在白宋出发赴京的头一天,秋试布榜。 算一算,白宋来到大唐整整一年。 …… 太守府门庭若市,无数学子守着布榜的那一刻。 尽管白宋知道结果,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也是要来凑凑热闹的。 今年秋试幽州共四十八个名额。 总计有一千一百多试卷汇总。 一个秀才的竞争就如此激烈,随后的春考和殿试就不言而喻了。 名单公示,人群沸腾。 白宋挤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你们都让让!让我家少爷瞧瞧!”冬香在一边不耐烦地喊着,但根本没人搭理。 白宋蹲下身:“来我背着你,你帮我看看。” “啊?”冬香脸一红,“这如何使得?” “哎哟,明儿我走了,你就见不到我了,还在意这些作甚?” 冬香知道少爷性子,不会在乎什么主仆之别,想到明日就要分开,心里酸酸的,今日索性就越轨一次,大着胆子跳到了少爷背上。 白宋一用力,起身把冬香举的老高:“看到了吗?都有谁的名字?” 冬香在白宋背上摇摇晃晃,虚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口中念叨着自己所见的人名。 念着念着,冬香忽地轻咦了一声。 白宋问:“怎么了?” 冬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白……白……白宋!少爷,是你的名字!在最后一个!白宋!少爷,你考中秀才了!啊!少爷考中秀才了!” 冬香兴奋得尖叫起来,瞬间引来了无数目光。 之前听说白宋有三道题都没有作答,全家人都对结果没有期望。 正是因为没有带着希望来,看到白宋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布告上时,内心才会越发地激动。 冬香兴奋得都快飞起来了,白宋扛都扛不住。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真的考中了?不应该啊!” “真的!真的!少爷不信可以自己看嘛!” 两人的对话已经引起了注意,人群纷纷散开。 布榜的地方分在县城各处,聚在太守府门口看的考生有百来人,但却没有一个考中的。 而白宋就瞬间成了现场的焦点。 周围各种羡慕嫉妒的眼光纷纷投来,看着白宋面色怪异。 周围人散开,前面也看得清了。 白宋果然在榜单最后一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白宋,四十八人之中的最后一人! “我……我真的考中了?” 白宋揉揉自己的眼睛,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家少爷真厉害!” 冬香兴奋不减,欢呼雀跃着一口亲在了白宋的脸上,下一秒却又满脸通红。 但周围的考生根本不在意这一幕,而是感觉不可思议。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忽然喊道:“这不公平!我们不服!这个白宋是靠着公主的关系,买通了考官,靠银子买来的功名!我跟他一个考场,碰巧看过他的试卷,他的试卷只有最后一题作答,三道题都没有作答!如此怎么可能考中!”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汹涌澎湃的附和声。 白宋的事情早有传开,都说他买通了考官,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一瞬间,所有考生高声抗议:“我们不服!白宋买来的功名,我们不服!” “对!把主审叫出来!给我们众多学子一个交代,不然那我们就告到京城去!” 这下子情况失控了,上百考生吵闹着引来了别处更多的考生,一时间几百考生愤怒地抗议,几乎就要冲进太守府去了。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太守府中出来一人,正是今年的主考官员。 大家义愤填膺:“给我们一个交代!白宋只做一题,为何被选中?!” 面对大将的抗议,主考官员却是成竹在胸,拿出一封书信来:“诸位,此乃工部尚书张亮大人亲笔书信,信中所言,是由张亮大人亲自举荐,白宋关于如何治理河道一答,乃经天纬地之功,可造福后事百年,如此功绩,当以中选秀才。你们要是不服,上京去告工部尚书去,休要在太守府门前叫嚷。” “……” 场面一下寂静,谁都没有想到此事还能牵涉到工部尚书?暗说不会是公主通过工部尚书的关系侧面帮助吧?但身为公主,为何不之言,何必绕弯子呢? 人群中还没人反应过来,主考官员继续说道:“尔等作答千言,也不及白宋的一题。你们或许还不知道,白宋的答卷已被收录进由弘文馆编修的《新考工记》一书,在兴修水利方面作为后世参考,功绩可传千年。” 正文 第347章 入京之前 《考工记》源自《周礼》,记载战国时期各类工业技能,包括有木工、金工、皮革、陶瓷等三十类工种技术。是古代极其重要的文献之一。 可以算作中国古代最早的百科全书,并且在后世各个朝代都被看重,以至于在战国之后被单独成书,并且历朝历代都有专门的人去完善记录。 民间但凡有新的技术出现,只要意义重大,都会被录入《考工记》一书中,以作后世之用。 白宋在科举考试之中试卷被录入《考工记》一书,乃是古今未有之事,不仅是考生们听了骇然,便是刚刚得到书信的考官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那篇没有半点儿文学根基的试卷居然能得到工部尚书亲笔题书举荐的待遇,还能被录入《考工记》! 有书信为证,数百考生各个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也讲不出半个“不”字了。 而白宋已经在人群最喧闹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能被工部看重,白宋也多有喜悦,暗说这大唐境内总也有识货之人。 回到白府,白宋第一时间通知了所有人。 原本并不在意这场考试的白宋,在见识了家人的用心之后,也逐渐变得在意起来。 今天的中午饭吃得很爽,像是弥补了考试之后那天的遗憾。 更关键的是,考中秀才之后,白宋的求学之行变得更为重要,因为考中秀才意味着有了参加春闱的资格。 全国学子将在京城集中考试。 所以,就算没有公主的口谕,白宋也要上京。 而这一次考试侥幸考中之后,白宋也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问题,到了春闱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缺少古代文学的积累,通过学习才能将自己记忆中的古文和时代的沉淀相融合,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古代的文人。 秋闱是每年一次。 春闱则是三年一次。 秋闱三年,三年之中全国各地新考中的秀才可以参加京城的春闱。 这是属于头一年新生的特权。 第一年春闱不中,沦为老生,老生会在第二年再次考试。第三年则是殿试,如此往复。 也就是说,想要从秀才考中进士,考中秀才的头三年是关键,因为有两次春闱机会, 这对白宋而言十分重要。 今日得知自己中了秀才,白宋竟是一改常态,心说既然家人对自己寄予厚望,且大唐之中也有识人之人,那机会摆在面前,自然是要把握才行。 今年是殿试之年,明年才是春闱。 也就是说,白宋入京之后至少还有一年时间学习,是弥补自身不足的良机。 …… 明日一早就要走了,吃过午饭之后,白宋带着香儿,卖上礼品,走访蓟县朋友,挨家挨户上门送礼,细说闲话。 见了牛大,见了王小花。 见了东方姑娘,见了郑家小姐。 然后又去了各家铺子,跟伙计们一一道别,送上一些小红包,让他们各自守好自己的岗位,不要懈怠。 叮嘱好阿豆,账目多加仔细,又是表达抱歉之情,回忆种种往昔。 转了一圈之后去了对家见了陈家老爷,然后还见了陈惜容。 一路过来,心中多是感慨,白宋也没发觉自己在大唐风流一年竟也认识了那么多人。 想着明日这许多面孔就要变成回忆,白宋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倒是这陈惜容陈小姐没有愁绪,说是在京城还会相见,原来这陈小姐打算把陈家生意经营到京城去。 这蓟县各行各业都被白宋给垄断了,以后她要在京城跟白宋重新开始竞争。 下午走访一圈,回到家里已是黄昏。 到了解决家中事的时候。 白宋身边只打算带着白蜂,早先打算让玄普大师也一起入京的,结果人早就表示不会进入京城。 这或许跟他当年事有关,白宋也没有强求。 只要玄普大师答应留在白府保护白家一年也是够了。 事情本就说好,到了现在却有了变故。 不知为何,香儿提议要把桑桑带上。 白蜂负责白宋的安全,桑桑则负责白宋起居生活,如此才能叫人安心。 白宋说若要人照顾起居,还不如冬香跟着,毕竟冬香照顾白宋许久,白宋早就习惯,平日在冬香面前脱光了衣裳,让她伺候洗澡什么的都不觉得尴尬。 很奇怪,香儿却是定要桑桑跟着。 问她为什么,又说是桑桑办事细致些。 好吧,白宋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家事都是香儿在安排。 白宋准备回房打开包裹看看,细细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东西。 这时候,一个小沙弥来了,说是明日他们就要搬到庙里去住,玄普大师有话给白宋交代。 听闻此事,白宋当即有些不爽。 这一年之期未到,这玄普跟自己屁事没做,怎么就要走了?这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吧? 白宋愤懑的到了玄普居住的禅房外面,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气压了压,在外喊了一声:“大师,我来了。” “进来吧。” 白宋推门进入,见那玄普大师一如往日在敲打着木鱼,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白宋看着屋中蒲团,扯出一个自己坐下,不等玄普大师回头,自己就问:“听说大师要离开?” 玄普一边转身,一边点头。 白宋有些急了:“但那一年之约……” “来此正是要给公子个交代,当初贫僧只答应保护公子一年,却未说过要保公子的家人。” “……”白宋眉头一皱,“大师这话可有失君子之风啊!大师虽已出家,但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么能随意更改?我让大师去京城,大师又不去,便是在白府之中坐禅一年,这又有什么难的?” “白公子,当年贫僧已答应过故人,今生绝不再踏入京城半步,两个承诺也该有个先后。但贫僧不能完成与公子之约,定会给公子足够的补偿。” “补偿?”白宋冷笑一声,“大师不会是要送我几本佛经或是武功秘籍吧?我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什么武功秘籍都没用。” 玄普大师摇摇头,笑了笑:“贫僧决心修佛,一身内功修为只是累赘,贫僧决定将一身七十年的功力传给白公子,以后白公子有了贫僧这一身内功,凡人再难伤害公子,也算是贫僧对公子的一种保护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科举制度的细节,为了配合后面的剧情,做了一些设计,跟真实的唐代科举有出入,说明一下。今天稍后还会有更新~ 正文 第348章 传功之夜炮声响 “……” 白宋张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出口。 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师是要把功力传给自己? 岂不是自己一夜之间就有了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内力? 这……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传功到底怎么传?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片刻间,白宋的脑海中冒出了无数个疑问。 要说现在白宋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无疑就是习武了。 只是习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白宋又是个急于求成的人,根本没有那个耐心,而且也不想付出那么多辛苦。 现在,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师要把内功全部传给自己? 就算是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白宋瞬间哑口无言,而那玄普大师只是淡淡地看着白宋,仿佛说的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白公子,你准备好了吗?” 玄普大师说着就站了起来。 白宋忽然紧张,忙打断道:“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说。” “公子但说无妨。” “大师为何……要把功力传给我?” “这是对公子的补偿。” “这份礼是不是太重了……我……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不敢接受。” “对公子而言,贫僧这一身功力或许非常宝贵。但对于贫僧而言,这一身功力早已经没了用处。这一身功力能保护公子的平安,也算是物尽其用。” “但大师没了功力,会不会……会不会死?” “传功而已,贫僧确实会虚弱许久,但终有康复之日。” “那我……我呢?是不是得到了大师的功力,就会……就会成为武林高手?” “只有内功是不够的,但有了内功之后,以公子年轻的身体自是多有好处,身强力壮自是不说,真气会在体内自行对公子进行保护,至少往后公子不必害怕其他武林中人的内功了。” “这传功……要……要多久?” 玄普大师指了指佛堂上的香:“燃尽之时。” 咕噜一声,白宋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心里燃起了一丝期盼,也不多想了:“那……那多谢大师了。” 话音刚落,玄普大师眼神一正,突然一指点在白宋眉心,白宋两眼一黑,生死不知。 半夜里,白府内妖风肆虐,阴云密布,隐隐有气旋凝于白府上空,府中沙尘漫天,遮蔽星月,无人敢踏出房门。 没人知道这天地异象因何而起,还道是又有暴雨袭来,家中各个房门紧闭,不敢外出。 而此时,白宋房内两人秉烛夜谈,半边床帘挂起,两双纤细娇小的大长腿交缠在一起,横打着被子,竟是隐隐有娇柔的喘息声传出。 “等……等一下……呼……呼……” 随着几声喘息,桑桑俏脸通红地钻出了床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片刻后,香儿亦如桑桑那般,满脸通红,更兼一身香汗,拉着桑桑回到床上,细声说着:“时间不多,你要好生学习,之前教你的姿势可要熟记于心,以后到了用时,别是忘了。” “这……这些羞人姿势都是白大哥想出来的?” “与你说了,你家白大哥就好这多半风情,我也是见你你老实巴交的,又不懂风月,以后便是呆在相公身边,也难得成事。那京城的风花雪月比蓟县可多了,你若不好生学习,往后哪里看得住他?” “知道了……”桑桑低着头,羞到不信。 还是香儿经历了风月,脸皮厚了不少,只觉教个处处害羞的妮子十分累人。 又将事先准备好的小册子塞给了桑桑。 “我已将各种姿势画在册子上,无人之时,你要拿出多多温习,我教你的打扮也要照做,尤其是在跟相公单独相聚的时候。” “哦,对了!”香儿又是想起了什么,穿着肚兜从床上钻出,在屋中翻箱倒柜,找出一些衣裳来。 这些衣裳造型奇特,桑桑从未见过,无一例外都是用料极少的。 “这衣裳可怎么穿?!”桑桑脸红更甚,几乎快滴出血来。 香儿正色说:“相公平日里最喜欢这些了,但凡穿上,便是荒原里的饿狼,凶得不行,相公刚走了,我也用不着,你都带上,有机会就换上,保管你白大哥把持不住。” “真……真要如此?” “当然,此事关系重大,为白家开枝散叶是白府之中女子最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已说过,只要能怀上孩子,我必做主替相公娶你过门。” 一听这话,桑桑也豁出去了,将一件件不足半两的小衣裳一一塞进了自己的包裹。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动静,兴许是白宋来了。 两个女人吓了一跳,忙从床铺跳起,各自穿上衣裳,催着桑桑从窗户爬出消失在了黑夜里。 …… 外面的风停了,白宋从禅房出来,只觉一身燥热,浑身难受。 若非是听玄普大师说乃是正常现象,不然都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毒。 白宋在院中转了一圈,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心跳比以前有力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没有适应外来的内力,各处经脉骨骼不时地咔吧作响,整个人却又处在极其亢奋的状态。 实在是没有发泄的地方,白宋去水缸打了一桶水,就在大院里给自己冲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围着白府跑了几圈,最后才到了卧室门口。 刚送走了桑桑,香儿听到动静出来,见到白宋后,感觉有些古怪,便问了一声:“相公,你怎么了?” 听到香儿的声音,白宋感觉心里有无数蚂蚁在爬,回头瞬间便是目露凶光,看得香儿心底一颤,双腿都有些发软。 加上刚才在房中教桑桑男女之事,虽是逢场作戏,却也搅得思绪不宁。 这会儿见相公目光火热,也不知哪儿听来了水声,心里急切,便是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咯咯一声抛了个媚眼,欲擒故纵地溜进了房里,一头扎到被窝,早已没了衣裳,只等外面的人追来。 都说男女多有情调,不如临别一炮。 这夜晚无眠,有姑娘几日都下不来床。 正文 第349章 入京 辰时未到,出行长安! 白宋不喜送别感伤,便早早溜出家门,留下一封简单的书信,告别的家人,告别了白府,告别了蓟县,向长安而行。 白宋此前不想去长安,是不想接触古代权利的中心。 白宋也想去长安,是想感受古代最繁华的景象。 马车上,白宋打开后方车帘,回望蓟县的影子,一时间也有些感触。 白蜂在前面驾马,桑桑在车里昏昏欲睡。 小黑被关在白府中许久,早已失去了野性,老实巴交地拖车,也不知道此行京城能不能遇到舒望? 出行长安,路程半月。 白宋也不着急,这是第一次往长安而行,他也想看看京城官道的风貌如何。 第一天出行半日,后面已经没了蓟县的影子。 桑桑睡了一路,好不容易醒了,看了眼白宋,脸蛋儿通红。 白宋伸手摸了摸桑桑的额头,吓得桑桑往后缩了缩。 “你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是……”桑桑赶紧摇头。 “那你躲什么?” “我……我有躲吗?” “你这妮子,自打出门以来就变得怪怪的,也没个精神,好像昨夜没睡觉似的。” 桑桑脸蛋儿通红,心说:“人家倒是想睡呢,谁让你半夜闹得那么大的动静,隔着好几道院墙呢,那声音那阵仗都清晰可见,估计昨夜是没人睡安慰了。” 经过香儿的洗脑,桑桑这会儿觉得白大哥可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白大哥,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现在的白大哥色胆包天,死不了脸,满脑子都是羞人的事情,昨夜怎么对付香儿姐的,往后指不定就怎么对付自己了! 这能叫人不怕? 还有那些羞人的姿势,越想越是觉得不堪,又说白大哥怎么是生出来这么多的坏心思? 桑桑想入非非,黄花大闺女要接受成年人的世界还得需要一点儿时间。 白宋也有些困,打了个哈欠:“给我剥个橘子。” 桑桑点点头,拿出包袱翻找些随身的水果。 就在桑桑翻找的时候,白宋眼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一伸手揪住了一块碎布,用力一扯,一条包不住肉的三角小库叉就被拿了出来。 白宋眼睛一瞪:“这不是香儿的……” “啊!”桑桑一声尖叫,下意识就要去抢回来。 手上的包袱却掉在了车里,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了水果和日常的衣物之外,剩下还有个样式的奇怪衣物。 “嘿!”白宋一笑,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好丫头,这些全是香儿的东西,怎么被你带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桑桑肠子都悔青了,都说不该听香儿姐的,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在身上? 这才刚刚出门第一天就暴雷了。 这可如何解释?! 桑桑涨得是满脸通红。 白宋手里拿着小裤裤,贼笑着问:“我就说你跟香儿之间有古怪,为什么香儿偏偏要你跟着我去京城?到了这时候,小妮子还不交代吗?到底你跟香儿亲,还是跟我亲?” 桑桑心急如焚又羞得不行,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外面的白蜂掀开帘子一看,也看见了白宋手里的东西。 “你们在吵什么?” “没……没什么。”桑桑急忙答道。 白蜂又看白宋手里的东西,皱眉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白宋一笑:“这是……” “这是面纱!”桑桑抢答。 “面纱?这都遮不住脸。”白蜂狐疑问道。 桑桑说:“这是蓟县流行的新款式,刚出的。” 白蜂没在意,却是一把从白宋手里的抢了过来,松开缰绳,熟练地将其当做面纱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白宋嘴角抽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只遮住了一个鼻子的白蜂试着吸了吸气:“还不错,有股淡淡的香味儿……这东西就给我了,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 这里的两人表情怪异,异口同声生涩地回了一句。 白蜂再次转头,认真骑马。 车里的两人像是犯错的孩子,赶紧拉下帘子,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起来,也不知该不该跟白蜂解释,更不知白蜂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暴怒杀人? 车厢内安静下来,白宋依旧拿着询问的眼神盯着桑桑。 桑桑想了又想,终于是架不住白大哥的目光,老老实实将一切告诉了白宋。 白宋听完,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你说香儿为了给白家传宗接代,竟然要你在上京途中勾引我?而更重要的是,你个小屁丫头居然还答应了?” 桑桑把头埋进了胸中,羞得都快不会呼吸了。 白宋一拍脑门儿,一头躺下,感觉怎么自己的人生突然变成了家庭伦理剧,这也太离谱了。 但细细一想,白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早知道桑桑对自己不是单纯兄妹之情,自己随满口说着对桑桑是兄妹,但时间这么久了,感情也是会改变的。 尤其一年之后,桑桑已是成年,这一年时间把一个青涩的小丫头变成了胸大臀圆的大姑娘,在让这般姑娘往后嫁给别人,白宋哪儿舍得? 更重要的是,香儿已经松口,这事儿发生香儿不会如上次一样那般伤心难过,白宋反而没了心理负担。 常理来说,以白宋这等LSP心性,估计当场就把这妮子给办了,就在车厢里面。 可这中间横着一个给白家开枝散叶的条件,这让白宋感觉不对味,好好的事情怎么变成了一种交易? 这个条件让白宋瞬间没了任何心思,也拿不出任何兴趣。 白宋躺着,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白大哥叹息声,桑桑心里一紧,鼓足了勇气,小声问:“白大哥,你说怎么办嘛。” 很显然,这妮子已经豁出去了,就是要让白大哥给个答复。 白宋坐直,认真地看着桑桑,想问一句:“你是真的想跟白大哥过一辈子吗?” 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废话吗?人家大姑娘住在你家一年了! 索性也不管了,一把抓住了桑桑冰凉的小手:“来日方长,等大哥带你看遍了京城的繁华,在等你这妮子来勾引好不?” 正文 第350章 内力的运用 出幽州,再入云州边界,行至三省交汇的清风岗下。 路程已经过半,白宋一行也已过了七天。 清风岗下驿馆内,白宋决定休整两日,过了清风岗便快到雍州境,就算是进入天子脚下了。 此地驿馆不少,隐隐已能感受到京城的繁华,往来商客多了许多,各自都行色匆匆,少有人在此落脚的。 白宋也是图个清静,选了家人少的医馆落下。 还是照老规矩,先饱吃一顿再说别的。 这驿馆不小,上下三层,大小十几间房,小二的很热情,照着白宋的吩咐上菜,但价钱不便宜。 大厅中人不多,只有零星四五桌,还都是些外地面孔,一桌是年轻的商客,其余的都是些书生打扮的文人。 听小二说,这些文人都跟白宋一样,是从各地来京城求学的,还有两个也是今年考上秀才的考生,同样是敢在明年春闱之前在京城求名师指点,争取能过会试,入殿试。 白宋是没多想,喝酒吃肉,补充体力。 可实际上来说,补充体力这种事情变得有些多余了。 自打玄普大师传功之后,白宋从未有过饥饿和困乏的感觉,感觉每天都很有精神,睡觉也很舒服,倒头就睡,整夜安稳。 整个人像是活在一种理想的健康状态之中。 所谓吃东西,不过是嘴馋了而已。 还有就是补充空间的能量。 这空间能量前所未有地充沛,可白宋现在也没想过需要些什么,也就把自身最大的宝藏闲置到了一边。 相对于空间,白宋现在对自己的内力更感兴趣。 这一路没事就会试着打几拳,看看如何运用自身的潜能。 也不知是否这一身内力不属于自己,不管白宋如何打拳,内力如一滩死水,凝聚在白宋的丹田之处,纹丝不动。 对这件事,白宋内心里默默纠结了好久,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吃着饭,白宋注意最近白蜂会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眼神有些古怪。 眼瞎这白蜂突然又投来了一个眼神,白宋抓住机会就问的:“最近你为何一直偷看我?” “谁……谁看你了。” 白蜂还不想承认。 白宋摸一摸自己英俊的脸庞,骚道:“你不会是偷偷看上我了吧?本公子对未成年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呸!”白蜂啐了一口,眉头一皱,认真地看了白宋一眼,突然又变得很犹豫,“我是觉得你自打从蓟县出来就跟以往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同了?何以见得?” “我怎觉得你好像偷学了功夫,平日的呼吸之法都不同于常人,竟让我有些看不透……” 白宋听了心头一喜,心说这不证明了玄普大师的传功是有效果的? 这事儿白宋还想多保密一二,转而问道:“你们修炼的内力到底要怎么使出来?” “怎么使出来?” 白蜂似是没听过这样的问题,反问道:“内力自修炼起便是人体的一部分,比如说话睁眼,难道还有人问如何说话如何睁眼?” 说罢,手指一动,用力在桌上一按,木桌上瞬间冒出一缕白烟,然后将手指挪开,愕然发现木桩上已经多了个清晰的手指印迹。 白宋眉头紧皱,感觉这事儿好像还不能咨询前辈,只能靠自己摸索。 想了想,白宋学着白蜂的动作,也把一根手指按在了桌面,闭上眼睛,试着逐渐发力。 白蜂见此动作,不由得发笑:“哈哈……说是感觉你偷学了功夫,你还真当自己会功夫了不成?练功习武可不比你学文写书简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可……” 话到一半,白蜂感觉不对劲,表情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知什么时候驿馆房顶掉下来一些木屑渣滓。 这不是白蜂一人感受到的变化,大厅几桌人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旁边有人在喊:“喂!你们怎么开店的,怎么饭菜里有木屑?” “这位爷,咱们店可是干干净净……” “不对不对……是头顶上在掉!” “这……这房子怎么抖动?不会是发生地震了吧?” 一瞬间,整个驿馆的气流都有了变化,整栋楼都在轻微的抖动,顶上的木屑和灰尘不停地往下掉,情况像极了地震。 白蜂看了一眼这四周,目光忽然落在白宋的身上。 整个驿馆只有白宋还闭着眼睛,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根手指按在桌面,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桑桑坐不住了,喊了一声:“白大哥,咱们赶紧出去,这里好像要塌了。” 白宋听到桑桑的声音,突然一睁眼。 说也奇怪,就在白宋睁眼的一刹那,抖动突然就停止了。 白宋茫然不觉,看着桑桑,问了一声:“怎么了?” 桑桑也注意到一切恢复了寻常,左右看看,语气变得不太肯定:“刚才……刚才好像地震了……” “地震?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白宋看看桌面,自己手指按下的地方没有丝毫变化,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可对面的白蜂看到先前一幕,整个人已经完全傻了。 尽管从白宋的表现来看,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可现实就摆在面前,不可能完全是巧合。 白宋刚才闭眼的时候进入了一个诡异的意境之中,正是因为他的变化让整个医馆都发生了变动。 难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这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功夫?但这怎么可能?要造成刚才的情况,内功修为少说也要五十年,即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转瞬间达到这种境界? 白蜂还在发愣,白宋不明所以地一问:“你又怎么了?怎么都变得古里古怪的?” “没……没什么……” 白蜂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坐下强装镇定继续吃饭。 而整个医驿馆也逐渐恢复了平常,再也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这时候,喂马的伙计从外面进来,到了柜台边上,盯上了白宋一桌,附耳在掌柜身边小声说:“掌柜的,这可是肥羊,外面的黑马非同寻常,价值不下千两,这一男两女衣着也是富贵,想来带着不少银钱。” 正文 第351章 山贼 吃过饭,天色不早了。 三人回到楼上客房,分住进了两间。 白蜂单独一间,桑桑跟着白宋。 自打出行在车厢内坦诚以后,白宋也不再藏匿自己的色心,在车中同住好几日,到了驿馆也是跟桑桑的住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天住驿馆,住一间屋子。 这跟在外住在马车里可不一样,住在马车里那是没得选,而现在却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隔壁穿在白蜂的关门声,房间内只剩下白宋和桑桑两人。 桑桑在一边铺床,知道白大哥爱干净,不管到哪儿都要换上自家的床单才睡,可房里就一张床,也不知要不要用凳子临时拼凑一张? 白大哥又不说,更不知白大哥是什么心思? 桑桑思绪飘忽,脸蛋儿红红,动作很慢。 忽地听到白大哥说了一声:“将就着能睡就行了,不必那么仔细。” 随着声音,房里的灯熄了,整间屋子只留下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 桑桑有些紧张,眼下的情况跟香儿姐描述的情景何其相似,按照姐姐的计划,这会儿就是该偷偷的换上那些羞人的衣裳,然后给白大哥一个惊喜,然后白大哥就会兽性大发好好地宠爱自己的。 事到临头,加上计划败露,桑桑也不知要不要去把那些衣裳给换上。 这时候,白宋已经躺在了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过踏实的床铺了,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去附近的山林里转一转,看看风景,休息半日再出发。” “嗯。” “别嗯了,赶紧过来睡了。” 白宋一伸手,将桑桑拉到了身边。 香香软软的姑娘一入怀,白宋心里也越发踏实。 之前几日,白宋都是这般抱着桑桑睡觉,渐渐已经习惯,反正迟早都是自家的人,白宋日渐放肆,只是隔着衣裳抱着也不过瘾,偷摸着撕了桑桑的腰带,悄悄把手伸了进去,享受起更里面的温热。 不过这妮子过于老实了,不似香儿那般风情,也只让白宋仅此而已,迟迟没有跨越那一步。 这样也好,就像一颗香气扑鼻的苹果,捧在手心里闻闻香就够了,等常够了香味儿再下口,那滋味才叫更浓。 躲在白大哥的怀里,桑桑清楚地感受到那作怪的大手,身体虽安然接受,但心里却是心潮澎湃。 桑桑眼里含泪,这一年赖着脸皮等着,总算是等来了这个时候,桑桑心里清楚,不管今夜有没有发生什么,只要白大哥愿意对自己使坏,那以后就是白大哥的人了。 …… 夜深人静,白宋忽然一睁眼,怀里的桑桑睡得还死,外面是呼呼的风声。 就在白宋睁眼的一瞬间,房门忽然打开,纤细的身影溜进了房间,站在白宋床边正要说话,却是看见白宋睁着眼,忽然一愣。 “你也注意到了?”白蜂小声说。 白宋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准确说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行来,还保持着把手伸进桑桑衣裳里面的姿势,落在白蜂眼里,让其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白宋有些不舍,抽出手前还在衣下捏了捏,惹得熟睡的妮子一声娇吟,方才缓缓地睁开眼来。 白宋抽出手,从床上坐起,外面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有好些人在上楼。 “怎么了?”桑桑揉着眼睛,小声问着。 “怕是有贼人来。”白蜂回道。 桑桑变得很紧张,往白大哥身上靠了靠。 这时候,隔壁传来了喊声:“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下一秒,白宋的房门被人嘭地一声踢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刀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蹲下,把身上所有值钱物件都交出来!我们只要钱财,不想害命,实相的都老实点。” “小毛贼!”白蜂不屑道。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冒出几根银针,转瞬就有两人倒在了地上。 白蜂一脚踹飞一张凳子,撞在一人面门,那黑衣人当场吐出一口碎牙直挺挺又倒下一个。 几个黑衣人都傻了,没想到这小房间内还有如此高手,见面就倒了三人。 白蜂回头对白宋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去,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白宋点点头,桑桑赶紧收拾,很快就收拾停当。 几个黑衣人警惕地注视着白蜂,一时间不敢动手。 白蜂带着白宋桑桑往外走,黑衣人下意识地往后退,给白蜂让开了一条道。 三人除了房间,站在二楼走廊,这才看见驿馆内来了至少三四十黑衣人,各个带着面具拿着刀,一副山匪的模样。 这时候,整个驿馆的客人都被控制了,一个个都被带到了大厅之中跪下。 只有白宋三人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楼梯走去。 白蜂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是眉头紧皱,没有想到回来这么多人。 “最好不要起冲突,待会儿打起来,我倒是能应付,就怕腾不出手来保护你们。”白蜂小声对白宋说。 白宋点点头,表示同意。 白蜂这才对众人道:“实相的都给本姑娘闪开,你们打家劫舍跟我们没关系,但要是谁敢把注意动到我们公子身上,那可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黑衣人似乎都知道这小姑娘有些棘手,竟无人敢回应,只是随着白蜂的步子纷纷退让。 三人到了楼下,眼看就要离开,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忽然站起来,大吼了一声:“不能让他们离开,这几人身上肯定带着许多宝贝。” 白蜂一听,怒道:“原来是一家黑店!” 说完,手腕一翻,黑暗中银光一闪,一根银针直戳掌柜的脑门儿,掌柜的应声倒地。 “谁敢阻拦,就是这般下场!” 黑衣人在次被镇住。 三人到了门口,却见门口又来了一个黑衣人! 此人体格娇小,身材凹凸有致,一头散乱的碎短发,脸上满是灰尘,看上去十分邋遢,但却是个标志的女人。 而右手却是拖着个巨大无比的铁锤! 那锤子估计得要数百斤重,立在门口如山岳一般。 女人一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站住!” 楼中几十个黑衣人全都高喊了一声:“大当家!” 正文 第352章 压寨夫人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竟然是一群山匪的头目! 白蜂冷艳扫视,低喝一声:“闪开!” “你和这女人可以滚,但这个男人给我留下!” 女人把手一指,直接指向白宋。 白宋眉头一皱,居然是点名要自己,莫不是圣莲教来报复了? “找死!”白蜂可不跟她多说,翻手就要用银针。 但这女人下手更快,一把薅住了白蜂的衣领,白蜂顿时感觉到一股怪力,整个人如纸片一般被扯向那女人的面前,然后那女人松开拿锤的手,捏住拳头朝着白蜂砸过来。 白蜂瞳孔一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赶紧蜷缩身子,双脚一蹬,用脚掌迎向对方的拳头,同时真气运转,使出了全力。 然而这女人的力量完全超出常人的理解,白蜂像一颗炮弹被砸了出去,衣领也被撕得粉碎,外衣如飞花一样片片散落,身子落在大厅之中,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人起身时,上衣已经脱落尽了,露出一身雪白如玉的肌肤和平整的胸脯,引得周围的黑衣人嘘声阵阵。 “我……我跟你拼了!”白蜂显然未曾经受如此屈辱,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再次朝着女人冲了过来。 白宋眼神一冷,拦在白蜂身前:“不要冲动,你不是她的对手!” “你闪开!”白蜂怒道,这时候已然失去了冷静。 燃热,白宋下一秒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先给白蜂披上,然后大手一挥紧紧地将其抱在了怀中。 白蜂身子一颤,所有的愤怒在白宋的出奇的举动下变成了心颤。 因为这是白蜂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男人所保护的感觉。 从小以来,白蜂都生活在姐姐的保护之下,而在加入了圣莲教之后,没有人把她这样的小丫头当作女人,永远都是她保护别人,从未有过成为别人的保护对象。 这一刻,白蜂真切地感受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宋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这是一种奇妙的滋味,让白蜂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因为这样的举动,心中所有的戾气都消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宋低声问道,“是要买路钱,尽管开价就是。” 这女人轻易就能击败白蜂,绝不是个简单的对手,如果能使得钱财买个平安,白宋没有什么意见。 那女人捏着尖尖的下巴,上下打量白宋,忽地拿出一个火折子来点燃,对着白宋的脸看来看去。 这女人毫无顾忌地打量白宋,像是欣赏着一个物件,一边看,嘴里一边还振振有词:“啧啧……果真是个美人坯子,不枉我亲自走一遭。” “小子,你叫什么?” “白宋。” “到这儿做什么的?” “进京入学。” “哟,那是个文人了?” “算是吧。要怎么才能放我们离开?” “不急,不急。老子叫王大力,清风寨大当家的,方圆百里无敌手,老子的寨子里少个压寨夫人,还缺个有文化的帐房先生,老子看上你了,以后你就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去个鬼的京城!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一群黑衣人吆喝着起哄。 白宋没想到自己有被个女人调戏的一天,心里火起:“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可就要让你身边的两位小美人儿吃点儿苦头了。” 王大力十分大胆,轻轻地勾起了白蜂的下巴。 “老子在外面还有百十号兄弟,要是真动起手来,小妮子觉得你们三能活几个?” 白宋沉默想着,他现在有玄普七十年的功力不假,但根本没法控制,就算能控制,但对方人手太多,肯定也落不下好处。 白蜂尚且不能自保,何况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桑桑? 现在跟这些人打起来,显然对自己不利。 王大力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怎么?还没想清楚吗?” “我可以跟你走,但让他们离开。” “白大哥,不……”桑桑心急,急忙插嘴。 白宋打断,压低了声音:“我自有打算。” 王大力一听,面露喜色:“好!我王大力向来说一不二,绝不伤你的小美人儿。” 说着,一手用力,直接扛起了几百斤的大锤,身形一闪,让开了一条道,示意两个女人离开。 白宋给了白蜂一个眼神,白蜂知道白宋的打算,跟桑桑耳语了几句,两人这才相扶离开。 王大力异常自信,见几人的想动作尽数看在眼中,却是毫不在意,像是在告诉白宋,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都逃不出老子的手心。 现在的白宋可不是以往的白宋。 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墨白钱庄的背后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只要白蜂离开,给她一些时间召集人手,一群山匪乌合之众岂能困住自己? 待两人走后,王大力高兴地喊了一声:“把人都带上,咱们打道回府。” 说完,一手提着铁锤,一手牵着白宋,脏兮兮地脸上尽是往日白宋一样的痴汉脸色,看着白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妮子,你的手可真滑溜,长得可真看呢。” 白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难受,可现在受制于人,也只能忍着不说。 到了外面白宋才发现,这清风寨的规模真不小,此行不仅是抢了这一家驿馆,周围好多家驿馆都被抢劫,一共抓了好几十个人。 所有人都被捆绑到了一起,在一片哭嚎声中,浩大的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山林去了。 进山的路上,只有白宋一人没有被捆着,一路被王大力牵着,爱不释手。 “往后就跟老子好好过,不会亏待你的,老子占山为王三年,头一次喜欢上个男人,别是敬酒不吃罚酒。老子知道你有些小心思,别在老子面前自作聪明。实话告诉你,就算是来了朝廷的军队,老子也能把你带上走到天涯海角去。今夜咱们就洞房,等生米煮成熟饭,给老子生下个大胖小子,看你还舍不舍得离开。” 正文 第353章 小妮子劲儿不小 清风岗,匪患猖獗,朝廷苦其祸久矣。 三年间,数次围剿,却始终无所获,反倒折损了不少人手。 其因皆是其首领王大力异常骁勇,传言力达千斤,刀枪不入,手持千斤重锤能开山断石,有万夫不当之勇。 朝廷曾有招降之心,却是无人能将此人降服,外界传言这王大力有八尺长短,三百斤的体格,通体黝黑,形如蛮牛。 长行走于清风岗附近三省交汇的百姓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敢在这里停脚的,多半是要被山匪抓起来。 这才是白宋一路所见商客虽多,却无多少人在此停脚的原因。 今日被抓的几十人,无一例外都是初入雍州商客。 这清风岗山势不高,但四通发达,林中繁茂,树荫遮蔽,层层叠叠,莫说是夜里,便是在青天白日之中,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两百多人穿过了好几片林子,前方地势突然下陷,竟是多出了一片隐蔽的山坳。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山坳里的东南角有一片营地,里面点着火,大大小小的棚子木屋排成排,还有几座像模像样的哨塔,俨然是一出十分隐秘的山寨。 一行人磕磕绊绊进入山坳,躺着山涧小溪,在一路的求饶声中,终于到了山寨门口。 王大力打了一声呼哨,山寨里又乌央乌央地出来了一大票人,男女都有,不下两百号。 “大当家的回来了!今儿外出收成如何?” 王大力指了指身后,大家看到后面成片的俘虏都是高兴得吹起了口哨。 这样的日子早已是常态,王大力不以为意,对面前人说了一声:“照老规矩,把人先关起来,一个一个地审,能榨出多少油水就算多少。” “明白。” 说话的山匪贼笑着一点头,招呼后面人把所有人先带到寨子里去。 王大力却是一路牵着白宋,一路拖拽着自个儿往里走。 寨子不算小,看得出已经是盘踞于此不少时日的贼窝了。 刚有一批人被抓回来,整个寨子显得很混乱,白宋进入之后很快被拖离了喧闹的人群,到了一片阴暗的雨棚下面。 雨棚一边是很大的房间,里面点了灯,两个中年妇人举着油灯走了过来,看到王大力后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当家的。” 王大力把白宋推到雨棚下面,招呼两个妇人:“去,整点儿干净的热水来,给这小妮子好生洗洗。” 两位妇人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有些不理解,诧异地看了看王大力。 王大力把锤子随手一扔,掉在地上一声闷响,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叫你们打水就赶紧去!” 两位妇人这才低头下去行事。 乘着打水的空挡,王大力搓着手,大大咧咧坐在了篱笆墙上,也不觉得咯屁股。 白宋没有任何反应,默默看着,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离开。 就在这时,白宋忽然注意到对方突然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像是一张面相,那王大力一边看画像,一边看白宋,好像那画中之人就是白宋自己。 白宋很奇怪:“你在看什么?画像上的人是我?” “嘿,倒也聪明!果真没叫老子失望,你这妮子长得比这画像上还要好。老子抓的文人不下五百,却是没见过你这般好看的。” “画像你从何得来的?” “这你就甭管了,待会儿洗干净,老子还等着跟你洞房呢!” “天地阴阳,各有各的位置,身为女人就应该做女人的事情,不是把自己当作男人就能变成男人。洞房花烛夜,那是人生最美好的光景,可不是你说的那么随便。” 王大力眉头一皱,有些不爽:“少在老子面前不懂装懂,不就是洞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男欢女爱,老子没经历过,但也见过,手底下的兄弟喜欢女人,我王大力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种好看漂亮的男人。” “这么说来,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不过是见到手底下的男人抢人家的女人,所以自己只是好奇,也要抢男人试试?”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老子说过,老子就是喜欢上你了,别的男人可是看不上。” “但我不喜欢你。”白宋淡淡说道。 王大力并不在意:“老子喜欢就行,管你的!” “别想什么洞房了,听你说这寨子少个帐房,这个我可以帮你,也算是作为俘虏的代价。” “老子不喜欢跟人谈条件。” “嘿嘿……”白宋笑了笑,“男人和女人有不同,男人可以强迫女人做一些事情,但女人却不能强迫男人做一些事情。就像是钥匙可以强行开锁,锁却不能强行让钥匙打开。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休想洞房花烛。” 王大力皱眉思索着,像是在认真理解白宋的话:“你什么意思?” 白宋揉了揉自己的裤裆:“钥匙在我这儿,开那一把锁我自己说了算,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还学人家抢男人?” “你!”王大力大怒,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十分不满,“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就不信了!” “大当家的……” 这时候,两个打水的妇人回来了。 王大力指着白宋:“帮这妮子洗干净,老子就在这儿守着,倒要看看你们男人有什么了不得东西!” “啊?”妇人大为吃惊,回头惊讶地看着王大力,“当家的,男女授受不亲……” “以后这就是老子的压寨夫人,有什么亲不亲的,老子跟他哪儿哪儿都亲!” 这么一说,两个妇人算是明白了,就说今儿见了大当家的感觉不对,原来是终于找到了相好的。 两个妇人笑盈盈地走了上去,对着白宋一阵坏笑:“哎哟,长得可真俊呐,难怪大当家的都看上了,当了咱们的压寨夫人,以后可是要好好担待着。” “诶诶,你们手脚干净点儿,这是老子的女……老子的男人!” 像是被白宋说过几句之后,王大力心里有所转变,把男女之间的称呼调了一下,打心里不想被一个文人说什么阴阳有序之类云云,只扫不落人话柄。 文化可以没有,但面子还是要的。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白宋拦住了两个妇人,态度坚决。 两个妇人回头看着王大力,王大力稍作犹豫,对两个妇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可先退下。 两个妇人走了,白宋在雨棚里,被这个像神经病一样的女人看着洗澡。 白宋也是做做样子,随便洗了洗,又把衣服给穿上了。 王大力不讲究,立即抓住白宋,迫不及待地将白宋给拖进了房中。 房门关上,白宋乘其不备反身扣住了王大力的脖子。 有着玄普的功力,白宋力气大了无数倍,他等个机会是不想在外面被人发现,也相信自己只要抢得先机,就能很轻易地将这个神经病女人给制住。 “放我离开,咱们互不干涉,否则,谁都不会好过。” 王大力拧眉,一支小手轻轻的搭在了白宋的手背上,冷冰冰地说:“你胆子倒是不小!这方圆百里,敢这么偷袭老子的,你是头一个。” 白宋可不想废话,手上加重了力气,但又怕直接把这货给勒死了,手上还没用全力。 “怎么?就这点儿力气?可以再使点劲儿。” 白宋停她说话气息都不带变的,顿时一一狠心,力道重了几分。 这时候,那放在摆手手背的小手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白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直接被她给拉开,然后娇小的身子一番,直接正对白宋,一把将白宋的狠狠地按在了桌面上! 这力气哪儿是个女人该有的? 简直就死一头黑熊! 白宋知道完全小看此人,先前一招伤了白蜂,随行的铁锤看着都吓人,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动的。 这时候还计较是个女人怎么能行? 想着,白宋手上再一使劲儿,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依旧被对方按着动弹不得。 但这一次,王大力也有了的几分惊讶,认真地看着白宋:“小妮子,挺有劲儿的嘛!” 白宋十分不爽,心说自己继承了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功力,单论力气怎么能输给一个女人! 下一刻,桌面开始震动,白宋似乎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正随着自己的情绪开始有了变化。 王大力瞳孔逐渐的变大,偏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桌面上被自己压着的大手。 这人竟然硬生生将手给抬起了一寸! 别看这仅有的一寸,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王大力的认知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不会有人在力量上能胜过自己! 王大力自出生以来就天生神力,是个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练过几年拳脚功夫和呼吸吐纳的法门,从此就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在清风岗一带是如此的。 整个清风寨中,力气最大的十个汉子联手也不如王大力一个人。 而今天,这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在力量上有隐隐胜过自己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这时候,白宋重新捏住了王大力的手腕,学着王大力先前的口气,冷笑着说:“小妮子,你的劲儿也不小呢。” 正文 第354章 不屑的眼神 王大力见压不住白宋,脸色大变,急忙要挣脱白宋的手,几经尝试却是挣脱不得。 这一下,王大力有些慌了。 一向沉稳的大当家,今日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一时间乱了方寸。 “放开我!”王大力喝到。 “小妮子,要是没人管教你,今儿你白爷爷可以管教管教你。” “你找死!” 王大力怒骂一声,左手忽然一拳打在了白宋胸口。 这王大力慌乱一拳,驶出了全力。 这一下白宋体内真气像是熄了火,一拳闷下,打得白宋两眼发白,一路后退撞在了房间墙壁上,当场就吐了一口血,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白宋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说不是内力没有发挥作用,而是这疯女人的力气太猛,这一拳要不是有内力护体,只怕已经是个死人! 王大力也吓到了,她没想过要杀了白宋,刚才那一拳只是因为心里着急,所以没个轻重。 见白宋跪在地上吐了口血,身子没有动静,心里很是担心,忙跑上前去,捧着白宋的脸:“喂,小妞,你醒醒……你别吓唬老子,老子……我……我不是故意的,喂!喂!” “咳……咳……” 白宋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一些血沫子,这才缓过劲儿来。 王大力松了一口气:“呼……你可真耐造,挨了我一拳不死,你真是个怪物!” 白宋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 原以为吸收了别人的内力就无敌了,原来自己还是一条咸鱼。 白宋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个王大力,模样甚是狼狈。 王大力忙搀扶着白宋,将其送到床上躺下:“别急,我去给你找伤药来。” “不……不用……一点……一点皮外伤。” “还皮外伤呢,你看你,说话都迷糊了。” “我……我自己是大夫,我自己清楚。” 白宋说话不假,刚才一拳只是乱了气血,倒是不至于用药。休息一日自然就会好起来。 “真的?” “真的!” “那今晚我们还能不能洞房?” 这疯女人还想着洞房呢! 白宋眉头皱起,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试着动了动手脚,实在是提不起力气,这会儿真成了人的掌中玩物,做什么都反抗不了了。 王大力看看白宋,似是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嘴角一扬把脸凑到了白宋的鼻尖,认真地闻着白宋身上的味道,鼻子一皱一皱的,像条蠕动的毛毛虫,不时地插在白宋的脸颊,莫名地发痒。 “这是男人的味道吗?可真好闻。” 王大力说着,不知何时脸蛋儿有些发烫了。 但白宋看不到她的脸色变化,因为这女人脸上的的污泥灰尘遮盖了原有的容貌,也闻不到女人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臭气。 白宋拧眉,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你能不能洗一洗……” 不想这话瞬间让王大力离开,瞪着白宋:“你敢嫌弃我!” 白宋没有回答,但王大力却已经没了兴趣,直接出门把白宋一人关在了屋子里。 …… 第二天清晨,几个壮汉进来给白宋上了脚镣。 显然王大力知道白宋也有一身怪力之后就加深了防备。 几个壮汉带着白宋去了另外一间房,拿出一个账本来。 “大当家说的,要你将这些账本上的帐都算好了,” 白宋没有拒绝,知道自己想要靠自己溜走可能性很低,不如安心留在这里,等白蜂带人来。 这里虽是个山寨,但看寨子的开销和收支可不小。 白宋什么都没有问,但从账目的数额就能看出许多端倪。 比如这个寨子大概十天半个月行动一次,每次行动之后就会有一长串的收入明细,之后又会断断续续加入几笔数目大的。 应该是将人质写书信回家拿赎金。 当然,这里也有专门负责外出采购的人,会从三省集市中收购各种物资,以备山寨的长久需求。 从账目来看,寨子的收支刚刚持平,没有什么结余。 很显然昨天的打劫已经到了不得不干的时候。 这些账目对白宋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清点结算出来。 几个壮汉看得是目瞪口呆,心说以往有寨子的兄弟计算要忙活一整天,还得经常出错,这小子居然不到一炷香就搞定了? 几人不太相信,忙拿着账本去找大当家的。 王大力见了账本,听手下描述之后,亲自来了。 王大力手里拿着账本,问白宋:“这都是你一炷香算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的?!” 王大力面露喜色:“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还真有两下子。以后就在我手下好好干,保管比你去京城好多了。” 白宋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把昨天一并抓来的人都放了。” “放了?可没你说的那么轻巧。” “你们山寨不就是缺钱吗?拦路抢劫算什么营生?饱一顿饿一顿,没个安稳日子,就这般,还好意思说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小瞧不起人!” 白宋指着账本:“所有的一切不都在账本上写着?一切都明明白白,在我面前装什么?你们要是不抢这一票,山寨里面都快揭不开锅了。” 刘大力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你……你知道还叫我放人?不可能的!” “只要你把人放了,我给你指条明路,保管你们以后不为生活犯愁。” “什么路子?” “你手下都是些绿林之人,抢人是冒险,为何不护人?” “护人?” “清风岗位于三省交汇,在此开设一家镖局,走往三省各地,从抢人为生,变成护人为生。以你王大力的名声,想来这三省之内也无人敢动你的货,自然会有很多人来送镖。 关键在送镖的过程中,还能收集各地的特色物品,转运至清风岗来,再开一家各地特色的小店,一供此地走往的客商买卖,岂不是一举两得?” “开镖局?”王大力愣了楞,“这玩意儿哪有我抢人来钱快?” “人只图一时之利,那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没有一个好的开始,永远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结果。一个连被嫌弃脏了都会生气的姑娘,难道还真想一辈子都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林里当个匪徒?” “老子抢人只是为了兄弟们能有口饭吃,才不是什么匪徒,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嘴!” “切……”白宋不屑地啐了一口。 王大力越发窝火,她感受得到白宋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虽是阶下囚,却无时无刻不再展现自己的高贵。 王大力不喜欢白宋的高贵态度,虽然她真的很喜欢白宋这样的人,现在不仅限于俊美的外貌,更惊于他的力量。 一个以力量见长的女人居然遇到了一个能在力量上压制自己的男人,这无疑是种致命的吸引力。 再加上现在见识了白宋的文化,算账目的速度惊人不说,刚才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王大力就是乡里的野丫头,一下子见到了城市里的贵公子,喜欢但是不服,尤其是不服他这种不屑的态度! 王大力被白宋的眼神气得丢下账本,摔门离开。 几个壮汉对着白宋好一阵数落,说不该这么激怒大当家,往后可少不了他的苦头吃。 等待白宋的不是什么苦头,而是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 当天下午,整个清风寨都开始准备,大家都在为大当家的婚礼布置整个寨子。 白宋被关在房中,看到往外面的一切事情,心里也有些不安。 那王大力真是个疯女人,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能把婚礼如此儿戏? 正想着,房门打开,王大力走了进来。 这一次,王大力有所变化。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虽不如别家姑娘那么精致好看,但终归是一身崭新的衣裳,一尘不染。 而她的脸上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污垢,露出一张稍待鹅黄的脸蛋儿,有着江湖的痕迹,脸上还有几道细细的伤疤。 或许脸上时刻有污垢就是为了遮掩她的伤疤吧? 但她的五官几位精致,眼珠子闪着星辰一样的光彩,亮汪汪地很大,配上小鼻子小嘴,更像个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妮子。 身上的江湖气很重,又有一种侠客的冷峻,诸多气质汇聚一身,倒是把白宋给镇住了。 王大力看出白宋在打量她,皱了皱眉,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 “你不是说洞房花烛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吗?我就罩着世俗的规矩,给你一个最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你不是嫌弃我脏吗,我就洗干净了给你。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说了我只帮你做山寨里的琐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准。要不是今天去打听了一些,发现你们寨子没有无缘无故杀人,这才有心给你寨子找出路。” “这里是我的地盘,一切有我说了算。你这个男人,我是要定了,你现在不同意,以后也会同意。只要你同意给我当压寨夫人,你要我放走多少人都可以。” 正文 第355章 王家兄妹 “大当家,外面有客人来了。” 一个声音打算了两人对话。 王大力一愣,稍作迟疑,又对白宋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被想耍什么花样。等一切准备妥当,我再娶你过门儿。” 说完,王大力出门随手下兄弟离开。 清风寨少有客人来访,而跟山匪做客之人身份也绝不简单。 行来六人,各个奇装异服,面目可憎,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为首的是个黑衣黑袍的麻子,眯着眼睛,稍显精明。 几人被送到客厅,见到这满屋的红绸幔帐十分惊奇,身边一个干瘦的小个子就问清风寨的人:“哟,你们这寨子是有什么喜事儿,闹得如此排场?” 山寨之人得意答道:“我大当家的抢了个男人回来,今日是要娶了当压寨夫人。” “嘿,一个娘们儿还要娶压寨夫人,真是好笑。”小个子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那山寨弟兄立马瞪起了眼睛:“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小个子忙讪笑着摆手:“开玩笑的,何必当真嘛!” “谁在清风寨开玩笑呢?” 随着王大力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王大力个子小小,一头短发,看上去不伦不类,但在场六人却无一人敢轻视这年轻的假小子。 王大力在江湖中的名声远比在朝廷的名声大,有着大黑熊的绰号,其力量之强,早已名震天下,传言即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宗师也不可能正面承受其一拳之威。 六人各自站定,先后拱手,都是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大当家的。” 王大力看着六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便摆了摆手:“来者是客,随便坐坐。” 六人坐下,王大力去了首位的虎皮躺椅上,夸张地翘着二郎腿,把头仰得老高:“你们几个可不是没事儿闲逛的人,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为首的麻子起身就说:“还是上次的事情,本教是真诚欣赏各位清风寨的好汉,想要大当家带着一众兄弟……” “等等!”王大力抬手打住,“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吧?我对你们的什么神教没有半点儿兴趣,是不会加入你们什么圣莲教的。我就是个贼,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可干不来什么光明正大的英雄事迹。如果你们来,只是为了这件事,那你们可以先走了。” “大当家,先不用急着拒绝。我们此次前来也是做了些准备的。听说大当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亲人,我们圣莲教教众遍布天下,消息灵通,要给当大家的找到失散的亲人还不是举手之劳?” “加入圣莲教就帮我找亲人?算了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还有没有活着,这种口头承诺……” 王大力话没说完,只见那麻子从衣服内取出一个用铜钱穿着的发黑的穗子。 这穗子造型简单,看着有些年头,唯一特别之处是上面穿着一枚铜钱。 一般人家可不会这么设计,也不会这么做的。 看到此物,王大力立马坐直了身子,低喝一声:“你们……你们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麻子笑了笑,随手将穗子抛给了刘大力。 刘大力接过手一看,一瞬间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这穗子是她亲手编织交给弟弟的信物,约定以后认此物再相见,但时过境迁,王大力早已过了和弟弟相见的的时候,虽是多方打探,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王大力早就以为弟弟已经死在了某个荒郊野岭,却没想到在十年后的今天突然见到了弟弟的信物。 看着,王大力也拿出了一枚同样的铜钱穗子,她自己身上的穗子却异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尽管王大力自己不修边幅,不爱打扮,但身上的铜钱穗子始终保管得很好。 “说!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王大力眼眶有些红了,猛一起身,一把拍在躺椅上。 整个大厅都为之一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六个人面面相觑,面露惊恐之色,心说这王大力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如此漫不经心地一巴掌,险些把房子给震塌了。 麻子挤出一丝笑容,故作和善道:“大当家不必着急,我们既然得到了此物,便知道大当家的要找的人是谁。如今您的弟弟已经成了我们圣莲教的座上宾,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只等着跟大当家的相见了。” “人在哪儿?我马上跟你们走!” “大当家何必着急,现在您不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提议?实话告诉您吧,您的弟弟现在已经加入了我们圣莲教,您的弟弟可是亲口保证过的,只要我们带着信物过来,您一定会加入圣莲教,如果现在您拒绝,可是会让您的弟弟十分难办。” “我弟弟加入了圣莲教?我凭什么相信你?兴许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弟弟早应该死了才对。” 麻子镇定自若,淡淡说着:“您的弟弟叫王小花,今年只有十五岁,你们出生在京城,十年前因你失手打死了京城世家的一位少爷,祸及满门,抄家的官差看你们姐弟过于年幼,好心放了你们。你和弟弟在京城外分别,留下两枚铜钱穗子,你让弟弟自己生活,自己则去访民间高手学艺,要为父母报仇。结果你学艺两年,回到京城准备报仇,仇家却因为得罪了皇帝也被满门抄斩了。之后你就一面闯荡江湖,一面寻找弟弟,我说的对不对?” “小花……小花真的还活着?” “非但是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如今乃是幽州最出名的说书先生,世家小姐们的梦中情人,名声传遍天下,很快就会传到这里,甚至还会传到京城。” 王大力目瞪口呆,喃喃道:“这么说……小花……小花现在是出息了?” “何止是出息,乃是当世名人。以大当家现在的名声跟小花相比,那也是比不了的。大当家在江湖中虽有名声,但终究是个草莽,王小花则不同,可是各家的座上宾,就算最有名的清倌人要见一见他,那也得提前预约。” “哈哈哈……”王大力听了畅怀大笑,“那是自然!谁叫他是王小花,是我王大力的亲弟弟!我跟你们说,我弟弟从小就非同寻常,长得极为好看,跟朵花儿似的,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王大力兴奋异常,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身边的兄弟,重复说着自家兄弟的事情。 看王大力如此,圣莲教来访六人皆是满意。 等王大力逐渐平静,麻子又说:“王小花虽是天赋异禀,非同寻常,但明眼人也该清楚,如此成就,可不是他一个毫无依靠的人能完成的,这背后自然是少不了圣莲教在推波助澜。” “我弟弟有今日成就,是有了圣莲教的帮助?” “这是自然的,圣莲教乃当世第一神教,教中各种奇人异士,有能力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几千。以大当家的能力,落草为寇实在是过于可惜,只要加入圣莲教,大当家的名号自然会传遍天下,成就自不会比王小花更低。” “我说过不在乎这些……”王大力说着,话音突然一顿,她倒是不在乎世俗评价,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白宋那种不屑的眼神,突然就皱起了眉头。 白宋的眼神成了王大力心中的一根刺,不是代表白宋在王大力心中的特殊性,而是白宋的眼神代表着王大力心中认为的上层人士的一种态度。 这种眼神会出现在白宋身上,以后也会出现在其他看似体面的人身上。 王大力不爽,头一次有了要改变自己身份的想法。 就像她纠结一夜之后选择为白宋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一样。 “加入圣莲教就能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天下人会对我感恩戴德,那些世家公子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哈哈哈……”麻子大笑出声,“何止如此?以后即便是见了朝廷的一二品大员,那也要对大当家客客气气的。” “好!只要你们把王小花带来,让我亲眼见见弟弟,证明你们的话是真的,我便同意加入圣莲教。” 六人交换一下眼神,也爽快地答应下来。 话到此,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王大力心情有所好转,让六位圣莲教的来客休息一日再走,顺便参加她的婚礼。 …… 寨子大厅中谈着事情,白宋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出人命了。 白宋被关在房里,碰巧一人在找人,白宋忙开口:“我是大夫,有什么情况我能帮忙。” 山匪看了看白宋,现在都知道白宋是以后的压寨夫人,过一日就是自己人,便过来说:“昨天抓来的一个书生,关在牢里,都没审问呢,吓得口吐白沫,眼看是不行了。” 白宋知道是受惊过度的情况,吩咐道:“给他灌盐水。” 山匪将信将疑,照着白宋的吩咐去做。 没一会儿那山匪回来:“哎呀,你可真行,照着你的吩咐去做,那小子果然是缓过劲儿来了。” “去给你们当家的说一声,我不会跑,让她把我的手铐都去了,我想在寨子里面转转。” 正文 第356章 再次较劲 又过来一会儿,王大力满面春风地到了白宋房前,亲自给白宋松开手铐脚镣,也开了门。 “记住了,不要给我耍花招,老子……额……我信你一回,要是你敢骗我,往后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白宋看看王大力,反问:“你好像很开心?” 王大力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白宋啐了一口,“都写在脸上的,装什么装?” 王大力眉头一皱,又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 王大力一生气,一把揪着白宋的领子,郑重其事道:“以后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宋莫名其妙,没有说话,心说我是怎么了?这疯女人怎么就突然炸了毛? 王大力还不爽,又说:“我知道你现在看不上我!但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刮目相看的!我王大力不是匪徒!” “我又没说你是山匪,是你自己的内心在作祟吧?” 王大力猛的发力,想要将白宋推开。 白宋也被惹火了,没有后退,而是一把捏住了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再次爆发出力量间的直接对抗。 这一次,王大力可不服输,分毫不让,她不想叫这个男人看不起,任何方面都要跟他争一争! 房门口,两人手握着手纹丝不动,空气中似乎的有一种怪异的气流在运转。 篱笆墙外有个外来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人,正是圣莲教六人的代表之一。 他只看到了白宋的一个背影,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却已经不敢再靠近。 空气中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流,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沸腾了似的。 白宋的背影有一股白起蒸腾,极致的真气凝聚成为了实质,如熊熊火焰燃烧后的青烟。 这一幕落入眼中,那圣莲教教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培……培……培元境,大大大……大后期!” 乘着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赶紧起身一溜烟儿跑了,第一时间回去报信。 小小的山寨里冒出一个培元镜大后期的超级强者,这怎么解释?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除非是眼花了! 这个发现势必要打乱圣莲教的计划。 同样震惊的还有王大力,她做梦都没想到这小子力量来源于深不可测的真气! 王大力的真气才刚刚炼体中期。 之所以在江湖中名声很大,全赖天生神力,因为一身神力,王大力就算是面对培元镜的超级高手也有一战的可能。 由此也验证了玄普大师曾多次提醒过的,内力强度只是武者强弱的一个小部分,天下没有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有的只是临敌时的应变和运气。 这一次,两人手劲儿较量足足持续了两分钟。 最终结果居然是平分秋色! 白宋感受到了真气的存在,同时也发现自己越来越能掌握体内的力量了,正是和王大力掰手腕儿,自己所承受的力量越强,体内真气的回馈也就越强。 王大力先松了力气,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力量上是无法胜过白宋的,天下见真有一个小小的男人能在力量上胜过自己这小小的女人。 王大力的气也消了,觉得自己如此敏感反而是弱了自己的气度,拧着眉,认真地看着白宋:“你是江湖中传说里才有的人,你为何要留在这里?你的内功之强,是我生平遇到过的高手之最,只要你稍微展现实力,甚至可以轻易地杀死我!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会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我了。” 说话间,王大力有些颓然,看到白宋真气凝成实质的那一刻,她就确信这个人是在扮猪吃老虎。 但白宋不明白这一点,因为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真气出体的时候。 对王大力的话,白宋有些似懂非懂,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就不回答了。 然而,王大力也只是片刻间的不清醒,想了几秒感觉不对,如果白宋真是那种传说中的高手,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不合理! “你的内力有问题!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王大力忽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的内力源自他人,是有高手给你传功的!” 白宋一机灵,心说这疯女人怎么突然开了窍?居然看穿了自身的秘密? 白宋瞳孔一缩,对这女人更添了几分警惕。 “说,我说的对不对?” 到这这份儿上,白宋也懒得去掩饰了,点点头:“是又如何?” “难怪你的力气如此之大,到底是什么人能给你一身无法形容的强悍内力?” “天下第一大宗师。” “……”王大力骇然,许久都无言以对,良久才回应道,“你的确有蔑视他人的资本。但是,我不会让你瞧不起的,也不会放你离开。等我们成婚,我就去干一番大事业,倒要让你瞧瞧,我王大力的本事!” 白宋的确有些看不上这女人,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不过是见过她的行为,在白宋眼里就是个未经开化野人而已,所有看似随性和蛮横的表现,不过都是模仿身边的山野莽夫罢了,这种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追求什么。 白宋没法跟这个疯女人沟通,淡淡道:“等什么时候你干出了大事业之后,再跟我谈成婚什么的吧。有一点你至少先明白,感情不是强迫得来的,你这样的,就算花再多力气去布置婚礼,那也不过是表象,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感情是什么。” “你最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凭什么不知道?你凭什么就知道?” “就凭我已经有夫人了!我真心喜欢过女人,也有女人真心喜欢过我,你有吗?” “我……”王大力一皱眉,顿时语塞。 “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喜欢的!”王大力气闷地一跺脚,“好!我就再听你一次,等我干出了大事业,再成婚!” 说罢,一步走到后面房门口,扯下了上面的纸红花,撕碎地上,狠狠地踩了一通。 白宋觉得这女人真的是有病,一句话之后立马吩咐手下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拆了烧了,又说明日一早就外出干大事业去。 白宋不理她,这女人能有事情做,不来缠着自己是天大的好事,自己在山寨里正常活动不受影响,也就安心多了。 白宋先去了山寨牢房,里面还关着二十几人。 经过一夜的审讯,一些实在捞不出油水的人都已经被放了,剩下二十几个都是家境不错,能交出赎金的。 但剩下的人不知道,还以为那些家境贫穷的都已经被灭了口。一个个在牢房里饱受煎熬,只期盼着家里人能早点来交赎金。 听说牢房里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受惊过度的症状,白宋来此只是安慰他们不要过分紧张。 昏暗的牢房里,很多双眼睛都注视着白宋。 这个俊秀到让人嫉妒的书生,前日是被大当家牵着手一路进山的。 “兄弟……兄弟……给,给大当家说一声,我……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叫赎金的,千万别杀了我。” “兄弟,大当家身边还缺人手不?我会推拿按摩,手艺很好的。” “吵什么吵?都给老子安静点儿!” 一个中年汉子拿着鞭子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一群鸟用没有的东西,老子只吼两声就把你们给吓傻了?” 说完,那汉子回头看向白宋,很不客气地把手按在了白宋的肩膀上:“啧啧……臭小子,当真是好福气啊,大当家的滋味如何?昨夜怕是爽够了吧?给老子说说,大当家有毛没毛?滑不滑溜?” 白宋看看他的手:“有能耐自己去问啊?” 汉子一皱眉,瞪了白宋一眼:“别叫老子逮住机会,王大力不过现在喜欢你而已,别以为就能骑到老子头上来!等她把你玩儿腻了,老子再来好好玩儿你。” “你应该就是二当家的吧?”白宋笑笑问道。 对方一挑眉:“正是。” “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骑在头上撒尿,你这也能忍?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子要是你,早就提着刀去跟那丫头拼命了,每种的东西搁这儿欺负几个囚犯?” “臭小子,你特么找死呢!” 那汉子大怒,拿着鞭子就要往白宋身上招呼。 随行的山匪赶忙组织,提醒道:“二当家,这……这可是大当家吩咐来安抚囚犯的,这要是被大当家的知道……恐怕……” 汉子腮帮子咬得嘎吱作响,白宋瞥了一眼:“叫得大声有用吗?怎么不直接动手?” 对方一把将鞭子甩了,狠狠道:“老子出去透透气!” 人走了,白宋隔着木栏,说道:“你们都不用那么紧张,这山寨的路数已经摸投了,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们,不会有人真的要你们性命。” “还……还不会要人性命呢!二十几个人,全都被拖出去砍了!” “那些人没死,都是被放了,家里太穷,拿不出钱,不能留在山寨里白养活。你们听说杀人,都是吓唬你们的。” “真……真的?” “你们现在都各自写了家书回去筹赎金,也犯不着继续骗你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呆着,别自己吓唬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 听到这话,牢房里传出一阵送气的声音。 但有几人挤倒白宋面前:“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们几个是到京城求学的,还有十天就是入学报名的时候,再不离开,我们就要错过报名了!岂不是要再等半年?” 【作者有话说】 恳请看到此处尚未对本书作出评价的书友能给个好评,本书好评率说实在有点低了,确实是开篇不是很讨喜的路数。但能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对本书有一定的认可。希望能抬一抬书的评分,不胜感激。 正文 第357章 溪边 听书生这般一说,白宋自己也才恍然。 距离入学也就半月时间,若是误了时候,还不知能不能入学? 就算白宋不在意,回家被香儿知道自己连入学时间都错过了,少不得要被一阵奚落。 白宋沉吟了一下,感觉自己现在要马上离开,不然真的赶不上时候了。 从牢房里面离开,白宋开始寻找机会。 一直等到了晚上,白宋身边没有任何动静,王大力似是真的要去干大事,一天都不见人,周围也没有人监视着,正是白宋溜走的好时机。 乘着夜色,白宋偷摸着进去了牢房。 这山寨的牢房不必官府的牢房,十分简陋,看守的也没放在心上,在门口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警惕心。 牢房内,被抓的人也睡得很沉,到处都是呼噜声。 牢房的钥匙挂在一边,取下没有任何阻拦。 这里看守过于放松,所以白宋才多此一举,目的是为了带上那几个同往京城的书生。 “喂!赶紧醒醒!” 白宋压着声音拍打着几个熟睡的书生。 几人惺惺松松,揉着眼睛醒来,下意识地害怕后退:“大爷,被打我!” “嘘……是我,赶紧跟我走。” 几人这才看清了白宋,纷纷惊讶道:“你是白天的公子?” 白宋不再说,招手几人跟上自己。 几人顾不得许多,这烂地方他们是一刻都不想停留了。 几人走出牢房回头看看其余熟睡的人:“公子,他们……” “管好自己就行了!他们迟早会被放走的,人多了反而不好离开。” 白宋稍作解释,几人是深以为然,跟着白宋轻易地从牢房里溜了出来。 离开路线白宋早有规划,不到一刻钟,白宋和几个书声就出现在了山寨外面的小水潭边。 几个书生回望一眼泛着火光的寨子,只觉得跟做梦一样,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在牢房里担惊受怕,下一秒就脱离了危险。 书生们对着白宋感恩戴德,连连称谢。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对对,要不是有公子相救,我们还不知何时能脱离虎口呢。” “公子今日之恩,来日到了京城,我们一定双倍报答。” “就是,就是……多谢公子了。”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保不准已经被发现了,很快就会有人追来。”白宋认真提醒着。 “对对对,我们赶紧走。” 一行几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沿着水潭下的小溪一路往前。 走了没有多久,几个书生就喊走不动了。 这些书生体格着实弱了些,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停下。 白宋都已当了好人,这会儿丢下他们也不合适,只能跟着一起在小溪边休息。 好在白宋有了内力,感知力比以前强了不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没有人在活动,证明清风寨的人没有追来。 山坳深夜异常寒冷,夏末时节,几个文弱的书生在小溪边被冻得瑟瑟发抖。 因是过于寒冷,几人聚在一起小声说话转移注意力。 一人问白宋:“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蓟县白宋。” “幽州蓟县,白宋……”几人交换眼神,努力地思考着这个名字。 “蓟县何时有了个白姓家族?” 对此,白宋没做解释。 过了一会儿,几人像是明白了,都闭口不提,反倒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这书生四人,有两人乃是苏州谢家兄弟,一个叫谢远,一个叫谢殇。 一人成都王家王长诗。 剩下一个跟白宋又点儿亲戚关系,乃是清河崔氏崔星。 四人皆是士族,皆是今年考取的秀才,皆是今年是上京深造学习。 更巧的是,居然跟白宋是同学,全部都准备拜入虞世南门下。 白宋没说自己在京城哪家门下学习,心里却暗暗吃惊,想来今天当回好人是当对了。 这四人是自己的同学,有了这层交情,以后读书肯定多有照应。 白宋早听过外地入京求学的学子不好混,因为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很多,各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常常看不起外来的学生。 白宋自知是个惹祸精,去了京城学习,少不了要跟京城的纨绔子弟发生冲突,有几个人照应着,总好过一个人。 四人以为白宋出自寒门,入京不过是有些余钱随便找一个学堂学习,纷纷表示等他们去京城混熟之后,就举荐白宋跟他们一起学习。 白宋谢过几人的好意,有催促几人继续赶路。 赶路之前,崔星要去喝口水,一人去了溪边。 可没多久,崔星表情古怪地回到几人跟前,犹豫着说:“这……这溪水……好像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是不是你在山寨里被吓得有了古怪?” “不信你们去尝尝,这溪水怎么是腥的?” “有毛病吧!不要疑神疑鬼的,咱们赶紧走!”王长诗愤愤道,不耐烦地走到溪边,捧了一口水喝下。 但溪水刚入口,王长诗就把水给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什么味儿?” “这水里有古怪!”崔星更加肯定地看着白宋。 白宋犹豫着到了溪水边,没有喝水,而是借着月光看着流水。 黑夜下,溪水反着月光,但溪水呈现出乌黑的颜色,有些不正常。 白宋正看出一点儿端倪,先前喝水的王长诗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兄,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这大半夜的,声音传到到了山匪耳中怎么办?” “你们……你们看那里!” 王长诗指着小溪对岸,那边是黑漆漆的一片小土坡…… 不对! 白宋眼神一凛,一股寒意升起。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突破,而是一具一具尸体累成的尸山。 “妈呀!快跑!见了鬼了!” 谢家兄弟胆子小,见到尸体的瞬间就被吓破了胆。 好在白宋反应快,一把将两人抓住,赶紧捂住了他们的嘴。 “死人而已,怕什么?!” 白宋不过片刻的惊讶,很快就冷静下来。 谢家兄弟唯唯诺诺地蹲下身,躲在王长诗的身后,看都不敢看对岸一眼。 四人之中,崔星胆子更大,跟白宋一起躺过小溪到了尸山面前。 白宋翻开几人,发现溪水已经被鲜血染透,所以才会满是血腥味。 而这些人死了都不久,最多不过两天。 想到这一点,白宋便已经猜到了什么,朝崔星使了个询问的眼神。 崔星深吸一口气,努力不然自己显得太过害怕,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是昨日被放走的二十几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白兄,你不是这些山匪都不杀人的吗?怎么……怎么这些人……” 白宋没有回答,但心里已经确信自己是被骗了。 他问过王大力,也问过山寨里的一些妇人,她们都说山寨不杀人,只是吓唬吓唬那些俘虏,只为钱财。 “妈的,竟然信了那疯女人的话!”白宋偷偷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不爽。 王大力居然如此善于隐藏自己,很显然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赶紧跑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真要是被抓住了,我们肯定要被杀死的。” 后面的谢家兄弟带着哭腔催促着。 白宋点点头,到了这个时候,要回去跟王大力对峙也不太现实。 总之还是要先离开了再说。 白宋正要带着几人离开,这时候叫王长诗的居然站出来阻止众人。 “你们都等等!” “还等什么?” “现在情况不好,既然证明了那些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剩下没有被救出来的人怎么办?”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白宋在内。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考虑到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白宋自觉自己是个大好人,但也不会把好心发在这种时候。 可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居然如此,也不知是傻,还是正义感过甚。 王长诗很认真,继续说:“我等皆是文人,苦学诗文只为报效国家,主持正义,眼下正有不义之事,我等怎能见死不救?” “对!不能见死不救,今夜要是我们只顾自己走了,我崔星一辈子都难以安生。” 谢家兄弟看看两人,无奈说着:“那……那我们兄弟听大家的。” 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之前这四个小子怕死怕得要命,现在不知怎么又正义感爆棚起来。 不过嘛,这样也好,连四个文弱书生都站出来了,他这混了两世的穿越者怎么可能退缩? …… 三更天过,清风寨里出来了一队人,各个点着火把,分散四处。 这一队人并未外出太久,以二当家山槐为首的几人迎面就撞见了白宋和四个书生。 山槐大喜,怒喝一声:“来人,赶紧把人拿下!” “你们干什么?”白宋同样一声大喝,举着手里的绳子,“老子半夜出去帮你们抓人,现在人抓回来了,你们还要来抓我?” 白宋手里的绳子摔着四个书生,被白宋串成了一串葡萄,全都垂头丧气地跟着。 看到这一幕,山槐眉头紧皱:“你说什么?你失踪是因为去抓人?” “你不会以为我跑了吧?要是我跑了,你以为就你这样的大老粗能追上?” 正文 第358章 东家,该走了 “你有这么好心?帮我们去抓人?”山槐满脸的不相信。 “有没有好心不需要你相信,只要大当家的相信我就行了。老子出去追了半宿,回来要见大当家的,总不至于一点儿赏赐都没有吧?” 山槐看着后面四人,再看看白宋,还是没法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是白宋抓着几人回来了,几个兄弟都看着,他们也找不出有什么漏洞。 随后,山槐带着几人返回到了寨子,四个书生被重新关押到了牢房之中。 白宋则被单独带到了王大力的营帐之内。 王大力现在分身乏术,一方面决定天一亮就随圣莲教使者去见自己的弟弟王小花,另一方面听说白宋跑了又十分失望。 此刻正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情十分烦躁。 这时候,山槐带着白宋进来:“大当家的,白宋给抓回来了!” 王大力精神一震,停下脚步瞪着白宋,正要说话时,白宋轻松说了一句:“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什么叫抓回来了?我是被抓回来的吗?” 王大力怒道:“我对你毫无防备,你为何要逃跑?你说过自己不会逃走的!” “你让他说,我到底干了什么?”白宋指着山槐。 王大力感觉情况不对,看着山槐问:“到底怎么回事?” 山槐皱着眉,原原本本将先前事情说了一遍。 听了山槐的描述,王大力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愤怒的表情渐渐多了些笑容。 “你……你真的是去帮忙抓逃犯了?” “不然我会主动回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白宋冷笑一声:“这就是大当家口中的真心喜欢?您这喜欢连一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啊!” 白宋这语气有点儿酸溜溜的味道。 王大力自知理亏,给了山槐一个眼神,示意他离开。 山槐皱眉:“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下去!”王大力加重语气。 山槐这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营帐中无人,王大力这才笑盈盈地到了白宋面前,拉着白宋的手,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味道:“哎哟,还真生气了?我这不是在乎你嘛!” 白宋还是铁青着脸,显得十分不爽。 王大力在身边百般安慰,倒是像极了在哄生气的小媳妇儿。 见白宋毫无表示,王大力索性转移话题:“你可不知道,今日你我在院外较劲之时,正巧是被人所看见,那人见你内力惊人,误认为你是武林中的超级强者。我的清风寨算是沾了你的光,对方以为我清风寨中有超级强者坐镇,对我清风寨是客气了不少。说是改日要请护法来登门拜会。我呢也没把事情说破,既然他们把你当做超级高手,那你索性就当我的超级高手坐镇怎样?” “什么超级高手,我没兴趣!我是个书生,要去京城读书,而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不管你说什么,到了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的。” “说来说去,你怎么还是要走?”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护法?” 护法二字对白宋而言十分敏感,他经历的许多事情中,能用到护法做称呼的只有圣莲教。 想到王大力提及的话,不禁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护法?那你听过圣莲教没有?” “圣莲教!” 果然是圣莲教! 白宋表情瞬间变换,认真地盯着王大力:“跟圣莲教有关系?” “怎么?你也知道圣莲教?看来这圣莲教是真有一些门道,加入圣莲教真能赚些名声。” “搞了半天,你们清风寨是圣莲教的。” “你什么表情?你好像对圣莲教很熟?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圣莲教到底是不是行侠仗义的民间组织?” “行侠仗义的民间组织?” 白宋认真地盯着王大力,根本不清楚她的话是真是假。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对圣莲教并不了解。 可那些死人的情景又让白宋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到底谁告诉你圣莲教是个行侠仗义的民间组织?” “就是圣莲教的使者啊,我所说的贵客就是圣莲教的使者,他们要我加入圣莲教,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呢。” “你的话,我到底能不能相信?” 白宋认真一问,王大力有些错愕,不知白宋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外面一个山匪快步来报:“大当家的,不好了,犯人们全跑了!” “什么?”王大力大惊失色。 先前跑了四个,不是刚刚抓回来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全跑了? 王大力猛地看了白宋一眼,没等白宋回应,立即出了营帐。 王大力到了牢房,看见自家兄弟昏倒了一片,牢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来人,快去追!把人都给我抓回来!” 山匪们得令追去,王大力表情逐渐阴沉:“把白宋给我带过来!” 白宋被抓到了的牢房外面,王大力揪着白宋的衣领,指着牢房:“这是不是你干的?” 白宋没有隐瞒,点点头:“没错。” “你竟然敢承认!”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敢作敢当好过有些人假装好人的强。”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能让这么多人无声无息地走了?” “你有你的人,我有我的人。” 说罢,白宋拿出随身的信号烟,朝着天空一放。 黑夜中突然炸开一道灿烂的火花,一根青竹从天而降,直接插在了白宋和王大力两人之间。 一个倩丽的身影紧随落下,站在了白宋身后,对着白宋一抱拳,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东家受苦了。” “墨竹姑娘,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不止竹子一个,已清看到求救信号可是很担心东家的,小十三也来了。” 说话间,又是一道流光从天而来,一人一剑宛如流星一般突兀出现,而这人正是当初那三个护卫中最厉害的剑十三。 剑十三保持着高手的姿态,莫不做声,一柄剑拿在手里,宛如一道天堑横在白宋和王大力面前。 王大力不怕那绿意女子,却对这一人一剑十分忌惮,回望江湖经历,这种感觉还是王大力头一次遇到,像是一种无法挑战的姿态。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一男一女的出现如天神降世一般,傻子都知道这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却退居这年轻男人身后,隐隐有种已为其主的感觉。 王大力后背有些发寒,但更多的是不甘,咬牙指着白宋:“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宋没有回答,只听剑十三平稳地说了一句:“东家,该走了。” 这话简单却是毋庸置疑,对眼前所有人视若无睹,仿佛只要东家一句话,他们几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白宋开口:“不及,杀了圣莲教的人,有多少杀多少,一个不留!” “白宋,你以为我王大力是被吓大的!” 王大力大怒,提起千斤重锤,朝着剑十三冲了过来。 而剑十三却如虚影一般突然消失,剩下的是墨竹的半根竹子顶在了王大力的重锤上。 竹子轻柔如风,与千斤重锤相撞顿时弯曲,风中绿衣飞速后退,十几步之后,脚下一踩,突然停下,竹子的韧劲儿反弹居然将王大力手中重锤给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掉在了地上,整个地面都为之一振。 王大力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绿衣女子如此厉害,关键是这女人长得纤细温柔,文雅端庄,不见半点儿粗俗,无论身材,论五官,论气质,自己皆是不如,偏偏这样的女人却在白宋面前自甘居下! 这让王大力眼睛都瞪红了。 墨竹却不知王大力的心思,回头俏皮地朝白宋眨眨眼:“东家,能打不?” “呵……”白宋无奈地一笑。 “喂,你笑什么?到底能不能打啊?万一把人打坏了,东家又是喜欢人家,会不会扣竹子工钱?” “算了算了,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哦,竹子懂了。” 说罢,墨竹收了竹子,对王大力一拱手:“得罪了,东家说不能打你,我就先不动手了。但你也别动手了,你的力气很大,但打不过我,我的竹子正好克你。” 王大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回头瞪着白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山寨里传出几声惨叫。 一转眼的功夫,消失的剑十三重新出现在白宋身边,手里一甩,六颗人头滚落在地,赫然就是圣莲教的六位使者。 王大力再一次被震撼,所有的情绪突然消失了,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六位圣莲教的使者,每一个都是不好对付的高手,王大力自己拼尽全力可能对付得了两三人,但必然是一番苦战。 但这个用剑的居然在转瞬之间,一人连斩六人,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怎样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认白宋为主? 现在,王大力更加深切的体会到这个男人不时出现的那种轻蔑了,这样的人看到什么样的人不会轻蔑以待呢? 王大力想到了一件事,天下第一大宗师给他传功,或许不是一句玩笑话。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一段简单的请求,收到了那么多书友的反馈,同时也收到了好几十条好评,特别感动,十分感谢,真的!也让老狼深切地感受到了真的有那么多书友在追更,特别特别开心!以后会更加努力,更新太慢,希望多担待。再次感谢大家,谢谢了。 正文 第359章 存在的可能性 “如果到现在你还没有加入圣莲教,我劝你尽早收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圣莲教是存在于世的毒瘤,我和圣莲教之间有的不仅仅是仇恨,更有一份除掉它的责任。” 月色下,白宋站在王大力面前,平静地说着话。 看着白宋,王大力心中忽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没有任何回应,却是无比地不甘心。 可现实也很明白,现在的清风寨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阻拦白宋离开。 白宋看着王大力,又皱了皱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骗我说清风寨从不杀人?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自己是山匪的事实?” “清风寨从不杀人!我为何要骗人?我王大力从来光明磊落!” 看着王大力的眼睛,白宋点了点头:“既然你依旧这么说,我可以相信你,可能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那些被你放走的人质全都死在了山坳的小溪边。” 王大力愣住了,似是有些出人预料。 白宋也不管王大力心中作何感想。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救走了,营救自己的人也到了,自然也没有再流下去的意义。 白宋一招手:“我们走吧。” 一行三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拥堵的人群,没有一人敢向前阻拦。 很快,白宋回到了山寨外的水潭。 所有被营救出来的人都在这儿等着白宋。 今日正好是墨竹和剑十三赶到,先前感觉牢房看守实在过于放松,实际上是墨竹和剑十三做了手脚,目的是为了让这些人能自己离开。 没想到这些人毫无察觉,都被清理了阻拦居然不知道,反倒让第一次离开的白宋捡了便宜,当了回好人。 白宋返回后,给四个书生手里一人一把曼陀罗花粉,让四人将曼陀罗花粉放在牢房四壁的油灯上焚烧。 曼陀罗的花粉有致幻作用,能让人陷入沉睡。 四人回到监牢照着白宋所说做了,以为真的有了效果,实际上这背后还是墨竹和剑十三的功劳。 现在,四个书生成了救人的大英雄,水潭边接受众人的感谢。 这四人被众人捧得飘飘然,见白宋带着两人回来,方才简单地跟众人解释,说这其中有着白宋的一份功劳。 对此,白宋也不作多余的解释。 反倒是有人问墨竹和剑十三是谁,他们在牢房里根本没有见到过他们。 白宋只说是之前被囚禁的犯人,大家也没有过多怀疑。 一行二三十人连夜离开山坳。 白宋不想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跟墨竹和剑十三同行跟着。 到了第二天正午,队伍离开山坳,到了清风岗的山背之上。 视野变得开阔,眼前除了山林断木之外,远处山下似乎有一支队伍正在集结。 正在队伍疑惑间,一支骑马的官兵小队拦在了众人之前。 “你们是什么人?” 一看是官府的人,大家都松了口气,一群人叽叽喳喳上前抢话 “我们是被山匪抓了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我们是好人,官爷明鉴啊!” “对对对,我们都是普通的商人!” “你们是三天前被清风寨抓走的一批人?” “是啊是啊!” “但听说那批人已经全部遇害,你们怎么……” “先前有二十几个交不出赎金的人被杀了,我们真是逃出来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个说个的。 这情况也不像是山匪假冒,很快得到了官兵的信任。 得知清风寨里逃出来二十几人,这让官兵们十分重视,赶紧护送着所有人到山下休整。 山下集结的果真是一直官府的军队。 各个整装待发,显然是要去讨伐清风寨的。 此次声势不小,少说也有一千人,以盾斧兵为主,专门针对山林作战。 白宋一行人到了先前被抢的驿馆附近,周围的商户掌柜、小二通通都被抓了起来,正在当街训话。 有人告知,这里的商户跟清风寨狼狈为奸,为清风寨山匪打掩护,出卖每日客人的信息,只要遇到有钱人经过,山寨就会派人来抢,然后跟店家分成。 白宋从旁经过,就见几人已经被鞭打得皮开肉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高喊着再也不敢之类的话。 官兵带一行人到了空挡的驿馆坐下,有个小兵上来问话,得知是白宋以及四个书生主导带领所有人逃离之后,为首的将领专门召见了五人。 为首将领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将,见到白宋竟是认得,惊讶地指着:“你……你不是那个杀突厥第一勇士的白什么吗!” 白宋一愣,有些突然:“将军是……” “老夫施良,云州人士,在李将军帐中任右都护卫。当初在云州军营见过你的!” 白宋尴尬地笑着,完全不得有这么一个人。 对方却对白宋十分热情,一见面就狠狠地拍了拍白宋的肩膀:“好小子,听说你突然消失,都不知去了哪儿,和突厥一战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为舒望深入草原,全军都敬重你,老将也不例外啊!” “老将军过誉了,我……我不过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好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哈哈哈……若非老将有重任在身,定要跟小子你喝几杯。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落到了清风寨手中?” 四个书生还想着跟将军说两句话,以后能吹嘘一辈子,没想到这位老将军跟白宋似是故友,叙旧起来硬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但这白宋又是如何认识军方的人?他不应该是个寒门吗? 几人羡慕地看着白宋,乖乖地坐着,像几个好学生。 白宋则答道:“我入京求学,途径此地,不想这里都是黑店,结果被清风寨的人给抓了。” “入京求学?” 这话似是让老将军很在意,想了想又问,“是为了博一个功名?” 白宋点点头:“我已经考上了秀才,入京求学只为来年的春闱。” 老将军连连点头,拍着白宋的肩膀:“好样的,我们军中的人都很看重你,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飞黄腾达的。等考上了进士,有了正经的官职,就是大将军也不能在阻止你和小姐。” 上京入学,不失为舒望而努力。 对此,白宋心中自有打算。 叙旧到此处,两人才把话转到正事上。 白宋将自己在清风寨的遭遇简单描述,老将军则是愤愤然,说此次朝廷下定决心,定要拔除清风寨这个毒瘤。 白宋很奇怪,问道:“朝廷为何在这时候突然下定了决心?以前干什么去了?” 施良答道:“这清风寨创立三年,在天子脚下岂能为人所不知?只不过朝廷有突厥之患,又有圣莲教烦扰,无暇顾及这一小片山匪。加上这些山匪倒也懂得分寸,虽是抢劫路人,但终归是没有伤人性命。朝廷就没有大张旗鼓地镇压过。没想到,朝廷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确实不知好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最近已有好几批商客被杀!现在天子震怒,要将清风寨连根拔除。” 听完,白宋恍然,但又有了新的问题。 “老将军是说,以前这清风寨真没有害人性命过?而是最近才开始有商客被杀的事情发生?” “正是如此,因为频频有人遇害,此次云州、凉州、雍州三省官府都坐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支队伍,要对清风寨进行一次彻底的围剿。本将军带领这批官兵特来此剿匪。如果能从白公子这里得到一些情报就再好不过了。” “最近才开始有人命发生……”白宋沉吟想着,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而且刘大力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更没有吩咐手下杀人,从她的眼神来看,并不像是在撒谎。 白宋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从刘大力说话做事的态度来看,此人不像是那种能藏得十分深沉的女人。 所以白宋更愿意去相信刘大力,或许是在她的手底下有人背着刘大力干了这些事情。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白宋想想了想,沉声说道:“我在清风寨中见到了圣莲教的人,最近圣莲教似乎在竭力拉拢清风寨,想让寨主带领所有弟兄加入圣莲教。” “原来传言是真的。”老将军似是早有耳闻,“如此,便更应该将其剿除。”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跟圣莲教有联系,为何不能利用清风寨的关系,顺藤摸瓜找到圣莲教的党羽,也算给清风寨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些匪徒,哪有机会给他们?” “据我所知,他们之中一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生存,大将军也说了,他们不是一直都没有杀人吗?而那些被杀的人,我怀疑是圣莲教的人在从中作梗。 圣莲教为了拉拢清风寨,故意杀人嫁祸给清风寨,好让清风寨跟朝廷对立,等到朝廷发兵围剿,他们走投无路就只能加入圣莲教了。” “事情怎可能如此复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朝廷发兵围剿,有可能正中圣莲教的圈套。老将军可要三思而后行,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正文 第360章 正确和正义的差别 白宋怀疑一切是圣莲教在背后搞鬼。 尽管白宋的怀疑有所依据,并且白宋自己深信不疑。 只要朝廷发兵攻打清风寨,清风寨必然无法抵挡,或许会有一批人被杀被抓,但更多的山匪会藏匿山中。 当道官兵退去,剩下的山匪无法再组织寨子,却是极有可能直接被圣莲教所吸纳。这样一来,无疑是给圣莲教增强了力量。 这是白宋担心的,但却不是老将军所担心的。 身为将领,主要当依令行动。 军令要他剿灭清风寨,绝不能因为白宋的一两句话而改变。 施良笑着道:“白公子,此事关系重大,可不是你一两句话,一点怀疑就能改变的。” 白宋皱眉,得到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是白宋不想事情朝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现在他不能改变军方的平看法,那只能先去改变山匪的看法。 “老将军,我知道事情让您为难,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回到清风寨,跟他们的寨主谈谈,或许能把杀人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白公子,你怎对一些山匪如此热心?” “有些人站在灰色地带,有人推一把就是光明,被人拉一把就坠入黑暗……既然如此,能杀人为何不能救人?这几位书生尚且能在危难时刻不在乎个人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救更多的人。将军身为将领,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有时候是否也该考虑一下正确和正义之间的差别?” “正确和正义的差别?” 老将军身子微微发颤,一字之差,却是给人千斤的重量。 他从来看不上这些文弱的书生,但听说后方几位书生在得知山匪杀人的前提下,毅然决然返回救人时,心里也多有敬佩之情。 而这白宋为一群没有完全堕落的山匪争取机会,如果是正义之人听到,何须去计较原因? 施良深吸一口气,沉重地看了看白宋:“你应该知道,即便把事情查清楚了,本将有将令在身,也不会放任这群山匪不管。” “那我就劝他们离开,隐居山林,永远都不出现在朝廷的视野之中。” “好!本将今日就破例一次,给白公子一日时间,如果清风寨的山匪真如白公子所言,是被冤枉的。那一日之后,本将攻打清风寨,的但凡在清风寨的人格杀勿论,如果清风寨里没人,本将便率军撤离,如实向上级禀报。” 白宋赶紧抱拳:“多谢将军成全。” 说完,白宋转身离开。 四个书生还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干什么,只是听到先前白宋提到了四人,还看到了的老将军敬佩的目光,现在各个都热血上涌,觉得倍儿有面子。 “将军,我们……” 崔星试着问道。 施良摆手:“你们都退下吧,休息好了之后可以自行离开。” 四人得令出门,重新找到白宋,连声感谢。 “多谢白公子先前在将军面前给我几位美言,没想到白公子既是正义之人又是慷慨之人!相比我等,只在其他人面前吹嘘各自的功劳,却没有多说白公子才是救了大家的关键。” “就是,白公子如此为人,我等比之有愧!白公子,你等着,我们这就去讲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大伙儿都知道白公子是什么人物!” 白宋笑了笑:“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休息好了之后就离开吧,我们有缘在京城相见。” “白公子,先前听你和老将军的对话,难道你还要回到清风寨去?那可太危险了!千万使不得!” “各位放心,我自有分寸,以后必然能再见的。” 说完,白宋对着四人拱手以作道别。 四人见白宋心意已决也没有办法,只能对着白宋行礼,然后大家才散了。 清风岗的山脚下,墨竹和剑十三到了白宋身边。 “东家,现在该走了吗?来时我可跟已清立了军令状的,七日内带着公子抵达京城,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时间已经不够了。” “情况有变,我们还要返回清风寨一趟。” “哈?”墨竹瞪着亮汪汪的眸子,“还要回去?干什么嘛?难不成真要把那寨主抢回去当小老婆?她哪有我墨家小姐好看?娶她不如娶了已清,这我看行!小十三,你说是不是?” 剑十三也不知跟墨竹什么关系,老大不小的人了,被一个丫头叫小十三,而剑十三什么都不说,装作没听到。 “你别胡说了!” 白宋打断,重新将自己和施良将军的对话以及自己的担心复述了一遍,重点是担心清风寨被圣莲教利用。 白宋决心返回清风寨,有出于帮助王大力的缘故,他看得出这个女人就是疯了点儿,小时候缺了些管教,不是真正的坏人。 更多的是白宋不允许圣莲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强,吸纳毒害更多教众。 白宋心里,圣莲教是他的头号威胁,圣莲教变强意味自己变得更危险,白宋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能将此事放任? 白宋宗旨就是杀光圣莲教,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后患! 得知此事后,墨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垂头丧气地说:“完了,这次回去铁定要被已清扣工钱,东家,你可要给竹子补上。” 白宋对墨竹不太熟,看她平日的做派,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村姑。 小小年纪,心性跟农家大婶儿似的,有时候飘飘然,超凡脱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有时候又是财迷,市侩得很,喜欢赚钱,对当钱庄掌柜非常感兴趣。 想到什么说什么,能卖萌,又能犯傻,但一套以竹子为依靠的功夫却是非常厉害。 是已清的表姐,墨家旁支,没有听从墨老的吩咐加入圣莲教,却是听从墨已清的吩咐加入了墨白钱庄。 剑十三也一样。 剑十三没有加入圣莲教,墨已清也不让他们加入圣莲教。但他和墨竹一样,选择了加入墨白钱庄。 墨家很多人都作出了同样的选择,不愿意加入圣莲教,却愿意加入墨白钱庄。 这一点最开始让白宋有些困扰,直到从晴儿口中得到了答案。 因为墨家之人不愿复仇,只想复兴。 白宋的墨白钱庄给墨家的人编织了一个美梦,即便白宋不作出过多的承诺,墨家的后人们也愿意去相信一切是真的。 晴儿也说过,墨白钱庄的创立意义重大,白宋给了墨家后人希望,就必须把这份希望延续下去,如果有一天,当墨家之人发现白宋的承诺不过是利用墨家的力量,那白宋必将操守最大的反噬。 剑十三的话很少,是因为他心中存有怀疑,没有完全相信白宋,现在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顺便看看这个少年接下来所作的一切是否和墨家人的期望所吻合。 在这个时间段中,剑十三愿意自降身份认他为主,甘愿成为白宋手中的剑。 …… 只有一天时间,白宋加快了行程。 有了内力之后,在不施展轻功的前提下,单论脚力,白宋可以不输剑十三。 走了没一会儿,墨竹就嚷嚷着走不动了。 墨竹胜在功夫招式特殊,内力不是长处,而且三人走得太快,一天的路程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转眼的功夫,三人不但进到了山坳之中,前面的小溪都看得见了。 墨竹擦着汗,摆着手:“小十三,快给我水!累死我了!待会儿你们走,我用轻功跟着。没想到东家你也是个怪物,我走不过小十三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走不过?” 白宋还没有回答,一向沉默寡言的剑十三突然开口:“他体内有徐化七十年的内力,内功修为乃是当世第一,千古第一境归一级。现在只是不会运用而已。” 白宋和墨竹都是一惊! 白宋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居然一眼就被剑十三看穿了! 墨竹有些懵:“你说什么?他体内有七十年的功力?徐化是谁?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剑十三没有再说。 但墨竹渐渐想到什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突然扑倒白宋身上,一把将白宋推到在地,直接骑在白宋腰上,像是要敢什么禽兽之事。 墨竹没有脱白宋的衣裳,而是捏住了白宋的手心,稍作试探之后顿时除了一身冷汗,忙后退了几步,惊骇道:“那个传说中的大宗师把……把……把……内功全部传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墨竹一惊一乍地都快疯了,羡慕的眼光恨不得把白宋吃了。 “东家!你……你到底是什么天选之子?要是这七十年的功力给竹子就好了,竹子直接就是天下第一……不是千古第一的高手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大宗师啊?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你还记得白府禅房的老和尚吗?”白宋随口问了一声。 “啊?那个老和尚就是消失江湖十五年的大宗师徐化?” 白宋没有再说,墨竹懊悔地惯着水,说早知道天天去拜师的。 “走吧,都是个人机缘,强求不得。”剑十三补充了一句。 “小十三!”墨竹气哼哼地鼓起了腮帮子,“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归一境界不是你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境界吗?怎么一点儿都嫉妒?” “为何要嫉妒?”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大宗师都舍得七十年的功力,你什么时候把内功传给我!” “等吧,在我快死的那一刻。” “这天下根本没人杀的了你,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人叽叽喳喳吵闹着到了清风寨,而寨子里面却如临大敌。 正文 第361章 掐死他好了 清风寨各处眼线已经发现了在外集结的朝廷军队。 尽管清风寨建立的三年间,山匪们也多次遭遇朝廷的围剿。 照理说已是叫怪不怪的了。 但此次却是不同,从山下集结的阵仗来看,朝廷军队的数量前所未有,更有军中将领为首领,再是士兵全副武装,行动有序。 显然此次朝廷调用的是军中精锐部队。 整个清风寨中,除了王大力和少数几人有着武功底子之外,其余的山匪我也就是真的匪徒而已,对付几个乡民、客商还行,要跟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队正面交手,显然是不够打的。并且对方的人数上也有绝对的优势,比清风寨人数的两倍还多。 得到此消息,整个清风寨立即陷入了恐慌之中。 王大力着急几位首领在营帐中议事,以准备随时可能来的朝廷军队。 营帐内,王大力皱眉踱步,显得十分紧张。 有一人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一次怎么就突然来了一支正规军?” “兴许是朝廷已经腾出手来了,毕竟边境的战事已经停止,这是要跟咱们算账了吧?” “你们没听那个白宋说吗?先前被我们放走的人被杀了!大当家的根本没有下达杀人的命令,他们为什么会死?现在朝廷知道我们清风寨害死了那么多人,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到底是谁在搞鬼?害得我们这么惨!” 话说到这儿,山槐冷冰冰地起身,当着众人之面说到:“人是我杀的!”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山槐:“二当家?” 王大力也停止了踱步,看着山槐:“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背着大家杀害那些人?难道忘了我所说的,我们不杀人的吗?” 山槐冷冷一笑:“大当家,咱们是匪徒,建的是山寨,可不是什么善堂。当山匪的,哪有不杀人的?杀几个人算什么?难不成大当家的还想别人把你当好人?这些年,我们干了多少抢劫的勾当,在外我们早就是十恶不赦的贼窝了,杀不杀人有什么?” 王大力一步一步走到山槐面前,盯着山槐的眼睛:“老子问的是为什么要背着我杀人?” 面对王大力,山槐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平稳回答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你们所有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说是什么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抢劫他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抢了就是抢了,谁会管你因为什么,是不是被逼无奈? 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朝廷的军队随时可能杀进来,到时候,我们全部都是死路一条。我们已经成了朝廷的要犯,就算躲过了今日,朝廷还会追杀我们。现在,我们除了找到一个敢与朝廷为敌的靠山,没有别的生路。” 王大力半眯着眼睛:“一个敢于朝廷为敌的靠山……你的意思是圣莲教?” “正是!圣莲教乃是天下唯一敢于李家相争的势力,教中英雄好汉众多,我们加入圣莲教,就等于有了依靠,今日这只军队,在圣莲教中不过蝼蚁一般。” “老子明白了!”王大力露出恍然之色,“你早就被圣莲教收买了,不然圣莲教的人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老子的事情,知道我的家事,知道我一直在找我弟弟。现在你背着我杀人,就是要让朝廷把我逼上绝路,不再犹豫的加不加入圣莲教。”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要混出个名堂,就应该懂得审时度势,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腔抱负,我便多问一句,在场的各位有哪一个是想一辈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山匪的?” 王大力紧了紧拳头:“之前老子对圣莲教不了解,今天才知道这圣莲教为了拉拢我真是用了些好手段,却都是些下作的勾当!如此行事,必然是心术不正的人才会的加入!老子王大力虽然是个山匪,但也不会跟下三滥的人为伍!” “大当家,现在可不是你选择的时候。除了加入圣莲教你别无选择,你倒是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去,但山寨里的兄弟怎么办?没有圣莲教做靠山,他们迟早会被朝廷抓住杀死。你不为自己考虑,不会也不考虑弟兄们吧?他们可都跟你三年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大力。 王大力可以自保,但其他人不行。 不加入圣莲教,他们可能一生都居无定所,随时可能被抓。 他们该如何是好? 山槐成竹在胸,继续说:“大当家,你还不要忘了,你的弟弟王小花还在圣莲教之中,难道你就不想姐弟重逢吗?还有,你要是不加入圣莲教,恐怕王小花在圣莲教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你是在威胁我?” “这是我代表圣莲教给大当家谈话,希望大当家的能以大局为重,现在我们离开山寨从山林中逃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大力沉吟着,目前的情况没有给她多余的选择。 考虑了一会儿,王大力瞪眼再问:“王小花真的在圣莲教中?” “当然!” “当然个屁!王小花在蓟县东来酒家!”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在场几人的对话。 白宋带着墨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剑十三守在门口,抱着剑,闭上了眼睛。 “你……你怎么回来了?!” 在场众人认出了白宋,瞬间紧张起来,指着白宋,却又忍不住纷纷后退。 王大力眉头紧皱:“你回来干什么?!” 白宋揣着手,走到了山槐身侧,看着王大力:“回来帮你一把,之前的确是我搞错了,你的确没有下令杀人,杀人的应该在你山寨内部。” “帮我?帮我什么?你在我面前装得还不够吗?明明有着非常人的身份,却要假扮什么书生!” “现在外面都是朝廷的人,你们再不准备,怕是要全部折在这儿。”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听到了,我要加入圣莲教,有圣莲教的庇护,我就不怕朝廷的追兵。” “你也说了,圣莲教中都是些下作之人,你是不会跟下坐之人为伍的。” 王大力皱眉:“你一直在外面偷听?” “不过是赶得巧了,顺便听了几句。没有想到,你竟然是王小花的姐姐,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你认识小花?” “何止认识!王小花应该算是我手底下的第一个伙计,人挺聪明的,记忆力惊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错!没错!小花从小记忆非常,看什么都能记住!”王大力大为惊喜,然后有皱起了眉头,“可圣莲教的人说小花加入了他们。” “怎么可能?现在王小花在蓟县的东来酒家当说书先生,每天跟各家小姐厮混,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加入圣莲教?这圣莲教明知道王小花是你亲弟弟,为了拉拢你,怎么会不把王小花带上?很显然,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他们根本都交不出王小花。” “我……我为什么要信你?” “呵,这还不简单,你自己去蓟县东来酒家找他不就完了?” 王大力眉头紧皱,有些不敢相信。 后面墨竹在营帐中随便拖了张凳子坐下,双腿盘在一起,叼着一根竹叶子漫不经心,但这里的人都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厉害,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轻易就化解了大当家的重锤。 这样的女人谁敢招惹,所以都躲得远远的。 墨竹插嘴说:“王小花我见过的,看上去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跟东家差不多,但骨子里跟东家一个德行,是个色胚。不过嘛,东家是明骚,小花是闷骚,有点儿小不同。” 白宋脸一黑,回头等着墨竹:“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花真的……真的在蓟县?” 白宋偏头看看一边的山槐:“你说呢?王小花到底在蓟县还是在圣莲教之中?” 白宋很自信,现在的蓟县已有属于白宋的暗网,王小花在蓟县十分安全,但凡有圣莲教的人出没,白宋第一时间就会收到消息。 而且圣莲教知道有大宗师玄普大师坐镇,就算是教主也不敢靠近,所以圣莲教不可能在蓟县抓走王小花。 山槐不想这白宋半路折返,此人出现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 圣莲教六位使者已尽数死在白宋护卫手中,他一个山寨二当家的算什么? 看到白宋的眼神,山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根本顾不上回答,直接先下手为强,突然绕到白宋身后,扣住了白宋的脖子。 “闪开!都开老子闪开,否则我要了这小子的命!” “山槐!你要干什么?!”王大力大惊,下意识就要上前。 山槐死扣着白宋,大喝:“退下!听到没有,否则我就掐断这小子的脖子!” 王大力急出了一脸汗,却是不敢再靠近了,压低了声音:“有什么话的好好说!” 山槐理也不理,转头盯着墨竹:“那个拿竹子的女人,给老子滚到外面去!否则我就掐死你家主子!” 墨竹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丝毫紧张,依旧盘腿坐着,倒是啐了一口,吐出了竹叶子,满不在乎地说:“那你掐死他好了。” 正文 第362章 临时招工 什么?! 山槐被搞得目瞪口呆,心说这是什么路数? 当护卫的一点儿不担心主子的安危吗? 白宋也傻了,有些着急:“喂!你搞什么?要不要工钱了!” “额……”墨竹有些为难,起身敲着手里的竹子。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剑十三的声音:“承受压力能激发自身潜能,能更熟悉内力的运转,对控制内力有好处。” 山槐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 “好吧,大不了同归于尽!” 山槐双手用力,死掐着白宋的脖子。 这山槐虽不如王大力的力量,但好歹是个二当家,绝非善类。 换做一般书生,这时候脖子早已被拧作麻花。 但白宋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毫无感觉! 山槐感觉一丝不对劲,咬牙再次发力,却是没法对面前文弱的书生造成丝毫伤害,反倒是感觉在这人的皮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排斥自己。 “怎么可能?!”山槐惊道,瞬间用尽全力掐住了白宋的脖子,狰狞地喊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白宋闭着眼睛,沉着脸,用心的感受此刻内力在外界压力下不由自己控制而保护主人的感觉。 渐渐的,一股淡淡的苍白真气浮现在白宋身体四周,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空气薄膜,散发着淡淡的温度。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是真气出体,聚气化形! 这是培元镜大后期的标示,当今天下能有如此内功修为的人不超过十个! 就算是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也要修炼几十年才能达到。 而这个小子才多大? 二十都不到!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山槐已经松手了,惊骇地跪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他恍然想起了死去的圣莲教使者所说的。 清风寨中藏着一位培元镜大后期的超级强者。 山槐原以为是说笑,看到这一幕方才恍然,原来所谓的超级强者是他啊! 墨竹站在了凳子上,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聚气化形的姿态,揉了揉眼睛,里面闪着羡慕嫉妒恨的神采。 “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东家?竹子不想活了……” “哼!” 不知何时,剑十三已经站到了墨竹的身边,淡淡说着:“这点真气不过是东家体内真气中沧海之一粟,武林专为徐化制定归一境界,其内力之强乃千古之唯一,或许再过十年,等东家完全掌握归一境界的力量,即便不通任何招式,也是以一敌万的超级强者。” “别说了!再说,竹子就不想练武了。” 谈话间,白宋缓缓睁眼,所有人真气突然消失,瞬间收归体内。 而白宋依旧不觉自身的变化,只是看到众人骇然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 墨竹拿着竹子指着地上的山槐:“东家,这人怎么处理?” 白宋笑了笑:“我说过,圣莲教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山槐一听,哭着求饶。 但这求饶的声音根本没有进入几人的耳中。 墨竹点点头,说了一句:“明白。” 然后就见墨竹准备用竹子直戳山槐的眉心,正要动手的时候,又被剑十三拦住了。 “小十三,你干嘛?”墨竹不满地回头。 剑十三依旧冷着脸,却只说了三个字:“让我来。” 说完,剑光一闪,山槐的脖子就多了一道细密的伤口,眨眼的功夫,求饶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白宋抖了抖衣裳,面对死人早已麻木,他再次看向王大力:“好了,小杂鱼已经死了,现在我们应该谈谈正事了。” 王大力皱眉:“除了来这里耀武扬威,你还有什么事?” “都说了,朝廷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 “那又如何,大不了拼死一战!” “我给你们争取了一天的时间。” “一天时间?” “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各自散去,永远不要在干抢劫的勾当。朝廷答应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今天就地解散,所有人都可以被当做平民放走。如果不走,等朝廷军队杀到,不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这个骗子!我们兄弟聚在一起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听你的各自散去,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生机就摆在你的面前,要不要把握住全看你自己。” 王大力皱眉思考着,但身边的山匪却有人上前小声说:“大当家,不如信他一次,我看此人犯不着专程来骗咱们。” “是啊,大当家,如果朝廷真的愿意放我们离开,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王大力抬手:“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离开之后又怎么过活?” 一边的墨竹听不下去了,皱起眉头:“一个个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我们赶时间的,来救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要实在找不到营生,去幽州蓟县,那里新开垦了千亩良田,需要很多农户。再不济,去城里,西城开发需要几百号工人,你们就说是白少爷安排过来的,他们自然会收留你们。” 白宋看了墨竹一眼:“感情不是你出工钱?随便给我招工?” “怕什么?东家是却那百十两银子的人吗?赶紧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我们好去京城!” 王大力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白宋想想索性就这么招吧,便说道:“我在幽州有小许产业,倒是能给你的人提供一些工作机会,不说大富大贵,少说能混口饭吃。” “我手下三四百人。” “五六百人都没问题。” “就是!”墨竹附和道,“这位姑娘,到现在你都看不出面前这位少爷是大肥羊吗?手底下大把大把的工作机会,不会亏待你的人。” “你们……你们到底什么人?” “咳咳!”墨竹一下正经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小纸片,递给了王大力。 王大力皱眉接过来:“这是什么?” “此乃我的名片,小女墨竹,是墨白钱庄京城分号的掌柜,现在急缺人手,我看大力姑娘乃是可造之材,可以考虑考虑加入墨白钱庄,以后在竹子手头工作,每个月五两纹银当做工钱,包吃包住,有津贴,有提成,还有各种团建活动。” 王大力听得莫名其妙,茫然地看着白宋。 白宋笑道:“别听她胡扯,我知道你肯定要去蓟县找王小花,等你见过王小花之后,如果没有可靠的营生,又是想找个事情做做,可以在蓟县找东方姑娘,也可以来京城找我。” 墨竹有插嘴:“名片上有我的地址,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王大力看着白宋,眼神逐渐复杂,想了想,说道:“如果我和我的人能平安散去,我自然是去蓟县找弟弟。在那之后……我……我还没有想过。” 白宋点点头,对着王大力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 王大力拧着眉,沉沉地说了一声:“后会有期。” …… 第二天,终于进入雍州,眼看就要到长安的地头上。 算算时间,正常赶路还要一周能进入长安城。 到了天子脚下,一切都变得更为繁华。 在边界的驿馆外,桑桑和白蜂已经等了三天,见到白宋归来,桑桑顾不得人多在场,哭着扑倒了白宋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好了,别哭了,白大哥不是回来了嘛。” 桑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望着白大哥的脸。 墨竹嘟着嘴:“别看了,东家没磕着,没碰着,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好了,咱们先进驿馆休息。” “还休息呢!赶不上时间了都!” 墨竹还记着离开在晴儿面前立下的军令状,生怕被扣工钱。 白宋无奈:“好了,我给晴儿留书一封,叫她给你涨工钱行不行?”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墨竹腼腆地笑着,嘴都歪了,“东家,您稍等,竹子给您取纸笔来。” “这是要涨多少合适呢?涨个二十两?” “二十两?多了多了……这不好,这不好!凑起来竹子一月工钱都快五十两了,太多了不好,不好……” “不到五十两?那就凑个整吧,就一个月五十两。” “哎呀,不愧是东家,大气大气哈!” 拿到了白宋的书信,墨竹开心得快飞了,感觉信中的墨汁都是香的,捧在手心闻来闻去。 “涨工资开心吗?” “开心!开心!” “但涨公子我也有新的要求。” “东家您说,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竹子我都不皱一下眉头。” “现在、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老子要慢慢悠悠地去京城,不要干扰老子谈情说爱!” “明白明白!竹子我马上消失!绝对不干扰东家!” 墨竹捧着书信亲了一口,吆喝一声:“小十三!跟我走了!姐姐张了工钱,带你去京城吃好吃的。” 桑桑听着白大哥的话,脸蛋儿火烧,当着大家的面说谈情说爱的,这多不好,看看白蜂,白大哥总不至于跟白蜂谈情说爱吧? 除了白蜂就只有自己了。 正文 第363章 古都长安 小小驿馆,一桌小菜,白宋盯着一叠花生吧唧着油花,老神在在,很是惬意。 想来初期规划小有成效,身边有护卫力量,的确是让人安心许多,不然此次身陷山匪营寨怕是没那么容易脱险。 白蜂没吃东西,目光警惕注视四下,表情甚是紧张。 这小姑娘平日里甚是高傲,但此次让白宋落入敌手,是她的失职。白宋是不怪罪,她自己却耿耿于怀。每个人的存在都有着自己的意义,白蜂逐渐发现白宋身边高手众多,现今却是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了。 “不要这般紧张。”白宋小声道。 白蜂皱了皱眉,随意地的喝了一杯酒以表示自己并不紧张。 白宋也看看四周,进入雍州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四下的文人变多了。 重文轻武是时代的主旋律,朝廷推行文风,越是接近长安,文人就越是密集。相反,越是靠近都城,江湖气也就越轻,之前的官道、驿馆总有那么三五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而在这里的驿馆,却是一个都见不到。 唯一像江湖人士的就是白宋身边的白蜂,又是满眼鬼祟地注视着周围,倒是让全场的文人都很紧张,全都避开白宋这一桌,坐得远远的。 现在距离长安还远着,路上行人都对白蜂多有忌惮,等到了长安城,他们走在街上还不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白宋可不想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得改变改变行头。 白宋盯着白蜂看了许久,直看得白宋心里头发毛,狐疑地盯着白宋:“你……你老看着我干什么?不用你说,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小小年纪,眼睛里的杀气怎么这么重?”白宋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然后捏着下巴,伸手撩起了白蜂鬓角散落的发丝,轻轻的,有些亲昵地帮她拨到了耳后,露出了晶莹的小耳垂。 白蜂眉头越皱越紧,却也生出了一丝红晕来,但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白宋不紧不慢地,又把另一边的发丝给撩上去,然后取下了自己的头巾,很麻利地给白蜂系上,简单地整理成了个小书童的丸子头。 白宋轻轻捏着白蜂的下巴,把脸扭到桑桑面前:“你看,像个书童不?” 桑桑眨眨眼,又摇摇头,显然是不太像的。 白宋皱眉,自己认真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的说:“是不太像,但也好过先前那般杀气腾腾的模样,以后在京城,就你这般眼神,我们很快就会被注意到。” 白蜂这才有些明白了白宋的意思,皱着鼻子,心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记得墨竹吗?你看看人家,天生就是当卧底的料,当上掌柜,从内到外的市侩,哪有先前救我们出水时的仙气。你的学她,多变一些,就你的年纪,应该是一点就通。” “我……我试试看吧。” 白蜂眉头拧作麻花,左右看了看,起身挪到了白宋身边坐下,学着不知从哪儿看来的小女人姿态,挽着白宋的手,偏头轻轻靠在白宋的肩上,小声说:“是想这样吗?” 白宋嘴角抽抽,推开她:“到了京城,你就当做我的书童吧,以你的年纪还算合适。” 白蜂没有异议,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扮作男孩子显得有些怪异。 “白大哥,那我呢?”桑桑眨着眼,想着白蜂是书童了,自己总该有个身份才行。 “你嘛,当然是我未过门儿的小媳妇了。” 桑桑听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低头不语。 白宋吃着花生,吧唧着嘴说:“曲家小女不远千里入京照顾身为秀才的未婚夫学习,女的勤勤恳恳,不辞辛劳,男的悬梁刺股,钻研学习,一年之后高中状元,然后衣锦还乡,最后八抬大轿把曲家小女迎娶过门,从此相亲相爱,生了一堆大胖小子。这样的故事传出去,肯定流传千古,成为一段佳话。” “白大哥,你别瞎编了,羞死个人呢!” 白蜂打断一句:“女的勤勤恳恳我是相信的,男的悬梁刺股?不留恋烟花柳巷就不错了!” 白宋脸一黑,削了一下小妮子的脑壳:“造反了!拆主子的台!” 几人说说笑笑吃过东西,眼看着黄昏将近,又去驿馆附近的行商那里买了一身小号的男人衣裳,给白蜂细细一打扮,回到驿馆时,人已经变成了标志的小书童。 …… 五天后,一行三人坐着马车终于可遥望那千年古都长安城。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长安道上,白宋走出车厢,站在白蜂身侧,张开双臂环抱远方古城的影子,一排排垂柳相迎,扶风四动,竟是诗兴大发。 左右行人看着,却是无一人懂得赏析,唯有一声马儿的响鼻像是在热情附和。 “长安城!我来了!” 白宋带着几分狂性地喊着,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可没人懂得白宋内心的激动。 千年古都,经历了无数帝王将相朝代变革,只有踏入长安城才算是真的进入了历史的长河。 长安风貌比之蓟县如皓月同萤火,单是迎面城墙就比蓟县高出了四五倍。 城外行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即便现在已经过了午市,在东面延兴门前依旧十分拥堵。 白宋在外排队进城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先后被五六家不知名讳的车轿插队,也不知是谁家的大人物? “桑桑,你想去哪儿玩?白大哥带你去逛逛。” “白大哥,今儿是入学报名的最后一天,进城之后当先去报名,哪有功夫想其他的?” “那就先报名,然后去玩。” 随着话音,一个守城的士兵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看,见到白宋和桑桑之后一挥手,示意几人进去。 穿过十几米的入城甬道,没来得及欣赏长安街市的繁华,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经等在了城门口。 “白公子!你怎么才到?” 一袭白衣,满面红妆,城门口精致惹眼的姑娘正是有月余不见的晴儿。 晴儿早先入京城布置,现在刚把第一家墨白钱庄京城分号开启,为了迎接白宋来京城,晴儿已在东城等了三日。 “晴儿,月余不见,你长得越发好看了。” 晴儿确是着急,哪有功夫跟白宋贫嘴,一招手:“白公子,赶紧过来,我送你去入学报名,等过了黄昏就错过了。” 晴儿身边还等着一辆马车,墨竹从马车里钻出来,跳到了白宋的车上:“东家跟已清走,我带她们去落脚的地方。” 白宋不喜欢这般匆忙的状态,但一看晴儿似乎什么都准备好了,也就没有多说,跟桑桑招呼一人,去了晴儿的车里。 晴儿紧跟上车,立马招呼一声,车夫便骑马往报名的地方去。 马车一路往西,一直到了城中永宁坊。 老远就看到主街上排着长队,全是穿得整整齐齐的书生,而在队伍的尽头的大院门庭上,赫然写着“永兴书院”。 虞世南别号虞永兴,永兴书院以虞世南别号命名,显然就是赫赫有名的三朝学士虞大家的书院了。 贞观五年,虞世南已过七十高龄,多次请辞却被太宗皇帝所不允,如今兼任著作郎、弘文馆学士、秘书少监多职,而不理政事,安心开办了书院,传道受业,也算是一种比较安逸的晚年生活。 长安城的书院大小几十个,有各大家族、各个朝臣为家族创办的私学,也有名师大儒自办的一些书院。 这与白宋所想的贞观年间没有对外招收学员的书院有所出入。 众多书院之中,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由皇家创办的供皇亲国戚朝臣子弟学习的皇家学院。 在皇家学院之外,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这由虞世南亲自教学的永兴书院。 永兴书院招手的是全国各地的名望家族子弟,同时也招手天下有实学的寒门。 只是想要加入非常困难,听说入学还有一串繁复的考试。 就白宋一眼所见的众多排队的文人估计就不下百人,也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公子,就是这里了,你去报名,晴儿在一边等你。” 白宋应了一声,下了马车,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说来也巧,白宋刚排到队伍之中,从永兴书院就涌出一批学生来。 看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白宋拍拍前人,问道:“那些人是怎么了?” 前人一回头,白宋嚯的一声。 只见队伍前面的书生长得是粉白如玉,标志非常,一副奶油小生的姿态,眉眼中还带着一丝病弱,柔柔怯怯的,跟朵儿花儿似的。 白宋时长觉得自己的容貌过于女性化,好看多余英俊,可跟这个小生比起来,那真是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漂亮。 这哪儿是个男人,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嘛! 白宋都不知道见了几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了,但想想也不奇怪,古代女子外出行动不便,有些时候,那扮男装是不得已的选择。 这肯定又是哪家大户的姑娘,想要求名师学习,故而扮作男人。 正文 第364章 白宋的螃蟹诗 白宋看过的美女多不胜数,但看到面前这小生竟是不受控制地脸红了。 不得不承认,这小生长得太过标志,就算是男人也是吸引人的那种。 对方见白宋目光灼灼,不经意地一皱眉,颇有些怪责的味道:“你是哪儿来的?” 这声音倒是稍显阳刚,比较正常,看来这人扮作男人有些经验。 白宋赶紧收回神,假模假样一拱手:“在下白宋,幽州人士。不知公子大名?” “在下虞季,京城人士。” 虞季? 真名怕不是虞姬吧? 玩儿谐音梗,跟我装呢! 白宋暗自笃定,却也不点破。 说过两句话,也就失去了的初见的惊喜感。 人家是男是女,跟他也没半点儿关系。 白宋继续指着前面出来的一众文人:“敢问虞公子,前面那些学生为何悻悻离开?” “你什么都不知道?” “刚来长安,立马就来报名,故而一切不知。” 虞季上下打量白宋一眼,接着说:“想要入学永兴书院自然是要经过考试的,这些人悻悻离开,自然是没有通过考试。” “这么多人都没有通过考试?” “伯施先生的学堂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最近几日足有千人报名,能通过不足十分之一。” “那有推荐的人呢?需要考试吗?” “这里所有人都有推荐!但推荐不过是拥有考试资格罢了。不管是谁,想要拜入伯施先生的门下,都要进行考试。就算是太子来了也一样。” 白宋目瞪口呆:“这么多人都是有推荐的?” “这是自然!” 虞季看白宋什么都不知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推荐信吗?” “有的。” 白宋拿出了一早就有的推荐信。 虞季狐疑地打开看了看,一下由作出惊讶之态,一双亮汪汪的眸子瞪得斗大,好看极了。 “你是汝南公主推荐的?” 白宋笑了笑,点了点头。 虞季对着白宋拱拱手,大有看走眼的姿态,连声说:“失敬失敬。” 正说着,更前方一人喊着:“哥,你在说什么呢?终于轮到我们考试了。赶紧进去!” 那是一个跟这虞季的男子长得一般无二的男生,明显更小,而且眉眼间更多刚毅,没有虞季那么妖孽,但也是个英俊的小男生。 两人一对比,显然喊哥哥的才应该是个男人。 这时候,书院里面的人散了,外面剩下的百余人一齐涌入的书院中等待接受考试。 白宋跟着人流进入,在门口交出了自己的推荐信,由书院的人看过之后放行进入。 到了书院里面,迎面是个由卵石铺成了宽敞大院,石缝间布满了青苔,走着有些滑。 院中摆着百十个课桌,中间一个身着文殊院官服的年轻官员喊着:“所有考生进入之后找到一个位子安静等待,切勿交头接耳,否则一律清除。” 白宋就近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课桌上摆着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 “白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边,竟然是在清风岗分别的崔星。 白宋也是一喜,朝着对方拱拱手。 崔星也作出禁声的手势,然后摆出一个喝酒的动作,示意等考试完了之后去喝酒。 白宋点了点头。 随着考生纷纷找到座位,场面也逐渐安静下来。 考试的节奏很快,等众人安静之后,先前的文殊院官员便说道:“今日考试不同于科举,不限定题目,各位既然都有名家推荐,自然是少不得有一些拿的出手的诗文的,就请各位写出各自生平最好的诗词作品来,每人仅限一首,现在开始动笔吧。” 听到题目,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如此不设限的题目还是头一次遇到。 有因为不设限,似乎反而成了众人最大的限制。 因为只有一首诗词,要能代表自己最高的水平,无才之人倒是毫无犹豫,立即落笔纸上,因为这些人一生也没两首像样的诗作。 而有些能耐的,此刻便有些为难,自己以往的诗作当中有哪些更具代表性? 这时候,最为纠结的当是白宋,他不在乎抄谁的诗,而在于是抄呢还是自己写呢? 抄诗倒是简单,但怕引起轰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写,水平怕是不够,要是第一轮被刷下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思来想去,白宋想到在蓟县科举时候的失利,心里难免有些不服。 一念至此,便提笔写下。 这是第一轮考试,百余人只取二十人,先前还经过了四轮考试,还有八十人在前面等着。 时间紧迫,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给百余考生。 白宋还没写完,一边就有年轻的书生过来阅卷。 几位书生与考生年纪相当,却是一个个自得意满,满不在乎地扫视着每一张试卷,然后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不合格”。 偶尔传来“合格”的声音,立刻就会引来众人的目光。 “不合格!” “凭什么?凭什么不合格?你以为你是谁?!” 终于,一场小冲突爆发了。 一位考生不满,质疑对方的评判。 “你不服?” “我就是不服。” “也好,就让大家评一评你这首《长安立夏》。 长安立夏夜雨后,一晴方知始暑天。 阳台小树叶冬青,阴墙数窗纸北蓝。 舒适随步淑气早,清爽闲坐凉风晚。 不如今来过山道,万物看秀人事安。” “噗……” “哈哈哈……” 一时间哄堂大笑,这诗作只丑在于全篇附庸风雅,半俗半雅,不知所云,白宋听得尴尬癌都要犯了。 “你们……你们都住嘴!谁敢笑!你们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吗?这!这是我爷爷程知节写的!你们敢这般笑话,看我不告我爷爷去!” 好家伙,当众承认是抄袭之作,抄袭的人更尴尬了。 程知节,程咬金! 乖乖! 阅卷的年轻人擦了擦汗,心说就是觉得这诗作有些怪异,有点儿像个上了年纪的莽夫在附庸风雅,这么一说,完全解释得通了。 “咳咳……” 主持的官员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个……所有的考生不能假借他人之作!我相信这位考生不会借用他人之作的,你先出去,下次再来考试吧。” 怎么可能承认这是程咬金程将军的作品?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混世魔王折了面子,整个书院怕是都要被拆了。 有了这般插曲,中途偶尔有一两首相对较好的诗作出现,被当众念出来。 白宋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他是现作,自己写,头皮都快扯下来了。 眼看着阅卷的书生走到身后,白宋终于写出了最后一句。 那书生扫了一眼,先是轻蔑地一笑,一个“不”字已经挂到了嘴边,忽然见却又疑惑起来。 然后不大不小的念出声。 “铁甲长戈声势壮,一朝出水盘中装。 八足交错朝霞色,两螯高擎赤炎光。” 四句出口,周围尽是轻轻地嗤笑声,心说这不就是一首写螃蟹的打油诗吗? 没有半点意境,感觉不到任何文学的味道,除了押韵之外,一无是处。 写诗可不是单纯为了押韵,这样的诗作念出来,怕不是故意引人嘲笑的吧? 但是阅卷的年轻人没有停下,借着之前四句继续念着: “黄菊香冷散暑气,绿蚁青烟敬秋凉。 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 有了后面四局,白宋的螃蟹诗才算是完整了。 这一下,先前的嗤笑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双双诧异的目光。 先前的好看兄弟二人组也回过头,两人交头接耳,不知说着什么,只是看着白宋的眼神都变了。 忽然,中央坐着的文殊院官员轻轻地鼓起掌来:“好个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能把一首打油诗写出文人的不羁和放肆,不为名利所缚,对生死而无畏!实在是一首难得的好诗!写作者是何人?由何人引荐啊?” 阅卷书生道:“幽州白宋,由汝南公主引荐。” “幽州白宋?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收录进《新考工记》的奇人白宋!得公主青睐,得工部尚书特批的秀才。传闻不通诗文,只会些奇技淫巧,今日见了与传言有误啊!这首螃蟹诗该当是今日最佳了。” 白宋的螃蟹诗得文殊院的官员钦点,实在是难得的荣誉,瞬间引来一阵羡慕的眼光。 一边的崔星小声对白宋说了声:“白公子,深藏不露啊!” 不远处,虞季遥遥拱手,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白宋腼腆一笑,心里很是开心,今日一作全由自己。 去他娘的什么八大家,什么三百首,老子靠自己也能翻身! 这感觉爽翻了! 白宋骚包地一拱手:“现在我算是合格了吗?” “合格,去内院稍作等待,还有三轮考试。” “还有三轮考试?”白宋大为意外。 “你以为在伯施先生的门下会这么容易?今年一共就招手十五人,你考过了第一轮,只算是进入了前一百。” 白宋擦了擦汗,心说这什么书院咋这么难考?比科举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晓得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首螃蟹诗,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据说是网友所作,第一次见到就惊为天人,真的写得相当好。但是也有人说是出自古人,但我查了实在是查不到。我心目中的白宋能依靠自己的文学和古人bettle,要是有喜欢作诗的读者来提供些素材就好了。哈哈哈。 正文 第365章 我与公主情未了 白宋首轮通过,有人引其进入小书房内休息。 小书房中多有文人,皆是今日早先时候通过考试而在此等候的文人。 这第一轮考试最是耗费时间,只因参加报名的人员众多,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门路,即便是虞世南也不好厚此薄彼,只能按部就班,一个一个地靠,一个一个地评。 白宋这间小书房中等候的文人倒是不多,不显拥挤。 先前外面考试的情况,里面的文人倒也尽数看到了。 白宋方才的螃蟹诗在大院中被人公开品评,里面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见白宋来了,纷纷拱手表示祝贺,却也有少数人等面露不满之色,觉得文殊院的官员有些过誉了,怎么看也算不上当日最佳。 这里面,白宋迎面有见到了熟人,竟是谢家兄弟谢远和谢殇,没想到这二人双双通过第一轮,也不枉白宋救他们一遭。 “白公子,你的螃蟹诗真乃上等佳作啊!” “两位,你们也不差啊,双双通过,令人刮目相看。” 故人想见,自是欢喜。 三人聚在一起拱手作揖,好不客气。 谢远揉揉鼻子,有些自得:“白公子过誉了。” “对了,王长诗王公子何在?”白宋多嘴问了一句。 谢殇摇摇头,叹了一声,没有多说。 白宋知道王长诗在第一轮被淘汰了。 “没关系的,就算不能拜入伯施先生的门下,京城之中还有许多名师学堂,我们真正角逐之地不在于此,而是在来年的春闱考场之中。” 几人说话欢喜,不想身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哼,真是天真,说得好像自己就已经靠上贡生似的。一群乡巴佬,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在你们乡下靠着偷奸耍滑就能蒙混过去的。” 说话的乃是一白衣公子,摇着折扇。 他那折扇十分别致,扇面没有任何绘画,只有三个黑漆漆的大字:“上殿来”。 白宋看着扇子,不明所以,再看谢家兄弟,尽都是有些畏惧之色。 白宋问了一句:“谁啊?” 谢殇压低了声音:“长孙涣。” “长孙涣?长孙无忌的二公子?” “嘘!那是吏部尚书,哪儿能直呼其名!” “哦。”白宋小声嘀咕了一声,“原来长孙无忌这时候还没当上宰相啊。” “白公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小的书院还能遇上长孙家的二公子,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只是那上殿来的扇子作何解释?怎么看着有些傻缺? 白宋正疑惑着,身边的谢远就悄悄指了指对方的扇子,压低了声音:“白公子,瞧见那扇子没有,这可是皇上亲笔题字,赠与长孙涣的。” “皇帝的墨宝?”白宋有些惊讶,倒是未曾想到还有如此背景。 谢远小声说:“皇上鼓励科举,下令京中大臣子弟也要参加,不参加科举不予官职。作为群臣的表率,这是头一年长孙无忌大人就让自己的二儿子作为表率参加科举,并且和天下学子一样报名书院进修。对此,皇上大为赞赏,特赐此扇作为褒奖,所谓‘上殿来’,就是让长孙涣考到殿试,上金殿与皇上相见。” “这么说来,这个长孙涣就是公派子弟了?难怪这么嚣张。” “公派子弟?”谢家兄弟不能理解。 白宋没多解释,转而再问:“也就是说,这个长孙涣在这里不过是走走过场?十五个名额之中,无论如何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谢远点点头,却又作出禁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声张。 “公派就公派,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来了书院,大家以后或许就是同学,谁也犯不上怕谁。”白宋低声说着。 对此,谢家兄弟也点点头,他们跟着白宋可是经历过生死的。在山匪的牢房里都逃出来了,到了京城难不成还怕个纨绔子弟? 有着白宋在场,谢家兄弟胆子壮了许多,想着那长孙涣称他们作乡巴佬,心里不爽。而他们正巧知道这长孙涣为何针对白宋,京城坊间传说,这长孙涣对汝南公主颇为中意,还曾写过什么‘轻风向南生,花落是归处’的句子,暗指喜欢汝南公主。而这白宋是汝南公主举荐的考生,而汝南公主从未推举过任何人来报考书院的,显然这个长孙涣心里不舒坦。 于是,谢远故意说了一句:“就算是乡巴佬,那也是汝南公主看重的乡巴佬。”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长孙涣的耳中。 这长孙涣一听,脸色瞬间就是一沉,扇子啪地一声收起,冷着目光盯着白宋。 “你们知道就好,若非看在汝南公主的面子上,你们以为那文殊院的人会不吝赞美之词吗?打油诗就是打油诗,写得再有意境也是首打油诗,永远都上不得台面。就像你们这群乡巴佬一样,就算来了京城,也一样是乡巴佬,一辈子都是乡巴佬!” 白宋眉头轻轻一皱,心说你BB一句倒也罢了,如今是越发放肆,看来不治一治你是不行了。 白宋正要反击,不想外面又进来两人。 正是先前见到的好看兄弟二人组。 那被白宋惊为天人的美人胚子似是听到了长孙涣的话,确实不怕这货,压着声音道:“长孙涣,这里是永兴书院,不是你寻花问柳的花楼,在这儿可没人惯着你,伯施先生说过,到了书院,便没有身份区别,全部都是学生!你再这么羞辱人,小心被先生知道。” 长孙涣见虞季气势汹汹,竟也不反驳了,只是小声哼了一句:“乡巴佬!” 这时候,虞季的小弟走到白宋面前,好奇问道:“汝南公主好看吗?长什么样子?” 白宋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算是很好看的吧。” “那汝南公主从未举荐过什么人来书院,为什么会推举你?” 这个问题一出,白宋注意到那长孙涣耳朵都竖起来了,装作毫不在意,偏偏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注意到长孙涣,心里一动,故意拖长了声音:“你们应该都很想知道汝南公主为何推举我吧?” 这下子,小书房内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 这里坐着的都是大唐天下中有头有脸的年轻人物,各有各的身份背景,却都有着一颗同样八卦的心。 今年推举来的寒门比往年多,但寒门终究是群异类,很少有寒门被推荐过来。 而白宋这种被公主推荐的人,那就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所有人都很好奇,在公主推荐的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白宋来了兴致,拖了一张板凳过来蹲在上面,对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都靠拢一些:“嘿,这其中可有不少故事了!要说怎么跟公主相遇,那就得说一说两个月前在蓟县爆发的一场洪水……” 白宋教王小花说书,自己讲起故事来也是有些功力。 只听白宋在人群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初蓟县西城发生的故事,只不过他省去了自己落水的时候,把救人的墨竹换成了自己。 那讲的是,公主落水命悬一线,公子撑竹舍命相护,当日渭河的汹涌澎湃被白宋形容地淋漓尽致,当时场景之危险,所有人都紧张得要命。 好在最后公主被救起,两人共乘竹子,搂抱在一起,一路回到岸上。 “从此,公主殿下便对在下有了感恩之心,也有了几分亲近之意,随后便通知幽州刺史安排她住到了我的家里。” 众人还沉寂在白宋搂抱公主时形容的肉感,各种细腻的小动作之中没有回过神,突然听到白宋说公主住在了白宋的家里,顿时惊呼了一声,那一双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好像在说:“这瓜可真顶!” “等等等!”好看小弟红彤彤脸,打断了白宋,“你说什么?公主住到了你家里?” “哼!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你赶紧说,后来怎么了?” “告诉你们,这可是公主主动要住到我家的,我可一句话没说过!” “嘶!” 小书房各自是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劲爆了吧? “哎!”白宋却在这时候叹了一声,“实在是白某年少无知,这汝南公主入住不久,我……我……” 白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把一群人急得都快疯了。 那长孙涣忍不住了,急忙问道:“你你你,你怎么了?!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把公主怎么了?” “我……我不小心犯了大错!” 话到此处,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阅卷的青年喊了一声:“考场已经清理完毕,第二轮考试马上开始。” “哎呀!”白宋赶紧把话打住,“第二轮考试开始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白兄,你你你……你把话说完啊!” “就是!” 一群人急得头皮发麻,也不知犯了大错是什么大错? 这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屋檐下,犯了错…… 啧啧……不敢去想! 长孙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拧着扇子好像拧着这该死的乡巴佬,恨不得就这样把他攥在手心里给掐死得了! 正文 第366章 一张素描为谁画 就听咔的一声。 小书房中出去正准备第二轮考试的人都回过头来,只见长孙涣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地看着手里的折扇。 只见小小的折扇握柄出的木栓子绷断了,好好的扇子如刺猬一般木条错乱地向外支棱着,模样古怪又好笑。 “哎呀!”白宋一声惊呼,“长孙公子,这这……这可是皇上钦赐的宝贝,这可怎么办呀?” 损坏皇上御赐之物乃是死罪! 长孙涣腿都软了,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也不管什么考试了,直接冲出书院,得马上把扇子修好。 长孙涣走了。 谢家兄弟围拢过来,小声问:“白公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不会是自己编的吧?就是为了气那长孙涣?” 白宋没有说话,三人并肩走到了先前的考场上。 谢家兄弟各自找了挨着白宋的位子,还在为白宋而担心:“白公子,今日你是占了便宜,可以后就不好混了,这长孙涣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纨绔,狐朋狗友一堆,我们这些外来的哪儿能跟他较劲?” “等他跟我较劲的时候再说吧。”白宋根本不在乎。 说话间,白宋对面课桌上传来虞季的声音:“白公子,以后要是那长孙涣来找麻烦,大可以直接在找我虞季。今日众人所见,是那长孙涣辱人在先,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对!”旁侧的小兄弟也附和着,“咎由自取,那长孙涣老是欺负人,我讨厌死他了。京城里你是第一个敢对付他的,我们兄弟一定保护你。” 没想到这对好看兄弟还挺仗义的,尤其是这英姿勃发的美人胚子,如此热心肠,难怪扮男人都这般好看。 白宋一笑,骚包拱手:“多谢姑娘……不不……多谢虞公子。” 姑娘二字声音虽短,但却被对坐的两人听到耳中。 也不知为何,两人齐刷刷的红了脸,相互叫唤了眼神,脸上尽是心虚,纷纷低下了头。 这表情,白宋心中更觉得有戏,料定了这虞季就是个漂亮的小娘们儿,又是不把长孙涣放在眼里,肯定背景不凡,兴许又是个公主郡主什么的。 “以后可要好好调戏……不对,是好好巴结才行。” “都安静!” 主考官员站在人群中发话。 经过第一轮筛选后的一百人各自端坐下来。 只剩下一百人,后面虽还有三轮,但后续进程其实已经要不了多久了。 现在已经是黄昏,书院已经准备好了蜡烛,这是要挑灯夜战的节奏。 就这阵势,大家都紧张起来。 “这第二轮的考试是作画,同样不限题材,不限题目,只要现场作画,时间为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主考示意旁侧的年轻人,对方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把香给点燃了。 一炷香的时间作画! 时间上是非常紧迫的,现在更是一点儿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开始。 考生们都有些发懵,好些人望着寥寥青烟阵阵失神,然而已经有人开始动笔。 一炷香的时间肯定不够工笔画精雕细琢,大家纷纷选择了大笔挥毫泼墨,尽在写意之中。 白宋却在这时欢喜偷笑,心说这回当真是撞上了送分题。 想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碳笔来。 这些日常生活的小玩意儿,白宋随身带着不少。 尽管白宋的毛笔字不差,但他还是喜欢硬笔的感觉。 所以不是必要情况下,白宋一般都会用碳笔写字。 当然,作画也是一样。 学医的,最重要的一门课就是素描,要了解人体结构,除了解剖就是作画。 白宋的素描功底相当了得,加上古代娱乐活动不多,在蓟县的时候,有时候无聊也会让把香儿关在房里,给香儿画画人体什么的,所以白宋的绘画功底还在。 白宋拿着碳笔,看着对面坐着的男装姑娘,有了作画目标,后续一切都是浑然天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上回荡着轻微地沙沙声,那是碳笔在竹纸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考生们全身心投入自己的画中,倒是没有注意,但这声音很快引来了文殊院的官员。 对方站在白宋身后默默观察了许久,看到白宋笔下跃然于纸的姑娘,宛如活过来似的,栩栩如生,不差半分假意。 “你这是什么笔?画的又是什么画?” “这是碳笔,这是素描。” “碳笔?素描?当真是生平仅见,幽州文人都是由此作画的?” “应该只有我吧,考试没有规定用什么笔吧?” 考官赞许地点点头:“没问题,只要能画出来,何须管用什么方法?只是你画的这位姑娘,怎么……” 说着,考官微微皱眉,看了看白宋对面认真作画的学生。 白宋的话是一位身着纱衣,头戴发簪的妙龄姑娘,正坐桌前专心作画的样子,低眉垂目间尽是认真和典雅,栩栩如生,让人真假难辨,只是那容貌和姿态,为何跟对面的公子如此相近? 白宋已经画完,收起碳笔对着考官笑了笑,小声说:“这位大人,难道您会看不出对面坐着的是姑娘?我想看看这姑娘穿上女装是什么模样,果真是个天姿国色啊。” 考官笑着摇头,调笑似的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才子皆风流,你呀你!嘘……” 说着作出禁声之态,半蹲下身,小声补充:“此乃伯施先生之孙虞家小妹,切勿冒犯了。” 白宋露出恍然之色,嘴角微扬,心说果不其然。 随着一丝轻风拂过,最后一缕香烟散尽,白宋身后的主考正色一声:“所有人停笔!” 第二轮考试结束。 片刻后,所有人的考卷都被收起,然后有被整齐地挂在了院中临时拉起的三排棉线上。 所有人的画作给所有人品评。 主考站在画作前:“各位应该都知道,永兴学院招生,此次只有十五个名额,所以你们每个人手里有十五张选票,投给你们所认为的可以通过这一轮的作品。这些作品没有名字,没人知道谁是谁的画作,这样一来相对公平。得票最多的前四十人可以进入下一轮。” 听了这一轮的规则,大家都有些吃惊,还没有遇到过由考生自己评价的考试。 场面有些热闹,大家都在讨论。 “都安静,投票环节禁止交流!发现有人传递信息,直接取消资格!” 说完,考官一挥手:“五人一组,各自拿十五张选票开始投票,五人投完之后,下一组继续!” 这一轮投票环节耗时不断,眼看着夜幕降临,院中也已经点起了灯笼。 投完票的考生无一例外都在议论,对象自然就是九十九张画中最为特殊的一张美人图,每个人都在感叹那是他们生平罕见的写实之作。 在近百篇的写意之作中出现一片写实的画作,实在是太过扎眼。 “喂,那副画你看到了吗?” “哪一幅?” “嗨,还能是哪一幅?那张像活过来的美人图啊。” “哦,那一张啊!” “你给他投了吗?” “当然投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都不足以形容,所用笔法生平未见。” “何止是笔法,所用的笔墨也是非同一般,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在场人中,要说最出名的也就那几位出自寒门的才子,但他们的画作在京中早有名气,根本与之不符。” “要是京城人士所作,肯定早就被认出来了,既然大家都没见过,肯定是来自外地的。” “啧啧啧……难以想象,外地来文人竟然有如此水平?” “什么水平不水平?那分明就是一副投机之作!你看他的纸和所用的笔墨,明显跟我们的不一样!我觉得那样的作品算作弊,根本就没有投票。” “就是!明显是作弊嘛,有什么好的?真是可笑!” 白宋的素描已经引起了争议,有人投票有人没投。 而在这时候,一对兄弟站在那副画作前怔怔出神。 “真好看……” 小小的公子轻轻地抿着唇,眼睛里闪动着无穷尽的喜欢。 “小妹,你见过他吗?” 痴傻状的小兄弟摇摇头,轻轻地摸了摸画中女子的脸颊,满眼都是珍视。 “那他见过你吗?” 小兄弟还是摇头。 虞季皱了皱眉:“那他怎么能把你画得如此逼真?好像是一直在偷看你似的。” “哥,真的是他画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先前我偶有抬头,就见他一直看着你,之前还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算是明白了。” “哥,那小子真有几分厉害的,小妹还没被男子看过女装呢,看到这画,仿佛被他看光了去。真是羞人……” “哼!那小子指定看出了你是女儿的身份,如此画作,分明就是在调戏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这就找他理论去!” “别!”小兄弟忙叫住了虞季,“哥,你看他画得这么用心,那会不会是真心喜欢小妹呢?” “小妹,这只是一幅画,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爷爷说画作用心了才会传神,他不用心,如何把我画得如此传神?我喜欢这画……待会儿……待会儿你去帮我把这画给讨来。” 正文 第367章 老掉牙的情节 天色渐暗,学院水塘里传来阵阵蛙叫。 夜风虽凉,但蚊虫颇多,等候许久的考生们排列一起,尽是不安地拍打着蚊虫。 有人打起了哈欠,有人却还精神抖擞。 白宋混在人群中,安静等待着统计结果。 “哎,这永兴学员真是繁琐,都这么久了,第二轮都没考完。”谢远小声抱怨着。 白宋没有搭理,看着谢殇打哈欠,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一个。 这不经意的一哈气,却是见到不远处一双亮汪汪的眸子盯着自己,正是那个虞季的小弟。 白宋左右看看,确认对方是否看着自己。 确认无误之后再看对方,却见那小弟已经低下头看向了一边,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此刻,前方主考突然说道:“统计已结束,各自取回自己的作品。” 终于统计完了,所有人一拥而上,白宋被挤在了后面。 周围无人,刚才站着的地方除了白宋就剩下那偷看自己的虞小弟。 对方正与白宋目光相对,心虚地红了脸,被前面的好看虞季一拉直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白宋感觉怪怪的,怎么这小屁孩老看自己?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小小的疑惑很快被之后的结果宣布掩盖过去了。 白宋的素描极具争议,但得票不少,排在第二十名,在中位进入第三轮考试。 第二轮考试中,谢远兄弟谢殇遗憾离场。 同样离开的还有六十人,学院里面多是惋惜之声,多是送别时相互祝福的话语。 白宋、谢远还有崔星,三人同送谢殇离场。 想到当初几人在山寨中共患难,共逃生,又共救人,如今刚经历了共考场,分别之时感触颇多,尤其是那离场的谢殇,临别送行已是泪眼朦胧,颤抖着声音对三人拱手:“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咱们只能考场再见了。” “英雄不问出处,我们同在京城求学,就算不在一家学院,依旧没有高低之分。入学之后只要用心学习,多读诗书,来年考场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冷眼相对之人,定要他们刮目相看,以后看谁还叫咱们乡巴佬!”崔星紧握谢殇的手,感触颇多,诚恳地说了一番。 谢远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兄弟肩膀,他们有话自有说的时候。 到了白宋,也是说不出什么。 白宋这人不怎么伤春悲秋,认为不过一场入学小考而已,考不上还有别的书院,有什么好悲伤的? 再说了,谁说名牌大学的学生就一定比专科学校的学生有出息? 但是,看着周围几十人的遗憾离场,无一例外都是这般感怀的离别。 白宋心中也有些动容。 一场科举,数年求学,承载着学子太多的希望,而这个年代的成才之路远比高考更加残酷。 此情此景,落在白宋眼中,莫名地让白宋心里也添了些沉重。 细想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全家人的希望而来的呢? “咳……咳……” 身后传来了小声的咳嗽。 白宋回头,竟是那小妮子虞季! 白宋上下打量,不知这妮子是什么路数? 虞季稍有腼腆,说话有些吞吐:“那个……嗯……那个……画……” “画?什么画?” “第二轮考场上的画作。” “哦,你说那幅画,嗯,怎么了?”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 “给你?”白宋眉头皱起,有些疑惑,也有些惊讶。 看到白宋挑眉,虞季顿时有些紧张:“我不会白拿你的画,我是说我看了你的画,非常喜欢,想将其买下。” 白宋一听,真正是一挑眉毛,脑海中立刻脑补出画面来。 这小妮子不会是见画如见人,爱屋及乌,喜欢画变成了喜欢人,不然怎么说话都结巴? 一想至此,白宋来了兴致,笑着凑近了几分,从衣袖中摸出先前的素描来。 “要什么钱?虞兄说这话就是见外了,虞兄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就当是交给朋友。” 虞季没想到白宋如此洒脱,之所以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主动开口讨要他人之物有些不妥,根本不是白宋想的那样。 要不是亲妹妹百般央求,他一个大家少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虞季接过画,摊开简单看了一眼,确认画中女子就是自家妹妹之后,方才感激地对白宋一拱手。 然后拿着话转身就走。 这虞季刚一转脸,满是感激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一副腹黑之态回头瞟了一眼白宋。 “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洒脱,不是蓄意讨好小妹是什么?” 几分钟后,学院内人员少了许多,整个院子变得空旷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众人离场的时候,外场却有一人进入。 这人正是外出修扇子去了的长孙涣。 别人考试失利离开,这长孙涣没有参加第二轮考试,却还是能大摇大摆地进来。 并且作为第三轮考试的考生。 谁都知道长孙涣是走个过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成绩,无论如何他都必然会是十五人中的一人。 “大家各就各位,第三轮考试马上开始。” 主考再次发话,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白宋回到先前的位子,看到虞家兄弟依旧坐在对面。 虞季看了看身边痴迷于画作的小妹,托着腮帮子,满眼都是桃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回头,虞季用一种腹黑的阴沉目光死死地盯着白宋,防着白宋,心说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清纯可爱的妹妹上了个风流小子的贼船。 正看着,突然与白宋目光一对,而后就是心虚,赶紧低头,脸也跟着红了。 白宋一脸坏笑,口水都流出来了,心说好你个小妮子,要看就看,偷偷摸摸的何必嘛?往后有机会,小爷我脱光了叫你瞧个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四面灯笼的光线已经不够,又有人拿来了蜡烛在每一位考生的面前点燃。 但第三轮考试依旧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一堆篝火升起,一口大锅架在了大院的中间。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谢远凑到白宋身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宋摇摇头,心说我哪儿知道? 大锅很快烧热,冒起了白烟,几个青年合力抬着一桶……一桶油! 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入了锅中。 看到这一幕,白宋愣在当场,心说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这……这不是油锅里捞铜钱的土味桥段吧? 正想着,那主考走到锅边,将一串铜钱解开撒入油锅,然后大声说道:“这第三轮考试考的是一个‘勇’字,生作文人,不可与军人比身躯,却也要有一颗忠勇之心,伯施先生的学生不但要文学出众,还要无惧无畏,谁能从这油锅之中将铜钱捞出,便可被永兴学院收入。一共十五个名额,只有前十五位捞出铜钱的人有机会。” 话音刚落,浓厚的油烟已经开始从大锅之中冒出。 这里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儿见过这等阵仗? 油锅里面捞铜钱? 开什么玩笑? 所有人都懵了,感受到大锅周围的一阵热浪纷纷后退了一步。 “谁出得馊主意!”人群中,长孙涣第一个嚷嚷起来,“你知道小爷是谁不?油锅里面捞铜钱,你是想害我们性命是不是?告诉你,别说一个小小的文殊院芝麻官儿,就是虞世南亲自到场,他也不敢伤了小爷一根头发!你们第三轮的考题是谁出的?信不信小爷我到皇上面前告状,把你们都满门抄斩了!” “就是!” “就是!” “老子是礼部侍郎的独子,你们好大的狗胆!” “我姨夫是中书省的少监!” “我是……” 一时间,群情激奋,眼看着油锅里的烟子越冒越大,都开始沸腾起来了。 这时候,从内院入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题是老夫出的,要是不敢就请退去,有人说要去告老夫的,尽管去便是,不要在此喧哗。” 声音一出,全场寂静,大院里鸦雀无声,只有油水在翻滚。 “伯施先生。” “虞爷爷。” “虞世伯。” 这些公子哥先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谦卑。 虞世南虞大家亲自出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鞠躬行礼。 天色太晚,白宋瞧不见虞世南的模样,只看是个年老体衰的老者,从声音来听,便知是命不久矣,现在只是强撑着罢了。 文殊院的官员见了虞世南,也是弯腰行礼,忙去搀扶:“虞大人,您早该休息才是,如此小事哪能由您……” “咳咳……”老人摆摆手,“无妨,此乃老夫最后一批学生,自当是要用点儿心的。” 最后一批学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在场的各种官家、世家的公子,就算自己不清楚,那也听过长辈一些议论。 虞世南早有辞官之意,只是皇上拖着不允,但现在虞世南已七十有四,办学招生只做消遣。 最后一批学生,无疑是在宣告自己即将辞官返乡。 但虞世南乃是三朝老臣,名声在外,势力根深蒂固,辅佐过陈国、隋朝、唐朝三代帝王,多年经营早在朝中形成了属于自己一派的势力。虞世南老了,可以走了,但他在朝势力不能走。 正文 第368章 老先生的忧国之心 三朝老臣,还没有人接班,成为虞世南的学生,那就是亲近虞世南门下分布在三省六部的各大势力。 而虞世南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地就离开,必然会推举一个未来的接班人巩固自己的势力,也保护自己家族的未来。 或许,虞世南的接班人就会产生在这最后一批学生的十五个人当中。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听到虞世南的话,隐隐感觉到此次考试再也不是一场简单的考试。 这不是世家之争,而是跨入这个时代中大门阀的飞跃。 所有人都咽了口口水,先前的废话不敢再说了。 虞世南半眯着眼睛,站在油锅一侧,突然又说:“刚才是谁说要将老夫满门抄斩的?” 长孙涣一阵哆嗦,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虞世伯息怒,晚辈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长孙涣心里清楚,就算是父亲长孙无忌在这老家伙面前都能矩着点儿。 就算皇上不喜欢虞世南,但赖不住人家资历老啊,皇上就是再宠幸长孙家,也不会触怒天下百姓。 虞世南不再搭理,淡淡地看了眼油锅:“这第三轮测试,谁敢来试试?” 场间鸦雀无声,尽管都知道此次招生事关重大,但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这可是滚烫的油锅! 一进去就是外焦里嫩,肉香四溢! 别说当虞世南的学生,就是去当皇帝也不敢去尝试。 大家默不作声,倒要看看谁会傻到命都不要? 本以为僵持的局面会持续很久,没想到过了不到几秒钟,一个人就走了出来。 “我来试试。” 众人目光相聚,白宋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不是那个螃蟹诗?” “原来是个傻子!” “真有不要命的?” 议论声四起,人群中的小男生有些着急,差点儿冲出去阻拦了,幸好被身边的哥哥给拦住。 “大哥,他……他不要命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此事必有蹊跷,爷爷不会如此胡来的。” 另一边,崔星和谢远也出言喊道:“白兄,千万要冷静,这可使不得!” 虞世南上下打量着白宋,苍老的声音问了一声:“你当真愿意冒险一试?” 白宋没有回答,准确地说,虞世南的问题都没有问完,白宋的手已经伸入翻滚的油锅之中。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吓得都快尖叫起来。 却是见白宋面不改色,很快就从油锅内摸出了一枚铜钱,然后交给了主考。 主考赞许地看着白宋,点了点头。 白宋默默地退回到人群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有点儿骚。 所有人都傻眼了,心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油锅里的油都沸腾了,他的手却是一点儿伤都没有。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白宋回到崔星和谢远身边,小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只有十五个名额,赶紧去摸铜钱,里面的油一点儿都不烫。” “当当当……当真?” 白宋手上还带着油,给两人摸了摸,果真是温热的,不过四五十度。 两人虽不明所以,却是有了胆气,纷纷上前,也是二话不说,伸手进入油锅,直接拿出了两枚铜钱。 这下子众人更为不解了,一个二个尽是大大的问号。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后,人群中有了胆大的人,不管什么直接伸手入油锅。 随后好看兄弟也跟着去摸出了铜钱。 交出铜钱后,小兄弟擦着手上的油,使劲儿地吹着手,小手被烫得红红的。 “小妹,你要不要紧?” “有些烫,但能忍。” 一晃眼,已经有了十四个人。 十五人只有最后一个名额了。 尽管看到有人成功捞出铜钱,害怕的人始终害怕,依旧是不敢尝试。 直到油锅里浓烟变小,看似没了多少动静。 这时候,长孙涣跳了出来:“这最后一个名额,谁都不能跟我抢!” 说完,伸手就要进油锅。 考官一看,赶紧将其拦下:“最后一轮,考试已经结束,不必再考了。” “这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名额吗?为什么不考?” “最后一个名额本就是给二公子的。” “你什么意思?小爷我第二场都没有考了,这么多人看着,这第三轮我也不考的话,岂不是要被人说是靠着皇上的面子进入的学院?不行,这一轮我一定要考!不就是油锅捞铜钱吗?先前油烟那么大,他们都能捞出来!你看现在油水都凉了,我还怕什么?你闪开!” 说着,就要推开主考继续靠近油锅。 正巧,不知是哪儿飘来的水滴落在了油锅里面。 热油遇水一炸,几滴油花飞溅。 主考反应够快,侧身一闪躲了过去,站在边上的长孙涣瞬间被溅得满手油,当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抱着自己的手,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一边的虞世南见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低声说:“叫人来给他敷药。” 长孙涣哭嚎半天,好不容易忍住了,一看自己的手,大大小小的水泡跟一串串葡萄似的挂在手上,触目惊心。 有着跟长孙涣同样心思的人不禁后退,离油锅远远的。 “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油烟四起沸腾翻滚的时候,他们从油锅之中捞起铜钱都不见受伤,为何现在油烟少了反而会重伤长孙公子?” 有人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虞世南上前一步,扫视着一边捞出了铜钱的十四人。 “你们十四人通过了第三轮,如今已是老夫的门下弟子,你们虽然捞出了铜钱,但有谁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 “诶?不是说四轮考试吗?怎么第三轮就……” “此事稍后再议。”虞世南淡淡说着。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虞世南很自然地将目光转到了白宋身上:“你是第一个尝试的,众人见你成功,纷纷效仿,他们不知缘由情有可原,而你自当是明白其中原理吧?” 白宋没想过这种在穿越小说写烂的情节能被自己遇到,本意是懒得去解释的。 但既然虞世南亲自问了,也就耐着性子好好说:“油锅里掺杂了醋,因为醋的沸点低,比油率先沸腾。我们看到油锅沸腾的时候,其实是醋在油中翻滚,至于油烟滚滚,其实是醋蒸发形成的雾气,看着有过很恐怖,实则温度很低。但随着醋蒸发消散,油锅里的醋逐渐减少,油烟和沸腾相对变弱,反而会感觉油锅温度降低。但这时候油在持续加温的状态下温度一直在升高,等到油锅里面没有浓烟的时候,人体就无法承受油锅的高温了。” 不仅是面前十几人,后面众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等白宋讲完,全部看着虞世南。 老先生欣慰地点了点头,居然轻轻地鼓了鼓掌:“非常完整的解释。” 人群的角落里,小男生眼里泛起了小星星,崇拜地说着:“哇,他好厉害!” 白宋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却是微微皱眉,反问了一句:“先生,今日考试不考经典,为何要考这类江湖把戏?” 白宋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头两轮的测试还算正常,怎么到了第三轮,考试变得如此的怪异? 书院考试,不应该是靠诗词歌赋吗?怎么会有油锅里捞铜钱的戏码? 虞世南表情逐渐严肃,捋着须子认真地说着:“我等文人不可将见闻局限于诗词歌赋之中,奇门鬼道盛行于民间,此油锅捞钱之法乃圣莲教妖人所常用的骗人伎俩。 尔等皆是受名家指引,推荐来此,自是有一番诗文学识,老夫不愁你们诗词不通,文学不够,只怕他日入仕为官,愧于见闻,不懂江湖骗人戏法,不知民间鬼怪迷惑世人,反受妖人迷惑,若你手掌重权,身居高位,将会成为天下之大祸患。” 众人听罢,尽是恍然,没想到这老先生深思熟虑至此,更是感受到老先生的忧国之心,都是多了几分敬佩。 “尔等四十余人,却只有此子道出其中真谛,可见大唐文坛少有人去了解民间疾苦,让老夫深为忧虑。往后入学之中,老夫当以授奇门为主,供你们钻研,尔等不可因非正统之道而有作怠慢,知道了吗?” 十几人纷纷拱手:“谨遵先生教诲。” 虞世南点点头,又是一挥手:“其余人都退去吧,已入选的十五人稍作休息,还有最后第四轮考试。” “先生,既然都已经选出了十五人,为何还有第四轮考试?” “学有高低,座有先后,这最后一轮考试会根据你们的表现论资排辈,决定座次顺序。” 十几人听了一紧,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是紧张起来。 这是要给新生的入学考试,排名次! 这可是关乎颜面的问题,要是排到后面去,以后读书在同学面前可是平抬不起头来。 这第四轮考试也相当重要。 说到这儿,打瞌睡的也不打了,说话的也不说了,先前还是朋友的,现在变成敌人了。 大家摩拳擦掌,蓄势以待,只听虞世南再次下令:“天色已晚,所有人转到课堂书屋中待考。” 正文 第369章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无法抹去的名字 课堂书房内,十五位学生落座,寂静的夜里,唯有课堂灯火,讲台上点着一盘醒神香,随着寥寥青烟飘散,整个画面便多了些书香之气。 学生们各自准备好了纸笔。 因学堂没有特别要求,白宋依旧拿出自己的碳笔作为准备。 白宋端坐,看着外面夜深黑尽,心里稍有着急,也不知外面等候的晴儿有没有不耐烦。 “喂!”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白宋偏头一看,发现竟是那个虞家小兄弟坐在自己一旁。 白宋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白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那小兄弟眸子笑作了月牙,傻乎乎地看着白宋:“你懂得可真多。” 白宋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那小兄弟又看着白宋的桌面,问道:“那是你的笔吗?好奇怪,我能看看吗?” “以后吧。” “对哦,马上要考试了,不能影响你。你要加油哦,最后一轮,你一定能考到第一。在这里的人,你是最厉害的。” “第一?做梦去吧!”白宋前面坐着的长孙涣不屑地回过头来,撇了白宋和小兄弟一眼。 小兄弟竖起了眉毛,音调都提高了几分,变得纤细了许多:“你少瞧不起人!” 话音出口,小兄弟赶紧捂住了嘴,知道自己太大声了。 一瞬间,众人纷纷回头,那虞季瞪了弟弟一眼,在白宋眼中颇有几分妩媚。 小兄弟不敢在出声,却依旧不服气地给长孙涣警惕的神色。 长孙涣根本不在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和不屑,好像浑然不知刚才自己受伤的时候叫得有多惨。 “这个乡巴佬,写了一首打油诗,沾的是汝南公主的光,听说第二轮的画不过也是投机取巧,刚才的第三轮,更是取巧于在乡下见识过。能混到最后一轮,完全就是运气。 至于这最后一轮,靠运气,靠混显然是不行的了。主考之前已经悄悄交代过,这最后一轮不会是油锅捞钱的偏门,而是考正统的文学功底,回归正途,这小子显然是不行的。没听蓟县流传的吗?这小子不通文学,靠着写什么水利工程破格收作秀才的! 想想都是好笑,他当个水官还行,跑到永兴学院来学文章,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依我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强,这垫底之位,除了这小子,怕是没有谁更有资格了。 至于这第一的位子嘛……” 说着长孙涣打开了自己修好的扇子,骚包地摇头晃脑起来。 “看到这题字了吗?单凭这题字,就是非我长孙涣莫属。” “呸!爷……伯施先生才不会以你的扇子为证呢!” “哼,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白宋坐在两人中间,两人都在谈论自己,白宋却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候,虞世南缓缓进入,所有人都坐直起来。 先前的考官随后进入,开口对众人道:“最后一轮考试,命题填词,词牌名为《水调歌头》,时间为一炷香,现在开始。” 水调歌头! 白宋脑子一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横扫千古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一下,白宋激动得汗都出来了,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 今日的考试,除了第一轮的写诗有些难度之外,第二轮、第三轮直接白给,到了第四轮,没想到又遇到送分题,而且是已经把答案写在题上的送分题。 天底下真的有如此好事? 白宋使劲儿抓头,感觉自己的运气太好了,有点儿不敢相信。 水调歌头还用去写吗? 一炷香时间? 白宋吹口气的功夫就能把千古神作给写下来。 这时候要是起身高喊一声,老子不用写,词作已经完成! 然后一鼓作气将明月几时有当众诵读,甚至还能配上调子唱出来。 估计那时候全场的惊骇会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估计什么长孙涣的小反派直接被自己的文学所净化,直接成为自己的小迷弟,然后自己打自己耳光,含泪说大佬我错了。 苏轼的《水调歌头》横空出世,在永兴学院的考试之中,估计很快就要传遍天下,震惊朝野,白宋自己妥妥被冠上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号。 这翻转打脸的情节! 味儿也太冲了吧?! 白宋嘿嘿傻笑,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样就太离谱了。 他所奉行的一切还是以低调为主,就不当众念出来了。 然后,白宋便低头疾书,碳笔在纸上刷刷作响,只恨自己的手跟不上脑子的速度,恨不得不能快点儿将诗圣的千古名篇快点儿写出来。 白宋在听到题目的一瞬间,自己已经沉寂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感知。 在白宋奋笔疾书之时,全然不觉身边一个小迷弟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宋的一举一动,花痴的样子,小嘴都笑歪了。 时间过了不到两分钟。 《水调歌头》写出了一半有余,白宋笔下一顿,不知怎么突然皱起了眉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看着面前烂熟于心的词句,白宋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借他人之作震惊这些古人?” 白宋眉头紧皱,抽出了一张纸,上面正是第一轮所写的螃蟹诗。 那最后一句赫然眼前。 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 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 “我自己也能写诗的!为什么要靠前人所作?!我来此是为了学习古文的,既是学习,便是要靠自己之所学!” 白宋再次看着笔下词句,心里有所变动。 他不排斥抄诗,但那应该在一些更为随性的场合,比如一句玩笑,一点不经意地流露,或者假借他人之口传达,意在将一些流传于世的名篇更早地传颂世人之口,从而刺激当下的文人能更好地创作。 但如果是在如此严肃的考试场上,用前人的名篇取胜,对那些因为离场而潸然泪下的文人们有什么公平可言? 更对于白宋自己,如果今日借苏轼之作而扬名,那便是自己求学路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今日考试,短短几幕,却在白宋心里刻下了印记。 白宋还记得自己写下“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的酣畅淋漓,还记得和谢殇道别时,文人们相互鼓励流下的眼泪。 今日之前,文学在白宋心中只是游戏,今日之后,文学是真正的文学。 再度提笔,白宋想试着用自己的理解和能力,按照考试的要求,真正地写下一篇属于自己的《水调歌头》,或许会有着螃蟹诗那样的灵光一闪也不一定。 为此,白宋陷入了沉思。 一炷香太长。 一炷香太短。 白宋的答题纸上再无新局。 从一开始的奋笔疾书,到长久的沉默和纠结。 白宋陷入了无法解开的困局。 苏仙的《水调歌头》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白宋的心中,无论他怎么想,怎么编,始终无法写下哪怕半句自己稍有满意的词句来。 就算是自己写的螃蟹诗,对比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那亦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只有提笔写过,想过,方能感受到古今圣人笔墨下恢弘大气且高不可攀。 这是《水调歌头》! 流传千古,刻在了华夏民族骨子里的一篇文章! 白宋不知道此作还好,明明心里知道有如此一篇无法超越的作品存在,却要强做属于自己的词句,实在是太难了。 因为无论怎么写,白宋总会不经意地和苏轼作对比,无论白宋写出什么样的诗句,在苏轼面前,都觉得幼稚到像一个笑话。 白宋脸色铁青,提笔的手越发颤抖,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眼看着香已经烧到了末尾…… 白宋低着头,腮帮子紧绷,牙齿都快要碎了,不知不觉中已是大汗淋漓! “我写不出来!永远都写不出来!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 最后时刻,白宋只能向现实低头,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奇才,螃蟹诗终归只是灵光一闪,一个穿越者,不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只是尘世间的一粒沙,微不足道…… 太微不足道了! 香燃尽,白宋终于写下了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而停笔的那一刻,白宋强忍着内心,醒悟之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今日之考,把白宋作为穿越者的高傲打得支离破碎,想到了那些留在历史长河中,浩瀚浪涛下的每一个名字,像一座一座大山压得白宋喘不过气,又像一座一座灯塔指明了白宋心中追求的路在哪儿! 白宋的心中多了一个梦,想在有朝一日能有那些名传千古的人品评一下自己的作品。 如果历史真的可以改变,白宋希望某时某刻的书中能留下自己的署名。 “停笔,交卷!” 主考一声喊,所有人都回归到现实之中。 “你怎么了?” 身边小兄弟关切地问着。 小兄弟都傻了,怎么考试能把人给考哭的? 这小哥哥转眼哭成了花猫是怎么回事? 小兄弟好生着急,认定了是最后一考没有答出来,可他的纸上分明有写字,便踮着脚尖看了看。 这一眼,可作永恒! 因为白宋在下一瞬间,如发疯似的猛擦试卷! 就是交白卷也不让前人之作给自己正名! 【作者有话说】 加更!你们要的加更来了!这一章或许是最能把自己代入到主角当中的一幕了,这是借主角之口告诉各位,作者的追求和无奈,无非是所求太多,所知却太少。创作过程中,太多遗憾和抱歉,太多不完美和失误,这是一场忏悔,此刻已如白宋一般,泪如雨下。 正文 第370章 第四题的真正用意 白宋近乎痴狂的举动瞬间引来了全场注目。 只见在考场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个泪人儿不晓得受了多大的委屈,低着头疯狂飙泪,像是个被流氓轻薄的小媳妇儿。 可这明明是个男人! 十几双眼睛逐渐变得异样,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了? 白宋表现怪异,此刻却是没人嘲笑,反是这怪异的举动引得众人有些心惊,连长孙涣都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退,慌张地看了看身后的老先生:“这人……这人不会是中邪了吧?” 虞世南沉着脸缓缓起身,看着白宋的样子表情凝重。 白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依旧擦着自己的答题纸,势必要让上面没有一处字迹清晰。 “你疯了?!”小兄弟着急地想要阻拦,这是她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美最好最无可挑剔的一首词,这世间怕是找不出任何赞美之词来! 这一首词能让天下所震撼,能傲居在文坛之巅,能流传千年,亘古不变! 可他为什么要擦了? 这么好的词,为何要这么擦了? 他又在哭什么? 难道这样的词作都不能让他满意? 小兄弟想不明白,冲上前一把将白宋手中的答题纸给抢了过来。 放在手里一看,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消失,有的只是一篇漆黑的碳灰。 小兄弟拿着答题纸呆在原地,脸上全是不解和失落。 这时候,白宋的眼泪戛然而止,换来的却是张狂又令人不解的笑声! “哈哈哈哈……” 白宋大笑,他接受一切结果,他为自己的改变感到爽快。 而这般,就是足够了! “疯了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 学生纷纷惊恐后退,看到白宋如看了妖怪一样。 沉默许久的虞世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此子何故癫狂?” 白宋突然收敛笑意,猛擦眼泪,碳灰涂在脸上如煤炭堆里钻出来似的,是说不出的狼狈。 “你在干什么?赶紧住手!”小兄弟着急劝说着。 文殊院主考注意到小兄弟手里拿着的是白宋的试卷,虽不知白宋这是发了什么疯,但这里是考场,容不得白宋放肆! 上前两步后,一把将小兄弟手中试卷夺过来,没来得及看,便呵斥道:“休得在此地喧哗,伯施先生问你,你为何不答?” 说着,又看了白宋的试卷一眼,怒道,“这又为何是张白卷?” 白宋收敛,朝着伯施先生深居一礼,大声说道:“此题太难,我答不出来!” 听白宋说话,也不像什么疯癫的语气,这才叫众人紧绷之心稍作放松,再一想白宋的话,顿时有些令人鄙夷。 “呵,答不出来!看你这疯疯癫癫的模样,我还以为写出什么旷世奇作呢!答不出来就老老实实地别出声,声音这么大,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长孙涣听了大喜,叫到:“嘿,我说什么来着,最后一名就是最后一名!这还有用选吗?这水调歌头可是京城著名的词牌,居然有人答不出来?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小兄弟急了:“怎么答不出来,人家分明写出来了!我都看到了!真的,他只是突然把答题擦了,他写的是明月……” 白宋抬手,瞪了小兄弟一眼,低喝了一声:“不要多管闲事!” 小兄弟委屈至极,心说自己帮你说话呢,你怎么还凶我?不过此刻的白宋无比严肃,那一个眼神竟让小兄弟有些畏惧,加上委屈,鼻子酸酸的,嘴巴都扁了。 听到白宋交白卷,一直表情淡然的虞世南眉头一挑,灰蒙蒙的眼睛里突然了多一丝神采,在众人的瞩目下,居然有种急切的心情用抢的方式将白宋的试卷从主考手中拿过。 不会有人“抢”这个形容词。 因为主考都没反应过来,白宋的试卷在他手里被撕成了两片,一小片纸还留在主考的手上。 所有人都懵了,不明白伯施先生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一张白卷而已! 难不成是对白宋的行为感到震怒? 对!一定是这样! 伯施先生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后果相当严重! 一时间,考场气氛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退开了一些距离,警惕地看着白宋和伯施先生之间。 虞世南攥着半张被涂得漆黑的试卷,看了一会儿,努力地瞪大苍老的眼孔看着白宋。 “白卷?为何要交白卷?” “学生已经说过了,此题太难,我答不出来。” “你的试卷上虽被涂得漆黑,但依稀能辨认出之前有过写作。你应该清楚,不管词作如何,有没有完整,只要写出了一句两句,总也好过一句都没有写。如果你是想反正已经进入了学院,故而放松自己,那永兴学院一样会将你的逐出去的。” “学生所言发自肺腑,没有半点儿偷奸耍滑之意,的确是难以作出来。” 虞世南拧眉,上下打量着白宋,倒是看不出此人有别的心思。 虞世南再看试卷,久久不语。 这一下,众人又是不解了,不知道先生是怎么个意思。 白宋自己也有些迷茫了,虞世南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管怎么说,先生看到这样一张试卷都应该发火的才对吧? 正在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虞世南忽然将试卷叠好收在了衣袖之中,残缺的试卷如同一件宝物般珍视。 收好之后,再此看向白宋,竟然是点了点头:“白宋,你跟老夫过来。” 一句简单的话,如平静的湖面砸入一块巨石,学生们再怎么沉稳都忍不住惊讶地议论起来了! 伯施先生居然直呼白宋之名! 熟悉伯施先生的人都知道,老先生在称呼晚辈的时候从不直呼其名,只会说小友、小生、学生之类,直呼其名只有用在门下最亲近,最重视的弟子身上。比如现今的户部侍郎杨豫之,监察御史高季辅之流,都是伯施先生早年极为重视的门生,如今已为当朝后寄的重臣了。 众人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心说这怎么可能?交白卷都得到赏识?开什么国际玩笑?! 众人议论之间,白宋若有所思地已经跟着虞世南离开了考场。 “先生这是搞什么?居然直呼一个交白卷的人姓名,他……他也配吗!还被单独叫走了!” “就是!这是搞什么嘛?” 众人是愤愤难平,转头看着主考,有人直接揪住了主考的袖子,连连问着:“先生到底搞什么?你可给我们-一个解释,不能这么不公平!我们都是答题的人,不管好坏,总不至于差过一个交白卷的吧?” 这些考生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有深厚的背景,小小文殊院主考哪儿敢招惹。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老师在做什么,只能强撑着回答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怎生如此沉不住气?伯施先生不过喊了一个名字而已,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不要听外界的传言。” “可先生单独把他给叫走呢!” “叫走了有不一定是好事的,说不定是先生不想当众发火,故意将其叫到无人的地方训斥呢?” 听主考这么一说,众人烦躁的心情有所缓解。 主考继续安慰道:“各位稍安勿躁,伯施先生究竟是看好他还是看轻他,等到排座公布之时自然知晓。” 众人一听,心说对啊,伯施先生看中谁,在排座上一眼便知,看好的人自然排到前面去,不看好的人自然在后面。 若伯施先生真的看重个交白卷,有种就直接安排到第一名去!真那样,大家都认了! 而此时,白宋早已跟着虞世南到了书院的一间小茶室当中。 虞世南先坐下,示意白宋坐在自己的对面。 茶室很小,只够容下两人,小小的空间内气氛有些压抑,白宋总觉得虞世南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使得白宋有些心虚,心说自己都擦得完全没了字迹,难不成他还能看出我在纸上写了什么? 不然为何搞得如此神秘? 这一路,白宋也在思考,想想伯施先生为何单独叫走自己。 想了这一路,白宋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只是在这小小的茶室里,莫名地有些紧张,所以想找点儿让自己放松的东西。 很快,白宋发现了茶室里挂着的一幅字,上面同样是三个字,白宋看了居然有些忍俊不禁。 “活久见”! 白宋有点儿想笑,强忍着,反倒不紧张了。 虞世南见白宋注意自己身后的字,以为对方很欣赏,点了点头,有些感慨:“人呐,只有活得够久,才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白宋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静默了一会儿,虞世南终于说到了正题。 “十五个人中,唯有你交出了老夫想要看到了的答案。” 白宋精神一震,听到此话,果真和一路来所想到的连成一线! 第四轮考试根本不是考什么学识! 就算自己写出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也无法让老先生真正满意! 老先生要的就是一张白卷! 因为第四轮考试真正的用意在于官场最重要的品质——政治敏感度! 正文 第371章 唯一的老师和唯一的徒弟 大唐流行《水调歌头》,不管是在哪儿,但凡是个唱曲儿的,总能唱上三两首不同人填词的《水调歌头》。 而《水调歌头》的词牌源由隋炀帝杨广所制,是隋炀帝生平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于是上行下效,很快就在民间传遍。 这《水调歌头》在民间虽极为受捧,但却是当今皇帝李世民最不喜欢的一首曲。 前朝残余,盛行民间,《水调歌头》便是颗毒瘤。 此事李世民没有明说,但大臣们心里都有数,知道皇上不喜欢这曲子,所以在皇宫中从来不谈。若非民间过于流行,若将此曲直接给禁了,必然会被民间传说皇上小气,一首曲子都容不下。 在场的十五人,往后一大半都是要入朝为官的,甚至有人还会身居高位,手掌重权。 皇上能容忍民间传颂《水调歌头》,还能容忍手底下的大臣给《水调歌头》填词? 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政治题,这些小孩子连如此简单的政审题都不会做,实在是让虞世南心寒。 这些孩子被捧作高官,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触怒皇上,罢官免职事小,事儿大了还会连累整个门阀势力架构。 虞世南早就说过自己不在意各自的才学,他招收的最后一批学生中一定要有个自己真正放心的接班人。 虞世南是大儒,也是三朝老臣,辅佐过几位皇帝,他深切的知道,掌权是不需要才学的,要的是审时度势,左右逢源。 所以,最后一轮本就不再看谁的填词更好,而是看谁能看出这道题背后的坑。 如果今日的考试无法避开,他日或许就是在金銮殿上,有别派的大臣当着皇上的面怂恿填词,那时候就不是座次的问题了,而是身家性命。 考试结果让虞世南很失望,但所幸还有一个人交出了答卷。 虞世南捋着长须露出了笑意:“你可知为何被选中?” “《水调歌头》在花楼能写,在家中能写,在京外能写,在各处能写,唯独在考场中不能写。” 虞世南更为满意,点头更甚:“十五人中,唯有你一人看出其中玄机,十五人中也只有你一人能在朝掌权而不死。老夫心中甚为欣慰。白宋,你是由公主推荐的那个?” “是的。” “难怪能得汝南公主如此器重,汝南公主非但有推荐信,还亲自与老夫谈过你,让老夫无论如何都要收你作为弟子,他日定能庇佑李唐江山。” 白宋眨眨眼,感觉有些吃惊,没想到汝南公主还单独来找过老先生。 “是公主过誉了。” “你第一轮的诗呢?” 白宋老老实实将诗作呈上。 虞世南看着忍不住念了一遍:“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好句子,好心性,白宋,你果真是块为官的好料子。” 白宋愣了愣,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虞世南却严肃起来,直接问出了能让所有人震惊的核心:“你愿意接受老夫的衣钵吗?能成为淮扬集团的庇护伞吗?”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史书有记载,贞观年间朝堂势力分布不少,各方大臣组成的势力相互制约,相互牵制。 而以虞世南为首的淮扬集团是以前朝文臣所组成的一大派系,掌握着江南一带的文学风向,三省六部各处要职都有掌权的官员,是一根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拔却不敢拔的钉子。 现在虞世南是当之无愧的淮扬集团之首,虽然虞世南已经不再高位,也没有实权,但三朝老臣的地位摆着,有着天然的凝聚力,庇佑着一大批前朝的罪臣,是当今朝堂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 而现在,在虞世南告老还乡之际,手底下一瓢还需要照看的人绝不会允许虞世南就这么走了,这位老先生必须找到一个能凝聚大家的传承者! 外界的传言没有错,这一场考试收弟子次要,主要是找到接班人。 白宋出生寒门,符合皇上打压门阀的政治方针,出生又干净,无论是科举场上的治水之道,还是今日考场的螃蟹诗,以及第三题所展现的见闻,都足以满足虞世南的心中期待。 而现在,最关键的一题中,白宋又是唯一一个交出正确答案的考生! 虞世南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 白宋过于震惊,一时间忘了回答。 虞世南不着急,缓缓又问:“你为何来京城求学?” “因为家里人都想我考个功名。” “考取功名之后又是为了什么?” “有个一官半职吧?家人希望如此,也能摆脱寒门的帽子。” “入学是为了为官,证明你也是想要做官的。” 白宋点点头:“以前是没想过,但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想试一试。” 虞世南笑了:“试一试……好吧,老夫就让你试一试,别愣着了,茶都凉了,赶紧磕头拜师吧。” 白宋一晃神,这才看到茶室里早就备好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听虞世南的话,这是要收白宋为入室弟子! 入得室内,奉茶敬上,只要当长辈的喝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师徒关系了! 不同于别人口中的先生。 以后白宋就要称老先生为师父了。 白宋没有丝毫犹豫,一场考试的设计,处处透露着这位老师的深沉,这位老师不是个酸腐,而是个真正有见闻,有沉淀的人。 今日一考,让白宋知道了自己有太多不足,他需要学习,正需要一位老师指点。 听着沉闷的磕头声,虞世南满意的点点头,喝过茶,放下,长叹一声:“白宋,你是唯一一个给老夫行过拜师礼的人,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白宋没有回答,只是躬身行礼,心里想说的是,你也是我唯一的老师,但一个礼仪只是表象,希望他日能真心换真心。 “从今往后,在有人的时候,你就随他人称老夫为先生,无人之时可称老夫做师父。” “收徒弟还要偷偷摸摸的?” “老夫是事情暴露你活不过三日。” “行吧,不过偷偷摸摸的终是憋屈,有朝一日,我定会高明正大的喊你一声师父,让这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瞧瞧,我白宋师出有门!” 虞世南并不接受白宋的奉承,点了点他:“以后要脚踏实地,不可随时油嘴滑舌。” “弟子知道了。”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回到考场,为师当宣布当堂成绩了。” …… 半夜三更,考场里哈欠连连,有人都已经睡着了,隐隐传来些呼噜声。 可先生和那交白卷的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算是去训斥,这么久口水都已经说干了吧? 一群学生在书房里焦躁难安,有人都快忍不住出去看看了,在这时候,白宋和虞世南终于回来了。 堂上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有人擦脸,有人抹口水,有人叫醒身边熟睡的朋友。 白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身边的小兄弟焦急问道:“喂,爷……先生没有难为你吧?” 白宋摇摇头,笑了笑。 小兄弟终于是放松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虞世南回到自己的位置,将所有人的试卷草草地看了,没有任何点评,然后就开口道:“座次划分!” 大家再次一震,这是最重要的时刻,所有的瞌睡都没了。 “第一位!” 直接就是第一名!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白宋。 感觉白宋跟的先生单独谈了这么久,肯定有问题的。 “第一位,长孙涣。” 哗!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长孙涣自己都懵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我?是我?哈哈哈!真的是我长孙涣!” 长孙涣一蹦三尺,差点儿把桌子给掀了。 “我说什么?就说第一肯定是我嘛!哈哈哈……” “不要喧哗!”主考呵斥一声。 长孙涣赶紧收敛,捂着嘴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喧哗,不能喧哗!” 但心里那股劲儿是甭提了。 “第二位,虞季,第三位……” 长孙涣不再停顿,一个一个念着名字,大家都默默听着,不再议论。 只是众人都在疑惑,那个白宋到底排在第几。 这个疑虑也只持续了半分钟。 到了最后,就听虞世南念出。 “第十四位,虞青,第十五位,白宋。” 成绩公布完毕,白宋被排在了最后一个。 天已经太晚了,先生宣布结果之后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去休息了。 先生一走,长孙涣就绷不住了,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才是第一!我才是第一!我就说你们这群乡巴佬只配在最后嘛!一个十二一个十三,还有一个十五,哈哈哈……现在还狂不狂了?” 白宋懒得搭理这个傻子,也不知道这货有一天知道自己成为了伯施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之后又会是什么表情。 崔星十二、谢远十三。 两人看着白宋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谢远道:“没什么,只要能入学就足够了,排名而已,我们不在乎。” “就是,我才不在乎呢!”崔幸附和。 “但我在乎!”一个气鼓鼓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十四名的小迷弟虞青。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是不满,朝着主考走了过去,还要理论。 前方的虞季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够了!别闹,你的名次不重要!” “谁说是在乎我自己的名次!我是给白宋打抱不平!他才是第一!他是真正的第一,你们根本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词句!” 正文 第372章 残词半句,浩瀚之外 虞青不服,因为她见识过什么才叫真正的好作品,这里人跟白宋的那一首填词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他那个皓月争辉。 就算是爷爷,就算是将历史长河中所出现的每一位名家拿出来,也不会有一人能作出这样的作品! 在虞青心里,这是一位宝藏男孩,一位属于大唐天下的宝藏男孩,他不应该被埋没! 虞青想要说出来,想要将整首词通过自己之口专属给在场所有的人! 正在这时候,身为当事人的白宋已经跟着两个兄弟漠不关心地离开了课堂,走到了大院中,朝着学堂门口走去。 今日的主考知道这位虞青小兄弟的身份,笑盈盈地走过去,指着白宋:“不用再争了,他的确是有些才学,但这里的人,谁又没有几分才学呢?这是先生的决定,既然已经出口就不能更改。” “可是……” “小妹,今天已经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虞青欲言又止,白宋的惊世之作不能为人所知,她的心里堵得慌,但人都已经散了,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我找爷爷去!” “小妹,不要胡闹,这已经什么时候了!” “我不管,今晚必须见到爷爷!” 说罢,虞青一甩手,任性地朝着内院跑去。 主考看着虞青的背影,无奈地摇着头。 忽然间,主考想到了什么,着急地跑到了学院门口,望着黑漆漆的长街,和街上一个个灰蒙蒙的背影,大声喊道:“记住了,永兴学院会在中秋灯会后开学,八月十七,你们别忘了。” …… “八月十七……” 白宋默默念着这个日期,轻轻掀开了停在学院对面的马车车帘。 白宋的手脚很轻,开帘的刹那是晴儿的味道,黑夜里,车轿中的白衣女子被衬得灰蒙蒙的,月光投入,透出了裙角的雪白,还有那更为白皙的一双小脚,整个姑娘如同躲在阴影中睡莲一般,安静得一动不动,没有注意到白宋的到来,只留下一袭淡淡的夜香。 夜是深沉,白宋的内心却处在亢奋之中,看着那露在风中盈盈不可一握的小脚丫子,手里痒,心里馋,低头不语,凑过来想拿在手上捏捏。 偏在这时候,外面的车夫惊醒了,下意识地呼噜了一声:“哎哟,是公子回来了。” 车夫的声音惊到了里面熟睡的姑娘,晶莹剔透的小脚丫子咻地缩进了裙摆,叫白宋扑了个空,让人失落。 而里面的姑娘却浑然不知这男人的不检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拖着睡意朦胧的声音,糯糯地问了一声:“公子,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 “结果如何?” “你看我这么晚才回来,觉得结果如何?” 晴儿在车里掩嘴一笑:“晴儿早就打听明白了,公子已经入选书院,晚归不过是决定座次的问题,不知公子排在第几位?” “哎!”白宋叹了口气,“最后一个,十五位。” “不打紧,十五就十五,只要进了就行。公子能入选永兴书院就是意外之喜了。” “你这么看不起我?”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嗯呢……” 晴儿稍显尴尬,急于解释,却是被白宋钻进车里挤到了一边去。 “开玩笑的,赶紧开车回去休息,八月十七才开学,我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能玩,得是抓紧时间才行。” 车夫困倦难耐,连一声呼喝都省了,甩了下马鞭,马车慢悠悠地有了动静。 白宋打开车帘,看着京城的夜空,随着中秋将至,明月当头,是越发的明亮且纯粹了。 这是在古都长安的第一个的夜晚,而在这一日中,白宋的外貌没有任何改变,但心已是有所变化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些许改变,看着长长的夜路,望着无边无际的星月,喃喃自语,念了一句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身边是晴儿哈欠的声音,这姑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强撑着,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公子的诗,真好……” 简单一句后,软软的身子一倾,将一切都交到了白宋的怀中。 白宋怀抱着美人,放下车帘,同样小小的声音回应着:“不是我的诗,我抄的……这时候,我才敢抄了……” 碎碎念着,白宋闭上了眼睛,和整个世界组成了一幅崭新的画。 …… 同一片星月下,永兴书院未见安宁。 执着的小迷妹闯入爷爷房中,倔强地想让爷爷听她念一首诗。 房间外,主考和虞季无可奈何,只能干等,不敢大声说话。 虞世南心情不错,虽是困乏无比,依旧耐着性子说:“有什么好诗尽管念来听听。” 虞青脱掉了自己的发带,抖出一身如瀑布般细柔光亮的长发,显露出女子的柔态,声音也变得娟秀起来,但她眉头紧锁,努力思考,只听那词句断断续续…… “明月……几时有,把……把,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我欲……我欲……” 刚刚一句后,虞青发现自己卡壳了。 先前看了白宋的词作,只是一眼而已,她哪儿记得全?只是心中默念了两遍,当即视为天人之作,心里都惊呆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在他人面前念出来,本想着好好震惊一下爷爷,没想到才念了一句就记不住了! 可把虞青急得两眼泪汪汪,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都快扯掉皮了。 “我欲我欲……我欲什么嘛!哎呀!虞青青啊虞青青,你怎么这么没用!那么好的词作你怎么记不下来呢!” 虞青欲哭无泪,在房中直跳脚。 虞世南反倒有些好奇了,从未见自家孙女如此过,便得耐着性子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想……” “我欲,我欲……哎呀,爷爷,我记不住了,怎么办嘛!呜呜呜……” 这下虞青是真的急哭了,抓着头发颓丧到了极点。 “好了好了,一首诗词而已,不必那么介意的。” “怎么能不介意?这是天下最好的,独一无二的词作!是那个白宋写的,我看过!尽管他擦掉了,但绝对是他写出来的!这个白宋是奇才,是天才,是天下第一的奇才!爷爷,你不能把他排在最后,他一定大有可为!” “白宋的填词……”虞世南半眯着眼睛,心里已经有所猜想。 这虞世南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学生的才学,但虞世南毕竟是当代大儒,哪有不喜欢有学才子的道理?如果这个关门弟子能有真才实学,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虞世南也想看看,他在最后一考中,究竟写下了什么作品,居然能让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孙女如此执迷不悟? 但虞青真的想不出来了,外面传来了虞季的声音:“小妹,赶紧出来,不要影响爷爷睡觉。” 虞青垂头丧气,灰溜溜地离开房间,立刻就被兄长推搡着离开,口里还念叨着:“你呀你,越来越放肆了。” 虞青根本没听,忽然灵光一闪,欢喜地叫了一声:“哈,我想起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不……不胜寒……哎呀,后面的又记不住了……” “小妹,你在念什么?” “念诗啊!” “你这有头没尾的,念什么念,赶紧睡觉去!被吵着爷爷了!” 兄妹二人叽叽喳喳,以为里面的老人已经睡下。 两人却是不知,虞世南房中灯火久久不灭,而是在安静之后拿出纸笔,拖着疲惫写下了虞青口中词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嘶……” 当虞世南小声地、连贯地将先前孙女口中诗句念出之后,老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虽是一首残缺之作,却也能从此寥寥数语中看到诸多的不凡所在。 “举首而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虞世南默默念叨了一句,留下了自己对词作第一印象,悄悄地将纸张撕去,将其投入火中。 看着火光燃起的点点飞星,虞世南无奈地叹了一声:“可惜了,朝堂容不下才子,纵有天纵之才,也不能露白于世,这一首词,不管完整与否,老夫绝不会让其公之于世,亦不会让其以白宋署名!” 【作者有话说】 诶?这加更突然又来了!嘿,就是写着玩儿。 正文 第373章 公主有请 长安东市以南的安邑坊有家简单小院。 看上去不是简陋也不富裕,普普通通,小门小户,整合白宋租住之需。 墨白钱庄开在东市,小院落正在学院和钱庄之间,往来正是方便。 马车在小院停下,不等白宋招呼,发现桑桑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 白宋不忍搅扰晴儿的好梦,抱着一袭白衣下车,看看怀中如天仙一般的美人,酣睡如小猫一样温润。 而门前等了整整一夜的民家丫头,却是纯粹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白大哥……”桑桑声音很小,生怕惊扰了白大哥怀里的女人。 眼看着白大哥越来越有出息,身边有着越来越多的美女,桑桑也是生不出任何抢夺的心思,只盼白大哥的心里能有一个容下自己的位置就足够了。 白宋笑着点点头,桑桑急忙在前面开门。 小院大门开了,院中不过四五间房子,能住人的也就两间,格局相当紧凑。 白宋将晴儿抱到一间屋中睡下,出到院外,认真地围绕新家转了一圈。 桑桑在身后跟着,看似很精神。 “白大哥,天太晚了,先休息吧。” 白宋大致了解了一下新家,住惯了豪宅,再住这样的民家小居,其实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到了房间里,白宋坐在床边,小小的房中只有一张床,隔壁一间住着白蜂和晴儿,白宋下意识看看床上的一个枕头。 看见桑桑打着热水进来,便开口说了一句:“要添个枕头。” 桑桑脸一红,先是没有应声,将拧好的热帕子递给了白大哥,然后低头给白大哥拖鞋,把白大哥的脚放在了水盆里方才细微地应了一声:“嗯。” 一会儿,一男一女钻入被窝,假意并肩躺着保持着最后的一分距离。 两人都闭着眼睛,都在熟悉新环境,也在适应新的枕边人。 桑桑枕着白大哥的手臂,白宋捏着桑桑的耳垂,在这最亲密的相处下,桑桑方才问了一句:“白大哥,今天的考试怎样了?” “放心吧,你白大哥出马,还有什么可难的?我跟你说,今天还真是给白大哥长了见识……” 白宋认真地说着今日考试的种种见闻,可话没说完,便已经发现枕边的姑娘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中。 …… 今天是八月初五,距离中秋还有十天,距离正式上学还有十二天。 白宋本意是想借用这十日时间好好玩玩的,结果听晴儿说,京城的中秋灯会有着跟渭河灯会类似的节目。 中秋灯会是比渭河灯会更大更繁华更引人注目的节日,是一次给钱庄打响名气的好机会。 在灯会上,墨白钱庄所在的东市会有活动,由东市的各大商家出资筹备各类歌舞节目,供游人欣赏,游人则会买下灯会上的花灯作为投票,商家受到的花灯越多,表示游人越是喜欢。能在灯会上拔得头筹,往后商铺的名气必然是水涨船高。 各地的灯会都有类似的活动,全都是从京城学去的。以前白宋在渭河灯会上见识过,却因为圣莲教的事情,没有注意到灯会影响力的事情。 现在墨白钱庄刚到京城扎根,所知者很少,更不会有愿意存钱的客户。 打开京城市场是头等大事,晴儿让白宋必须好好筹备此事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晴儿就给了白宋一个名单,全都是在京城当红的清倌人。 白宋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名单,感觉有些无趣:“搞来搞去,都是这些名堂?不就是请个美女上去跳个舞,唱个歌什么的,咱们能不能搞点儿有新意的东西?” 晴儿混迹花场,有过经验,很有发言权:“说是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却也不见有人换做新花样。说到底,还是百姓喜欢看,要拿票数,自然要给人喜欢看的东西,换做其他,只怕是费力不讨好。公子当选个时间,晴儿带着你去把名单上的姑娘们都一一见过,然后选一个好的,不能丢了咱们墨白钱庄的颜面。” 白宋想了想,也懒得费心思做什么新奇的节目,便摆摆手道:“就这样吧。” 说完,白宋拍拍屁股起身,回头叫了一声:“桑桑!” “哎!”桑桑在洗衣裳,脆生生地应着。 “被搞这些了,走,咱们出去玩玩!” 晴儿一听,眉头就拧作一团:“公子,你正事都不做了,去哪儿玩?要去玩,现在就跟我去寻花,那么多姑娘,你总要先看看的。” 白宋不搭理,抓着桑桑一双还沾着皂角水的小手就往外跑,刚到了门口,迎面撞见个玉面小生。 那玉面小生一身干净干练,但身上有股怪味儿,又是粉白得过了,看着有些不正常。 “咳咳……”玉面小生轻咳了一声,“谁是白宋啊?” “我,我是。” “公主有请,随我走一遭吧。” 小生声音纤细,阴柔古怪,一听就是宫里的太监。 对方又说是公主有请,白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汝南公主。 “是汝南公主吗?” “正是。” 白宋回头看看桑桑,歉意一笑。 桑桑赶紧缩回手,认真地说:“白大哥赶紧去,别让公主等久了。” 汝南公主要见自己。 想着这事儿,白宋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白宋知道汝南公主十分看重自己,还专程跟师父推荐过,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谁能想到自己刚到京城的第二天,公主就派人来请自己。 公主是皇族。 在蓟县的时候白宋尚可不守规矩。 但这里是京城,白宋知道自己要收敛自己刺头的性格,在不必挑战规则的时候尽量不去挑战规则,所以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给公公一些散碎银子了。 公公得了好处,对白宋客气了许多,说今日公主见你是私下见面,事过之后不要对外人提及。 白宋表示明白。 而见面的地点也不在皇宫,而是在兴庆宫外的皇家园林内。 兴庆宫早为李世民府邸,自李世民登基以来便常作太上皇的安养之所。 说来也算是皇宫的一部分,但当白宋行至宫外,却见宫殿内外一派萧条,虽是占地极广,却难言其衰败的味道。 公主私下见人,小太监一路都很小心,带着白宋避着耳目到了小园林里,然后就匆匆走了。 小园林杂草丛生,各种奇花异草被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都病恹恹的,花草遮蔽之后有一个小亭子,里面传来了一些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宋知道是汝南公主。 寻声到了小亭外,发现小亭里面挂着不少的鹦鹉笼子,里面鹦鹉叽叽喳喳像是说着什么,隐约能辨出说的是“不加”什么的。 小亭空间很小,四面都拉着丝帘,将白宋和公主隔开。 里面的公主看到了白宋,正要开口说话。 谁知这白宋什么规矩都不懂,居然掀开帘子屁颠颠地到了亭子里面。 这把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呵斥。 可转瞬又给自己找了谅解白宋的理由,心说这人是刚到京城,又是出身寒门,不懂规矩是正常的。 想着,白宋人已经走到了亭子里,还一屁股坐下了,脸上是谦卑谨慎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很有尊卑分别,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把该冒犯的不该冒犯的全冒犯了一遍。 好在见的是汝南公主,要是见皇帝,这会儿已经被拖出去砍了。 公主张了张嘴,想要纠正一下白宋的行为,想想算了,一肚子的话变成了一声哭笑不得地叹气,然后自己往后退了退,坐在了更里面。 汝南公主没好气地白了白宋一眼,心说自己堂堂千金之躯,居然给你一个寒门子弟退让,你也够面子了! 白宋坐在一边,公主不说话,他也有些尴尬,想着随口就问了一声:“还不知公主芳名。” 话一出,汝南公主眉头一挑,眼珠子都瞪圆了,心说这货也太大胆了吧,哪有问公主名字的? 不仅是公主,亭子里的鹦鹉都叫嚷起来,七嘴八舌地喊着:“放肆!放肆……” “你……你这人真是半点儿规矩都不懂!”汝南公主实在是忍不住了,无奈地数落了一句。 身边的鹦鹉都在叫唤,白宋自然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赶紧笑了笑,缓解尴尬。 “不能问吗?” “当然不能问!连公主的面都不能见的,照规矩,你应该在外听宣,闯入公主的近前,那是要砍头的!” “这么严重?” 白宋抹了一把汗,起身就要退出去。 “哎哟!”汝南公主一直保持着公主该有的姿态,但跟白宋说了几句之后,累得都绷不住了,语气一松,变得亲近了很多,“我怪你早叫人把你轰走了!进都进来了,还退出去作甚!” “额……这样啊!” 白宋摸了摸鼻子,“我初入京城,听说处处都要讲规矩,我这人在乡里散漫惯了,家人处处提醒要多多小心,哎,没有法子,还望公主多多提点。” 听着白宋的话,汝南公主竟也有了些落寞,悠悠说着:“是啊,京城的规矩多,宫里的规矩更多,住在白府的时候是本宫最放松惬意的时候。想出就出,想玩就玩……到了京城,要见个故友便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正文 第374章 公主所托 汝南公主虽曾住白府,但白宋跟她交流很少,平日里见面也很少。 但白宋丝毫不反感对方称两人为故友的关系。 单凭汝南公主单独找过虞世南这一点,便足以让白宋心存感激。 只是今日见面,汝南公主和先前的印象截然不同。 蓟县的公主还是个能深入民间的草根大夫,说话大大咧咧,想一出是一出,没有丝毫瞻前顾后的样子。 而现在,汝南公主真的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公主了,穿着寻常人只能瞻仰的华贵衣裳,身上每一件发饰都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件,高贵典雅,一尘不染,美如天仙。 但少了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快乐。 白宋微微皱眉:“公主殿下,你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而烦心?” 汝南公主没有隐瞒,指了指亭子里的鸟笼。 白宋看了看,一头雾水,但注意到亭子里的十几个鸟笼里有几个是空着的,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汝南公主开大一个笼里,轻轻拍打了一下,里面的鹦鹉突的钻出,一拍翅膀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本宫每天都会来此放走一只鸟。” “为什么?” “当剩下的鸟儿都放飞了,本宫便不再是本宫,也不能与你再相见了。” “嗯?”白宋越发地奇怪起来。 “中秋之夜便是本宫成婚之时,本宫急于见你,便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感受一下自由。” “成婚……” 白宋不知该说什么,成婚该当祝贺,但很显然公主不满意,不喜欢,不情愿。 “你跟突厥人有些交情,是不是?”汝南公主问道。 白宋点头,心说自己还是阿吉族的名誉族长呢。 “本宫有一事相托。” “公主请说。” “希望你在中秋之前帮本宫看看突厥王子究竟是什么人?他长得如何?人品如何?文采……哎,文采就算了吧。” “公主是要嫁给突厥王子?突厥族分作很多部族,每个部族都有王子,不知公主要嫁的……” 话没说完,汝南公主垂下泪来,擦了擦眼角,又是苦笑:“不知道。” 是啊,连要嫁给谁都不知道,这能开心得起来吗? “事情已成定局?可有挽回余地?”白宋突然发问,公主称其为友,当朋友的自当有帮则帮。 汝南公主摇摇头,轻声说:“父皇收服突厥,为稳定突厥之心,结亲之事势在必行,更是为天下百姓做表率,吸引更多突厥人能在大唐生活,鼓励大唐百姓和突厥人同婚,作为稳固江山的长久之计。” 白宋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要破坏这种政治婚姻很可能会引发流血事件,身为皇族子女,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本宫幼时就已想过这样的结局,本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正发生,还是会有不甘和不情愿。” “公主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帮公主打探消息,且看看那突厥王子是谁,品性如何,如果人品尚可,公主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如果人品败坏,我……我再给公主想办法。”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不过婚期将至,只有十日,你可得抓紧。本宫无人托付,只有靠白宋你了。” “明白。” 白宋起身,觉得事情要速速办理,也不知京城有没有阿吉族的人,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自己这个族长。 说完,白宋离开了小亭,不再停留。 没走出几步,亭中公主掀开了帘子,追着说了一声:“本宫李向南,你可记住了!” …… 距离东突厥投降已于四个月。 李靖大军班师回朝,带着一众突厥王族俘虏。 这一批降军被带入长安之后,李世民并未追究其罪,而是赦免了所有突厥人,以安抚突厥之心。 其中一部分人离开京城返回草原,一部分人则留在了长安,暂时定居。 长安的突厥人远比蓟县定居的突厥人多。 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些身份地位很高,在突厥中很有声望的关键人物,这些人是不能离开的,属于软禁。 但李世民又不能将他们当做罪犯对待,不然会引起突厥人的不满,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们当做祖宗一样供养起来,甚至将整个芙蓉园都让出来给突厥王族当做王庭居住,又在芙蓉园外开垦新地,出资建楼,简直比伺候祖宗还祖宗。 芙蓉园的情形已经让朝堂和民间极其不满,甚至有人调侃,当太上皇的还不如当俘虏的! 兴庆宫和芙蓉园一对比,已经有不怕死的文人对李世民进行口诛笔伐了。 因为这事儿,平静的长安背后,其实暗流涌动,有人在借机制造矛盾,好些被当作出头鸟的官吏、文人已经被偷偷砍头。 在白宋看来,优待突厥王族是眼下无可奈何的行为,当皇帝的也有皇帝的无奈,征服一个国家远远要比征服一个民族简单太多,要长治久安,靠杀伐是远远不够的。 就这一点上,白宋还比较欣赏李世民的做法。 但这并不能代表李世民就能如此随意地将自己父亲软禁在兴庆宫内。 在靠近芙蓉园的东南角,各坊活动的突厥人明显更多。 白宋先回了一趟家里,拿着晴儿给的名单,发现名单上有个叫映月楼的地方在曲池坊,正挨着芙蓉园,而映月楼里有个叫明月的姑娘是晴儿选定的中秋人选。 反正都是去打探消息,白宋决定先把东南角的花楼逛一遍,一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歌女舞女,一面打听打听突厥人在长安的情形。 在家拿了名单,晴儿却不在,白宋又不得不折返去了东市,把晴儿从钱庄里拎出来,换上公子装,当作向导带白宋去逛花楼。 …… 午市行路,长安的繁华如墨汁晕染开的绚烂画面徐徐展开,玩闹的孩童,吆喝的小贩,结伴的文人,曼妙的小姐,所有的一切组合成了古城的民间烟火。 这里的一切符合白宋所有对于古代的幻象,人们的生活有条不紊,即便偶有乞丐沿街乞讨,但不得不承认这年头衣食富足,民心向稳。 大唐盛世已经开启,这是白宋的幸运,也是天下人的幸运。 映月楼上楼中楼,望江愁来愁不愁? 刚到曲池坊,白宋便在街边听到有人在念这么一句小诗。 晴儿解释:“这映月楼当属东南一带最大的花楼了,花楼格局奇特,乃是一圈双层小楼簇拥着一座四层高楼,在民间,四层高楼可是不多,即便是比皇宫内的高层宫殿,这映月楼也不遑多让。所以映月楼是以楼闻名,故有映月楼上楼中楼的说法。 而那《望江愁》就是映月楼中当家花旦明月姑娘的成名小曲儿了,说的是恩客怀抱明月姑娘听着望江愁的小曲,却在映月楼上遥望曲江时,想着那些突厥人享受着大唐皇家园林,也不知该不该犯愁。” “整这些有的没的。”白宋吧唧吧唧嘴,对着晴儿勾了勾手指,“就说有没有晴儿唱得好就完了。谁关心这些?” 晴儿不是娇羞的姑娘,又是跟公子熟透了,表情淡然,丝毫不理这公子的调戏,反倒是认真解释:“这中秋灯会比的不仅仅是唱功,还得是要名气。名气大的姑娘,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往台上一站,那也得有无数让人送来花灯。 这位明月姑娘已经和民间诗作浑然一体,自然是深入长安人心,加上姑娘有着些唱功底子,组合起来应该是不差的。” “行吧,你说怎么遭,就怎么遭。” 马车停在明月楼下。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有揽客的姑娘上前询问:“两位公子是喝酒还是来听曲儿呢?” “见人。” “哟,公子还真是个爽快人,不知想见的是哪位姑娘?” 白宋回头看一眼晴儿,晴儿操着一口生疏的男嗓:“我们要见明月姑娘。” 说罢,直接拿出了一锭银子。 拉客的眼睛一亮,赶紧招呼门口闲暇的几位过来,四五个姑娘二话不说,个个甜言蜜语的,先把两人给哄进了楼中。 这楼中楼还真是楼中楼。 进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厅后面的有一间阁楼大门,里面各色灯火,笑声不断,不知住着多少恩客和姑娘。 整个花楼的格局像是一圈瓣蒜簇着蒜梗,有些奇怪,也有些新奇。 姑娘们先将两人安排在一桌面前坐下,为首的这才说道:“明月姑娘现今不太方便,在上面接着客人呢!要不奴家叫别的姑娘来给二位爷瞧瞧?” “我们可以等。”晴儿没等白宋开口就抢到,“银子不够,我们可以加。” 说着,哐哐噹噹两百两现银就摆在了桌上,淡笑着看着各位,“银子摆在这儿,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挣了。” 晴老板现在是财大气粗,落在姑娘们眼里,可是个鲜嫩的小雏儿,关键还有钱。 钱肯定到位了,待遇肯定就有所变化。 姑娘叫来了老鸨,老鸨一看这阵仗,赶紧上楼去催,招呼着几位姑娘陪着白宋二人说说笑笑,还说免费的,就是看两位公子长得好看,姑娘们真心喜欢。 正文 第375章 楼上听曲,楼外长工 这年头,美人常有,银子不常有。 天子脚下,各色美人多了,但银子还是那般稀少。 能如此洒脱拿出这么多现银的人,一月不见一次。 姑娘们莺莺燕燕围拢白宋二人,腻在白宋怀里,也贴到了晴儿身上。 白宋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却也心怀好奇,瞥眼看着晴儿如何应付。 不想这晴儿毫不羞涩,宛如情场老手,对三个娇俏的姑娘来者不拒,环抱之下还不忘笑看白宋,颇有几分你看我也行的姿态。 但这姑娘和姑娘之间总是有所感应的,即便晴儿如何收放自如,女人身上的味道却也藏不住了,几个姑娘渐渐发现晴儿的胸口软软,有些诧异,却不点破。 反正赚的是银子,银子又不分男女。 不过晴儿是渐渐玩闹够了,估计是跟白宋久了就学坏了,拍打着姑娘的屁股将三个姑娘推到了白宋怀中,自己端着酒杯喝了起来了。 “公子面生,不知是哪个贵人家?奴家也不知如何称呼……” 姑娘们料定这小哥哥来头不小,带着个如此俊秀的姑娘来逛花楼,好生逍遥快活。 白宋没有回答,一时间身边姑娘多了有些应付不过来,好在这时候老鸨从内楼中出来,小跑到了白宋身边,笑盈盈地说:“两位,明月姑娘已在楼上恭候了。” 晴儿丢了一锭银子过去:“不是有客吗?” 老鸨接过银子来,眉开眼笑,欢喜非常,配笑着连连鞠躬:“哎哟哟,公子说哪儿话呢!都是这些妮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咱家的明月姑娘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要见还得见两位这般俊朗的美少年呀。” …… 映月楼四层,阁楼开厅很大。 古代普通的四层阁楼,到了顶层一般也就容得下两三间房。 但映月楼却是非同寻常的架构,除了几个包间之外,还有一个能排六七桌的厅堂,可说大唐独一份,故而闻名城中。 大厅风景最好,能遥望期曲江池的旷野辽阔,湖风飞散,居于楼上也能有所感受,阵阵凉意叫人异常舒爽。 白宋一眼就看到大湖背后有着无数百姓在修缮宫殿,而一些突厥人却在湖边纵马驰骋,好不快意。 楼上厅中仍有三五桌客人,各桌有各桌的姑娘,相互间也不干扰,盈盈笑语不断,尽显花楼的轻浮。 人在楼中,下望宫廷,看那战败异族高于大唐百姓之上,策马扬鞭,呼喝随意,以白宋之局外人的眼界,此情此景下也有些堵得慌。 白宋明白皇帝的苦衷,但也真正为大唐的百姓感觉憋屈。 想着那一句“映月楼上楼中楼,望江愁来愁不愁?”真是感同身受。 一时间,在此假借公干之名寻花问柳的心情忽然间淡了很多,白宋痴痴地望着曲江之水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便会少一些民族区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感伤之情了。 “青海印晴空,水天一相同。 秋爽当庆日,还为猪狗烹。” 醉意朦胧的吟诗自身侧传来,白宋偏头去看,见识一个青衫公子一手举杯,一手提壶,大醉朦胧,倚着栏杆,当诗吟罢,又是一声放浪大笑,几声狂笑后“噗”的一声,将门口酒水吐在了大街上。 这下可好! 楼下乃是闹市,这一泡酒水从天而降,不知引来了多少叫骂的声音。 这醉酒的公子不知规避,反而猖狂,听着下面骂声不断,干脆将一壶酒水给洒了下去! 街上一下子炸了锅,有人躲避,有人义愤填膺,有人直接就要上楼来,好在是被拉客的姑娘给拦住了。 晴儿皱了皱眉,示意白宋退开点儿,不管在哪个年代,人都不希望遇上酒疯子。 白宋坐开了些,撇去再看那人,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宋稍作一想,忽然有个面孔与其相对应,是在永兴书院考试的时候! 白宋不知此人名讳,但记得此人跟他一样经过了四轮考试,并且最后一轮的表现不错,排座次不知是在第三还是第四。 也就是说,这个酒疯子是白宋的同窗。 又是这时候,一位身着黄衫,手捧长琴的典雅女子款款上楼,一步一动都极为克制规矩,宛如一朵灿烂的秋菊在众多姑娘之中别具一格。 “这就是明月姑娘。”晴儿在身边小声道。 老鸨在前,领着明月往白宋跟前走,看着白宋面泛桃花,喜欢得紧,恨不得自己就是明月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了。 “明月!”一声低喝从旁传来,竟是那酒疯子喊了一嗓子。 老鸨一转头,嫌恶地瞪了这人一眼,小声招呼另外两个姑娘,嘱咐了几句什么。 几个姑娘便把那醉汉簇拥着拖到了一边去。 明月姑娘看着那醉汉被带走,脸上笑意渐失,回望那醉汉一眼,颇有几分担心。 “诶,这位公子,明月姑娘来了。” 老鸨硬拽着明月到了白宋跟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显是提醒她这时候该干什么。 明月回转头,看向白宋时已经恢复了笑意。盈盈一礼:“奴家明月,见过公子,公子面生,奴家当如何称呼?” 说着,无声无息地将抱着的长琴放在了桌边的琴台上。 “白宋。” “白宋白公子,奴家有理了。” “旧闻姑娘大名,有意请姑娘在八月十五的中秋灯会上代表东市新开的墨白钱庄献艺,不知姑娘当天有没有闲暇?” 明月姑娘微微一怔,没想到今日的客人不单是为了寻欢,中秋灯会年年都有,是各家商户、文人扬名的场合,也是京城各家花楼里姑娘们争胜的地方。 姑娘要出名,首先得是要大商户捧着,若是都没有商户来请,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在灯会上施展。 商户出资,文人填词,姑娘献唱。 三方合作,三方共赢。 老鸨听到这话,立马喜了。 自家的明月虽有名气,也有嗓音,可惜没有机会,这妮子还没去参加过中秋灯会,正愁着没有恩客来请呢! 今日的两位公子出手不凡,正配得上自家明月的身价,欢喜雀跃连连插嘴:“有空,有空,这当然得有空了!只是中秋灯会非同寻常,这银子可就……” “银子是小事。”晴儿插嘴,“只要明月姑娘现一曲,可得白银千两。” 嘶…… 老鸨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明月俏脸刷得白了。 白银千两?! “这不是开玩笑吧?”老鸨惊骇问道。 “你看我们是开玩笑的人吗?”晴儿淡淡回着。 “不是不是……两位当然不是那种人,只是这……这这……白银千两……老妈子在这曲池坊经营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您二位这样阔绰的……” 中秋灯会请歌女,即便是享誉京城的花魁也直不起这个价,墨白钱庄开价实在是太离谱了。 这个价格是白宋的考虑,首先是钱庄足以承担这个开销,二来正因为没有人出天价请歌女,这件事本身就具备很高的话题度,就算不能在灯会上获得好名声,这件事情传出去也是非常有宣传效果的。 白宋看着面前忽然变得紧张的姑娘,笑了笑问:“明月姑娘,你可对此有兴趣?” “有有有!当然有啊!”又是那老鸨插嘴。 晴儿一皱眉:“此事可不是你说了算。” 老鸨急得满头汗,手肘顶了明月一下,明月方才晃过神来,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晴儿又补充:“也不是姑娘点头了就行的。” “那还要如何?”老鸨问道。 “自当是要让我家公子见识了姑娘的才艺,觉得姑娘之才足以匹配我家的名头才行。” “哟,公子,您这可就找对人了,咱家的明月可是名声在外,您出去打听打听,周遭的有谁不知道《望江愁》,有谁不知道明月的名号?要不现在就让明月给两位公子献上一曲?” 白宋点头。 老鸨给明月使了个眼色,叫她好好表现。 明月有些紧张,估计也是没遇到过这么大的生意,先是擦了擦汗,然后认真地调试琴弦,听过音准之后方才对白宋行礼:“白公子,奴家献丑了。” 说罢,指上弦上,人入曲中,清脆琴音如曲江之水清凉入耳,莺嘤之声带着湖畔轻风,一入耳,风上楼,吹得满园酒客意灌头,听得楼外山水失颜色,好比云霄入九州。 “江水有清花有浊,凌波湖光映山色,小楼姑娘解衣落,公子请留,公子请喝,喝不上的是酒,忘不掉的是愁……” “是那首《望江愁》吗?”听着小曲儿,白宋贴着晴儿的脸蛋儿轻声问着。 晴儿点头。 “这词倒是还行,就这唱得比晴儿你差了些。” 纤纤玉指打在白宋脸上,将其推开,似笑非笑又是颇为受用:“休要胡闹,认真听。” 一曲尚在一半,后方一声怒声,随着酒瓶碎裂,先前那酒疯子推开了几个姑娘冲了过来。 “明月!你只能唱与我听!” 一支大手插入琴上,卡在琴弦间,一下将男人的手划出了血,同时也绷断了弦。 引人入胜的歌声和琴声同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更,继续加更!不是有人要看作者原创吗?全是瞎写的,想笑就笑吧,哈哈哈……我自己先笑为敬! 正文 第376章 曲池坊打人事件 弦断声碎,一石激起千层浪。 映月楼顶层客人和姑娘纷纷起身,尽皆惊恐而后退。 那醉汉吃痛,缩回了手,看着满手鲜血微微发颤,似是酒也醒了几分。 明月姑娘见状,不关心断弦,惊慌地喊了一声:“陆遥公子。” 又是一脸关切迎上,却被一边的老鸨一把拉住了。 这老鸨双目喷火,死盯着这被称作陆遥的人。 现在谈的可是上千两白银的生意,竟被这一颗老鼠屎给搅黄了? 老鸨怒骂一声:“来人,将这人乱棍打出去!” “妈妈手下留情。” 明月姑娘情急求饶,却也不见任何作用,几个打手进来,左右架着陆遥快步下楼,看样子不会就这么放走了他,估计是要被拖到无人之处狠打一顿。 “妈妈……求求您,别打他了。” 明月哭着跪地,看得出这姑娘对那陆遥是有真情。 老鸨正在气头上,而明月现在求情更是犯了花场姑娘的大忌,哪儿能在客人面前跟别的男人求情? 老鸨心想这次是完蛋了,反手就给了明月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明月坐倒在地,嘴角都溢出血丝来了。 白宋看了这么一出,无意在此停留。 纵然没有那陆遥的一闹,白宋也觉得这位明月姑娘差强人意,准备再去别家看看。 见白宋起身,老鸨慌了,连连陪着好话想要挽留。 白宋去意已决,很快带着晴儿离开了映月楼。 老鸨在门口望着白宋二人的背影除了跺脚叹气也无别的办法可言。 在映月楼前的街上,晴儿小声说:“公子这么一走,那位明月姑娘怕是少不了一顿毒打了。” “我又不是开善堂的,哪里管得了每一个人?” “明月姑娘那样美人也不行?” 两人正说话,忽见街上人群散开,一个人如滚地葫芦一样被踢翻在地,众人唯恐招惹上,不约而同地留下了一片很大的空地。 白宋正看见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不是那陆遥又是谁?! 白宋有些心惊,心说这陆遥才离开多久?一转眼的功夫居然被打得如此之惨? 还有便是映月楼的打手,未免也过于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居然在大街上打人! 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他们就没有想过王法吗? 正想着,错乱的马蹄声音从人群后方窜入。 几个人高马大的黝黑那字骑着骏马到了陆遥跟前,这几人根本不是映月楼的大手,看着几人脸上的怪异小辫,一眼就分辨出这都是突厥人。 这下人群散得更开,百姓都知道最近不能招惹突厥人,从皇上对突厥人的态度就知道,不管是谁,跟突厥人对着干,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几个突厥人骑马出现,二话不说,提着马鞭就往陆遥的身上抽,一边抽还不忘一边狂笑:“哈哈哈,李唐的文人,听说你喜欢写诗骂突厥?现在老子就站在你面前,有种你就骂啊!” 陆遥被打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连站都站不稳,哪有心思说话? 几个突厥人把陆遥围在中间,连续不断地抽打,光听声音都让人头皮发麻。 周围无数的大唐百姓,没有一个上前说话的,全都避而远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宋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一步,可没等白宋说话,身边一个陌生的小贩将白宋拉住,很是好心地提醒:“小子,可别去管闲事,这些突厥人可惹不起的,还有这人,都是他自找的。” “自找的?什么意思?” 小贩轻轻叹了一声:“哎,这陆遥也算京城颇有名气的大才子,那一句‘映月楼上楼中楼,望江愁来愁不愁?’就出自他之手,但此人过于狂妄,口无遮拦,谁敢在公然之下议论朝廷给突厥人翻修芙蓉园?偏偏这陆遥就是敢,不仅是议论,还写了诗词来骂突厥人。这些突厥人连王孙公子都不放眼里,何况乎一民间的文人?” 白宋听了点点头,难怪明月姑娘对这人有些别的情愫。 晴儿看看白宋的表情,小声问:“公子,是要帮他吗?倒是不必公子出面,只需要传个口信。” 白宋还没回答,从映月楼中冲出一个姑娘,哭喊着到了人群之中:“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他了!” 楼里的明月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不顾一切扑到陆遥身上,用自己娇柔的身子给身下的男人挡了几鞭。 明月姑娘痛得惨叫,却是不肯退缩。 几个突厥人还要再打,为首的那个见到明月的曼妙身姿,眼神立刻一变,然后抬起手,示意停下。 突厥人停手了,中间的男女难得有了喘息之机。 陆遥浑浑噩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血污将明月抱住。 “你快走!” “我不走!” 明月哭着摇头,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张开双臂将陆遥护在身后,哭求着面前的突厥人:“求求你们,饶了陆公子吧……他是无心的,他以后再也不会作诗了!” “不再作诗又如何?就算是割了他的舌头,砍了他的手都不够!不过嘛……” 突厥人捏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明月。 “要是小妞愿意跟我回地府上去,倒不是不可以饶这小子一次。” 几个突厥人交换一下眼神,打量明月的目光越发放肆,都各怀祸心笑了起来。 明月感觉情况不对,吓得往后退了退,但是一个突厥人已经翻身下马,一下抓住了明月的胳膊。 “啊!你要干什么?!”明月发出一声尖叫,又被突厥人猛地一拉,直接拉到了怀中。 明月用尽全力挣扎,但突厥人只用单手就能将其捏在手心动弹不得。 “放开她!”陆遥吃力地喊着,一步三摇晃朝着突厥人走去。 才走一步,突厥人一脚踹在陆遥胸口,人直接倒飞而出,吐着血,摔在了白宋的面前。 白宋看着,皱了皱眉。 无人注意白宋这边,只是看着明月被突厥人扛到了马上,凄厉的哭喊传了很远很远,却是无一人吱声。 老鸨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就算明月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好的姑娘,可现在也不敢冒险去触怒突厥人。 眼看着突厥人就要带着明月扬长而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站住!” 白宋走到陆遥身前,站在一个突厥人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缰绳,稳住了他身下的马儿。 那人见白宋如此,大怒:“你找死!” 说完,鞭子朝着白宋当头打来。 白宋则是精准一抓,瞬间抓住鞭子的一头,人在原地纹丝不动。 突厥人未曾料到如此,微微一愣,正要说话,忽然鞭子一头传来大力,突厥人尚未反应过来,人一头栽倒,竟是被生生脱下马来! 那突厥人当头倒插在长安大街的水泥地上,瞬间就开了瓢,一时间鲜血飞溅,惊得人群四散。 这可是突厥人! 跟大唐百姓可不同命! 而且这里是曲池坊,在这里活动的突厥人大多是突厥王族,哪里是寻常人招惹得了的。 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要遭大难了! …… 曲池坊厘正当时正在家里跟小妾研究打击乐,手下的差人闯入家院来报,说是有人在他的辖区打了突厥人。 小小厘正吓得当即萎了,忙不迭地穿上衣裳,小弟水都没吐干净,然后就飞奔向案发现场。 短短一刻钟过去,现场血流满地,几个突厥人被打在地上像死鱼一样打着摆子。 白宋踩着一个为首的突厥人,一声不吭,身上干净得一尘不染。 曲池坊的辖官厘正赶到,看到现场的一幕,直接两腿一软差点儿人晕了。 心说这还了得?! 把突厥人打得这么惨,又是在自己的辖区出事儿,虽说厘正的官职屁大丁儿,但好歹也是个芝麻官儿,这回是要丢了! 厘正扶着额头,咬牙问着:“那那那……那些突厥人是什么身份?” 后面的差人说:“听说……听说是什么部族的王子……” “王子!” 厘正一听,打了个摆子,身子一挺,直勾勾地晕倒了。 人已经退散开了,没有人敢看这种热闹。 从芙蓉园内调出一支马队,乃是突厥人自己的队伍,一路呼驰,见人撞人,见车撞车,恐怕除了当今皇帝,也没人敢在长安的街头如此放肆了。 一队近百突厥人队伍杀入曲池坊,立即封锁街道,驱散行人,就是曲池坊的当地官差也被挡在了外围,不让靠近现场。 这事儿朝廷也管不了,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管是曲池坊的小衙门,还是更高级别的大衙门,听到消息都选择了沉默,觉得牺牲一两个小民,从而压制不让朝廷跟突厥爆发冲突,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情。 没人认为打人的小子能活着,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估计大概率会被直接丢到曲江池里喂鱼。 可谁又能想到,这气势汹汹的百人骑兵抵达事发地,百位身强体壮,彪悍非常的突厥勇士第一时间下马,恭敬地站在长街两侧,齐刷刷地下跪大喊:“恭迎族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能看到的估计就只有这一章了,后面还有一章,没法在12点之前完成,只能在第二天的九点之后通过审核。勿等了。 正文 第377章 可靠的消息 “恭迎族长!” 突厥人声浪震天,长街两侧各处商户内,男男女女听得两腿发软,躲在门缝后的眼睛都消失了,各处的桌椅板凳底下不知藏了多少人。 族长! 谁是族长? 难不成被打的几个突厥人中有一个是族长吧? 躲在屋里的百姓都不敢去想,感觉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他们的认知。 要是打了突厥的族长,会不会直接爆发兵变,突厥人血洗长安城? 终归是百姓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一声震天响后,街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黄昏到了,长安城内飘来了一片雨,湖风吹散,凉意袭人。 安静的长街上,一个突厥汉子低头迎来,在白宋身后为其披上了黑狼皮裘,这是属于突厥族长的特殊待遇。 白宋单薄的身板在漆黑的裘皮下显得格格不入,但在为数不多的几人眼中宛如天神下凡。 谁能想到这一百突厥精锐是为他而动? 谁又能想到一个汉人居然能成为突厥的族长? 浑浑噩噩的陆遥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糊满了血,醉意之下又是疯癫地笑了起来。 做梦! 做梦! “我一定是在做梦!哈哈哈哈……” 伴随着陆遥疯癫的声音,这人居然一个健步冲出,直接奔向对岸屋后曲江池的一处入水口,没人反应过来,就听噗通一声,人直接跳进了湖里。 白宋眉头一拧,有些无奈,摆摆手:“把人救上来。” 随后两个突厥人跑到了湖边上忙活救人的事情去了。 明月姑娘不再为陆遥担忧,而是沉寂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语,她一时间分辨不出白宋到底是汉人还是突厥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 街上唯一的声音就只有那个被白宋踩在脚下的什么王子,他看到了被白宋当做手串的狼牙项链,早已没了之前的狂傲,喊着滚滚热泪,脸贴在地上苦苦哀求:“星辰可汗饶命,星辰可汗饶命……” 从突厥人赶来到现在,这个不知道什么部族的王子一直重复着四个字“星辰可汗”,这让白宋有些不解。 现在来了这么多突厥人,白宋才问了一句:“这星辰可汗是什么意思?” 一人上前道:“阿吉部族是功勋部族,为扭转两国战局创立奇功,天可汗特赐阿吉族为星辰的子民,阿吉部族族长特封星辰可汗,统领突厥族,天之下,星辰为大。” “星辰可汗……也就是说,掌握着这个信物的人,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突厥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胸前。 一个身着汉族服饰的年轻突厥女子走上前来,恭敬地单膝下跪:“请族长随我们返回王庭。” 这个女子正是先前在街上发现了白宋,并且通知到阿吉族队伍出动的人,也是巴朵送给白宋的女人,在草原上一直服侍白宋的三女之一。 这姑娘叫阿玲。 白宋回头看了看还处在蒙圈状态的晴儿,笑了笑:“怎么?要不要随我去突厥王庭逛一圈?” “啊……”晴儿掩嘴轻呼一声,似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匹草原的骏马被牵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熟练地上马,回头伸手向晴儿,晴儿错愣愣地搭了把手,晕晕乎乎便被拉到了马背上。 一瞬间,所有的突厥人上马,当头的呼喝一声,马队长啸而去,卷起一路的风雨,嚣张至极,所过之处,不见半人。 没人知道白宋在突厥的身份,晴儿也不例外。 姑娘在身后目光灼灼,一手抱着男人的胸,一手轻轻抚摸着狼裘的柔顺质感,恍惚间,心中那个文质彬彬且坏坏的小公子,这会儿却成了草原里充满野性的狼王。 想到成群的突厥勇士齐声下跪,就算是千年古族的墨家小姐也不免心神荡漾,男人的魅力有时候就在这一瞬间,看一眼就让人印在了心里。 “公子……何时成了突厥的族长?” 趴在白宋背上,小脸儿紧贴着狼裘,声音有些细柔。 白宋挥动着马鞭,跟随着突厥马队放肆的步调,一路颠簸极其厉害,让马上两人贴得越来越紧。 “我一直都是!” “公子身上还有多少晴儿不知道的秘密?” 风雨吹散了晴儿的声音,马儿一个急转,差点儿把晴儿甩下马去。 一支大手紧紧捏住了晴儿腰间嫩肉,将其死死按在背上,那动作真就如突厥的蛮子一样粗鲁,但也那么沉稳有力,叫后面的女人芳心都乱了。 好在除了风雨,没人注意到她汹涌的心。 一个直转,大队人马狂奔数百米,直接进入芙蓉园中,而这里被所有的突厥人统称为王庭。 芙蓉园本是皇家园林,为了容纳更多的突厥人,很多庭院都被拆掉建造住房,整个园林处处残破,翻修的工人多不胜数,更没有皇家园林该有的气派和美感,但这对于住着帐篷的突厥人就足够了。 入园之后,一路经过,发现有很多突厥人监工,常有人持鞭鞭打汉族工人,情况相当恶劣。 白宋考虑过要不要阻止,但这似乎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既然找到了阿吉族人,并且现在的阿吉族在突厥中掌握着最高权力,那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今日的百骑大队便是阿吉族在芙蓉园的全部战力,这是一支原属于族长的近卫,其他的阿吉族人或离开,或留在长安,分布在大唐的各个地方。 阿吉族的情况如此,其他部族的情况也是如此。 整个芙蓉园,一共有七大部族,共容纳有近两千人,阿吉部族的人最少,但却是地位最高,都是来自当今皇上天可汗的册封,可以说现在的阿吉族是部族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候。 但部族之间,各自分部,相互之间往来不密。 队伍在芙蓉园中央庭院停下,阿玲第一个上前牵马,对旁侧一声招呼:“传其余部族来见星辰可汗。” “不必了。”白宋组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会引来很多麻烦,“我不想暴露身份。” 阿玲点点头,转头说道:“那立刻准备美酒佳肴,给族长接风。” 消息被局限在阿吉族内部,突厥人各部族都出奇的团结,更对王权有着近乎于痴迷的拥护。 白宋只是名誉族长,但他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草原,每一个阿吉族人都听说过。 得知传说中的汉人族长归来,族中的女人们一齐开始准备,如果不是下着雨,今夜肯定要围在篝火边尽情地唱歌跳舞。 不知名的宫殿大厅内,盛大的酒席很快准备完毕,指挥忙碌的阿玲重新回到白宋身边,白宋难得有了机会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巴朵在哪儿?” “巴朵族长现在草原,听说是大族长说有什么油田,能让阿吉族永远富有。” 白宋点点头,这事儿的确是自己要交给巴朵做的,没想到巴朵这么负责,居然亲自回到草原监督,本以为会在芙蓉园里遇到。 宴席上,白宋和晴儿都充分感受到了突厥人的热情好客,姑娘家不胜酒力,晴儿很快就昏昏沉沉倒在了白宋身边。 白宋应付着热情的族人,也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待到宴席过半,场间气氛逐渐平稳时,白宋守着身边的阿玲问道:“听说最近大唐公主要跟突厥结亲,是否有这回事?” 阿玲点头。 “听说是突厥王子,到底是哪个部族的王子?不是我打的那个吧?” “是颉利王子。” “颉利王子?不是被我杀了吗?” “颉利部族现今还有一位继承人,叫做颉利银山。” “那人什么模样?为人如何?” 阿玲一皱眉:“如果族长记得之前的王子,那么这个颉利银山便与之相差不大。” 白宋回忆起自己在蓟县杀死的颉利王子,微微皱眉:“为人呢?” “蛮横无理,嗜杀成性,暴躁的脾性就是颉利可汗都无法忍受,所以之前没有传位给他的打算。” “这样的人啊……” 白宋有些难了,如果真如阿玲所说,汝南公主岂不是羊入虎口? “如果以我星辰可汗的名义,让颉利王子退婚,你觉得此事是否可行?” “族长为何如此?” “你就说可行与否?” 阿玲坚定地摇摇头:“族长,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 “族长虽贵为星辰可汗,但名号只限于表面,突厥族中,势力最大的依旧是颉利一族。而且,颉利一族对我们阿吉族是恨之入骨,若非是在长安城,恐怕早已经打起来了。现在颉利一族虽表面对我们俯首称臣,但心底里一直在寻找机会。如果族长要求颉利退婚,很可能引发突厥内斗,到时候我们全族都有危险。” “……”白宋陷入沉思,“看来还得细细计较一下,那颉利王子在京城可犯下了什么罪状?” “多不胜数!” 阿玲似乎对此早有看法,急不可耐地说,“颉利王子主使部族人手殴打大唐工人,有三十几个工人被投湖喂鱼,只为了他个人玩乐。又在长安城内强抢民女,逼死官吏,简直是行止无度。现在大唐百姓对突厥极其不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正文 第378章 战书 谈论颉利王子之事,宴席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白宋无意张扬,但星辰可汗出现的消息不止阿吉部族知道。 被白宋打了的五个突厥人被送回芙蓉园,嘴上说是各种求饶,这心里多半是不服气的。 被打的突厥王子属于阿什部族。 在芙蓉园的七大部族之中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亲唐,一派反唐。 这阿什部族显然属于反唐一派,和阿吉部族亲唐的方针截然相反。 一个小小的阿什部族不敢和身兼圣宠的阿吉族叫板,但族人已经将消息传到了颉利部族。 关于阿吉族族长的传说传遍突厥,一方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位充满传奇故事的汉族人,同时又是杀死了颉利大王子的凶手。 这笔账一直在颉利可汗的心中记着,即便所有的突厥部族都尊崇天可汗之意,臣服于阿吉部族,颉利可汗所带领的颉利一族也绝不会臣服。 相反,颉利一族一直在寻找杀死大王子的人。 阿什部族清楚,要是这个消息传到颉利可汗耳中,颉利可汗一定会很感谢的。 在宴席的最后时刻,一支马队停在了阿吉部族的庭院门口,颉利可汗不顾阿吉族人的阻拦径直走入庭院中,随行手下三五结队将沿途阻拦的阿吉族人全部控制,最后站在了宴席的大厅之中,头戴象征王权的狼冠,如一头年迈的野狼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气势如虹,威风凛凛。 “颉利族人,你们要干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阿玲情急起身,指着中间的颉利可汗大声喝问。 那颉利可汗没把一个娘们儿放在眼里,竟是在厅中抽出弯刀,指向中央高坐的白宋! 他认出了白宋! 或许是父亲对于儿子的执念,让他一眼就把这个格格不入的汉族书生给认了出来! 他相信,这就是杀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的凶手! 一个长得极其俊秀的书生! 这人完美附合所有的描述! 除了他还能有谁! 颉利可汗在阿吉族庭院中拔刀,一时间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厅内厅外,拔刀的声音接连传出,不管是颉利可汗带来的人,还是阿吉族的人都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兵器。 好好的宴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眼看着一场流血冲突就要发生,颉利可汗身边一位同样头戴狼冠的年迈突厥人忽然拦在其身前,低声说道:“颉利老弟,切勿冲动!” 中间冷艳相视的男人如顽石一样立在原地,依旧持刀指着白宋,阴沉得如死人一般,一字一顿道:“今日,我将为我儿报仇!” “颉利!”一位阿吉族人拦在白宋身前,毫不退让,“此乃天可汗册封的星辰可汗,统御突厥全族,你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 厅中响彻颉利的狂笑,回头一声大喝:“突厥只有一个可汗!你听听他们说的谁才是突厥的可汗!” “颉利可汗,颉利可汗!” 外面突厥人喊声震天,不知带来了多少人。 这时候,一个阿吉族人到了阿玲身边,小声说了几句,阿玲脸色一变,赶紧凑到白宋跟前:“族长,我们的人都被颉利的人给控制住了。” 前面的阿吉族人听了脸色大变:“颉利,你要造反吗?” “你们……你们都冷静冷静。” 年迈的突厥人似乎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紧张,赶紧站在双方中间。 这人正是阿什部族的现任族长,来此就是想借用颉利的力量给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 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可不想引发族人内斗。忙不迭地说着:“颉利老弟,大家都都是突厥人,有什么话好好说!现在我们的处境都一样,突厥全族遭受重创,可禁不起内斗了。我们只为那汉人而来,可不要引发自己人之间的冲突。” 颉利可汗干枯的眼皮抖了抖,微眯起来:“把这个汉人交出来,我们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我们的族长!谁敢动我们族长?!阿吉族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奉一个汉人为王,你们阿吉族还有没有荣誉可言?!” “是族长带领我们保卫王庭,是你们颉利一族烧毁了我们的月湖,对自己的同胞下手,你们颉利一族又有什么荣誉可言?” 双方各执一词,阿什族长在中间打圆场。 场面一片混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 这时候,白宋缓缓走到颉利可汗的面前:“突厥的传统,当部族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可以采用决斗的方式,各族派出族中最厉害的勇士,无论生死,决斗之后双方要无条件放下一切仇恨,并且向胜者称臣。汉人白宋,阿吉族现任族长,愿意代表阿吉族出战,你敢吗?颉利可汗!” 场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没有人料到白宋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这是在跟颉利可汗下战书? 颉利可汗在几十年前可是突厥的第一勇士,在几十年间草原里都没有敌手,虽然现在年岁已高,但没有人怀疑颉利可汗的战斗力,就算草原里最凶狠的狼群也不敢招惹这样的人。 白宋一个弱不禁风的汉人书生,不是有着突厥族长的名号就有着突厥勇士的战斗力,这样的小身板,简直不够颉利可汗的一只手。 “白公子!”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听到这话,脸色惨白。 阿玲也着急地抱住了白宋的胳膊,示意白宋不要如此冲动。 颉利可汗则一脸不可思议,感觉听到这话有些不真实,愣了好久。 白宋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想给儿子报仇吗?现在我给你机会!” “哈哈哈哈……好!好小子!算你有种,既然你诚心找死,老子当然要……” “父亲!大哥的仇交给我来报!”一个粗狂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一个青壮的年轻人推开几人走到了颉利可汗的身边。 不用说,此人就是先前提到过的颉利王子。 “我跟你决斗,你敢吗?!” “族长,不能答应,这是颉利王子,也是现今公认的突厥第一勇士,整个突厥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族长不能跟他决斗!即便跟颉利可汗决斗也好过跟他……” 白宋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颉利王子,若有所思:“新的突厥第一勇士?也就是说是我杀了一个那个之后,他才成为了突厥第一勇士,那么也不怎么厉害吧?我能杀一个突厥第一勇士,就能杀两个突厥第一勇士。” 白宋这话过于狂妄,引得一众突厥人开始躁动。 那颉利王子听了学父狂笑:“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杀我大哥和天狼的手段吗?不过是一些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在决斗场上,可没有天地之力给你借用,杀你如碾死一只蚂蚁!”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时间、地点?” “明日一早,院外有一处空旷草地,在突厥族人的见证下,我颉利王子代表颉利一族挑战你阿吉部族族长,天子册封星辰可汗!生死由天,过往仇怨一笔勾销。” “我若赢了,颉利一族永世效忠阿吉一族,为阿吉部族附庸,反之,阿吉全族生死任凭发落!” “好!” 一场生死之约瞬间达成。 颉利可汗心满意足,认定明日一战毫无悬念。 带着笑声,一行数百人扬长而去。 等到颉利一族都走光了,晴儿来到了白宋身边:“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去搏命?为什么一点儿商量都没有?!” 白宋无比冷静,沉声说道:“我的身份已经为他所知,他为儿子报仇,迟早是要找上我的。这种潜在的威胁,能尽早解决就尽早解决。而且,我也没想过什么光明正大,突厥人再厉害,不会是剑十三的对手。明日决斗之时,让剑十三从旁压阵,我若不敌,尽可杀之。” “决斗场上杀死颉利王子,会不会引发突厥兵变?” “所以我不会轻易认输,我会尽我所能赢下决斗,如果可能,我还会用更光明的方式除掉这个突厥的祸害。” “白公子,你……你凭什么?!论诗文,公子天下无双,但论武斗,公子……” “晴儿,人都是会变的,而我在入京的途中也有过一些变化,我不认为明日的决斗我就完全没有机会。” 晴儿不懂白宋在说什么,却是看到白宋缓步走到厅外,走到细雨中。 傍晚昏暗的光线下,白宋的背影还是那般纤细单薄,没有任何英武之气,谈何武艺? 每个人都看着白宋,看着他在雨中缓缓闭眼,像是在冥想。 但在下一秒,一股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细雨如丝,如姑娘的手一样温柔,轻飘飘的却落不到白宋的身上,狼裘披风上本有沾染的些许雨露渐渐挥发成了阵阵白雾,风中竟然带来了一股热气…… “这是……” 晴儿瞳孔一缩,心下骇人。 墨家小姐不会武功,但曾经的墨家收揽天下英雄,小小的姑娘曾见过一剑断江海,一指破云霄,如何不知这热浪视为何物? 而白宋一抖狼裘,瞬间白雾蒸腾,一股苍白之气冲天而起,混入风雨,天地云卷云舒,只在一瞬间!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或两章,但跟昨天一样,只能等到明天一早了。新的剧情有些犹豫不定,反复写了两三遍,最终敲定就这样写下去,希望还能满意。 正文 第379章 突击训练 雨夜下,纯粹的草原民族无法理解中原武林的神奇,却懂得什么叫天降神迹! 头顶云层交叠,汇聚族长之上,不正是天地为正之相? 一时间,阿吉族男女齐齐跪倒高呼月神庇佑。 起先还担心族长以全族为赌注,现在已然没有半点儿忧患之心。 族长能在草原带领他们击败颉利族一次,就能在长安城击败颉利族第二次。 阿玲上前,为族长撑伞。 “族长,天色已晚,早先休息,为明日一战养足精神。” 白宋摇摇头,安静地站在原地,思索着一件事情,缓缓问道:“如果只是赢了决斗,就能真正收拢颉利全族?” 阿玲没有回答,但皱起了眉头。 见到这个表情,白宋心中了然。 杀了一个颉利王子,还会有下一个颉利王子。 颉利部族会臣服,不会心服,或许再过几日又会出现同样的问题,整件事不会如白宋想的那么简单。 一场决斗,一场戏,到底有什么破局之法? 能缓解长安民愤,能废除公主婚约,能消除颉利可汗的丧子之恨? 白宋仰天望月,雨夜中只有点点荧光,好似机会渺茫。 白宋回转身,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许久的佩刀。 这是突厥人的刀,来自王庭十二天狼的狼女。 这是一把女人的刀,正应该给女人。 白宋将它交给了阿玲,算作是物尽其用。 “你去吧,明日一战,今夜我还要准备。” 阿玲听了,点了点头,将族长所赠弯刀小心收好。 白宋回到了厅中,将晴儿牵到了内室。 晴儿见识了白宋所展现的惊天一幕,心中汹涌澎湃,但她感受过这股气,见周围没人,便急不可耐地追问道:“这是徐化宗师的……” “剑十三呢?我现在需要他!” “公子身怀归一真气,天下无人能敌,何须剑十三?” 晴儿并不知道白宋一路的事情详尽,更不知白宋真实的实力如何,乘此机会,白宋正好给晴儿交个底。 “我只有内力,不会招式,一身内力虽强,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明日一战,我要剑十三一些指点,就算是临时所学,也要偷练个一招半式。” 晴儿刚刚放下的心,突然又悬在了心口:“你呀你,也不早说,为何如此莽撞!” 说罢,甩开白宋,外出传讯去了。 …… 颉利一族大队返回,行路众人放肆大笑。 颉利族和阿什族长分别时,阿什族长不惜淋雨也要多提醒一句:“王子,那汉人族长屡屡创下奇功,一步步赢得阿吉族的信任,绝不是个简单的人,我觉得明日一战,王子还是要小心应对。” “哈哈哈,明日一战,老子视同儿戏,大哥之仇,天狼之仇,我必当如数清算!到时候,分担将那汉人碎尸万段,那些阿吉族的叛徒也一个个投湖喂鱼,至于那些阿吉族的女人,一个个长得真是漂亮,等老子玩儿够了,再一个个虐待致死。” 阿什族长眉头微皱,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阿什族长离开,颉利可汗方才认真提醒了一句:“我儿虽勇,但汉人常说骄兵必败,明日一战还是不可过于放松,一定要好好应对,这非但是报仇,还关乎我们从阿吉族手中夺权,赢下明日决斗,我们便有理向大唐皇帝请命,收回星辰可汗的册封,相信大唐皇帝也会尊崇我们的传统。” “放心吧父亲,儿可不像大哥一样会掉以轻心。” “如此就好了。” 队伍即将回到本族庭院,后面有一个颉利族人报告:“王子,后面来了个阿吉族的女人。” 来了个阿吉族的女人? 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停下脚往后去看。 阿吉族是突厥众多部族中最产美人的地方,阿吉族的女人各个都是草原汉子的梦中情人,看到一个阿吉族的妙龄姑娘孤零零站在雨中,所有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颉利王子一愣,心说这不是先前在阿吉族厅中叫嚷的小妮子吗? 她怎么来了? 颉利王子目光落在姑娘身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告别白宋后悄悄离开的阿玲。 “你干嘛?小姑娘要学自家族长来送死?告诉你,老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玲小手一勾,直戳颉利王子的心窝子。 这小手勾勾的模样,眉眼如炬,挠得人心痒痒的。 这动作就不正常,一群颉利族汉子都坏笑起来。 颉利王子也是一脸坏笑,一边走一边嘀咕:“老子倒要看看一个小皮娘能有什么花样?”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阿玲身边,一支大手放肆地摸在了阿玲的屁股上。 小阿玲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一路走着,很快就带着颉利王子到了无人的湖边。 “那个,我要跟了王子,王子明日会厚待我吗?” 颉利王子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哈哈一笑:“哈哈哈……小妮子还真是识时务,这么快就选择投诚了?” “那当然,明眼人都知道,哪有人会是王子的对手,跟王子决斗,不是找死是什么?我一个女人,没什么依靠,就是想找个信得过的男人跟着,王子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不过你又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细作呢?” 阿玲拿出了弯刀,双手奉上:“此乃原属于王庭十二天狼的佩刀,落入汉人之手,是我悄悄从他身上偷来的。其实……人家喜欢王子很久了,不想王子在明日的决斗上出现任何意外,王子将此刀藏在身上,若在明日决斗场上有突发状况,或许能救王子一命。” 颉利王子听这话不喜反怒,一把揪着阿玲的领子,瞪着牛眼喝问:“你认为老子会输?” “不是不是……人家不过是担心王子的安危嘛!再说了,那个汉人屡建奇功,倒也有些本事,人家不想王子掉以轻心还不行?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人家关心你听不出来?” 颉利王子挠挠头,表情逐渐缓和,哼了一声:“好了好了,每个人都跟老子说小心小心,老子知道会小心,绝不会跟大哥一样阴沟里翻船!” “这还差不多!” 说着,阿玲蹲下身将弯刀插在颉利王子的筒靴里,又叮嘱了一遍:“记住了,危难之时别顾及什么颜面,人家可不想还没成你的人就见你变成了鬼。” 颉利王子大为意外,没有一个女人不怕他,今日反而遇到个好看的妮子倒贴上来,还这么关心自己,粗糙的男人难得被感动了一下。 而那姑娘交了短刀便转身去了。 颉利王子抽出短刀看了看,心里美滋滋的。 等颉利王子回到队伍之中,族人都哄笑着询问什么情况,王子哪儿会说,打发着众人到了的父亲身边。 颉利可汗问:“怎么回事?” “哼,那阿吉族里面也不全都是傻子嘛,这不就有个小娘子急不可耐地过来表忠心了。” “表忠心?可不要轻信。” “没关系的,那女人可不是傻子,精着呢!” …… 夜半雨停,明月出头,小小的院落里,散发披肩的女子矗立院角,双手环胸,强撑着困意死死地睁着眼睛。 明日一战,任就叫人难安。 晴儿想不透这一夜时间剑十三能教会白宋什么。 小院里,白宋像一个乖巧的学生盘膝坐在蒲团上,不远处的剑十三手负长剑,来回踱步。 “武分三类,一靠学,二靠练,三靠悟。所谓招式,无非临敌应变之道,以悟而生之法,乃上上之选。而所悟须有根。所谓的根就是武者内功根基。你有浩海之力,根基深厚,想短时间学有所成,有所悟是为关键。” 说着,剑十三横剑胸前,突然举剑下劈! 这是一个动作,然后忽地收回保持先前横剑的动作。 剑十三速度很快,白宋一下愣住了。 刚才一剑虽然漂亮,但也只是漂亮而已,准确来说,白宋都没懂对方在搞什么,有点懵逼,也没感受到丝毫真气的波动。 白宋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却听剑十三淡淡说:“这是第一剑。” 紧接着,又说:“第二剑!” 呼! 又是刚才的那个下劈动作,瞬间又收回到横剑的动作。 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发现。 这回白宋不觉得剑十三的动作漂亮了,而是有些傻,根本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剑十三在面前教功夫,白宋多半会以为有人在故意搞怪。 “额……这第二剑和第一剑有什么区别吗?” 剑十三没有回答,而是保持着动作又说:“看第三剑!” 话音刚落,剑十三再是一剑下劈,和头两招动作一模一样,速度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却是多了一道无形的气浪! 剑尖指地,地面青砖寸寸爆裂,哐哐哐一通乱响,砖缝的青苔、泥沙乱飞,溅了白宋一脸,而且破裂之像一路向前,沿着地面上了屋檐门柱! 双人合抱的红漆立柱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上面的红漆都掉了一大片,感觉整个房子都快塌了。 白宋惊得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泥沙:“这这这……发什么什么?第三剑怎么不一样了?” 剑十三收了剑,淡淡道:“今夜练会这三剑,明日一剑可斩突厥。” 正文 第380章 白宋的剑 “就……就结束了?” 白宋浑噩,剑十三却是坐到了一旁花坛边上。 三剑? 就那三招跟耍猴儿一样的三剑? 没有连贯的动作,没有口诀,这样就结束了? “喂,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白宋有些不满。 剑十三却解释说:“能匹配你内功的招式不多,三招足矣,世俗花哨的招式对你而言只是徒增累赘,我也说过,以你现在的内力,只有靠自己感悟才能发挥出招式真正的威力。” “感悟?这怎么感悟?”白宋说着比划了几次刚才剑十三的动作,“就这样?这招式亮不出不被人笑死?”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虚招之中突然实招,变化由人掌握,只要学会这虚实三剑,便可做到虚实收放自如,其中变化只有临阵对敌时,方能有所感悟。” “虚实变化……”白宋若有所思,听剑十三这么一讲,恍惚感觉刚才那毫无特点的三剑又变得有些门道了。 “你现在只会虚招,不会实招,三剑之中只要学会最后一剑,你就已经通了。” “也就是说,我要做的是学会如何让内力借由兵器释放?” “没错。我们内功不同源,如何利用好自身潜力,只能靠自己摸索。我所展示的只是一种运气的感觉,剩下的要交给你自己去体会。” 白宋想了想,所谓的悟可能就是这样吧? 白宋没有再多想,拿着一柄剑,学着剑十三刚才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挥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夜时间要将理论转为实践比想象中要困难。 白宋多次想要习武,今日终是有机会专注于其习武一事,这时候发现和上一世学医并不相同,武功没有固定的套路,没有一成不变的理论,学起来进步很慢,收效甚微。 白宋足够专心,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已是泛白,破晓前的湿气让白宋感到浑身都是黏糊糊的,练了一夜,所谓的感悟没有找到,连一次将真气凝于剑上向外发出的成果都没有。 “算了,不练了。” 白宋把剑一扔,显得有些丧气,感觉自己真的没有习武天赋,不然也不会一点儿效果都看不到。 晴儿和剑十三在院中陪了白宋整一夜,两人都怔怔看着白宋,感觉有些突然。 白宋看看天色:“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决斗的时候,看来我是没法学会那一剑的,那就照我原先计划进行,剑十三在旁压阵,遇到突发情况,直接把那颉利王子给宰了。” “等等……”一向少话的剑十三似是有话要说,“今日,我不会出手。” “……”白宋一愣,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当说点儿什么。 “既是决斗,自当公平竞争,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身怀超强内力,善加利用根本无惧他人,决斗场上还要旁人用暗算的手段,我剑十三落做不了。” 说完,连给白宋说话机会都没有,剑十三提剑一跃,跳到房顶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白宋错愕当场,情况超出他所预料。 “喂,这是搞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能不能别这样玩儿我!”白宋对着剑十三离开的方向大喊,却不见任何回应。 这下白宋有些慌了,连脸色都多了些变化,回头看着晴儿。 晴儿也皱起了眉头,她知道白宋在想什么,立刻说道:“公子稍等,我去把他找回来。” 说着,晴儿一转身追出了院子。 院中留下孤零零的白宋,一阵风带着几片枯叶打在他的脸上,画面显得有些萧条。 再看看地上的剑,又看看天色。 白宋赶紧打起精神抓紧最后的一点儿时间练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剑十三从旁掠阵,白宋没有任何信心,学会那一剑,多少是更有保障一些,现在能提高一分胜算也要尽十分努力。 院外大湖边,工人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着。 剑十三站在湖边的一棵树下,默默地看着这些工人用尽全力搬运着修建新宫殿的材料。 晴儿追到不远处,看到剑十三后停下来喘着气,休息了一下,然后才喊道:“十三!你这是为何?性命攸关的时候,可不是讲究江湖道义的时候!” 晴儿有些生气,剑十三不听白宋的话,就是不给自己面子,这让晴儿感到很尴尬。 剑十三缓缓走到晴儿面前,恭敬地一个拘礼:“小姐,今日决斗,我帮不了他。” “为何?” “我相信他是那个非同寻常的人,或许真的可以让墨家恢复往日光景。正因为我开始相信他,所以有些事必须他自己去证明。 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考验。并且他将来有可能成为的举世无双的武者,今日是他跨入武道的第一步,如果我帮了他,那他往后的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精进。” “你的意思是……白公子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窥探到武道的精髓?” 剑十三郑重地点点头:“现在墨家保护他,以后他要保护墨家才行。他体内有虚化的内力,这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 “但是……”晴儿微微皱眉,“比起你所期望的样子,我……我只想让他平安,而他到底能不能成为绝世高手,我并不在乎,所以……请你务必要帮他一把!” 剑十三愣住了,这是个极少露出惊讶表情的人,听到小姐的话,剑十三竟露出了一丝惊讶:“小姐,你当真甘心看他未来趋于平凡?” 晴儿点点头。 剑十三深吸一口气:“好吧,我……” 剑十三话未说完,后方墙面忽然传来一声震动,一股气浪穿透墙面冲向说话二人,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等到平静之时,两人后面的院墙轰然倒塌,一时间灰尘满天,引来了不少目光。 而小院内传来了一个欣喜的声音:“哈哈哈……我学会了,我终于学会了!” 剑十三冷漠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小姐,你看,这就是面对生死而产生的蜕变。” …… 决斗在突厥之中是生与死的较量,同时也是一场神圣的仪式。 除非一方认输,或者一方战死,否则决斗不会停止。 昨日的决斗之约已传遍芙蓉园,每一个突厥族人都听到了消息,一早便守候在了决斗的地点。 这是一片空旷的草坪,在曲江池湖边,两千多名突厥人相聚,即便是湖对岸的曲池坊主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百姓们围在湖边指指点点,都在议论突厥人在密谋些什么。 辰时已到,汹涌的呼喝声中,颉利一族带领着他们的王子从人群后方一路进入草坪之上。 这不单单是颉利王子,更是突厥族中公认的第一勇士,是无可战胜的。 尽管颉利王子无恶不作,但在崇尚武力的突厥人心中,拥有最强的称号就能掩盖一切。 而更重要的是,颉利王子是纯正的突厥人,是真正的草原民族。 而那个汉人,尽管在草原上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但他终究是汉人,他的传说只存在于阿吉族一族子民的心里,没有突厥人会真正信服一个汉人,更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汉人能击败突厥第一勇士。 尽管传说中他已经击败过一位…… 百人的突厥小队簇拥着白宋挤开人群,在一阵阵嘘声中,白宋到了决斗场。 白宋拿着剑,带着狼冠,脖子上挂着阿吉族的信物,眼神坚定有力。 “月神庇佑,族长一定能凯旋而归!” “月神庇佑……” “月神庇佑!” 阿吉族的战士们破开嘘声,在最后时刻进行最虔诚的祷告。 晴儿给白宋取下了狼冠,给了一个认真的眼神:“公子,让他们看看中原的剑!” 白宋点头,大步流星走向人群中心。 决斗双方,场中对峙,两千观众热血沸腾,发出了震天高呼,连湖面都泛起了阵阵涟漪。 “今日一战,生死不论,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我若输了,阿吉族全族性命任凭发落!” 颉利王子一笑:“我若输了,颉利一族甘为阿吉族附属,永远听从阿吉族差遣。” 两人说话,以正赌约。 一阵清风来,对岸的枫叶划过两人之间,白宋出剑,颉利拔刀,刀剑相撞,瞬息火光。 这颉利王子体格精壮,形如山岳,一击碰撞,白宋只觉得对手坚如磐石,力大无穷,反震力瞬间让他倒飞出去,却在空中一个临空翻,双脚踏地,一步站稳。 白宋看看脚下划过的草痕,未曾想自己一个医学博士也能做出体操运动员的高难度动作,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哈哈哈……好小子,力气也不小,还真有两下子!” 对面传来颉利王子的大笑。 白宋却估摸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七八米的间隔,这个距离正是先前在小院一剑穿墙的距离。 白宋不想浪费时间,凝神静气,回忆自己那一剑的感觉,立刻横剑胸前,大喝一声:“看招!” 然后就是剑十三的下劈一式! 长剑扫地,砍下了一块草皮…… 颉利王子一惊,忙地侧身闪躲。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正文 第381章 生死一瞬 …… 所有人都愣住了,傻乎乎地看着白宋。 白宋也是一皱眉,咬牙默念:“这是虚招!虚招!虚虚实实,出其不意!再来第二剑!”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招式,和剑十三昨夜演示的时候一样,第二剑出手! 地面草皮又被削掉了一块! 可还是没有事情发生。 “哈哈哈……小子,你在跳舞吗?” 颉利王子大笑起来。 “虚招!第二招还是虚招!”白宋有些着急,却又默默告诫自己不要乱了阵脚,招式不熟是正常的! “第三招才是实招,剑气,你给老子出啊!” 第三剑落下,颉利王子笑声戛然而止,一股无形气劲横扫草皮,地面草屑纷飞直奔颉利王子而去。 颉利王子瞳孔一缩,横刀一挡,无形剑气打在刀刃上发出一声闷响,颉利王子连退数步,手里的弯刀差点儿都掉在了地上。 围观的突厥人倒抽一口凉气,生活在草原的民族哪里见过中原武者的内力外放之神效?只觉得其中似有妖法。 白宋吐了口浊气,挑衅似的看着颉利王子:“怎么不笑了?” 人群边上,晴儿混在阿吉族的人群中,看到白宋一剑断空,气走横飞,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好!” 当战斗开始,剑十三已经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晴儿身边,却是在晴儿的一声叫好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晴儿看着剑十三,问道:“怎么了?” “现在叫好还为时尚早。” “白公子已经掌握的剑气之道,凭突厥人的认知,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不要小看突厥人,白宋的剑只有形,没有意,意不动,招不成!他若能领悟,一剑之力,可断江破海!眼下,剑气之威力还不足百中一二。” 断江破海? 晴儿看了看剑十三,又看看场中的白宋,感觉白公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实力?就算是剑十三,也远不足以如此,只当作是一句过于追捧的戏言。 在场中—— 颉利王子站稳之后,额上也多了些细汗,左右晃了晃脑袋,半蹲下身,抽出了筒靴里的由阿玲给他的短刀。 两柄弯刀,一长一短,颉利王子做出了认真的架势。 “小子,这刀你熟悉吗?” 白宋微微皱眉,冷笑一声:“临阵换刀,要是这刀有问题,你不怕在这决斗中中毒什么的?别人得给的刀,还是少用为妙。” “哼!老子要就是那小妮子耍手段!决斗之上,谁敢用卑鄙手段获胜,将会成为突厥人唾弃的对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个外族人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还有这事儿!” 白宋回应之后,持剑迎上,表面看似从容淡定,实则心里多有犹豫。 先前两剑落空,第三剑剑气奏效,白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出现这样的状况? 因为心中没底,所以不敢孤注一掷。 两人近战接触,白宋没有招式,却有着草原战斗的经验,内力加持,感知力更加敏锐,临敌时靠着本能反应跟颉利王子交接十余个回合。 颉利王子长短刀交错,动作娴熟,不止是有突厥人的勇,其敏锐的反应也远超其他突厥人。 决斗越发激烈,体内的真气似乎感受到了白宋血液的沸腾,苍白真气时隐时现,成为了白宋最大的依仗。 有了内力加持,即便是在力量上,白宋也不输对方。 尽管如何,白宋依旧处于下风,对方毕竟是突厥第一勇士。十个回合下来,白宋处处下风,肩上多了道刀伤,头发被撤掉了一撮。 如此下去可是不行,白宋退开一段距离,又是摆出之前的架势,想用剑气控制距离,避免与之正面相斗。 可一连出了三剑,再也没有一点儿剑气出现,颉利王子已经贴身上来,白宋一咬牙,只能打消了念头。 临阵对敌最忌讳就是犹豫不决。 白宋现在有意避开,但又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剑气时灵时不灵,也不知该缠斗还是拉扯。 “不好!他已经开始自我否定了!” 一边,剑十三忽然严肃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晴儿见了这个动作,一下也变得紧张起来。 以剑十三的实力,他做出这个动作,就是随时准备出手,证明白宋已经有了生命危险! 果不其然,颉利王子突然收刀用脚,白宋不及反应,被其一脚揣在小腹上。 一瞬间,白宋小腹燃起一团白色火焰,是内力主动护主,真气反应越强烈,也证明受到的冲击越大,就算有真气护体,也不可能完全抵消伤害。 半空中,白宋喷出一口血来,身子倒飞而出,如一颗炮弹砸向晴儿所在的方向! 嘭的一声,白宋撞在人群之中,撞翻了十几二十个突厥人摔在了晴儿面前。 白宋终于体会到了突厥第一勇士的力量,这一脚差点儿让他在空中就昏迷,落地之后腹中翻江倒海,上一口血没吐干净,心头的腥舔翻腾上涌,又是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眼睛耳朵鼻子都开始渗出了血丝! 人群沸腾了,大量的突厥人在一起欢呼,都期待着正统的突厥人胜利的一刻。 阿吉族的战士们面色惨白,担心着族长的安危。 晴儿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双腿发软几乎就要跪倒,看着白公子满脸是血,声音颤抖着:“我……我们……我们认输,我们不要再打了!” 白宋吐了一口唾沫,猛地抬手:“认不认输,我说了才算!” 虽是吐血受伤,但这一脚反倒激发了白宋心中的狠劲儿。 他看到了晴儿,也看到了剑十三,同时看到剑十三放在剑柄上的手,冷声说道:“我不用你帮!” 说罢,快步回到草坪之中。 颉利王子自得意满,跟白宋交手这会儿,他已经看透了白宋的路数。 这个白宋体内有股劲儿,应该就是中原武者所说的什么内功,但白宋的招式笨拙,都是些好勇斗狠的打法,根本不足为惧。 在他看来,白宋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了。 “小子,还不死心?如果你现在认输,以后规规矩矩给老子当一条狗,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命。继续下去,你只会死得更惨!” 白宋憋着一股劲儿,在此尝试剑气出击,结果在这危急关头,剑气还是不灵! 白宋气恼,吐了一口血沫子,骂了一声:“妈的!” 然后提着剑朝着颉利王子冲了过去。 白宋想通了,自己不该被什么剑招给束缚住,现在手上,内力在体内如沸腾的岩浆一样急于喷发,让白宋感觉身体力量比之前更强,与其不断尝试根本不熟的剑气,不如跟他硬碰硬! 刀剑再次碰撞,这一次白宋双手握柄,身体前倾,势必下压,大喝一声:“给老子退!” 随着一声爆喝,白宋身体闪现一层白芒,宛如一颗彗星闪耀,一股气浪席卷草坪,突厥观众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犹记得第一次刀剑碰撞,颉利王子轻易逼退白宋十余步! 而这一次,颉利王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居然在刀剑碰撞的瞬间,自己着力的后退隐隐有些发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刀剑没有分开,碰撞处发出刺目的火光,白宋下压之势不减,一步一步紧逼,逼得颉利王子后退到了自己的族人跟前,眼看着就要被逼到场地外面去了。 颉利王子咬着牙,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个生平罕见的敌手,这个小子远比那些唐军将领难缠,他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属于如此娇小的身板! 场面中已经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想到突厥第一勇士会在力量上输给一个汉族的小子。 人群分散,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颉利王子瞬间被逼退到了场地之外,硬是找不到丝毫反击的机会。 颉利王子汗如雨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破局,死咬着牙冠,牙齿都要碎了,满嘴都是血,用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挡不住白宋的前冲。 后面是一颗大槐树,已经是退无可退! “小子,你适可而止!” 颉利王子声嘶力竭咆哮着,右腿一抬,一脚踩在老槐树的枝干上,后退之势戛然而止! 又是听的轰隆一声响,要数人合抱的老槐树懒腰折断,朝着一边的曲江池倒去! 同一时间,又是噹的一声脆响! 一道银光划过白宋的脸庞,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的剑断了! “好机会!” 颉利王子心中狂喜,暗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白宋手持断剑,一时愣神,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一幕? 在此瞬间,颉利王子左手短刀插入白宋侧腰,瞬间鲜血飞溅! 白宋眼中一白,又一次鲜血晕厥。 生死瞬间,本能掌握了命运,白宋下意识地一拳砸下,打在颉利王子的手上。 颉利王子手上一松,白宋乘机后退十几米,回到了场地中心,半蹲着身子,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将腰间短刀给拔了出来! “白公子!”晴儿在旁哭喊,人已瘫坐在地。 剑十三手心已被汗水湿透,上前一步准备出手。 而这时,白宋手持这跟随自己一年的短刀,感觉分外亲切,心中一念闪过,真气如浓墨一般晕染刀身,瞬间一道劈下,瞬间风卷残云! 正文 第382章 我有一刀 “这!” 人群中,剑十三惊骇,脚下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再一看自己腰间佩剑,分明没有丝毫拔剑的意思,但这柄曾在江湖中创下赫赫名声的名剑似乎感知到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剑意,居然不受控制地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在剑鞘中震颤轻鸣,作为呼应! 白宋根本不知冥冥中有了什么变化,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动作,手里的剑换做成刀,气势全然不同。 一刀落下,疾风过劲草,天际云动,而随刀而出的内力不再是无形之威,而是幻化苍茫,山呼海啸,变换形态,朝着颉利王子笼罩。 地面的草皮倒卷,泥土乱飞,周围观众疾步退让,只留颉利王子一人独挡这惊天一刀。 颉利王子今生从未见此等奇景,无形之气幻化成山洪,有幻化为海啸,变换如千军万马,又如山岳压顶,气劲未至,便已经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力。 而此刻颉利王子已无法避让! “我乃突厥第一勇士!” 颉利王子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哮,面对山洪一样的气劲,竟是将弯刀插入土中,双手环胸,全身青筋暴起,内敛的肌肉瞬间膨胀…… 同一时间,气劲涌至。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所有人都感觉地面微微一震,白宋一刀之威所化重重奇影在撞击颉利王子身体时瞬间消失。 颉利王子后退一步,右脚深深地插入了土中,但他的身体似乎没有太多的伤害。 “哈哈哈……我这一身刀枪不入,你的这般雕虫小技……”颉利王子正得意,突然表情微变,身子微微一沉,嘴角也跟着溢出血来。 “白痴!”剑十三冷笑一声,轻声给晴儿解释,“突厥人的肉体力量天下无双,但剑气的攻击不单是外化其行,更重伤及内府。突厥人不休内功,白宋的一招以让他没了胜机。” 晴儿擦了擦眼角的泪,任有些不敢相信:“白公子……他赢了?” 剑十三郑重地点点头:“赢了。” 说着又看了看自己的剑,缓缓皱起了眉头。 明明用的是刀,为何那一刀出手竟是一股剑意,这小子到底领悟什么招式? 此刻,白宋全然不在乎颉利王子的话,此刻的他正处于一种奇妙的感知之中。 那一刀气势如虹,一身戾气和伤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刀之后是说不出地酣畅淋漓,全身通透,当即想也没想,又是一刀横扫! 第二刀,真气化刀影,颉利王子还没反应过来,真气再一次打在了他的双臂之上,整个人如炮弹一般被轰飞,在空中便已口吐鲜红。 突厥人面如土色,他们的第一勇士在整个汉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常理无法解释的招式更是如天神一般。 好在颉利王子的身体足够强韧,即便如此还能留下一口气。 二十几米外的湖边,颉利王子踉踉跄跄爬起来,这两刀之后,所有的高傲被打得粉碎,生死之间,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跪在地上喊出了三个字:“我认输!” “认输!” “王子认输了!” 沉闷的人群中。王子口中的三个字如油锅里滴入的一滴水,瞬间沸腾起来。 王子认输! 突厥第一勇士认输!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想过的结果。 但这也是个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所有人都亲眼见证,即便不认输,到头来也多是个生死的下场。 议论声四起,今日一战,必然影响到整个突厥部族的势力格局。 以后颉利部族岂不是要成为阿吉族的附庸? 突厥人议论纷纷,但作为决斗的胜者,白宋依旧沉寂在自己的意境之中。 白宋看着手中的弯刀,总有一种收放自如的感觉,两刀真气爆发,让他信心倍增。 白宋的耳边没有颉利王子的求饶,也没有突厥人的议论,只有自己心里的声音在回响。 “我明白了,所谓虚招和实招,不过是从犹豫到自信的转变,只有坚信自己的招式,才能爆发出真正的威力,信念越足,威力越大!可能……这一招应该叫——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有一刀,可断江海!” 嘈杂的人群中央,白宋忽然爆发出一声咆哮,一手持刀,高高跃起,朝着颉利王子的方向坚定劈下! 一瞬间,湖边狂风大作,云雾卷动。 白宋体内如沸腾一般,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一刀落下,脚下草地向下一沉,地面炸出一个深坑,无形刀锋在草地上划过一道急细的纹路,沿路所有的草屑和泥土卷入空中化为尘埃,然后笔直地延伸向颉利王子。 颉利王子面如死灰,迎面这一刀威力压得他连战都站不起来。 这一刀无形,但地面的裂痕如电光闪过,转瞬就到了他的面前。 颉利王子知道自己死定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但刀锋划过地面在颉利王子的身侧留下了一道切口,擦着他的身子过去,落入他身后的曲江池中。 曲池坊上地面震动,无数百姓停下脚步四下观望,唯有那些守在曲江池边的人指着天际骇然说不出话来。 八月初七,长安曲江池湖水倒卷,吸入云中,天际之上似有一张无形大口吞噬的湖水! “水断了!” 不知谁在指着湖下大喊,但瞬间就被淹没在了浩瀚的水声之中。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话,湖水怎么会断? 只有冲天水柱倒悬空中,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风暴,乃是百年不遇的奇景。 倒卷的风暴横亘天地,就是皇宫之内也清晰可见。 正在批阅奏折的男人收起了笔,快步移到宫殿之外,指着东南方向的奇景,询问:“天生异象,是福是祸?!” 身边长孙无忌捋着须子笑着摇头,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陛下,不必惊慌,此非天地异象,生在海边的百姓时常所见,凡有风暴来袭时,海面常有此风暴,俗称龙吸水,视为一种天气便可。” “龙吸水?”李世民拧眉沉吟,“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若臣所料不错,这风暴散去,长安又要下一场暴雨了。”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云间一声惊雷炸响,晴天突变,长安瞬间被阴云所笼罩,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宫殿外的两人相视一笑,再遥望天际一眼。 李世民拍拍长孙无忌的肩膀:“给朕拟一道公文,下发京中各处,不要对龙吸水过多议论,顺便解释一下是正常的气候现象。” …… 雨来了,水静了。 停在湖边的两千余突厥人却久久无法挪动半寸,仿佛忘记了呼吸。 一刀断水,天地异变,这是人力可及? 然而,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们清楚地看到湖水被一道切断的瞬间,尽管只有一瞬间,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瞬间。 龙吸水奇景已经无法形容,而这一刀断水的景象更让人骇然失色。 晴儿咽了口口水,回望了剑十三一眼:“你说……你说他能断江破海……他……他真的做到了。” 剑十三没有说话,回想自出师以来,从未有过今日之感,那一刀断水时,他竟有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再看白宋背影,已经无法想象此人日后的成就了。 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幕,唯有白宋自己没有看到。 那一刀出手,体内所有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汹涌而出,一刀出手,瞬间脱力,腰上的伤口开始发作,人已经晕倒在了草地。 …… 白宋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腰上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身边是阿玲在守着。 姑娘趴在桌边昏昏欲睡,没有注意到白宋已经醒来。 “咳……”白宋轻咳了一声。 阿玲一惊,赶紧到了床边:“族长,你终于醒了!” “现在什么时候?”白宋有气无力地问着。 “已经三更了,族长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白宋挪了挪身子,努力地坐起来。 “族长,你……” 白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靠在了床上,自己揉了揉有些发酸的两腮。 “颉利王子死了没有?” “没有,族长最后的一刀没有打在他身上。” “如此就好,本来也没有想过取他性命。” “族长在决斗中获胜,按照约定,明日颉利王子将率领族众向族长表示臣服。” “呵……”白宋嘴角微扬,“表示臣服?他们也向大唐皇帝表示过臣服,你看他们现在真的臣服于大唐吗?” 阿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赢得决斗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阿玲起身:“现在就去吗?” 白宋点点头。 “可是族长的身体。” “去吧,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阿玲领命离开,去了无人的地方悄悄拿来了纸笔。 半个时辰后,一封信送到了颉利王子的面前。 今日一战,颉利王子已经失去了信心,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白宋,或许摆在他面前的只有遵守赌约一条路可走了,心中或许还想着等有朝一日有了机会,再报仇也不迟。 但面前多了一封信,却又给他不一样的选择。 人不管有多厉害,终究是肉体凡胎,也抵不过毒药。 正文 第383章 碎了 一夜休息,白宋身体已经恢复,只是腰间伤口还要时间愈合,但以白宋的体质,这点伤并不能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突厥各族见证了决斗,也要见证决斗双方履行决斗的诺言。 颉利一族需要向阿吉族表示臣服。 第二天的午时,一场盛大的宴席在芙蓉园中悄然举行。 突厥族繁衍至今,阿吉族一直是各族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支,而现在却要站在第一部族颉利之上。 想到这些,即便是草原民族也不得不感慨时代变迁和权力交替。 所有部族各大代表在宴席上作为见证。 白宋穿着突厥人的盛装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其他部族的人争相敬酒表示祝贺,唯有颉利一族的人沉闷着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宴席大厅之后的房间内,阿玲端坐着,认真地看着房间里年迈的突厥人。 这人跟颉利可汗有几分神似,叫做颉利多耶,颉利可汗的亲兄弟,颉利一族的王室成员之一。 “我家族长问你,如果颉利一族爆发内乱,以你的声望能镇压族人吗?” 颉利多耶拧眉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果其余部族全部站在阿吉族一边的话,我想我可以收拢颉利族人的人心。” “很好,我家族长说颉利可汗和颉利王子不可能真心臣服,他需要一个更值得信任且更听从吩咐的盟友。” “如果阿吉族长能让我顺利成为新一任的颉利可汗,颉利多耶在此立誓,将永生追随阿吉族长,听从星辰可汗的差遣。” 阿玲点点头:“你去吧,外面的好戏应该要开始了。” 外面席间,正当正午之时,颉利王族入场。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表情肃穆。 颉利可汗和颉利王子走在前头,穿着最盛大的服装,一人手里捧着酒杯,一人手里拿着弯刀,带着一行五十余人的队伍缓缓走到了白宋跟前。 “颉利一族,按照约定,以后当为阿吉族附庸。” 颉利可汗说话很短,把脸瞥到一边,单膝跪下,将自己随身的佩刀双手奉上。 白宋笑了笑,认真地看了颉利可汗一眼,饶有兴致地说:“希望你们这次能真心臣服,否则……” 白宋没有再说,将佩刀拿起,放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颉利王子紧随其后,单膝跪地,低着头:“星辰可汗,这是我们颉利一族表示臣服的马酒,喝了这杯酒,以后颉利一族听凭调遣。” 白宋也看看眼前浓稠的马酒,没有多想,一口喝下。 看到白宋毫无防备地将马酒一饮而尽,颉利王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白宋放下酒杯,大声说:“好了,以后都是自己人,各自放下以往的仇恨,才能让突厥发展起来。” 简单的动员之后,仪式算是完成,继续有人来给白宋敬酒,问候。 白宋没有表示,稍微注意一下颉利父子的表现,发现这两人一直都注意着白宋的动静。 白宋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在意,正看见颉利多耶悄然回到了席间。 这时候,白宋故作醉态,摇摇晃晃地趴在了桌上。 别人看来,白宋是不胜酒力而醉倒,引得一众突厥人哈哈大笑。 这时候,颉利王子却猛地站了起来,举着酒杯朝着主位的白宋说:“星辰可汗,我敬你一杯。” 白宋趴在桌上没有反应。 “星辰可汗!”颉利王子再喊一声。 “王子,别叫了,星辰可汗他醉倒了。” “醉倒了?”颉利王子嘴角上扬,回头给了父亲一个眼神,“我看怕是永远都醒不来了吧!” 说着,颉利王子三两步到了白宋桌前,一把拿起先前奉上的弯刀,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噌噌噌…… 一连串拔刀的声音在席间响起,所有的颉利族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突然的变化打破了席间和谐,其余部族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却是没有拔刀,只是非常惊讶。 “颉利可汗,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杀光阿吉族人!”颉利可汗冷笑一声,“区区阿吉族人,也敢让我颉利一族成为附属?!简直痴人说梦!” 一位老族长道:“这是决斗的赌约,难道颉利一族要违背誓言吗?” “呸!”颉利王子吐了一口唾沫,“什么狗屁赌约,突厥人的赌约只对突厥人承诺,跟一个汉人作什么数?” “你们……你们是不是疯了?突厥人最重誓言,颉利一族一直是突厥的代表,你们为何要如此?你们真的不在乎属于突厥的荣誉了吗?” “少废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阿吉族长已经被我们毒死,外面全部都是颉利族人,你们几个部族自己选择,是要效忠颉利可汗,还是跟着阿吉族去死!” 话音刚落,从外面杀入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将宴席的庭院团团围住。 情况骤变,其余五大部族的王室无不惊骇,这阵仗,颉利一族明显是早有预谋,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遵守赌约。 颉利王子拿着刀站在人群中间,颉利可汗捧着酒碗举着示意众人,他表情冷峻,姿态怡然,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各位,再厉害的人物终究敌不过毒药,阿吉族没有了整个汉人做依靠,根本不足为据。相信各位族长都是识时务的人,要是举杯跟我们父子喝了这杯酒,今日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如果各位不肯,那么……可就别怪我们父子下手无情了。” 席间各个部族的人都看着桌上的酒碗,表情凝重。 他们根本没有带多少人来,本以为只是一场见证仪式,没想到会是一场鸿门宴! 良久的沉思后,没有人开口。 颉利可汗冷笑道:“怎么?没人表态吗?” 此时,终于有一人缓缓地拿起了酒碗,那是一个老人,是先前随颉利可汗一起来的老族长。 “老族长,还是您有……” 颉利可汗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酒碗被重重摔在地上。 颉利可汗眉头一皱,盯着老族长:“你干什么?!” “颉利!你做得太过了!突厥人不能原谅背信弃义的人,不能容忍对同族下手的人,今日即便是死,老子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有本事,你们就杀了在场所有的人!” “就是!” “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 其余部族群情激奋,各个起身,掷地有声地将酒碗摔碎! “好好好……”颉利可汗咬牙切齿,“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按我就成全你们!” “父亲,跟他们废话什么?!把他们都宰了!” 中间的颉利王子已经没有了耐心,一刀下劈对准的是趴在桌上的白宋。 他这一刀只为泄愤,不管这人是死是活,都要一刀劈作两半,当昨日之仇! 不想趴在桌上没有动静的白宋突然一伸手,一下捏住了颉利王子的手腕。 白宋毫发无损突然起身,不等颉利王子反应,左手拿着短刀向其身下一划。 只听噗的一声响,白宋被溅了一身血,一个什么东西在半空中打着转,飘着血,咕噜噜无巧不巧地掉在了颉利可汗的酒碗里。 颉利可汗一愣,看着自己的酒瞬间变得鲜红,里面装着的是一坨肉,定睛一看方才明了。 那是一只鸟! “啊!” 席间响彻颉利王子的惨叫,白宋单手一推,颉利王子晃晃悠悠打了个圈,像一个木偶正面转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救……救……” 颉利可汗看到儿子,吓得后脚一松,差点儿跌倒。 只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两腿间多了个碗口大的血口子。 如此只是看了一眼,颉利王子已经痛得倒在了地上。 颉利可汗根本不及去想白宋为何能活,再看碗中的宝贝蛋子,气得喷出一口血来,重重将酒碗砸在地上! “杀!给我杀!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慢着!” 颉利多耶沉声出列,拦在众多颉利族人面前。 颉利可汗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你干什么?” 颉利多耶冷笑一声:“部族的儿郎们,不要再跟着这对父子作恶了!突厥人不会对突厥人动手,不会背信弃义,不会无视陈诺!这对父子不配做我们的首领,他们已经把突厥人的荣誉忘在了脑后! 突厥人要团结,我们要生存,而不是为了他们的作恶成为没有灵魂的杀人工具!各位,都醒醒吧,如果你们还相信突厥的传统,保持着突厥人的荣誉,就放下手里的刀!” 颉利多耶在族中地位仅次于可汗,众多颉利族人看着这里的一切,思考着他们的选择。 族人们还有些犹豫,但颉利可汗已经暴怒到无法忍耐了。 “叛徒!老子要杀了你!” 颉利可汗朝兄弟扑了过去,而这时,剑十三如鬼魅一般出现其身后,一剑封喉。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压抑的惊呼,看到统治突厥数十年的颉利可汗倒下,一个时代似乎终于有了结果。 颉利可汗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一脚踢到了混在酒水中的宝贝蛋子。 小宝贝滴溜溜滚到了颉利王子的面前,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自己的小宝贝拿到。 此刻的王子一心只有自己的宝贝,而他的父亲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眼看着就要得手…… 噗的一声! 白宋一脚踩下,这回彻底碎了…… 正文 第384章 公主再约 颉利王子晕倒的前一刻,脑海中回荡着的蛋碎的声音。 现场情况突变,一转眼的功夫,颉利可汗死亡,颉利王子昏迷。 颉利族人表情错愕,原先计划是来杀阿吉族人的,结果还没动手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颉利多耶再次说道:“颉利可汗已死,按照顺位,应当由我接任可汗之位,所有颉利族人听令,放下手中兵器!今日之事皆有此父子二人一手策划,与众人无关,如有违令,当以谋反论处!” 颉利族人相互交换着眼神,看看手里的刀,若有所思。 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不想参与今日之事,平日里让他们欺负虐待汉人还可以,现在要让他们把屠刀对准自己的族人,很多人从心里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今日前来,不过是对王权心存畏惧,只是依据形势,眼前的颉利多耶虽不足以撑起可汗之位,但原先的可汗已经死了,眼下却也无人敢站出来跟颉利多耶分庭抗礼。 这时候,其余几个部族族长纷纷出列:“现在颉利可汗已死,多耶兄弟按顺位当接任可汗之位,我们都认定多耶兄弟为新的颉利可汗,今日之事,不单单是颉利一族,我们各族也绝不会在追究。” 颉利多耶现在是众望所归,看到所有部族的族长都支持颉利多耶,数百颉利部族的人已经做出了决定,有人率先把刀放在了地上,单膝下跪,以示臣服。 一人之后,无数人争相效仿,前一秒还是剑拔弩张,在这瞬间的转变之后,危机化解,所有颉利族人齐声高呼:“参见可汗。” 看到族人们纷纷跪倒面前,颉利多耶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当上部族首领,头上的兄长一脉太过强横,以至于他从未有过争夺的之心。 而现在,只是因为搭上了那位汉人族长的枝丫,只用了一夜便把一个好好的可汗之位送到了自己面前。 颉利多耶是个聪明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不简单,以后只要老老实实跟着星辰可汗,只会越来越好。这父子各方面都很强,却不如自己识时务! 颉利多耶暗自盘算,有些自得,但他没有忘记跟对方的约定,在他接任可汗之位的时候,颉利多耶对众人宣布:“所有族人听令,从今日起,颉利部族族人不得与汉人冲突,谨遵大唐律例,如有敢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者,当以军阀论处。” 其余部族族长也纷纷传令:“各部族族人同样,以后在长安安安稳稳生活,与汉人秋毫无犯,绝不步此二人的后尘。” 从厅内到厅外,无数突厥人得令下跪。 一直在旁侧观摩的白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相信从今日起,再不会有让大唐百姓所不满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刻起,白宋在芙蓉园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颉利王子没有死,为了给颉利一族面子,颉利王子留了一口子,只是从今往后需要在两腿之间插管子生活了。 颉利王子成了废人,汝南公主的婚事自然告吹。 这第一件事算是完美解决。 有了几位族长的命令,突厥人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 第二件事也算有了阶段性的结果。 但白宋还不想在突厥人中当什么星辰可汗,解决了突厥人之间的事情,白宋悄悄离开,并告诉众人对他的事情要保密,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谓的星辰可汗是一个汉人。 离开芙蓉园,白宋回到家里。 桑桑听说白宋受伤,在院中担心得两天两夜,见到白宋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才放心下来。 白宋的伤没有痊愈的,在家中休养了一日。 第二天一大早,晴儿便派车轿来请白少爷。 要不是看这厮受了伤,晴儿指定给不了好脸色。 这两日白宋去芙蓉园解决突厥人的事情,根本就没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有七日就是中秋,表演的姑娘没有敲定。 那名单上大大小小上百位花名,到现在才见了一个。 是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把每一个姑娘都见一轮? 白宋对此兴趣不大,虽说是去见美人儿,但只是去看姑娘表演才艺,正经人看什么才艺?那都是看腿看肉才行! 可晴儿逼得太紧,白宋也不好表现出太多不耐烦,只能跟着晴儿再往别家花楼去了。 辰时刚过,白宋就上了晴儿的车,姑娘一见白宋便把他按在了身边:“此刻起,你哪儿都不能去,必须跟我把名单上的姑娘都一一见了才行。” “我看那明月姑娘就不错,要不咱们……” “不行!一个一个看,半点儿都马虎不得。” 说着,晴儿掀开帘子对车夫喊了一声:“走吧,去城西。” 说完,放下帘子在车里等了等,过了十几秒,没感觉车子移动,晴儿皱了皱眉,又问:“怎么不走?”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粉面小生掀开了车帘。 “哟!白公子,您果然在这儿啊,公主有请您过去呢。” 来人正是贴身侍奉公主的小太监。 白宋见他感觉是有了救星,心头一喜,但又十分勉强地看了看晴儿:“晴儿,你看这……公主请我,我去还是不去呢?” 晴儿气闷地一跺脚,像个小媳妇儿:“去去去,你去!公主相约,岂能违逆?你赶紧去,早去早回,莫忘了我的事就行。” “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忘!” 白宋欢脱地地应了一声,翻身跳下车,像个摆脱了家长的孩子。 …… 又到的兴庆宫,又是那偏僻的小亭院内。 小太监把白宋送到便退下了。 还是老样子,不见公主人,却听一群鹦鹉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白宋站在小亭外,隔着帘子可以看见公主正认真地跟鸟儿喂食。 这回白宋规矩了,理了理衣裳,恭恭敬敬地一行礼:“草民白宋,参见公主。” 公主起身,放下鸟食,转过身来看着白宋。 两人隔着帘子相对,一时间都沉默了。 白宋看了看身上,发现并无任何不妥的地方,想想恐怕是公主没看到自己行礼,又规规矩矩补充一礼。 白宋以为自己做得很妥帖,应该挑不出毛病来,但小亭里面确实一声质疑:“你怎么了?” 白宋再次左右看看,心说自己怎么了?没怎么啊! 没等白宋搞明白,帘子被小手一撩,公主露出半张俏脸来,一支亮汪汪的眸子眨巴眨巴好奇地盯着白宋。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进来?”白宋挠挠头,“不是说不能到公主近前的吗?” 半张俏丽的脸蛋儿翻出一个好看的白眼来,打在白宋身上,然后又缩回到了小亭里面。 “你这人真是迂腐,眼下又无外人在场,我们既是友人,便不必拘泥于礼节,本宫若是居于凡俗礼节之人,上次就治你罪了!别磨磨蹭蹭,赶紧进来,本宫带了好酒给你尝呢。” 听了这话,白宋方才上前几步,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方才进了小亭。 小亭下的方桌上不再摆着鹦鹉的笼子,所有鸟笼都挂在了一边,中间桌上摆着一盘果脯,一个冰盒,冰盒中间镇着一支白瓷酒瓶。 这会儿,公主那比白瓷酒瓶还要白嫩的小手正掌着酒瓶子,在两支小巧的白玉酒杯边小心倾倒。 “以后与本宫相见,没有别人在时,就不必在外面假惺惺地请安了。” 假惺惺的请安? 这个形容还真道破了白宋的内心。 白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前倾身子闻了闻:“这什么酒?” 公主抬头,神秘一笑:“你别站着,先坐下。” 等白宋坐在了公主近前,公主方把酒杯送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闻了闻,这酒香跟五粮液相近,在大唐可不是多见,暗想不愧是公主,拿出来的酒就是不一样。 等白宋喝了之后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五粮液,只是比最纯正的五粮液少了一点儿火候。 但是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叫五粮液。” 公主很得意地说了一句,然后自己也喝了一杯,心满意足地坐下:“本宫今日心情好,赏你的。” 然后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主要说的是这五粮液有多么多么珍贵,是多么多么稀有。 其实就是夏家酒庄从自己酒窖中挑选出最好的一批进贡皇上的。 白宋听这公主说得起劲,心想要是这公主知道了五粮液的配方是自己给夏家酒庄的,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 但白宋没有点破,看公主今日的神态,和前一次比起来又换了个人,必然是心情畅快,才会在脸上绽放春桃。 等到公主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白宋才掐着时机问了一句:“公主今日心情愉悦,怕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吧?” 公主一听,压抑不住喜悦,掩嘴一笑,故作犹豫,欲言又止。 几番停顿方才说道:“之前叫你去调查之事,你可不必再管了。” 作为朋友,白宋很乐于看到公主如此放松愉悦的神态,继续装傻,继续追问:“怎么了?” “婚约解除,本宫暂时不嫁人了。” 正文 第385章 裙下之臣 “暂时不嫁人?” 白宋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暂时”两个字。 公主却不喜欢白宋的敏锐,皱了皱眉,白了一眼,颇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味道。 “好了!”公主放下酒杯,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暂时的,听说那突厥王子不知怎么的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就算保住了命也会成为一个废人。父皇听到消息,自然是废除了婚约,但本宫迟早也是要跟突厥人联姻的,等到突厥族中重新推选出一位能与本宫匹配的年轻男子,那时候再定婚约。” “另一个年轻男子?”白宋皱眉想着,思索在阿吉族中有没有谁年轻老实而且又长得帅,心说这回可要好好跟公主挑选个人品好的驸马。 公主却不知白宋心里想着什么,挤出一个笑容:“不提这个了,不管未来如何,终归是又有了几日的自由日子,这些喜悦,本宫无人分享,唯有说给你听,你愁眉不展地作甚?莫不是还不愿听本宫絮叨?” “这倒不是。以后我定给公主挑个好驸马。” 公主脸一红,根本不值这货胡说八道些什么,抱怨一句:“你说的哪作数?” “放心吧,人总要相信缘分和奇迹。” 白宋心说自己什么身份? 只要是突厥人,几千个里面还挑不出一个靠谱的?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干脆带着公主吧突厥族里所有的年轻男子都叫出来,让公主挨个儿了选。 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白宋的心思,可听他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心里也是愉悦,笑了笑:“就当你说真的,本宫便信你一回。” 白宋嘿嘿地搓了搓手,给公主倒了一杯酒送上。 公主眉头一皱,何曾见白宋如此殷切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你干嘛?” “公主,以后我给您找个心满意足的好驸马,您能不能也帮我成就一段好姻缘?” “帮你?你家里如花美眷,还不满意?” “那不一样……”白宋满怀憧憬,想到了舒望,来了京城这么些时日,还没有时间认真去打听舒望的下落,心里有些歉意,“兵部尚书李靖李大人的孙女李舒望,公主可认得?” “舒望……” 听公主称呼如此亲切,白宋心头一喜,料定两人定然相熟,追问,“公主认得舒望?” 公主点头:“幼年时常常玩耍一起,只是后来她习武去了,便往来少了,最近也就数月见上一面,但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之一。” “那太好了!”白宋激动得一拍大腿,“公主,您能不能给皇上求一道圣旨,让皇上把舒望赐婚给我!” “什么?”公主大惊失色,“你……你怎如此大胆?” 白宋有些心急,去也只能耐着性子将自己和舒望之间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听了白宋和舒望的故事,公主面露向往之色,满脸都是羡慕和嫉妒。 不知为何,白宋的故事并未让公主感觉愉悦,反倒让她因婚约取消的欣喜而淡了许多。 公主低着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鸟笼子,皱眉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难怪舒望甘愿冒着生死也要去追寻自由,人生一世,能有一次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即便得不到结果又如何?只是本宫没有舒望的勇气,终是背负着皇族该有的责任,尽管心里不喜欢,却还是要遵循着该有的规矩。 说实话,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是很难将舒望娶过门的。就算是皇上也很难插手,更何况本宫了。” “身份和地位,我会争取,我总有一天会站在某个位置,到时候我希望公主能帮我一把。” 感受到白宋的执着,公主莫名地有些烦躁,想了想说:“我想,舒望应该根本不在乎能否与你成婚吧?她不是一个在乎名分的俗人。” “但是我在乎!”白宋有些激动,不由得声音提高了几分。 公主眉头一皱,盯着白宋,心里很是委屈:“你凶什么凶?本宫又没说不帮你!” “我……” 白宋语塞,知道自己过于冒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反观公主,此刻心里也很是诧异,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烦躁,仔细一想,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正当两人各自思索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的小向南,在这儿跟谁生闷气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小亭里的两人都愣住了。 白宋看着公主,没有说话,但询问之意明显。 公主额间细汗淋漓,显得十分紧张,慌乱地看了看左右,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不好,是皇爷爷!” 皇爷爷?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公主的皇爷爷,不就是唐高祖李渊? 这兴庆宫是给李渊养老的地方,铁定了就是李渊来了! 这可是个大大大人物! 白宋赶紧理了理衣裳,站得笔直,做好了充足地准备与这位千古帝王来一次灵魂的碰撞。 结果白宋刚一起身,就被公主一拉。 白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干什么?”白宋小声说。 “你站着干嘛?赶紧躲起来!” “躲?我为何要躲?” “要是被皇爷爷看到我与你私下会面,这……这成何体统?!事情要是传到父皇耳中,小心你的脑袋!” 白宋这才恍然,自己跟公主在小亭下幽会,这是极损公主名节的事情,现在是周围无人,要是被人知道,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白宋这才意识到今日不能和李渊碰面。 可是,这小亭不过数尺见方,又没个遮挡,去哪儿藏? 白宋看着后面的帘子,想要乘机溜出去,但发现李渊已经到了近前,这会儿不管从哪方向的帘子出去,铁定要被抓个正着。 “到我裙下来!”公主也是慌了,只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啊?!”白宋懵了,这算什么办法? 再看公主急得是面红耳赤,泪珠子在眼里打转,拽着白宋就往身下按。 眼看着李渊就要进来,白宋也是疯了,真就钻到了公主裙下,挤在石桌和石凳中间。 公主赶紧坐下,双腿敞开挎着个男人,别提多难受,还得强忍着不适,抖动一下裙摆,把这坏男人藏得严实一些。最后挤出一个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皇爷爷的到来。 当亭下二人已经做好了应急准备,送白宋来的小太监在外面高喊了一声:“皇太祖,不好了!貂儿跑了!” 一声之后,外面的老人惊呼一声:“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说完,帘子门口的人影直接转身,留下一句话:“小向南,皇爷爷有要紧事,你先玩儿着,皇爷爷待会儿来陪你。” 然后人影快步消失在了小园之内。 外面的人影来得快,去得更快,留下亭子内的两人莫名其妙。 两人保持着姿势在怪异的气氛中僵持了半分钟,公主那裙下之风让人有些把持不住,白宋赶紧起身,不想一头撞在石桌上,撞得白宋哎哟一声,然后狼狈至极地爬起来,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裤裆。 公主更是羞愧至极,含着下唇,泪珠子打转,同样跟着起身,却又感觉裙下空落落的,双腿合拢,夹着裙摆,身体不受控制似的,死死地松不开了。 两人对视了不下十分钟,一句话没说。 还是那小太监慌乱地冲到小亭内,一把揪住白宋:“哎哟,我说公子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溜啊!” …… 今日这事儿白宋打算拦在肚子里,谁都不提,这什么跟什么? 回想亭下一幕,白宋感觉自己是不是脑子突然短路了,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还有那公主也是,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这回好了,自己竟成了公主的裙下之臣! 关键自己那兄弟还有了反应! 想到这儿,白宋恨不得给兄弟一巴掌,但有想到了颉利王子鸟尽弓藏时的绝望,又是舍不得地摸了摸,只恨兄弟没出息啊! 白宋急匆匆地回家,一路心理建设后,倒是没让家里人瞧出什么端倪。 晴儿就在院子等着白宋,见了白宋还有些意外:“诶?公子,你怎么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咳咳……”白宋咳了咳,道貌岸然地说,“还不是心系晴儿正事,只跟公主匆匆说了几句,就赶回来了。” 这话让晴儿很是受用,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有良心。” 说着,晴儿起身,朝着白宋一招手:“走吧,我们看姑娘去。” 偏在这时候,又有客人来访。 而这一次遇到的客人还真有些意外。 居然是书院的好看二人组兄弟。 “喂!白宋!”小迷弟见了白宋欢喜地挥手,“你真住这儿,可找死我了!” 一边的翩翩公子虞季手持扇子合拢拱手:“白兄,考场一别,不及留话,我兄弟二人想约公子出游喝酒,遍寻了几日方才打听到白兄的下落。” “就是就是!人家找了你三天,腿都跑断了呢!” “额……找我?干什么?” “喝酒啦!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你那首水调歌头,为什么要擦掉?人家明明看到写得很好很好很好的!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解释!” 【作者有话说】 再求一波好评!好评会影响作品评分,之前过于咸鱼,什么都不求。现在感觉读者多了,也热闹了些,咱就搞一次看看情况。本书评分每提高0.1,加更5章,全是3000字的大章节,不会浑水摸鱼。当然不会一天加更完,每天多更一到两章,直到完成为止,看看能不能把评分再抬一抬,希望能上个9分。 正文 第386章 花酒也是酒 解释? 作个屁解释。 “文是我写的,要改改,要擦擦,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白宋不客气,是不喜欢这像个小山雀一样的屁孩子。 考场上就那样,叽叽喳喳,聒噪不停,又喜管人闲事。 这小子一看就是跟着男扮女装的姐姐待得久了,染了一身的阴柔气息,男不男女不女的,说话时不经意间总有女子的口吻,跟公主身边的小太监似的。 还是这假扮的哥哥好看,安静俊逸,从容得体,一看就是一身文墨,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是自己喜欢的款。 白宋心里想着,从始至终就认为这哥哥是女的,弟弟是男的,到了现在任就深信不疑。 虞青青热脸贴上冷屁股,被白宋怼了一句,闷闷地躲在了哥哥身后,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哪儿冒犯了人家,不然人家哪会如此发脾气? 虞季听了微微皱眉,细看白宋对其言语有些意见。 但虞家兄妹都是腼腆的主儿,心里有意见,碍于颜面却又不说,沉默之后全当是没听到,上前对白宋拱了拱手:“白兄,既然大家都通过了书院考试,以后就是同窗,难得学前闲暇,有意请白兄出游半日,不知白兄能否赏脸?” “赏脸,赏脸……当然赏脸了。”白宋笑着,也有样学样拱了拱手,他对兄妹二人的态度过于真实,还不忘对着虞季眨了眨眼,放了个电。 虞季后背一凉,寒毛都竖起来了,心说这白兄是咋回事儿?怎么看自己的眼神从上到下都透着股怪呢? 他今日来,全是为了妹妹。 虞青青虽说活泼,但是怕生,不敢一人出门,更不敢一人会友,不管做什么,都要当哥哥的陪着。 虞季架不住妹妹软磨硬泡,这才跟了过来,他倒是明白,小妹肯定是跟这位白兄对上眼了。 照俗礼,当哥哥自当不能随着妹妹的性子跟一些男子约见,但这个小妹从小就很有依耐性,难得有一个的男子让她有了主动示好的意思,当哥哥的也乐于见到此等事情。 当日考场上,虞季便觉得这白兄有些古怪,今日再看他眼神,更是确信无疑。 怪就怪在眼神,那人的眼神好像长了手,能拖人衣裳,不然哪儿能看一身男装的妹妹而画出妹妹身着女装时的样子? 被这家伙一看,好像什么都被看光了似的。 虞季有些打退堂鼓了,妹妹可不能跟这么古怪的人交往,日后被家里长辈知道,自己还不得被打死? 虞季低下头,瞧瞧拉了一把虞青青:“走吧,人也见了,人家不待见咱。” 虞青青可不干,找了三天才找到,怎么能打个招呼就走呢? “哥,你说什么呢?没听见人家都说了赏脸的吗?” “赏什么脸!”晴儿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一下拦在白宋身前,气得胸脯乱颤,心说先前是公主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两个也不知是什么的花花公子,又要撇下自己去玩儿?到底干不干正经事了? 虞季前脚说要走,见晴儿一出,后脚就跟打了钉子似的扎在了门口子,弓着的身子一挺,悄悄地摸了摸嘴角,看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见了晴儿,虞季脑子都要炸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瞬间心神俱颤。 “你们是什么人啊?”晴儿插着腰,一副母老虎的样子,直勾勾地问着。 “我们……我们是白兄的同窗。”虞季说话都在发颤,停顿一下接着问,“姑娘是白兄的……” 虞季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看晴儿从白宋家中出来,猜想会不会是白兄的夫人? 要真是白兄的夫人,那就有些可惜了。 晴儿心头烦闷,根本没注意虞季的眼神,张口便说:“我是他姐!” 说完,还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 白宋知道晴儿是真火了,讪讪一笑,哪儿敢反驳? “今日白宋没空,没时间跟你们出去玩儿。” 晴儿摆摆手,招呼他们离开。 这回,兄妹两个难得齐心,都不想走了。 虞青青道:“有什么事嘛?我们可以帮忙的。” “是也是也,所谓人多力量大。” “白宋今日要去逛青楼,你们也去吗?” 逛青楼!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脸上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白兄竟要去那烟花柳巷! 这…… 兄妹二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白宋,形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宋眉头紧皱,抱怨晴儿多嘴,这不是给自己掉形象分吗? “白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这种……” 虞季真是看错了人,满脸嫌弃,心说妹妹怎么能跟这种人……这种人一起! “怎么了?”晴儿眉头一挑,心说自家公子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你算个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不去逛青楼逛什么?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一听青楼跟见了鬼似的,不会连青楼都不敢去,还是不是个男人?” 白宋听了心头一喜,暗说:“人家当然不是男人,姑娘家家的,听要去青楼,哪儿能不火的?” 虞季心头憋闷,如此貌美的姑娘居然能鼓动男人去青楼?这也……这也太特立独行了吧? “不就是青楼嘛!”虞青青挥着小手嚷嚷起来,“走,咱们正好顺路,我们跟白兄一起去青楼!” “什么?”虞季拉了妹妹一把,“你搞什么?不是说好请白兄喝酒的吗?可没说去青楼!” “去青楼怎么不能喝酒?花酒也是酒!”虞青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是……你……”虞季眉头紧皱,“你是姑娘家!”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哥你不是也没去过青楼,正好,咱们跟着白兄去长长见识。” 白宋听得来了兴致,要是跟着兄弟二人去青楼,到了那种风月场所,少不了能跟这位虞姬姑娘多亲近亲近,青楼里的姑娘如何无所谓,倒是这虞姬姑娘的风情,白宋很有兴趣解一解的。 想到这儿,白宋小声对晴儿道:“要不就我跟他们去逛逛,顺便看看姑娘,两件事情都不耽误。人家好歹是我的同窗,第一次来找我玩儿,摆个臭架子也不好,往后我在学院里也不好混对不对?” 晴儿不满意地撇撇嘴:“罢了罢了,你总有你的说法,反正我的事儿都是小事儿,你的事才是大事,把名单收好,看过的姑娘可要做个记号。” “明白明白!” 白宋连连点头,得了晴儿的准,立马带着两兄弟出门。 虞家兄妹左右都被白宋拖着,等到了街上,望着长安形形色色的行人,虞青青小声问道:“我们真要去青楼?” 小姑娘终究是有些心虚的。 “那当然。”白宋拖着长音,看了看虞季,笑盈盈地问,“虞兄,你没问题吧?” “我能有什么问题?” 虞季说完,又看着妹妹。 虞青青豁出去了,坚定道:“我也没问题。” “行,那就出发,看看我们今日去哪一家。” 说着,白宋拿出了名册,看着名册中上百个姑娘的名字,一时间有些犯难。 兄妹二人在后面瞧着,看到白宋的名册都是惊呆了,暗想这白兄绝对是此道行家,这小小名册上竟是包揽了长安城中所有有名气的青楼,以及所有当红的姑娘,要是没有数年耕耘,哪里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去那一家呢?”白宋自言自语地问。 “去映月楼!”兄妹二人异口同声。 这映月楼地处偏僻,在城中东南角,靠近芙蓉园,京城人都知道,芙蓉园一片区域多以突厥人居多,不容易碰见熟人。 若是在更为繁华的闹市,怕是遇见个把熟人,消息传回家里,两人不被打死也要脱一层皮。 白宋好奇地看看两人,好似在询问。 虞青青脸蛋儿红红,认真解释:“白兄,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 “龙吸水啊!” “龙吸水?” “两日前,曲江池上惊现龙吸水的奇景,长安城内人尽皆知,连皇上都惊动了,说是正常的天气现象。当时我跟哥哥在外打听白兄住处,回家之后过于疲惫,没有看到龙吸水的奇景。听说映月楼上能看到曲江池,我们今日去这里,说不定还能碰上龙吸水的景象。” 龙吸水? 白宋还真没印象,听两人说了下具体时间,想到那时候自己跟颉利王子决斗,受伤昏迷了一天,估计就是那时候出现的龙吸水。 定了目标,三人改道又去曲池坊。 映月楼的明月姑娘是见过了,但那只是匆匆一面,中秋灯会上的姑娘好坏跟要表演的曲目关系很大。 明月姑娘容貌上乘,音色上乘,只是那天唱的《望江愁》过于古板,当个闲暇的小曲听听倒也可以,但要放在中秋灯会上表演,就显得落于俗套了。 白宋身兼两世记忆,本身就是个移动曲库,上一世那么多好听好唱的曲子,随便找一首出来交给明月姑娘,必然让灯会的游客们大感惊异。 那时候,姑娘的好坏也就不重要了。 白宋捏着一纸名单,哪里会一个一个去看姑娘?现在只想早早把事情给了了,免得晴儿天天烦人,甩都甩不掉。 正文 第387章 独臂刀客 曲池坊,又是那熟悉的长街。 今日,曲江池上游人少了许多。 遥望对岸芙蓉园边,不见突厥人纵马驰骋,只有零星长安百姓搬运建材。 小贩依旧吆喝,无奈游客寥寥,喊破了喉咙也不见卖出多少。 白宋从街口进入,断断续续都听有人议论,说的都是前两日的龙吸水,街上各家各户门口都贴着的皇宫下发的告示,上面有解释龙吸水的事情。 尽管告示上已经写得很清楚,龙吸水就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但过往的百姓却少有信其真的,都说是天神震怒,降威于世,这是上天对长安突厥人的一种警告。 配上这几日突厥人在周围的活动减少了许多,并且也安分了许多,这种说法在民间引起了不少的争论,大多数人更相信后一种解释。 一路过来听到的议论太多,等三人走到曲江池边时,虞青青忍不住问:“白兄,你说那龙吸水究竟是一种天气,还是天神震怒?” 白宋正要解释,池边枯坐的一个钓者忽然冷笑了一声:“世人皆愚昧,众醉我独醒!小姑娘,不要轻信外界传言,两者皆不足信的。” 虞青青听对方直呼自己小姑娘,当即脸一红,愤愤地妄想不远处的钓者,跺着脚喊道:“你才是小姑娘,本姑……本公子是堂堂大丈夫!” “哈哈哈哈……”钓者大笑,取下斗笠,收了钓竿,自顾自地收拾行头转身离开。 白宋看他,发现此人乃是独臂,一身渔具之外,腰间有一把刀,看上去有点儿退隐江湖的老刀客感觉。 他倒是没有再搭理三人,眼看就要走远,虞青青想到先前的话,赶紧喊道:“喂,你话都没有说清楚呢!说什么两者都不足信?难道你懂那龙吸水是怎么回事?” 那人驻足一顿,没有回头,但却是留下了一句话:“此乃绝世高手一刀断水而成,长安除此奇景,大唐天下已有十几年未出如此高手了。” “一刀断水?亏你想得出来!”虞青青不屑地撇撇嘴。 “愚昧!”那人摇摇头,留下两个字,忽然将手中渔具一放,抽出腰间刀来。 这人单手持刀,用力朝曲江湖面一斩。 瞬间锋芒毕露,真气纵横,曲江池上炸开一道数丈高的水花,惊得周围行人纷纷避让,面露恐惧之色。 “小心!” 虞季喊了一声,将妹妹护在身下。 白宋反应更快,把虞季护在身下,所有的水花都打在了白宋身上。 “你……你吓唬谁呢!”虞青青大为不满,知道对方是武林高手,但虞家千金,什么高手没见过,根本不鸟他这一壶,“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刀断水?” “这自然不是一刀断水,但若有人能把内功修炼到归一境界,那一刀断水就不是不可能!小子,天下之大,有很多事情是你们所不能理解的……” 虞青青皱着眉,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白宋大声道:“前辈,世界之大,也是有许多你所不能理解的。龙吸水就是龙卷风在特定的条件下所形成的特定形态。” 虞青青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白宋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大水缸,便走到了水缸前,伸手入水开始搅动。 “把我的手想象成风暴,当风暴在水面形成时,水面就会发生一些变化。” 说着,白宋手上加力,水缸中开始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 “只要风暴的气流逐渐变强,且达到一定程度,水流就会跟随风暴的吸引,腾空而起,倒卷入云。当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掩饰。无法形成真正的龙吸水。” 白宋很平静,只是逐渐加快速度,让水缸里的漩涡尽可能的变得更强烈。 平平无奇的现象之下,兄妹二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不就是小孩子玩水最喜欢的小花样吗? 然而,随着白宋速度的加快,一边独臂刀客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逐渐皱起了眉头,居然回转身朝着水缸走来。 当刀客到达水缸边上,水缸里漩涡的流速似乎也达到了极致,突然嘭地一声,能容纳两三人的大水缸突然爆裂,巨大的瓷片散落在地。 而水缸边的三人都看到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水缸破裂,而水却没有立刻洒下! 而是附着在了白宋的手上,随着白宋的手臂拉起了一道小型的水龙卷! 白宋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现象,吓得一哆嗦,手上力气送了,一缸水才散在地上溅得周围人一身。 虞青青张大了小嘴,震惊地指着白宋的手:“你看你看!龙吸水,龙吸水!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刀客深深地看了白宋一眼,嘴角上扬,对着白宋拱了拱手:“小公子好本事!” “我……”白宋懵了,心说这是咋的? 看看自己的手,有点儿无法理解。 “在下龙登山,江湖绰号归海一刀,生平最喜与人切磋,待在下办了正事,必来找公子讨教讨教。” 虞家兄妹都不知对方这话什么意思。 但龙登山已经看明白了,面前这看似文弱的公子哥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他这一手不是龙吸水,而是龙戏水! 好一个潜龙在野,藏得如此之深,就刚才那一瞬间的奇景,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力,绝不可能做到! 龙登山心中猜想,或许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了! “哈哈哈哈……” 独臂刀客回身收刀,回到湖边,捡起自己的渔具,大笑着远去。 白宋皱眉,看着独臂刀客的背影,暗想自己可能不经意惹了麻烦。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路数,未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时候,对岸楼里一个胖妇人扯着嗓子丢过来一个鞋子:“哪儿家毛孩子,赔老娘的水缸!” “快跑!”虞季喊了一声,丢下几个铜钱,揪着妹妹和白宋飞快逃离现场。 三人走了,但白宋刚才的演示让兄妹二人相信的朝廷的说法,他们不知道原理,但白宋的演示已经说明这一切都是可以简单做到的。 小迷弟现在更迷了,屁颠颠地跟在白宋身后,扯着白宋的衣角,眼里闪着小星星。 “白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真乃天下最博学之人。” 白宋没搭理,认真看着虞季:“虞兄,刚才的水没打湿身上吧?要不要换身衣裳?” 虞季看着妹妹,无可奈何地摇头。 虞青青见白宋不怎么搭理自己,心中很是着急,一路给兄长求助。 虞季看小妹这般委屈,也是不忍,就借自己之口问问小妹最关心的事情。 “白兄,听说你也写出了一首水调歌头,舍弟看过之后惊为天人,时常在我耳边念叨,只可惜他记性不好,看过之后也没有记得全,就像听听从白兄口中传出的水调歌头到底是何等惊艳?还望白兄能不吝赐教。” 白宋对虞姬姑娘是很好奇,心中多是新鲜,故而一路捧着。 但水调歌头是为大事,传出去不晓得惹出多少事情来,怎么可能传给他们听? 白宋赶紧笑着打个哈哈:“那个,肯定是这小弟看走了眼,哪有什么词作?本身就是个见不人的拙劣之作,我也没有写完。” “怎么会呢?明明是一首完整的词!”虞青青愤愤然说着。 白宋没有搭理,指着前面:“诶,映月楼到了,咱们赶紧去喝花酒咯!” 说着,白宋加快了脚步,一人走在了前头。 虞季回头看看妹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虞青青跺着小脚:“不说是吧!总有一天我会撬开你的嘴!不找出完整的词作,我就不姓虞!” 映月楼生意不如往日,任是受了龙吸水奇景的影响,曲池坊人流减少所制。 认为人少了,过往的客人都看得清楚。 白宋三人还在门口,映月楼的老鸨便瞧见了白宋。 这老鸨天生的鹰眼,专盯大客户。 自白宋提出千两天价之后,老鸨做梦都是白宋英俊的脸庞。 刚在二楼瞧见,立马插上翅膀冲出了楼子,热情洋溢地抱住了白宋的胳膊,热络地喊着:“哎哟哟,这不是白公子吗?您那日一走,我家明月对公子可是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啊,您可算是又来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暗暗感慨。 人不可貌相,这是老手中的老手啊! “小妹,如此花花公子,可万不能深交啊!” “我……我……”虞青青语塞,也是没想到心中偶像竟有如此癖好,但细细计较之后,还是咬牙说着,“人家喜欢的是白公子才情,人家文殊院的官员不都说嘛,才子多风流,风流一点好,不然就是庸人了。” …… 青楼花坊,红绸幔帐眯眼,处处都是姑娘的温香软玉,盈盈娇笑。 一对兄妹是雏鸟入林,倒是真真体会了一次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滋味。 “哥,把持住!你是正人君子,可不能乱看!” 虞青青红着小脸儿,应付着周围挥之不去的姑娘们,低着头小声提醒着。 偏头一看自己口中的正经哥哥,才刚进门呢,裤衩支起了小帐篷。 “哥,你这个衣冠禽兽!”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一天涨了0.2,不说了,还有加更,明天一早才能看。 正文 第388章 一首千年后的曲子 这映月楼内外格局,楼内楼外姑娘各领风骚。 今日楼中客人寥寥,难得见了三位俊秀公子结伴,一路所过花团锦簇,香风阵阵。 虞家兄妹哪儿见过这等阵仗? 进门后进楼,进楼再上楼,短短几幕交替,已经是开了眼界,见识涨大了。 虞季是男子,却也得是家中乖巧的书生,文坛之上卖弄还行,到了花场,尽是雏鸟之态,一路过来被姑娘们稍作挑逗,直接就把持不住了。 这会儿正是尴尬,又被小妹一番奚落,瞬间大臊,低头看地,再不敢多看姑娘一眼,却是抱怨:“还不是你,非说要来此等烟花之所!” “但哥你也太……太……” 虞青青也羞得不行,紧随其后也不好说那些羞人的词。 虞季心头不服,这小妹的双标也太明显了,先前还说才子风流好,怎么到了自己就成衣冠禽兽了? 白宋来此是有正事,回看两人一眼,心里好笑,却也是自己走自己的,很快到了顶楼。 三人落座,虞家兄妹已是满头大汗,白宋故作淡定,先招呼了一桌酒菜,然后便要明月姑娘出来见一见。 再见明月,对方盛装作伴,出行见面依旧抱着自己的琴,只是比上次见面还要拘谨。 “不必拘谨,姑娘先入座即可。”白宋淡淡摆手示意。 明月姑娘抱琴入座,不敢放松。 整个曲池坊都还记得那天夜里,百人突厥队伍高喊的那一声“恭迎族长”。 但也只有明月一人知道突厥人口中的族长是谁,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见证者。 明月知道,这位公子身份不简单,甚至都不敢确定他到底是汉人还是突厥人。 见明月局促的样子,白宋倒是想起了当夜的事情,知道对方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有些害怕。 这样也好,既然明月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更当用明月,至少可发展成自己人。 明月极其聪明,见白宋眼神,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公子,当夜之事,奴家未曾向人提及。” “当夜之事!” 虞家兄妹交换眼神,心说在这里的当夜事还能做什么事? 果然是风月老手! 然后更加拘谨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花生。 白宋看了看举止古怪的两人,没有搭理,回头看向明月,点头表示满意。 “你除了《望江愁》那一首还有别的曲子吗?” 明月点点头,规规矩矩移步琴台,放下琴,自己挑了一首自己认为能更好展现的曲子唱了起来。 琴声起,歌声随,说不上惊艳绝伦,却也绝不是差。 老鸨在楼道口观瞧,听明月唱得也是点头,极为满意。 虞家兄妹进了歌声中,也忘记了拘谨,听得出神。 直到一曲罢了,兄妹二人不约而同鼓掌称好。 明月并不在意这二位的评价,稍显腼腆地低着头,瞥一眼这位贵公子,然后说道:“奴家献丑了。” 白宋认真听了,没有评价,而是问道:“要是在中秋灯会上,当唱怎样的曲子更好呢?” 明月一愣,有些诧异:“公子……公子的意思是……奴家可以代表公子的铺子站上东市的舞台?” 白宋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明月难得激动,起身回看了妈妈一眼。 那老鸨激动地在门口打转,想上来说两句,却又怕扫了贵公子的兴致。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长安城的花场竞争太激烈了,谁家没有个当红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的,人人都会,就要个阔气的恩客捧着宠着,那才能有长久的人气。 这年头,落花飘零随风去的例子太多了,养个姑娘不容易,能博出名声就是名震一时的花魁,没博得名声,最后还得轮做娼妓,任人玩弄。 “多谢公子厚爱,明月知理了。” 姑娘厚礼跪拜,白宋忙拦住她。 “好了,要说感谢,好好在中秋灯会上表演就是最好的。” “公子放心,奴家定当竭尽所能。” “诶?等等!”虞青青好奇打断,“白兄,你要姑娘去灯会上表演,你到底干什么的啊?” “京城花销的非同小可,如若没个营生,难以维系。” “你还开着铺子呢?” “嗯。” “什么铺子?在哪儿?我能去瞧瞧吗?” “以后再说吧。 “哦。”虞青青悻悻应了声,继续吃花生,老觉得白公子对自己平平淡淡的,心里老不是个滋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心说自己怎么也比这位明月好看一二分才对嘛。 白宋心系自家事,再问先前的话题。 到底在灯会上要唱什么样的曲子能吸引人。 明月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从往年来看,灯会上的节目倒是不必过于新颖,却又不能一成不变,总是新词新曲令人印象深刻一些。” “那你觉得该如何?” “近来《水调歌头》盛行,几日之间出了不少年轻才俊填写的新词,已有些许篇幅在各家花楼中传唱,明月都有耳闻。 依明月之见,在灯会上不如就以《水调歌头》为底。当夜灯会,必然有其他人同唱《水调歌头》,只要我们能从几首《水调歌头》中脱颖而出,不说拔得头彩,必然会给人留下印象,往后两月还能在市井中流传。” “唱水调歌头?”白宋皱了皱眉,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明月有些紧张,小声问:“公子觉得不妥?” “不是不妥,是你如何能保证我们的《水调歌头》就能在众多《水调歌头》中脱颖而出呢?” 明月忽来自信,说道:“明月为公子保举一人,只要此人肯为公子填词,我们的《水调歌头》定能在众多《水调歌头》中脱颖而出。” “姑娘想说的是陆遥?” “正是!” “话说陆遥现在还好吗?” 白宋想到当夜陆遥被打得半死,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现在还能写词? “陆公子现在伤势未愈,任在家中休息,不过公子放心,陆公子只是行动不便,要写词还是很简单的。” “这些天是你在照顾他?” 明月眉头一皱,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自己过分关心陆公子,已被妈妈说过打过。 更是不能在这么重要的客人面前表现出对其他男子的过分关心。 白宋知道明月对陆公子有些其他的情感,根本不在意。 这时候身边的虞季也出口道:“陆遥乃长安年青一代的翘楚,诗文功夫相当了得。”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跟白宋说。 “最后一考,先生评判答卷时,唯有在陆遥的试卷上有过停留,还有深思之态,可见他的《水调歌头》别于他人,定有其独到之处。” “他是第几?” “第三。” 白宋一想,难道这陆遥在考场上的《水调歌头》真有其独到所在? 从座次来看,第一是长孙涣,那是给皇上的题字面子。 第二就是虞季,属于自家人的特殊照顾。 第三就是陆遥! 要说填词的品质来判断,当场考试中,这陆遥绝对是十五人中的第一人。 从他为明月姑娘两声定制了《望江愁》,又写了一句“映月楼上楼中楼,望江愁来愁不愁”看,这陆遥不愧于古代的一等才子。 白宋是绝不可能用苏轼的《水调歌头》的,倒是可以让陆遥来填词。 “陆遥……陆遥,好,那就用陆遥。” 一听这话,明月面露喜色,强忍着不将其外露。 待其稍作平静,明月紧接又说:“有陆公子填词,明月毛遂自荐,可为水调歌头重新谱曲,以作新唱。新词配新曲,绝不辜负公子期望。” “谱曲的事情就不用姑娘操心了。”白宋突然来了自信,洋洋得意道,“曲子早已在我心中。” “公子已有新曲?” 白宋笑而不语,心想老子不敢抄词,还能不抄曲吗? 《但愿人长久》在白宋的记忆里是根深蒂固的歌曲,曲谱不会过于超前,有流行歌曲的影子,又不失古风。 别的曲子放在大唐来唱肯定会显得突兀,不被人接受,而这首曲子有其新颖之处,又不会跳脱出百姓的欣赏之外,简直就是为中秋灯会量身打造的曲子一样,哪有不用的道理? 白宋清了清嗓子,将歌词隐去,自己轻轻哼出了曲调来。 一桌三人,首听这年前之后的曲调,除去白宋本身音律的缺陷,却也很快融入了歌曲之中。 这是三人都未曾见闻的曲子,但其中却总有些似曾相识,能跟眼下的各种曲风相吻合,不在世人理解的范畴之内,却又总在音律的规则之中,细细体会,别有风味。 等到白宋哼唱完了,三人才怔怔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白兄,你竟有如此天赋?连作曲也会?”虞季真是服了,对着白宋一拱手。 虞青青拖着腮帮子望着心里的白月光,崇拜得心都要化了。 明月通晓音律,没见过这等编排的曲子,但却说不出丝毫毛病,除了好听就是好听。 “这曲子是由公子所作?” “不过是在家乡听人唱过,觉得新奇又好听,想来在长安肯定无人唱过,用此曲配新词,是否更有把握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加更,不是评分上涨的加更,是为了感谢书友书海浮沉豪赏大神认证×1,以及在一路过来默默为《盛唐》打赏助力的每一位书友,书中多有不足,诸多打赏受之有愧,感谢各位包容鼓励。欠更还是10章,即日起改为每日三更,逐步还债。 正文 第389章 懒散无聊的日常 明月天资聪颖,白宋只哼唱一次,已在心中谱作琴谱。随即在白宋面前弹唱一遍,配上坊间流传最多的词,一首新区旧词的《水调歌头》悠然而成。 白宋听来,还是这熟悉的曲调勾人回忆,更易共鸣。 听着曲,白宋喝着酒,怡然自得妄想远处的湖面,长安风月在明月的唱腔之中更显华丽,想来想去,这古代的俗世里,还是那些道不尽的儿女情长。 等明月姑娘在唱一首都停了,虞青青又是忍不住地拍起手来,眼里痴痴的,喃喃说道:“真好听。” 虞季也是颇为惊讶,主动对白宋道:“只是简单谱曲,水调歌头便有了新的韵味,更是在下生平仅见,换在中秋灯会上,必然能轰动东市,广为传唱的。” 虞青青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嗯嗯,现在还只是谱新区,若在填上新词,肯定更加好听。” 虞家兄妹如此追捧,让白宋内心安稳不少。就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以现代人的感官觉得好听,而这些古代人并不能欣赏。 现在看来,唯一的顾虑也消失了。 现在还有六七天时间就是中秋,不过一晃眼的功夫。 除了唱曲儿的姑娘,墨白钱庄还需要一些节日的布置,白宋决定此刻去钱庄看看。 一来给晴儿也听听新曲,二来又是在京城许久,却未曾去看过自己的铺子。三来,这两个跟班呆在青楼里着实不自在,估计他们也早想走了。 “明月姑娘,既然已经确定由你代表墨白钱庄在中秋灯会中表演,那现在就跟我去一趟东市,看看墨白钱庄,也去跟我家的伙计们都见见,中秋之前,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明月满眼欣喜,回头看看楼道里的妈妈。 老鸨这才笑盈盈地过来,她在一边观摩,别的没听清楚,倒是听到这位白公子已经确定要用自家的明月了,欢喜雀跃,难以言表。 “明月啊,以后白公子说什么,你便照做了就是。白公子一看就是正经人,也不会欺负咱,往后还要白公子多多提点才行。白公子说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知道吗?” 明月欢喜中带着几分羞涩,微微一礼:“是,明月知道了。” 老鸨转向白宋,满脸堆笑:“白公子,您可是确定要了咱家明月的,只是上次您说的银子……” “放心,一千两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了你们。现在明月随我走一遭,顺便也能把银子带回来。” “哎哟,公子您真客气,我们不着急。” 行程敲定,一行四人从曲池坊搭乘车轿从曲池坊往东市走。 除了青楼,虞家兄妹长舒一口气,总算从那种不自在的地方出来了。 出来之后,虞青青的话逐渐变多,恢复了小山雀的状态,一个劲儿地在白宋耳边叽叽喳喳。 或是问钱庄,或是问银子,或是问诗词,一路同行,一刻都不见消停。 聒噪的小山雀在进入东市后,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淹没在更为热闹的人潮之中。 长安城的东西两市乃是千古闻名的繁华集市,汇聚了长安城最大的商户,最丰富的商品,最密集的客人,即便不在早市午市的点上,往来的客人和各路商贩总是让集市拥堵无比。 只有走在东市的街上,千年古都长安才真正向世人展示了它的繁华,满街的金银玉饰,围满了各家的公子小姐,一路的茶摊酒肆,客人们络绎不绝,一杯水五个钱,来者不拒,热闹非常。 前面一个小孩子追着个卖糖葫芦的,兴许是大人不让买,哭得声嘶力竭,震天动地。 白宋看了好奇,心说这年头长安有卖糖葫芦? 想着想着,追上了前头的小贩,买了几串,分给后面三人,又给了那哭闹的孩子一根儿。 白宋没得人家的好,反被抱怨了一句,说什么小孩子吃糖牙长虫啥的。 恍惚间让白宋感觉自己也回到了童年。 后面三人拿着糖葫芦,只有虞青青眉开眼笑,喜欢得紧。 另外两人都是面露疑惑,想说如此的公子哥,如何生得一副孩童心性? 一路热闹不提,一行人打听到了墨白钱庄的所在,当糖葫芦吃完,终于也到了钱庄门口。 墨白钱庄选在东市最黄金的地段,租用了两间阔气的大铺面,上下双层,门庭崭新,门牌更是熠熠生辉,跟周围的各家铺子比起来,不差分毫。 “哇!好气派的铺子啊!”虞青青第一眼就惊得长大了嘴巴,终于将把玩一路吃糖葫芦剩下的竹签子丢在了地上。 虞家千金小姐能说一声气派,那这铺子就是真的气派了。 看到这豪气十足的墨白钱庄,三人也算明白了,为什么白宋能花千两白银来请明月姑娘唱曲,原来是不差钱的主。 只是入京求学的人中,向白宋这么有钱的公子哥,虞家兄妹还是头一次遇见,都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干什么,为什么家底如此丰厚? 不过这墨白钱庄门前也有些怪相,和周围铺子的热闹相比,墨白钱庄就显得有些冷清了,只见行人来来往往,却不见一人进去钱庄。 白宋知道是长安百姓还不知钱庄为何物,银票还没有在这里流通,一切还得靠之后的灯会。 对此,白宋并不在意,正准备招呼几人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一个熟悉人影的拦在了白宋面前。 “白宋!” 白宋张大了嘴,揉了揉眼睛。 “陈惜容!” 来人正是陈家小姐陈惜容。 陈惜容满眼都是娇笑,写满了喜悦,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意不意外?” “意外!这也太意外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忘了临别一面所说的?陈家可是也要来京城谋求发展的。” “记得,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陈家动作这么快。你也在东市开了店?” 陈惜容点点头,指着墨白钱庄旁边一家小铺子,上面挂着牌匾,写的是“陈氏书社”。门口的木牌上写着“三国演义,全套现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你白家少爷看不上的生意,我陈家捡过来做,白少爷,您不会跟以往一样怀恨在心吧?” 白宋愣了一会儿,还真没想到陈惜容竟然跑到长安来卖三国。 现在白宋主营是钱庄,钱庄的生意可比卖小说大了千万倍,就算有渠道卖书,白宋也不会去操这份心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已有几日,听你收下的伙计说,白少爷来京城许多时日,却是没来自家的铺子瞧一眼。” “这不就来了嘛!” 陈惜容白了一眼,看看跟着白宋的几人,没有多说什么:“好了,我铺子里还有事情,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往书社去了。 钱庄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几个伙计趴在桌上打瞌睡。 当掌柜的墨竹守在窗口盯着一个琉璃小水缸,叼着一根嫩竹新枝,认真地看着水缸里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妮子看得出神,连来了客人都不知道。 白宋好奇地走了过去,墨竹一点儿反映都没有,白宋朝琉璃水缸里瞧了一眼,原来里面养着两条金鱼。 “喂!” 白宋喊了一声,吓得墨竹一机灵,叼着的竹丫子掉进了水里。 “哎呀,原来是东家来了!” 墨竹笑嘻嘻地拍着脑门儿,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消极怠工有什么,反倒招呼着白宋:“东家,你快瞧,这鱼儿和鱼缸可是稀罕物件儿,是竹子从西域人手里买来的,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 白宋眉头一皱:“给你涨的工钱你就来买这玩意儿了?” “没有,还有些其他的,待会儿我一样一样给东家瞧。” “谁稀罕看你的破烂货?晴儿在不在?把人叫出来。” 墨竹嘟嘟嘴,跟抱孩子似的抱着自己的琉璃鱼缸扭着屁股去了里面,回头喊了一声:“等着。” 白宋顺手倒了杯茶喝上,随行来的三人各自打量着白宋的铺子,都是好奇。 虞青青上线转了一圈,很快发现柜台上的纸笔。 尤其是那笔,一眼就把小山雀给吸引住了。 虞青青眼睛一亮,心说这不就是白宋考试所用的什么碳笔吗? 虞青青拿着笔,在柜台上的纸上试了试,只觉得手感很怪,便皱起了眉头。 “喂!别乱动上面的东西。” 一个伙计喊了声。 虞青青忙放下,看了看白宋。 这里的伙计都是从蓟县带来的,都认得东家。 白宋摇摇头,示意他们别管,伙计们就继续打瞌睡。 喧闹的东市里,难得有一片脱离世界的安静之所,人在钱庄里感觉颓丧些,可别说还真有点儿散漫的诗意。 “不用拘谨,反正都没客,随便坐。” 白宋招呼一声,明月和虞季都各自坐下,伙计们给两位送来了茶,然后继续打瞌睡。 估计是瞌睡会传染,也或是今日下午天气比较大,没多久,几人也都跟着打起了瞌睡来。 昏昏欲睡的时候,晴儿从后院慢悠悠地来了。 白宋打起精神给晴儿说了自己的打算。 但没告诉晴儿那曲子是自己写的,说是明月姑娘天赋异禀,写下新曲。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说偷懒。 晴儿带着明月上楼听新曲,虞青青拿着纸笔跑过来,坐在白宋对面,要让白宋教她画素描。 正文 第390章 难得新词 白宋打着哈欠,喝了一大碗浓茶,还是驱不散困意。这会儿正需要有点儿事情做,不然真的要直接睡过去了。 白宋没兴趣教这烦人的小子,可见一边的虞季听说话素描之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很明显,这好看兄弟都对素描感兴趣。 既然是虞姬姑娘有兴趣,白宋很乐意展示展示自己的才华。 当然,此时此刻两人都不知道白宋在考场上画的东西叫素描。 白宋拿着笔,摊开纸,开始了自己的素描教学课。 这一讲,从阳光正浓一直讲到了日落西山。 白宋讲了什么是透视、什么是近大远小,什么是虚实、什么是对比,什么是参照物,什么是阴影,什么是反光,什么是水平线…… 这是一套基于西方绘画的理论知识,充分弥补了当下绘画理论的空白,又跟某些水墨技法有着呼应关系。 听得这对兄妹是云里雾里,却又感觉深奥玄妙。 在一大堆理论知识之后,虞季已经被劝退,那素描虽然奇妙,但要抛弃以往的绘画经验而专攻一道,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虞青青则很有兴致,拿着碳笔跃跃欲试。 因为在她的心里那张自己的画像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画,她要努力学会,有朝一日也给白公子画一张。 白宋让伙计拿了个鸡蛋出来,摆在虞青青面前。 “你不是要学素描吗?就先从画鸡蛋开始吧。” 虞青青一皱眉:“画鸡蛋?人家想画的是人。” “要是一个鸡蛋都画不好,还谈画人?” 虞青青拧着眉头,有些不满意,但因是初学,只能听白宋的。 白宋心里想着,伟大的画家达芬奇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个鸡蛋就能敷衍这小山雀一两年,希望他能真正静下心来,以后就不会来打扰自己接近虞姬姑娘了。 楼上听曲的两个女人下来。 晴儿似乎很满意,对中秋灯会的节目有了信心。 之后便是看着日出日落数着天等中秋。 白宋的长安生活逐渐趋于平常,每日往返于钱庄和家里,跟晴儿一起筹划钱庄的装饰布置,打听别家在灯会上准备了什么节目。 出太阳时,就跟桑桑院中沐浴阳光。 下雨了,带上白蜂在屋檐下一起数水坑。 古代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在白宋闲得有些发闷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个小亭里的公主,和带着她浓郁体香的裙摆。 但在那之后,小太监就再没有找过他,倒让白宋偶有念想。 白宋抽空给香儿写了书信,询问家中种种,又写了几首现代的肉麻情诗,估计那妮子看了会脸红。 白宋还想了要不要去找舒望,有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既然已经拜入虞世南门下,成了虞世南的入室弟子,不久便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这么多时间都等得,到了这会儿,反而等不得了? 思来想去,白宋始终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不去打探一切关于舒望,关于李靖的讯息。 等待中秋的几日之间,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白宋接触最多的居然是那个惹人烦的小山雀。 自打接触素描之后,那人天天往钱庄跑。 不为别的,就位能在钱庄蹭几支碳笔画画。 一来二去,虞青青跟钱庄里的所有人都混熟了,钱庄里的每个人都喜欢这只小山雀,每天能听到她叽叽喳喳,闲散的下午都没人打瞌睡了。 …… 八月十四。 长安城内大街小巷都已有了节日的气氛。 曲池坊的一间简陋民居内,明月姑娘提着烧鸡和烧酒推开了院门。 进入小屋后,里面散发着浓浓的酒气,满地都是滚落的酒瓶子还有满墙歪七扭八的诗文,全部都是笔墨直接在墙上涂画,整个屋子杂乱到无法形容。 陆遥躺在床上,抱着的酒壶里还有最后一口酒。 酒能伤身,酒也能治病。 自打映月楼外被打半死,陆遥大病一场,却是靠着简单的治疗和整日酗酒居然捡回了一条命,眼下虽是颓废,却也日渐在好转。 但明月心里清楚,这人是身子好了,心还没好。 看到床上浑浑噩噩的男人,明月心里不好受。 她知道陆公子是个好人,更是个才子,他心系天下,胸怀大志,只是没有门路。 陆公子今日之烦闷,还是那些在长安作乱的突厥人,突厥之祸不解,陆遥心里一日不得畅快。 “陆公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烧鸡和烧酒。” “知道了,你放在桌上就走吧。” 明月微微皱眉,想了想说:“今日已经八月十四,明日就是中秋了……” “中秋?我陆遥不过中秋,我没有家人,不必团圆。” “我是说中秋灯会上《水调歌头》的新词,陆公子何时得空能不能新填上?” “什么水调歌头?跟我没关系!” “可是……可是我已经帮公子答应下来,这已是最后时日,如果公子不填新词,明日灯会,明月拿什么去唱?” “灯会灯会!那什么狗屁灯会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你是姑娘,为何总想着扬名立万?成为花魁有什么好的?难道我陆遥的一片真心,明月姑娘还感受不到?” “公子真心,明月心知肚明,只是……只是明月心不在公子……” “不在我身上,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每日送吃送喝,嘘寒问暖,你不喜欢我,不愿跟我走,何不让我去死!” “公子是好人,有大才,明月不愿看公子如此消沉下去。明月也一直记着,明月能有今日之势,全赖公子为明月赋诗作词,公子对明月有恩,明月不能不报。” “报恩?报恩!今日你能如此关照我陆遥,他日你又拿什么去报答白宋?在你无名之时,我的诗词能助你扬名,你便接近我!现在你要白宋的银子推你上位,便接近白宋。谁的词对你已经不重要了,《水调歌头》的词我不会写的,你找别人去吧!” 听陆遥这话,明月姑娘眼泪唰地滚落,身子也有些发颤,难以置信! “陆公子,在你心中,明月竟是那样的女人?” “纵我不愿信,却也不得不信!若你念情,何不与我远走他乡?我陆遥就是一生乞讨,也会保你生活无优的!” 明月摇摇头,目光坚定:“陆公子,我等青楼女子除了往更高处爬就没有别的路走了,一旦从高处跌落,身下便是万丈深渊,陆公子为明月作诗,明月心中感激,白公子为明月搏名,明月心里也是感激。明日灯会,对白公子,对我都至关重要,就算陆公子真的不肯填词,我也一定会寻找新的办法。既然陆公子如此坚决,明月就不打扰了。” 说完,明月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陆遥忽然从床上坐起,低着头沉声问道:“明月姑娘,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公子请讲。” “我和白宋,你会选谁?” “……”明月皱眉,“我对陆公子和白公子都是一样,心存感激,并无私情。” “我说一定要选一个!”陆遥烦闷地拍了拍床榻,言语吓人。 明月一颤,看着陆遥居然有几分畏惧,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如今的陆公子非明月所喜爱之人,若定要选一个,明月更倾心于白公子。” “呵……”陆遥嘴角一抽,冷笑一声。 然后从床下的废纸堆中抽出一个纸团来,丢给了明月。 “你要的《水调歌头》,从今往后,不用来见我了!” 纸团飞到明月怀中,有些突然。 第一时间明月还没明白,等打开纸团一看,方才看见那上面是一首写好的《水调歌头》新词。 明月认真看着,口中喃喃有声:“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都做颜色染芙蓉……” 看着看着,明月眼中闪过一道神光,顿时喜上眉梢,赶紧将写有新词的纸叠好,对着陆遥一拱手:“陆公子大才不减,明月又欠公子一个莫大的人情了!” 说完,明月赶紧离开,揣着这一首新词激动不已。 这是最后一日,在最后一日终于有了新词! 之前就被钱庄的人多次催促,晴儿姑娘更是多次提过要换人写词,是明月力保陆遥公子不换,说是给陆公子一些时间,定能给钱庄一个满意的答复。 之前明月还惴惴不安,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陆公子所作,词作质量当属上乘中的上乘,纵观京城众多才子,很难选出一人能与陆公子相比较。 新曲配新词,正是绝妙的搭配。 有了这一首词,明月觉得灯会上或许能博得头彩! 那时候非但是自己,陆公子也会扬名,也没负了白公子的厚爱,皆大欢喜,是最好的结果! 半个时辰后,明月赶到了钱庄。 钱庄里面,虞青青一人对着个鸡蛋画画,这几天画鸡蛋都要画吐了,每次跟白宋抱怨说要换一种东西,总被白宋以天下没有两个完全的鸡蛋为由给怼回去。 白宋的理论没有毛病,虞青青反驳不了,只能继续枯燥的训练。 难得见到个人来,虞青青赶紧手笔,过去打招呼。 明月来过钱庄几次,每次都看到虞青青在那儿画鸡蛋,也很奇怪:“虞公子,你为何不回家作画,非要在这儿?” “哼!都是那白宋,抠得要死,连一支碳笔都舍不得给我!除了来这儿,没有别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深夜,还是要到早上才能通过审核了 正文 第391章 撕掉的卷子 这碳笔可是白宋心中的宝贝! 钱庄所用碳笔皆由其空间所兑换而来,并非私下制作。 白宋事情繁多,哪有功夫去搞这些费时的小发明? 凡由空间能量所成之物,皆非凡品。 若非为给钱庄添一点儿特色,用来装点门面,他都舍不得给钱庄用来做账。 自然更舍不得给这小屁孩儿画画。 虞青青尽是抱怨,明月心里装着事,只是随口地应付,见晴儿从楼上下来,赶紧追过去让她看看这新词。 明月一走,白宋神出鬼没似地出现在了虞青青的身后。 “谁说我抠呢?” “啊!” 虞青青吓得一声尖叫,差点儿把碳笔给摔了,见了白宋连连陪着笑脸,谁叫这位白公子就是虞小姐心里的白月光呢? 楼道口突然传来了晴儿叫好声。 “好词!好词啊!” 晴儿难得如此振奋,白宋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他也知道新词迟迟没有敲定,这肯定是那个陆遥终于把水调歌头的词给写出来了。 能让晴儿如此激动,可见词作质量之高,虽不见词,但也心里安稳了些。 “白公子,快些来看,明月推荐的陆遥公子词作当真不错。” 远处,晴儿朝着白宋招手。 白宋闻言过去,虞青青也紧随其后。 二人也到楼道处,白宋正要接过词作看时,后面一个伙计喊了一声:“东家,虞老来了。” 所谓虞老就是虞世南。 没想到虞世南亲自登门到了白宋的墨白钱庄。 虞世南在虞季的搀扶下进来,好奇地打量着钱庄里的一切。 这是老师也是师父,白宋不敢失了礼数,赶紧把词作还给晴儿,留了一句:“罢了罢了,我不看了,既然晴儿你都觉得非常好,那肯定没有问题。” 晴儿点点头,正要把词作收下。 虞青青探头一看,问了一声:“我收下得空看看。” 词作并不复杂,晴儿和明月都已看过,记在心里,倒是没必要留下这稿,就交给了虞青青。 虞青青也要到爷爷跟前去行礼,暂时没时间看,揣在衣裳里面屁颠颠跟上了白宋。 此刻,白宋已至虞世南身前,恭敬行礼,带着疑问:“先生,您怎么来了?” 虞青青左右看看,见人不多,也不必隐瞒什么,脆生生喊了一声:“爷爷。” 这不是什么秘密,书院里谁不知道虞家兄妹的身份?只因虞青青是女子,跟男子一起学习有些不合规矩,就没有人点破。 唯独是白宋一直把两人身份搞反了。 虞世南看了看虞青青,少有地露出一个宠溺的眼神,朝她点点头,没有多说,而是看着白宋,又看看钱庄的装饰,缓缓开口道:“听虞季说你在东市开得有家铺子,这虞青整日往你这跑,说是学什么素描。这么些新奇的东西老夫也来见识见识。” “先生说笑了,学生这儿不过是些小营生。不知先生是否在意这些……” 白宋欲言又止,有些踌躇,不知道师父对于自己从商的事情如何看待,万一他反对又怎么办? 虞世南倒是不古板,看了白宋的店铺有模有样,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有点儿自己的营生好啊,能经营商场,亦可经营官场,思维活络些,总不致吃亏。” 说着,看了看虞季:“你应当跟白宋多学习。” 虞季连连点头,不敢丝毫怠慢。 白宋心说咱们交流得还不够深入,以后有的是机会。 “虞青,你的素描学得如何了?”虞世南看向孙女。 虞青青兴致起来,忙跑去一边拿出自己这些天画过的稿子。 厚厚一摞纸,清一色全是尼玛鸡蛋! 大的小的、立的躺的,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虞世南眉头皱起:“这……这怎么全是鸡蛋?” “白兄说的,鸡蛋虽然普通,但天下没有绝对一样的,即使是同一个鸡蛋,角度不同,投来的光线不同,画出来也不一样,因此,画鸡蛋是基本功。基本功要练到画笔能圆熟地听从大脑的指挥,得心应手,才算功夫到家。” 虞世南见闻天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而且还是毫无破绽,说得十分有理。 思量一会儿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白宋,你胜在见闻,超这兄弟二人太多,老夫倍感欣慰。” “爷爷,你怎么帮他说话?”虞青青抱怨着。 虞世南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去一边玩儿,老夫有话跟白宋讲。” 虞青青狐疑地看了看白宋,心说爷爷怎么会有话要跟白宋单独说?搞得这么神秘。 身边无人之后,白宋凑近了几分,叫了一声“师父”。 虞世南表情逐渐严肃,认真说:“拜师以来,为师对你少有干扰,是给你些时间好好放松。现在你玩也玩够了,也到了做正事的时候。” “正事?” “刑部那边有些棘手的案子,我想让你随刑部的官差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去刑部当差?” “哪有如此简单?你现在根本都不够资格入仕,怎么可能进入刑部?” “哦。”白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让你去刑部走动,不是要你真的去破案,当然,能帮刑部破案最好,主要还是去了解一下刑部的人,活络关系。这是为你将来铺路。” 白宋这下才算明白,点了点头。 虞世南继续说:“为师时间不多,现在三省六部还有人给为师面子,你就要好好把握,别等到为师走了,你在朝堂之上却没有任何依靠。到时候,别说保护江淮集团,你连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守不住。” “师父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没问题的。” “刑部那边有一位你的师兄,为师已经传话过去了,待会儿你直接去刑部找他,就报陆萧臣的名号。” “噗!”白宋呛了一口,差点儿咬了舌头,“谁?陆萧臣?!” 虞世南见白宋如此表情,也有几分诧异:“怎么?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白宋有些激动,想到陆萧臣以钦差身份访幽州时,最后被郑家逼得差点儿送了性命,几个人一起被突厥人追杀…… 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只是一别经年,杳无音讯。 结果转了一圈回来,居然成了同门师兄弟?都是虞世南的门生? 白宋激动地将自己和陆萧臣的事情简单一说,虞世南也是笑了:“如此更好,你们正巧叙旧,他也更能尽心带你。” 虞世南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跟白宋说这事儿,说过之后便要走了,招呼一声虞季,发现这孙子跟孙女一起看着什么十分入神。 “虞季,送老夫入宫。” “哦,知道了。”虞季应了一声,慢悠悠过来。 虞世南临走前拍拍白宋肩膀,指了指一边的虞青青:“帮老夫照顾好他。” 白宋撇撇嘴,不太乐意,但不能表现出来,认真地点头。 虞季陪同虞世南离开,除了门外,虞世南问了一句:“刚才看什么这么入迷?” “一首词而已,写得颇有几分味道,故而入了迷。” “说起词……”虞世南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目光停在了虞季带着的小包裹上。 这是出府时虞世南吩咐带上的。 虞季一直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这时候,虞世南将包裹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叠写着文字的纸。 “爷爷,这是什么?” “当日你们在学院里最后一轮的答卷。” “啊?”虞季有些吃惊。 “皇上很好奇你们这些从大唐天下筛选出来的天之骄子都有着怎样的学识,想看看你们每个人的词作。” “这样啊……”虞季简单应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虞世南却从中挑出了一张卷子,看了看上面的词作,然后当街撕成了碎纸丢到了街边。 虞季这就不解了,不知爷爷为何要这么做。 “爷爷,这是谁的答卷?为何要撕了?莫不是白宋……” 话到嘴边,虞季就发现不是,因为面上第一张卷子就是白宋擦过的白卷,所以爷爷撕掉的卷子肯定不是白宋的。 虞世南将试卷重新包好,走了几步才说:“那是叫陆遥的卷子。” “陆遥!爷爷将其排在第三,其词作应当是我们十五人中最好的一个,为何要撕了?” “陆遥此人,才学不俗,这些《水调歌头》之中唯独他的高出尔等一筹。但他的这一篇《水调歌头》不能为皇上所见,否则少不得引发一些麻烦,如果皇上心情不好,反倒会害了那小子。” …… 钱庄内,白宋正准备出门去刑部。 虞青青忙把写着新词的纸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几步就到了白宋身后,抓着白宋的袖子:“喂,你要去哪儿?我爷爷刚说要你照顾好我的!” “刑部,你也要去?” “要去!当然要去!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说不定我在刑部认识的人比你还多呢,带上我,准没错。” “那你跟着吧。” 虞青青欢天喜地,这妮子从小到大要不是跟着长辈就是跟着哥哥,从未跟着其他人。 小妮子胆子小,见谁都怕,现在跟白宋混熟了,居然敢抛下哥哥当白宋的小跟班,也是一件奇事。 去往刑部的路上,虞青青还是愤愤然,喋喋不休地说着那首词不行,唯有白宋写的《水调歌头》能配上那新颖的曲子。 结果白宋全当耳旁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气得虞青青想打人。 【作者有话说】 欠更-1,余9 正文 第392章 殿前阅卷 大明宫近内,寂静无人却冗长的宣政殿长廊尽头,一个老太监往前带路,虞世南由虞季搀扶着一步步紧随其后。 这不是虞季头一次来皇宫,前不久刚来过一次,情形和今日如出一辙。 虞季已不记得这是爷爷第几次入宫请辞,每一次都被皇上拒绝。 虞世南低着头,尽可能快步急行,只有虞季少了些紧迫之感,一路走马观花,好似对皇宫大内十分好奇。 “虞大人,皇上正在紫宸殿中,待奴才去传。” “有劳公公了。” 虞世南客气地回了一声,领路的公公往殿中去了。 两人殿外静后,虞世南见孙儿依旧东张西望,不由得皱起眉头:“以后你要多多亲近白宋,待爷爷离京,以后可要仰仗此人生活,你可知晓?” “白宋?”虞季显然没搞太明白,再说了,今日辞官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没等到虞季回应,虞世南被请到殿内。 现在的虞世南官职不高,手中无权,照品级根本无权面圣,但此人每次要见皇上,皇上都会认真接待,从不拖沓,今日亦不例外。 君臣相见,少不了细数当年,只因虞世南辞官心切,去意已决,在多次入宫请辞之后,这一次,李世民终于答应了。 毕竟虞世南已经七十有四,放在古代已算是万中无一的长寿之人。 李世民不喜欢他,但也敬佩他,即便是日后走了,在李世民心里总有虞世南的一份位置。 在君臣细数当年旧事之后,皇上有答应了虞世南的辞官请求,最后,皇上把注意力放在了今日的关键问题上。 李世民先是驱散了左右,方才问道:“那十五人的卷子可曾带来了?” 虞世南立即拿出包裹,将当日十五人最后一轮的试卷呈上。 李世民当然很清楚,虞世南不会就这么平淡地离开,此刻呈上的试卷很有可能在十年之后改变大唐的政局。 所以李世民特意提醒要看一看,也许能从这些雏鸟的诗文中看出一点端倪。 李世民拿着卷子,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问道:“你出了什么题?” “回皇上,此题乃为《水调歌头》填词。” “水调歌头……”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看看虞世南,渐渐地却又笑了,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对方,笑骂道,“好个老东西!” 虞世南表情不变,默默听着。 李世民开始翻看卷子,翻看几张之后夸赞了虞家兄妹两句,说虞世南后继有人之类的话。 虞世南听了还是没有任何表现。 直到李世民看到最后一张卷子,一张被涂改过的白卷。 “此卷是谁的?” “幽州寒门白宋。” “众人之中只有他一人交白卷?” 虞世南点点头。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失望:“看来懂你心思的后辈不多啊。那这个白宋……” 李世民心中明了,这白宋必然深得虞世南喜欢,单凭这张白卷,或可推断出往后继承虞世南衣钵的人大有可能是这个叫白宋的寒门。 李世民正要细问下去,忽然发现不对,赶紧将手中试卷摊开一看,眉头皱起:“怎么少了一张?” 虞世南镇定回答:“望皇上赎罪,的确是少了一张卷子,臣事先不知皇上要看,故保存卷子时有些不小心,有一张试卷掉了,怎么都找不到。” “掉了?”李世民满怀疑,却没有点破,故作不在意地说,“无妨,只是那丢掉的试卷为何人所答?” “亦是寒门子弟,叫作陆遥,长安西新村人。” 李世民点点头,将试卷亲自还给了虞世南,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李世民没有了先前的热络,摆摆手:“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虞世南起身告退,疾步离开。 等虞世南走后,从紫宸殿偏殿走出一人,正是长孙无忌。 李世民见此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指虞世南离开方向,怒道:“老不死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欺上瞒下还不松手!” “皇上息怒。” 李世民像是憋闷许久,好多话是不吐不快,敲打着放过试卷的桌子! “你先前是没看到!这老家伙拿一张假的白卷来骗朕!明明是写过字的卷子,涂花之后吸引朕的注意!朕险些上了套!一群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如何能读懂这老狐狸的心思,怎么可能有人教白卷?他这么做,分明是要朕误认为他选定的接班人是那个叫什么白的,却将不愿让朕看到的卷子给藏了起来!” 长孙无忌低头不语,不敢在皇上的气头上接话。 李世民气得够呛,来回走了几步,指着外面:“去!去给朕查一查,看那个叫陆遥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或许他就是未来江淮集团的领头者,派人将此子给监视起来,一举一动你都要掌握!还有,朕要在一天之内知道他在虞世南手中写了什么答案!” …… 刑部在尚书省,尚书省在皇城内。 白宋无官无职哪儿能进皇城? 他也不懂规矩,直接就被拦在了皇城外面。 白宋看虞青青,虞青青也不懂规矩,给守城的官差理论了好久,说自己是谁谁谁,认识谁谁谁,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两人在皇城外耽误了足足一个时辰,硬是没进去。 正巧是在皇城门口跟守城将士理论的时候,一队气势非凡的黑衣人簇拥着一辆马车过来。 守城的见了这支队伍,跟孙子似的赶紧开门,唯恐招惹了他们。 虞青青吓了一跳,拉着白宋往一边躲,还很认真地警告白宋:“别出声,是不良人。” “不良人……”白宋记得唐代有这么个俗称,乃是大唐皇权的一支侦查队伍,在后世的很多小说、电视都有出现过,白宋一直以为是虚构的,没想到还真有! 不过,下一秒白宋就发现了这些人腰间佩戴的东西,让白宋瞬间恍然:“原来俗称的不良人就是密诏司!”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白小子?你怎么来了长安?” “王……王爷!” 这不是蜀王李湛吗? 白宋没想到在这时候还能遇见熟人,而且是皇城里的大人物。 这下好说了! 白宋忙上前,说了自己的遭遇,但没说是虞世南要求自己去的,直说是去刑部见故友。 李湛一开口,两人终于进了皇城。 穿过皇城入城甬道之后,王爷就跟白宋道别,说是有要紧事要处理,改日有空再来叙旧。 皇城内,尽是三省六部的官吏,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少有人说话,气氛平稳但也压抑。 进了皇城,虞青青对里面就比较熟了,带着白宋很快找到了刑部,报上陆萧臣的名字,又在刑部门口等了一刻钟,总算是在刑部旁边的小巷子里见到了一年不见的故人。 白宋和陆萧臣共患难,经历过生死,纵然认识不久,又许久不见,但见过之后还是很激动地相互拍打对方的肩膀。 “钦差大人,风光不减啊!” “嗨!还钦差呢!上次寻访不利,被皇上怪责,险些丢了小命,本是从四品下御前少监降到了现在从六品下的刑部主事掌簿。” “大小也是官儿,出入皇城,给皇帝当差的,不像我,被拦在皇城外面一个时辰,想进都进不来。” “就是!”虞青青抱怨道,“平日里进来可不像今日这般麻烦!” 说着白了白宋一眼。 陆萧臣看着虞青青,连忙拱手,但还没说话,虞青青赶紧咳嗽一声:“咳,不用客气了,都是熟人。” 陆萧臣会意,点了点头。 白宋问道:“先生让我来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吩咐?” “也无甚大事,不过是要白兄在刑部来走动走动,刑部左侍郎徐大人受过虞老恩惠,只要是虞老的门生,到了刑部,只要一声招呼,活动都很方便的。” 陆萧臣说着,看着白宋颇有些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白宋一入京城就能得到虞老的提携,前途不可限量啊。” 白宋笑着摇头:“现在可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古人相见,哪儿能没有酒喝?” “是也,是也!”陆萧臣笑着点头,又说,“只是这皇城内可没有酒楼,还得出去之后再寻酒家,陆某当给白兄接风洗尘。” “谁请客都无所谓,要不要叫上几个刑部的朋友一起?” “这是自然。”陆萧臣点头,说是去刑部里面的通知兄弟。 白宋和虞青青在行不外面等得望眼欲穿,小妮子已经后悔跟白宋出来了,这么干等着,还不如在钱庄里对着鸡蛋好。 过了好久,陆萧臣再从刑部出来,但表情已无开始的轻松,随行出来的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差。 陆萧臣跑到白宋面前,压低了声音说:“白兄,今儿的酒可喝不成了!” “怎么?” “最近城中接连出现突厥人被杀案,现在杀人凶手已经猖狂到潜入芙蓉园行凶,听说一个突厥王子被杀,惊动了尚书大人,下令在两日内必须抓到凶手。” 正文 第393章 查案 突厥人被杀案? 白宋眉头一皱,这是一件自己必须关心的事情。 没等白宋细问,行不外面一位官员喊着:“陆萧臣,还磨蹭什么?赶紧出发了!” “是是是,大人稍后,下官马上就来。” 刑部的刑侦队伍集结完毕,马上就要出发往芙蓉园。 陆萧臣回头,压着声音说:“不说了,我得走了。” “等等!”白宋拉住陆萧臣,“先生还说让我来帮你们查案呢!这不正好吗?” “你?”陆萧臣眉头轻皱。 “说不准我运气好,帮你们破案不说,也算是拉近了跟其他官员的感情不是?” 陆萧臣想了想:“你等等。” 说着,陆萧臣到了门口官员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那官员到了白宋面前,挺着个大肚子上下打量白宋。 陆萧臣忙介绍道:“这位是刑部主事刘长河刘大人。这位是永兴书院的学生,虞世南虞老的门生白宋。” 刘大人点点头,说道:“是虞老的门生,本官自当是照顾的,但今日的案子有些急,容不得马虎,公子还是下次再来吧。” “少瞧不起人!”虞青青上前道,“白兄可是一等一的才子,查个案子算什么?你们破不了的案子,说不定白兄一出马就解决了!” 书生跟查案子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刘大人根本没把白宋放在眼中,但虞青青他是认得的,虞家大小姐,江淮集团的掌上明珠,可不是靠封号靠官职就能明辨地位的人物。 这小姑娘来头可不小,至少远不是个五品小官儿敢招惹的。 看在虞青青的面子上,刘大人所幸让他们二人跟着,一行近二十人快马往芙蓉园赶。 皇城距离芙蓉园太远,即便是快马加鞭,众人赶到芙蓉园之后已经是黄昏散尽,天色已晚。 刑部的队伍没能直接进入芙蓉园,大队官员直接被突厥人拦在了芙蓉园外。 此时的突厥人一个个瞪红了眼睛,扫视着刑部的队伍。 在白宋离开芙蓉园后,接连出现突厥人被暗杀的事件。 短短五日,就有二十几个不同部族的突厥人被杀。 被杀的地点也各不相同,但都是一些突厥人时常活动的地方。 这些被杀的突厥人虽然分为不同部族,但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突厥族中赫赫有名的骁勇战士。 放在战场上,无一例外都是以一当百的厉害角色。 可就是这些厉害人物,最近接连身死,而且都是被人用快刀一刀砍头!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天,刑部迟迟没有破案,朝廷难以给突厥人交代,这已经让突厥人感到愤怒,要不是白宋刚刚宣布要克制突厥人的行为,不然此刻突厥人已经在城中闹事起来。 朝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身为刑部尚书的李靖下令必须在中秋之前破案,否则刑部上下所有官员都要受到处罚。 尽管刑部已经开始了极端高压的政策,但对于凶手的认知还只停留在江湖刀客的身份上。 几天下来,别说破案,就算连凶手的一点指纹都没有找到。 今日更是离奇,凶手已经猖狂到直接潜入芙蓉园,杀了颉利王子。 此事彻底点燃了突厥人的怒火,因为突厥人已经感觉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已经不安全了,他们甚至怀疑是朝廷在暗中针对突厥人,等到朝廷把突厥高手都杀完了,就会对突厥的平民百姓下杀手。 所以,当刑部队伍抵达,突厥人根本不让他们进去,甚至开出了最精锐的骑兵队伍拦在门口,全部拔刀,只要有点儿风吹草动,那就要开战了。 刘大人奉命办案,没想到都到不了案发现场,跟这些突厥人打交道可不容易,都是些野蛮人,没道理可讲的。 队伍中,刘大人硬着头皮走到了突厥几位族长的面前,讪讪地挤着笑脸:“各位都不要这么紧张,本官是奉命来查案子的,对于王子的死,本官也深感歉意,但……” “去你的!”一个突厥人愤怒地踹了一脚,直接将刘大人从马上踹下来。 后面的官差都急了,大喊着:“大人!敢动我们大人!” 噌噌噌! 刑部人马也纷纷拔刀。 但刑部这点儿人在突厥人面前不值一提,突厥人拔刀的声音瞬间盖过了他们,整个芙蓉园门口都是森然的刀光。 刘大人都快吓尿了,这可使不得,万不能在这时候跟突厥人起冲突! 那时候自己这一队人马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住手住手!” 刘大人忙不迭地爬起来,急得直跳脚,“把刀收起来!谁敢乱动,本官把他停职了!” 官差们都觉得憋屈,但形势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只能乖乖把刀收起来。 刘大人陪着笑脸,忙说好话,丝毫不提刚自己被踢了的事。 白宋跟在陆萧臣的身边。 陆萧臣一路拿着个本子在记录,见到这阵仗,吓得手都在抖。 白宋不慌,有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震一震场子。 便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在记录些什么?” 陆萧臣一边记录一边颤抖着解释。 原来这掌簿的职位就是随行监督官员办案的,记录案件的一切事情,类似于现代执法记录仪的工作。 虞青青跟白宋乘一匹马,在后面抱着白宋,一刻不敢松,如此场景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又是刺激又是害怕。 前方刘大人不知说了什么,被突厥人当面甩了两巴掌,打得脆响! 刘大人还是不敢出声,无可奈何地说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好话。 白宋都看不过去了,觉得给朝廷当差可真不容易。 便牵马往前走。 陆萧臣吓了一跳,忙拦住白宋,低喝道:“你干什么?” “放心,我有分寸!” 白宋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朝前方一声喊:“喂!适可而止,我们也是来帮忙的,基本的信任总要有吧!” 白宋出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前方几位族长先是愤怒,可看白宋走进,立刻就认了出来。 白宋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翻身下马走到刘大人近前。 “刘大人一番好意为你们追查凶手,你们不问缘由就打人家,还有没有点儿待客之道了?你们想追查凶手,那就给我们追查的机会,连凶杀现场都不让看,还查个屁!” 刘大人一听白宋如此不客气,气得直跺脚,心说你这人就别来添乱了! 可还没等刘大人说话,面前的突厥人像是变成了性似的,居然没有对着白宋拳打脚踢,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反而是连连点头。 “是是是,这位公子说的有理。这位大人,刚才是我们多有冒犯,还望您多多见谅。” “本官……”刘大人傻了,都没搞清楚状况。 这时候,突厥人已经让开了道,几个亲自带头开路:“大人,您里面请,我们带你去看看凶杀现场。” “……” 刘大人转头看了看白宋。 白宋则笑着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大人,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进去看看啊!” “哦哦……” 刘大人点点头,晕晕乎乎招呼着手头兄弟往里面去。 随行的官差也一样,都是晕晕乎乎,不明所以。 但好在是能进去看看案发现场,不至于出现更多的事情。 到了芙蓉园,所有人下马步行。 刘大人不知道情况,但很明显是白宋的话起了作用,悄悄的对白宋表示感谢:“白兄弟,今日可是多亏了,不然本官丢人事小,迟迟结不了案子,怕是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你放心,今日之事,本官记着,白兄弟日后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本官说一声。” “大人客气了,这分明是大人的真诚感动了突厥人。” 白宋随口回应着,后面被人扯了扯衣角。 是虞青青跟了过来。 “我怎么觉得那些突厥人认识你。” “你想多了吧!” 两分钟后,队伍抵达案发现场。 突厥人在一边沉声说:“我们的颉利王子死于刀客之手,身上多处刀伤,现场也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刀客……又是那个刀客!”刘大人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表情凝重。 在众人看来,事情已经很明显,颉利王子的死又是那个频频杀突厥勇士的刀客所为。 中原武林众人各个记恨突厥人,有江湖中的高手来暗杀突厥人并不奇怪。 但他们只顾泄愤,全然不顾杀死突厥人后会给朝廷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但要抓那些武林人士又十分困难,那些人非但武功高强,而且善于隐蔽,只要他们不愿意献身,捉拿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哎!两日时间,如何能够?” 刘大人一边看着现场的线索,一边小声抱怨。 白宋也在观察,不一会儿就有了发现。 “大人,你说之前的刀客都是一刀砍头,可是颉利王子并没有被人砍下头颅,而是身上有多处刀伤,这跟之前描述的并不一样。会不会杀颉利王子的另有其人?” 不是白宋有此发现,其他官差也有些怀疑,都没有说,他们不想让本来就很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正文 第394章 线索 颉利王子遭人暗杀,现场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颉利王子被白宋一刀断根,明显尚未恢复。 他虽是突厥第一勇士,但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如果那个一刀断头的刀客要来杀他,应该更加轻松。 而听说那刀杀其他突厥勇士的时候,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是那刀客杀了颉利王子,现在更加不会留有痕迹才对。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整个事发现场一片狼藉,颉利王子在死之前跟凶手争斗过。 这显然不符合那个刀客的描述。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杀颉利王子的另有其人。 但刘大人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这案子要就这么报上去,旧的犯人没抓到,又多出来个新的犯人,到时候他们这些底层当差的可有得受。 要不要将两件案子归于一件案子? 这是刘大人正考虑的问题。 官差们都在现场检查,将所有可疑的痕迹规整下来。 白宋乘着这个空隙,去到一位族长身边,小声交流了一下此事。 突厥人真不了解这件事的内情,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时辰前,当有人听到颉利王子的呼救声,赶到房间之后人就已经死了。 也没有人见到凶手的相貌。 白宋回应了几句,告诉他们朝廷对此非常重视,并非是敷衍,必然会尽快地给出一个结果。 有白宋在中间周旋,突厥人的气闷情绪缓解了不少。 白宋回到现场,正巧看到一个官差拿着一块老旧的门板过来,站在刘大人面前低声说:“大人,死者一直抓着这个门板不松,应该是死前最后的挣扎。” 刘大人拿着门板看,白宋也在一边观察。 这块门板也就双掌大小,上面除了陈年的痕迹之外,还有血迹和刀痕,杂乱无章,看不出什么。 一会儿,刘大人轻咦了一声,将门板拿进了些。 刘大人发现这门板上有些不规则的指甲印,很明显是死者在死前留下的某种讯号。 “来人!将上面的指甲印规整画出来,看看死者最后要告诉我们什么信息?” 队伍中有经验老到的画师,立刻拿出纸笔观察门板上的指甲印。 可惜的是,门板上除了指甲印之外,还有刀痕和木头本身具有的纹路,凹凸不平,指甲印混在里面极其难辨认,画师的绘画工作进度很慢。 白宋看了看,说了一声:“这个交给我。” 众人看着白宋,白宋将门板从画师手中拿过来,重新拿出一张纸贴在门板上,然后拿出自己的炭笔,用笔芯的侧锋在纸上来回涂抹。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门板上的所有纹路都清晰地拓印在了纸上,而且黑白分明,十分清晰。 众人惊讶地长大了嘴,感觉白宋跟变戏法似的。 这碳笔拓印出来的图可不是当代毛笔油墨拓印那种浑浊不清的图像,任何细小的纹路都能以碳笔的痕迹显现出来。 虞青青看得津津有味,看着刑部官差的佩服眼光,感觉跟崇拜自己一样。 心说这碳笔还有如此功效,自己居然从未想到过。不愧是白公子,真乃全能之才,什么都会。 白宋没看见身边的虞青青又开始冒星星。他是看着纸上显现出来的纹路逐渐皱起了眉头。 门板上有三种纹路极其明显,第一种是刀痕,一共有三刀,两横一纵。第二种是制作门板木料本身的纹路,看似没有规则,但所有纹路都朝向一个方向,也是很好辨认。最后一种纹路就是人的指甲印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官差用死者的指甲对比,完美贴合。 指甲印并不连贯,断断续续,深浅不一,也难怪那画师难以复刻,就是这么拓印下来,依旧很难辨认。 但是,所有人都能依稀辨认死者在临死前用指甲刻下了什么东西! 这不是汉语,也不是突厥语,而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图案。 外面一圈是个圆,又像是个有弧度的倒三角,歪歪扭扭的,并不规整。 里面是个十字,组合在一起像是圆圈里面画了一个叉。 但显然又不是那么规整的图案。 中间十字一头更长,一头更短,长的一头还有个明显上扬的弯钩。 一群人围在白宋身边,看着这个图案许久,每个人都在思考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场十分安静。 陆萧臣认真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老老实实干着分内的事情,他虽然在刑部,但办案轮不到他。 陆萧臣感觉现场沉默时间太长,有些奇怪,狐疑地看了看人群中,又看看白宋手中的纸。 陆萧臣不经意地一瞥,眉头忽然皱起,看了不过两秒,他手中的笔忽然掉在了地上,猛地惊呼一声:“这不是……” “嗯?!” 陆萧臣一开口,刘大人忽然惊醒,提高了声音,重重地嗯一声,回头盯着陆萧臣,充满了警告意味! “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陆萧臣一听,赶紧住嘴,拿起笔,手都在发抖。 “诶?你们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虞青青好奇地问。 刘大人摇摇头:“能有这个发现已经不错,将事情汇总,回去我要夜禀尚书大人。” 这话一出口,摆明了是要打道回府的意思。 白宋也愣了一下,看看刘大人和陆萧臣,心说莫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再看陆萧臣神色紧张,更是不明白缘由。 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何至于如此? 虞青青到了白宋面前:“你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 白宋摇摇头。 “哎,没意思,看他们都要走了。我们还跟着回刑部吗?” “天色已晚,我得送你回去。” “嗯!”虞青青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大大方方勾住了白宋的手。 白宋眼睛一瞪,打了虞青青的手上:“摸摸搞搞干什么?” 虞青青吃痛,收回小手,小嘴一撅:“什么嘛!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 “男男更加授受不亲!你要跟着我就老实点儿,别在我面前卖萌,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哼!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说着,虞青青把头一甩,走在了前面。 虞世南府邸在书院不远,白宋将虞青青送回后已经是三更天。 夜里,天上是明月和星辰,路上是红红火火的花灯,虽只是一人,也不觉得孤单。 白宋走着,望着天上,感觉不出八月十四和八月十五的月亮有什么区别。 想到中秋,家家户户都在为节日做准备,处处都是节日的喜庆,但白宋总觉得这里的中秋比记忆中的中秋少了点儿什么。 白宋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到了家门口忽然想到,这不是少了月饼嘛! 贞观年间,粽子已经普及,可月饼还属于稀罕之物,民间偶有出现,却没有普及,至少在长安没有普及。 过中秋,少了月饼自然也少了味道。 白宋有了打算,等明日一早就教桑桑做月饼,争取敢在灯会上赏灯时能吃上。 白宋站在自家门口,正要喊桑桑时,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由远及近,缓缓地过来了。 “白小子,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你我真的是有缘啊!这么晚了,还能相遇?” 马车车帘掀开,带着困意的王爷挤出了一丝笑容。 白宋诧异,忙回身行礼,到了京城,规矩该有的不能少。 “王爷,这么晚了……您才从皇城里面离开?” 李湛笑着点点头:“是啊,琐事甚多,难得分心。” 白宋心里也是佩服,这位王爷年纪跟师父虞世南想相差不多,不仅远走幽州,对付圣莲教,还得处理一些密诏司的事物。 如今在京城,居然办公到半夜三更,简直是重臣楷模! 关键人家一直嬉皮笑脸的,精气神一直都还不错,比虞世南好太多,看上去要年轻十几岁。 李湛跟白宋说了两句,估计实在是太困,没有多留,给白宋道别一声,关上车帘招呼车夫走了。 和早先在皇城门口相遇时大队人马相随不同,王爷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却也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护卫。 白宋看着马车擦身而过,心里有些感慨,想是那李世民运气好,能有如此多忠臣良将为其保护江山,没有这样的人辅佐,恐怕也很难有大唐盛世吧? 心里正想着,白宋心里轻咦一声,他忽然扫过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身子一下僵在原地,目光停留在车夫的腰间。 他的腰牌很明显,一个似圆非圆的倒三角,中间刻着一个十字,十字一头更长,还有明显的上扬,是一个刀的简化图案! 看到这一幕,白宋脑子嗡得一声,记忆一下回到了自己曾保管过一段时间的腰牌! 那是密诏司腰牌,形状跟现在看到的一样,只是中间的图案不同,自己拿过的那一个是简单的一横。 而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刀的纹路! 而这个纹路不正是颉利王子临死前留下的吗? 这是密诏司腰牌! 颉利王子不认识杀手,但看到了对方的腰牌,他是在临死之前留下了腰牌的线索。 杀颉利王子的人是密诏司委派,而密诏司受皇上直接任命。 想要颉利王子性命的人是李世民! 【作者有话说】 加更,欠8。 正文 第395章 中秋 车渐行渐远,长安城的街再次隐匿在夜色下。 这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管是谁想颉利王子死,跟白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这也是一个映射,冥冥之中似乎是在告诉白宋朝堂上的种种残酷。 白宋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闲暇时光,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局外人变成局内人。 再看头顶明月时,忽觉此时的宁静是多么奢侈和安逸。 …… 中秋当日清晨,白宋从空间换出几盒月饼先解解馋。 然后开始教桑桑制作。 街上一早就热闹起来,白宋来京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家门口都有了喧哗和打闹的声音。 晴儿早早来了,见白宋在这么而重要的日子里居然躲在家中教桑桑做什么点心,又把白宋给奚落了一顿,然后强硬地把白宋拉到了钱庄。 虽说表演要在晚上开始,但中秋的游人许多,即便从未有过客来的钱庄也不时会有好奇的人进来问问。 店子里面需要一些布置,伙计也不多,需要一个人在店子里面守着。 东市一早,热闹非凡,车马不通,只能步行进入。 正如晴儿所言,今日钱庄破天荒有了客人进来,伙计们忙着布置铺子,白宋暂代接待一职,认真给为数不多的百姓介绍何为银票,为何存钱,以及钱庄名下一些回报率很高的理财产品。 京城百姓更多谨慎,任凭白宋说得得天花乱坠,却多是了解一二,听过之后便就走了。 白宋说了好久,口干舌燥,从墨竹那儿讨了杯水喝。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到了。 虞青青穿着青衫小帽,大踏步地进了钱庄,自己去柜台上熟练地翻出一支碳笔来,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宋,觉得这人今日来得这么早有些奇怪。 正巧外面又来了客人,白宋赶紧迎了上去。 虞青青看了看,知道不能影响人做生意,也就没跟白宋打招呼,从窗台的茶几下拿出了自己平日所用的小画板,坐在角落里,继续盯着永远都画不完的鸡蛋发呆。 别说,虞青青画了几天的鸡蛋,逐渐掌握了使用碳笔的技巧,画纸上的鸡蛋越发成型,逐渐有了模样。只是她的进步没人欣赏,所以也愈发地没劲了。 她来还只盼着晚上的灯会,在钱庄待得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她都巴望着今晚墨白钱庄的表演能赢得满堂喝彩。 这比什么都更重要! 今天的钱庄确实热闹,白宋刚又打发了一批客人,隔壁书社的送来了访礼,是一套来自苏州的墨宝,极其珍贵。 白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习俗,收了人家的礼,自己也要回礼才对。 正巧在得知陈惜容入京之后,白宋都没认真跟人说两句话,乘着这机会,白宋带上一盒自己从空间里换来的月饼礼盒,准备去隔壁的书社还礼。 虞青青画画心不在焉,眼尖看到白宋手里的礼盒,马上将碳笔踹进衣袖,屁颠屁颠跟了上来,问:“这是什么?” “你画你得去。” “哎呀,今天是中秋嘛,让人家休息一下,天天画,我闭上眼睛做梦都是鸡蛋。快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月饼。” “月饼?”虞青青认真想了想,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忽然恍然道,“啊,我吃过,好像是什么使者的贡品,进宫给皇上的,然后皇上赏给了爷爷!可好吃了,听说外面都没有地,你从哪儿来的?” “还能是去皇宫偷的不成?就你问题多!要吃去后面拿,我带了一些到铺子里来。” 虞青青回头,正看见铺子里的伙计人手一块月饼吃着,各自赞叹,都说好吃,满脸都写着幸福。 “哎呀,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在哪儿?我要尝尝!” “接着!”里面的墨竹笑着朝虞青青丢了一块过来。 虞青青没接住,月饼掉在地上摔散了。 好在有一层油纸包着,小妮子赶紧捡起来,跟宝贝似的吹着面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把里面摔散的面皮都一点一点儿舔得干干净净,顿时笑得多了两道小月牙。 看着虞青青眉眼弯弯的模样,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打了个摆子,连退两步,心说这小屁孩儿怎么越发像个娘们儿了! “好吃!真好吃!比皇上赏赐的还要好吃!你也还有没有,给我一盒呗,我拿回去给爷爷偿。” 白宋本不想给她的,可这厮搬出了爷爷虞世南来,白宋也只能答应下来,说你离开的时候自己去问墨竹要一盒带走。 反正白宋现在是无欲无求,没有什么迫切的目标,空间内灵气充裕,也不知道该换点儿什么,平日里换些碳笔、月饼之类的小物件,增添一点儿生活情趣,反倒比较实用。 虞青青小口小口精致地吃着月饼,早忘了画画的事情,屁颠屁颠跟着白宋出了钱庄,都没觉得。 “你跟我来干什么?”白宋看着后面的跟屁虫实在麻烦,站在陈氏书社的门口问道。 虞青青吧唧着小嘴:“来都来了,跟你看看嘛。” 说着,虞青青抬头望着门口的牌匾:“书社?全套三国?什么玩意儿?” 念叨着,小姑娘推开了白宋自己先走了进去。 这书社可比钱庄热闹多了。 陈氏书社非但出售当下大火的三国演义,传统的四书五经也有,神怪小说不少,山海异志囊括,言情话本更在其中。 只要是书,不管门路,不管出处,能卖的全都卖。其书类之繁杂,俨然成了大唐治下第一。 能有今日营生,全赖了白宋的活字印刷术。 靠着陈家老太公在蓟县官家书局的关系,用朝廷的机器给自家书店印书,配合更先进的印刷技术,更是靠着跟白宋缓和关系,和竹记纸行搭上线,采用竹纸印刷。 书本成本变低,让陈氏书社在大唐境内大杀四方,扩散速度之快,在一月时间就席卷了幽州。在往京城开设分号的同时,巴蜀地区、江南一带各大城市同时铺开,据传陈氏书社已经有了一百多家铺子。 以前的陈惜容被白宋压制,可现在的陈家大小姐那可不一样了,她口中说着白宋瞧不上的小本买卖,事实上规模已经比白宋的钱庄大了不晓得多少倍。 只是陈氏书社将传统文选和世俗话本结合售卖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很多人认为圣贤书不能和一些下三滥的书籍放在一起。 但这些都是小插曲,在绝对的价格和质量优势面前,陈氏书社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陈氏书社在京城暂且只有这么一家,虞青青平日都在钱庄,少有出来闲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书社。 书社里面各类书籍都有区分,放着圣贤书的地方客人寥寥无几,反倒是放着各类话本小说的地方拥堵不堪,甚至有人蹲在小角落里,地上放着一壶酒和一叠豆子,就这么看了起来。 虞青青一手拿着月饼,一手拿着本不知叫什么的话本,融入人群看起来。 不过看两眼书,她又会抬起头找找白宋在哪儿,待确认白宋位置之后,露出一个安稳的表情,继续啃月饼看书,如此往复。 “白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从蓟县来的陈家伙计认出了白宋,先前他们刚派人去送了礼,没想到是白公子亲自过来,让伙计有些惶恐。 说着,伙计挤到白宋面前,带着白宋往书社后堂走。 “小姐在后堂算账,抽不开身。”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后堂囤货的小房间中。 房间里面光线不好,就算白天都还点着灯。 陈惜容坐在中间的小书桌前,账本摞在一起都挡住了她的脸。 伙计敲敲门:“小姐,白公子来了。” “白宋?”一双稍作困倦的眼睛透出堆叠的账本,陈惜容放下笔,起身走出,看到白宋有些诧异,“你亲自过来作甚?” 白宋指了指手中礼盒:“喏,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你还礼来了。” 陈惜容愣了愣,然后掩嘴一笑:“嘿,你这人来了京城也变得随俗了。” 说话间,外面的伙计在喊:“喂,小公子,里面不能进。” 虞青青把最后一口月饼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跟他是一起的!” 话音刚落,虞青青捏着一卷书已经到了后堂,眼里就只有白宋,找到白宋之后继续看书。 “这位是……”陈惜容试探着问,看着白宋。 白宋眉头紧皱:“哎,就当他不存在。” “我是他同窗同学!”虞青青随口说了一句。 “同学?这……这不是个小姑娘吗?”陈惜容一眼就看穿了虞青青的成分。 虞青青顿时紧张起来,一口吞下月饼,脸红红的看着白宋。 白宋在这事儿上智商清零,根本没把陈惜容的话当回事,反倒白了虞青青一眼,在她的头上削了一巴掌,怒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点儿阳刚之气?什么时候能独立?人家都把你当姑娘了!” “哎哟!你干嘛!”虞青青捂着头,下意识地抱怨道,但又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赶紧指着月饼,“这是月饼,是贡品,皇上都吃不到几口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你快尝尝,可好吃了!那个……我能再吃一块不?” 正文 第396章 星辰可汗是谁 一盒精致的月饼压在了厚厚的账本上。 单是月饼的包装盒都被陈惜容称奇不已,絮叨了好久才拿起一块准备咬下。 虞青青在一边看得直咽口水,巴巴地望着,忙打断了一声:“诶,那油纸要撕下的,手要捧着,容易散,那面皮可好吃了,掉了多可惜。” 白宋拉着他到身后:“你看你的书去。” 虞青青心里叹气,自己的白月光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死抠了,一盒月饼里那么多个,给自己一个怎么了嘛! 白宋看着陈惜容,觉得这大家小姐吃东西时候的样子也挺好看的,温文尔雅,像一幅画。 看着陈小姐的动作,白宋不自觉的话音都温柔了许多:“好吃吗?” “嗯。”陈惜容点点头,月饼的甜腻在心里也让她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不过陈小姐就没那么急切了,咬了一小口后就放下,看了看白宋身后的小姑娘,又说了一句:“这里还有许多,不如給她……” “你别管他的,你店里头那么多伙计,也让大伙儿都尝尝。我铺子里面还有,他整天在我铺子里面,还能少了他的吃的?” 陈惜容看着这两人,感觉他们相处有些怪异。 虞青青也看着这两人,心里酸酸的,觉得白宋怎么对这个陈家小姐那么温柔?对自己那么凶? “死白宋,臭白宋,怎么从来不跟人家那么温柔?” 虞青青心里头不爽,月饼都没了滋味。 细细打量陈惜容许久,似乎有所发现。 看看人家的,再低头看看自己,然后摸了摸胸口,悄悄地比划了一个圆弧,感觉差距真不是一般啊!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送了礼就走,白宋跟陈惜容在这昏暗的小房间里聊起了天,细数蓟县的种种事情,然后又谈论到各自未来的打算和发展,最后还说起来今晚的表演。 陈氏书社也对中秋做了充分的准备,想要在中秋灯会上拔得头筹,倒是要跟白宋一较高下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钱庄伙计找来,说是晴儿姑娘发火了,要让白宋回去守着铺子。 白宋匆匆告辞,赶紧离开。 但这一次虞青青没跟着走,而是留在书社说是要再看一会儿言情话本。 可见白宋走了之后,虞青青便缠在了陈惜容身边,她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开口。 陈惜容混迹商场多年,知道这妮子找自己有事,而且就是个小姑娘!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虞青青也不在意,拧着眉头犹豫问道:“你跟白宋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好熟啊!” “嗯……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嗯?”虞青青眉头一挑,好奇起来。 陈惜容打了个哈欠,拿了块月饼给虞青青,然后认真地讲述自己和白宋之间所有的事情。 这不是单独为虞青青而讲,她也是讲给自己听,她想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理一理和白宋一起的种种。 因为她发现自己和白宋独处的时候,没有产生和别的男人时的排斥和不适,反倒非常舒服安逸。 京城之内,没有人知道陈家小姐的癖好,她也想做一个正常的女子,不受更多奇怪的目光。 如果能跟一个公子安稳相处,她愿意试着去爱上男人,从此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陈惜容讲了很久,虞青青听得很认真,眼中偶尔闪过些羡慕的神色。 这种向往绝非寻常。 当陈惜容讲述完毕,她便轻声问道:“小姑娘,你喜欢白宋吗?” 虞青青红着脸,然后不加避讳地点点头:“嗯!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他都从来不跟我温柔说话的,每次都凶我……我就想问问姐姐,怎么才能让他想对姐姐一样温柔地跟我说话。” 陈惜容笑了笑,认真地看了看虞青青:“姐姐觉得,你应该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你也是个漂亮的姑娘,他对每一个漂亮的姑娘都很温柔的。” 虞青青眉头一皱,知道这位姐姐说的意思。 这是让她别再做个假小子的打扮了,可习惯了这身打扮跟白宋见面,如果突然变成个姑娘,会不会把他吓到?万一把他吓到了,以后不搭理自己了可怎么行? 小姑娘犹豫不决,十分为难,偏生一抬头又看到姐姐宏伟的山峦,瞥一眼自己的,彻底没了信心。 …… 东市人流密集之处,有些汉人打扮,却又外族体貌的人。 这些人很容易被辨认出来,是突厥人混在其中。 突厥人入京已经有些时日,人流中见到一两个突厥人也并不奇怪。 但百姓总有几分害怕和担心,不自觉地会跟这些人保持安全距离。 皇上想要驯服突厥人,想让汉人和突厥人通婚,就眼前的形势判断,皇上所构想的一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几个彪形大汉围在一个银器饰品的小摊前,认真地挑选着女人穿戴的小饰物,小贩吓得哆哆嗦嗦,说话都不利索,以为自己遇上了大麻烦。 三大五粗的汉子挑选小物件儿,比娘们儿还要认真细心,看上去有些好笑。 在挑选了几样之后,还真给了钱才走的。 这让小贩大大松了口气。 几个人似乎很满意,一路走一路用突厥语小声议论着,颇有几分窃喜的味道。 他们四周没人,但有人出现就会非常突兀。 很快几人就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一个干瘦的独臂汉子拦在几人身前,带着一个斗笠看不见容貌。 几人一开始并不在意,想要绕开此人,但当他们左右绕道几次都被此人挡住之后,几个突厥人意识到问题。 “找不自在是吗?” 斗笠没有回应,只是上前一步,带着的斗笠几乎要撞上突厥人的鼻子了。 突厥人感觉小腹微凉,竟是一个刀柄抵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的星辰可汗是谁?告诉我,免有性命之忧!” 说话间,一股森然杀气笼罩,就算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突厥人也能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恐怖。 再看那刀柄! 几个突厥人脸色骤变,他们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专杀突厥勇士的中原刀客! 突厥人死的越来越多,现在突厥人外出都是结伴而行,因为中原刀客的事情已经开始让突厥人都感到恐惧。 这几个突厥人不是突厥平民,但绝对比不上之前被杀死的突厥勇士,就算几人联手,也不可能逃过此人的刀。 几个突厥人感受到了危险,他们见过死掉的突厥人被砍头的惨象。 在这柄刀面前,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再问一遍,你们星辰可汗是谁?在哪儿?” “星辰可汗……是汉人,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汉人!糊弄鬼呢!” 刀客压低了声音,厉声呵斥,刀柄往上一顶,突厥人小腹一阵剧痛,差点儿跌倒。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星辰可汗真的是个汉人!”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刀客杀机涌现,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可在这个时候,远处走过来一队官兵。 斗笠下,刀客眉头一皱,赶紧收起刀,一转身,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 龙登山不能暴露自己,京城乃卧虎藏龙之地。 当年天下第一大宗师徐化入京刺杀皇帝都以失败告终,他自知比徐化不如,要在京城行事,必须低调。 一连数日,龙登山连杀十几个突厥勇士,在京城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在没有找到星辰可汗之前,他不能被朝廷的高手盯上。 只是龙登山现在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局之中。 他所逼问的每一个突厥人都说星痕可汗是个汉人。 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星辰可汗统御突厥,联合了突厥各大部族。 突厥人怎么允许一个汉人当他们的首领? 龙登山不可能会心这样的鬼话,他认定这就是突厥人为了保护星辰可汗所事先准备好的答案,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透露星辰可汗的真实身份。 到了现在,龙登山得到的消息就这么一条,被突厥人无数次重复,把他自己都搞蒙了,有些怀疑自己,觉得突厥人会不会没有说谎? 难道星辰可汗真的是个汉人? 龙登山一路走一路拍头,赶紧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走到小巷出处,他突然停下了脚,小巷的出口处多了几个人。 这几人全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同样的刀,像是衙门里的捕快,却都带着一股冷厉的气势。 龙登山看着他们的腰间,一个个简单的腰牌格外显眼。 “百刀营!终于来了!” “龙登山,京城之中岂容你胡作非为?” “哼!杀几个异族而已,也能惊动百刀营?” “朝廷不想京城闹出动乱,你若识相,在我们的护送下离开京城,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你若不识相,今日恐怕难得脱身了!” “没有找出星辰可汗之前,要老子离开?你们几个小喽啰在老子面前还不值一提!” “归海一刀龙登山!今日就来领教领教!” 冲突一触即发,双方人手却心照不宣,都是没有拔刀的意思,小巷之内拳脚相加,真气纵横,沙尘扑天而起。 正文 第397章 历史不染尘埃 东市一角忽起声响,扬起沙尘,引来了不少目光。 而后听闻是某处巷子的院墙塌了,很快就不见人关注。 然后是东市主街一阵骚乱,不知谁在喊着“诗诗姑娘”,引得满条街的人都在喊“诗诗姑娘”。 钱庄就在主街,不过是坐在西面,坐北朝南地方是长安第一楼“福寿安”。 传说是长安最好的酒楼,烧得一手天下最好的菜,里面的厨子不是御厨,却也经常受邀入宫给皇上做菜。 东市之中,这家叫“福寿安”的酒楼当属翘楚,名气最大,牌面也是最足,而百姓口中喊着的“诗诗姑娘”就是受“福寿安”之邀准备灯会表演。 外面声势震天,白宋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伙计们一样站在门口看热闹,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诗诗姑娘是什么来头?” 伙计们都是从幽州来了,一问三不知。 迎面停下一辆马车,明月姑娘正巧来了,今日是由映月楼的老鸨亲自送着,这位老鸨也想看看今夜的排场,看看自家的明月能闯出个什么风貌。 老鸨在车内就听到白宋问诗诗,下车便道:“这位诗诗姑娘可了不得,近年之间,乃是长安公认的头牌花魁。说是有西域血脉,长得那叫个水灵,不晓得多少文人墨客给她赋诗作词?来路也很神秘,有人说她叫李诗诗,也有人说她叫刘诗诗,连个姓氏都搞不清楚。” 白宋听了捏着下巴,嘴里喃喃自语:“这古代但凡能叫个‘诗诗’的,还必定都是青楼女子,还必定是个花魁,真是奇了怪了。” 老鸨到了钱庄门口,回头看着斜对面的热闹,有些感慨:“哎哟,没想到福寿安能请来诗诗姑娘,今夜中秋的表演怕是没有悬念了。肯定就是这位诗诗姑娘博头彩哦。” 白宋皱了皱眉,老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假惺惺地掌嘴:“瞧我这嘴,该打该打!还没开始比呢,咱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家明月也是不遑多让,到时候还得看临场发挥。” 明月也到了屋檐下,看着那边万人簇拥的场景,再看看自己身边冷冷清清,压力陡增,脸上也多了些愁容。 白宋对明月一笑:“别紧张,表演好自己的就行了,其他人跟咱们无关。” 明月欠身行礼:“明月定当尽力而为。” …… 下午过半,黄昏将至。 长安尚未入夜,但灯城之势隐现。 云间俯瞰,万家灯火如散落棋盘的棋子一样星罗密布,渐渐的由点连接成线,由线连接成面,化作整个世界里耀眼的星辰,成为了天地间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这是幽州蓟县无法比拟的浩瀚,千年古都像是换上了最绚烂的衣装,各色彩灯连接街头巷尾,装点河道水渠,灯火之下,街景白日,灿烂盖过了皇城众多巍峨宫殿。 每一个外出的游人手里都提着花灯,映照着长安条条水渠上的莲花灯交相呼应。 夜幕之下,公子小姐们也渐渐收拢彼此的距离,借着赏灯之名享受难得的肌肤之亲。 平日里舍不得给孩子买糖葫芦的人家,今夜也舍得铜钱用糖葫芦堵住了孩子的嘴,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寻找着各自喜欢又感兴趣的东西。 野猫野狗也加入了盛宴,守在各家酒楼门口,它们发现今夜的食客特别大方,总有捡不完的骨头。 永安河上花船在游,横穿南北,河上河岸游客叫唤喊声,公子激动吟诗,小姐热烈回应。 而在众多热闹的灯火世界里,属于东市的狂欢尚未开始。 中秋灯会,最热闹的两个地方,一个在东市,一个在永安河两岸。 东市的商户们已经各自准备,为了今夜表演,为了之后的名声大噪。 表演的舞台在东市东口,里面人挤人连个野猫都钻不了缝隙。 舞台还没搭建好,时间还没到,各家商户已经组织人手去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白宋自然也招呼这钱庄的伙计,让他们赶紧关门往舞台那边去。 白宋已经先一步带着明月去抢位置了。 晴儿殿后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正要关门,却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在铺子的角落里,对着一个画板,闷闷不乐地敲打着碳笔。 “虞公子,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虞青青一手拿笔,一手托着腮帮子,自打从书社回来,她的兴致就不高。 身为白宋的跟屁虫,明知道白宋已经走了,自己居然不为所动。 虞青青回头看了晴儿一眼,淡淡道:“还没开始呢,我想再坐坐。” “这会儿过去怕是都挤不到前面去了。” “哎,看不到就不看了呗,有什么稀奇的。” 晴儿大为惊讶,心说这个最喜欢热闹的小公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晴儿心里也明白,这就是个喜欢白宋的小姑娘,这模样肯定是哪里触动了她,在自己生闷气呢。 晴儿想了想,寻了些话安稳她。 晴儿说得很认真,却不知面前的虞青青根本没再听。 虞青青听了陈惜容和白宋的过往,心里羡慕,自己没事儿也想着跟白宋相遇的种种,这其中最让她心里暖暖的还是那张视若珍宝的素描画像。 不过一张画再怎么怀念也是一张画,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昨日一起办案的时候,想到白宋用碳笔在门板上拓印线索,心里再次小小地佩服了一下。 自己想着的同时,手里的笔也学着白宋查案的时候,在自己的画纸上来回涂抹。 她这不经意的涂抹之后,没想到也从自己的小画板上拓印了一些痕迹出来,都是她这几日画的鸡蛋。 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错落画纸各处,有的重叠一起,有的横竖颠倒,所有的鸡蛋影子叠加一起,看上去有些好笑。 “呼……”虞青青稍稍叹气,低头有些无奈,心说自己天天来画鸡蛋为了什么嘛?到头来白宋还是对自己凶巴巴的,难道有才学的男人都这么不近人情? “哼!要不是那副画和那首水调歌头,你以为本小姐愿意伺候你!” 虞青青愤愤地起身,忍不住骂了一声。 晴儿吓了一跳,但又好笑,知道这小姑娘嘴上说的凶,等看到白公子,又成了打都打不走的跟屁虫。 “走吧!”晴儿好言再劝一声。 虞青青心中烦闷少了些,闷闷地点了点头,跟转身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一瞬间,虞青青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小的身子如木桩一样钉在了原地。 晴儿见他表情大变,问道:“怎么了?” 虞青青没有回答,眼神只作沉思状,口中却是喃喃自语:“水调歌头,水调歌头……” 念着,忽然一转头,看着自己的画板,看着上面层层叠叠的鸡蛋影子,一瞬间像是通透了,脸上染上一抹潮红,再看地上的碳笔,突然尖叫了一声:“啊!我知道了!” 说完,虞青青一蹦三尺,像疯了似的抓起地上的碳笔,直接冲出店铺。 “虞公子,你怎么了?” 晴儿一边喊一边追,等到了门口一看,发现虞青青走的是跟舞台完全相反的路。 “舞台在东口!” “晴儿姐,你先去,我稍后在来找你!” 留下一句话,小姑娘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朝着一个地方狂奔! 她的目的地是永兴学院! …… 跟百姓都往热闹的街头涌入不同,永兴学院所在十分冷清,除了一路的彩灯之外极少有人。 到了学院门口,听不到任何响动。 学院还没开学,学院大门紧锁着,虞青青也没有钥匙。 但学院的院墙不高,中间是镂空的梅花图案,便于攀爬。 虞青青也顾不得危险和体面了,直接翻墙进了学院内院,径直到了最后一场考试所在的书房之中。 当天考试的布置没有变,虞青青找到了当天白宋坐过的在角落里的书桌,然后拿出一张崭新的纸,摸出更为重要的半支碳笔。 小姑娘很认真,前所未有地认真,当她坐在白宋的位子上,铺上一张纸后,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呼……” 虞青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将碳笔放在纸上,像先前在画板上涂抹时的力道一样,一点点开始寻找答案! 风吹散了尘埃,纸上灰白的印记如这世间最绚烂的画卷一样徐徐展开。 小姑娘终于再次看到了可令天下失色的词作,残缺的记忆规整一起,一时间激动得留下了眼泪。 小姑娘半带哭腔,在无人的小书房里大声诵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余7!设计了大半个月的剧情终于揭秘了!不知道各位对这样的安排是否满意?再有就是读者群的建议,这个不好搞,因为各个平台都限制搞读者群,防止作者带走平台的流量,暂时想不到什么更便捷的交流方式,很难办。 正文 第398章 出宫巡游 月出而夜沉,星辰辉映灯火,唯有中秋明月孤寂。 灯会开始,长安盛世。 李世民化身百姓行走在人群之中,两侧是长孙无忌和贴身的公公,以及几个穿着民装的护从。 时值这一年一度的全民盛会,难得能有民间比皇宫更为繁华的时候。 李世民借由考察民情,与民同乐,好出来透透风。 如今日这般,出宫随行不足十人可谓相当罕见。 李世民也喜欢如此,以往出宫巡查,一路所见所闻皆有大臣们事先安排,哪有今夜随性?所见所闻,皆不所知,更是令人期待。 “还是民间好啊,朕有多久没听到这般喧嚣的生活气了。” 长孙无忌躬身笑道:“全赖皇上治理有方,才有今日之大唐盛世。” 前面就是东市,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所在。随行的公公有些担心:“老爷,那边人太多,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朕难得出来,不就是为了看看热闹?哪有避走人多的?听说东市的商户会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来得真是巧了,自然是要看看的。” “栗子!栗子!” 喧闹的长街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李世民的身后传来。 李世民一回头,看见随行出宫的汝南公主在左右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后面乔装的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 李世民皱皱眉,招呼护从一声:“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个护从告退转身,走到汝南公主的身边,正待询问,忽然间从人群里钻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脆生生地喊道:“姐,我在这儿呢!” 汝南公主见了长舒一口气,一把将小姑娘揪到自己身边,对着护从陪个笑脸:“没什么了,刚才栗子跑不见了。” 护从得令,返回李世民身边,回应一声:“老爷,是长乐公主跑到一边看稀奇去了,现在人已经回来了。” “把人给我叫过来。” 李世民传令之后,后面跟着的两个宝贝公主前后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向南见父皇表情淡淡,赶紧认错:“父皇,是女儿的不是,没把妹妹看好。” “此处不是皇宫,不要随处撒野,免得惹出事端来。” “父皇,这有什么嘛!” 身边稚嫩的小公主毫不在意,认真说着,“在父皇的治理下,大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家家都有饭吃,人人都能穿暖,我在宫里都听说了,长安城里百姓夜不闭户,都是好人。再说了,天下都是父皇的,在宫里跟宫外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出声,宠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人小鬼大,何时学会说这些漂亮话了?” “父皇,人家难得出来一次,您就让我们自己去玩儿嘛,有姐姐在,长乐走不丢的。” “皇上,这……这可使不得!”长孙无忌赶紧插嘴。 小姑娘气呼呼一跺脚:“舅舅!你让我去玩儿嘛,你们走得那么慢,前面那么多花灯!人家怎么看得完?” “好好好!”李世民被女儿哄得心怀大畅,也不去计较许多了,随后抽掉了身边最厉害的护从跟随。 李丽质欢喜地喊了一声:“谢父皇!” 说着拉着姐姐的手就往东市里面跑。 李向南回头看了看父皇,又被妹妹拽着站不稳,只能跟着,含糊地说了一声:“女儿一定看好妹妹的。” 看着两个女儿消失在前方人群,李世民满眼都是宠溺。 皇宫中诸多公主,李世民唯独带了这两位出来,可见这两位公主在他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但李世民对两位公主情感也有些细微的不同,这只有他自己清楚。 一路慢行,李世民到了东市门口。 今日进东市,每个人都要交一文钱买一个花灯。 李世民对此有些好奇:“这是为何?” 长孙无忌解释道:“今夜的表演还有投票,一个花灯代表一票,看过表演的百姓会根据自己感官选出今晚最好的一个表演,然后将花灯送出,灯会结束之后,获得花灯最多的商户就是今夜的赢家,往后在长安城内声势将会更大,生意自然会越好。” 李世民听了啧啧称奇,感叹民间的有才之人不少,自己还要更加努力地挖掘民间的能人。 这时候,两位公主已经完全淹没在了人流之中,两个太监随行,一个护从开路。 “栗子!你走慢点。” “我叫李丽质,不叫李栗子!” “你先停下再说!” “姐,你看到那个钱庄了吗?” “哪个钱庄?” “就是你时常说的那个什么白开的钱庄。我还没见过什么是钱庄呢!” 李向南拧着眉头,盯着妹妹:“你如此赶着就是为了看看那钱庄?” “嗯嗯嗯!” “怕不是为了见那个白宋吧?” “姐,你就让我瞧瞧嘛!毕竟都是裙下之臣了,那可是最亲最亲的心腹。” “什么裙下之臣!你……你从哪儿学来的?” “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嘛,说是在兴庆宫差点儿被皇爷爷撞见跟男子亭下相会,情急之下让他藏在姐姐的裙下。” “你也知道是情急之下,千万可不能乱说!” “虽是情急之下,也是发生过的实事,反正姐姐暂时嫁不了突厥王子,不如把他招来当驸马!今日机会难得,我就是想看看那厮,给姐姐把把关。” “休得胡说!赶紧回父皇身边去!” “哎哟,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不行,咱们不去看那个白什么的,咱们去前面看表演,你看,马上要开始了。” …… 戌时起,东市表演开始。 盛会由唐风商会会长的贺词之后拉开帷幕。 参加今日表演的商户足有三十几家,第一家上台表演的是李氏布行。 这李氏布行在整个大唐都小有名气,布庄织造的李锦独树一帜,算作是个古代的国民品牌。 大商户自然是有大商户的体面,请的是七位西域美女在台上跳了一曲异域风情的舞蹈。 西域姑娘们热情奔放,服装火辣暴露,一曲歌舞跳完,惹得含蓄的大唐百姓个个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骚包遐想。 多数文人嘴上嚷嚷着有辱斯文,心里却喊着:“请加大力度”。 第一场表演,现场就炸了。 白宋在一边抓耳挠腮,心里很是不服。 他坐在墨白钱庄的席位上,起身指着李氏布行那边:“这都没人管管吗?大庭广众之下搞颜色!简直太不要脸了!” 白宋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之中,根本就没人搭理他,大唐民间活动可没有什么尺度限制。 等表演一结束,投票的人如潮水一样涌入李氏布行的台上,小小的台子瞬间被不计其数的花灯所淹没。 白宋的抗议无效,愤愤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嘚吧嘚吧不停:“早知道是这个路数,我直接让一群姑娘上去钢管舞得了,还比个屁呢!” “公子,什么是钢管舞?”一边的明月好奇地问了一声,她现在有些紧张,看到第一场表演的受欢迎程度,心里更加没底,所以乘机说话缓解一下内心。 第二场表演是林北玉器店的歌舞《水调歌头》,是由城西著名花楼天香阁的花魁闵馨儿所独演。 这场表演几乎是跟白宋准备的节目相撞,天香阁跟映月楼名气不相上下,闵馨儿的名气甚至比明月更高,填词的也是一位在长安相当有名的年轻公子,加上人家是歌舞,边跳边唱。比白宋这边更具难度,稍作分析就能知道,这场表演不仅和白宋准备的完全相同,甚至还在他们之上。 这下子,墨白钱庄伙计们全都变得紧张多了。 正文 第399章 遗忘的纸团 “完了完了!”墨竹焦急地敲打着手里小竹子,“东家,这可怎么办?人家的节目跟咱们的一样,而且人家是又唱又跳的……好像……好像……” 墨竹是想说好像比明月姑娘的表演更好。但因为明月姑娘就在一边,这话可说不出口。 尽管墨竹不说,明月哪能听不出来?再说那台上的姑娘正表演着,那身段婀娜,歌声甜美,不说比明月更好,但也绝对不差。 明月低下头,指头勾在一起,更加紧张。 这时候,又是一阵欢呼声中,第二场表演结束,人群声浪全部都在喊闵馨儿的名字,主持的还没说投票呢,人已经把花灯往对面台子上扔了。 今夜的《水调歌头》不少,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墨白钱庄的台子上沉闷不语,大家都对之后没了信心。 这时候,白宋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一个醉汉晃晃悠悠地站在了几人身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水调歌头》可不止是唱得好就好的。” 白宋和明月纷纷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陆遥! “陆公子!”明月面露喜色,她是真心希望陆公子能走出来看看灯会的,至少要比整天呆在屋子里好。 陆遥没有回头,像一个看客似的看着舞台,喃喃说道:“放心吧,有我陆遥这一首词,保明月姑娘扶摇直上九重天!三十三载不知还!哈哈哈……” 陆遥依旧狂漫不羁,虽是醉态迷离,但眼神之中尽是藐视天下的傲气,好似这东市之中众多绝色也不比不上他给明月写的一首词。 明月相信陆公子,她见识过陆公子的才学,她知道陆公子有着足以支撑其傲慢的资本! 看着陆公子如此自信,明月对之后的表演又充满了信心,小手攥成了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非但有陆公子的词,还有白公子的曲!明月不是一个人战斗!今夜定不负众望!” “白宋的曲?” 陆遥眉头一皱,到了嘴边的酒壶突然放下,偏头看看白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曲?竟让明月姑娘如此在意?” 明月解释说:“白公子的曲非常独特,是明月生平仅见,陆公子的词配上白公子的曲,那才是相得益彰。” “呵!这天下从来只有流传千年的词,不见传唱百年的曲,作曲小道尔,今夜扬名,不过乘我东风去,非比云上人。” 说完,陆遥目光再次停留白宋身上,想看看这小子的反应。 陆遥还记得白宋在入学考试时的表现! 第一轮作诗,这白宋一首螃蟹诗居然把自己的头名给抢了,那螃蟹诗再怎么写,终究是一首打油诗,怎么能跟正统诗词相提并论? 陆遥早已心中不服。 第二轮,第三轮都是取巧之道,根本看不出什么真才实学。 第四轮写水调歌头,果然是交了白卷,更加验证陆遥心中所想,这白宋根本没学识。 在陆遥来看,白宋这货根本就没资格跟自己成为同窗,根本不可能被选入学院。 现在知道白宋真正身份,居然开了这么大的钱庄,花千两白银请明月姑娘助演,原来是个靠银子入选的富家子弟。 这类人最入不得陆遥之眼,可自己钦慕已久的明月姑娘却在两人之间选择了白宋! 此事在陆遥心中是如鲠在喉,每每想起都食不下咽。 他此刻说话就是针对白宋,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可白宋的反应是没有反应,好似根本没听进去陆遥的话,坐在那儿跟身边的伙计交流,把陆遥当作了空气。 陆遥气闷,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格外难受,想要再说什么,又觉得说得太多自降身份,只能憋闷着另寻机会。 台上表演继续。 这时候,许久不来的晴儿终于挤到了白宋身后。 白宋回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晴儿,诧异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来?” 晴儿擦了汗水,叹了一声:“哎,公子就别提了,人太多,根本进不来。可把人累死了……” “那跟屁虫呢?怎么也不见了?” “还说呢!那公子的小跟班怕是闹脾气了。” “嗯?”白宋轻咦一声,认真看着晴儿。 晴儿刚之前在铺子里看到的简单说了说,主要是说虞青青对着画板发呆,抱怨这那的,突然又跟疯了似的往外跑,结果没来看表演,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白宋一听不对劲啊,那跟屁虫期盼了好久的灯会,怎么可能不来看呢? 晴儿说他闹脾气,由此可见是真闹不小的脾气。 白宋再怎么不喜欢虞青,那也是师父的孙儿,算是自己的晚辈,而且听说虞青此人怕生,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这会儿人跑不见了可不能不管。 想到这儿,白宋一阵心烦,跺了跺脚,起身骂道:“这真是个大麻烦,走走走,我得去找找看。把人搞丢了没法交差!” 白宋起身要走,墨竹一把拉住白宋:“东家,你干嘛啊?!还有几个节目就是咱们家的了!你出去了赶得回来吗?” “我尽量,你们看着就行!” 白宋下定决心,对于表演,他倒不是很在意过程,能知道结果就好,能赶回来就尽量赶回来,现在只希望虞青别真不见了。 白宋跟晴儿挤出人群,费了好大的功夫又回到了铺子门口。 这会儿已经是辰时过半,东市东口的舞台处人声鼎沸,铺子门口却是空荡荡的,只有彩灯的火光。 晴儿指着相反的方向:“他就往那边跑的,我叫了也拦不住,说什么等会儿回来,这都过去好久了,也不见人影。公子,要不要沿路过去追?” “开门,你说他对着画板发脾气,先看看他画了些什么。” 晴儿开了门,点燃了门口的烛火。 白宋走到角落的画板处,小画板上还保留着被虞青青涂抹过的画纸,上面全是鸡蛋印子。 白宋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从这么个涂画上就想到虞青青跑回书院去了,看了一会儿看得是一头雾水。 “哎哟,看来得去先生府上说一声,如果没回去,我们还得派人出去找。” “嗯!”晴儿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白宋将画板一放,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角落里停留着一个揉搓在一起的纸团,看那手法,肯定是虞青那小子干的。 白宋心头一喜,或许这才是关键线索。 忙将纸团捡起来打开。 纸团里写着一首词,白宋先是一愣,默默地看了下去。 很快白宋就发现这不是虞青所写,虞青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可能写出这么好词作。 “这是……” 白宋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晴儿走到白宋身后,只看了一眼,便不在乎地说道:“公子,你一次都没看过?这不就是陆公子给咱们填的水调歌头吗?你这当东家未免也太不上心了吧?” 白宋想到当日有人提过要自己看看陆遥的词,当时正巧是师父来了,白宋就没放在心上,又听说所有人都觉得陆遥的词写得好,就认定没有问题。 今日一看词作,再一听晴儿说这是他们墨白钱庄今夜表演的词作,白宋脑子突然嗡地一声,一瞬间脸都白了! “这这这……这要出事啊……这要出事啊!” “公子,你怎么了?”晴儿不明所以,却是没见过白宋如此紧张! “吗的!”白宋将纸团一扔,冲出铺子,“快!快回去通知他们,咱们的词不能唱!” 说话间,白宋已经消失在了晴儿的视野里。 白宋头皮发麻,看着天色,望着远处热闹非凡的舞台处,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陆遥这词他喵的是要让大家一起玩儿完啊! 正文 第400章 一曲唱到共情时 今年中秋灯会,东市的商家表演有个怪相。 一连十几家商户,其中三分之一准备的表演都是《水调歌头》,或唱或跳,或弹或奏,形式不同,词曲不同,可多是大同小异。 也不知怎么就流行起来的,大家的节目都撞在了一起。 有人说是因为永兴学院里面出了考题是《水调歌头》,引得当下长安的才子们纷纷以此为题。 故而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不少惊艳的《水调歌头》新词。 各家拿着各家的词,都是陆遥那种狂傲的态度,都认为自己新词在灯会上能大放异彩。 如果单独放在某个合适的时间拿出来,各家新词的确是能大放异彩。 偏偏今日各家所谓能大放异彩的新词堆积到了一起,游客们早就审美疲劳了,除了第一首《水调歌头》出来之后还收到了不少花灯投票。 后面出现的《水调歌头》得到的投票一个比一个少。 好在各家请的姑娘都好看,到了后来全看谁家姑娘更好看,名气更大,然后就选谁了。 游客们在一边看热闹,人群中有几个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熟悉皇上的人都知道,皇上可不喜欢这首《水调歌头》,前朝昏君所创词曲,放在现在还有人传唱,让当今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首两首也就罢了,短短一个时辰,十几个节目里面七八首《水调歌头》轮番轰炸,岂不是搅和皇上巡游的心情? “太不像话了!”长孙无忌终是忍不住说道,“老爷,我这就去把这里的商会会长抓来,让他把所有唱《水调歌头》的人都取消!” 一边的公公也附和:“就是就是!这些人是不懂规矩,这都什么年头了还在水调歌头?” 长孙无忌正要走,前方的李世民却传来一阵爽朗的小声:“哈哈哈……瞧你们一个个紧张得!不过一首曲子罢了,朕不喜欢,也不能让百姓喜欢?朕是那种连一首曲子都容不下的人吗?好了,你们都各自安静点儿,看看民间的节目倒也不错,不要搅扰了朕的兴致。” 长孙无忌忙捧了一句:“皇上真乃包容之人,臣等自愧不如。” “哈哈,有容乃大嘛。哟,瞧见没,又来一个《水调歌头》!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李世民笑着,有些无奈地摇头。 身边之人都认真观察着皇上的表情,也不知皇上是真无所谓还是不想表露心中不悦。 只是帝王的心思难猜啊! 长孙无忌和身边的公公交换一个眼神,也不去计较了,继续看着舞台上。 只听舞台主持高声宣布:“下一位是墨白钱庄代表明月姑娘,表演曲目为《水调歌头》。” “哎,怎么又是水调歌头!” “还水调歌头呢,我都听吐了。” “就是……就没个新颖点儿的东西吗?今年的商家都怎么搞的?如此敷衍,我们怎么投票?” 游客们失去了耐性,纷纷抱怨,有人甚至都丢了花灯准备离开了。 “墨白钱庄?”李世民听了疑惑,“诶,这钱庄是何物?朕为何从未听过?” 长孙无忌也是皱眉:“坊间古怪的商户不少,臣也不曾听闻钱庄之事,带今日之后,臣稍作打听然后在告知皇上。” 人群的另一头,钱庄的伙计们大声呼喝,给明月姑娘打气。 明月已在舞台,回头看了看给自己加油的伙伴们,她看到陆公子已不再饮酒,而是对着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神中带着歉意。 明月不知道陆公子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现在也没办法考虑了。 唯一可惜的是,在她表演的时候没有见到白公子回来,她很感谢白公子的厚爱,想让白公子亲眼见证自己的表演。 明月放下自己的琴,摆好了姿势,最后一眼扫下舞台,忽然发现人群最外围的白公子! 明月心头一喜,心说白公子终归是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演的,她能看到白公子在不停地挥手,张大了嘴巴在喊什么。 应该也是给自己打气吧? 明月想了想,在到了自己表演的时候,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了。 尽管已有人在逐渐离开,但她相信自己的曲子能把人留下。 最后,明月拨动了琴弦,弹出了那一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曲子。 间奏响起,新颖的曲调飘散开来,落入游人的耳中,从未感受过的音符组合像是给每个人都施展了定身法一样,那些本欲离开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一双双好奇又惊喜的目光纷纷转来,在长久的抱怨之后,似乎终于有一个节目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欣赏了。 陆遥的酒壶停在嘴边,惊愕地瞪着眼睛。 这是白宋的作曲? 陆遥有些不敢相信,紧紧是一个间奏,尚且不能论断曲子的好坏。 但新颖的曲风是非常明显的。 正如白宋在考试中第二轮和第三轮的表现一样,这人一出手总会给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虽然不入流,但总能另辟蹊径。 陆遥眉头紧皱,寻找着白宋的身影。 “姐,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生好听!” 舞台的近处,两位乔装的公主都趴在舞台边上,好奇地看着,认真地听着。 她们跟其他人一样,当曲子出现的瞬间,两人就被曲子的新所深深吸引。 简短的间奏之后,明月婉转动人的歌声融入琴声之中。 “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 胭脂何事,都做颜色染芙蓉。 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 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哇!这词也太好了吧!曲好,词好!比之前所有的水调歌头都要好!” 小长乐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醉。 李向南表情迷离也是极度惊讶。 但是曲子柔软优美,这上阙词的后半段却呈现出一股萧条落寞的景象…… 好似有些不相容。 听着听着,李向南皱起了眉头。 琴声不断,在众人的沉醉之中,明月的下阙唱词缓缓而出。 “千万里,江南北,浙西东。 吾生如寄,尚想三径菊花丛。 谁是中州豪杰,借我五湖舟楫,去作钓鱼翁。 故国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一曲唱罢,游客陷入曲中久久不能自拔,明月见众人痴迷之态,嘴角淡笑,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差,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白公子。 人群外围的白宋,听到明月一曲唱罢,暗道一声玩球! 双手一摊,选择放弃治疗。 这回是闯大祸了! 后面晴儿刚追来,累得气喘吁吁,问道:“公子,你干嘛这么着急啊?到底什么完了?” 白宋仰头望月,长叹一声:“只有听天由命了!” “公子,这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也好有个准备。” 白宋一指台上的明月:“陆遥填的词是抱怨朝廷不作为,自己郁郁不得志,有归隐之意。” “啊?”晴儿一愣,思量着,“词中意味晴儿也知晓,不过是抱怨几句,倒也无伤大雅,这也能闯祸?” “你们不懂!现在是非常时期!汉人和突厥人混住,两族人之间矛盾日益激烈,皇上为此是绞尽脑汁。最近突厥人好不容易安分些,这事情就该是让它随时间淡化,让两族人之间的矛盾逐渐化解。 他这一首词倒好,摆明了是在映射朝廷对突厥人过分包容,他自己郁郁不得志就罢了,你不知道这首词一旦在灯会上唱出,会引发多少汉人的共情?这首词他可不单是在抱怨,还是在激化两族人的矛盾!这事儿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必然大怒!不单是陆遥,就连我们钱庄和映月楼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晴儿听了,有些木然,再她看来,这终究不过是一首词而已,就算有些不合时宜,也不至于像白公子分析的那样,闹出这么大事情来? 晚了!一切都晚了! 事情已经发生,白宋也无法挽回。 “过去通知手下的伙计,明天开始钱庄歇业,能离开京城的尽量离开京城,在没有看到事态的进行前,谁都不要返回。我明天一早去找师父,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动用关系化解此事,至少我们和映月楼是无辜的。” …… 人群中,一枚玉版纸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周围几人吓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当下不合时宜,所有人都得跪下来了。 “查!马上去查!看看是写的词!所有关联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李世民怒不可遏,一首曲子气得他额间青筋直跳。 他为了安抚突厥作了多少工作?为了大局可说是不顾帝王之尊,为天下社稷作出了多少退让? 长安能有今日之局面,乃是他牺牲自己成就现在! 优待突厥人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天下百姓却根本不懂他李世民的良苦用心。 这事儿就是一根刺,让皇帝都觉得委屈的刺。 好不容易忍到现在看到了一点儿向好的苗头,娘的民间文人居然要激化民族内部矛盾! 关键这些百姓听了各个都十分共情,看那什么钱庄不知收了多少投票! 墨白钱庄收到的投票越多,证明越多百姓是认同词作观点的,还是觉得朝廷不作为! 因为这点,李世民肺都要气炸了! “回宫!回宫!” 长孙无忌后背都湿透了,不知多久没见皇上发如此大火,当即表态:“臣马上处理此事,明日一早给皇上一个满意答复。”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分数又涨了0.1,余11,吐了,越欠越多。 正文 第401章 刑部上门 东市喝彩声达到了顶峰。 代表福寿安表演的诗诗姑娘登场。 在场无数人只为诗诗姑娘而来,其名气之盛,乃今夜之最。 白宋和晴儿已经挤到墨白钱庄的台上,此刻的白宋哪有心思去看的什么诗诗姑娘的表演? 看到一众伙计还不知大难将至,如今还沉寂在喜悦之中认真都清点他们获得的花灯数量。 白宋脸上愁云密布,打断众人:“所有人都停下!” 声音吸引众人目光,墨竹欢喜地围了上来:“东家,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的表演都结束了。明月姑娘果然是不负众望,你看,我们得了多少花灯!我们粗略地看了一下,还没有哪家有我们家的花灯多呢!估计除了现在表演的福寿安,咱们钱庄应该是当晚第二!” 第二已经是不得了的成绩,往后不单是墨白钱庄名声大振,明月姑娘和映月楼也要跟着提升一个档次。 映月楼老鸨也欢喜得很,跟白宋连连道谢,说是多亏了白公子抬举。 明月也是满怀欣喜,对着白宋一行礼:“白公子,明月总算是不负所望。” 所有人都在向白宋道贺,都以为这正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众人说过话,看到白宋表情凝重,没有一丝喜悦之气。 墨竹皱了皱眉头:“东家,你怎么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独自喝酒的陆遥,转回头后压低了声音说:“这里不用管了,钱庄自明日起暂停歇业,所有伙计最好都离开长安,到长安附近村镇避一避风头等我的通知。” “钱庄歇业?”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懵了,各个一脸不解地看向白宋,心说好不容易在灯会上打响了名气,明天不该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努力推广银票吗?歇业是怎么个说法? 白宋看了看明月,转头对老鸨说:“你们映月楼最好也歇业一段时间,免得连累楼里其他人。” “啊?白公子,你在说什么?歇业?为什么歇业?” 老鸨莫名其妙。 这时候,晴儿目光一瞪,指着陆遥:“他写的词给咱们招惹了大麻烦!我们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大麻烦?” 众人更是不解了,陆公子的词给钱庄赢来了如此多的投票,当属钱庄的功臣,怎么是惹来了大麻烦?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那陆遥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何为天妒英才?!这便是了!此前诸多庸词烂作,绝不入流!我陆遥所作能引来大麻烦,可见我陆遥之才尽在他们之上!你们不是想要搏命吗?我就送你们一程,我陆遥无牵无挂无所畏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般忧心,不过是怕站得高帅得很呐!” “别管他了!”白宋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不想多说,“所有人听我的吩咐,立刻离开灯会,连夜出城。明月姑娘,你最好听我一句劝,早早离开,在事情没有明了之时,不要再回长安。” 众人本就有些不解,但都未曾见过东家这么严肃,心里多有些不安,于是各自收拾从铺子里带来的一些物件儿准备离开。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上诗诗姑娘曼妙的舞姿所吸引。 舞台下面,墨白钱庄正对的方向。 “姐,你不看舞台在看什么?”小长乐仰着头,随着姐姐的目光看去。 小长乐注意到的姐姐望着对面已经看了好久,而那对面一众伙计和一群女人之中只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 小长乐没见过姐姐看某人看得如此入神,心中一动,不管对面是谁,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白宋!” 小姑娘声音清脆,穿透力极强,在喧闹的环境下顺利传到了白宋耳中。 白宋感觉有人在喊自己,左右看了看,却分不出声音方向。 小长乐看那公子有了反应,更加欢喜,就知道是那个裙下之臣,赶紧扯着更大的声音喊着:“白宋,这边!白宋!白宋!” “哎呀,你要死了!”李向南发现身边小丫头发了疯,这才回过神,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 可这会儿已经晚了,小长乐吼了几嗓子,白宋终于发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和汝南公主目光相对。 谁都没有想到,在小亭一别之后,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当两人目光相对时,思绪很自然地回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小亭下。 两人之间隔着舞台,无法直接交流,只能交换一个眼神,轻轻地点一个头,仅此而已。 小长乐挣脱姐姐的手,着急道:“那不就是裙下之臣吗?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去看看,隔得太远,我都瞧不清长什么模样呢!” “好了,你别捣乱了。” “姐,反正是出来玩儿的,光看算什么?过去说说话也行嘛。” 李向南望着白宋的方向,倒是也有些心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犹豫之际,李向南眼神一变,对面白宋那边多了几个刑部的官差,不由分说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好好的,刑部官差怎么会找上白宋? 李向南感觉事情不对劲儿,拉着妹妹沉声说:“走,过去看看。” 小长乐没注意到对面的变化,欢喜雀跃。 但两人刚挪出一步,后面的护从一把拦在两位公主面前。 “两位公主,皇上已经先行回宫,命属下护送两位公主回去。” “啊?”小长乐眉头一拧,“这么早?这灯会还没结束呢!我不管,我还要玩!” 随行的公公赶紧陪着笑脸解释:“公主殿下,今日可不能在任性了。方才龙颜大怒,心情不好,咱们还是乖乖回去,得让皇上放心。” “父皇生气了?” “可不是!玉扳指都摔得粉碎!” “嗯……那……那我们不玩了,回宫吧,姐姐。” 小长乐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轻重缓急,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姐姐。 李向南满脸愁容,她不知道白宋那边怎么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偏偏在这时候又不得不离开。 …… 另一边,白宋没有想到官兵来得这么迅速! 这才过去不到两刻钟,刑部的官差已经来了,正是昨日随行办案的刘大人一队,陆萧臣也在其中,依旧拿着笔认真记录所见所闻,却是板着个脸,不敢跟白宋撞正眼。 京城之中,各种案子有各坊厘正处理,各坊处理不了的案子长安长史,长史解决不了的案子才会惊动刑部。 现在刑部官差直接把手铐拿出来,周围的伙计们才知道东家没有开玩笑,这回真的是闯了大祸了! 钱庄的伙计都是老实人,活了一辈子连县衙都没进去过,一下子被刑部的人逮住,吓得三魂七魄尽失,人家还没说事儿,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昨日白宋帮刘大人断案,又给刘大人化解了突厥人的刁难,可算是有些人情在了。 但今日的刘大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好似根本不认识白宋,站在白宋面前冷冰冰地问:“刚才那首水调歌头是你们墨白钱庄的曲目吧?” 白宋知道今日难得脱身,沉声应道:“是。” “曲子是映月楼的姑娘唱的?” 明月姑娘忧心忡忡地跟着点了点头。 “你是映月楼的老鸨?” “我……我……”老鸨吞吞吐吐,也跟着紧张起来。 “词是谁写的?” “是我!”陆遥把手举得老高,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刘大人冷哼一声:“呵!这就齐活了,把所有人都靠上,带回刑部受审!” “哎哟,冤枉呀!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什么什么都没做啊!”映月楼老鸨当即哭嚎起来,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平日里,这些刑部官员碍于面子或许还会奏效,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乃是触怒皇上,谁还跟你开玩笑? 当即两个官差上来,一轮嘴巴子招呼下去,打得老鸨没了声音。 官差开始给所有人上铐,这会儿墨竹有些憋不住了,紧了紧手里的竹子怕是要跟官差动手。 白宋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生出事端,然后又给晴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动用墨家的力量跟朝廷起冲突。 这件事虽然严重,但他们都是被牵连的,并不代表一定会判有罪。 况且还有个师父虞世南,并且白宋还有一个星辰可汗的身份,就算被抓了,在京城之中还有别的力量会帮忙周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被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 晴儿明白白宋的意思,看到官差过来给自己上铐,老老实实地配合,没有引起任何风吹草动。 “把人带走!” 刘大人招呼一声,一队三四十人开始朝刑部返回。 灯会的表演还没有结束,没有多少人去在意这些人的离开。 去往刑部的路上,白宋逐渐听不到灯会表演的声音,依稀听到有人在传,说是诗诗姑娘取得了今夜最高的票数,所有人都在欢呼。 也有人还在议论那首陆遥所写的词。 这首词果然让一部分文人感觉愤慨,私下里议论着朝廷的不是,细数着突厥人的种种罪行。 而这时候,陆萧臣假意记录,悄悄走到了白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担心,我已事先通知了虞老。” 正文 第402章 没有名字的陪衬 中秋灯会后半夜比前半夜还要热闹。 虞世南从睡梦中醒来,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女不见了。 起床之后说要组织人手去找,却又在临出门的时候接到刑部传来的消息。 说是白宋名下的墨白钱庄在当夜灯会表演上唱了一首水调歌头,不巧正被皇上听见,惹得皇上愤怒离场,下令严查此事。 现在白宋被抓了,还有另一个学生陆遥也被抓了。 虞世南何等聪明,听到陆遥的名字,瞬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皇上大怒的水调歌头,肯定就是出自陆遥之手! 虞世南暗骂这群小子不知深浅,也怪自己当初没有出言提点,这种掉脑袋的词作悄悄咪咪写了就写了,还有人谱曲在大庭广众下传唱?这不是找死吗?! “快去准备车轿,我要入宫面圣。” 虞季也有些着急:“爷爷,都这么晚了……” “晚?再晚也的去见皇上!你们这群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何时能让老夫省点心?” “可妹妹呢?” “你们多排人手去找啊!” 很快,一辆马车从虞世南府往出,往皇宫而去。 …… 刑部大牢,所有人暂且收押,刘大人调几位主犯候审。 分别是白宋、陆遥、明月。 一人作曲,一人填词,一人献唱。 三个人,谁也脱不开关系。 三个人被关在一间更大的候审牢房中,在牢房里就能看到不远处主审的座椅,以及后面各种触目惊心的刑具。 明月还有些发懵,至今也没能想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一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白宋和陆遥都相对镇定,并排盘膝坐着,看似都在闭目养神。 但两人都各有心思,白宋所想是此刻刑部之外的种种情形,会有多少人得到消息,又会有多少人为自己帮忙奔走?自己到底有多少希望平安离开? 陆遥则更简单,他现在只有得意,也只剩得意。 他们三人命运相连,要生同生,要死同死,有什么好怕的?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明月辜负自己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这个白宋,不是一向出人预料吗?到了刑部,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时至今日,我们也不必争明月姑娘了,明月姑娘也不必在你我之间作出选择,大家都是烂命的鸳鸯,要死就一起死吧,相互间有个伴,黄泉路上不孤独。” 白宋没有说话,依旧闭目养神。 白宋淡然让陆遥有些不爽,他最反感白宋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好像在白宋的世界里就根本没有他陆遥这个人! “不就是有些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今日就看你家里有多少金山银山,能买通刑部官员!” 白宋还是没有搭理。 “哼!你不会还想着能活命吧?实话告诉你,今夜不过是个开始,等太阳东出之时,我的水调歌头必然在长安城中传开,到时候长安城中人人议论!我的词作能勾起天下文人的家国之心,到时候会有数不清的文人墨客撰写文章!我要用我的死来改变皇帝的决策,让他必须用更严厉的手段来惩治战败的突厥人!我陆遥死后,必当随我的诗作名垂千古,我将是天下文人心中的英雄!而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字的陪衬!哈哈哈!” “你的词作?”白宋突然留下一个冷眼,不屑的瞥了陆遥一眼。 “怎么?不服?也对,以你的能力根本不懂得如何欣赏!” “哈哈哈……”白宋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这首词我见过,我在千年之后见过!哈哈哈……《水调歌头——把酒对斜日》我真的见过!但这首词根本不是你的署名!写这首词的人会在几百年后才出现!你可知我一直在思考什么吗?以你的才学虽不足以名垂千古,但也总能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可我便关记忆,却找不到任何陆遥的事迹!所以,我不能保证我们三人都能活着离开,但可以保证你陆遥将永远是个无名之徒!” “……”陆遥有些茫然,准确地说他完全听不懂白宋在讲什么。 白宋真的很好奇,不知道是历史错乱还是处于别的什么原因,这首本该出现在宋朝的《水调歌头——把酒对斜日》会从陆遥口中传出。 白宋看到了陆遥的讨厌,也看到了陆遥的才情,同时也从陆遥的身上看到了被历史长河所掩埋的累累白骨,中国不缺才子,不缺优秀的诗词,或许还有无数比苏轼的《水调歌头》优秀百倍的作品被时间所消磨。 白宋知道,陆遥一生所求,一生终不能愿,他所说的一个没有名字的陪衬终会成为他自己最真实的写照,他注定会是个悲情的人物。 想到这里,白宋再看陆遥时,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心中便在难生出仇恨的情绪了,有的只是悲悯。 …… 转眼间,灯会表演已经进入尾声。 在福寿安诗诗姑娘的歌舞之后再难有人掩盖其锋芒。 后面的节目在游人们看来就显得寡淡了,渐渐没有了兴致。 最后一个节目来自陈氏书社,一个刚到京城的商户,没有任何名气,也是请了一个什么楼姑娘,要来跳一支舞。 光是听听觉得没意思,可有可无的,也就不必看了。 人群渐渐散开,人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主持的在宣布了歌舞节目之后,忽然有返回到了舞台上,喊道:“诸位,诸位,陈氏书社临时改换了节目。” 临时改换节目? 这还是今夜头一次遇见! 本来想走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想要听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 “陈氏书社改换歌曲《水调歌头》。” “啥?又是《水调歌头》!” “哎哟,走了走了,太没意思了!” “这该不是已经第十次听这个了吧?” “就是除了后面那个还不错之外,其他的都是些什么?这个连表演者的名字都没有,不晓得从哪儿找来的歌女?哎,实在没劲。” 台下面轰声四起,大家的兴致降到了冰点。 但这并不影响陈氏书社的表演。 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抱着一张琴,生涩地走上舞台,浑身上下都显得格外拘谨,四下里左顾右盼,尽管她打扮地很精致,也很认真,但个之前各路花楼的姑娘比起来还是稚嫩了许多,像争奇斗艳的莲花池中那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没人去想想她有朝一日绽放娇艳的样子。 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吸引人,目光散去,人潮消散。 台上的姑娘享受着孤独,倔强地寻找着自己想找的人。 “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自己是姑娘的身份。” 虞青青正记着这句话呢! 她觉得在中秋之夜,明月作伴的时候,自己穿上自己认为做好看的衣裳,鼓起勇气走上舞台,让自己心里的白月光看到自己该有的样子,这就是小姑娘想的合适的时机。 她想过白宋见到自己上台时的各种样子,或惊讶,或好笑,或张大嘴巴,或瞪大了眼睛,可她唯独没有想到上台之后看不到白宋,白宋也看不到自己! 虞青青打扮了好久好久,难得陈家姐姐好心,把这么重要的舞台交给自己去胡闹,可上台之后居然没看到白宋! 她扫视一拳,看到墨白钱庄台子边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猜想白宋肯定是带着人走了,心里好一阵失望。 但她还不能如此离去,她的表演依旧要进行,无论好坏,总要给陈家姐姐一个交代。 她的唱功不好,琴技烂爆,但她可以用白宋的词遥遥敬明月……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情安排,值得赞一个,求点打赏对吧? 正文 第403章 我敬月宫一杯酒 寂静幽深的皇宫的内,虞世南已在寒风中等候了有些时候。 门口的太监持着拂尘,直挺挺地站着,头仰着天,只把这虞世南当做空气。 这时候,长孙无忌缓缓走来,跟门口的公公摆摆手,公公这才离开。 四下无人,长孙无忌行至虞世南面前,恭敬地拘礼:“虞大人,不用再等了,皇上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情,早朝再说吧。” “老臣可在此等到早朝。” “哎,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这身子可经不住如此折腾。” “老臣风烛残年,对大唐江山社稷早已无甚用处,皇上终究是要靠后辈们来辅佐的,老臣以此残躯换得一位未来的能臣,也算为天下有所作为。” “天下才子众多,虞大人何故如此执拗于这么一个?那陆遥确有诗才,但为人过于狂傲,口无遮拦,虞大人今日能将他保下,来日说不定有犯了皇上忌讳。虞大人能保他一时,又能保他一世吗?” “长孙大人,他们都还是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要多给年轻人机会,多给他们犯错的机会!那陆遥确实是爱闯祸,但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多给他的机会,好好调教,日后才能为大唐所用。” “哎!虞大人所说,长孙无忌岂能不知?虞大人如此看重陆遥,可皇上并不如此认为。灯会上的那首词,事情可大可小,皇上回宫之后,一路上气已经消了很多,如果虞大人竭力去保,长孙无忌倒也可以从旁协助。” “多谢!多谢长孙大人。” “诶……这都是小事,虞大人不必道谢。只是还等是事情没有闹大的情况下。您也知道,灯会上的诗词向来被民间所传,如果明日之后,陆遥的那首词在民间传开,在此引发汉人对突厥人的矛盾,那时候就算你我堵上人头去保也是保不住的。事情的关键是要看事态如何发展,如果只是水面的一点波纹,虞大人倒是不必担心,但如果掀起了惊涛骇浪,虞大人可不要犯糊涂啊!” 虞世南沉吟着点点头,喃喃道:“是啊!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如果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希望长孙大人能谏言杀陆遥一人足矣,不要牵连无辜百姓。” 长孙无忌点点头:“冲虞大人这份善心,长孙无忌也不会推诿的。” …… 而此时。 长安的月因一首词而变得轻柔了,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给这座千年古城镀上了一层银霜。轻抚着长安百姓的心,让生在古代的百姓也尝到了历史的味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那些归去的步伐仿佛被空气中悠扬着的并不算优美的声音所吸引,让他们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重新捡起了原已丢弃的花灯,重新回到舞台边上,重新审视这不太起眼的青涩姑娘。 虞青青唱着词,遥望明月,她在唱歌,却以为敬了月宫一杯酒,醉在诗词中,久久不忍将视线移开。 那洁白如玉的月似乎羞了。匆匆地顺手牵了一片薄云,遮住了秀美的脸,一切变得朦朦胧胧。如此纤尘不染的月光,因为几句诗词变得更加令人玩赏,小姑娘的心里多了太多太多的遐想,不知道那白宋望着这样的月亮生出了怎样的情怀,方才能写下如此篇章! 月儿弯弯,那是月亮在深情絮语。是对诗词的回馈,如此迷人。有满天星辰作伴,散作点点荧光,闪闪烁烁融入无垠的夜里。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姑娘安抚琴弦,直至琴声消散,整个东市只能听到淡淡的夜风在轻语。 所有目光汇聚,一双双震撼的眼睛里似是闪烁着晶莹,这是只属于诗文盛行的古时百姓才能体味的感动。 虞青青鼻子酸酸的,她觉得白宋不该将这样好词藏起来,这是对天下的自私。 最后时刻,小姑娘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词作者,幽州白宋!” …… 刑部大牢,主审已到。 牢房内是长久的沉寂,没有一个人说话。 外面街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借着头顶月光可以辨认出此刻早已三更过半,也不知这么晚了,长安的百姓还在灯会中游玩什么。 主审是熟人。 大大的熟人。 刑部尚书李靖李大人! 当李靖看到白宋的瞬间,亦如白宋看到李靖的瞬间那么惊愕。 两人对视了很久,气氛甚是微妙。 但又因为牢房中还有陆遥和明月,使得两人都不知道开口当说些什么。 最后,李靖装作不认识白宋,问起了一些流程上的东西。 比如为什么写这首词,为什么改这首曲,又为什么会在灯会上演唱等等。 李靖来只是走个过场,毕竟这件事气得皇上摔了玉扳指,为了表示重视,刑部尚书亲自审问并不为过。 在一串细碎的询问之后,李靖也了解了事情经过。 很明显,白宋是被牵连的,这小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靖不喜欢白宋,但人家毕竟救过自己的命,还送了个天大的功劳给自己,因为这种无妄之灾而送了性命,实在是过于憋屈。 李靖陷入沉思,想着怎么帮白宋开脱。 出去跟几个官员打听之后,得知虞世南已经亲自去皇宫给这几人求情,但结果并不太好。 李靖混迹官场几十年,很快就把我住了问题的关键。 没有多余的废话,李靖在牢房前只留下一句:“是死是活,等日出之后坊间流传着什么词吧!” 言罢,李靖收起供词转身离开。 牢房之中继续三人相对,连白宋也忧虑起来。 纵观今夜词作,唯有陆遥这首明显高出众人一筹,且应时应景,直至民间矛盾的要害之处,必然引起百姓的议论。 正此时,狱卒送来了好酒好菜,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遥看了一笑,直接抢过酒来大灌一口:“好好吃着!吃饱了明日一早我们好一起上路。我陆遥的词作必当流传于天下,横纵古今,死而无憾已,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欠10……这章是个小章节,但必须这么断章,再写就喧宾夺主了。 正文 第404章 晨间小雨 小雨晨光内,初来叶上闻。 雾交才洒地,风逆旋随云。 中秋月夜后,一场小雨,带着清醒降人间。 长安街景如诗如画,家家户户门前半燃的灯火如抓着夜色尾巴的星辰,燃烧着最后的倔强。 长安的街是清凉的,长安的人心在沸腾。 和往年一样,早市迎来热潮,烟雨朦胧的酒肆茶摊聚集了长安城最早的一批闲客。 中秋灯会之后,酒肆茶摊总归热闹,人人相聚相谈昨夜所见所闻,年年如此,从未变动。 昨夜见闻,无非是姑娘与诗词。 今日百姓们依旧议论,看似和往年相同,却又有着不同之处。 好友相遇,第一句话总会问一声:“明月几时有?” 对答者,总会含蓄地笑一声,答一句:“把酒问青天。” 而后好友之间免不了互相憨笑拱手,摇头晃脑,补齐世俗间见面时该有的礼仪。 这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在一夜之间成了长安百姓的接头语,若是谁人答不上来,肯定要被好好嘲笑一番。 好的诗词常有,惊世之作却不常有。 至于什么样的作品能称之为惊世之作,之前众说纷纭。 但在中秋灯会之后世人达成了共识。 这一句“明月几时有”就是世人心中的答案。 大唐创立至今,从未有一首诗词能得到世人如此统一的认可,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无论是公子还是小姐,无论是官吏还是商贩,无论是富家还是贫民,听到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总是会露出一种惊骇和通透的表情。 灯会上,东市的表演不过是整个灯会的一处小景,无数文人墨客在月夜灯火的交织下挥毫泼墨,书写本心。世间有太多人才华横溢,在昨夜留下了无数华美的篇章。 可他们只是生不逢时,在中秋之夜遇到了一首“明月几时有”,无奈地成为了天上众多星辰一般的陪衬。 今年中秋灯会后的谈论中只有一首词和一个人。 幽州白宋,是何人也?师从何人?现居何处?如今年岁?长相如何?是否婚配? 一首词,一个人,卷起了一阵诗词之风,席卷长安,扩散于大唐,白宋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在书桌上留下的一点印记,竟会通过小姑娘之口传颂于世,更不会想到一首词让大唐文风更盛,加快了历史进程。 他所不愿去改变的历史,从他历史的长河下去“明月几时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改变了。 空气中酝酿着一股足以席卷天下的风暴,身在囚牢里的当事人却还浑然不觉。 白宋修养了一夜,认真调息,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状态处在最佳。 因为他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当今皇上真的要因为一首词而牵连无辜之人,准备将他们一群人处以死刑,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大不了杀出长安,从此以后浪迹天涯,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也不是什么坏的生活。 审讯室的门口传来了动静,三位主犯都打起了精神。 来的是刘大人和陆萧臣。 两人都默不作声,站在牢房外面,随行一个狱卒又送上了好酒好菜。 三人在刑部的伙食还不错。 本以为昨夜的酒菜就是断头酒,没想到今儿一早又送来了这么丰盛的东西。 三人都有些奇怪了。 白宋看着刘大人,认真问了一句:“大人,我们到底是死是活,能不能给个准信儿。” 刘大人叹了一声:“哎,你们赶紧吃吧。这些酒菜都是本官私下招待你们的。至于你们是死是活,还得看大人们和皇上的意思,而大人们和皇上还在等民心所向。” …… 辰时,李世民一觉醒来。 宫女太监簇拥伺候,一如往日。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看了贴身的刘公公一眼,问道:“那老家伙还在外面守着?” “回皇上,在呢。” “真就等了一个晚上?” “虞大人在外守了一夜,分毫未动。” “呵!这老骨头到死了都不知道退让!” “那现在……” “罢了罢了,他这么久都等过了,再让他等一会儿,把长孙无忌给朕叫过来。” 紫宸殿内,长孙无忌匆匆赶来,从后殿的小门进入,见了刚刚整装完毕的李世民,赶紧跪下:“参见皇上。” “好了,给朕说说,那老东西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回皇上,虞大人想让臣为那陆遥求情,虞大人说陆遥还是个孩子,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应该给孩子多一些机会。” 李世民正在漱口,不屑地把水吐了,冷声道:“一群酸腐文人,以为懂得几句之乎者也就懂得治国之道?成天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对天下指手画脚,以为是怀才不遇,以朕看来,不过是庸才罢了!” “虞大人毕竟是老臣,思想迂腐了些也是正常,难得虞大人对一年轻后辈如此上心,皇上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李世民眼睛一瞪,抬手点了点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赶紧住嘴,转移了话题:“虞大人还说,如果皇上定要治罪,希望能只杀陆遥一人,不要祸及无辜。依臣之见,虞大人有此善心也难能可贵。” “哦?这老东西竟有如此好心的时候?看来人之将死,心也跟着变软了。”李世民摇摇头,“罢了罢了,看长安城坊间流传些什么?若是坊间无波无澜,便将那些人都放了,如果坊间对那首词议论颇多,便将那作词的陆遥杀了,放其他人离开。” “皇上英明!”长孙无忌大声拱手,随即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来,“臣有一物,请皇上过目。” 李世民眉头微皱,好奇问道:“是何物如此神秘?” “此乃中秋灯会之后,民间流传最广的一首词,一首世人从未见过的《水调歌头》。这首水调歌头远超那陆遥所作,长安城内人人传阅议论,臣也看了,真乃百年未遇的奇作!有词作在前,陆遥所作必然无人问津,皇上大可不必担心因一手诗词打乱了对突厥人的部署。” “百年未遇的奇作?长孙大人,这话言过其实了吧?朕看你今日就是来当那老东西的说客的,说得这么好,还不是为了让朕从轻发落?” 李世民说着,多有几分不信,打开纸上,看诗作缓缓读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 品读词作,李世民逐渐认真起来,从一开始的不屑逐渐惊讶,再到震撼和不信。 短短的半分钟之后,李世民读出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世民将纸重新合上,人在殿中思索踱步,竟有几分神采飞扬。 “好啊!好啊!朕平生所见,难有一首词作与之媲美,没想到大唐天下竟有如此才富纵横之人?” 李世民又想了想,正色问道:“词作者是何人?” “幽州白宋。” “幽州白宋?” “一位入京求学的青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啊。”长孙无忌感慨。 “幽州白宋?”李世民依旧喃喃念叨,感觉这个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想了许久,李世民忽地恍然大悟:“朕想起来了!那个白卷的!也是那老家伙的学生!” 长孙无忌也颇为诧异,关于词作者的消息他倒是没有怎么了解,毕竟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词作如何传出都没搞清楚,如何去了解词作者? 没想到词作者竟也是虞世南的学生? 先是一个陆遥,现在又来了个白宋! “今年虞世南的门生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李世民想了想:“传朕口谕,宣白宋觐见。” 正文 第405章 这酒你敢喝吗?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 刘大人去而复返,径直到了牢房门前,二话不说,吩咐人打开牢房。 “有结果了吗?”白宋沉声问道。 “哼!”陆遥冷哼一声,“赴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一人走在了前面。 明月姑娘听到一个“死”字,腿都软了,摊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 刘大人扫了一眼陆遥:“在刑部大牢里,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赴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们都走吧,尚书大人说了,可以放你们走了。幸得皇上宽宏大量,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什么?”陆遥大惊失色,惊叫一声有些不敢相信。 明月姑娘喜极而泣,跪在地上遥拜北方:“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多谢皇上……” 白宋眉头紧皱:“敢问大人,到底是谁为我们奔走求情的?” “这就是本官所知道的事情了,本官只负责放人。” “这……这不合情理!”陆遥急道,激动地抓住了刘大人的袖子,立刻就被身后的狱卒给一脚揣在地上。 陆遥倒在地上,不顾一脚的疼痛,诧异问道:“这是为什么?皇上会有如此好心?我的词作在民间传颂,不应该是皇上震怒吗?” “小子,你也太瞧得上自己了吧?” 刘大人不屑地瞥了一眼陆遥,“今日坊间尚未见一人谈论陆公子的大作,本官若非是监办此案,至今也不会知道你陆公子干了些什么。” “不可能?!坊间无一人谈论,这怎么可能?要么是你骗我,要么是朝廷从中作梗,封锁民间消息,尽是百姓谈论中秋灯会的词作!” “小子,不要自负才华,以你之才学与真正的名士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在你们被抓之后,中秋灯会上一首精彩绝伦,堪称奇迹的水调歌头横空出世,现在坊间只有一首水调歌头,却非是你的水调歌头。” “哈哈哈……你休想糊弄于我,我陆遥在京城多年,京中才子我尽数知晓,纵有几位有些实学,但比我陆遥相去甚远,昨夜绝不会有比我更好的水调歌头!绝不会有!” 看着陆遥坚定又决然的样子,连一旁的狱卒都觉得好笑,认不出对着陆遥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你可知保你性命的大才子就在你面前吗?” “什么意思?”陆遥问道。 狱卒突然对着白宋一拱手:“如今坊间所谈论的尽是白公子所作之水调歌头!若非有白公子的水调歌头,使得民心向稳,你们几个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白宋的水调歌头?哈哈哈……放屁!此人一个庸才,靠着偷奸耍滑,仗着有钱,还有什么本事?他能写水调歌头?哈哈哈……” 白宋也懵了,心说这啥意思?自己也没写过水调歌头啊? 这一次,刘大人也跟着嘲笑道:“哈哈哈……只怕京城之中也只有你一人敢如此蔑视白公子吧!以你之才比白公子,形如云泥,在本官看来,你个姓陆的,根本没资格跟白公子相提并论,萤火同皓月争辉,简直可笑至极!” 陆遥不相信,但刘大人和狱卒的说话和表情似乎是真有其事,陆遥挣扎起身,指着白宋:“白宋,你到底写了什么?难不成你还真能写出水调歌头?” 狱卒丢过来一张纸:“写的什么?你自己看吧!就怕你看过之后无地自容!” 陆遥接过纸,打开一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很快,陆遥没有了声音,拿着纸的手都在发颤。 水调歌头经历千年,无数文人墨客为其填词,却是苏轼这一首堪称第一,经历了历史的考验,比过了千万诗人,从古至今一直是水调歌头的代名词。 一个小小的陆遥,面对这千古第一水调歌头时,留下的只能是汗颜和自惭形秽。 “不可能……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天下……天下怎会有如此词作?这不是真的!这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白宋写出来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白宋看着陆遥手里的词,震惊无比,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这首词是怎么流出的? 自己只有在考场上写过,没有当众读过,事后还把所有的字都擦得干干净净,如此小心谨慎,怎么还是被人知道了? “这……这不可能啊!”白宋也说。 刘大人看着白宋惊诧的眼神,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笑着说道:“白公子身负经世之才,藏是藏不住的!现在坊间全都知道,词作乃参加永兴书院而写,是在最后一题的测试之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白公子写过之后又擦去,将词作隐藏。 但此后有人通过公子留在书桌上的印记拓印下来,将词作公之于世,在昨夜的灯会表演上,单靠这一首词,震惊长安,全城尽知。” 说着,刘大人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前日办案自己用碳笔拓印下来的纹路。 看到这张纸,联系到刘大人所说,白宋恍然大悟。 那个人肯定是虞青,他会用个碳笔,也看到了自己办案,还有留在铺子的画板。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连接到了一起,将一切还原在了白宋的脑海之中。 “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白宋心里骂着,想着随后会发生的事情,感觉肯定会引来很多麻烦。 白宋纠结之时,陆遥听罢内心却是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这是你考试所作?这是你考试所作!” 陆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这个白宋本该是个庸才!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作品?! 这个消息像是个无比荒诞的梦,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不是你这种庸才能写出来的,你为什么要将词作隐去?如果你真有如此才华,为何不表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陆遥的质疑,白宋可以解释一二。 但白宋知道,这首词已经公之于世,以后面对的质疑还有很多很多。 他无法作出让世人满意的解释,再无法去掩盖水调歌头的存在。 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的麻烦! 今日若在陆遥面前解释,以后还要作出怎样的解释? 好吧!既然无法解释,那就不去解释了! 白宋回敬陆遥一眼:“这首词就是我写的!词作者白宋,毋庸置疑!我举杯邀明月,这杯酒你敢喝吗?” 正文 第406章 殿前听封 这杯酒你敢喝吗? 这是属于文人之间惺惺相惜的暗话,在场无人能懂,唯有陆遥感受到了白宋此人来自灵魂的拷问。 此问,问的是:“这首水调歌头就摆在你的面前,以你之才,敢认此作是你所写吗?” 一首名传千古的惊世之作,无人署名,现在让你陆遥在署名处写上自己的名字,你配吗? 你敢吗? 陆遥狂傲一生,诗词歌赋从不服人,自诩长安第一才子,却在这寥寥百字之间颤抖不已。 陆遥所有的高傲在“千里共婵娟”面前只能叹作卑微,他知道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写出如此词作来。 寥寥百字,给世间文人丈量了天外的高度,看似触手可及,却又触手不及。 这是一幅世人从未见过的画面,给世人,也给陆遥打开了新的世界。 在这首词面前,陆遥不敢署名,他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在一首词下落款自己的名字也需要勇气! 陆遥不敢。 白宋敢! 既然历史浪潮推人上前,又何须藏着掖着? 历史长河里一个又一个名字像星辰一样看着坠入人间的孩子,闪烁的光辉是给他的赋能,赐予某人使命。 今日受前人之恩,他日还世间清平。 白宋觉得自己承受得起!他日所言所行必为人间正道,寻内心安稳,定不辱先贤之圣名。 看到白宋此刻的坚定,陆遥竟是无言以对。 牢房打开,三人在狱卒的领路下出到刑部外。 刑部外面长街上,晴儿、墨竹以及钱庄诸多伙计们早已在外等候。 看到白宋平安,所有人都围拢过来欢喜雀跃。 “东家,我们没事儿了!” “东家,我们的钱庄还能营业吗?” 白宋豪爽一笑:“回去开店迎客,今日来者不拒!长安,我们不用走了!” 人群一阵欢呼,引得皇城内个官部衙门的差人止步观望,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刑部门口欢呼雀跃的,实在是难得的风景。 “哎呦,我的好明月,你可没有受委屈吧?”映月楼的老鸨扯着嗓子拉着明月到了白宋面前。 明月点点头:“妈妈,明月没受什么委屈。” “你个傻丫头,这还不委屈呢!咱们老实人家的姑娘,出来唱个小曲儿,赚的是辛苦钱,差点儿把一家老小的命都搭进去了,这还不够委屈呢?” “妈妈,别说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月压着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妈妈是要找白公子讨说法。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 两个人在一边细说着。 再看那陆遥,手里还攥着那水调歌头,失魂落魄,无法回归现实。 白宋招呼晴儿离开,却从皇宫的方向来了人。 一位高傲的公公到了人群前,拂尘一撒,尖着声音问:“谁是白宋啊?” “我是。”白宋站出来道。 “皇上口谕,宣白宋觐见。” 众人一听,瞬间紧张起来。 皇上召见不是好事就是坏事,这一去是福是祸可不好说。 正待众人紧张之时,刘大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拍拍白宋的肩膀:“好小子,御前听封,皇上喜欢你的诗词,看重你的才华!今日入宫,再出来可就不是一般人了。” 陆萧臣也急着凑了过来,连连拍着白宋:“白兄弟,往后可不要忘了老哥啊!” “什么?东家这是要去皇宫领赏?” 墨竹凑了上来,有惊喜也有担忧。 他们墨家跟当今皇上可不是一路人,白宋接受皇帝赏赐,似乎有些不妥。 她看看晴儿,不知道晴儿是什么态度。 晴儿得知白宋是去受赏的,稍作放松,满脸堆喜:“这是好事儿啊,公子!” “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难不成让皇上等你啊?赶紧跟我走吧。” 白宋点头,带着几分期待跟众人告别。 没走几步,明月追了上来,递给白宋一件衣裳。 “白公子,换身衣裳吧。” 白宋一看,自己还穿着刑部的囚服呢,这么个样子去见皇上可不好,赶紧将外衣随便穿上就好。 辰时将至,正是早朝的时候。 昨夜中秋,今日早朝百官云集。 而白宋自承天门入宫,一路所见,尽是震撼,看到真正的皇宫,仿佛真正触摸到了历史。 而在之后不久,他终将见到千古帝王,太宗皇帝李世民了。 白宋觉得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行至太极殿外听宣时,心里早已是热血澎湃。 但太极殿中,一切如旧。 早朝已经开始,李世民认真听取满朝文武汇聚各方的汇报。 水调歌头在长安引起了轰动,各路官员来的时候在街上已经听到了很多事情。 但水调歌头再怎么轰动也只是一首词而已,跟真正的国家大事比起来,白宋只能排在最末。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时辰,直等得白宋腿脚都已经麻了,有些昏昏欲睡了,方才听到太极殿内传来宣召。 “宣白宋……” 门口的公公给了白宋一个眼神,白宋快步进入太极殿,一路小跑,低头不语,更不去看宫殿之中种种金碧辉煌,以及两侧大臣的脸色。 直至殿前,白宋直接跪拜,喊着:“草民白宋,参见皇上。” 白宋就想跪得洒脱些,在皇帝面前可没想过谈什么人人平等,能不惹麻烦就好了。 谁知白宋这一跪之后,殿前气氛怪异,周围阵阵骚动,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有几分笑意。 也不知谁说了一声:“你跪得也太快了,哪有跪下跟皇上说话的?只有罪臣才如此,你这一跪不是说自己有罪吗?” 说罢,本该威严的太极殿内响起了一阵哄笑。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平身吧。” 白宋一脸茫然,犹豫着起身,今日听宣有些突然,任何礼仪都不知道,只能照着电视里的学,结果还是被笑话了。 可李世民这一句倒是亲切不少,看上去这个皇帝也不是那么刻板的。 “今日坊间传颂的水调歌头可是由你所作?” “正是。” “念给诸位大臣听听。” 白宋并不怯场,回身对满朝文武一拱手,他看到了一些熟面孔,也有无数生面孔,他知道记忆中的那些名字都在这宏伟壮丽的宫殿内,这一拱手便是见礼了,也是正式给大唐打了个招呼。 “大唐,白宋有礼了。” 一礼之后,白宋负手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当水调歌头在金殿上传响,白宋又赋予了这首词前所未有的光辉,历史长河里的种种诗词,没有一首能有今日之待遇。 水调歌头,回荡不散,这些金殿上将名垂青史的大人物们也沉浸在诗词之美,久久无法自拔。 直至白宋吟诵完毕,李世民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此作如何?” “明月既出,余词皆废,从此再无中秋词矣。” “此乃天仙化人之笔,人间难得几回啊。” “此作堪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朝堂之中,议论声起,各位大臣,不吝赞美之词,争相发言。 朝堂种种热络,尽是让李世民满意非常,他想要一个大唐盛世,没有一首能流传千年的诗词如何能行? 这是一人之词,也是一国之词,后世记载,这便是展现了贞观年间大唐文人的风貌和才情。 “赏!”李世民大手一挥,御前太监上前宣旨,“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没有酒杯如何能行?朕就赐你白玉酒杯一对,来日替朕敬月宫一杯。” 这圣旨特别随意,却足见皇上对诗词的喜爱,也对白宋颇为看重。 白宋听着感觉跟电视里的圣旨有些不一样,有些呆滞。 又不知谁人在背后小声说:“咳……该领旨谢恩了。” 白宋这才恍然:“谢皇上。” 这回是站着说话完了,然后才下跪了。 御前太监送来圣旨,然后拿着托盘送上两支白玉酒杯。 白宋先接了圣旨,然后将酒杯取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擦了擦杯身,看着那白玉晶莹剔透,一尘不染,喜欢得紧,赶紧揣进了兜里。 诸位大臣虽说不出什么毛病,但总觉得这小子如此收纳御赐之物有些不妥,看着总有几分怪异。 这会儿,李世民又说:“此乃我大唐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虽是年轻了些,但有才不在年高,也要为朝廷所用。依诸位爱卿看来,朕应该赐他个什么官呢?” 满朝文武面带哗然之色,没想到皇上赏了酒杯还不够,竟是要直接封官? 当今皇上一向看重规矩,现在推行科举,没有通过春闱的年轻人,一律不封官。 这白宋只是个秀才,还不够资格。 皇上竟然为他破例了? 由此可见,皇上对这横空出世的小子是有多么看重! 现在皇上心情不错,大臣们各自进言,三省六部各种官员推荐了十七八种,上至五品,下至九品,大大小小不尽相同。 李世民打量着白宋,觉得这小子有此诗才,定能在文殊院有所作为,便直接说道:“你的诗才不能荒废,就去文殊院当个……” 李世民话没说完,忽然注意到了白宋穿的裤子有些异样,眉头一皱,问道:“你穿的为何是刑部囚犯的裤子?”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欠9。真没有敷衍哈,可能是最近几张描写更细,所以剧情推动不多,但这是必须要修饰的地方,这一段承上启下,是连接文章的经络,写得反倒是更加用心,也更加小心的。可能有读者觉得描写是累赘,但我觉得是文章必不可少的血肉,在需要的地方有些细致的刻画,是留一点回味。各位口中的好文笔,其实都是抠头皮抠出来的,这样的文字写起来比平常写起来要慢很多很多,一味的推剧情反倒会让我感觉更轻松。 正文 第407章 祸福难料 大殿之上,谁会在意白宋的裤子? 但皇上一问,群臣关注。 众人这才发现的殿前听封的幸运儿穿着一条破旧的刑部囚犯的裤子。 入宫受赏,衣着不整,多有不妥。 但这白宋入得殿来,前后不过几分钟,早有多处不妥不合规矩的地方。 皇上真要追究,肯定早就追究了。 如果是条普通的脏乱的裤子,肯定不会引起皇上的注意。 怪就怪在这裤子出于刑部。 穿着刑部囚犯的裤子,莫不是这白宋还犯了什么事儿? 群臣都看着,倒也不怎么担心。 反正皇上心情不错,一个小小书生能犯什么大事儿?这时候说出来,皇上一高兴,肯定直接赦免了。 白宋看看自己的裤子,方才想起来之前走得太急,只是穿了衣裳,没有换裤子。 便将自己昨夜因陆遥的一首词而被关押刑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昨夜之事有些离奇,白宋也说了自己事先不知道词作内容,如果事先知道,肯定不会让那样的词出现在灯会上的。 听完白宋所说,大臣们有些议论,觉得白宋这小子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知道审时度势,昨夜只是被人连累了,所以才被刑部关押。 非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关键还是个无辜的连带之人,皇上铁定了是要赦免白宋的。 再一看皇上,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大臣们也跟着思考,猜想皇上肯定在想一个关键的问题。 既然白宋自己都能写出千里共婵娟这样的词作,为何还要借用他人之手?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大臣们笃定,皇上定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也不难解释,世间其人众多,不愿展露才华的隐士高人大有人在,这为白公子有经世之才却不愿展现,也不是十分难以理解的问题。 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猜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李世民想到了一句话! “杀陆遥一人即可,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李世民越想越不对劲,想到白宋的词作,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方才词作你是在何处作出来的?” 白宋也没想太多,坊间已经流传出是在永兴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所以也不必隐瞒,又将自己在永兴书院的考试讲述。 并且还说了自己为何要将词作隐去,那是看出了皇上不喜欢水调歌头,所以在考场上交出了白卷。 大臣们听完,各自惊骇,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没想到这小年轻非但有着惊世骇俗的才华,更有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政治敏感度。 居然能想到皇上不喜欢水调歌头,故而擦了惊世之作而交出白卷! 朝堂上的大臣们各个都是老江湖,但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可没有如此深刻的觉悟。 这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已经有如此深思熟虑,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皇上,此乃国之栋梁啊!”长孙无忌颇为感慨,居然在金殿上不加避讳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小子参加了永兴书院的考试,并且成功入学,说明已经是江淮集团的一份子。 入仕之后定会以江淮集团为先。 可长孙家代表的关陇集团非但没有贬低,反倒在此刻抬举,说明长孙家已经动了心思要拉拢此人。 这是一个信号,在未来的朝堂上,权利的中心必然有这小子的一席之地! 众人想明白了这一点,再次不吝赞美,争先恐后地赞扬白宋。 不远处,工部尚书手肘顶了顶一边的刑部尚书:“老李,看清楚行事没有?还要把你家舒望给压着?这不赶紧将未来的红人拉到身边还等什么?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可以不一样,带他没有发迹之前下注,跟他发迹之后下注可是两码事。” 李靖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他不喜欢这小子,不愿讲宝贝孙女嫁给这样的寒门,但他不能抵抗历史的大潮,如果上天注定要捧这么一个小子上位,那李靖为了自家延续,必然毫不犹豫将舒望送入白府。 看到今日朝堂的变动,没想到这小子会因为一首词而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李靖虽未明言,但他心中已动,等待散朝回去,他要跟舒望好好聊聊。 面对朝臣盛赞,白宋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而在众人之上,在那威严的龙椅处,李世民的表情却在逐渐阴沉。 身边拟旨的太监写到最后,就差一个赐给白宋的官职了,可皇上却的久久不说,公公在一边提着笔等了好久。 公公觉着现场太乱,皇上是不是把先前的事情给忘了,便走上前几步,正要开口问一句。 不想低头沉默的皇上忽然抓起公公手中的圣旨,愤怒地朝着殿前一扔! 那未写完的圣旨如子弹一样打在长孙无忌的脸上,把长孙无忌的官帽都给打落在地! 这一幕,全场寂静! “放肆!太极殿上岂容尔等喧闹放肆!”李世民声嘶力竭,咆哮一声,指着下方,唾沫星子横飞。 所有人都吓傻了,谁能想到皇上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更不知道先前什么地方触怒了皇帝。 喧闹放肆? 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皇上震怒必有其他的原因。 群臣惊恐下跪,匍匐地上不敢乱动,连个屁都不敢放。 拟旨的公公更是吓得从皇上身边的台阶跌倒滚落,落到下方也不敢说话,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整个金殿,站着的只有白宋一个。 白宋也懵了,他是傻了,他没有群臣下跪的条件反射,只是傻乎乎都站着,有点儿莫名其妙。 “虞世南!你给朕滚出来!” 李世民怒而大喊。 群臣之后,虞世南官职在末,听皇上点名,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走到殿前,跪在了白宋的身侧。 到了这时候,白宋才少有回神,感觉自己一人站着有些不妥,赶紧也跪下。 “老臣参见皇上。” “老东西!好你个老东西!原来这是个连环计!你把朕当傻子耍吗?!” 虞世南作惶恐状:“皇上所言,老臣不懂啊。” “装!你就给朕好好的装!” 李世民气得咬牙切齿,龙椅前起起坐坐,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审视众人,似乎在想着该说些什么。 “原来这个白宋才是你为辞官而选中之人!却故意弄丢一张试卷,将朕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叫陆遥的人身上。好一个杀陆遥一人可以,不要连累无辜之人!朕还以为你这老东西在将死之际心变软了!没想到你真正想要保的人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陆遥!” “皇上冤枉,臣绝无此心!那试卷的确是老臣不小心弄丢的,老臣愿意以全家性命作担保,对皇上句句实话!更没有什么接班人之选,无论是白宋还是陆遥,都只是老臣将来的学生!老臣一生忠心为主,从不敢欺,皇上若是不信,请赐老臣一死。” 什么叫卑鄙无耻,老奸巨猾? 李世民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臣下! 总是一副圣人姿态,善于示敌以弱,却在暗中施压! 死?赐死虞世南容易! 但这老东西本不久于人世,他的命值几个钱? 赐死虞世南,却在世人面前有损圣明,李世明可不会做! 这老东西嘴上密不透风,没有丝毫破绽,除非有证据证明当日是他故意丢掉试卷,否则就没办法说他虞世南的不是! 但李世民清楚,这摆明了是虞世南耍小聪明。 李世民最恨这样的小聪明! 这不是在妄猜圣意,这是在玩弄圣意! 真正的高手是在不经意中影响皇上的判断和决策,将其朝着自己设计好的方向转移。 这样的人,让李世民感到了威胁! 也是李世民愤怒到了极点的真正原因。 李世民恨的不是白宋,而是虞世南,他既已知晓虞世南的用心,岂能如他的所愿? 李世民指着虞世南,狠狠地点头:“很好!你当真是很好!以为朕那你没办法是不是?以为自己不怕死,什么都无所谓是不是?你不是想扶持白宋吗?今日朕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一件事,只要朕在位一日,白宋此人将永不入朝为官!退朝!” 正文 第408章 命运使然 人潮散去,太极殿中归于平静。 自皇上宣布退朝的一刻起,白宋便成了金殿上的隐形人。 所有大臣都把他当成了空气,仿佛白宋从来没有来过。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看不到,靠近白宋身边的都自动绕道而行。 朝代更迭,历经千年,从未有一个皇帝会当众宣布某一人永远不能为官。 李世民创造了历史,白宋成为了历史。 即便有天纵之才,写下了明月几时有的旷世奇作,但皇上的一句话便给了这样的人一个没有未来的未来。 一个永远不能为官的才子,终究只能成为野史中可有可无的角色,更无法左右朝堂格局。 对这样的人,当朝官员不会与之有任何联系,反之,看得出皇上对此人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这时候更不会与这样的碍眼人物扯上关系。 渐渐的,只有那恢弘的金殿作伴,还有身边一个久跪不起的老者。 “皇宫重地,赶紧退去,不要逗留。” 先前带着白宋入宫的公公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了,甚至不想再领着白宋离开。 白宋平静地点了点头,尽管他不在意世俗名头,但经历了一开始的群臣追捧,到现在转眼落寞,心里多有几分感慨和沉寂。 白宋转到虞世南面前,蹲下身,伸手抓住了虞世南的手腕。 “师父,我们回去吧。” “白宋,老夫……老夫毁了你一生呐!” 四下无人,虞世南终是不再克制,激动之下老泪纵横。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只是不想让皇帝太早注意到白宋的存在。 没想到中秋灯会一首水调歌头横空出世,将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小巧设计无形破解,以至于皇上震怒,给白宋定了个永不为官的规矩。 永不为官,这无疑是给白宋判了死刑。 江淮集团和虞世南可以再换一个人培养,但白宋呢? 君无戏言,此话当着群臣说的,白宋这一生就无法再入朝为官。 虞世南自觉一生无愧几人,但白宋这孩子确确实实是无辜的! 被抓入狱是无辜的。 入朝受罚也是无辜的。 一切都是受虞世南的牵连。 虞世南此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害了白宋。 可这对白宋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当不当官,白宋觉得并不重要,今日站在金殿前,无非是顺其自然,随着历史站在了皇帝面前,他坦然接受一切。 无论是飞黄腾达还是归隐山林,都是历史给他作出的选择,接受就够了。 他也不知道虞世南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也不在乎。 只是看到老人家此刻流泪,心里也感受到了一分温暖,这老人家是真的对自己抱歉。 感受到了老人家的歉意,这一页就翻篇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这里是金殿,不是说话的地方,学生送你回去吧。” …… 虞府的马车等在皇宫外,虞世南上车之后就睡着了。 通过向车夫打听,白宋才知晓师父为给自己说情在皇宫守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合眼。 白宋听了心里感动,看着昏睡的老人,无奈地笑了笑。 白宋将虞世南送回后准备离开,但虞世南下车后昏昏沉沉地醒来又叫住了白宋,说还有话讲。 虞世南任是虞家的主心骨,听说昨夜去宫中守了一夜,家里下人赶紧准备些养身的东西伺候。 虞世南在屋中稍稍休整,白宋在外面的院子等着。 无聊等待之际,白宋看到了一个人,突的站起身来,喊道:“虞青!” “啊!”小妮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叫一声,欢喜回头,“白宋!” 然后眼睛变笑成了小月牙,背着手,摇摇摆摆走到了白宋面前,仰着小脑袋,一副邀功的样子。 她可是知道的,现今长安城里全是谈论白宋和水调歌头的,现在白宋已然成为了长安第一才子,大唐第一才子。 水调歌头更有成为千古第一词的势头,光是赞美的诗词评语就有成百上千。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虞青青所赐,这算不算功劳? 见了白宋还不让他好好谢谢自己。 小姑娘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没想到一到白宋跟前就被他揪住了耳朵。 “哎哟哟!你放手啊!” “是不是你多管闲事,把我水调歌头给泄露出去了?” “哎哟,哎哟……嘶……你先松手,先松手!” 白宋愤愤地把手一甩,小姑娘气呼呼地直揉耳朵:“你跑哪儿去了?人家帮你出名,你不感谢我也罢了,凶我作甚!” “我可真要谢谢您老人家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准备讲述先前之事。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虞世南的声音:“白宋、虞青,你们都进来吧。” 两人收拾话语,进了虞世南的房间。 房间里,老人已经躺在床上,桌上是一点儿吃剩的稀粥。 虞世南看了看虞青青,小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青青低着头,小声说:“四更天。” “是你把白宋的水调歌头公之于世的?” “嗯。” “哎!”虞世南叹息一声。 虞青青有些不服,说道:“爷爷,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白宋有经世之才,水调歌头更是难得的千古奇作!他想将词作隐藏,那是天下文人的损失,这样的作品,就应该让天下知晓。爷爷为何叹气?” “因为这首水调歌头,让皇上注意到了白宋,刚才白宋被宣召入宫,并当着百官的面宣告白宋将永不为官。” “什么?!”虞青青傻了,根本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永不为官是什么意思?” “我们虞家害了白宋一生,断了白宋前途,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爷爷……这到底怎么了?” “爷爷跟你说过很多次,朝堂容不下才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白宋……你当真不能入朝为官了?”虞青青目光闪烁,声音有些发颤。 白宋却很平静,淡淡回答:“当不当官对我无所谓。” “是……是因为我?因为我将水调歌头传出去?” “这跟你没关系。” 话虽如此,但虞青青知道这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对……对不起……我……我……” 眼泪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对他人而言,永不为官可不如白宋心里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古代男子证明自己才华的唯一途径! 而这条路对白宋永远关闭了。 一股罪恶感从心底里升起,小姑娘还想找机会告诉白宋自己的身份,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虞世南摆摆手:“虞青,你出去吧,爷爷跟白宋还有话说。” “是。” 虞青青失魂落魄的起身点头,转身擦了擦眼泪,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白宋看看虞青,平日里觉得这人挺烦的,但这时候还真有些可怜。 “师父,此事跟虞青没有关系,甚至她还救了我。” “没有那首水调歌头,死的只是陆遥,而皇上也不会看出老夫的设计,不会迁怒于你。” “这真的不重要,当不当官我真的无所谓,只是以后很难肩负起师父交给的责任了。” 虞世南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是啊,以后也没有什么以后了……明日就是永兴学院开学之时,你不愿来就不必来吧,总之虞家欠你的,以后有什么的需要的尽管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再如何照拂你,你也难在朝堂有所作为,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来永兴学院上学又不是为了当官,难道不能当官就不能在永兴学院?还是说我们师徒缘分已尽?就因为皇帝的一句话?” “白宋,老夫害你如此,你还肯认老夫为师父?” “这根本不是师父所害,不过是命运使然,拜虞老为师也并非贪恋江淮集团的势力,至少现在不是了。即便不能为官,我也是很乐意跟师父学习的,就怕师父觉得学生是个没有前途的废人,不肯在学生身上浪费时间。” 虞世南目光灼灼,挣扎着坐起来,认真地看了白宋许久,然后点了点头:“好啊!之前我们师徒为利而往,有了皇上这句永不为官,我师徒往后倒也干净了许多。” 正文 第409章 车内人 回家路上,细雨为伴。 朦胧间,白宋感受到一种被洗涤的清凉。 安邑坊的小街上,白宋举手仰天,摊手紧握,试图抓住天上的一朵湿云。 但回馈给他的是雨露打湿了眼睛,赶紧又低头揉搓起来。 权力,明明触手可及,却在瞬息间又回到了原点。 白宋嘴上说着无所谓,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太好,一路上思绪飘忽,眼看前面就是自家小院的小街时,忙告诫自己不要追寻那些无望,这些事情和情绪不要影响到身边的人。 等白宋将思绪回归家里,却发现今日的安邑坊有些不对劲。 怎么大中午的雨天下,小街小巷竟是停满了车轿。 所有的车轿练成一线,排成长队,从白宋入街口一路延伸,到了自家小院的小巷口子上拐了进去,看不到尽头。 安邑坊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白宋来长安半月,还是头一次见到安邑坊这么热闹。 自昨夜抓入刑部开始,白宋还只从旁人口中听到重重关于外界的描述,尚未亲身体会一首词在长安城内掀起的惊涛骇浪。 最新消息,词作者白宋住宅地址暴露,全城各路有名的人物第一时间写下拜帖邀约。 小巷深处,小家小院的土墙都快撑不住了,各家各户的拜帖如雨点一样飞过院墙落入院中。 白蜂抵着门,运足真气,铆足牛劲儿,勉强撑住不被外面的人群冲破,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桑桑不停地捡着飞过来的各路拜帖,在院角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可那些拜帖似无穷无尽一般,还在不停落下。 中秋灯会,守家的两位姑娘没有出去看热闹,她们只知道昨夜是钱庄办大事,不想影响到白宋。 两个姑娘都是喜欢清静的主儿,呆在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白宋被抓都不晓得,哪晓得午时时分杀来了如此一批疯子? 一个个全是要见白宋的,各种帖子横飞。 一开始桑桑还出去解释两句,说是白宋没回家,可以先收下帖子,等白宋会来了再一一回信。 后来发现人越来越多,这么多拜帖哪里是一个个能回过去的? 而且从一开始的各大人家下人之后,还有不少文人书生前来,这些书生反倒不那么客气,定要来白宋的家里看看,还说要粘一粘文气。 甚至有人带着笔墨来,站在白宋家门口摆出一个poss,让同行的好友快笔作画,留影为证,说是来过白公子家宅,以后好给友人炫耀。 这下子,白宋的家居然成了长安书生的打卡地,全都要来白宋家门口留画为念。 有人不满足在外面,非要挤倒家里面来,白蜂只能将他们全部堵着。 两姑娘都懵了,不知道白宋在外惹出什么大事,居然引来那么多人。 外面停着的各种豪华马车和轿子,全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要直接把白公子接回府上去“把酒问青天”。 结果整得安邑坊内拥堵不堪,往日里行走左右的野猫野狗都不挤得嗷嗷乱叫,没了容身之所。 周遭的百姓也懵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出来看热闹,到处打听。 整条街鸡飞狗跳,乱得不行。 在小巷的另一头,汝南公主的銮驾被阻巷口,李向南掀开帘子,望着这长队和拥堵人群,微微皱眉。 还是那个小太监在前,望着眼前一切也是感慨万千:“公主殿下,如今要见那白公子可是不容易了,不晓得有多少家的小姐恨不得把人给抢到家里去,咱们这么等着,何年何月能等来?” 李向南无奈一笑,放下帘子:“既如此,那咱们回兴庆宫吧,本宫能见他才华显露于世,心里也就满足了。见与不见,倒无所谓了。” 白宋被堵在外面,有家不能回,周围也没认识之人,周遭人群尽是不耐烦的将白宋给推开,觉得他挡了路。 看这阵仗,白宋才意识到苏轼的水调歌头在长安引起的震动有多大,这远非他所能预料的。 但能预料的是,这会儿要是被人知道他就是白宋,肯定要被人潮给淹没。 白宋想了想,感觉这会儿是不能回去了,于是转头望东市走,想看看中秋之后钱庄的生意有没有什么改变。 走出小巷,回到安邑坊的主街上,没走几步,面前一辆马车就拦住白宋的去路。 “大才子,正值风光啊。” 白宋低着头,看也不看,回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错过了可不要后悔。” 说完,车里的人对车夫招呼一声:“咱们走。” “驾!”车夫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前行。 正当马车准备离开时,白宋轻咦一声,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等等!” 白宋回头追了过去,试着让马车停下。 里面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别管他,咱们走。” 这声音! 是李舒望! “停下!停下!” 白宋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拽住了车夫的缰绳,用力一拉。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车头一摆险些翻倒。 里面的姑娘惊呼一声,掀开车帘:“你要死啦!” 白宋回头,看那车里的姑娘不是舒望还是谁?! 舒望身在京城却还是一身习武之人的打扮,不施粉黛,干净洒脱,亲切又自然,半年不见,身上英气不减,如边疆分别时一模一样。 白宋热血上涌,直接跳上车去,将舒望扑回车里,一口就咬在姑娘的脸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想死了你,算不算死!” 见面就被欺负,李舒望哪能随他揉捏,手上加着劲儿掰着白宋的手腕,好叫他吃痛求饶。 没想到白宋对此毫无反应,李舒望暗自加力想要反客为主,却是怎么都不得手。 大街上,马车车帘下露出两双脚,车帘挡住了车里的风景。 白宋笑盈盈地扑着舒望,不放她起身,鼻尖抵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熟悉的味道填满了白宋的心。 两眼目光含情脉脉,暗处的双手却在不断较劲。 李舒望感觉白宋变了,这弱不禁风的小男人怎么如此大力?自己居然治不住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此简单的道理,大小姐居然不懂?” 白宋笑着,看着,说着,尽显得意。 李舒望不服,眼神一挑,手上动作更多,与白宋双手纠缠更加迅速。 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李舒望还是逃不过,当下也有些慌了,瞪着白宋:“你松不松手?” “我不松?” “你松不松手!” “你亲一口就松。” “想得美!” 李舒望哼一声,身下右腿往回一缩,膝盖一顶,直插白宋裆下。 白宋哎哟一声,赶紧松手,侧滚到一边,捂着下身,惊出一身冷汗。 “你谋杀亲夫啊!” 李舒望乘机翻身骑在了白宋身上,反倒压着白宋,也是凑过脸来,鼻尖对比鼻尖,眼睛对眼睛。 “来了长安,不来找我,反倒我来找你,你是何用意?!若非今晨听到一首明月几时有,世人都在谈论幽州白宋,我还浑然不觉!” “这个嘛……”白宋干笑着,这个问题还真不是很好解释。 李舒望两眼严肃,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看着白宋,渐渐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叹息,然后用额头轻轻在白宋的额头一点,再就从白宋身上离开,顺手一拉,将白宋拉起并肩坐在了车内。 “生气了?”白宋小声问,“我没来找你,是因为想等到有个更体面的身份之后,可惜一切就不用想了,刚才触怒了皇上,皇上宣布我永不为官。” 李舒望眉头一皱,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事,本想追问些,但很快改变了说词:“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看在这块玉佩的份儿上,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了。” 说着,李舒望伸手勾了勾白宋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上面有着很明显的修复痕迹,依稀能分辨出上面还有“平安”二字。 正文 第410章 补偿 “见也见了,亲也亲了,你也该下车了。” “下车?为何下车?” “不成你还想赖在我的车上不走?” “当然,匆匆一面,亲了一口便要打发我走?想得美呢!” 白宋赖在车上,揉着舒望大腿,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舒望看他如此,忍着笑意,无奈摇头:“说让你下去就下去,今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真能撞上你。反正我已知晓你在长安,等我得空,自然会来找你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找我?当初在军营分别时,不也说了来幽州找我,结果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自己的马儿都不要了,我哪能信你!” 舒望微微皱眉:“现在爷爷对你的态度依旧不是很好,要是得知我私下见你,只怕会把我盯得更紧,你要是不怕日后见我更难,那你就赖着不走,要是希望以后能常相见,那就乖乖听话。” 说着,姑娘家笑盈盈地摸着白宋的脸,像哄孩子似的。 白宋也是一皱眉,心里很是不爽。 不爽归不爽,但这却是现实。 白宋现在刚被宣布永不为官,朝堂上的大员哪个会喜欢自己?李靖此刻怕是更加反感舒望跟自己见面。 为了以后,白宋还是忍着,不情愿地点点头:“那你得说清楚,何时何地,可不能跟以前一样随便糊弄我。” “九月初一,安化门外湘家庄,爷爷受邀赏菊,我也会同往,到时候你在安化门外向南两里的地方等我。” “九月初一,岂不是又要我等大半月!” “瞧你这模样,见都见了,还急什么?” “能不及?半年不见,一见面就匆匆一眼?换作是你,你能依了?” 白宋一双眼睛瞪得斗大,额头汗水都下来了。 舒望没好气地点了一下白宋额头:“好啦,不管你依还是不依,暂且就如此,到时候……我给你补偿便是。” “补偿?什么补偿!这是大事儿,一般的补偿可行不通。先说说,看看我有没有兴趣?” 李舒望左右看看,突然变得谨慎起来,然后对白宋勾勾手指,缓缓转过身去,松了松自己领口,撩起了自己脑后散落的发丝。 “你看……” “看什么?” 白宋疑惑地把脸扎到了舒望的长发中,嗅尽发香。 “哎呀,叫你看,你就认真看嘛。” 白宋稍稍疑惑,有很快看到舒望发根连接脖子的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 “看到了吗?” “是那个红点吗?” “嗯。” “怎么了?” “九月初一,你要见到了我,我就让你把它擦掉。这就是我给你的补偿。” “擦掉?什么意思啊?这算哪门子的补偿?这……这不是痣吗?还能擦掉?” 白宋一头雾水,伸手去擦了擦,根本就擦不掉。 李舒望一回头,打了白宋一巴掌:“笨蛋,谁让你用手擦了?那可是用手擦不掉的。” “用手擦不掉,那用什么能擦掉?” 李舒望脸一红,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你听不听过守宫砂?” “守宫砂!” 白宋眼睛一瞪,这词有些耳熟,前世在各种古装电视剧里常听过。 传说是用来检验女子是否守贞的方法。 女子一旦点了守宫砂,在为人妇之前永远不会脱落,只有和男人有过房事,才会…… 九月初一…… 白宋后知后觉,不可思议地盯着舒望。 舒望此刻面带羞涩,哪有初见面的潇洒?更像个女儿家了。 “这补偿你是要呢还是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哈哈哈……” “你若不听话,此事就作罢。” “听话,听话!夫人有命,哪有不听的道理?” “那你还不下车?” “下车,下车,马上下车!九月初一,咱们安化门见,别忘了!” 白宋下了车,望着舒望的马车渐渐远去。 不一会儿,马车已经没有了踪影,而白宋却还是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九月初一! 九月初一! 白宋现在恨不得直接按个快进,直接进入正戏。 可好事多磨,心中纵有万般期待,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 今天,自家是回不去了。 明天开始就是正式开学。 开学之后,所有学生留宿学院,十日有一日假期,可外出自有活动。一连学到腊月,学院放假让学生回去过春节。 学院生活跟现代的高中生活差不多。 白宋在京城放任了一段时间之后,真正的学习生活将从明日开启。 既然都是要在学院留宿的,白宋索性今日就去学院住下。 白宋先去了钱庄,让一个伙计给白蜂带信,让她今日就出来随自己去住学院。 白蜂是白宋的书童,永兴学院这类高端学府,学生都不是一般人,各自都有书童伴读,所以白宋带着个书童并不稀奇。 今天钱庄倒是有些客人,但并不是很多。 以昨日灯会表演的效果来看,钱庄不算出类拔萃,加上中途被刑部抓了,导致整体跟大家的计划出入很大。 反倒是隔壁的陈氏书社人满为患,所有人都知道白宋的水调歌头的出自陈氏书社的表演中,今日也成了全城百姓的旅游观光胜地,店门口排起了长龙。 白宋在钱庄后院等着,靠着竹编躺椅,一摇一摆,嘎吱嘎吱,颇为惬意。 后院门开了,先进来一辆推车。 桑桑、白蜂,一前一后,满头大汗,进入钱庄的后院,白蜂就跑到白宋面前,问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儿?” 白宋看着板车上堆着的帖子,估计得有上百斤,估计比皇上一周批阅的奏折还多。 “这……这是什么?” 桑桑蹲在地上喘气:“哎哟,都是京城各家送来的拜帖,说是要请白大哥去府上做客的。现在怎么办?到底怎么跟人家的回信?” “全是拜帖?!”白宋擦了擦汗,随手拿了一本打开。 桑桑解释:“有什么什么王府的,有什么什么花楼的,有什么什么庭院的,还有各种官员家小姐的……” 白宋看了看,丢到一边,摆摆手:“都烧了,哪里管得过来?” “烧了?”桑桑惊道,“这里面可不少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反正我是不会搭理的,明天就要去学院读书,以后回家的时候就少了。” 听到这,桑桑才意识到往后就不能每天见到白大哥,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那我回去给白大哥准备衣裳。” “不必了,看你累得,好好休息一下。我过会儿就带着白蜂去学院,今天的家里回不去了。” 白宋在钱庄后院休息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跟桑桑、晴儿等道别,带着白蜂离开。 去学院的路上,穿作小书童的白蜂,突然问了一句:“都不能当官了,还去学院学什么?” 白宋返问:“你相信那首水调歌头是我写的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 “既然你都相信了,所以我更要去学。” 白蜂有些疑惑,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并不能理解白宋的心思,她不爱去想这些,于是收起心思,扎了扎将要松动的发带,提了提白宋发明的小书包。 黄昏过后,永兴书院一派萧条,看不到考试前人满为患的样子。 门口只有一个人在清扫门庭落叶。 白宋认得对方,这不就是那个主考官吗的? “先生,你好。”白宋上前招呼。 “诶?你不是那个画素描的白……?” “白宋!” “对对对,白宋,白宋!白宋!”对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还是那个水调歌头的白宋!” “正是!” “哎呀!哎呀……考场上真是没看出来啊,原来写打油诗的小子,作词能到惊世骇俗的地步,那首水调歌头,真的是……真的是……” 考官有些激动,想要说赞美几句,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 “先生,明天考学嘛,我提前一天想住进学院来,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你可不要我先生,我可承受不起,要是被长安的才子知道,非唾沫星子淹死我不可,你跟我来,我可要好好跟你请教请教。” 正文 第411章 书院生人 见识了白天长安街上的喧闹,突然走进一片清幽无人的地方。 白宋感觉放松了许多。 学院内一个人都没有,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里都是先生清理出来的吗?”白宋一边走,一边看,疑惑问了一声。 “在下贾可,也是虞老的学生,身后毫无靠山,承蒙虞老抬举,在文殊院某了个闲职,当下也是无事,就来清理一下学院,想着明天要开学了,不能事事让虞老操心。你叫我师兄便可。” “师兄,但凡在永兴学院读过书的人,都能在当朝谋个一官半职?” “照理来说是这样的,就算是我这般也有个小差事。正因如此,每逢学院招生,总会有无数人前来考试。你能通过实属不易,但以你之才,理当通过,只是以前藏得太深,叫人无法看透。” 说话间,贾可已经领着白宋到了一间通铺的屋中。 房间是长条状,一个通铺能睡下七八个人。 靠窗的地方摆着长条的书桌,书桌上陈列着笔墨纸砚。 “这里就是你们睡觉的地方,还有你的书童也是。一共有三间,按照上次的座次,你能找到你的位置,旁边一个就是你书童睡的地方。” “有劳师兄了。” “你在这儿转转,我外面还有点儿地方没清理,等清理好了再请你喝两杯。” 说罢,贾可转身离开。 白宋看看白蜂,问道:“怎么样?习惯吗?” “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以后左右可都是男人,你还要扮作男人。” “你也没把人当过女人!” 白蜂抱怨了一句,丢下书包和包袱。 “我可不是桑桑,不会铺床那些事情。” 白宋没多说什么,自己拿出褥子、垫子,自己铺起来。 天色渐暗,小房间内光线昏暗。 床铺铺到一半,白宋回头喊了一声:“点个灯。” 声音出口,白蜂却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白宋疑惑问道。 “什么味道……”白蜂小声说。 白宋皱眉,逐渐警惕起来。 房间内有股怪味儿,淡淡的…… 是血腥气! 白宋立即拿出火折子,小心地点了一盏灯。 房间内逐渐被火光填满,在通铺的另一头,角落里投射出一个奇怪的黑影。 “谁!”白宋低喝一声。 房中两人可不是普通的书生和书童,不管那边是什么,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刚走几步,白蜂就注意到地上的血迹,正是从另一头的角落里流过来的。 白宋给了一个眼神,让白蜂走在前头。 白蜂较快脚步,看到黑影下蹲着一个人。 “什么人?!”白蜂喝问,同时伸手去抓。 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起身,一道寒光不问缘由朝着白蜂当头批来。 白蜂身子一侧,瞬间拿住对方手腕,袖中滑落一根银针,挂在指尖,巧妙一点后,银针插入手心穴位。 原以为能至少缓住对方动作,没想到这人真气极强,银针刺入之后不过一秒,一股真气爆发,生生将银针给震出,白蜂也被逼退数步。 白宋在后,一手拖住白蜂腰肢,自己走到白蜂之前,一手去抓那人拿刀的手。 对手明显身负重伤,虽然真气强横,但行动缓慢,被白宋一下拿住。 白宋手上用力,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真气在反抗,但白宋的真气远非常人能比,只展现三四分的力便作出了压倒性的气势。 “你!” 黑暗中的人惊呼一声,显然没料到白宋的力气如此强,手上的刀掉落在地,同时人跟着走出阴影处,就看见黑暗中的对手右手一甩。 白宋不敢放松,自己左手去挡。 没想到打在自己左手上的是一阵空气,那袖子里面是空的。 白宋愣了一下,反被对方抓住了机会挣脱。 估计是实在没有力气争斗了,转身就朝门口跑。 对方打开门,回头看了白宋一眼,正要出门时,门口却传来贾可的声音:“白兄,我们去喝酒……哎哟……” 话音刚落,贾可被撞飞了出去,摔在院子里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哎哟哎哟……谁啊!” 白宋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贾可,在看看面前彻底昏死的人。 “师兄,你还好吗?” “哎哟……我被撞死了!是不是你啊?” 白宋过去把贾可搀扶起来,指着地上的人:“这人你认识吗?” 这时候,白蜂拿着油灯走到门口,蹲下身照亮了对方的脸。 这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脸上有多出细小的伤疤,看着有些吓人。 贾可摇头:“学院中从未有过此人,这人一生江湖气,莫不是什么江湖草莽?不行,我们得马上报官!” “等等……”白宋招呼道。 贾可不认识此人,白宋反倒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他的断臂,还有那把刀。 这的好像是……那天在映月楼外遇见钓翁刀客。 “白兄,这可开不得玩笑!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白宋还没开口,白蜂却已经认出了对方。 “归海一刀龙登山!” “什么?归海一刀龙登山?很有名吗?” 白蜂坚定地点点头,凑在白宋耳边说:“归海一刀龙登山,江湖中很有名气,培元镜高手,刀法乃是一绝,更重要的是,此人名讳出现在圣莲教的暗杀名单上的已有半年之久,曾有十几名圣莲教高手联手绞杀,都没能成功。这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圣莲教的暗杀名单,他为何会被圣莲教追杀?” 白蜂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听到此人被圣莲教追杀,白宋变得犹豫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话不是每次都对,但白宋恶心透了圣莲教,只要是跟圣莲教作对的事情,他都想做。 这人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就算是醒了也没有任何危险。 白宋决定先问清楚事情缘由再作处理。 “师兄,我看此人命不久矣,报官就不必了,至少先问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这都要死的人了,还不赶紧交给官府?到时候死在我们手上,还要去官府解释。” “放心,我是大夫,我能救他。” “那……那行吧。” 贾可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听白宋一再坚持,想想就随着白宋意思去了。 白宋写了一堆药材让贾可去买,只是想把他支开。 白宋将此人抬回房中,发现此人身上多处淤青和剑伤,肯定是经历了十分激烈的战斗。 然而,对他造成最严重伤害的,后背入骨一刀。 这一刀很深,骨头都能看到,而且骨头有些碎裂。 白蜂看了后背发凉,咽了口口水:“这……这也太恐怖了,如此重伤,他还能活着?” “应该是深厚的内功救了他吧。”白宋也有些惊骇,思绪回忆以往,他所见过的高手之中,除了大宗师徐化和圣莲教教主,以及剑十三,恐怕就要数这个归海一刀龙登山了! 白宋只见过龙登山一刀,他那随意一刀虽不足以形成龙吸水,但那天依旧是冲天水柱,声势浩大,当时白宋就觉得此人是个足以和剑十三匹敌的高手。 可这样的高手却命悬一线,到这这里。 京城不愧是京城,藏龙卧虎! 白宋还想起了玄普大师常说的那一句“根本没有天下第一”。 看到面前的人,白宋深有体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山的尽头还有什么更高的山峰等着你。 “去拿水来。” 白宋说着,从行李中拿出了自己的药箱。 如今的药箱早已换做了现代最先进的一套手术用具,在这无人的时候正好有所用处。 白蜂取水回来,看着白宋手里闪着光的不锈钢手术剪,疑惑追问:“你这剪子是什么材质?” 正文 第412章 白大侠 夜静月深,柔和月光下,贾可将白宋拖出劝话。 “这人可留不得在学院!通缉犯!你看,通缉犯啊!” 贾可攥着一张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告示,神情紧张,摆在白宋面前。 告示上画着一个人脸,上面写着一行字“杀人犯龙登山,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那画像正是房中之人。 这龙登山五官分明,相貌奇特,正是画师最好作画的类型。 放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被人认出。 白宋刚动了手术,没想到去买药的贾可没把药买回来,却是带回来了一张通缉告示。 贾可手都在抖,他在长安生活了这么多年,看了好几十张通缉告示,还是头一次见到提供线索就能赏银百两的人物。 这是何等危险的角色? “不行不行,我马上去通知官府。” 白宋一把将他拉住:“不管什么原因,等他醒了问清楚之后再说。” “白兄,你为何如此托大?这学院就我们三人,万一他醒了怎么办?” 正说着,里面传来白蜂的声音:“人醒了。” “哎呀!”贾可情急叫唤一声,就要往外跑,被白宋一把揪住了领子,硬生生给拖到了房间里面。 “我们三个大活人,还怕个要死不活的人?” 贾可在文殊院跟书文打了一辈子交代,没遇过几个江湖中的草莽人物,进屋之后只是看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看他一脸杀气,尽是伤口,吓得坐在一边不敢吭声。 白宋将油灯放在了侧方,尽量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 龙登山咳嗽着,因后背伤口刚刚缝针,只能侧躺着,不能稍动。 “你是什么人?”白宋按照普通地流程问着话。 龙登山拧眉,看了看身上多处包扎的伤口:“你救了我?” “算是吧。” “老子是通缉犯,你不怕?” “哼!”白蜂一哼声,“忘了之前怎么被我们打晕的?” 龙登山十分虚弱,精力并不集中,似乎在思考晕倒前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把老子交给官府吧,换一身银钱,你们也不亏。” “我想搞清楚,你为何成了通缉犯?” “这关你屁事!” “如果你犯的事情不太严重,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世道,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把老子送交官府,是你最好的选择。不然,等老子稍作恢复,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们全都灭口了。” 白蜂一巴掌拍在他的伤口上:“你老实点儿,现在谁在有利一方,你自己没个数!” 龙登山痛得一阵抽搐,恶狠狠地盯着白蜂:“小丫头片子,你找死!” 白蜂眼珠子一瞪,回头看了看一边的贾可,发现对方全顾害怕去了,没有任何反应,方才松了口气。 然后扯了扯自己的头巾,正色道:“你才小丫头片子呢!再胡说,我用针扎你!” 说着,白蜂拿出了银针,轻轻地钉在了床板上。 龙登山看到银针,眉头瞬间拧作一团,恍惚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是圣莲教的妖人!老子记得这根针,在被圣莲教的妖人围攻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小不点用的就是这种银针!” 白宋跟着皱眉,偏头看看一边哆哆嗦嗦的贾可,感觉今夜的事情还是不要被他知道太多为好。 想着,起身走到贾可身后,轻轻地一个手刀,贾可便晕了过去。 “哈哈哈……原来是圣莲教的妖人,这就好理解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想要老子加入圣莲教,门儿都没有!” “你以前跟他交过手?”白宋随口问了一句。 白蜂点点头:“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当初一行二十几人,被他杀了十几个,只有几个人活着逃走。还好我够机灵,走得早,不然早死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不点!真是想不到啊,我龙登山最后居然会死在你们这样的小鬼手里。” “喂,你好歹江湖上鼎鼎有名,怎么看上去像个傻子。” “你说什么?” 白蜂翻着白眼:“我们救了你,如果我们是圣莲教的人,还不把你给宰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在圣莲教暗杀榜上排在前十,把你的首级带回去,至少能换得二十枚百花丸。” “圣莲教妖人,最善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既然你对圣莲教这么了解,那知不知道圣莲教暗杀榜中排名第一的人是谁?” 龙登山微微皱眉:“好像是个叫白宋的,在江湖上从未听过名号,十分神秘。” “这位神秘人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蜂小手一指,落在白宋身上。 龙登山艰难地转头,因为角度原因,实在是看不出白宋相貌,但听声音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这样的人会是圣莲教暗杀榜第一的人物? 就这小子配得上白宋名号?! “哈哈哈……我呸!毛头小子也想冒充白大侠!你以为我龙登山是傻子吗?能成为圣莲教暗杀榜的人,哪个不是纵横一方的超级英雄?青云山十方道人,天剑门天纵剑齐海,黄龙水寨百臂神驼顾愁……那白大侠能在这些赫赫有名的江湖英雄之上,必然是一位隐世大能!据传白大侠一人闯圣教,杀了教徒数百人,还斩杀左护法,重创圣莲教教主!至今那教主还在养伤!” “噗!”白蜂憋不住了,喷了一口水,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白大侠!” “咳咳!”白宋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不自觉地挺起了腰板,心说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被人当做什么大侠也不是不可以,这妮子如此嘲笑,是没见过自己跟突厥王子决斗时候的风采。 “不准笑!”龙登山大怒,气血翻腾,又咳嗽起来,“谁敢轻视白大侠,老子就跟他拼命!” “我就是白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宋!水调歌头的白宋。” “水调歌头……”龙登山眼神一变。 他是江湖人,不管文坛事。 但水调歌头的名气太大了,今日在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穿水调歌头,他在逃难的时候一路听闻。 加上水调歌头的作者跟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白大侠重名,所以印象深刻。 “或许我跟你口中的那个白大侠重名,但我们真不是圣莲教的人。至于身边这位姑娘,早先是圣莲教的人,但现在已经是弃暗投明,选择站在圣莲教的对立面。” “就是!”白蜂郑重点头,“我已经退出圣莲教快半年了。现在我们公子正在四处搜寻江湖豪杰联合一起,希望在未来某日能将圣莲教连根拔除。” “老子凭什么信你们?” “现在不信无所谓,只要不那么充满敌意就好。等你的伤好了,要是觉得我人还不错,不妨先交个朋友。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你们真有这么好心?” “我家公子乃当世神医,华佗转世都不如,你现在能好好说话,还不知谁的恩惠?” “……” “养伤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也要搞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朝廷追杀?” “杀了几个突厥人而已!狗娘养的皇帝就盯着老子不放,派出百刀营追杀老子,老子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落得现在这样只能认栽!” 听龙登山一说,白宋就想起了跟刑部办案时听到的江湖刀客。 原来就是龙登山。 龙登山还在念叨:“要不是为了找那个星辰可汗,老子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等老子找到了,非将那星辰可汗给碎尸万段!” 白蜂投来了目光,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白宋却是摇摇头,淡淡说:“此人留在书院养伤不合适,你去附近租一间小院给他养伤吧,之后我会有安排。”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欠7。 正文 第413章 书院来客 救治龙登山有着潜在风险。 白宋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可靠的事情。 但龙登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能结交是好事,能收为己用更是好事。 在蓟县时,白宋构想的情报网组建刚刚开始,但也算小有成就。 不过,现在内部组织的构成是白宋不想看到的。 以剑十三、墨竹等人为例,他们都是墨家的旧部。 他们现在为白宋所用,全仗着晴儿的名分。 他日若是出现什么变故,墨家的旧部很有可能反水。 白宋不是不相信晴儿,但凡事都要朝着最坏的地方去想。 而且,随着组织日益壮大,内部成员原来越多,内部结构越来越复杂,白宋对于自己组建势力恐怕会逐渐失去掌控力。 至少,从重重历史的经验看,一个庞大的组织下面,不应该只有一方势力,这天下没有一根梁柱撑起的房子,白宋急于需要些靠着自己的关系拉拢起来的武林中人。 这是必不可少的制衡手段。 而白宋现在除了从圣莲教中拐骗出来的火凤凰和白蜂两人,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 火凤凰自上次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这女人有没有在外面按照白宋的吩咐办事,更不知道她有没有拉拢些人来。 这个龙登山是送到白宋面前的一个人,而且这人看着脑子比较简单,应该比较好忽悠。 不敢是不是什么通缉犯,反正先救活了再说。 通过今夜短暂的对话,白宋了解到这个龙登山对突厥人有很深的成见,而自己又是他正在追寻的星辰可汗。 往后这层身份暴露,存在很大的暴雷概率。 白宋心里有了打算,暂时先让龙登山修养,在他养伤的过程中,白宋要想办法接触他心中对于突厥人的仇恨。 对此,白宋想到了一个不太光彩的方式。 白宋让白蜂在学院附近租了一间民宅,然后去阿吉族找了两个小姑娘来贴身照顾,以白府丫鬟的身份呆在龙登山的身边。 龙登山想要杀突厥人,如今却被突厥人所救。 而阿吉族的姑娘更是突厥族最好看的女人,毫无汉族女人的矫揉造作。 不知道相处时间久了,这龙登山会不会有所改变。 …… 学院生活开始前多了一个小插曲。 往后的生活并不会因此有过多的变化。 贾可醒来,白宋只说是那贼人还有同伙,突然潜入房间袭击众人,他们三个都被打晕了。 醒来之后,贼人不知所踪,应该是被同伙救走。 贾可说要去报官,白宋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几番劝说,贾可将信将疑把此事翻篇。 然后半夜里补了一觉,昏昏沉沉的,就听到学院里的鸡在打鸣,然后便恍恍惚惚地醒了。 书院的风似乎都带着文气,在书院里呆着,心也更加安稳。 倒不是白宋这么觉得,白蜂都有所感觉,比平日里更斯文了些。 今晨第一眼所见,便是床脚书桌上两套崭新干净的衣裳。 一套是学生的,一套是书童的,却都印着永兴书院的名字。 白宋先换上了衣裳出去,留白蜂在里面更衣。 书院外大院正对大门的石雕香炉上已经插上了一支长香。 一缕青烟随风动,飘向远方。 白宋看看时辰,估计这香燃尽就是开学的时候了。 院子里一尘不染,书院大门敞开,却不见贾可在外。 “贾师兄!”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进入书院。 正是虞季兄妹。 虞青青走在前头,本是精神高涨,可迎面看见了白宋,小小的眉毛立即簇成一团。 小姑娘见白宋心有愧疚,立即躲在哥哥身后,低着头,装作不见白宋。 白宋昨日在虞家府上做客,便见这虞青以为是自己害了白宋永不为官,就心生愧疚。 没想到今天一见面,对方还是如此心态。 之前时常照顾虞青,本意是借着照顾虞青给虞季留个好印象。 但相处时间久了,对这虞青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尤其是在他安静的时候,看着倒也顺眼。 今日又见虞青不敢与自己眼神相对,就放松着的迎上去:“嘿,两位今日来得这么早?” “要说早,谁能有白兄早?”虞季回应。 “我昨夜便来了书院住下,这才刚起来。” 虞季听了笑着回应:“也难怪,以白兄今日之名,听说无数才子在你家门口堵了整整一日,原来躲到书院来了。” 白宋笑了笑,然后看向一边的虞青青:“诶,你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吗?今儿怎就哑巴了?” “我……”虞青青张张嘴,把头埋得更低。 “还在想我永不为官的事情?” 虞青青点点头。 “别想了,我根本就不想做官,此事对我根本无关紧要。” “真的?那真的对你不重要吗?” “当官能赚几个钱?稍微贪污一点儿,搞不好还要掉脑袋,哪有我开店自在?” “可是……可是你这么有本事,不去当官证明……” “本事是用来丰富自己的,不是用来证明给别人看的。我白宋就喜欢无拘无束,敛世间之财,拥美人在怀,游戏山水外……这是何等逍遥快活?” “俗气!”虞季忍不住摇摇头。 虞青青可不这么想:“那以后你去游山玩水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你想去就去咯。” “嗯。”虞青青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来,我带你去看以后我们的房间。” 白宋伸手一拉,把虞青青从各个身后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对着虞季一拱手:“虞兄,你的座次在第二,跟我们不是一路。你小弟以后就我帮你照顾了。”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虞青青去了卧室房间。 进入房间,虞青青正好跟换上衣服的白蜂打了个照面。 估计是女人之间都有这微妙的感应,两人一对眼就瞧出了彼此身份,颇有几分诧异。 “这是……”虞青青着急问。 “我的书童,怎么不见你们带着书童,听说学院都安排有书童的吃住的。” 虞青青上下打量了白蜂一阵,回应说道:“我们不用书童的,我们不习惯别人伺候着。” “我这书童还得我伺候呢!”白宋抱怨了一句,“没关系,反正以后有什么照应的跟我说,我是十五号,你是十四号,床铺上都有编号的,以后咱们就挨着睡的。” 虞青青眉头一皱,看了看房间通铺的构造。 往后自己岂不是要跟一群男人住一起了? 虞青青思量着,感觉应该跟爷爷说一声,得给自己重新安排的一间。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外面传来了贾可的声音:“白兄,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 这话瞬间让白宋紧张。 这时候来找自己的,多半都是外界的疯狂文人,堵人家门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种人沾上了可是个麻烦。 正想着,外面又喊了:“是门下省的马周马先生。” “马周?” 白宋思绪飞转,脑海中搜索着马周的名字,还真就让他想起了这么一个人物。 贞观时期,马周可算是众多历史人物中升迁最快的人物了,从一个寂寂无名的门下客,因为一篇代笔的论文被李世民看重,从此一路飞升,连年升迁,官至中书令,典型的被主角光环笼罩的人物。 历史对马周文字不多,白宋的记忆力有限,印象里这就是个开了挂的人物,而贞观五年,正是马周那一片议论朝廷的文章被李世民看重的一年。 现在正是马周发迹初期。 正文 第414章 马周的没本买卖 白宋不想见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但马周也算是在史书上有头有脸的存在,此人倒是乐于见一见的。 只是白宋稍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找自己找到了书院? 按理说,但凡是在官场中混的人都应该清楚,这时候是不应该跟白宋扯上关系的。 白宋刚在金殿上触怒皇上,各路大臣谁不是敬而远之? 马周此人能一路升迁,必然也是有些能耐,至少不会像民间的文人没有一点儿政治敏感度。 带着许多疑问,白宋出了房间。 院中,一位年纪比白宋稍长的青年人穿着一身简装,和白宋的上等绸缎裁剪的衣服相比,马周这一身就显得寒酸多了。 马周和白宋见过的别的历史人物有所不同,这人站在院中稍有躬身,双手都藏在袖筒里,嘴角带笑,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卑微姿态。 对方见了白宋,忙低头小跑着上前来,伸出衣袖中的双手,拱了拱,一个礼:“敢问是水调歌头的白宋白公子吗?” “正是!” “小人马周,幸会幸会。”说着,又给白宋一个行礼。 我擦! 这也太客气了! 想想李靖、程咬金之流,何等的傲气? 今日马周跟白宋这般客气,反倒让白宋有些不适宜。 这可是未来的中书令,丞相级别的大人物! 白宋赶紧还礼,唯恐怠慢:“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这礼也太勤了,我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马大人在门下省任职,这不是乱了规矩嘛!” “马大人……”马周表情怪异,上下打量白宋,尴尬笑着,“公子可别折煞小人了,大人二字,马周可受不起。” “马大人现居何职啊?” “门下省一小小的侍奉兼太子伴读。” “太子伴读,那可了不得!”白宋深知此人前途无量,还不赶紧来个彩虹屁捧一捧?以后多条路子终归是好的。 “哈哈哈……”书院外面传来一阵张狂的小声,“上殿来”三字一摇一晃从外至内。 长孙涣还是那副横行王八的态势,摇着扇子,仿佛老天都不放在眼里,进来就大声嚷嚷解释说:“门下神的侍奉,就如同官府里的杂役,不入品级,干的都是些打扫清理的粗活。至于伴读嘛,太子身边的伴读可不少,这人估计都没见上太子之面呢!太子伴读就被吓到了,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马周听了面露尴尬之色,小声对白宋解释:“白公子,太子的面我是见过的,还跟太子讲过两句诗呢!” “长孙涣!今天开学头一天,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虞青青不爽道,“看你下巴怼天的样子就来气,你没听过白宋的水调歌头吗?还说人家是乡巴佬!” “能写出水调歌头又如何?还不是不能入仕为官!皇上在金殿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这白宋可谓是震古烁今的第一人。不知他的词作是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在金殿上的荒唐事倒是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你闭嘴吧!看着你就讨厌!” 贾可见几位小辈一见面就要吵架,忙在中间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以后是同窗!应该是同一阵线的战友!已经是在书院里,以后出去了也应该相互扶持,哪能这样一见面就吵架的?” 白宋并不把长孙涣的话放在心里,倒是归于马周这个不属于学院的人到来充满了好奇。 “马大人,你也听到了,我是个永不为官的人,别人都避着我,你怎么还来找上我了?” 马周看了看院中的长香,压低了声音说:“不知白公子可否赏脸,随马周去对街的茶摊坐下说两句?” 白宋一愣,心说难不成还有什么大事?搞得这么神秘? 被人的面子肯定不给的,未来丞相的面子肯定要给。 白宋点头,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马周见状大为意外,估计是没想到水调歌头的作者如此好说话。 一开始眼里还有些犹豫,现在变得多了几分兴奋。 很快,白宋和马周坐在了小茶摊前,从衣袖里摸出几个脏兮兮的铜板,然后递给白宋一碗茶水。 “白公子,今日马周代表太子前来。” “太子?”白宋眉头微皱,感觉事情或许有些严重。 “没错,当今太子文韬武略,智谋过人,胸怀天下,求贤若渴。似白公子这等能写下水调歌头的千古奇才,太子殿下仰慕已久,特请在下来给白公子奉上一点薄礼。” 说完,马周神秘兮兮,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粗布钱袋来,放在桌上哐当当响个不停。 里面怕是有不少的铜钱。 马周看着钱袋子,眼中颇有些不舍,却是缓缓推到了白宋面前,示意要白宋收下。 白宋看了看,然后提起来稍作掂量,估计有个两三百文。 “这是太子的意思?” “当然!公子可不要嫌少。” 白宋也不戳破,却也没收,反问道:“世人都知道皇上不喜欢我,让我永不为官,太子为何会在这时候向我示好?难道太子不知道现在应该避开我才对吗?” 马周神秘一笑:“公子可还记得皇上说的原话?” “只要朕在位一日,白宋此人将永不入朝为官。” “这不就对了嘛!当今圣上再为一日,公子不得为官!公子现在正当年轻,时日久远!” 说着,马周左右看看,声音放低了很多:“可等到皇上百年之后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太子殿下对公子颇为仰慕!今日只是个见面礼,来日等太子得空,必当请宴请公子。” 白宋看着钱袋,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当今太子不过才十二三岁,本还是个孩童心性,居然能有如此深远的谋划?这太子未免也太妖孽了吧?” 马周表情有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白宋却把钱袋子给推回去:“马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看你攒下这点儿家当也不容易,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这……”马周知道自己心思被人看穿,脸上挂不住,心里也有些着急,拿起自己的钱袋子,起身就要离开。 白宋喊道:“马大人,我说了有话直说,何必走得那么急?咱们坦诚一点,如果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我白宋力所能及的,不用一分钱也能给马大人帮一把。” 马周停下,有些不解地看着白宋,问:“白公子,我只是一个小小侍奉……” “那我不也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连个不入流的官职都没有。” “可公子是能写下水调歌头的奇才,将来前途无量!而且,在下也看过公子收录在考工记的水利工程节选,更是千古奇闻,造福天下的大成之作!我……我马周哪儿能比?” “可我觉得马大人就不是个简单的人,要说前途无量,我觉得马大人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马周一怔,皱起眉头:“白公子真这么觉得?” “当然。” 马周见白宋不似说笑打趣,犹豫之后重新坐回位置:“实不相瞒,在下随靠着一篇文章机缘巧合得到皇上赏识,可如今周围阻碍太多,一个门下省的闲职,一个在太子身边都排不号的小角色,哪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今日假借太子之命结交白公子,他日是想再以白公子之命去攀附太子。我马周做个中间人,将白公子介绍给太子,并晓以其中厉害!白公子之才,若能为太子所用,东宫势力必将如虎添翼,白公子这边也不会怀才不遇。以白公子现在的处境,除了东宫敢用,无人敢用公子!我虽是两头说谎,但也是两头讨好,相信太子和公子知晓,必然不会计较,反倒会感念马周之功劳。从此能让马周在太子心中留个名字,也好再作他图。” 正文 第415章 开学前 这个马周,靠着自己攒下的几百文家底,干的却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亏得他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还真有点儿东西。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给太子作门下客?” “正是。” 白宋摆摆手:“算了吧,我没这个心思。” “哎呀,白公子!太子的门下客跟别家的可不同!随不算官职,但却是太子身边最亲之人!如今太子年幼,以公子之才和公子的名望,一入东宫比当太子之师。从此一路辅佐太子登上皇位,往后还愁没有个官位吗?依我之见,此乃白公子唯一出路,可要好好把握啊。” 马周此来可算是准备周全,站在白宋角度思考,白宋必然答应,他今日空手套白狼,白宋定然上套,他就能靠着白宋今日的名气顺利在太子众多门客中脱颖而出,在太子心中留个名字,往后好处自是不必多说。 此计看似简单,却只有马周一人想到,令白宋刮目相看,也难怪往后会位极人臣。 不过,马周的计划看似周密,但那都是建立在白宋想要为官从政的基础上来的。马周不会料到白宋此人无心官场,至少不会强行为官,一路过来不过随风而动,机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凡事都不会强求。 马周表情凝重,此事关系他未来前途,十分紧张。他想不出这年轻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心里也充满期待。 可是,白宋还是摇摇头:“马大人,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是没有如此打算。” “这是为何呀?!” 白宋笑了笑,没有点明,心里只想说:“现在的太子可不是未来的皇帝,只要历史没有走错,跟着当今太子混,往后会死得很难看。” 白宋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不再解释,起身反给了马周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马周愣着,咽了口口水,却又不明所以。 “马大人,去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在太子身边当差,没个体面的行装可很难被太子注意到。” 马周眉头紧锁,看着茶摊上放下的银子,这可是足足十两。 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以往各家奔走,处处窜门,在李家做几天门客,又去张家做几天门客,总是在寄人篱下。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得到皇上赏识,有了个正经的职位,每月有了固定的收入。 但要完全改变底层生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位白公子跟自己不同,自己还想用区区几百个铜钱收买人家,看看人家随手拿出来的银子,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想? 马周回头看了看白宋离开的背影,将银子收起,放在手中掂量掂量,小心翼翼地守在钱袋中。 “白公子,今日之恩,我马周记在心里,但此事关系你我未来,我马周定有办法让你乖乖去东宫报道!” …… 白宋想不到自己可怜马周留下的银子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学院。 他出去这一会儿,各位同窗先后到来。 谢远和崔星见了白宋立即围拢过来,一把将白宋拉到边上,两人如朝圣一样抓着白宋的左右手,眼里泛着泪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 “白兄啊!你藏得也太深了!” “就是就是!你可没把咱们当兄弟啊!原以为那首螃蟹诗就是白兄的登峰之作,没想到写出了明月几时有!” “白兄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名号在长安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无数学子把你当做心中偶像!昨日我在酒楼说我跟白兄是生死之交,被人好一阵嘲弄!他们都是不信,改日得空,你可一定要随我去跟那些人当个证明!” “我也是!白兄,等闲学当日,你也得跟我去一趟风月楼,我跟哪里的小青姑娘说了认识你,那姑娘说要是无能把你带过去,就……就……嘿嘿……” 白宋一脸嫌弃:“你们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没办法,谁叫白兄你名气太大呢,让兄弟们瞻仰瞻仰有什么不好的?” “对对对,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对你个头!你才是鸡犬呢!” 三个人在一边嘀咕没两句,不知是谁注意到了白宋,立即叫嚷起来:“白宋!水调歌头的白宋!” 这一嗓子出来,全场所有人都朝着白宋围拢过来,把白宋挤在中间,七嘴八舌地不知问着什么。 白宋都不认识周围人,各种问题难得应付。 虞青青守在一边,认真看着,看到白宋这么受欢迎,嘴角嗤笑,花痴之态尽显。 长孙涣拖着凳子坐在大院中央,打着扇子,把皇上亲题的三个字晾在阳光下,就等着有人过来瞻仰瞻仰自己的富贵气呢! 没想到白宋一来,所有人都聚拢在白宋身边,他这个皇宫指派学员、座次排号第一,反倒成了空气! 长孙涣扇子越扇越用力,风是越来越大,可心里却越发感觉烦闷。 “喂,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 长孙涣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白宋身边的人纷纷回过头,好奇地看着长孙涣。 “知道什么?” “昨日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白宋当永不为官!就算写出了明月几日有又如何?他注定一无是处,没有未来,所以,你们追捧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朝堂之事不会立刻传递到民间,民间还在传诗词内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白宋已经被打上了永不为官的标签。 周围的同学听了,大为震惊,纷纷询问白宋是否是真的。 白宋笑了笑,点头说是。 长孙涣怡然自得,就等着人群弃白宋而向自己。 但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白宋身边的议论反倒更加热烈。 “白兄,你可真是震古烁今第一人啊!放眼中华千年,可有谁人能在金殿之上让皇帝当众宣布你永不为官?” “白兄,你的经历足以载入史册了!” “就是,永不为官!真是太酷了!从此闲云野鹤,成为一个世外高人,成为天下文人心中的传说。我等皆是望尘莫及啊。” 长孙涣看不明白,心说这群人是不是疯了?一个永远不能当官的废物,再怎么写诗都是废物,怎么还围着他打转? “诸位,时辰已到,各位先去中学堂内入座,不要再互说闲话了。” 长孙涣早不想在这儿呆着,听了话第一个去写着中学堂的房间,大摇大摆坐在第一排第一位。的 其余人皆围拢白宋身边,簇拥着白宋随后进入学堂内。 学院很大,学堂也是不小,十五个学生落座绰绰有余,即便加上各自带着的书童,整个地方也显得十分宽敞。 带了书童的人也不多,十五个学生中就七八个书童从旁站立。 书桌上备好了各自的学院服装,只有白宋一人先穿在了身上。 等众人落座之后,发现前面少了一个人,就是排在第三的陆遥。 没人知晓陆遥为何不在,更无人知晓在中秋灯会上陆遥也曾有一首水调歌头,还词险些送命。 大家只是好奇,心说连长孙涣都按时到了,一个陆遥难不成还要迟到? 白宋心里清楚,想着陆遥会不会直接不来上学了? 想着他离开刑部时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短时间内缓不过来。 大家东张西望,正要讨论的时候,学院大门进来一老一少两人。 老的是先生虞世南,这小的,居然是空座的陆遥! 看那陆遥一路搀扶先生进门,小心谨慎,十分体贴。 虞世南则是一脸带笑,面目和善,显得十分享受。 两人同时到达,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陆遥搀扶虞世南到了学堂讲位坐下,自己方才找到自己的位子落座。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欠6。之后就是一段比较轻松的学院日常了,没有太多惊心动魄,但应该会比较有趣。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未来白宋的政治资本。 正文 第416章 打得好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课堂沉寂。 自虞世南入座,堂下十余人等人或坐或站,尽皆端正。 贞观五年八月十七,永兴学院开学,虞世南在朝最后一批学生开启了属于他们在大唐天下第一堂政治课。 “长安城内,各类学堂七十二所,如尔等一般的学子三千余人,永兴学院创立至今,已有七载,自开创以来,便为大唐天下公认的第一学府。 尔等即入永兴学院,自当以学院共荣辱,与同学共患难。我虞世南的门生三百余人,遍布天下,各有官职,或高或低,可当撑起了大唐的半壁天下。” 众人认真听着,看今日的先生似是和往日不同,表亲严肃,充满威严,更关键是他口中所言颇有几分狂傲。 撑起了大唐的半壁天下,此话可不该乱说的。 但今日先生当着众人之面,毫无隐晦地直言出口,显然是他们当成了自家人,没有任何避讳。 下面十几人叫唤眼神,颇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并不觉得此话僭越,反倒感受到先生传递出的一股豪气。 在这一刻,众人也都看到虞世南的另一面。 虞世南此人对外谦卑有序,善以弱示人。 对内却是直来直去,毫不遮掩,更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今日,是你们的第一堂课,老夫只想要你们明白一件事情!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同窗,是兄弟,是手足!不管以往你们在外有什么过节和矛盾,今日进了学院的大门,那都是我虞世南的门生。老夫的门生必须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可以起来把话说清楚!” 堂下稍作混乱,相互叫唤眼神。 眼前的十几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团体,各有各的家族,各个都是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 似长孙涣这类家中有背景的人自不消说,就是和白宋相熟的崔星、谢远,在家族当地的都是一方好强,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这一群人各自为阵,彼此都有看不惯,心里记恨的人物,只是没有直言出口而已。 再加上上次考试,如长孙涣嘲讽白宋,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这里面彼此之间闹过矛盾的人可不在少数。 要他们不打起来就不容易了,还要共同对外,相亲相爱? 这怎么可能? 长孙涣第一个站起来:“这事儿没得说,我长孙家二公子岂能跟白宋这样的乡巴佬称兄道弟?” “很好,有矛盾的先站出来,我们就先来化解矛盾。”虞世南点点头,默默地起身,拿着戒尺走到长孙涣面前。 长孙涣见先生过来情况不对,有些警惕:“你……你要干什么?” “贾可,过来!”虞世南回头说了一声。 贾可点头,立即跟上,突然站在长孙涣的身后,熟练地施展一个擒拿手,将长孙涣给定在原地。 虞青青见状,噗嗤一笑,偏头对白宋说:“那讨厌鬼要挨打了!” 白宋睁大了眼睛,本来文文弱弱的贾可突然化身武林高手,擒拿手的动作之标准,硬是让那长孙涣没有丝毫活动的空间。 “你要干什么?!” 贾可不说,也不知是怎么用力,就见长孙涣自己就把手给摊开来了。 啪! 一声脆响,借着就是嗷呜一声惨叫,惊走了一片在学院房顶休息的鸟群。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戒尺落在肉上的声音如竹片抽打水面,一声一声带着节奏,颇有几分韵律。 可这对长孙涣而言却是从未体会过的酸爽,简直比小时候挨父亲鞭子时还要疼痛难忍! 才那么几下,长孙涣的手已经肿成了肉包子,连扇子都拿不稳了,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却还在惨叫连连。 学生们被先生第一课的下马威吓得够呛,一个个面色铁青,这根影像中和颜悦色的先生可完全不同。 “爷爷打人的戒尺可厉害了,打一下就要痛好几天呢!”虞青青看着还有些心悸,估计平日里没少被如此招待过。 “那贾可是怎么回事?” “师兄常年跟随爷爷,总有那么些不服管教的大家少爷,比如长孙涣这样的,贾可专门学习了擒拿手,就是为了让这些大家少爷安安静静地站着让戒尺抽。” 白宋有些无语,倒是明白了为何一直都是贾可在配合虞老教书。 “别打了!别打了!老东西,老子要你好看!” “出言不逊,看来教育还不够。” “许安!许安!快回去请我爹来,把这老东西给抓了!”长孙涣嗷嗷乱叫,痛得涕泪横流,却是还不服软,大叫着让他的书童回去告诉老爹长孙无忌。 小书童还是头一次主子被这么殴打,吓得不轻,连忙跑出学堂没了踪影。 事情到了现在,看热闹的人都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各个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感觉今日之事有些棘手,要是惊动了长孙无忌,见长孙涣被先生这么殴打,会不会有问题? 毕竟长孙涣的身份不一般,长孙家受尽皇恩,非常受皇上器重,长孙皇后又跟皇上情深义重,长孙无忌更是与皇上形影不离。 但虞世南就不同了,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不喜欢虞世南,只是碍于虞世南在民间声望很高,故而给他保留面子。 如果长孙家跟虞世南闹起来,皇上肯定是向着长孙家的才对。 长孙涣手已经肿成了熊掌,却害咬牙切齿盯着虞世南:“老东西,你等着,敢打我,老子是长孙家二公子,我爹是长孙无忌,你敢如此打我!等着,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哈哈……”虞世南毫无惧色,反倒爽朗一笑,“长孙家的二公子?当年老夫打你爹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众人一惊,也不知是真是假。 虞世南收了戒尺,指着外面院墙,又对贾可说了声:“带他去面壁!” “是!” 贾可应了一声,拖着长孙涣就往外走。 “放开我,放开我,老子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贾可根本不理会这厮的叫声,轻车熟路拉到院墙下面。 永兴书院的面壁可不简单,是从院墙顶上掉下一根绳子来,将人的双脚捆住,直接倒吊在院墙上,只留一双手撑地,还必须撑地。要是撑不住,双手一松,整个人就直接吊在半空,反倒更加难受。 所有人都傻了,没见过这么惩罚学生的。 长孙涣被吊着直接没了声音,双手撑地不敢松懈,一只手的手掌还肿着,痛得要命,却是一点儿呼救的声音都出不来,只能硬撑。 学生们感觉后背发凉,看来今天第一课是要给众人都一个下马威呢! 长孙涣在那边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的父亲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搭救自己。 等父亲到了,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一定要让虞世南人头落地! 这老东西,就等着老子的报复吧! 长孙涣保持着信念坚持着,小公子在这时候爆发出了超乎常人的毅力。 一直等了足足两刻钟,一个人突然冲入书院,正是先前离开的书童许安。 长孙涣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见到许安回来,难得精神一振,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声叫嚷起来:“爹!爹!救我……孩儿要被人害死了!” 然而,长孙涣叫嚷了许久,周围去没有丝毫回应,只有许安在不停喘气。 “许安,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少爷,老爷没来!” “什么?没来?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说我被人打了?” “说了,小人原原本本给老爷说了,但老爷只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打得好……” 正文 第417章 一群无知的小年轻 “打……打得好……” 长孙涣万念俱灰,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 虞世南却是面无表情,继续对贾可说:“把人放下来,丢到房间里。” 贾可就是个工具人,默默进行着虞世南的吩咐。 虞世南这才回到课堂,站在剩下的学生门前,淡淡问道:“谁还有矛盾?谁还做不到相亲相爱的?”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蝉,连连摇头,相互间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亲热了许多,你跟我拱手,我跟你点头,展现出各种礼貌又不是尴尬的微笑。 这时候,陆遥忽然走到白宋面前,对白宋一拱手:“先生说,我们要相亲相爱,以后大家的不单是同窗,还是兄弟手足,之前我们多有误会,重重恩怨一笔勾销,不知道白兄对此有什么意见?” 白宋也是拱手:“如此甚好。” 说着两人又更真切的深深拘礼,弯腰之时,却是听到陆遥压低声音冷笑了一声:“哼……明月几时有!我说过,你就是个没有姓名的陪衬,你以为自己靠着一首水调歌头就能成就名声?却没想到落得如此局面,实话告诉你,你可知道为何我与先生一道同行? 因为先生已经知道你的未来已经没有仕途,故而将你放弃,而我则是最新的代表江淮集团的后辈,我陆遥才是虞世南的最终选择,以后我才能飞黄腾达,名垂青史。” “那真是恭喜了!”白宋淡淡回应,惹得陆遥好不畅快,但白宋却在最后又补充了两个字,“替补!” 两人同时起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遥眉头轻皱,感觉最后的两个字如鲠在喉,本来是刺激白宋的,到头来反倒是自己心里莫名地不畅快了。 学堂内经过短暂的热闹,学生之间至少在表面上达成了和解。 虞世南重新审视众人,认真说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即便不在永兴学院中,未来也会有个不俗的前途,有些人经过老夫的调教,以后也会有个不俗的前途,进入永兴学院,可当做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官场。老夫所求,并非只让你们在学院之中是兄弟,即便日后为官,各自掌权,也不要忘了今日的同窗之谊。 往后你们都各为其主,各为其族,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有各自的利益,但老夫想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以后几十年,你们之间可以相争,但不可相杀,虞世南或死,但虞世南的学生永不能将同门逼上绝路,你们可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众人齐声回应,但这一群年轻人在此时此刻终是无法理解先生此话的含义。 白宋也不例外。 虞世南满怀感情地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眼中有着无数复杂的光辉,看到他们或是看到了自己的曾经,又或是看到他们的未来。 不知道这群孩子在未来是把酒言欢还是满地尸骸? 虞世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课桌上的衣物:“各自换上学院衣裳,今日没有课程,各自在书院中熟悉环境,明日正式上课。都散了吧。” 说完,虞世南率先离开了课堂,很快就不知所踪。 先生走了,课堂里轻松下来,各自也都松了口气,相互见都在讨论,说是没想到先生竟然如此可怕。 …… 白宋害怕又被人围拢问关于水调歌头的事情,瞧瞧回答了卧房中。 他所在的这间屋住着虞青青、崔星、谢远,还有一个不认识拍在第十一的人,听说也是个外地世家子弟,处境跟崔星谢远差不多,在京城并不受待见,一直很低调,几乎不怎么说话。 整个屋子,只有白宋带着书童,所以一个足够属下十余人的通铺住着六个人显得十分宽敞。 学院生活对每个学生都一样,都是全新的。 估计大多数人昨夜兴奋得都不怎么睡觉,在早上散课之后,没多久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铺位吃了点儿随身的干粮后各自午睡。 白宋好久都没这么闲过,感觉这日子十分舒坦,也睡在床上完完全全地消磨时间。 谢远崔星睡得跟死猪一样,另一头的那个同学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白蜂睡在最里面,紧挨着白宋,隔着一个枕头,一直睁着眼,和白宋一样望着头顶的天窗发呆。 虞青青也挨着白宋睡在另一边,同样没闭眼,小妮子也是很兴奋,一开始还想让爷爷换个单人间,这会儿挨着白宋躺着,心里十分舒坦,压根儿都不去想了,认真地说着以前被爷爷打的事情,却不知白宋根本没再听。 懒散的午后时光下,只有隔壁的呻吟声作伴,像是一首很有规律的BGM,扰人清梦,总是会打断白宋似有似无的一点点睡意。 白宋笑了笑,心想那长孙涣这会儿应该很难熬吧?自己要不要给他的调点儿药?毕竟师父说要相亲相爱嘛! “那个……” 枕边一支小手轻轻戳了戳白宋的手臂。 白宋扭头看着虞青青:“怎么了?” “那个能不能让你的疏通睡在我们中间?” “你想得美!”白宋当即反驳,心说白蜂可是个姑娘家,只有我能挨着,睡在墙内侧最合适不过,别的男人休想碰到她一根头发! 虞青青知道白蜂是姑娘,只是想身边挨着姑娘心里踏实些,虽然是喜欢白宋,但这么挨着睡觉,想想还是不对劲。 却不知自己靠着白宋,中间床铺的空位足够睡下三五个人。 “你不想挨着我滚过去挨着崔星!” “什么嘛!那……那我就挨着你睡咯,但你睡觉可要老实点儿。” “老子睡觉不打呼噜的。” “那就行!” 虞青青心里稍安,侧身盯着白宋,闭上了眼睛,小手瞧瞧勾着白宋的衣角,感觉舒服极了。 小姑娘没想到自己还真能睡着,一会儿就天人不知。 白宋翻来覆去,没有午睡的习惯,总觉得这日子过于清闲,没多久就翻身起来,走到通铺的另一头,拍了拍崔星的肩膀:“喂,醒醒。” 崔星揉了揉眼睛:“白兄,怎么了?” “那什么,你不是说什么楼里的青青姑娘要你带我过去嘛?走,咱们乘着悠闲,去会一会你的青青姑娘去,看你嘿嘿,我也嘿嘿……嘿嘿嘿……” 正文 第418章 无聊的学院日常 崔星迷迷糊糊,愣了片刻,方知所言,又见白宋嘿嘿坏笑,心里一动,也是露出男人才懂的表情,也嘿嘿起来。 不过,下一秒崔星便板着个脸,压低了声音回答说:“这不太好吧?” “今日无事,难不成在这小屋之中睡一整天?岂不是蹉跎了光阴?” “学院规矩,不得闲时,不能随意外出,今天才是开学头一天,我们出去岂不是要被先生责罚?你没看见那长孙涣被打得多惨?我可不想被这么揍一顿。” “我们悄悄翻墙出去,过会儿又翻墙回来,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知晓?” 崔星连连摇头,可不想跟白宋搞事情。 他千里迢迢来长安求学,可不想干些出格的事情。 “瞧你这出息,你真不去?” 崔星摇头:“不去不去,真不去了。” 白宋一摆手,悻悻然,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了一会儿,发现整间屋子就他一人没睡着。 一人闲着没事儿,听着隔壁的长孙涣叫惨声不停,心里有些可怜他,索性在屋中配了点儿伤药送过去。 长孙涣的宿舍就没那么安静了,所有人都坐着,各自看书写字,看似闲暇,实则是郁闷。 不远处就有个不知疲倦的音响,呻吟不断,听得人犯,又是让人不好多说什么。 长孙涣的书童在一边默默涂抹金疮药,痛得长孙涣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白宋拿着药放在长孙涣的床边:“喏,用我的药,好得快。” 书童诧异地看着白宋,觉得有些意外。 一边虞季说:“听小弟说白兄精通医术,是位隐世的医道宗师。长孙兄要实在难受,不妨试试。” 长孙涣提起唯一的一丝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打在白宋的药上,将一包药打落在地。 “老子就是死,也不受这乡巴佬的一点点恩惠!” 白宋耸耸肩:“行吧,你要这么能撑,那就撑着。” 说着,捡起地上的药准备回去。 一回头,正看见虞季,想着这么位姑娘家挨着长孙涣和陆遥两个衰货,实在是不妥当,便邀请道:“虞兄,我那边空位多,不如去我那间宿舍住下?” 虞季回道:“多谢白兄好意,带请示先生之后,再作决定。” 简单一句,白宋拿着伤药回到房间。 再回房间,白宋继续躺在床上发呆,侧身看着白蜂。 小姑娘睡觉鼻孔朝天,小嘴大开大合,十分不雅观。 本该是个好看的脸孔,睡着了看着没一点儿意思。 又翻身对着虞青,看这小子平日里叽叽喳喳十分犯人,可睡着了却是个安静的主儿,侧躺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感觉不到,跟醒着的时候截然不同。 白宋看得出神,感觉这家伙睡着了可真好看,虽然是个人男人,但用眉目如画来形容毫不为过。 白宋一直不满意自己的相貌,总觉得过于中性,偏阴柔,少了点儿男人味,可跟虞青比起来,那就小巫见大巫,差得远了,还带着点儿淡淡的香气,好闻得紧,让人忍不住凑近了些。 白宋吸了吸鼻子,吸起了虞青额间散落的发丝,钻进鼻孔痒痒的,混着香香的味道,竟有一种心痒难耐的感受。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侧开一些,心说自己不会变态到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吧? 于是赶紧摇摇头,转身看着白蜂,让自己的思绪正常一些。 这时候,有人敲响房门,白宋应了一声:“进。” 房门推开,进来了却是长孙涣的书童。 “干什么?” “那个……”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说想试试你的药。” “刚才还硬气得很,不是说死都不用我的药吗?那你就让他死去。” “……”书童有些腼腆,更有些臊得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白宋看了两眼,摆摆手:“好了,我不为难下人,药你拿去给那小子用。” “谢谢……谢谢……”书童连声感谢,上来取药。 “先等等,我在给他加点儿料,保证一下效果。” 说着,白宋翻身起来,在书桌上打开自己的药箱,给伤药里洒了一些藏红花粉。 这伤药有了藏红花粉,药效会有明显的提升,同时也会让伤者感到更为明显的灼烧感。 白宋笑了笑把伤药给了书童,心里面盘算着,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学院的人都没法睡觉了。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隔壁屋中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整个学院的人都被吵醒。 那长孙涣叫唤得着实太惨了些,引得大家纷纷出来询问,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书童吓傻了,情急地问着白宋到底给长孙涣用的什么药。 白宋耸耸肩,看着床上痛得打滚的长孙涣:“就是伤药啊,你放心,良药苦口嘛,肯定是有效果的,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白宋!你……你要害死我!快去请大夫!” 书童慌忙出去请大夫,很快就找了个赤脚医生。 那医生来了,稍作检查,学生们都觉得是用药有问题,可大夫看过之后却连连称赞:“此乃上等的金疮药啊!专治这位公子的身上的瘀伤,老夫行医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配比的伤药,细细一想,感觉此方甚是好用,不知是哪位大能配比的?” 长孙涣都快晕过去了,奄奄一息看着大夫:“这……这药真的有效?” “若是此药都不能缓解公子的瘀伤,只怕世间再无灵丹妙药了。” “白兄的药这么厉害?” 一群学生面面相觑,大为惊奇。 一行人送别的大夫,看着长孙涣依旧疼痛难耐,倒是放松了一些。 白宋继续耸肩:“我就说嘛,我的药很灵的。” 长孙涣已经没力气了:“哎哟……哎哟……白宋,你给我记着,要是这药没用处,我长孙涣跟你没完。” 一群人咋咋呼呼折腾一番,出去一看天,都到黄昏了。 然后又是各自干粮吃晚饭,无聊的日子更加无聊。 最后一群人坐在大院里望着天上等着看月亮,数星星。 白宋又问了崔星一遍,要不要去看青青姑娘? 那没出息的死活不出,让白宋觉得好没意思。 八月十七,月亮还是圆的,至少肉眼看上去没什么分别。 天地一片宁静,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书院响了一天的BGM没了。 只有深夜的蛐蛐声作伴。 “都不知来这儿能学点儿什么……” 白宋身边的谢远直接躺在了青石路上,望着天,也觉得有些无聊。 这里的人其实都一样,能进入永兴学院的学生,在诗词歌赋上都有相当不俗的本事,自小看过看得都是四书五经,每个人的文学修养都相当丰厚,加上本就十分有天赋,任何一人单独拿出来也能成为长安有名的才子。 这样的人的学识其实很多老先生都比不上,早已经过了靠着读书积累的阶段,他们来这里更多是为了刷履历,有过永兴学院求学经历后,不管到哪儿都是相当有牌面的事情。 大家都看着头顶的月亮默默想着,盘算着估计未来的半年时间内,大概每天都是这般无聊的时候。 白宋则不同,他心里装着无数作品,少的却是积累,倒是很期待能通过学院生活让自己多一些古文修养,更接近古人一些。 大家在院子里默不作声,打着哈欠,寂寥度日。 不知谁说了一声:“哎,没意思,睡觉去了。” 众人纷纷起身,各自往回走,都有意睡觉。 这时候,长孙涣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院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孙涣表情木然,有些尴尬,一步一步挪到白宋面前,小声说了一句:“谢了,你的药真有效。”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欠5。写了各种诗词,还一直没有碰对子,主要一些流传网上的对子已经被各种书写烂了,后期准备加一段对对子的戏,不想用一些烂大街的素材,索性求教一下万能的书友,不知道能不能提供一些比较新颖、有趣、好笑的对子素材,不管是原创的,还是别处看到的,只要不是烂大街的都行,看看能不能用到。 正文 第419章 看不懂的学习课程 谢了? 没曾想还能从长孙涣这种二世祖的口中听到这样两个字。 白宋稍有差异,不待回应。 二世祖少爷已经一瘸一拐地去了别处,似是出来活动筋骨。 白宋打着哈欠,随人流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 时值初晨,青鸟脆啼,学院内外不知春秋。 晨风初醒,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铃声。 叮叮当当,吵闹不休,惹得书院宿舍阵阵哀鸣。 学生们松松散散出来,一个个散衣卸带,朦朦胧胧。 虞青青站在白宋旁边,打着哈欠:“谁……谁呀?” 白宋系着腰带,后面白蜂帮他竖起发巾,一面望天,看似还不到辰时。 院中站着一人,手持铃铛,站得笔直,远远看着学生众人,手上摇铃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那人是谁?” 众人相互问着,却是无人知晓。 人群晃晃悠悠到了院中,看见那摇铃的人三十来岁,一身标准的儒衫,却是一副干练精悍的味道,上下看着没有半点儿儒生的气质。 “所有人都排列站好了!磨磨蹭蹭,没有一点儿规矩!现在开始,所有人在书院中跑一百圈,半个时辰内没有完成,再加一百圈!” “你谁呀!” 人群中有人不满,问道。 只见那人从衣袖中抖出一只戒尺来。 “我乃刑部侍中高审行,受虞老之邀来永兴学院给你们上课,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先生。谁要是有半点儿不规矩的,这戒尺可不长眼!” 随着一声爆喝,对方手中戒尺往地下一杵,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木质的戒尺居然直接插入了青石板铺的地面,石板都裂开了! 众人哗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各自带着的困意也在这一棍子下消失了不少。 “你……你是先生?怎么可能?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提到过?” 这时候,贾可带着一个军用水袋回来,递给了面前的中年人,又对众人道:“小高大人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小高大人就是各位的生活老师,他会监督你们的所有衣食住行,生活起居。你们也都知道,虞老年事已高,不能整日跟你们为伴。小高大人只是其中的以为代课老师,中途还会有更多的代课老师来给各位上课,这里的每一位老师都是虞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们都要向尊重虞老一样尊重各位先生。” 众人听了再度交换眼神,感觉事情有些古怪。 要说请个代课老师倒也能够理解,可这个什么高大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看他都不想是个正经的老师,一身悍匪气质铺面而来,穿着儒衫也是一个莽夫,跟书院的气质完全不符合,这样的人会是虞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 “有没有搞错?”长孙涣甩着逐渐康复的手,叫嚷起来,“就算要请先生,在也不至于请个这样的,你让他背几首诗文出来听听,听,我们是来学诗文的,又不是来参军的!” 那高审行向前一步,走到长孙涣面前。 长孙涣心虚后退:“你要干什么?” “问得好!当虞老找上我的时候,我也说自己是军人出生,不会教什么文化人,但虞老说了,就让我把你们当做军人来教,军队教什么,你们就学什么!早年高家承蒙虞老大恩,我高审行今日就当是还给虞老的人情,随后这半年,你们的所言所行,都要按照我的要求来,如有违背,虞老也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说话间,高审行握紧拳头,关节的咔吧炸响声不断,吓得一群书生脸色铁青。 看看一边插在青石板上的戒尺,要是被这位高大人我教训,肯定比虞老的戒尺厉害多了。 关键人家不单单是军人出生,而且是在刑部任职。 刑部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刑部官员虐待犯人的手段还少吗?折磨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保管叫所有人都体会什么叫何为欲仙欲死? “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到了永兴学院里面的就都是我高审行的学生,我教不了你们诗文,但能交你们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命令!在我的军营里,所有人都只需要明白两个字,那就是团结!只有团结才能给队伍带来力量,才能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而你们的未来是官场,那是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虞老不想你们过早地死了,所以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个整体。现在开始,所有人跑一百圈,一个人没有完成,所有人重新开始!” “我叼!”白宋都懵了,心说这是什么鬼?自己来学诗文的,怎么跑来这儿军训了? 这不就是军训的那一套吗? 开学第一天跟白宋所想的不同,这第二天跟想象中更加不同。 没等白宋反应过来,后面的虞青青就推了白宋一下。 “跑吧,不然要被先生打了。” 说话间,前面一群睡眼惺忪的同学们已经练成一串开始跑起来。 白宋一头雾水,却也跟着跑着。 这第二天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 一百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书院的院子再大,一圈也不过几十米。 一百圈只要稍稍坚持,大部分人都是能够完成的。 可结果却不如大家想象中那么容易,因为新来的先生说是必须所有人都完成,否则就要重跑, 长孙涣身上有伤,很快就撑不住了。 虞青青本就是个姑娘,也是很快改跑为走。 整个队伍松松垮垮,让高审行十分不满意,拿着戒尺从旁监督,不让学生们有一刻休息。 从清晨一直跑到正午,所有人都累趴在地,唯有白宋还在院中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除了一身汗水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这人是书生?”高审行看着白宋,皱起眉头,询问一边的贾可。 “那就是水调歌头的白宋。” “原来是这小子,没想到他诗词写得好,体格也如此出色,看他文文弱弱,本以为要不了几圈就会累趴下,居然成了所有人中体力最好的,他这已经跑了三百多圈,一般士兵都已经累得动不得了,他却还能坚持,并且看不到任何力竭的征兆。” “是啊,虞老本是最看重他的。” 高审行忽然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简单一句,高审行一挥手:“早上的训练到此结束,各自回去休息,午时过后,继续跑!” “啊?还要跑?” “不行了,要死了!” 院中安鸿遍野,但又难得结束一早的折磨,纷纷扎回各自宿舍。 白宋停下,擦了擦汗,准备也回去。 这时候,高审行叫住:“你过来。” 白宋到了高审行身边,拱手:“先生,有什么事?” “你小子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有些内功底子,这样的跑步不算什么。” 高审行早也看出白宋有些内功底子,点了点头,还不叫满意白宋的坦诚。 殊不知白宋可不只是一点点内功底子那么简单,这种跑步对他就是跟玩儿一样。 “既然这样的跑步对你没有任何意义,那下午开始你就休息,监督他们跑步,什么时候能十五个人一起完成一百圈,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白宋皱了皱眉,连续两天的见闻让他心中已有所感觉。 虞世南对这一批学生特别强调团结二字,这看似无意义的跑步实则是在塑造团队的凝聚力。 或许师父真的希望这最后一届学生能在官场中团结一心,可这本身就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这些人的背后代表着京城的各方势力,以后站在不同的位置,到了官场上,总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师父又是安的什么心呢? 白宋没有去过多思考师父背后的用意,不过是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既然这位高先生要他监督众人跑步,那就老老实实监督。 从下午开始,其余同学在院中跑步,白宋在屋檐下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中庸》,一边监督同学们跑步,一边向旁边的贾可请教书中不解的地方。 书生都疏于锻炼,永兴学院的第一阶段学习就集中在体内训练上。 自第一日的跑步开始,十五个学生就在高审行的军事化训练下进行着各种体能锻炼。 训练到第三天,第一个训练项目所有人一起跑一百圈完成。 白宋也将看了许久没有看完的《中庸》看完,跟贾可的几天交流学习,倒也从书中文章悟到了一些道理。 第四天开始,晨跑一百圈成为所有人的日常,又一位新的先生如约而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位新的先生不是什么官员,更不是什么名家,而是一位号称鲁班第N代传人的老匠人,居然给同学们讲起了木工。 如果说第一位先生来强化各位的体能还算做可以理解,现在给众人讲什么木工,机关术、鲁班锁就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课堂上无人敢说什么,毕竟有高先生从旁盯着,大家都不敢有丝毫怨念。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各间宿舍炸了锅,都是在议论。 不知学院搞什么鬼,号称大唐第一学府,没有一天讲诗文,全部精力都用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这是要把各大家族的子弟都培养成匠人吗? 匠人在大唐什么地位? 回去被各家长辈知道,岂不是要闹出麻烦? 连日来的跑步让大家都精疲力竭,今日学习的内容更让人有些垂头丧气。 所有人的激情都被消磨殆尽,也不知这样的日次何时能到头。 所有人都不感兴趣的东西,白宋却难得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 学习一些手工技术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相反,这或许是比学习武功招式还要更利于白宋未来发展技术。 到了古代,白宋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梦想有一天能有一把抢来保护自己。 只有枪才是最稳妥的自保手段。 白宋有空间,始终不能兑换出手枪、子弹之类的武器。 白宋对现代武器有执念,几乎每天都在想。 他不能兑换武器,难道就不能自己制造? 枪换不出,但枪的图纸可以。 有了图纸,学习了鲁班术,也就有了一定的制作基础,只要自己再研究训练一段时间,白宋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造出一把枪来。 ……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规律的生活,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永兴学院的第一个闲日到了。 这是个可以外出自由安排的日子。 一早,当众人还等着晨跑的时候,贾可才说今日是闲日,大家可以自由安排,所有人都还有些不适宜。 “诸位,今日难得闲日,我长孙涣做东,请各位同学去福寿安吃酒。” “甚好甚好!” 人群一阵欢呼。 这时间还真是消磨矛盾的好东西,一连十日接触下来,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变得和谐了许多,虽然这长孙涣还是看不惯白宋,但至少不会跟以前一样处处针对了。 “有人要去的!” “我,我……” “白宋,你去不去!”长孙涣难得问了一声白宋。 白宋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安排。” 长孙涣脸上挂不住,有些不爽:“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旁边的崔星生怕白宋答应,忙回到:“我们真有别的安排。” 白宋想着,小声对崔星道:“就是就是,我们要去看嘿嘿姑娘呢。” “不是嘿嘿姑娘,是青青姑娘。” “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虞青青跟在后面。 “没什么,没什么……” “看你们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阴谋。白宋,今天我就跟着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哼!” “你去干嘛?我是跟着崔兄混的。” “那我也跟着崔兄混,崔兄,你说行不行?” 崔星面露苦色,摸了摸钱袋子:“这个……” 虞青青眉头一挑,自己拿出钱袋:“不要你的钱,我自费。” 白宋看看崔星,崔星一脸苦色:“那就一起走吧。” 这三人单独行动,一早到了东市。 崔星心心念念的青青姑娘在东市风月楼,一家不大不小的花楼,但隔壁的天香阁就来头大了,听说那位在等会上大放异彩的诗诗姑娘就是里面的头牌。两家花楼相隔不远,但往来的客人规格就差距大了。 【作者有话说】 4000字大章,之后还有两更,时间不够了,先发一章出来,剩下的明天来。 正文 第420章 闹市小景 十天学院生活,与世隔绝。 再入闹事,各处稍显平和。 一路过来,偶有听到讨论水调歌头的,已经是为少数。 时间冲淡了十几个学生的矛盾,也在逐渐淡化一首词对世间造成的影响。 白宋希望水调歌头变成惊鸿一瞥,在天空划过一道彩虹后就随风散去。但事实却是词作已在这个时代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风月楼上轻歌气,一曲明月问青天。 听到那悠扬的水调歌头飘扬出来,是白宋的曲,又是白宋的词。 虞青青欢喜雀跃,抓着白宋衣袖指着楼上:“快听快听,是你的水调歌头!” “无人不识白家客,无人不知水调歌。请问前方的是白宋白公子吗?” 尚未进门,后方传来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声音。 白宋还没回头,又听后方人群忽来骚动,平静的街上突然变得热闹了许多。 白宋一回头,就见后方更大的花楼天香阁门前站着一位红衣姑娘,俏肩细腰,长挑身段,鸭蛋脸面,俊眼秀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婷婷往路中一站,竟是衬着红透半边天,一盏笑颜催人眠,云绣飞彩裙中落,醉似浮望云中仙。 “诗诗姑娘……” 崔星傻了,痴了,口水流了。 那不是长安第一花魁之称的诗诗姑娘吗?! 房间画像太多,谁人不识? 关键是这诗诗姑娘容貌非常,更有大唐第一美人之称,传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满腹诗文,不输男子,从来都是长安文人心中的钦慕之人。 这诗诗姑娘平日里从不露面,今日居然站在大街上,一出现就已经引起了轰动。许多花楼里风流快活的公子哥都冲出楼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看着路中的诗诗姑娘,宛如朝圣一般,只是面露向往之色,却又不敢靠近。 试试姑娘满面笑容,遥遥对白宋行礼,又是重复了一遍。 “无人不识白家客,无人不知水调歌。请问前方的是白宋白公子吗?” 白宋所有看了看,确定对方是在给自己打招呼,方才拱手回礼:“在下正是白宋。” “白宋!” “那边的公子竟然是白宋!” 这下子,街上更热闹了。 水调歌头已传出许久,却是从未有人见过词作者。 白宋之名,响彻长安。 要说长安城的坊间茶话中最有名的男女是谁。 其一是诗诗姑娘。 其二便是白宋。 白宋遭遇已经传开,永不为官之事更添一分神秘之感。 有人惜其才,有人乐其灾。 或褒或贬,不尽相同。 追捧者甚多,不屑之人有之,但却共有一个念想,都想看看这白宋究竟长作什么模样。 今日终得揭晓庐山真面目!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干净洒脱,俊逸非凡,与诗诗姑娘相对,竟是有些般配,所谓郎才女貌,便是眼下这般。 白宋之容,未交诸多猜测者失望。 照世人想来,能写下明月几时有的人,就应该生得如此好看。 眼看长街越发热闹,那诗诗姑娘又在众人注视之下缓步走来,到了白宋跟前,再行一礼,含笑询问:“诗诗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甚是欢喜,若公子正寻喝酒之处,天香阁内,诗诗备薄酒两杯,请公子上楼休息,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诗诗姑娘邀请让白宋有些意外。 初看这诗诗姑娘,其容貌的确是冠绝群芳,纵然白宋身边诸多美人,单论容貌的话,还真挑不出一个硬说比诗诗姑娘还要好看。 不过嘛,今日来不是为了这诗诗姑娘,而是正对风月楼里青青姑娘。 白宋追寻崔星的意思,问了一句:“去哪儿?” 崔星急得是面红耳赤,拉着白宋压着声音:“这还用问,当然那是去天香阁了!” “那你的青青姑娘呢?” “什么青青姑娘,为兄心里只有诗诗姑娘!” 白宋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梦里都喊着青青、青青的,心里是有三个字。 呵!男人! 本是去风月楼,没想到半路截胡。 三人顺其自然去了天香阁。 周围的百姓都看着这一幕,感觉此事颇有深意,值得细品。 不消说,今日之后,白宋被诗诗姑娘请到天香阁中又要成为轰动一时的事件。 …… 同在东市,临街的钱庄内出来一人,远远看着白宋进了天香阁,愤愤跺了跺脚。 同在的书社里也出来一个人,也看到白宋进了天香阁,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街最大的酒楼福寿安的三楼赏景位上,长孙涣打开扇子,扑在扶手处看着远处,疑惑问道:“那是不是白宋三个?狗日的,说什么有事,原来是去逛花楼!不行,老子要去看看,逮住他不给先生面前告一状,老子就不姓长!” 同桌十余同学各自落座,桌上摆着福寿安最上乘的酒菜。 几个外地来的同学都没见过如此阵仗,早已是垂涎欲滴,等得不耐烦了。 “长孙兄,何去管他人?酒菜都凉了,不该赶紧吃了。” “就是就是!长孙兄,我们玩我们的,你管白宋做什么?” 长孙涣打着扇子,骂骂咧咧,有些不爽:“臭小子,不给老子面子,以后休怪老子不将他当自己人!” 整个学院,除了白宋一行三人,其余同学全被长孙涣请到了福寿安。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特例,那就是陆遥! 陆遥也在福寿安吃酒,却不是跟长孙涣一起。 今日陆遥约了几个故友相聚,跟长孙涣这一桌同在一楼,相隔不过数米之远。 长孙涣念着白宋,却也回头看了眼隔壁桌的陆遥,嘴上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什么东西?!” 在座的除了虞季之外都给长孙涣几分薄面,在学院时便是有意无意追捧着,至少不会故意与之作对。 毕竟是长孙家的公子,能捧就捧,总不会错。 今日难得长孙涣做东,开吃之后,各位同学都客气敬酒,说着好话。 长孙涣喜欢这被人追捧的感觉,吃酒回应,十分大气,尽显兄长风范。 众人喝酒吃肉玩得兴起,一边提杯过来,要敬大家一杯。 众人跟他喝了酒,陆遥正要回桌,同桌一人探头来问:“各位,听说陆遥深得虞老器重,并要培养他当接班人,这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缓一天,状态不佳,写不出来了。今天就不加更了~抱歉抱歉。 正文 第421章 酒楼冲突 接班人…… 这三个字听着有些刺耳。 永兴学院诸多同学本是轻松的脸上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公开的秘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先生已经辞官,而他在教导诸位同学后便要离开京城。 在离开京城之前,他们之中必有一位同学会成为先生的接班人,非但是继承虞老经营几十年在京城的势力,还要成为江淮集团的代表人物。 而江淮集团更是会集中所有的力量扶持此人上位,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的将这位年轻的接班人扶持到了朝堂的一线。 这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这远比皇上册封个大官来得更有实际意义。 这是真正掌握实权的人物,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皇上不喜欢这样人出现,甚至可以说是站在皇上的对立面。 但这又如何呢? 江淮集团不是什么光彩的势力,集团之中以虞老为首,大部分都是墙头草角色,谁家称帝就辅佐谁,没有半点忠诚可言。 但因为这批在天下有话语权且随波逐流的人太多,并且文人最善于给自己的不忠和卑劣找诸多借口,有着各种理由光环加持,以至于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文坛的话语权。 尤其是在江淮地区,两河以东以及江南一带,皇权的插手不及,却十分繁华的地区,江淮集团是帮助皇权维持稳定。 所以,这个江淮集团的代表,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易触碰。 没有人不想掌控这股力量,以至于现在的永兴学院一直被各种目光盯着。 在白宋入宫之后,事情逐渐传开,同学们都知道了白宋原先是被虞老所选定的接班人。 很可惜,自白宋入宫后,因为某种原因触怒了皇上,导致白宋成了有史以来被钦定为永不为官的人。 尽管大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江淮集团接班人的位置处于空缺状态。 最近学院生活十分离奇,没人明白每天跑步和学习木工手工之类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可出奇的是,在这种枯燥又煎熬的生活下,所有人都坚持下来了。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求学之旅,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足够好,那就有可能成为江淮集团的代表人物。 这种诱惑让各家纨绔子弟都变成了逆来顺受的乖巧兔子,硬是没有人中途退场的。 大家心里都在的盘算,到底谁会成为天下最大的幸运儿。 而今日,居然有人将此事挑到明面上来讲,场间气氛瞬间就不对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那陆遥时常表露出令人作呕的高傲,大家都是颇为不屑。 同学中有位叫秦放的,冷笑一声:“哼……陆遥?身后无人,也无功名,一文不值罢了,不过仗着有些儿才学。要论才学,比得过白宋吗?不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先生又是何等高傲的人物,岂会看重他?劝你不要听人胡说八道,先生说了,在做的所有人都是他的门生,根本没有什么接班人一说。” “没有接班人一说?”陆遥的朋友似笑非笑,看了看陆遥,“陆兄,人家说的可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呢。” “哼,所以说有些人鼠目寸光呢!如此大事岂能放在明面上来讲?至于这些俗人相不相信,又有什么意义?到时候且看他们如何瞻仰就是了。” 陆遥那样子也不解释,自得意满,好似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陆遥这姿态反倒让人起疑,倒是真有那么回事。 他朋友左右看看,笑着拍着陆遥的肩膀:“罢了罢了,看你陆遥如此春风得意也是少有,我就信你一回,往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我们这些老兄弟们还指望这巴结未来的陆大人呢!” “哈哈哈……好说好说……” 两人说话,摇着扇子缓缓回到自己那一桌。 两人走到一半,呼听身后传来一个摔杯声。 “休听这人放屁!”长孙涣勃然大怒,“我乃皇上钦定,虞老的的接班人必定是我长孙涣!你个什么狗屁陆遥的,也配?!” 长孙涣拿着扇子,指着陆遥,一步步向前靠近,所有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对面那一桌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陆遥的朋友警惕道。 “关你鸟事!”长孙涣理也不理,指着陆遥,“陆遥,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鸟样?一个穷酸罢了,哪里是在福寿安吃得上酒的人?你们的这群傻子也是,还不知道这小子就是假借此言来骗你们的吃喝罢了,居然还跟他称兄道弟,真是可笑!” 此言一出,陆遥同桌的朋友都感觉有些道理。 长孙涣说得没错,陆遥可不是能来福寿安吃饭的人,他身边的朋友也不是什么铁哥们,都是以往想巴结却有巴结不上的人。 其中几位同样是朝中重臣的家族子弟,身份地位不输长孙涣。 以往这些人根本都懒得搭理这陆遥,可今日听说他成了虞老的接班人,这次热情非常地请他过福寿安吃饭。 听长孙涣一说,大家忽然怀疑起来,心说怎么会是陆遥? 这人除了有点儿才气之外,可没有任何足以担当虞老接班人的牵制,莫非真如长孙涣所言,他是假借名头来骗吃骗喝? 身边的朋友表情一变,一把抓住陆遥的手腕:“陆兄,我等可是真诚待你,你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这个时候,陆遥竟是丝毫不慌,反倒冷笑看着身边朋友:“你们真当我陆遥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如此也罢,今日就给你们看看!” 说着,陆遥从腰间取下一块方玉来。 这方玉质地非凡,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但初看也觉得是个装饰之物,也不知有什么奇特。 众人看时,唯有虞季轻咦一声:“这是……伯施宝印。怎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陆遥手持方玉向上一番,将底面晾在众人眼前。 原来这方玉是一块印章。 所谓伯施宝印,是刻有虞老字号的私印。 此为虞老贴身之物,用于给自己的字画、提名署名所用。 这是文人的象征性物件,绝不会转交他人! 自汉代兴起,有老人赠印一说,一来表示从此封笔,而来表示有传承衣钵之意。 陆遥手持虞老私印,除非是偷盗所得,不然便是有让陆遥继承衣钵的意思在。 若是偷盗所得,陆遥断不会这么大的胆子放眼众人之前。 所以,当这块伯施宝印一出,全场人等无不哗然! 先前众人如何质疑都可以,现在虞老将私印赠与陆遥,便是要陆遥继承衣钵的最好证明。 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眼中竟是骇然之色。 身边朋友手也送了,连连拱手,陪着笑脸,这陆遥他日可是京中豪绅,说一句布不敬之语,较之掌控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这样的潜在权臣,谁敢招惹? “陆兄勿怪,我们只是随口说说,都不会怀疑陆兄所言的,我回去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哼!”陆遥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回头轻撇一眼长孙涣,“长孙涣,你现在可看明白了吗?” 长孙涣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先生怎么会选你?我……我才是皇上钦定的!我手里有皇上御赐‘上殿来’,难道不是选我才对吗?” “哈哈哈……”陆遥大笑不止,扫视众人,“长孙家掌控关陇集团,势力比江淮集团还要庞大,试问皇上可能会让长孙家的二公子成为江淮集团的代表吗?以后长孙家掌控关陇、江淮两大集团,到时候皇上的宝座都要不稳!先生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传位给你这样角色?你居然还在做梦?要成为江淮集团的代表?真实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正文 第422章 诗诗赠礼 哄笑声四起。 陆遥身边的朋友们都大笑起来。 长孙涣? 长孙家的二公子? 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长孙家的确在京城只手遮天,但他们怕的是长孙无忌,和长孙家的大公子。 他们才是未来权利的汇集! 什么二公子,就是个笑话! 在长安摸爬滚打多年的纨绔子弟都知道,这个长孙涣本就是个没用的东西,除了在外面惹是生非之外,家族中根本没有地位。 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到永兴书院来,还拿着什么皇上御赐的扇子。 这就是哄小孩儿的玩意儿,给他一点鼓励,希望他能认真一点学习。 “哈哈哈……长孙涣,你可真是个傻子,如此简单的问题,三岁孩子都能明白,没想到你还在书院里面做梦呢!”有人指着长孙涣,大笑道。 长孙涣气得脸红脖子粗,攥着扇子几乎就要把扇子给拧断了,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放屁!放屁!你们全都是在放屁!我……我……” “你什么你?不会真以为你爹把你送进永兴学院是因为看中你吧?我都听我爹说了,那是怕你在家里惹事,把你支开哈哈哈……” …… 酒楼闹剧不知。 花楼轻歌相伴。 一盏琴,一杯酒,一只黄莺鸣翠柳。 淡淡的琴声伴着浓浓的歌声,引得一只鸟儿在楼边停泊,时而会欢愉地叫上一声以作附和,好不美妙。 同样的曲子,同样的词,却在诗诗姑娘的口中传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虞青青托着香腮,听得入神,口中喃喃赞叹:“真好听,比我唱的好听多了。” “你在哪儿唱过不成?”白宋问道。 虞青青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听傻了胡说的。 一边的崔星眼泛桃花,看得魂归天外,口水滴在空空的酒杯里都快满了,忽然又意乱情迷地举杯饮下,还赞一声好酒。 白宋看着这一幕,几乎作呕,恨不得一脚把这没见过世面的货色踹到楼下去。 琴声一断,诗诗姑娘轻抚琴面,疑惑问道:“白公子,诗诗所唱所奏皆不入眼?” “哪里哪里?诗诗姑娘琴技歌喉都堪称一绝,是我生平仅见。” 白宋也不是故意吹捧,只想着这为诗诗姑娘的歌喉放在现代,估计就没那些天后什么事儿了。 那是老天爷赏饭吃,怎么唱怎么好,估计到了床榻上更美妙。 诗诗姑娘眉头一皱,凑近了又问:“那公子为何如此难受之态?” 白宋有苦难言,看了看已经彻底迷离的崔星,也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候,桌边后方还有一群姑娘,各自站得远了些,一个个望着白宋如同崔星看着诗诗那般,眼泛桃花,秋波如潮。 “诗诗姐,你可别跟白公子说闲话了,我们还等着白公子签名呢!” 姑娘们欢喜雀跃,白公子现在是她们心中的偶像。 成能为全城花楼姑娘的偶像,白宋还是头一个。 姑娘们期待已久,是有人认出街上路过的人像白公子,方才苦苦央求诗诗姐姐去问,结果还真的就是白公子。 今日这一桌酒,是天香阁所有姑娘请的。 别的客人要有今日的排场,每个几千银子打底想都不要想。 白宋就靠着一首词,姑娘们倒贴,免费不说,还得排着队给白宋送礼。 这风光,可楼里的其他客人羡慕得无法形容。 诗诗回头看看众多姐妹,感觉这么些人一一见过白公子怕是要不少时间,一来想着老鸨估计生闷气,影响生意,二来也会显得自家有失礼数。 细细一想,索性就代表各位姐妹做个表率,轻轻取下身上带着的金丝玉凤的耳坠子一对,放在桌上用贴身的手绢小心包好,怯生生地推到了白宋面前。 “初次见面,诗诗代表楼里各位姐妹送一点儿贴心东西给公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说完,又是那羞嗒嗒地看了白宋一眼,轻轻低头。 这般送礼的方式,照白宋的色心是根本拒绝不了,将手绢收起,感受到上面的一点儿温热,又是当着诗诗姑娘的面儿放在鼻尖闻了闻,香味浓郁,直冲脑门儿。 若是大家闺秀见了定是不妥,可诗诗姑娘乃青楼名倌,这轻佻的动作无论是在诗诗姑娘眼中,还是后方诸多姑娘的眼中都是懂风月,赏风情的好表现,更叫人喜欢。 诗诗姑娘面露羞意,含笑一声:“公子收了礼,诗诗可就要待公子答应各位姐妹,请公子给她们提了名,可否?” “当然当然!”白宋欣然应下,后面的姑娘们一阵欢呼雀跃。 虞青青看着白宋在一群姑娘面前轻车熟路,自由应付,没有吃醋,反生崇拜,只觉这白宋真的什么都懂,要是自己也能跟这些姑娘一样跟白宋聊得火热就好了。 白宋不觉虞青青的眼神,自是想了一会儿,感觉收了诗诗姑娘的礼,自己总该回一点儿什么。 白宋随身小物件儿不少,都是平日里思绪混乱的时候从空间里兑换来的。 今日外出喝酒,白宋正带了两瓶小酒出来,是怕外面的酒不顺口,作为备用。 白宋拿出一个玻璃瓶来,放在桌上,推到诗诗姑娘面前:“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姑娘一点东西。” “这是……”诗诗姑娘一皱眉,光是一个玻璃瓶就足够引人注目,里面却还装着晶莹剔透泛着暗黄光泽的酒水。 “此乃源自西方的一种酒,由葡萄酿制而成,名曰白兰地。口味有别于坊间常见的酒水,姑娘可以分给大家都尝尝。” 后面姑娘耐不住了,悄悄围拢过来,打量着那晶莹剔透的酒跟瓶子。 “这可不是一般物件儿,看似琉璃却胜似琉璃,比玉清澈,比金银纯粹,怕是价值连城啊!如此好看的瓶子用来装酒,里面的酒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诗诗姐,你见过的好东西多,有没有见过此物?” 诗诗摇头,面露苦笑,轻轻摸着瓶子,手感也是奇特得很。 “白公子,此物会不会过于贵重,诗诗不敢收啊。” “姑娘把贴身耳环都赠给在下了,此情难以金银衡量,这一瓶酒值得。” 诗诗姑娘脸带俏意,欣然点头,多看了白公子几眼,心说这为公子才情超群,却又不是迂腐之人,与之对坐,甚为有趣。 “那什么东西?还有没有?我也要尝尝!”虞青青凑过来,小声问着。 白宋白了她一眼,抓着小姑娘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面塞。 “你干嘛?!”虞青青一惊。 随后便摸到了白宋衣服里还藏着一瓶,顿时眉开眼笑。 “你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哪儿来的?” 白宋还没回答,姑娘们围拢过来,说是要请白公子签名留念。 白宋没想到自己在民间成了大明星,居然有签名留念的时候。 随后看到各家姑娘拿出来要签名的东西就开了眼,有人拿肚兜,有人带束胸,有人拿着耻裤! 乖乖,还真是青楼女子,出手不凡啊! 楼中签名,热闹非凡,才签下不过几分钟,楼外街上传来一阵喧哗,瞬间打乱了白宋签名的节奏。 “打人了!打人了!” 不知谁在吆喝,就见楼下人群混乱起来。 东市可是长安城的经济枢纽,一向在朝廷的重点管控下。 敢在东市闹事,那就是在找死。 白宋看着下面,很快就有朝廷的官差介入。 本以为喧闹很快就会终止,没想到官差越来越多,但打架的势头却没有人能阻止。 “到底怎么了?”白宋疑惑问了一声。 这时候,楼下一位姑娘上来,尖着嗓子说:“嗨,是福寿安那边客人打架,听说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东市的差人不敢管,刑部来了人也不敢管,真是怪哉。” 正文 第423章 断牙使者 “连刑部都不敢管?”白宋乍听有些惊讶,“到底谁家公子如此豪横?” “好像是长孙家的公子跟萧丞相的宗族子弟,还有宇文家的……都是些咱们惹不起的人。” “长孙家?莫不是长孙涣?”白宋轻咦一声。 虞青青也想到了这般可能,拽着白宋的袖子:“那讨厌鬼不是说请客在福寿安吗?肯定就是长孙涣那人!” 崔星从迷蒙中惊醒,擦了擦口水,面露惊色,拦住将要起身的白宋:“白兄,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去干什么?那些豪绅公子哥们手脚可不长眼,咱们过去说不准要被波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别去看了。” “不行!我哥还在那边呢!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把我哥打伤了。” 虞青青拽着白宋起来,急忙推开一众簇拥的姑娘,快步下楼。 姑娘们看这情形,知道怕是要出事,纷纷跟着白宋往外跑。 天香阁的老鸨真是郁闷透了,今儿这白公子一来,整个楼子乱了套,姑娘们都不听指挥,生意全不管,喊也喊不住。 当白宋出了天香阁,跑到东市的正当口,福寿安外已经未满了人,有官差有百姓,围着是里三层的外三层。 看周围人等各自议论,看样子福寿安门口打得不轻,都听有人说是见了血了。 官差在外围当瞎子,一个个唯唯诺诺装作看不见,不进反退从人群里面往后撤,倒是有几个刑部官员在最里面。 白宋往里面走,还没看到具体情况,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喊:“保持现场,等尚书大人来定夺!” “我定你M比!” 长孙涣公鸭嗓扯得老大,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刑部刘大人惨叫一句:“哎哟,我的牙!” 然后人群一阵后仰,全都后退,不知道里面又搞出什么来。 白宋倒是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把扇子! 扇子的木栓子有明显的修复痕迹,这不就是长孙涣的宝贝扇子吗?! 这里面真是动了真格? 长孙涣连皇上御赐之物都打丢了! “白宋,你等等我嘛!”虞青青被挤在外面,着急得不行。 白宋回头拉了她一把,指着地上的扇子:“把扇子带上。” 说完一句,挤入最后一道人群,穿过之后终于到了事发当地。 之间福寿安门外十几平的空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桌椅板凳,地上好些地方都有血迹,还有些碎布烂衣裳什么的。 长孙涣一人站在中央,一手拿着断板凳,一手提着没头的笤帚,左右开弓,一边指着一路。 他两边各有五六人,一个个身上满是灰尘,各个灰头土脸,陆遥也在其中。 十几个人围着长孙涣一个,各自都是略带畏惧,场面僵持住了。 那长孙涣气势很足,一人对着十几人毫无畏惧,正前方的刑部官员也不敢上前,只听他大喊叫到:“今儿个老子就把人打了,怎么的?谁敢管老子!你们几个小杂种,还有谁不服,有种再过来碰一碰!” 百姓今日也是开了眼,不想这长孙家的二公子如此蛮横,当街大人,口出狂言! 京城各大官员家族子弟汇聚,居然都被其震慑住了,无人敢动。 这看上去是长孙涣在当街耍横,可白宋一眼就看出是长孙涣吃了大亏! 这小子气势不弱,但满身是伤,一身衣裳烂作了布条,额头尽是血,嘴角还有虞青,手上身上还不晓得有多少看不到的伤口。 反观两侧的十几人,他们看似狼狈,但一个个身上都完好无损,不过是多了些灰尘。 当街留下的诸多血迹,肯定是长孙涣的。 看到这儿,白宋眉头微微一皱,再一看福寿安门口。 自家同学十个全都站在房檐下面,躲得远远的,尽是些唯恐牵涉到自己的状态。 白宋心头一沉,内力窜出一团火,立马就要走上前去。 后面来的崔星一把将白宋抱住,惊恐道:“白兄!你要干什么?那些人咱们可招惹不得!” “就是就是!”虞青青也连声附和,“我哥在那边,他没受伤就好,这讨厌鬼的闲事,我们别管了。” 白宋没搭理,甩开崔星径直走出。 但白宋没有直接去长孙涣那边,而是去了福寿安的门口,快步走到同学跟前,站在几人面前低声喝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同学都被吓得够呛,七嘴八舌地讲述先前遭遇。 白宋听完:“他们是因为争论谁是先生的接班人而动手?” “就是就是!陆遥和他的一帮兄弟嘲笑长孙涣,长孙涣憋不住了就动手砸了一个板凳,没打到陆遥,反倒把他们一桌酒菜给砸了,然后就动起手来了。” “动起手来了?”白宋冷眼扫视众人,冷哼了一声,“哼,既然已经动手,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但表情显然是再说,当然是在看热闹了,还能干什么? “一群孬种!呸!”白宋朝着众人吐了口唾沫,一脸鄙夷。 白宋回身,目露凶光,把随后跟来的虞青青都吓傻在了原地。 白宋没有搭理任何人,朝着长孙涣的方向去了。 长孙涣伤得不轻,现在不过是强撑力气,吼了几嗓子只觉得晕晕乎乎,意识都有些不清醒,恍惚间看到白宋走来,顿时提起精神,再度呵斥:“白宋,给老子滚开,今日之事跟你没关系,老子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看老子的笑话嘛!我告诉你,没门儿!一群小兔崽子跟老子动手,今天就让你瞧瞧老子怎么修理这群脓包!” 白宋站在一边,缓缓止步。 凝神静气下可以很清楚地从杂乱的人群中捕捉到几个小鬼的对话。 “李靖马上赶来了,咱们乘着最后几分钟,再好好的打这傻逼一顿,看他能叫嚣到什么时候。” “哼!放心的打,咱们这么多人,打死这狗东西长孙无忌也管不上,大不了最后就说是姓陆的主使。” “好极好极,早就像打这蠢猪了!” 两方人各自使了个眼色,突然就朝长孙涣冲了上去。 这群小子经验丰富,还知道分出四人去拖住刑部的官员,也不干什么,就是挡住他们的视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乘着混乱给长孙涣下黑手。 长孙涣见狗杂碎们又扑了上来,当即有些紧张,紧了紧手上提着的烂木头。 这些人没注意白宋,认定这就是个胆子大点儿想靠近些看热闹的人,眼看就要跟白宋擦身而过,还有人指着白宋呵斥:‘滚开!少管闲事!” 一声之后,白宋不退反进,伸出一脚轻轻一绊。 冲在最前头的人没想到白宋不走,惊愕之时已经来不及停下,瞬间就被白宋绊了个狗吃屎。 嘭地一声扎在青石板上,门牙磕断,满嘴是血,又麻又咸。 “呜哇……”嚎啕声起,震天动地,这些敢跟长孙涣动手的公子哥们谁不是各家的小宝贝,天天被人宠着捧着,哪真有被人打的时候? 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的断牙之痛,瞬间就击碎了这小公子脆弱的心灵。 后面一人看到,对着白宋怒目而视,张口要说话。 可还没吐出一个字,当面就是一拳。 那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说话满嘴跑风,门牙没了! “你要……你要干什么?” 后面还有人,白宋管你是谁,甩手就是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 那人吐出一口血沫子,眼泪滚滚流下,说话的声音却变作含着一整个包子,含糊不清:“我的……我的牙……”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加更。欠4。 正文 第424章 理不清的案子 不知哪儿杀出的悍匪,一身文衫,打人却是狠辣果决。 人群看着,退得更远,那厮一出手就打翻了三人,招招致命,全是一下打得站不起来。 这一方人已经全部被干趴,那便去拦着刑部官差的还以为是自家的占了优势,一路阻拦刑部官员不让靠近。 刑部官员又不敢对这些公子哥们动粗,被拖着也是十分无奈。 如此一来,反倒给白宋创造了机会,他解决完左边三个,快步朝长孙涣那边过去。 这会儿长孙涣被四个人缠打,身上挨了好几下,被打得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身后情形。 白宋从后而至,一把拽着长孙涣的后领子,一发力,直接将其从四人包夹中拉出来,然后一人上前。 几个兔崽子也是打疯了,根本不敢来的人是谁,当即有人举着块石板砖朝着白宋脑门儿拍过来。 白宋愣着不躲不闪,搬砖拍在白宋头上瞬间稀碎,却愣是没让白宋后退一步,头上除了一些石头渣滓,看不到任何变化。 打人的小子愣住了,看了看手里的石头,怀疑是不是拿了块豆腐,怎么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白宋上前一步,朝着那人面门一顶,就听嘭地一声闷响,人如烂泥巴一样瘫软地上,满脸是血,碎牙掉了一地。 白宋这身板,几个小屁孩子哪儿是对手? 偏偏这些纨绔少爷不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何等人物,更不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见自己人被一招秒杀在地,还不肯退,反而蜂拥而来。 白宋专打人脸,专碎人牙。 两个小子,一手一个,各自一个巴掌,一人甩得门牙乱飞,一人因力道控制不好,把人满嘴牙都给打没了。 三人又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要死要活。 剩下最后一个,终是明白过来,被白宋其实所震,愣在原地有些不受控制地后退。 白宋正要动手,忽听后面长孙涣一声嚎叫:“狗日的白宋,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老子跟你拼了!” 听到话,白宋一回头,一条板凳脚直愣愣拍在了白宋脸上,咔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烂木头。 白宋身板虽硬,但疼痛感不弱,这一下子拍得他头晕目眩,脑子嗡嗡的。 看着这白痴一样的家伙,白宋火大,抡起巴掌大喝一声:“你TM弱智吗!” 白宋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因为长孙涣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鼻青脸肿,满身是血,眼神更是涣散,恍恍惚惚地像是马上就要晕倒。 白宋看了心惊,心说这些纨绔子弟可真够狠的,长孙家的二公子都能被打得这么惨,换做寻常人家,还不轻易要了百姓的命? 看来今天是挑对了日子,正好给这些纨绔子弟治一治! 白宋再一回头,目露凶光,剩下最后一个人想要跑,又被白宋一把揪住领子撤了回来。然后直接伸手掰断那人两颗门牙,重重一脚你揣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现场平静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些平日里在京城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居然全都趴在地上捂着嘴嚎啕大哭,简直就是不敢想的事情。 白宋目光一扫,落在了边缘处的陆遥身上。 白宋杀气腾腾,径直朝着陆遥走过去。 陆遥亲眼目睹白宋打人一幕,脸色惨白,却又不想在白宋面前露怯,故而强撑勇气,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你要干嘛?光天化日……” 白宋不跟他废话,一把揪着陆遥的领子,拉他到面前:“你竟伙同外人对自己同学动手?” “那那那那……那又如何?这这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长孙涣自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才惹怒了他们,我我我我……我可没打他!” “一个学院,同门兄弟,纵有千万般的矛盾,也是关起门的自家事,自家兄弟被欺负,你还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就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怎么可能成为先生的接班人?!” 白宋怒不可遏,他不是针对陆遥一人,而是想到先前所有同学都在一边漠然相待,这十日时间不长,但同吃同住同睡,都TM没看在眼里? 白宋揪着陆遥,不由分所地拖到了同学汇聚的门口,对着所有人指着后方重伤下的长孙涣:“你们之中,不敢谁是未来的虞老的接班人,这长孙涣都是你们第一个要拉拢的对象!长孙家权势滔天,就算是个二公子,再不被家族看重,那也是长孙家的人! 不仅仅是长孙涣一人!学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地域的背景,先生为何不断强调要团结?因为你们跟长孙涣的处境相差不多,得不到家族的全不支持,只有靠自己!长孙家的、秦家的、虞家的、萧家的、你们不是老二就是老三老四!不是正统!先生是要你们凝聚各自手里的一小股力量,拧成一股绳,成为一股新的巨大的力量! 高先生为何要我们晨跑?为何要十五人全部一起完成?而我为什么能单独出去?你们是不是没有脑子? 高先生是要你们团结一心,在晨跑中出现凝聚力!而我,只是个永不为官的人,不必跟你们在一起,所以才只在旁边监督!并不是因为我体能好,只是因为我没有你们的未来!” 众人无言,都有些不敢直视白宋的目光。 陆遥还被白宋揪着,面对众人的眼神,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大声喊道:“白宋!快松手,这关我鸟事!” 白宋眼睛一瞪,轮着拳头都要打在陆遥脸上。 这一刻,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刑部尚书李大人到了!所有人都散开!” 听到此话,白宋眉头一拧,把陆遥丢在一边,自己跑到了长孙涣的边上。用手抹了些地上的血,胡乱涂在脸上身上,再是滚了一身灰尘,然后假模假样地在长孙涣身边呼嚎起来。 李靖来了,阻拦官差的小子们心领神会,带着坏笑让开道来。 想着长孙涣该是被打的半死不活,正是心满意足时,可回头看到一地哀嚎,瞬间都懵了。 长孙涣的确是半死不活了,可他们的一帮兄弟怎么全都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个本该好好的,一转身全部都是满脸鲜血。 “这……这怎么回事?”李靖到了事发当地,一看横七竖八摆着的小鬼们,当即后背发凉,心说这不是给老子出难题吗? 受伤的几乎囊括了所有京城的大官家族子弟,虽然有些是宗亲,因为涉及人数太多,肯定是不好处理。 好在李靖官职在,声望在,军功在,他亲自出面还镇得住场子,当下也懒得问话了,大手一挥,喊道:“把这帮兔崽子全部抓回刑部关起来再说!” 有了尚书大人的命令,手下人就不客气了,甭管是躺下的还是站着的,直接上铐,谁要不服,先给两巴掌,还不服就再打! 这些官差还没如此打过纨绔子弟,过了一阵手瘾,才把几个运气好没受伤的给打服了。 李靖扫视着每一个人,唯独看到白宋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不到半个月,白宋又一次到了刑部大牢的,狱卒都认识这厮,看着各自讨论,都说不知这人是文人还是悍匪,怎么处处有事,处处有他? 这案子棘手的很,根本不必审,主要看场外的各家长辈是个什么说法。 这一次所有人都受了伤,照理说长孙涣伤得更重更惨,但他是一个人,其他好几家的公子被打掉了牙,也是伤得不轻。 一帮小子说是白宋打的。 白宋说是长孙涣打的。 长孙涣说是他们自己摔的。 各有说辞,理不清楚。 正文 第425章 事情平息后 这件事在外肯定风波不小。 毕竟是长孙一家对上京城各家,长孙无忌再怎么得圣宠,在这件事上肯定出于下风,具体会是怎样妥协和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夜深了,白宋和长孙涣算作一伙的,被关在同一所牢房里。 给长孙涣诊治的是皇上钦点的太医,可见此事已经传到皇上的耳中。 其他家各家孩子都已经放了,唯独长孙涣还要修养一日,就在这牢房中,当做修养身体,也算是作个从重处罚的样子,给其他家族一些脸面。 白宋不奇怪这样的处理方式,而是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长孙家的人来探望自家的二公子。 要知道,白宋若是不出手,长孙涣很有可能把命都交代在街上了。 “你们就好好在这儿呆着,等明日鸡鸣时,你们才能出去。”刘大人在牢房外面说着,又用一张不知哪位姑娘怀里偷来的手绢捂着嘴,最后看着白宋,伸手点了点,最后又摇摇头。 白宋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塞给刘大人:“一日一服,能快些止血。” 今日出勤,遇上如此祸事,一群没一个敢惹的小崽子,最后把门牙给打掉了,刘大人是欲哭无泪,没处说理。 突然收到白宋的伤药,满心的感动和委屈,三十多岁的人了,眼眶都湿了,抓着白宋的手,连连点头:“谢谢了,白公子。” 却是激动得跑了风,好好的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吹口哨。 白宋死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刘大人心力交瘁,缓缓离开。 今夜的刑部大牢,只有白宋和长孙涣两个人。 白宋躺在一边睡觉,望着天窗,数着星星消磨着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浅睡的长孙涣醒了过来,虚弱地喂了一声:“醒了睡了?” “醒着呢,什么事?” “你为什么帮我?” “一个学院的,哪有不帮的道理?” “说得也是,要是有人那么揍你,老子也要跟他们理论理论!” 白宋打了个哈欠,没有再搭理,闭眼准备睡觉。 长孙涣看了看白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看在今日事情的份儿上,以后你就是老子的小弟,就是我长孙涣的自家人了,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子一定帮你。” “傻逼……” 白宋闭着眼,不屑地念了两个字,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喂,起来走了,还想赖在刑部混公家饭不成?” 白宋睁眼,看到一个官差站在牢房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牢房的门已经打开,长孙涣也已经到了外面。 天已经亮了,白宋和长孙涣先后出来刑部大牢,站在皇城大街上,想起了之前接到圣旨知道要进宫时的兴奋。 而这次就有些落寞了,外面一个人熟人都没有。 “你去哪儿?”白宋问一声长孙涣。 “你去哪儿?”长孙涣反问。 “回学院。” “我也回学院。” “你不回去跟你爹娘报个平安?” “你怎么不回去说一声?” “回去?”白宋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家里人知道怕是一惊一乍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少惹他们担心为好。” 长孙涣眉头紧皱,忽然别的有些不耐:“我懒得回去!” 说罢,一人朝着皇城外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互不干涉,中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都是徒步往学院方向去。 这长孙涣真是个执拗地主,伤势没有痊愈,一瘸一拐的,走得飞快,看也不看白宋一眼。 白宋在后面跟着,步调没有因为长孙涣有所改变。 出了皇城,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小。 长孙涣有些撑不住了,想让那人扶一把,却又不好说,坚持了一会儿是在不行,蹲在半道上喘气。 长孙涣想着老子都这样了,后面这家伙看到总要来搭把手对吧? 他在街上蹲着等着,等到白宋到了面前,下意识地把手伸了出去。 不曾想白宋跟没看到似的,保持着自己的步子慢慢悠悠走到了前面去了。 长孙涣气得脸通红,张了张嘴想要喊他一声,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干脆不管了,咬牙起身接着走。 几分钟后,一辆马车从白宋身后飞驰而过,卷起一路尘土,在白宋身前几米处留下了一口唾沫。 …… 回到书院,门口是贾可在给长孙涣涂抹伤药。 贾可看到白宋,关切上来抓住白宋的手:“有没有受伤?过来给你上药。” 白宋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你们也真是的,出去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还得我都被虞老一顿训斥!” 白宋看了看一边的长孙涣,示意你得问他。 长孙涣不鸟这厮,把头一拧,装作不认识。 白宋不理门口两人,进到院中,一下又愣在了原地。 这真是个奇景! 十个同学,整齐划一,全部被吊在院墙墙壁上倒立,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汗水跟滚豆子一样滴在地上。 高审行站在一边,脸色阴沉,手里攥着戒尺,盯着每个人的动作。 谁要是敢松手不撑着身子,直接朝着屁股上就是一尺子,好几个都被打得开了花,哭爹喊娘又不敢松懈。 十米外连接两间书房的抄手游廊里面,虞青青跟崔星捧着一壶今年头口菊花茶悠然自得下着棋。 不用说,这是高先生给大伙儿算总账了。 同学被打,十个人居然置身事外,没有出手相助! 这把高审行气得够呛,看来这帮兔崽子根本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更是对这些孩子的品性感到担忧和愤怒。 他是军人,军人最讲究的就是兄弟情,同窗之谊便是军队里的生死之交,此刻致兄弟不顾,在战场上定为逃兵! 既使他们不用上战场,他日为官也必当成为国之祸端。 所以,今日必须给这群小子来一次深刻的教训! 高审行见白宋回来,立刻收敛眼中的严肃,一把抓住白宋的手,拉到身边,拍着白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孩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高先生,我没事儿,没有受伤,倒是被外面那个傻逼打了一棍子,真是日了狗了!” “日……额……”高审行都愣住了,心说这一个书生文人,说起话来怎么比军营里的人还要粗俗? 不管白宋说什么,高审行对这小子是对上眼了,盘算着自家小妹已到适龄之年,改日得介绍白宋去认识。 不管是为妻为妾,嫁给这种男人,往后日子定不会苦的。 高审行看着白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白宋好奇:“高先生,这是怎么了?” “哎!”高审行重重叹了一声,“如此良才,何至于永不为官?!真是可惜啊!” “先生,我快撑不住了,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留守旁观了!” 几米之外传来了谢远的哭声,他只后悔没跟白宋一路走,非要去什么福寿安,看看崔星和虞青青两人何其自在?哪有这等祸事? 高审行一尺子甩过去,打得谢远嗷呜一声,赶紧住嘴,连哭的精力都没了。 “白宋!你快过来,这棋我要输了!快帮帮我!” 游廊里面传来了虞青青的喊声。 最闲的两人在一边下棋,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得。 高审行一挥手:“去玩吧,今日没有课,就专门给这些小子涨涨记性。” 白宋没多说,这群崽子落得如此都是自找的,犯不着去说情。 自己倒了游廊下面,看着两人的棋局。 这虞青青哪儿是崔星的对手,被杀得片甲不留,小姑娘急得抓耳挠腮。 崔星很是得意,笑道:“这局棋,就算是白宋出手也救不回来的。” “是吗?”白宋反笑一声,“我要是救回来了如何?” “这棋你能救!”崔星简直跟听笑话一般,眼前局面赢了不下百亩,就算让你连下两手也休想救回! “你要能救,我崔星从此不再下棋!” “很好,这可是你说的。” 白宋说着,朝着不远处的高先生一招手:“高先生,昨日事发,此人拉着我不让插手,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崔星一听,脸色煞白:“白宋,你……你!” 话没说完,高先生已经拿着戒尺走了过来。 墙壁上又多了个人。 正文 第426章 今年菊花开 从清晨到正午。 除白宋、虞青青,及当事人长孙涣之外,学院所有学生都被掉在院墙上倒立了两个时辰,好些人不受其苦直接晕死了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午,高先生才把他们给放了。 学院里哀鸿遍野,所有人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全部趴在床上休息。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个书童的好处了,有书童的好歹有个书童按摩,没有书童的都只有自己受着。 崔星谢远纷纷央求白宋要借他的书童一用,被白宋给直接无视。 同学们在里面哀嚎,白宋带着虞青青和白蜂在院里生火整起了烧烤,正好还剩了一瓶白兰地没开,配上点儿羊排,羊杂碎,撒上点儿孜然和葱花。 乖乖,那真是不要太香。 宿舍里躺着一批人,院子里烧烤三个人,院墙上还就吊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陆遥。 高先生倒是赏罚分明,那群四手旁观的被吊了一个早上,这个活动外部势力搞动乱的怕是要挂在那儿一整天。 偏生那陆遥还真够毅力,居然还硬撑着没有叫苦。 白宋早见其不爽! 这陆遥跟长孙涣一样讨厌,但两人的讨厌又有本质的区别。 长孙涣的讨厌显露于行,不隐于色,直来直去,不加掩饰。 这种人虽然讨厌,但也好对付。 陆遥的讨厌则是潜藏于心,虽不至于背地里耍手段的小人,但也是个极为隐忍,厚积而薄发的类型。 这种人很是危险,看不透心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次伙同外人殴打长孙涣,不管是他有心还是无意,单凭当日白宋所闻而此人所答,白宋便瞧出这厮暗地里没什么好心思。 他虽也是学院之人,平日里总也是特立独行,估计中念着自己将会是虞老的接班人,不愿与同学为伍。 这性子,白宋也不能看长孙涣那样看他,在心里把他排挤到了同学之外。 若要白宋专门找机会去报复他,倒也没到那等深仇大恨,可现在见他吃撇,过去嘲弄一番倒也是件足以享受的事情。 白宋先是看了看,然后又想了想,自己拿着一块羊排,捧着一碗果香四溢的白兰地,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陆遥的身边。 陆遥倒立着,身上早被汗水湿透,又是正午时刻,就算是秋季也有半个时辰的毒辣太阳,一直曝晒着更是难受。 白宋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视线正好跟陆遥平行。 白宋喝了口酒,将酒杯放在陆遥手边,偏头看着他:“还硬撑呢!高先生都走了,要不我放你下来?” 陆遥咬牙,紧盯着白宋:“少假惺惺的,我若此时下来,正中了你的奸计。”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内心阴暗?指着去给高先生告状?放心好了,我没那么无聊,再说看你这身子骨,也不像是能坚持下去的人,累坏了可就不好了,以后谁去给先生接班?” “哼……你就羡慕嫉妒吧!你不过就是记恨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你真不要我放你下来?” “不放!这是先生对我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白宋听了直摇头,笑着鼓起掌来:“佩服佩服!不愧是陆遥大才子!竟有如此见地……既然你喜欢这么吊着,那就继续吊着吧。你闻闻,这羊排考得,滋滋冒油,香不香?” 白宋把手里的羊排凑近了些。 肉香引诱下,陆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双手连颤,差点儿摔了。 “还有这酒,你肯定没喝过,这叫白兰地,你闻闻,这酒味儿浓不浓?” “白宋!你滚开行不行!” “才说饿其体肤,这就忍受不住了?” “你……你!” 陆遥气得只翻白眼,可恨现在又动不得,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 可身边酒肉香味儿却挥之不去,对其精神进行着一波又一波地冲击。 白宋本想着在这货身边多待一会儿,多考验考验他的意志力。 可刚谈话结束,贾可就从学院的内院出来,对着白宋招手:“虞老叫你过去。” 白宋一愣,有些意外。 自己这位师父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又来了学院。 这也不怪师父懒散,实在是年事已高,开学前一天去皇宫守了一夜,老人家需要好多时间来恢复。 就算是恢复了,也很难坚持给学生授课,所以面对现在全部由别的先生代课都是心领神会。 乍听师父叫自己过去,白宋还有些惊喜,三下五除二把羊排吃了,酒喝了,在虞青青的衣裳上擦了满手的油,滋溜一下窜进了内院,也不管虞青青在外面脆生生地抱怨嚷嚷。 内院有一间专为虞世南休息的房间。 白宋一到内院就看见师父在房间里的窗口处,专心致志地插着一盆黄灿灿的菊花。 看到菊花,白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九月初一,湘家庄赏菊,和舒望的约会,还有那梦寐以求的补偿。 这事儿白宋一直念着,倒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十天过去,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可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学院十天放一次假,九月初一正是上课期间,根本不能外出的。 “白宋,你进来。” 窗口的虞世南看见白宋,招了招手。 白宋赶紧抛开其他思绪,进了屋子。 “师父……” 白宋行礼。 虞世南点点头,像招呼自家孩子一样招手示意白宋到身边来。 白宋走进了些,看着窗口的菊花花束:“师父今日有闲能来?” “今年的菊花开了,湘家庄送花来说今年的菊花开得很好,老夫着人去湘家庄讨了一些来,准备放在这内院空地上晾晒。你没事的时候记得给老夫看着,遇上阴雨天记得收起,别见了水。” “哦,学生知道了。”白宋脸上无表情,但感觉这事儿可以操作,兴许能有个合适的由头在九月初一外出,于是又问,“那些菊花都放在那儿呢?” 虞世南却摆摆手:“菊花都是小事,今日是有正事与你说。” “嗯?” “来,老夫给你见一个人。”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进来。 “虞老不必介绍,我与白公子乃是熟识。” 白宋一看,这不是马周吗? 正文 第427章 八月底,无声话别 马周是马周,但今日马周非比昨日马周。 一身衣带光鲜,再不是上次见的破布烂衫,脸上也干干净净,虽显卑微,却不再那般唯唯诺诺,反倒有几分粉面油生的感觉。 这一身行头,怕是废了不少钱。 “哦?你二人原是熟识?” 虞世南见二人相识,稍有意外,随即懒散一笑,“既是熟识,那事情倒也简单了。” “事情?什么事情?”白宋问道,感觉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马周来此,竟是旧事重提,笑着对白宋道:“不为别的,还只为了白兄的前程。” “先生,他给你的说了些什么?” 虞世南笑道:“这位马先生说得不错,你若想往后还有成就,如今天下就只有东宫敢用你。马先生说了,当今太子敬你之才,有意结交,你当乘次机会与太子拉近关系。” “谁说太子有意结交了?”白宋反驳,指着马周,“若是此人所说,可当不得真,一个小小的伴读,连太子之面都见不到,哪儿能知道太子的意思?上次都跟他见过了,这人就是想空手套白狼,两边讨好,从中牟利,先生可不要轻信了他的话。” “此一时彼一时。”马尤辩解,“今日再见白兄自当不会是上次那样,如今每日陪伴太子左右,深得太子器重,只要我马周一句话,必然能把公子推荐到太子跟前。” 虞世南满脸笑意,对这马周也颇为客气,严肃地对白宋说:“你切听听,这马先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虽只是伴读,但能日夜相伴,不是一般近臣能比的。即便是老夫,想要推荐人选给太子也有层层阻隔,难得这位马先生有意抬举你,你可不要负了这次机会。” 白宋还是头一次见师父说话如此严肃,不晓得这马周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马周虽是个人物,但那是后话,现在就是个一贫如洗的寒门,甚至比自己一年前不如,只能当个门下客!这般身份还把师父给说动了? 白宋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初入京城各种事情,各种身份,变来变去,好不容易能安然呆在书院里混日子,有了个打造手枪的小目标,每天睡觉有女人陪着,白天有个跟班随着,还有几个对头斗着。 这日子比神仙过着还舒坦,去东宫干什么? 白宋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却又不好直接拒绝。 想来想去,回头看着马周,感觉这货确实有些变化,难不成真就一步登天,成了太子身边人? 但白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这才十天过去,这马周如此就飞黄腾达,也太离谱了。 如果是真的,白宋真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不是顶着主角光环的男人?这马周的提升速度简直开挂! 但若不是真的,他这一身不凡的行头是怎么回事?这些衣裳可是要花不少钱,那得是按银子来算。 一想到银子,白宋一拍脑门儿,心里哎呀一声。 好家伙! 这货不会是把自己打发给的钱用在置办行头上了吧? 白宋承认当初给银子有装X之嫌,但也算是看重马周,给未来留一条路。 没想到这马周用白宋给的银子把白宋阴了一把。 莫不是靠着这一身行头,把师父给忽悠了吧? 白宋有些急了,忙着要解释。 一张嘴又感觉不对,如果说马周请自己喝茶,结束手自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谁信? 难道告诉师父,这人是未来宰相?所以给钱结交? “白宋,何故无言?”虞世南见白宋表情古怪,微微皱眉。 “先生,这东宫我不太想去。” 虞世南皱眉摇头:“马先生早已说了,说你过于随性,需得要人从旁提点,今日一看,果然是马先生识人。你就是过于随性,有些事情能躲则躲,能避就避,年轻当年,怎么活得比我个老头子还不如?此事对你多有裨益,太子年幼,正好相处,如能身在近前伴其左右,往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这件事老夫不是跟你商议,就是告诉你一声,等马先生安排好了时间,你就随马先生去见太子,不可有任何差错!” “我……”白宋语塞,一脸苦相,师父直接下令,白宋也没有办法。 白宋郁闷无比,那马周却是颇为得意,对着白宋一拱手:“白兄有虞老提携督促,他日前途无量!今日马某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马先生慢走。”虞世南很客气,又对白宋道,“去送送马先生。” 白宋气闷得点头,走在前面,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马先生,请吧。” 白宋很快将马周送到学院外面,对方拱手笑道:“白兄静候佳音,在下必当尽快的安排好时日。” 左右无人,白宋盯着马周:“忽悠老人家的算什么本事?” “诶,白兄此言差矣,在下如此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白兄。以白兄之才,岂能如此荒废了?自当是要个更大的舞台来施展拳脚。”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听说九月初一在城外湘家庄有一个赏花会,如果你能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安排在那里,我就随你的意思去见太子,不然,就算你安排好了一切,我也不会去的。你拿我先生来压我也不行!” 马周自信满满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既如此,咱们就以九月初一为约,城外湘家庄来见。” …… 马周一去无音讯。 第二天,有农夫送来了几车菊花,全部都堆在书院内院的露天下晾晒着。 白宋的生活又回归日常,每天除了恶补一些被自己落下的四书五经之外,课堂上随着先生学习手工。 闲暇的时候去内院看看菊花,时不时会去翻一翻。 多余的时间就继续拿着手枪各种部件的图纸研究。 枪的构造很简单,但要靠着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打造出来却是很难。 他现在学的手工只是基础,还只是木工之类的小东西,按照先生的指导作出了一个木制的转轴机动小鸟已是十分不易,想要作出铁制的枪械部件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那位先生很好奇,看过白宋的图纸,却不知是什么,还拿着图纸去问了城内著名的铁匠,问他们能不能打造。 结果都说部件过于小巧,制作十分困难。 得知这样的结果,白宋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放弃,反正就是慢慢研究而已,靠不上别人,靠自己总有一天能行。 随着手工学习深入,不知从哪一天起,课堂上已经听不到任何人声了,只有小刀、小钻、小剪对着木头倒腾的声响。 同学们要制作的东西不同,但专注的心思是想通的。 现在大家已经逐渐意识到了学习手工的意义,现在的每一个人都十分专注,一旦沉寂在制作之中便忘记了一切。 今日八月底。 每个人都完成了一件像样的木雕作品,或繁或简,总有收获,各自看着自己的作品都有些感慨,毕竟在开始学习之前,谁能想到自个儿还有这种天赋? 今日,众人算是真正找到了收工的乐趣,而那位自称鲁班传人的先生却没有再出现了。 半个月的课程今日算作一个小结。 分别来得有些突然,得知消息后,课堂内显少了些欢笑,各自都有些沉默。 白宋作了个机关鸟,只要转动鸟屁股,鸟的嘴就会张开喷出一支箭。 当然,小小细作,多有不足,小箭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同学们在课堂上无所事事,相邻的都在叫唤看别人的作品。 “呐,你做的是什么?” 虞青青背着小手站在白宋身后,好奇地问道。 白宋把自己的机关鸟递过去。 小姑娘把玩了一阵,觉得甚为新奇:“真好玩!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 白宋拒绝,伸手就要去拿。 虞青青赶紧跑开:“小气鬼,给我怎么了嘛?大不了你自己再做一个!” 说着,小眼睛狡黠地眨了眨,又说:“那我用我作的给你换,如何?” “你做的?什么鬼东西?” “是好东西!可好玩而了!喏……” 小姑娘像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作品,放在白宋的桌上。 白宋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这怎么跟个木质的鸡蛋似的?” “谁叫你天天让我画鸡蛋的?现在人家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鸡蛋,你看我雕出来的鸡蛋像不像?嘿嘿……” 白宋看了看,一阵无语,这人木雕的鸡蛋真是以假乱真,除了外壳颜色不同,看不出任何毛病。 估计让先生来做,也做不到如此栩栩如生。 小姑娘有些得意,生怕白宋没发现鸡蛋的巧妙之处,伸手一压,鸡蛋一晃,然后又立了起来。 嘿……还是个不倒翁。 “怎么样?我的也不差吧?” 白宋一头黑线。 “还不止呢!”虞青青赶紧又解释,“这鸡蛋还能打开,里面另有乾坤呢!” “啥玩意儿?” 白宋本来毫无兴趣,却是被这人稀奇古怪的构思给整得有些好奇了,再次认真看着那木质鸡蛋。 鸡蛋下方有一条小小的缝隙,好像是真可以拧开的。 白宋试着一拧,鸡蛋打开。 还想着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没想到鸡蛋里面还是鸡蛋! 跟外面一层一模一样。 “嘿嘿……”虞青青笑出了一对小月牙,“还有呢,你继续往里面打开,有惊喜呢!” 白宋拿着里面一层的鸡蛋,又一拧。 鸡蛋里面还有一个鸡蛋。 再一拧…… 还有! “我操了!无限套娃搞我呢!” “哈哈哈哈……好玩吗?”虞青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桌上拇指大小的鸡蛋模型,“快打开,快打开!” “我打开个屁!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哪儿学会的无限套娃?” “什么是无限套娃?” 白宋看着一桌子的大小不一的木头鸡蛋,摆摆手懒得解释,今日被虞青当猴耍,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宋没了耐心,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 虞青青急了,拽着白宋的手:“诶,你别走啊!还没有开完呢!” “要开你开,我耍我不够呢!” “就最后一层了,你就打开看看嘛!” “我就不开,怎么了?” “哎呀!” 也不知怎么了,虞青青没了先前的欢喜,变得有些为难。 左想右想,赶紧将一桌子鸡蛋一个一个按着顺序放了回去,然后塞给了白宋:“反正这东西是我送你的,你就好好保管着,等到有时间了就打开看看,里面真的有惊喜!我没骗你。” 白宋看了看鸡蛋,不耐烦地揣进怀里,虞青青就把玩着白宋的机关鸟走了,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声:“你可以定要看啊!” 白宋没在意,正准备出去,却看见贾可快步到了课堂里面。 见了贾可,同学们纷纷问道:“先生去哪儿了?” “就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怎么就不来了?” 贾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先生已经教会了你们何为专注,何为静心,虞老给他的嘱托,他已经完成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学习,没有跟大家说明。” 虽然大家早有猜想,可真正听说先生真的走了之后,大家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白宋也有些感慨,回想一下,这里所有人都叫人家先生,但自己却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记不清楚。 只因为他是个匠人,处在社会的底层,即便是当先生,也是很不自信,刻意规避自己的名讳。 但他却是极其认真地看待每一个同学的作品,手把手指导,没有一刻放松。 现在人已经走了,有些同学问到哪儿能找到那位先生。 贾可却说大家只需要专注于学业,一个先生走了会有另一个先生来。 在介绍新的先生之前,贾可叫了一声白宋。 “什么事?”白宋从座位起来,应道。 “这是先生留给你的。” 贾可说着,走到白宋面前,将一把精雕细琢的木质手枪放在了桌上。 每个同学都好奇地观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而白宋看到这个,不觉间眼眶有些湿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书友,最近连续深夜写作导致精神状态很差,决定暂缓两天,今天更新一个4000字大章,明天更新3000字章节两章,后天恢复每日三更,直至还债完成。有人说欠账数量不对,但肯定是没有乱扣的。不过嘛,既然都说了不对了,那就不去解释了,加上又缓了两天,就从欠7更开始。后天开始最少连续一周三更。 正文 第428章 一僧一道 学院传教,先教同学团结一心,后教学生凝神静气。 月习两课,高先生暂留,另一位先生却是不辞而别。 同学们在客间把玩了许久的手工作品,后又讨论起虞老教学用意。 这看似颇有道理的事情却是难见其相关联之处,引得大家很是好奇,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学习什么? 白宋得了先生留下的木质手枪,将其小心放回宿舍包袱底层,视为珍重。 回到课堂,说是学院来人。 同学们的各自振作,以为是新的先生来了。 而后才知外面来的不是谁家先生,而是马周拖人带话,让白宋准备明日去湘家庄会见太子。 马周说到做到,非但将白宋引荐,还按照白宋的要求把见面之所安在了湘家庄。 得此消息,白宋大喜过望。 这般就有了正当理由离开学院。 只是太子在会见的人中提到了另一个。 陆遥! 太子要见白宋,也要见陆遥,明日外出,两人同行。 这算是美中不足,但也无可奈何。 白宋跟带话的人捎了一句,明日一定准时到场。 陆遥也在学院门口,和白宋肩并肩看着带话的人离开。 “白宋,可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投靠东宫。不过,只要有我陆遥在,就不会给你丝毫翻身的机会。你猜猜太子殿下是更看重你的水调歌头,还是未来江淮集团的接班人?” 白宋看了陆遥一眼,没有回答,反正他去见太子又不是为了投靠东宫。 陆遥被无视,脸上挂不住,拦在白宋身前,不让他离开:“别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嫉妒!你越是这么无所谓,内心就越是痛恨我抢了你的一切。” 白宋深吸一口气,想着浪费点儿口水,还没开口,两侧传来了车轱辘的嘎吱声。 这声音对每个永兴学院的学生都十分熟悉,是书院的马车回来了。 马车两辆,造型一样,马儿也一样,连车轱辘的声音都一模一样,很有特色。 平日里,马车少有动用,偶尔接送先生,仅此而已。 今天难得听到两辆马车同时外出又同时回来,车轱辘的声音一来,白宋和陆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两辆马车,一辆从街道东头,一辆从街道西头,同样的步调,同样的距离,同样的时间,停在了学院门口的左右两侧。 又几乎是同时从车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不同了,非但是不同,还是截然相反! 一个长发长须尽染灰白。 一个圆头圆脸满面红光。 一个约莫五十,愁眉苦脸。 一个不过二十,憨态可掬。 一个手持拂尘。 一个手捧念珠。 一个烂身道袍。 一个金丝袈裟。 一个老道士。 一个小和尚。 两人一出,皆是看着门口的白宋和陆遥。 奇妙的组合,奇妙的画面,霎时间让白宋感觉天地同在,日月同辉,奇怪得很。 “两位施主,这里便是永兴学院吗?”小和尚小声问道。 白宋还没开口,老道士却撇撇嘴,指着学院牌匾不耐烦地说:“小和尚不识字?斗大的门牌不会看?” “眼前解释虚妄,内心才是真实。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听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两位施主,所言可否?” 白宋有些莫名其妙,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小和尚又看陆遥,陆遥也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是是是……” 小和尚笑了笑,再看老道士:“道长您也是受邀来此?” 老道士一听,眉头皱起:“虞世南也请了你?” “虞老广施恩德,福缘遍布天下,虞老有约,小僧岂能推诿?” “小小年纪,有什么恩德?居然能被虞世南看上?你法号叫什么?”老道士颇为不屑,问道。 小和尚笑呵呵的,有些微胖,行礼回答:“小僧玄奘。” “没听过。” “那道长道号是……” 老道士提高声调,中气回应:“贫道袁天罡!没有道号!” 小和尚淡笑一声:“略有耳闻,失敬失敬。” “不是吧……”陆遥直接就傻了,小声自语,“这先生搞什么鬼?这是要让一个和尚跟一个道士来教学吗?这比之前的鲁班传人还要离谱!” “不是吧!”白宋也是惊骇,“我滴个乖乖!玄奘和袁天罡!佛道两家的代表人物,居然……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玄奘法师自不必说,大名鼎鼎《西游记》的原型人物,名号流传千年,在现在任就家喻户晓,提到佛教,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物不是如来,就应该是玄奘了。 而这李淳罡名气不如玄奘,但传说比玄奘西行还要神,精于面相,传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有关李淳罡的传说一个比一个离谱。 白宋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从未想过佛道两家的代表人物会如此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 而左右两人似乎并没注意到面前小子的心理变化,相互打量,眼神各异。 佛道两家自古不相容,那李淳罡见了小和尚,所有的不爽都写在脸上。 而那年幼的玄奘一致保持着笑容,只是稍显僵硬,不知道内心究竟在思量什么。 “要老子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和尚一起教学生?!老子可丢不起这人!”李淳罡忽然一声,率先发难,说完之后转身要回到马车上。 贾可从书院内快跑出来,赶紧抓住了李淳罡的道袍一角:“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李淳罡怒道:“虞世南也没先说明!这里竟有佛门子弟!早知道我才不来!你跟虞世南说一声,这事儿贫道不管了!” 这李淳罡一会儿老子,一会儿贫道,一会儿我,估计是真的气昏了头,关键还是个那么年轻的小和尚,继续留下岂不是丢道家的脸?往后怎么见同门? “先生息怒!先生息怒!玄奘法师乃是金蝉子传世,在世活佛,声名远播,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得道高僧!年纪虽小,佛门辈分很高,不会折损先生的威名。” “你放屁!这学院有他没我,让虞世南自己选!” “善哉善哉!不知小僧有何冒犯之处,如若道长真如此不愿见到小僧,小僧离开便是。” 说着,玄奘也回到了自己马车,招呼车夫离开。 贾可头大如斗,松开李淳罡又去追玄奘,连声喊道:“大师别走,哎呀,先别走啊!各位都看在虞老的份儿上,能不能先放下各自成见?” 玄奘被贾可抓着,无奈地叹气:“并非小僧不愿放下成见,实在是道长对佛门成见太深,还是让小僧走吧。” 李淳罡听到这话,反倒更火了,喊道:“惺惺作态,满口假慈悲,老子看见和尚就心烦!走了!” “白宋、陆遥,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先生留住。” 贾可一声之后,白宋才回过神来,陆遥已经先一步追到了李淳罡的身前,揪住了对方袖子,喊着先生别走之类的话。 但却是不小心,手上用力太大,只听撕拉一声,李淳罡的半边袖子给扯了下来。 本身就烂作一团的道袍瞬间更烂了,不像是倒是,更像是乞丐,和一边玄奘身上的金丝袈裟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淳罡心头气不顺,脸上更是挂不住,看着一脸无辜的陆遥来气,一脚揣在了陆遥的胸口:“去你的吧!” 陆遥被一脚揣在地上摔了个平实,只觉得是莫名其妙,这老道士的脾气也太差了!不像一边年幼的大师,哪有半点前辈的体面? 心头想了一句,所谓为老不尊,就是眼前这般吧。 李淳罡转眼要把车夫撵下去自己骑马走了,白宋接了陆遥的班,一下将李淳罡另一只袖子扯住。 这回白宋试着力气,没有太用力。 但这烂旧的道袍太不成型,即便试着力气还是讲另一只袖子给扯掉了。 好好的道袍被白宋和陆遥前后一搞,成了一件破烂的背心,李淳罡光着双膀,一头乱发白须,真成了个要饭的。 李淳罡这口气啊,老脸涨得通红,一看前面的小和尚,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心说这货莫不是笑死了过去? 陆遥坐在地上偷笑,给白宋腾了块地出来,就想着这货被一脚踹出跟自己排排坐赤果果的样子。 李淳罡对白宋怒目相对,正是要提脚踹人,忽然见表情一变,轻咦了一声。 他轻咦一声还好,随即打量着白宋,看着白宋好一会儿,突然又一声尖叫:“妖怪!” 这一声“妖怪”喊得,惊起了书院里屋檐上的困鸟,里面的同学都听着动静赶来出来。 只见李淳罡收敛先前的愤怒,反而变得无比惊恐,目光一直停留白宋身上,吓得躲在了马车背面,不断地警告着:“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白宋,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谁?”虞青青走到白宋身后,拍着白宋肩膀。 白宋没有回答。 “刚才谁在喊妖怪?” “妖怪!他是妖怪!” 李淳罡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在车后指着白宋,目不转睛。 【作者有话说】 之后还有一章,觉得这章内容有点意思,就先发出来了。 正文 第429章 十六字批言 “妖怪?” 永兴学院出来的一群同学都懵了,诧异地看着白宋,更为诧异地看着车后的袁天罡。 “这人谁啊?”崔星上前问道,脸上多有部分,随后撸起了袖子。 上次因为同学被欺负自己袖手旁观被收拾得够惨,这次可是要好好表现,想着就要上去把像乞丐一样的古怪中年给揪起来。 贾可上前一步,拦住崔星,严肃道:“你要干什么?” “骂我同学是妖怪,不给他点教训,还以为是我永兴学院无人!” “放肆!这是虞老请来教你们的老师,袁天罡袁先生!” “什么?!这不就一臭乞丐吗?” 众人大跌眼镜。 贾可懒得跟人解释,跑到袁天罡身边,陪着笑脸:“先生,您是有哪儿不舒服?” 袁天罡经历了刚才的惊骇,现在情绪稍显平和,逐渐回过味儿来,然后又看了看白宋,疑惑地问:“这……这是你永兴学院的学生?” “自然,这就是在坊间广为传说的水调歌头作者白宋啊!” “白宋!这就是白宋!”袁天罡恍然失色,认真再看几眼,还是惊骇非常,但已无一开始的畏惧之色了。 贾可看得有些古怪,又问:“先生如此打量白宋,莫不是这白宋有什么非常之处?” “非常?非常之非常!非常非常之非常!” 袁天罡还是看着,远远的,来回走着,似乎不同的角度看着白宋会有不同的感觉。 虞青青看着这人有些古怪,把白宋拉地后退了几步,小声问:“这人是先生?怎么看着是疯子?” 白宋也是莫名其妙,打量着自己的衣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 “袁先生,咱们是不是先进学院再聊?” 贾可试问了一句。 袁天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小声说:“你先让那人进去。” 贾可对白宋拜拜手:“白宋,把玄奘大师请进屋去。” 白宋点了点头,走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玄奘面前,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很奇怪,这玄奘也认真地看着白宋,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才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跟着白宋进了学院。 这两位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富有传奇色彩,甚至比李世民的名气还大,白宋本该花更多心思在感慨上,跟这样的历史人物见面,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但先后被这一僧一道打量,把白宋给看得浑身发毛,自我怀疑,暗想自己是不是哪儿不对劲,是踩着狗屎?是屁股没擦干净?还是裤裆拉链开了? 嗨!这年头哪儿来的拉链? 一刻钟后,外面所有人都回到了课堂上,各自做好。 然后相互露出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彼此。 彼此指的是学生和老师。 走了一个匠人,来了一个道士跟和尚。 一老一小,一贫一富,性格鲜明。 跟这一路老师比起来,院外盯着众人上课的班主任高审行反而变得正常了许多。 “这两位便是之后一月给各位讲课两位先生,玄奘法师和袁天罡先生。” 同学们起立,对着两位先生恭敬地行礼:“两位先生好。” 袁天罡换了生学院的新衣裳,体面多了,半眯着眼睛,一副高人的姿态,安然地享受着,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玄奘则是惶恐起身,对着同学们连连还礼,口中啧啧有声:“不敢当不敢当……折煞小僧了,往后各位叫小僧法号玄奘即可。”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能教什么?”长孙涣还是那副样子,趾高气昂,谁都看不上,也什么都不顾,直接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玄奘笑容可掬,站着回应:“受虞老所托,往后一月与大家分享探讨《金刚经》、《华严经》,以及般若部经典节选三十章。” 听名字同学们都觉得脑子嗡嗡的。 四书五经就够枯燥了,佛经可还得了? 众人叫唤眼神,心道往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玄奘说完,袁天罡接着说道:“劝人放手的东西贫道不会教,言重而行弱的东西,贫道也不会教,空乏无实的东西,贫道更不会教。贫道要教的是连山术,风水宝藏之学。你们之中弱有人能学成,上可纵览星相,推演天道,下可观山看水,定世间人事兴衰。” “这不是神棍吗?!” 大家都是学过圣贤书的人,一看一听,这袁天罡的尿性跟外面走街串巷的神棍一模一样,偏偏市井小农还行,到了各位世家子弟面前,这些话术可不怎么管用。 两位先生一番话,瞬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靠谱。 连白宋都有些大失所望的意思。 课堂内议论纷纷,都在说不晓得虞老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诶诶诶,都安静!虞老有虞老的打算,往后就听两位先生的教导即可。”贾可在中间打着圆场。 “是。” 课堂内,杂乱的声音稀稀拉拉。 “说得这么神,两位先生怎么不显露一手?”虞青青起身,怕是不嫌事大。 她这么一说,瞬间勾起了众人的兴致。 众人瞬间附和:“就是就是!两位先生都是佛家和道家的有名人物,相比佛法和道法都是不低。什么金刚经,什么连山术,学会了都有些什么法术?玄奘大师,您要不先搂一手?” 玄奘起身,低头笑着,又是摇头:“小僧只是个讲经的,没有什么佛法,这位道长的连山术号称天下无所不知,各位还是请道长先显露一手吧。” 众人偏头看着袁天罡,各自笑着,有些不怀好意。 这是要拆老师的台,让老师知难而退。 之前他们都听白宋说了,江湖中好多骗人的戏法,入学考试之前还有油锅里取铜钱的事。 永兴学院的学生们都已经有了初步的唯物主义思想,心说袁天罡这种江湖术士,肯定也有一套骗人的伎俩,今日落在白宋手里头,岂能有好? 各自脸上虔诚,心里腹黑,就等着白宋跳出来打脸了。 袁天罡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嘴角还有些不屑地上扬,等课堂都安静了,方才开口:“你们想要看什么?” “大变活人、油锅取钱、凌空抓鬼……那些江湖上流传的,我们都想看。” 袁天罡不屑一笑:“江湖传闻,皆是骗人戏法,贫道精通星相、面相、山海相。” 谢远看了一眼白宋,拉着白宋站起来:“先生,你方才喊白宋妖怪,那就给白宋看看,他这人面相如何?未来有何成就?” 提到白宋,袁天罡脸色一变,逐渐皱眉。 “怎么了?先生的面相之术还要分人不成?那行,您从我们中间挑一个来看。” “你们当真要听?” “当然,这有什么不能听的?” 袁天罡起身,看着白宋,缓缓说道:“妖星降世,逆转千年,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 学堂内,众人沉默,变色逐渐凝重。 袁天罡再问:“还要再听吗?” 贾可赶紧打断:“先生先生,今日无课,不必再讲了。” 说完,擦了擦额上细汗,对着众人道:“都散了都散了,今日只是跟两位先生见过一面,以后之事以后再说。” 众人哈哈笑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却是倒抽一口凉气,更加认定这道士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发疯不要紧,就怕他胡乱说话,害了自己更害了学院所有人。 虞青青拽着白宋:“赶紧走,离这个疯子远些,小心被砍了脑袋都不知道!” 白宋沉吟,却是挪不动步子。 别人心中的疯言疯语,白宋却深感对方眼中有物。 这个被历史赋予了无数传奇色彩的袁天罡难道真的看出了自己的穿越身份? 如果是这样,自己要不要采取一些行动? 袁天罡一句话让白宋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 白宋是个惜命之人,以往对待任何潜在威胁都采取除之而后快的决策。 虞青青的话已经传不到白宋耳中。 周围的一切已经消失在了白宋的感知。 白宋的世界里只有袁天罡一人,他想要问问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但他又不敢去问,因为或许对方也是在试探,一旦问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灰蒙蒙的世界里,身边的人物、景物都消散于无形。 空气中只有白宋和袁天罡两人,白死死地盯着袁天罡。 而袁天罡依旧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比白宋更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让人害怕,又让人想要走得更近。 白宋向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那端坐的袁天罡忽然一睁眼,目光如穿心的利剑,仿佛将白宋藏在心底的一切看穿! “妖星降世,逆转千年,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十六个字回荡不散,白宋感觉全身发麻。 这种无形的危险是前所未有的,一股杀机从白宋心底涌出,根本无法控制。 “白宋!白宋!你在想什么!” 虞青青的喊声打断了白宋的思绪,课堂、同学、院子、老树……所有的一切缓缓回到白宋的世界,刚才瞬间像是一场梦。 白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多想。 殊不知在刚才那场梦里,白宋充满杀机的眼神形如妖孽,已被袁天罡尽收眼底! 正文 第430章 明月当空 夜深人静,千年古都安静得如出浴的美人。 星空下,皇城西南角,东西南三面望永安之水,北眺太极宝殿,极风水之宝处有一九层宝楼,名曰摘星阁。是为长安极高之处,人在其中,常称为九天之上。 摘星阁中有一位精通术法的年轻道人,名曰李淳风。 贞观四年初,除北地战乱之外,长安西面百里之外突发蝗灾,虫患之猖獗乃百年间之最,啃食谷物良田千万顷,数十万百姓束手无策,各地官员纷纷上报,说是虫群朝长安袭来。 李世民听闻,急召大臣商议应对,群臣接无应对之法,唯有丞相萧瑀保举一人,称此人为大道真仙转世,可求天降福,阻蝗灾与长安之前。 此人便是李淳风。 而摘星阁更是在那时候修建而成。 耗尽长安所有人力成就了一座史无前例的九层宝楼。 传说李淳风在九层宝楼建成后在楼顶作法,片刻后天降暴雨,席卷长安。而在暴雨之后,皇宫即可得报,猖獗一时的虫群消失无踪,长安无忧矣。 经此一事,李淳风一夜成名,深得李世民器重,更为其新设司天监一署,为大唐天下观测星图,占卜吉凶。 李淳风受命,以道家三经之一《归藏》推演,算出贞观五年八月底九月初天象有变,皆是会有天象显示李唐百年气运。 就在今夜,便是李淳风要给出自己答复之时。 摘星台上,三尺见方,容纳一人足矣。 若两人同台,便显拥挤,左右无遮挡之物,一步之外便是十丈之渊,稍有差池就得摔个粉身碎骨。 方寸之地上一道人盘膝而坐,李世民负手直立,仰望星辰,大唐天下尽在脚下,千年古城,一览无遗。 夜风习习,秋高气爽,星月为伴,是一夜良辰。 而李世民无暇他顾,脚下站定便不敢稍动,风来之时又极为谨慎地低下头来,看着中央七盏铜制莲花烛台的火焰,唯恐其中一盏熄灭。 “这七星灯掌控大唐天下百年气运,一灯灭民怨起,二灯灭邪魅生、三灯灭天灾乱,四灯灭人心散……” “够了!”李世民冷声打断,眉头紧皱,挡在七星灯前,再度仰头看天,冷笑道,“今夜风爽,一灯都灭不了!” 李世民话音刚落,夜风再来,此次风势很大,七星灯火光摇曳,灯油都被吹飞了的出去,好几盏灯只见蓝色灯芯,差一口气就要灭了。 李世民大惊失色,赶紧蹲下,环绕双臂将七星灯护在护在身下。 如此过了半分钟,风势渐弱,灯火逐渐正常。 李世民有些紧张,看着盘坐的李淳风,不知刚才视作何解? 李淳风笑着看着:“看来这天下能在皇上的庇护之下兴旺百年!” “当真?!”李世民惊喜问道。 李淳风指着天上:“今夜星罗满布,预示天下将兴,现在时辰已到,星相向好,帝星兴盛,大唐百年无忧矣!” “好!好!好!爱卿不愧是得道之人,大唐百年大业费心费力,有了爱卿这句话,朕甚感欣慰,要有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李淳风笑着摇头:“臣不求他物,只求皇上不负这天下百年。” 李世民听闻,表情逐渐严肃,于天地见最高处,扫视月下江山,朗声道:“朕自继位以来,无不以兴天下为先,悦己为后,推科举,压显贵,兴水利,修土木,厉兵秣马,意往宏图,如今突厥归心,远近无忧,试问古之帝王谁人可比?” 李淳风笑了笑:“天道有轮回,若皇上继续以民为先,天道必当昌盛,江山定能永驻;若皇上稍有偏差,天道必然警示,有所显现,皇上所言能瞒天下人,却瞒不过这片天地,今夜帝星昌盛,足见皇上所言非虚,也不妄臣留京辅佐皇上。” 李世民点了点头。 在这时候,楼下一个公公传来声音:“皇上,时辰已到,我们该回宫了。” 李世民再看李淳风,低声道:“爱卿继续观测星相,若星相有变,即刻告知朕,不得有误!” “臣领旨。” “还有,那长生不死之药,不知还要多久?” 听到这,李淳风微微蹙眉,没有回答。 “遍寻不得的冬蝉之蜕已经有了,爱卿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长生不死乃逆天之道,时机不到,若是强求,只会徒生祸端。皇上还要等啊。” “等……那就等吧!”李世民难得露出无奈之色,一甩龙袍,小心下楼了。 皇上走了,李淳风一人在摘星台上,看看面前的七星灯,再看看头顶星辰。 今夜星辰是极美的,李淳风自去年开始推演,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此次上天降兆当有一些变革,即便没有大事发生,总也有些事端。 却没想到是一片星辰染长天,七星灯也是火光通明,虽有摇摆,但火势却是很旺。 大唐天下气运正盛,百年之间怕是自古以来难得的盛世太平。 李淳风倒不是不愿看到这样的星相,而是感觉事情过于顺利,与其以往经验有些出入。 正当其仰天思索之际,忽然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禁轻咦一声:“嗯?” 头顶星空星辰依旧,却是忽然不见了帝星! 帝星不见了! 李淳风脑子嗡的一声,心说这怎么可能? 帝星代表着皇家气运,漫天星辰尽是其附庸,天兆之像,帝星纵然微弱,也该是当空最璀璨的一颗才对! 如果马上就有朝代变革,便会出现一颗新的帝星,光辉盖过一切。 然而这漫天星辰之中,却不见任何一个星辰有成为帝星的征兆。 李淳风观测星相十余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当下一激动,猛地起身,差点儿提到了七星灯。 好在急事停步,没有犯下大错。 当下仰头看天,寻找帝星。 他选址修建的摘星台便是帝星所引,占据整个长安城的风水命脉,名曰摘星,伸手便能摘星! 意为头顶便是帝星之所。 摘星台正对夜空当时帝星所在,观测一年,一天未变,唯独在此时此刻,头顶不见帝星,而是…… 而是一轮璀璨夺目的圆月! “这……这是上天降兆?明月当空……明月当空!” 李淳风脸色一变,后背瞬间湿透,再看面前的七星灯,自明月当空占据帝星之位,七星灯居然火势猛增,灯油滴在台上,像是要把摘星台烧起来似的。 此乃李淳风从未见过的奇景,望着天上明月,掐指推算。 “妖星降世,逆转千年,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自语声刚落,不想脚下一划,居然从摘星楼顶一坠而下! …… 小小的书院内,白宋盘坐在院中石桌上。 今夜毫无困意,反而是心烦意乱。 不为别的,就位那袁天罡在课堂上留下的十六字批言。 这不仅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还是对整个时代产生了怀疑。 白宋在想,如果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武者会有真气内力,那这个世界存在仙人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有仙人,那袁天罡会不会真的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自己化身法海,非要把自己给收了?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先下手为强吗? 白宋看着天,思绪混乱。 但今夜月色奇特,好像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要圆,还要通透。 “你干嘛呢!” 白蜂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小书童揉着眼睛,睡意朦胧。 周围无人,她也没平日里那么恭敬。 “睡不着。” “天亮了就要出城,不睡觉你哪儿来的精神?” “你睡吧,我待会儿就睡了。” 白蜂没有回去,而是走到了白宋面前,认真地看着白宋:“你这一天怎么怪怪的?” “有吗?” “当然有了!心事重重的,有什么话就说,要我做什么也就说呗。”白蜂困意散了,并排坐在了白宋身边,学着白宋的样子,看着天上。 白宋内心并未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其实有些烦躁,并不想去思考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现在只想有个转移思绪的方法。看到白蜂坐在身侧,晶莹剔透的脸蛋儿和耳垂在月色下尤为显眼。 “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到底多大了?” “嗯……”白蜂诧异,看着手指认真盘算,“十六岁零五天?” “十六!你都十六了?”白宋大为惊讶,看白蜂的样子,一直以为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 “你……你什么意思,嫌弃我老吗?” 白宋咽了口口水,盯着她平平无奇的胸口:“就是说你已成年了对吧?” “你……你要干嘛?!” “你不是说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我我……我可不是随便的姑娘家,你再乱看,信不信我的拿针扎你!” “切。”白宋无趣地啐了一口,想想继续看天。 白蜂难得见到白宋如此忧郁的时候,莫名地有些不忍,缓缓地拍了拍白宋:“哎呀,你别愁眉苦脸的了,你跟我来。” 白蜂拽着白宋的手将他拉起。 “干嘛?去哪儿?” 白蜂指了指一旁的书房:“喏,去书房,人家脱给你看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会不会把有些东西写得太隐晦了,引起了部分读者的误会。作者保证不会篡改历史,在大的方向上以史实为根据。最近一段是为之后很大篇幅的伏笔和开端,不是胡编乱造的,道教没落到佛教兴盛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批言就是开端,主角是见证和影响一切事情的关键,所以会有玄奘和袁天罡的出现,并且通过他们的言行举止尽量写出两教之间的本质区别。司天监不是唐代的,但可以理解为被抹掉的一段历史。还有明月当空,都是暗喻。 正文 第431章 曌 学院书童的服装领口有两颗纽子,白蜂一边拖着白宋,一边已悄然解开了一颗,正认真跟第二颗纽子坐着的斗争。 月光下,洗白如玉的脖颈是看得清清楚楚,带着点儿梦醒时的汗渍,叫人想入非非。 “这……这不太好吧。” 白宋吞了吞口水。 白蜂扬起眸子,看着白宋一眼,顺手扯掉了发带,散落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甩甩头,大有解脱的畅快感觉。 “有什么不好的?谁叫你天天留我在身边?换做他人倒是不许,换做是你嘛,看看无妨!反正整日束胸,心头憋闷,正好放出来透透风不是?” 白蜂眨着眼睛,故作羞涩,无人的夜下已经把白宋拽到了书房门口,然后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缓缓闭眼,又说:“你来还是我来?” “来什么?” “脱衣裳嘛!你快点儿,待会儿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这……” 白宋还在犹豫,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响动。 吓得门口两人差点儿叫出声。 白蜂赶紧窜到白宋身后,飞快地系上领子的纽子,装出男声喊道:“谁……谁在装神弄鬼!” 嘭的一声,书房内房门突然打开,竟是袁天罡一身睡衣快步走出。 白蜂暗叫一声玩了,自己头发还散着呢! 叫这人看见,岂不被人知道自己是女人了? 当下慌乱地去绑头发。 白宋则拦在身前,给白蜂打掩护。 而这袁天罡却是没将两人放在眼中,快步到了院中,望着星空。 袁天罡站定,恍若失神,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白蜂乘机打扮好了自身,拉了拉白宋,问:“有没有问题?” “你现在问有屁用?刚才的话全让人听见,还不是暴露了?” “那如何是好?” 问话间,两人看到院中之人,这时白宋才看到袁天罡手中拿着星盘,依稀可见星盘上指针转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白蜂拧眉看着,低声道:“这人疯疯癫癫的,不知有搞什么鬼?还是回去睡觉吧。” 白宋摆摆手,他清楚这人绝非疯子,反而是大有能耐的角色。 现在看对方表情凝重,魂归天外,想来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白宋好奇上前两步,模糊听到对方口中念念有词,隔得有点远,听不太清。 白宋又上前两步,逐渐听见对方不断重复四个字。 “明月当空……明月当空……这是什么预兆?是什么预兆?” “明月当空?”白蜂也听见了,好奇地看着天上,笑着说,“哪日的明月不当空?” “喂,喂……别在学院神神叨叨,怪吓人的。”白宋点了点对方手里的星盘,喊了一声。 可袁天罡好似魂不在此,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喂!我家公子跟你说话呢!”白蜂在喊一声,同时还推他一下。 然而,袁天罡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像一根木头钉在了院中。 白蜂还想再说,白宋忽然抬手阻止:“算了,这人不会是元神出窍了吧?” “什么?元神出窍?天下还真有这等仙法?” 白宋笑了笑,也不说多,左右看看这失神的袁天罡,再看看天,口中喃喃自语:“明月当空?嘿,明月当空!” 白宋似乎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炭笔,落笔在袁天罡的星盘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一个字,然后拍拍白蜂,小声说:“咱们回宿舍看。” 白蜂白了白宋一眼,勾着白宋往宿舍去了。 白宋走后不知过了多久,袁天罡从失神中惊醒,竟是想不起身边层出现过两人,正愁于今夜星相时,低头一看自己的星盘。 一个漆黑的大字赫然其上,字迹打乱了星盘标注,导致星相大乱,同时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文字。 但见这简单的一个字,袁天罡却是面露惊骇之色:“明月当空!是此解?” 这一个字,为之“曌”。 袁天罡不知字意,却断定是上天指引,降兆于此! “既是天之降兆,此字便作‘兆’之音吧。” 自语一声,一人院中虔诚下跪,对月拱手,拜礼不止。 …… 九月初一,事关重大。 清晨白宋拖着困意醒来,也不懒床早早地到了学院的小菜园里摘了两斤韭菜,又把老母鸡下的蛋掏了两颗。 自己烧锅下油,给自己来个份韭菜炒鸡蛋壮行。 白宋欲早出,甩开陆遥。 不想这陆遥比白宋还早,天一亮就等在门口,打算同白宋共乘去往湘家庄。 “白宋,这韭菜炒鸡蛋可还吃得满意?”陆遥打着扇子,悠然自得,门前马车停摆,车夫打着哈欠。 “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与你同去湘家庄赏花会!不要忘了,太子召见你,同时也要召见我!我们同在一座学院,自当是要同时出现。” “谁说要同时出现?你见你的,我见我的,互不干涉!” “白宋,这就不对了。”身后传来贾可的声音,同时还带来了两个学院校牌,不管白宋直接就给贴在了胸口处,然后接着说,“陆遥说的对,同为永兴学院的,自当是要同时出现,尤其是去见太子这样的大人物,先后去了,有失礼数。” “你听听。”陆遥指了指贾可,看着白宋说。 “你们两个都注意了!学院里面斗斗嘴就好了,今日同时出行自当惊醒些,不要再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斗嘴,尤其是在太子面前,不要相互诋毁,一定要齐心协力。” “放心吧,我陆遥可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此行我和白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当不会当众给白宋揭短。” 白宋眉头紧皱,想的根本不是这个,他跟舒望约好了在安化门外五里处相会呢,根本不急着去什么湘家庄。 贾可看着白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还跟陆遥不对付,拉过来小声说:“今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虞老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得好好表现,暂且放下个人恩怨。” “哦。” 白宋恍恍惚惚应了一声,随即别贾可推着上车。 而后陆遥跟着上车,坐在白宋对面,白蜂坐在车夫跟前,甩着小脚,随着马儿的节奏向南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下午再补一更 正文 第432章 城外茶摊 此行安化门要半个时辰,再从安化门去湘家庄又是半个时辰。 长安城内,马不可急行,马车一路行缓。 一路所过,白宋在车内看尽了长安事。 各家小事不少,街上议论很多,人心稳定,倒也寻常,唯独是一路所过见到不少告示,说是有什么大臣摔着了,性命垂危,广寻民医解救之类的,赏赐还是不少,惹得不少江湖郎中揭榜去看。 白宋没将事情放在心上,不觉间马车已经出了城,到了同样热闹的官道上。 今日湘家庄赏花会邀请了不少京城名士,包括但不限于京中的达官显贵。 而这湘家庄本是商户,经营的是大唐最大的花场,全各各地都有花卉培植地。 长安事宜菊花生长,湘家庄内的菊花乃是远近闻名的盛景。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游客游玩。 湘家庄的主家不是姓湘,取湘字是凭栏望水之意,说的是湘家庄内的水榭连纵,小景许多,其中非但花好,更多水景,小桥流水,花鸟虫鱼,各种雅趣。 但湘家庄毕竟是商户,倒也不似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有多大的面子,能请来许多朝廷大员,庄子对长安显贵们的关系仅限于逢年过节送点儿花礼罢了。 比如虞世南就收到了一些湘家庄送来的菊花。 今日宴请赏花的大人物中,估计当属刑部尚书李靖官职最大,也是看得出湘家庄跟李靖私交更好。 李靖之外,还有官员则是三省六部中二等、三等官员几人,宾客之内,倒数那些民间有名的文人才子为多,更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及长安花楼的歌姬名倌以作场面。 听说今日湘家庄还请了天香阁的诗诗姑娘,只因其一人,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许多没有请帖的也慕名出城,想要看看能否见上诗诗姑娘一面。 商户私家花会,倒也引来了不少人。 今晨安化门外文人汇集,官道交通阻塞,往来行人缓慢。 如此情形出人意料,陆遥有些着急,频繁地看着天色,不时地催促车夫一声:“能不能走快点?” 车夫也是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回怼刀:“你不长眼啊?这么多人,怎么走?” “你……你敢骂我?” 车夫不再搭理,甩了甩马鞭再往前挪了几步。 白宋车内一步步数着,念着和舒望约定的地点,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唯恐错过了。 向南二里,走了有两刻钟,那边岔道有一家茶摊,一面官道,一面上山。 山上林木茂盛,云雾缭绕,望之奇景。 白宋见了茶摊,心中一喜,料定了舒望的意思就是叫自己在此处等。 “停车!”白宋喊了一声。 “什么事?”车夫问道。 “前面人太多,让他们先走,我们在茶摊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走。” “停什么停?”陆遥赶紧阻止,“马上就要到湘家庄了!要是我们在太子之后到达,乃是大不敬!” “你觉得太子殿下会跟你一样积极?天不亮就出来就我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你再看看这道上行人,就算太子来了,能够顺利去到湘家庄?这太子是不是长了翅膀会飞?”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好好的停下作甚?要喝水,去湘家庄喝!又渴不到你。” “是渴不到你也渴不到我,但也不看看外面给咱们牵马溜车的老人家,让人休息一下怎么了?你有没有点儿同情心?” 陆遥一愣,没想到白宋话锋如此诡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番话却让车夫好一阵感动,连声道:“公子哪里的话?老头子可没那金贵的命。” “休息!听着休息,这里听我的!”白宋一摆手,直接掀开车帘跳下车,奔着茶摊去了。 陆遥也没办法,只能下车休息。 茶摊也是人满,摊主怕是许久不见如此景象,小摊上备用的老旧桌椅已经占满,白宋在人群外扫了一眼这些茶客,却是没有见到舒望。 白宋心细,想着舒望会否已经来过,活着给茶摊老板留下了什么信息,便去问老板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姑娘,活着留下了什么话。 结果让白宋稍显失望,舒望似乎还没有来。 白宋要了几碗茶,拿着过去给白蜂、车夫,唯独没有给陆遥。 陆遥也不管这人的小伎俩,不喝便不喝,站在一边打着扇子,对白宋喊道:“搞快点,喝了茶就走。” 白宋不搭理,看着面前空出一个位置,赶紧坐下,大有一副老子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态势。 说来也巧,白宋刚一坐下,官道行人的后方也停下来一辆马车。 从马车里下来一位鹅黄纱裙的靓丽姑娘,一身打扮极为讲究,浓妆艳抹,粉面带香,端的是一眼标志的大家小姐的扮相,虽有些过了,但架不住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一个小丫鬟先下车,搀扶着小姐下车。 只见那小姐手脚别扭,简单的下车动作显得十分为难,晃晃悠悠下来,却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 这一幕被白宋看到,忍不住好笑,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不稳的大小姐。 想着又喝了一口茶,没把茶咽下,一口喷出,吐得满地都是。 白宋顾不上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赶紧擦了擦嘴,再看那行路别扭的姑娘。 “这不是舒望吗!” 白宋都懵了,怎么也想不到舒望是如此样子。 白宋记忆里的舒望可都是一身干练的装扮,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从来没穿过裙子,更没有半点儿胭脂水粉。 今日一见,舒望一身大家闺秀的打扮,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 再一看,心下明了,肯定是为了参加赏花会,被李靖逼着要扮作大小姐的样子,不得不如此穿着。 看她下车之后晃晃悠悠到了茶摊前找了个位置坐下,绣眉蹙起,一个劲儿地捶腿,白宋心里偷笑,却是起身拿着茶碗径直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小生请你喝一碗茶。”白宋上前,端着一碗新茶放在了舒望面前。 舒望抬头还没说话,一边的小丫鬟却不长眼叫唤起来。 “哪儿来的登徒子?谁叫你靠近我家小姐的?谁认得你?走开走开,再是胡乱看,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珠子。” 白宋看着舒望,舒望却是笑而不语。 “你的贴身丫鬟?” 舒望点点头。 “陪嫁不?” 舒望再点头。 白宋搓了搓手:“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等嫁到了白府,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补更。 正文 第433章 半柱香的时间 小丫鬟看面前的陌生男人跟自家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很是熟悉,又看着男的转眼之后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一时间去也回不过来味道。 “小姐,这人是……” “一边玩儿去,别来烦人。”李舒望一摆手,将小丫鬟支开。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狐疑看着主子和男人,心有疑惑,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回到马车旁边守着。 丫鬟走了,白宋笑眯眯地坐在了李舒望的对面。 这茶摊的人多,这一桌还有个胖子吨位不小,被白宋一挤是颇为不满,但白宋不待其说话,伸手丢出一粒碎银:“你也一边玩儿去。” 胖子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离开,还给白宋擦干净了桌子。 舒望笑盈盈地看着,一身小姐装束,却不见大家小姐的拘谨,反倒调笑问道:“白少爷,出手可比往日阔绰多了。” “那是自然,不在家里堆满金山银山,往后靠什么养活自家小老婆呢?” “什么小老婆,谁是你小老婆?” 白宋不说,尽是不言而喻的笑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周围闲杂人等众多,不如随我往山里去?” 舒望见他不怀好意,含笑用长长的袖摆打了他一下,却是悄悄应了一声说:“带路。” 白宋喜上眉梢,回头看了看陆遥,发现这人正在跟别人说了闲话,只有白蜂注意着自己。 白宋给白蜂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把抓住了舒望的袖摆,隐在人群中,拉着舒望早就忘茶摊后面走。 舒望也看着自己的丫鬟,发现小丫鬟在车边打着哈欠,没注意自己,赶紧加快了脚步跟着白宋。 一男一女,急于偷欢,好像两个逃课的学生,幼稚的行为下却又中难言的刺激和欢喜。 只是这姑娘不习惯裙子,走了两步踩了两脚,摇摇晃晃扑在了白宋背上:“哎哟……这该死的裙子!” “哈哈,我背你。” 白宋欢喜笑着反手一勾,将身后的小娘子给扛起,三步并两步,像个猴急的色鬼想着尽早脱离人群。 官道行人众多,却无人注意此时此刻一队男女逆行进山,那男的速度奇快,眨眼就隐入了在山口盘绕的晨雾之中,像是从未有来过这二人。 晨雾笼罩的小山林如隔世的仙境,从喧嚣隐入寂静,世间一切似是只属于这两人。 安静的山林里传出女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惊起了一群山雀,林间窸窸窣窣,逐渐热闹起来。 舒望捶打着白宋的后背,又是毫无拘束地笑着:“你慢点儿,你慢点儿……” 半山草地,一片野菊,脚下是层层薄雾,透过薄雾依稀可见官道行人。 白宋将抢来的姑娘丢在草地上,再入饿狼一般扑下。 地上的姑娘不见惊慌,却是笑得花枝招展,手上乱踢乱打,脸上却是含羞带俏,心里享受。 “补偿补偿!” 白宋激动得面红耳赤,哪里管时间地点,压在舒望身下,飞快地解人衣裳。 舒望也不阻止,手里抽出半支香来,乘此机会点燃插在一边草地,咯咯笑着:“你有半柱香的时间,行也好,不行也罢,香灭了就老实送我回去。” “半柱香!哪儿够?” “不够吗?”舒望认真问着,“人家又不懂这些,听家里的老婆子说,男人办那事儿,半刻钟足以。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不也绰绰有余了?” “那是你家婆子不懂你相公的厉害!” “瞧你说的混账话,还觊觎我家婆子不成?”舒望笑着,任由着这男人解了自己衣裳,一身娇柔玉体曝于日下,本是羞愧至极之事,因是这男人看着,心里却是安稳。 那草原生死相随时隔已久,却在这姑娘心里如昨日般清晰。 这小色鬼是无礼了些,但又能怎样呢?人家千里营救,经历千难万险,自己除了一辈子跟着人家,哪有别的选择? 舒望小心收起了自己的衣裙,整齐叠好方才草地上,再是环抱住心里认定的男人,偷偷都也为他解衣裳。 到了这时候,白宋反而有点儿慌了:“这样真的好吗?不到明媒正娶的时候……” “你不想了?” “想,做梦都想呢!我今天还专门吃了韭菜炒蛋。” 舒望蹙眉,不知道韭菜炒蛋什么意思,加之身无寸缕,心里有些胆怯,缩了缩,小声道:“想就来嘛,只看那香,时间可不等你。” “舒望,我白宋一定会娶你的!只要你愿意现在跟我走,我抢也把你抢过来!” “我信你,但我还是想你能得到爷爷的认可。你为我不顾生死,我又何必在乎世俗礼仪,今日我李舒望安心做你的女人,他日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不后悔。喏,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切都摆在这儿了,你若想取,那便取了便是。” 白宋听完,裤子已经甩到了山下。 这谁能忍? 少了些浪漫,多了点儿肉欲,却是胜在真实。 小山小景有小菊,失身失人又失心。 “青山为伴,天地为媒,从今往后,你李舒望就是我白宋的女人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将你明媒正娶,不会叫你有半点委屈。” 草地上的香燃了大半,白宋酣畅淋漓地抱着自己的女人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心神荡漾。 李舒望满面红光,纵然江湖气重,却在这时也袒露出小女人的娇羞,腻在白宋怀里画着圈圈,也不去理会男人口里的海誓山盟,细细体会方才那云雨中的滋味。 “所谓男女之事便是如此?” “嗯,不过变化花样,各种玩法罢了,归咎起来,也差不太多。” “那也不过如此嘛……”舒望娇俏说着,“今日就结束了?” 白宋看看香,叹了一声:“是啊,结束了。” “那时间不是绰绰有余吗?你还说时间不够。” 白宋听了眼珠子一瞪:“我……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你把香插在一边,我怕事到一半你又要走,我……我……这回不算,下回重新来过。” “咯咯咯……”姑娘笑得前仰后合,垂着小拳拳,“还下回呢?!美得你的!反正人家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就算是报了你的恩,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想要下回,可得看你的表现。” “喂!你这不是翻脸无情吗?” 白宋有些急了,看看香头,有将舒望压在身下,小声道:“时间紧迫,还可再来。” 舒望一看,连声阻止:“时间不够了!” “够!我很快的!你再配合一下。” …… 茶摊上,两拨人已经急疯了。 “白宋!白宋!你给我死哪儿去了?” 陆遥喊破了喉咙,喝了七八碗茶水,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高高挂头,好些去赏花会的客人都已经到了湘家庄,官道上行人也渐渐少了,可白宋人却不见了。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嘛……” 另一边的小丫鬟也着急得不得了,要是把小姐弄丢了,她还不知如何跟府上交代呢! 两拨人已经找了足足一刻钟,没见到任何人影。 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这时候突然看到自家小姐从一边出来:“喊什么喊?我不在这儿的嘛!” “小姐,你去哪儿了?我可找死你了!” 舒望理了理一群,面带红晕,却是不搭理,径直上车:“时间不早,赶紧去赏花会。” 小丫鬟也知道时间不早,也不去细问,上车之后对远处的陆遥一招手:“公子,我家小姐找到了,我们先走了。” 陆遥朝那边点点头,却是又骂了一句:“这白宋莫非死了不成,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你个当书童的也一点儿不担心?” 白蜂打着哈欠,根本不在乎。 这时候,白宋出现在了陆遥跟前:“嚷嚷什么?还不赶紧走了?” 白宋出现,吓了陆遥不轻,对方拍打胸口,眼中尽是责怪:“你你你……你搞什么搞?” “肚子不舒服,山里方便去了,不行?” “我可告诉你,今日事关重大,切勿阻我成名之路。否则我定不与你罢休。” 白宋没有搭理,人已经上车,招呼车夫一声:“我们走吧。” …… 巳时三刻,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湘家庄门前。 前面的小姐还是别扭地下车,白头看了白宋一眼。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庄主在前,听闻姑娘来路,亲自相迎,一路陪送去了里面。 陆遥看着,有些好奇:“也不知哪家的小姐,居然让庄主亲自相送。” 前方丫鬟一路陪着,看着自家小姐总觉有什么不对劲。 “小姐,你走起路来怎么怪怪的?” 舒望脸蛋儿微红,点了丫鬟额头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习惯穿这些?当然怪怪的。” “不对不对!不是这些衣裳的问题,小姐刚才消失一会儿回来,整个人都跟往日不同了。” “哪有什么不同,你可想多了。” “就是有不同嘛,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同……” “等你丫头有了男人就懂了。” 舒望回忆满满,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后面的色鬼,却是看见不知哪儿来的姑娘围拢其身侧,顿时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文 第434章 湘家庄 湘家庄门前忽地热闹起来。 正是那文人才子期盼已久的诗诗姑娘来了。 光是那花车的扮相就知道天香阁的车架,而天香阁来的人除了诗诗姑娘还能有谁? 有诗诗姑娘的地方总有人气,一大群人围拢过来,好叫湘家庄的仆人们难得应付。 “诗诗姑娘,诗诗姑娘,我把相思写成诗,唯有诗诗寄相思……诗诗姑娘,你看看这边!” “今有月明,水调歌行,凭栏水榭,遥把灯灭,溯水行之,改歌成诗,又为她顾,不再她处……诗诗姑娘,您看我这首萍水调写得如何?” “诗诗姑娘,看我这儿,我愿散尽家财换诗诗姑娘一个回眸。”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听不得谁是谁,乱成一团。 天香阁的花车却是一路缓行,不顾周围如何混乱,依旧是平稳而行,车上的帘子连动都不见动一下。 白宋正值门口,准备进去之时后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诗诗,竟是许久不见的明月姑娘。 “白公子,白公子……” 明月远远看见白宋,欢喜非常,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就追了上来。 同是青楼名倌,同是各家头牌,但明月和诗诗的排场比起来那就叫个天壤之别了。 明月一身盛装,精心打扮,也是受了湘家庄的邀请来赏花会上献艺唱歌,人在门前,混在人群中也算是一支牡丹压群芳,却硬是无一人将其放在眼中。 尤其是这诗诗姑娘的车架来了之后,明月自当成了人群中的隐形人,无人理睬。 明月对此也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没人关注同时也是乐得洒脱,追到了白宋身后,欢喜地扯了扯白宋的衣角,正要说话,却见白宋前方站着的陆遥陆公子。 明月轻松的脸上又多了一丝愁容。 “陆公子……” 明月赶紧施礼,言语稍显拘谨。 陆遥上下打量明月几眼,只是一拱手,却是没有回话。 陆遥看着门口人群,催促白宋:“快走,还不知我们要见的人来了没有?” “明月姑娘,今日你也来了?”白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明月走在自己身侧。 明月看看陆遥,然后跟上,小声跟白宋说了今日来意。 明月说得欢喜,一路走一路解释:“都是托白公子的福,照往年,今日的赏花会是轮不到明月的,因得公子之遥参与了中秋灯会,让明月最近在京城小有了一点名气,才有了今日之约。” 说着又稍待歉意地低下头:“明月是得了名气,却是辜负了公子的期望,公子的钱庄似乎并未因明月的表演有所提升,都是明月的罪过。” “不用介怀,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天出现了那么多状况,大家险些没命,如今还能相聚长谈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明月也是颇为感慨,道了一声:“是啊,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灯会竟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 “白公子!”一个着急的声音从庄子深处传来。 白宋一抬头,就看见马周一脸情急之色匆匆追来,一把抓住白宋,喘息道:“你……你怎么才来?方才太子爷都问过那水调歌头的白宋在哪儿了。哪有叫太子等人的道理?你可是要急死我!” 马周不由分说,拽着白宋从庄子一旁向外开设的小道去,脱离了人群。 白宋匆匆给明月道别,一行三人跟着马周去了。 既是太子相邀,白宋也不敢怠慢了,就怕是因为些小事而惹出祸事,如此甚是不值。 今日赏花会在庄子名为小香园之处,而太子突然来访,被安置在婷水涧的别苑里,两处一墙之隔,前者人多地广,后者清雅水香。 太子之尊自是不能在外面随便见人的,湘家庄的人早已在里面布置好了一切,更挑选了自家水域肥养的九月湖蟹作为佳肴招待。 太子这边安顿好了,外面赏花会才开始热闹。 白宋跟马周到了婷水涧的别苑门前,被侍卫拦住。 等马周报了各自来路,白蜂被拦在门外,又有一人出来讲陆遥接送里面,不知去了哪儿。 然后才是马周带着白宋一人进去,也没走几步,就在靠门的地方远远站着,没有擅自靠近。 白宋左看右看,一路进来还没来得及看这湘家庄。 听说这庄子大小十几处别苑,全部伴湖而建,整个庄子将一片小湖给抱在中央,一面是亭台楼阁,一面是花场,中间人工填湖扑了不少小道,错综复杂地修剪了一百零八座水榭小亭,布局极其精妙,同时还有风水改道之说。 湘家庄是出了名的大庄子,比白宋在蓟县的府邸大得多,因为是在城外,没有寸土寸金的说法,反正主人想把庄子修多大,就算多大,造价估计跟白府差不太多。 但白宋看了还是羡慕,这才是一山自有一山高,豪宅之上更有豪宅。以后隐居,必然也要寻一出这样的山水宝地,造一个比这更大更好的庄园出来。 “你看什么看?赶紧低头啊!”一边的马周见白宋眼神跟发癫似的左右横跳,心里着急,狠狠地拉了白宋一把。 “干什么?看都不让看了?” “太子在前,我等下人只能看着地面,若是与太子目光相对,视为不敬!” 白宋皱了皱眉,感觉这规矩有些过分,但本着不惹事的原则,还是低下了头。 他们所在的婷水涧有三分之一湖面,两人可以绕弯走到对岸去,也能从中央一条回转的水道横过湖面。 而湖对面则是一个四面开窗的水榭,可当作一大些的别致小亭,依稀能见里面好些人走动着,似乎全都是在伺候靠窗望水的一个小子。 那应该就是太子李承乾了。 白宋相聚太远,看不太清,但从体貌判断,应该只有十三四岁。 “我们在这儿等什么?还不去通报一声?” “急什么?太子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宣,我等在此等候便是。” 白宋有些郁闷,着急忙慌地来了,结果还得在外面候着,这到底算作什么待遇? 而且这园子里人也不少,根本没人看他们一眼,好像根本就不受待见。 “你搞什么鬼?到底有没有跟太子说好见面?被叫我来了,你还连太子的面都见不上吧?若真如此,我可就直接走了。” 正文 第435章 质疑 “事情千真万确,岂能有假?”马周压着声音,严肃解释。 白宋面露不满,不再说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马周继续说着。 这时候,一个标准打扮的宫女走了过来,站在马周面前问:“这就是太子殿下要见的人吗?” 马周面露喜色,给白宋打了个眼神:“正是正是!” “那跟我来吧。”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马周点头如捣蒜,小宫女却是高傲地一仰头,转身往对岸的水榭去了。 马周给白宋打了个眼色赶紧跟上。 两人很快被带到了水榭门前,却是先不让进,是在门口摆下几桌酒席,各自坐着几个和白宋一样年纪的文人。 宫女道:“你就在此候着,等里面的主子宣召,切勿随意乱走。” “知道知道……”马尤继续说。 宫女转身去了里面,不再理会两人。 白宋又一次懵了,感情还是在这儿等呢? “白公子,赶紧坐下吧,你看这里好歹有个坐,总比那边干站着强!” 白宋纵有不满,却还是只有老实坐着。 马周各处陪着小心,见白宋有情绪,连连给他倒酒,然后又指着桌上带着余温的蒸蟹笑道:“白公子,我给你剥蟹吃,你就当来游玩赏景的。” 说着,忙不迭地取下一只蟹来拆开,将满只蟹黄取下装壳,递给白宋,还不忘浇上一匙温醋,顿时蟹香四溢。 满满的一口蟹黄下去,白宋心里的不爽还真就少了几分。 话别说,古代湖水养出来的蟹比现代的还要好吃,有一股淡淡的水香,是极致的干净水质才有了感觉。 白宋自己又拿了一只来,一边拆一边看。 不知是东宫布置还是湘家庄的布置。 这小桌上摆放的还真是些难得的好东西,湖蟹除外,有上乘的五粮液,各类果脯,肉干,还有湘家庄独有的上等菊花茶。 这里一人一桌,白宋和马周共用一位有些怪异,落座之后便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周围文人看着后来的二人落座便不管仪表各自拆蟹吃酒,纷纷议论,像是在讨论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白宋扫了一眼这些人,没见到陆遥。 那人先一步进来,却是不知去了哪儿? 想着,白宋把目光投向水榭里面。 我这水榭其实就是装有门窗的亭子,一面靠水而已。 白日里,水榭门窗四面敞开,用于通风,人在其中更显凉爽。 白宋在外面,能看到最里面靠窗的李承乾,这小子还看着水面,正往水里吐着瓜子壳,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也不知是安逸还是无聊。 里面偶有宫女走来走去,也不知忙个什么,却是不见有人传召外面这些文人的意思。 “这位兄台看着面生,不知姓甚名谁?” 对面一人举杯来问,摇头晃脑摆足了文人的做派。 “白宋。” 淡淡的两个字却是吸引了在场六七位文人的目光,各自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吃食,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满是震惊。 “白宋?水调歌头的白宋?” “正是。” 那人倒抽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变换的角度左右看着,仿佛打量着什么妖怪。 白宋却不搭理,自顾自吃自己的。 “那水调歌头真是你的作品?” “这还能假?”马周接了话来,“长安谁不知道水调歌头是白公子的作品?” “是吗?”对面一人起身,拿着一只拆了一半的螃蟹,眼中却是不帅好意,“我看事情怕是不对吧?” “不对?能有什么不对?”马周问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词作堪称冠绝天下,句句经典,毫无破绽,坊间溢美之词过甚,我就不在多说。但如此毫无瑕疵的作品说出自此人之手,我可是万万不敢相信。” 众人看他,追问:“有什么根据?” “铁甲长戈声势壮,一朝出水盘中装。 八足交错朝霞色,两螯高擎赤炎光。 黄菊香冷散暑气,绿蚁青烟敬秋凉。 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 “这首螃蟹诗,各位可有所耳闻?”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那人又说:“白宋,这首诗可是你所作?” 白宋继续点头,倒要看看对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 对方一笑:“认了就好!这首螃蟹诗和明月几时有出自一人?谁人肯信?这螃蟹诗不过一首打油诗而已,也就最后一句‘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稍有可取,很明显是一个诗才普通的人所作,而水调歌头是何等惊艳绝伦,通篇无病,全是经典,与这螃蟹诗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二者能有什么联系?” 水调歌头作者本有争议,少部分认为如此千古佳作当是上天才有,凡人难以写作,故而对白宋之名有所怀疑。 不过这种怀疑过于牵强,少有人信。 而今日此人所说,联系白宋流传在外的另一首螃蟹诗,两者对比,相差甚远,以此作为否定,根据更为充足。 此说法在民间盛行,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但今日由人当面提出质疑,还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看着,甚至有人都拿出笔来,准备记录,要将今日白宋的话全部记录好了传扬出去。 如今真乃天下文人苦白宋久矣。 一首《水调歌头》,压得京城文人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 这首词便是压在所有文人头顶的大山,他们做梦都想打破《水调歌头》的神话! 这首词本不该有作者,它就该是一首上天所赐的佳作,才不至于让所有文人都处在十分尴尬的境地。 众人目光相聚,等着白宋给出解释,但等了许久,白宋依旧吃着螃蟹,根本没有理会。 “白宋,在此装聋作哑就能混过去吗?” 白宋抬头看他一眼:“能有什么联系?本身就没有什么联系。” “好,如此就证明水调歌头根本不是你所作!” 白宋还是不搭理,觉得没必要跟这样的人浪费唇舌,甚至连给他留下名字的机会都不想给。 马周一听可不乐意了,忙说道:“白公子,你倒是给句话啊!此事可不能就此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大大的不好!” 马周心急,是因今日请来见太子,冲的就是他写下了水调歌头,如果被人说这首词不是他写的,自己反倒有了个欺瞒太子的罪名。 白宋看看四周,看到面前几人都不怀好意,心里突生了不爽,遂放下螃蟹,认真地打量了此人一眼:“你谁啊?” “韩忠,春闱头榜。” “没听过。” “哼!在座各位都是京城名士,受太子之约来此赏菊,可不是你这样靠着一首诗词就名噪一时的空乏之辈。而且,到现在都还说不清楚那首词是不是你的作品!只怕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 “既然你们都不信是我写的,那你们就把水调歌头当作自己所作,且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自称其作者?” 这个问题,早在半月之前白宋就有过答复! 不相信是白宋写的? 那好! 词作就摆在世人面前,倒要看看谁敢公然宣称水调歌头是他的作品? 此作无人敢佩,高傲如陆遥都不敢将词作占为己有,何况眼前这几人。 “谁敢自称是水调歌头的作者?你们大可以站出来,我白宋今日之后第一个在外帮你们宣传,你们这些的名士,谁敢说一声是我写的?” 白宋忽然发力,言语严肃,瞪着众人竟是让那自称韩忠者震得后退了两步。 其余人等也是低头不语,无人敢答。 这首水调歌头,除了白宋,天下无人敢认领。 就算现在外界任有无数怀疑,但这首词的作者换做任何一人,必将引来天下人共同的声讨,就眼前几人,就算白宋说水调歌头是他们所作,天下也无人相信! “怎么?全都哑巴了?”白宋冷笑着看着几人。 几人无感应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人悄悄坐下,拿起了螃蟹的吃着,心不在焉。 白宋再看那韩忠,反问一句:“想听我的解释?我解释个屁!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一声之后,从水榭里面传来了单调又轻柔的掌声。 “好一个爱信不信……白公子真乃与众不同之人呐!” 从水榭里面出来一位华贵宫装的女子,满带金银玉石,承托其高贵典雅的姿容,带着一股浓烈的妩媚气息,又是高贵和成熟。 白宋尚未反应过来,身后马周赶紧拉了他一把,然后低身行礼:“参见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 白宋一边行礼,一边思索,却是想不出这位丹阳公主的来路。 只是方才一个照面,感觉这位丹阳公主年纪比汝南公主大了不少,应有个三十出头了。 “丹阳公主?怎么没听过?” “嘘……你少说两句,此乃皇上的妹妹!” “哦。” 白宋恍然,是说跟李向南不对路,原来是上一辈的公主。 “白宋,本宫听过你的名字,读过你的水调歌头,还知道你在朝堂上惹恼了皇帝哥哥,但这都不重要,本宫喜欢你,与本宫同坐,本宫有些诗词理论要与你讨教。还有你们,都一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临时有事,第三更没写出来,今天肯定有三更,抱歉抱歉。看在白宋又要装逼了的份儿上,不要太计较啊…… 正文 第436章 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出现让白宋稍有意外。 然对方却是个有别于女子的公主。 这为公主的眼中闪烁着的不仅仅是高傲和贵气,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就如她出现后仰头淡淡说出的一句话那样。 一位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了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尽管都知道公主殿下口中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只是听着这样的话总也觉得是怪怪的。 还说要跟白宋同坐,这与世俗中的礼教也有些不妥的地方。 众人都在细想,但也是等了好久,盼着能进去都不去多说,看着白宋在前,一行人低头跟着。 等白宋到了公主身后,微微躬身,不再往前。 “白公子,你躲在后面作甚?过来啊。” 丹阳公主轻轻挥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示意要白宋跟她并行。 白宋微微皱眉,感觉这公主有些怪怪的,低头看了看马周,眼神询问他这到底什么情况? 马周连连摇头,小声说:“使不得!” “白公子,本宫是妖怪?这怕与本宫同行吗?” 前方公主的声音再次传来,飘飘然中带着几分娇滴滴的味道,让人很难琢这公子的心思。 白宋被这么一说,也不去管马周了,干脆一仰头,平视公主,挺直腰板走了过去。 “草民本不该与公主并行,但因公主有命,草民不敢不从。” “咯咯咯……”丹阳公主掩嘴轻笑,“不愧是能写出水调歌头的文人,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正乃本宫喜欢的人儿。” 说话间,衣袖一抖,亮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来,一下搭在了白宋的手腕上。 后面的文人看着差点儿咬了舌头,心说这还要不要顾忌些皇家颜面?这……这简直成何体统?丹阳公主不是已经成婚了吗? 文人们十分惊讶,但水榭里面宫女却是见怪不怪。 白宋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知道这位公主平日里就是这么个态度,当下也安心了许多。 丹阳公主打量着白宋,看了看自己放在他手腕上的手,见到白宋淡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抬手一指水榭亭下的主位:“公子,带本宫去那边。” 这水榭之中十分宽敞,布置的酒桌不少,按照是宾宴的铺排,主位靠南,长桌更大,桌下扑着鹅绒毯子,周围堆满了各类菊花,一看就不像是男人的位子。 再一看太子所在,正是这主位一侧,靠着窗,临着水,满前一个小桌,上面各种吃过的东西杂物,显得乱糟糟的。 可这位子坐着的是李承乾。 剩下周围便是一些宾客的席位,和外面如出一辙,摆着相同的东西。 白宋见状疑惑起来,就这布置,显然在此地是以丹阳公主为主,太子的位置都被放在的一边。 虽说丹阳公主是太子的长辈,但皇室之中是国之位高于家之位,不管是什么地方,不管大了几辈,在太子面前,其余人等都是臣子。 水榭中的位置有些不妥,却也没人说什么,连那李承乾也是毫不在意,好像也是习以为常。 白宋看着,让这公主捏着自己的手背去了主位上。 公主笑盈盈地坐下,招呼随之进来几个文人在客位上坐下。 众人落座,白宋却在公主身侧站着。 公主看着白宋:“白公子,何故不坐呢?” 白宋皱眉,众人也跟着皱眉。 丹阳公主一拉,硬拽着将白宋按在了自己身侧。 “本宫身侧,不会如坐针毡吧?” “怎么会?公主在侧,如沐春风,享受还来不及呢。” “如此就好。” 丹阳公主安顿了众人,便先举了一杯:“今日本宫难得出游,是太久没有染上些京城才子的文气,故而召集大家来湘家庄共饮几杯。来,大家不要拘谨,本宫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纷纷感谢,举杯饮下。 白宋也跟着喝了,目光却撇着一边的太子。 这位太子似乎完全抽身事外,对这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有一个宫女在旁边拆蟹伺候,连看都没看这里的文人一眼。 白宋看了看,暗说就这服模样,估计年纪在十三左右,心智还不成熟吧? 关于李承乾事迹,白宋还是有些印象。 其中有一条,史书说李承乾是个瘸子,腿上有病。 今日看了,李承乾腿脚好好的,没有半点儿问题。 看来史书所记载也并不完全正确。 “白公子,你看什么呢?” “那边的太子……” “公子休要管他,小孩子而已,今日不过是本宫想见你。” 白宋微微皱眉,心说原来是公主假借太子之名来见我,就是因为自己写了一首《水调歌头》? 如此一来,到跟白宋原先设想截然不同。 但也是一件好事,公主想见,总比太子想见的好。 公主想见,那是重于诗词,不过是喜好与文人来往,属于私交。 太子要见,往后是要为东宫效力,属于是站队,性质完全不同。 这公主是怪了些,但今日能抽身离开,那倒是一件好事。 席间几杯下肚,众人都等着公主指示,今日文人相聚,总该有几个题目才对。 但这公主就是让着众人喝酒,尽顾着跟白宋说些悄悄话,把其他人晾在一边,惹得人羡慕嫉妒。 公主所说不过是些细碎的家常,说自己如何听到的水调歌头,初听时有着如何如何的感慨,不像是跟白宋头一次见,更像是一位深交许久的朋友。 如此过了几分钟,门口有一宫女来说:“公主殿下,请的歌女已在外面等候。” “请进来吧。” “是。” 宫女转身,很快带着一位歌女进来。 白宋看了,竟然是明月。 明月一直低头,十分紧张,倒是没看见白宋。 公主道:“各位,先在此听两首小曲,本宫有事,稍后再来。” 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公主殿下。” 说完,也不停留,如此就走了。 明月则按部就班放下琴来,调音试音,然后唱起了自己熟悉的曲子,却是完全没注意到给她使眼色的白宋。 而此时,丹阳公主已到水榭外的穿廊口,在一层花廊之后又是另一间小亭,格局更小,里面坐着一位老者,而那老者对面正是不见许久的陆遥。 “参见公主殿下。”陆遥下跪,躬身叩拜,唯恐失了礼数。 丹阳公主目光一变,瞬间冷淡下来,对那老者一问:“此人如何?” “此人才学惊人,文思敏捷,乃是位不可多得的奇才。” “比那白宋如何?”丹阳公主问道。 不等老者说话,陆遥一抬头,自信笑道:“白宋之才比我相差万里!” “相差万里?为何那水调歌头不是你所作?” 老者上前,呈上一张纸:“公主殿下,这是此人所作的水调歌头。” 丹阳公主细细看了,微微点头:“比不上明月几时有,但也算是一首佳作,更兼有股子忧国忧民的气质在里,确实有些能耐。” “一首词而已,不过是那白宋得了灵感,成就佳作。我陆遥可对天发誓,以我之才,决胜白宋百倍!他白宋有一首螃蟹诗,我陆遥也能出一首螃蟹诗,请公主点评!” “哦?你说来听听。” “水廊花亭对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好!”老者听完一声赞叹,笑道,“公主可听过白宋的生平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此作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白宋赞螃蟹,此子骂螃蟹!妙极了!” “有点儿意思……那本宫就给你个机会与白宋斗一斗,只要你能让白宋当众出丑,本宫送你去工部担任侍郎。” 正文 第437章 命题写作 工部侍郎,正四品官员! 可不是一个小官小吏,非但品级在上,更有实权。 工部乃是替皇帝花钱的部门,工部内一个看门的都视作不可多得的肥缺,每个位置都不好进人。 丹阳公主这口气,说是送去工部当侍郎,好像这工部侍郎就她一句话的事情。 陆遥愣在原地,感觉事情过于突然,没等他反应过来,丹阳公主就已经离开了亭子。 老者见陆遥愣愣地不知所措,笑着上前说道:“陆公子,你的机缘到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机缘……什么机缘……” “没听到公主殿下说的?只要你能让白宋当众出丑,证明自己的才学在白宋之上,往后就是工部侍郎,再不是陆公子,而是陆大人了!” “这……”陆遥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工部侍郎可不是个小官,哪有公主一句话……就能……” “哈哈哈……”老者爽朗大笑,握着陆遥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陆公子,你是不了解丹阳公主的能量,别人或许不行,但丹阳公主一定可以!只要被丹阳公主看重,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放心吧,有丹阳公主做主,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陆遥听老者如此肯定,那公主的确给人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陆遥内心渐渐有些火热。 工部侍郎! 入仕即为正四品大员,放眼朝堂,除了那些开国元老之外,天下无人获得如此殊荣,往后必当继续升迁,前提无可限量。 “好!多谢先生引路,陆遥必当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先生厚望。” “快去吧,这世上怕是有不少人希望看见水调歌头的神话被打破。” 陆遥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早就想跟白宋来一次正面的对决,看看到底谁才配得上长安第一才子的称号。 今日是难得的机会,更有天大的好处等着自己,纵然在来之前,虞老说过要相互扶持,不要内斗,但有公主之命,有天大的机缘,他哪儿管什么同窗之谊? 陆遥刚要走过去,忽然想到上次高先生体罚众人的事情。 他被掉在墙上一整日,把半条命都搭了进去,万一今日之事再被高先生知道,肯定又要从重处罚, 上次的教训陆遥心有余悸,嘴上没说,但内心煎熬不少,好多天才恢复过来。 今日一想,回头对老者抱拳:“先生,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不想暴露身份,还请给学生一些遮挡之物。” “为何?” “我与白宋乃是同窗,此刻与之争斗实在是有些不忍,还望先生成全。” 老者捋着须子,满意地点头:“难得还念同窗之谊,可见陆公子人品不凡,尚有君子之风啊,甚好甚好。公子稍后,带老夫稍作准备。” …… 水榭内,一曲唱罢,明月安静收拾准备离开。 外面又传来了公主的掌声:“姑娘好嗓音,难怪近日名气正盛,坊间多有传言,近日见了,着实让本宫大开眼界。” 明月躬身行礼,伏在地上没有起身,也不敢答话。 公主回到白宋身侧,对宫女试了个眼神:“赐座。” 宫女赶紧又在水榭里面添了一桌,明月甚为惶恐,连声道:“谢公主殿下赏赐。” 然后将琴抱起,小心翼翼放在了一角,然后坐在了位子上。 “不必拘谨,今日水榭内只论才华,不论尊卑。” “明月。”白宋喊了一声,举杯相邀。 明月抬头,方才看到白公子坐在主位上,跟公主贴得很近,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公主看看这二人:“白公子与明月姑娘乃是旧识?” 白宋点头:“没错,相交已久。” “难怪明月姑娘有此才情,能跟白公子相交,岂能落入凡俗?不过嘛……倒是看不出白公子这般斯文干净的男子,却也有一身风流骨啊?咯咯咯……” 公主一笑,花枝乱颤,看得一群文人都痴了。 这公主年纪稍长,但姿色身段极佳,便是跟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也毫无逊色,反倒多了一份成熟和韵味。 白宋看明月过于紧张,倒是没多在意公主的言语,遥遥对明月说道:“公主是礼待之人,姑娘不必紧张,当做寻常聚会便是了。” 明月点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看到白公子在场,见白公子放松,自己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几人落下,下方有人送来一个纸条,交给了公主。 公主看了,面露微笑,下方有人问讯:“不知公主是有何事?” 公主再笑,表情淡然:“不过是传来了外面赏花会的些事情,说是有人出题,当以‘菊花’为题,请各位作诗,正巧有那么一首两首妙趣的,传来叫本宫鉴赏。” “公主何不将诗作诵读出来也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公主随即当众念了两首菊花诗。 文人们听了,纷纷拍手叫好。 因是从公主口中诵读,大家毫无吝啬,各自咱们,水榭内一派祥和。 公主听了众人的赞美之后,面带愁色,摇头道:“诗作是好的,但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自从有了白公子的水调歌头,凡俗制作是再难入眼了。” “白公子不就在这儿,公主何不让白公子再作诗一首,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全场附和。 难得把话题引人作诗之上,岂有不让白宋作诗的道理? 众人心里清楚,只要白宋作诗越多,真实水平就越清楚,纵然作出的诗词不俗,但也没法超过水调歌头。 超不过水调歌头,往后外界的就有说法,怀疑的声音自然更多,对在场的文人都是好事。 况且今日是公主在场,若是让公主失望了,更显其无能,一个不好,惹的公主降罪,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众人附和之后,公主看着白宋:“白公子,可否给本宫一个面子,试着作诗一首?” 白宋眉头一皱,给公主面子? 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 菊花诗倒是简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瞬间就跳脱白宋脑海。 “以白公子之才,定然能写出一首足以和水调歌头媲美的菊花诗来,可不要让众人失望啊。” “就是就是……白公子盛名如雷贯耳,写下千古名作不过弹指之间。” 一群人不怀好意,把白宋往高处捧,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白宋哪里接他们的招,张了张嘴,正要说时,话音一顿,笑道:“诗词随心,有感而发,好诗好词,皆是灵光一闪,妙手偶得如若强求,势必得反。诸位如此推崇,对白宋寄予厚望,白宋自知所作定不如人意,要写媲美水调歌头的诗作,我看还是算了。” 丹阳公主眼神微眯,暗自点头,心说这小子解局甚妙,在外场时一句爱信不信,看似撒泼,实则是不接招。 此刻被众人抬高,又主动将自己拉低,降低众人期待,先不作诗,先堵住人的嘴,可见心思深沉,远飞其当先年龄所配。 丹阳公主心思一动,也不去计较了,笑着说:“白公子休听他们胡说,本宫知道好词难得,要现有诗才,后有天时地利,今日诗作全当游戏,白公子尽管作诗就是,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借此打压公子。” 此刻,白宋不再犹豫,扫视脑海中诸多写菊的诗词,准备挑选一首更附和当下情景的背诵出来。 白宋正要开口,门口一位老者进来,打断道:“且慢。” “刘先生有何见教?”公主问道。 “今日在场的都是京城名士,所作诗词自当是比外面的更好,以菊花为题,过于广泛,难度太低,老夫以为当以命题写作。这里有四首以菊为题的题目,分别是‘忆菊’、‘问菊’、‘咏菊’、‘供菊’,白公子自取其二,外面尚有一位才子久仰白公子大名,欲与白公子一较高下,取白公子剩下二题写作,在场诸位皆可作为评判,时间只待茶凉为止。” 说罢,将一杯温差放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补更。 正文 第438章 兄弟抬一手 四题选其二! 事发突然,让白宋思绪一断。 白宋脑中写菊的诗词众多,但要具体限题到某一题,白宋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切题的作品来。 老者拿着四题小纸条上前,示意白宋选择,众人目光聚拢,尽是期待。 白宋还没选出,身边公主笑了一声,说道:“不如就让本宫给白公子选两题吧,就选问菊和咏菊二题,白公子意下如何?” 公主都说了,白宋哪有选择? 今日是赶鸭子上架,白宋是退无可退。 老者将剩下二题带出水榭,匆匆而去。 白宋看了那边一眼,心说外面还有什么才子?居然还不肯露面? “公子,时间不多,可要多加用心呐。” 丹阳公主笑着一说,将纸条递给白宋,然后指了指门口的温茶,茶面温热之气隐现,只怕不出几息时间就要彻底凉透。 周围文人暗暗打鼓,心说时间如此紧迫,叫他们来的话,别说是两首,单单是一首也难以成型。 加上是突然命题,要说事先准备也不大可能。 公主这一番考验当真是有些难度的。 这时候,一边无所事事许久的太子终于转过身来,径直走到门口,盯着那杯温茶,探手摸了摸,忽然欢喜雀拍手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本太子写诗,十杯茶都不够!你们作诗这般好玩,我也来凑个热闹。” 身边的文人难得插嘴,笑道:“太子若有雅兴写诗,我等真是不枉此行啊。” “呸!谁说本太子要写诗的?” 说着,一手将温茶拿起,居然一口喝了个精光! 然后狡黠一笑,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茶没了,时间到!” 所有人都懵了,太子殿下突然插手,闹了这么一出。 这才过去多少时间?估计不到三分钟吧? “承乾,不要胡闹。” 公主目光下沉,带着几分怒意,看着太子。 太子装作不见,欢喜地叫嚷着:“快快快!他们把诗作写下来,时间已到,谁都不准在想了。刘老头呢?!快给本太子出来!不准想了!哈哈哈……你们都没想到吧,本太子看似关心水里的鱼儿,实则一直在偷听你们说话呢!叫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嚼舌根,本太子就喜欢看你们出丑!写诗写诗,姓白的,赶紧把诗写下来。” 仓促间,刘老头去而复返,手头拿着一张潦草的文字:“太子殿下,这时间太短……” “什么长长短短的,本太子只知道随机应变,要是武士比武,哪有给你规定时辰的说法?应对不好突发状况,转眼就是人头落地。今日本太子就是要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姑姑,你说对不对?” 丹阳公主听了,无奈摇头,笑了笑:“那就随你的吧。” “哈哈哈……快来快来,叫我看看,刘老头口中才子写出了什么?” “太子,时间太短,那位公子一首都没写完呢。” “写了多少算多少,给我看看。” 说话间,李承乾一把将老者手里的诗作夺过手来,看也不看完,当众就念了出来: “凭栏望水忆秋思,摘花不待花满时。 黄汤淸水寻无迹,昨日摘花今折枝。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书生空写诗。” “完了?”李承乾一摊手,嫩嫩的眉头皱紧了,“这不还少了一句嘛!” 太子一脸不满,里面文人听了却是颇为惊讶。 这短短瞬间,外面某人竟作出了六句,细细听来颇有几分韵味,应时应景,已算是相当难得。 换做在场任何一人,却是无人能有此表现。 “外面作诗的究竟是谁?” “这断不会是个无名之辈,如此才学,放眼长安也是少有。” 公主听了,也是微微点头,笑着对场间众人道:“诸位可有什么点评?” “姑姑,还点评什么?这诗都没有写完呢!” “承乾,不要胡闹了。如此短的时间内,此人能写出六句,已经算是难得,你这么较真,就是强人所难了。” 李承乾一甩手,诗作一丢:“没意思,真没意思!闹了半天,你们都不随我玩儿,一首残诗还要捧来捧去,真是牙酸。” 李承乾话音刚落,一个宫女跑了过来:“刘先生,那位公子最后两句出来了。” “哦?这么快!” 几人对话的时间里,不知名的作者送来最后两句。 众人再度吃惊,老者惊骇问道:“那公子已经完成了?快给老夫看看最后两句是什么?” 老者拿起宫女的送来了一张纸,当众诵读:“谁连我为黄花病,黄花知我心沾湿。” 全场寂静! 此作八局,前后不过三五分钟。 场外之人竟是如此才华,既是扣题《忆菊》,又是抒发心中怀才不遇的郁闷。词作工整,韵律稳当,没有太大的漏洞,纵有细微瑕疵,在如此短时间内作出,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是白宋也感觉十分惊讶,忍不住喃喃念了一遍。 “凭栏望水忆秋思,摘花不待花满时。 黄汤淸水寻无迹,昨日摘花今折枝。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书生空写诗。 谁怜我为黄花病,黄花知我心沾湿。” “这是陆遥!”白宋把诗念了一遍,心中已确定了诗作作者。 绝对是来了之后就不见的陆遥! 至于为什么? 白宋一眼就看出此作和陆遥所作水调歌头的气愤如出一辙,一首诗一首词,看似毫无联系,但内里文章气质完全一致,不是陆遥,白宋打死不信! 这陆遥还真是厉害,一眨眼的功夫,就写出了一首七律。 短暂的沉默之后,公主掌声率先打破了沉寂。 “厉害厉害!本宫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写下如此不俗的诗作,这首《忆菊》虽不及水调歌头,却是近日来在长安城内少有的上乘佳作了。” 公主之后,众人纷纷附和,各种感叹都说是好。 水榭之中因诗而活跃起来,这小园比外面的大园人少,热闹却是不减分毫。 在文人们赞叹之际,李承乾走到白宋面前,一抬手:“安静!你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许久,还没见这水调歌头的白宋写呢!他们议论这么久,你就在这儿偷偷想着,好生狡猾!外面那个做一首尚且可以理解,你这不行,一定要写两首才能!否则,本太子就宣布是那外面的人获胜。” 白宋本有应对,可知道外面跟自己斗诗的人是陆遥,心里有些变化。想着来时在师父面前万般保证,不要跟着陆遥斗气,要相互扶持。心里便有了些别的念头。 这陆遥虽不是个什么东西,但才学是真的,连白宋都不得不佩服。白宋所胜,不过是占着通晓古今诗文而已,单论诗词方面的文学,根本不够与之相提并论。 加上听了这家伙的一首《忆菊》,更是知他怀才不遇之心急切,今日难得有机会在太子面前展示,白宋也不想拆他的台。 如果今日陆遥能获得太子赏识,从此归顺东宫,算是完了陆遥的心愿,也给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 想到这里,白宋乐意推陆遥一把,便摇头拱手:“太子殿下,草民认输!方才时间太短,我一句都没想好。实在是让太子失望了。” “什么?一句都没想出来?!你可是写了水调歌头的人!传说中天下第一的才子!”李承乾眉头一皱,显得十分不满。 丹阳公主也皱眉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草民也说过,诗词随心,草民此刻心意不在,灵感未到,强求也无法,让公主见笑,肯请公主降罪。” “你……你好让人失望!”李承乾指着白宋,愤愤然。 丹阳公主微微叹息:“哎,罢了罢了,写不出诗而已,降罪就言重了。” 对白宋的答复,众人并不惊讶。 因为写不出来才是正常的,这么短的时间,写出来才是有问题。 文人们各自笑着,交换眼神,心领神会,今日离开肯定要大肆宣扬这白宋在太子和公主面前的表现。 水调歌头的神话今日算是破了! 大家心也舒畅了! 此时此刻,隔壁小亭内提笔写作的陆遥还在沉思,继续思考第二首《供菊》。 只是时间仓促,又是紧张,没有写第一首的灵感。 关键他还想知道白宋写了什么出来! 白宋的作品反倒成了他更关心的事情。 这陆遥嘴上看白宋不起,实则心中早已被其水调歌头所震撼。 心中早已将白宋当做生平最大的敌手。 他此刻万般紧张,想着白宋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 有这般心境,已是将白宋的地位摆在了他之上,心中已经承认自己不如白宋。 今日比试,是他陆遥藏在心底的夙愿,他要看看自己和白宋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他认定白宋必不会输给自己! 前方宫女回来,陆遥脸色一沉,丢下笔,追出亭子,问道:“白宋诗作如何?快给我看!” 宫女一脸无味:“公子,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词作?那白宋根本就写不出来,盛名在外,却是不如公子的,我看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什么?他写不出来?怎么可能?!” “真的!他真写不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天下除了陆公子,还能有谁写出诗作?那白宋还在众人面前盛赞公子才学,说自愧不如呢!恭喜公子,往后可就是工部侍郎了!” 陆遥脸色铁青,没有丝毫喜悦,踱步之后料定是白宋可怜自己,想扶自已一把! 陆遥气愤难平,回到厅中将笔一摔:“男子汉大丈夫,岂念嗟来之食!” 说罢,将旁侧另一篇诗作交给宫女:“将这首螃蟹诗交给众人看!” 【作者有话说】 各位,头皮都扯掉了,抠出来这么一首完美的仿写,不是写得有多好,关键是承上启下,能够完美承托出白宋将要来的装逼诗。应时应景,切合剧情,不显尴尬,真的是太难了我…… 正文 第439章 还击 水榭内自白宋自愧不如,场下文人各自欢喜,又是少有嘲讽。 好在公主和太子皆在,文人嘴上少有屏风,说的话不会太难听,但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总是少不了的。 有人问白公子几时还有水调歌头那样的灵感,大家还等着旷世奇作的问世。 有人说白公子写不出来可以理解,单凭一首水调歌头,往后再无作品也无人可比。 有人还说白公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心有佳作,却不肯公之于众,只恨众人无缘瞻仰。 白宋两世为人,自是不会搭理这些酸不溜的话。 荣辱不过一时,正如那水调歌头一般,前半月是何等的震撼天下? 到了现在,却也少有人提及。 时间总是会冲淡一切,就算是给陆遥一个顺水人情。 但远处听着的明月姑娘忍不住了,见白公子遭众人围堵奚落,忍不住出言解释,多夸白公子的好,但在几张嘴巴面前也显得无甚用处。 “这白宋名声过甚,姑姑也会看错了人。”李承乾没了兴致,说了一声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哎!”马周在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声,本想着靠白宋沾光,没想到这白宋来了太子跟前尽是哑屁!如此低调隐忍,哪儿能成事? 马周心头叹息,觉得白宋本该前途无量,却生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性格,注定了难成大事!心下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押宝压错了。 丹阳公主看着白宋对满场言语无动于衷,心中想法却跟众人截然相反。 这份气量和隐忍,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 这公主看人与众不同,她要的不是什么处处逞能的刺头。 她一个女人,有着先天缺陷,想要有所为,先就要学会无所为。 隐忍是属于她的至宝,浮夸的外表下反倒是一种对自身的掩饰。 今日见了白宋,忽地从他身上找到了自己身上的影子,反而更加满意。 用那陆遥来试探白宋,还真起了公主想要的效果。 公主满带笑意,将白宋拉到身边重新坐下,感觉今日也不必再测试什么了,让人不要在议论,招手告知宫女,让外面候着许久的诗诗姑娘进来献舞。 诗诗姑娘的名头果然有用,一听诗诗姑娘要来此处跳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开了,也无人去讨论之前诗作。 诗诗姑娘放从外面过来,名气比明月大,但在太子和公主面前也是稍显拘谨。 公主示意诗诗可以献舞了,诗诗姑娘也正巧摆起了架势,一边陪衬的歌女准备弹唱时,一个宫女闯了进来。 “公主殿下,外面的公子说他未能写出第二首《供菊》,特意写了另一首螃蟹诗,请大家品鉴。” “螃蟹诗?”公主微微皱眉,她不想在这事上继续停留,正要开口,一边的太子又跳下位子,惊奇道:“还能给螃蟹写诗?快读来听听,本太子正好见识见识。” 太子开口,那宫女就不再问公主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读了出来。 “水廊花亭对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念完,场中人等各作思量。 这螃蟹诗少了些雅致,倒是十分直白,说的就是当下众人在吃螃蟹。 不过这些文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首螃蟹诗的真正用意。 它对的正是白宋写过的那首螃蟹诗。 白宋赞螃蟹,此诗骂螃蟹。 眼前道路无经纬对的是平生快意无经纬。 皮里春秋空黑黄对的是何惧东海换姜汤。 句句争锋相对,白宋将螃蟹赞得有多好,此作便将螃蟹骂得有多狠。 其用意就在明显不过了。 这是给白宋下了战书! 这是一种更为高级的嘲讽白宋写不出作品的方式。 此事要是传出去,长安文坛必将再度掀起轩然大波,恐怕会比水调歌头现世的第一天还要热闹。 这下有好戏看了! 几个文人摩拳擦掌,暗暗赞叹,不知道是哪位大哥如此给力,把众文人心中的郁闷给好好地发泄了出来。 刚才的题目,这白宋简单认输就能躲过去? 没那么容易! 众人不语,看着白宋,似笑非笑,连诗诗姑娘都不那么好看了,他们只想看看这位长安第一才子如何收场! 白宋脸色铁青,哪里看不出这诗的用意? “狗日的陆遥,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当真以为老子是任人拿捏,不会还手?” 这首诗真把白宋给惹火了,他扫一眼众人,看着众人那种不屑和嘲弄,心头之火更甚,深吸一口气,先平复内心情绪,然后淡淡开口:“所谓诗词随缘,看来这缘分还真来了。” “白公子,此言何意?”丹阳公主问道。 “方才不是写不出诗吗?现在突然来了灵感,倒是有了几首,愿意给在场众人品评品评!” “几首?!”众人一愣。 “先前四题,《忆菊》、《供菊》、《咏菊》、《问菊》,我各出一首!” “什么?等等……” 各出一首? 众人一听都惊了,还没搞明白情况,白宋给不给他们屁话的机会,拿出碳笔,在桌前纸上龙飞凤舞。 丹阳公主旁侧观瞧,见字而诵读起来: “忆菊——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迟。 谁怜我为黄花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照先前之题,《忆菊》本不是白宋所写,但他第一首写的是刚才陆遥所写的忆菊。 更关键的是,此作乃是沿用陆遥诗作的韵脚,且沿用陆遥两句相同的诗,所作意境和感情却截然不同。 众人明白,这是白宋的还击! 外面那人用螃蟹诗对白宋的螃蟹诗。 这白宋居然立马用《忆菊》还击外面一首《忆菊》! 好家伙,还击写法跟对方所用一模一样! 你抄我的“无经纬”。 老子抄你两句“念念心随归雁远”、“谁怜我为黄花瘦”。 “好玩好玩!”李承乾一边拍手叫好,不怕事大。 在场文人还是头一次见人比诗作如此直白有力。 不论这诗的好坏,单单是这一分气势就是承认想都想不到,学也学不来的! 场中的两位姑娘也惊了一身汗,尤其是后来的诗诗,一抬头发现这作诗之人居然是白公子。 “好个《忆菊》还《忆菊》!”外面刘先生也忍不住赞叹。 这首忆菊乃是白公子因对方的螃蟹诗而愤怒还击,可见不是事先准备,而是临场瞬息所作,用时之短,难以想象! 不等众人再作惊讶,白宋笔下又是诗作写成。 丹阳公主接着念道: “供菊—— 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场间众人吸气而惊目。 而白宋的笔却毫无停顿。 丹阳公主眸子闪烁,逐渐惊诧起来: “咏菊——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问菊——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四首菊花诗写完,白宋将笔收起,对场中众人一拱手,淡淡说了三个字:“见笑了。” 见笑? 谁还笑得出来? 红楼中菊诗十二题,样样都有! 这里不过区区四首,只要想到了其中一首,其余的切题诗作根本不用细想。 白宋不想欺负那陆遥,是那陆遥不知好歹非要往枪口上撞。 还有这些眼高于顶,自觉风流的文人才子,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是非得好好杀一杀他们的气焰。 场中一片寂静,几个文人纷纷围拢过来。 光靠公主读了一遍还不太明白,因为实在是太快了,都没人记得完全。 众人看着纸上菊诗四首,每一首都是七律,光字数就懂难度最大。而且每一首都死扣题目,居然是一首比一首更好! 短短瞬息之间,别说四首,就是单独半首都难以作成。 众人心里想着,莫非这小子故作写不出,实则是为了的憋出这么一个大招来? 不对不对! 纵然从一开始就在想,整个过程也没有多少时间,写出一两首已经是天才,写下四首,并且无一错乱,各有韵味,这还是人吗? 几位文人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也许这就是传奇吧! 写下《水调歌头》的传奇,永远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 “好……好厉害……”李承乾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再看白宋时,白宋已经出了水榭,站在门口,捧着一杯菊花茶轻抿着,留下一个侧影供人瞻仰。 明月眼泛桃花,小手攥紧,激动得想要尖叫,却又只能克制。 诗诗姑娘忘了自己来干嘛的,跟在人群最后,垫脚看了,看过之后更是崇拜之色写在脸上,偷偷看着白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想着上次送给白公子的耳坠还在不在他身上? 正文 第440章 他是白宋 水榭后方小亭,陆遥独留其中来回踱步。 想那小宫女去了水榭已有几时,却不知自己那首螃蟹诗在那边激起了什么风浪。 “白宋啊白宋!我陆遥知你不屑看我,但今日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那去了许久的小宫女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远远地朝着陆遥招手。 陆遥快步迎去,急忙问道:“情况如何?那白宋有没有写出来?” “写出来了!写出来了!”小宫女喘着气,十分激动。 陆遥一把大腿,冷笑一声:“哼!我就知道,这白宋定是藏拙!这名题写菊,时间是短了些,但岂能一句都写不出来?快给我看看,他写了什么,选了哪个题?” “四题!他写了四首!” “什么?!四首?怎么可能?”陆遥一听,瞬间失色,一把将宫女手中的纸给抢了过来。 乍看第一首,《忆菊》之题,赫然眼前。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迟。 谁怜我为黄花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白宋……白宋……小心眼,小心眼!装什么大善人!明明是半口气都吞不下的小心眼!” 陆遥喃喃自语,目光再往下看。 看完四首菊花诗后,陆遥已是呆愣原地。 “这是……这是他瞬息间的作品?这……这怎么可能?!” “就是嘛!这怎么可能?”小宫女也小声附和,觉得难以置信。 但陆遥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望着手中诗作有些发颤,忽然间大笑起来,朝着水榭快步走去。 水榭内,众人已从初见四首菊花诗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人醒之后,无不侧目相望,今日所见过于惊骇,让人不敢相信。 单论诗作,倒是无法同《水调歌头》相比,但今日在场亲身经历之人才能感受其中气氛的微妙,要说震撼,方才一笔题诗菊四首,震撼远超初闻《水调歌头》之时。 这是即兴而作,毫无停留。 就算把构思时间从听题的瞬间算起,总共也就几分钟而已。 更有第一首《忆菊》算作珠玉在前,白宋后发先至,极附戏剧性。就像武者对垒的借力打力,其中微妙只能亲身经历过才有体会。 “这不对!这不可能!”有人忽然喊道。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先前在门口与白宋有过摩擦的韩忠义愤填膺:“天下哪有人能瞬息作诗四首?!我怀疑这是事先串通好的!” 说着,韩忠指着刘先生:“这位刘先生来得突然,四题皆是他所出,或许早就跟着白宋串通好了,白宋先写下四首菊花诗一作准备!不然,谁能如此快地完成这一切!” 太子和公主尽皆在场,说出这样的话十分不妥。 但韩忠还是说了出来,可见其心中郁闷,同时也是在场所有文人心中的郁闷! 方才有多幸灾乐祸,现在就有多郁结难舒! 白宋的神话越多,长安的文人就永不出头! 白宋就是拦在天下文人面前的一座大山,让这些风流才子们一辈子都跨越不过! 他们不相信这一切,不愿去相信,他们认定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不过是只有韩忠说了出来。 韩忠说得没错,他们怀疑是事先有了准备,不然太过匪夷所思。 换做平时,韩忠问出这样的问题早已被公主问罪,这是一种无礼的举动。 但在现在,丹阳公主和太子都没有任何声音,因为连他们都感觉事情有些蹊跷,哪能有人如此厉害?瞬间写下四首诗作! 众人看向白宋,一副要他解释的样子。 白宋方才门前装逼,现在被众人疑惑打量,突的心生闷气,暗箱这世人究竟是怎么了? 写不出诗来他们嘲笑,写出诗来他们怀疑! 世间之人愚昧者太多,总以为事事都要符合他们的见闻和认知才算合理,所以总会臆想出一些满足自我心理预期的借口和理由。 白宋搞不懂要怎么作才能叫这些人满意! 正在白宋有些窝火的时候,水榭外走进来一人,径直对着公主和太子一拱手,然后朗声道:“别人做不到的,他肯定做得到,因为他是白宋!” 陆遥指着白宋,面对几个文人,言语坚定,表情严肃。 白宋没法解释的事情,陆遥来帮他解释。 因为他是白宋! “白宋”二字足以。 解释掷地有声,让人无从反驳。 白宋,能写下《水调歌头》,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一声之后,众人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白宋却是惊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陆遥怎么突然转了性?还有帮自己说话的时候? 白宋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遥。 陆遥却是一脸敌意地盯着他:“白宋,今日一比,又是我输了!但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心服,你记住,终有一日我会踩在你的头上,今日你所有的成就都会成为我陆遥的垫脚石!” 说罢,陆遥一甩手,转身退出水榭,不知去向。 婷水涧游廊口,陆遥即将离去,刘先生快步追来,喊道:“陆公子留步,陆公子留步。” 陆遥停下,回头之后一拱手:“先生还有何事?” “陆公子为何行色匆匆?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要离开。” “今日来此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留下又有何益?而且我输给了白宋,已经无颜面再留了。” “公子何必如此?公主看重公子之才,方才虽为让白宋失了颜面,但公子的能力有目共睹。公主刚才说了,门下省有一监官空缺,想让陆公子去接任。” 门下省监官随远不如工部侍郎,但也是有品有级的正统官职。多少人求都求不过来。 陆遥一心怀才不遇,难得有个当官的机会,理当是兴奋异常才对。 但陆遥听了,脸上毫无起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恳请先生替我感谢公主的好意,就说我陆遥无德无能,不敢接受公主重托。” “陆公子,这又何必呢?今日失策乃是白宋过于强势,以公子之才,朝堂之上该有一席之地。” 陆遥拱手含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今日来此,公主便是把我当做试金石罢了,要我测试白宋的实学,所谓工部侍郎,不过是个空口白话,因为公主压根都不相信我能赢过白宋。 若公子真的看重在下,他日有机会不把我陆某当做他人的试金石时,陆某再为公主效力。先生,陆某言尽于此,此次告退,切勿再留了。” 刘先生听了,无奈摇头,知道这小子心中高傲不输白宋,今日甘当陪衬也是难为了他,如果再作挽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作者有话说】 补更 正文 第441章 误闯花会 水榭内,诗诗姑娘烂漫起舞,娇柔玉体灵动如风,纤纤姿态美不胜收。 而此刻的观众却已无暇欣赏,这号称长安第一名倌的诗诗姑娘头一次遇到如此冷待。 白宋证明了自己,传奇还是那个传奇。 文人们本已写好的文稿成了一卷废纸,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的反倒成了承托白宋的的剧情。 他们本想将今日之事传颂,让世人所知。 而在白宋四首菊花诗之后,却无人再愿去作白宋的宣传者。 今日之事,他们要烂在肚子里,所有人都不谋而合。 而丹阳公主本来还有几首题目准备测试,在白宋写下四首菊花诗后,也渐渐失去了兴致,觉得也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 白宋的确证明了自己的才学和能力,但这并非丹阳公主想要的结果,白宋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如果白宋能继续忍耐,一直沉稳到最后,她将给白宋委以重任,竭尽全力将其培养为身边之人。 但白宋终究是过于年轻,少了些城府,今日在诗词上尽显锋芒,他日就会在朝堂上如是为之。 这样的人培养起来,将来某日必当会因一时之勇而坏了大局。白宋这样的人能力虽好,但风险太大,丹阳公主不是个喜好风险的人,尽管她喜欢白宋,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都是公主心仪的类型,可她还是只能将这样的人排斥在外。 想着,丹阳公主少了些兴致,摆了摆手:“罢了,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没人能懂公主的心境,总有人觉得这位公主怪怪的。 本来聚会正在热闹的时候,突然又让所有人退下。 众人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说,各自老老实实退下。 而白宋自然也随着人群离开。 出来婷水涧,见到树荫下打哈欠的白蜂,过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 白蜂一惊,回过神来,看到白宋,赶紧看了看天色:“怎么的就出来了?也没多久嘛!” “赶紧走,别被那马周遇上了,咱们去那边看热闹。” 白宋想看的不是热闹,而是刚刚收服的女人。 刚有了鱼水之欢,心里总是难以平静,今日难得出来学院,舒望又难得出来游玩,岂能只见一面就走了? 白宋抓着白蜂走的飞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婷水涧的入口处。 白宋刚刚消失,马周追了出来,喊了好久不见人,嘴上骂骂咧咧赶紧去找。 马周走后,明月和诗诗先后出来,也是找白宋而来。 结果也全是扑空。 明月见不到白宋也就算了,个人默默离开。 那诗诗可不同,受尽了男人追捧的姑娘哪有主动找男人的时候,居然还见不到! 这让诗诗心里不爽起来,拿出两张名帖递给陪同的姑娘:“一份名帖送白公子居住的小院,一份名帖送去永兴学院。” “那姐姐你呢?” “我……本姑娘继续找,他肯定还在湘家庄里,本姑娘就不信找他不到。” …… 赏花会在小香园,跟婷水涧的清幽相比,小香园则更显热闹和宽敞。 众多宾客行往其中,中间和婷水涧一样隔着一条小湖,一面是穿廊连接的几处小亭。 一面是行人更多的菊花园,男男女女或相伴,或独行,穿行其间,各自交流。 有人吃着螃蟹,有人摘着菊花,有人靠水垂钓,有人凭栏唱歌,处处景象乱中有序,比公主所在水榭多了些生气。 白宋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走在菊花院中的李靖,穿着一身便装,难得有些轻松的表情在,此刻正与庄主走着,像是在说着闲话。 看到李靖,白宋有些心虚,下意识就朝着他的反方向走。 白宋一路观望,发现菊花园的一边少有文人和姑娘,各位文人和小姐似乎都在穿廊那边的小亭中。 白宋估摸着舒望也在其中的某一处,自顾自地走向穿廊入口。 到了穿廊,白宋先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住,原来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想要去穿廊,那就必须写一首菊花诗,只有写出了菊花诗,并且有一定的韵味,方才能进入其中。 能到穿廊里面的都是有文学才华之人,以及各家大户的小姐们。 看来这湘家庄也是为各家的小姐考虑周到,事先要筛选一些有才华的人进去,免得各家小姐接触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人。 白宋被拦在外面,心说又要写菊花诗,自己都TM想吐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想着,白宋念到:“凭栏望水忆秋思,摘花不待花满时。 黄汤淸水寻无迹,昨日摘花今折枝。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书生空写诗。 谁怜我为黄花病,黄花知我心沾湿。” 没错,正是出自陆遥之手的忆菊,现在被白宋拿过来当做门票。 小丫鬟一听,直接傻了,她在门口听了不下一百首菊花诗,唯独这一首有别于其他,下意识间就感觉词作甚妙。 小丫鬟呆呆地看了看白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陆遥。”白宋想也没想,如是回答。 小丫鬟低头记录,白宋自己先进了穿廊里面。 白蜂跟着,看着周围没人,拉了白宋一把:“你这人好不要脸!居然冒用他人之名!” “没办法,谁叫刚才那首诗是人家写的呢?” “什么?诗作也是抄别人的?”白蜂张大了小嘴,难以置信。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我这不是为了快点儿进来不是?”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赏花会吗?能干什么?” “你……”白蜂一阵无语,“你什么都不知道,进来作甚?这里是京城的大小姐们跟京城公子们相亲的地方。” “什么?相亲!”白宋有些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听到好多人这么说。说一定要进入穿廊,抱得美人归什么的。”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们赶紧出去吧,别来添乱了。” “出去?干嘛出去?” 白宋一想,如果这里真是公子小姐相亲的地方,如果李舒望也在,岂不是说明她也在这儿相亲?! 那可不行,自己必须盯着,至少先确认一下舒望在不在。 正当白宋有了主意,却没来得及去寻找舒望,人却已经被拦了下来。 “谁怜我为黄花病,黄花知我心沾湿……陆公子才华纵横,京中早有流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徐沛然,这厢有礼了。”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把,后面衔接的剧情没有考虑清楚,睡一觉想一想在写,下午再更两章。 正文 第442章 花会有古怪 徐沛然,湘家庄庄主徐勋之女,湘家庄的小主人。 年芳十五,尚未婚配,传言美艳非常,知书达理,出生商户,不输士族。 穿廊内妙龄姑娘不少,要说让广大才子们心之向往的,必然有徐家小姐的一席之地。 只是这大小姐是眼光过高了些,曾在小亭之中避不见客,只是叫自家的丫鬟在外寻那好的诗作。 今日菊花诗不下百首,而能让徐沛然感兴趣的却是寥寥无几。 但方才传来一手《忆菊》,看过之后甚为喜欢,尤其是感受到诗作中郁郁不得志的情绪,加上本身的才情。 徐家小姐认定了这就是个有本事却无处施展的有才之人。 能让徐家小姐主动打招呼的,今日白宋是头一个。 当然,现在的白宋不是白宋,而是陆大才子。 白宋稍有诧异,不想陆遥的诗这么受欢迎,才片刻时间就有姑娘找来了。 白宋左右看看,也不见舒望身影,也不好就这么走了。 便回身一拱手:“陆遥。” “路遥知马力,公子好名字,想来公子也是个持之以恒之人。” “……” 以前都是白宋舔姑娘,今日轮到姑娘来舔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适应,恰时不知如何回应。 徐沛然见白宋不答,也不知是否公子不喜欢跟自己说话,本想是要请公子去亭下的说说话的,却又把话藏在的心里。改口问道了别的事情:“公子是晚来了?为何先前没见到公子的诗作?” “嗯,刚来。” 徐沛然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如此正好,就让小女子带公子处处转转吧。” 白宋点头,徐沛然摆出个请的手势,让白宋走在了前头。 两人靠在穿廊一侧,一面走,一面望着湖面,过往男女成双,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轻松。 徐沛然一直偷看白宋,是被白宋的容貌所吸引,越发是喜欢。 她虽看重才学,但有才学的同时又有一副俊好的面孔,怎么能拒绝呢? 长安姑娘出嫁比别处更早,皇家嫁女,十四五都算是晚了,民间更要早些。 徐沛然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剩女,非但是家人着急,自己也是有些着急。 而如李舒望、汝南公主一类,则更是属于异类中的异类,民间必然有很多不好的议论在。 徐沛然一心挑选未来夫婿,前半个时辰十分失望,没有一个能入眼的,好在来了个陆公子,完美切合心中所想,更胜有一张百看不厌的好脸,心里欢喜得很。 越是欢喜,则越是不敢说话,跟在后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心里思量着如何打破沉默。 白蜂走在更厚,小小书童也无人在意。 但小书童却看出了姑娘家的心事,心头偷偷好笑,暗想这姑娘必当是飞蛾扑火,要被这色鬼骗人又骗心了。 白蜂上前几步,偏头看了看这家小姐的胸,在看看自己的,无奈摇头,心说白宋肯定不喜欢,比自己的都没大多少。 白宋一心找舒望,浑然不觉后面两个女人丰富的内心戏。 “陆公子,听了你的忆菊,小女子从诗中感受到公子一腔热血却不得志,有种意难平的韵味,不知是否是有什么困难?可否给小女子说说,小女子倒是很乐意为公子排忧解难……只要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出生商户……” 想了许久,徐沛然憋出一句话来,不算什么好的打破沉寂的说辞,让白宋并不好回答。 白宋正想着如何回应,前面走来一个文人,对着白宋和徐沛然拱手招呼。 白宋不认识此人,出于礼节,同样还礼。 简单行礼之后,那人便走了。 那文人一走,后面的白蜂快步追了上来,拽着白宋的衣袖:“公子,过来一下。” 白宋看白宋突然神神秘秘的,有些奇怪,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舒望,便转身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有多余的发现。 “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白蜂认真地拉了白宋一把。 白宋看这妮子有些古怪,回头对徐沛然行礼然后才跟白蜂到了一边,再问一遍。 “怎么了?” 白蜂回头看了看那擦身而过的文人,皱眉说道:“你没发现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那个书生有问题!” 白宋狐疑地回头看去,看着那个书生的背影,却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白蜂一皱眉,颇有几分鄙夷:“你常说自己一身内力精湛,怎么连那个人手上虎口处的老茧都发现不了?” “那人虎口处有老茧?” “刚才你们抱拳拱手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右手虎口老茧都发黄了!一个书生,提笔写字怎么可能在虎口处留下老茧?这是善用兵刃,时常使用刀剑的习武之人常有的特征!” “习武之人?” 白宋眉头皱起,回头再看那人,那文人却已不知去了哪儿? 白宋有内力不假,感知力远超常人不假,但他没有江湖中人常年形成的敏锐,少了些捕捉细节的能力。 所以白蜂看到的,白宋根本没有注意到。 白宋不会怀疑白蜂的判断。 手上留有老茧,九成是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装作书生混在赏花会上,究竟有什么用意? 湘家庄是商户,白宋也是商户。 而白宋在幽州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习武之人盯上商户,大多是为了钱财。 湘家庄的生意遍布天下,财富积累远超白宋。 今日赏花会,人多眼杂,这家主人又在人群之中,若白宋是那些武林人士,也会选择今日混入湘家庄,伺机将这家主人绑架了,然后再谋求财物。 白宋正想着,白蜂脸色忽然又是一变。 白宋随白蜂目光看去,就见几步之外的徐家小姐身边出现了一个文人,两人正说着什么,乎见那徐家小姐一个转身,似乎要跟那文人走了。 白宋打起精神,赶紧迎了上去,他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所以没想过声张,满带笑意到了徐沛然面前:“姑娘,怎么转眼又要跟别家公子走了?” 徐沛然一愣,看了看身边的文人。 那人却是一皱眉,显得有些不耐,同样一拱手:“徐小姐与我有约,这位公子……” “徐小姐,可有此事?” 徐沛然愣愣的,看看那文人,看看白宋,似乎有些为难。 白宋接着说:“徐姑娘,方才白……陆某多有怠慢,还请姑娘不要见怪,陆某正有些交心的话想跟姑娘说说,还望姑娘与陆某游园,不要随了别家之人。” 那文人一听有些恼怒:“我与徐姑娘……” “那……那我跟陆公子一起……”徐沛然脸蛋儿红红的,颇为羞涩。 白宋要断了那文人的心思,竟是一把抓住了徐沛然的手来,挑衅似的看着对方。 白宋认真看了,这个文人没有上个人老茧,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就在这时候,那文人有些气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他一步上前,气势下沉,下盘极稳。 白宋看不出一些小细节,但对于有内力的武者感知敏锐,因为他的内力超出常人太多,任何内力的波动,白宋的内力都会有反应。 如果先前一人还有怀疑,这人就更不消说了! 这绝对是个武林人士,而且内功底子不差,是个危险人物。 那人有一瞬间想要动手,但很快就收敛了气势,装作文人的样子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白宋再看那人一眼,与白蜂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了这一幕发现,两人忽然觉得整个赏花会都不对味儿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其中穿插这一些让人感觉有些古怪的人。 非但是文人公子,有些姑娘家都不太对劲。 莫非湘家庄被一群匪徒给盯上了? 白宋也不想管闲事,但事情遇到了,撒手不管,丢下一个小姑娘也不是他的作风。 白宋看了看湖对岸的庄主。 庄主身边是李靖,李靖身边跟着些刑部的差人,而李靖本身就是个征战多年的高手,就算是老了,也不是好对付的。 庄主现在应该还算安全。 这里将有事情发生,白宋打算把徐沛然给带出庄子再说。 但在这之前,还要把舒望给找到,要是她被波及就不好了。 “陆公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徐沛然还想着白宋要跟自己说的话,脸蛋微红。 白宋却是正色问道:“姑娘,请问你知道李靖的孙女李舒望在不在此处?” “李靖孙女李舒望……” 徐沛然有些错愕,没想到陆公子要说的话是问别的姑娘,脸上顿时写满了失落。 “姑娘,你倒是给句话,到底知不知道?” 徐沛然摇摇头:“从未听说李舒望之名,也不曾听说李大人的孙女来过。” “没来过?”白宋一下懵了。 他是亲眼看到舒望进来的,怎么会没有来过呢? 不等白宋想明白,徐沛然便又说道:“如果公子的话就这些,那小女子先告辞了。” “不能走!”白宋严肃地抓着徐沛然的手,正色道,“这里恐怕要有事情发生,姑娘既然遇到了我,也算是一场缘分,现在跟我离开庄子,或许能免过一劫。” 【作者有话说】 补更在晚上12点以前,12点以后还有属于明天的更新。 正文 第443章 杀戮起 “离开?为何离开?” 白宋所言,徐沛然难以理解。 “跟我走,必不会骗你。” 白宋压着声音,不想解释。 一来怕说了引得姑娘害怕,二来又怕姑娘担心家人,又要拉着其他人走。 白宋没闲心救她一家,能救一人是随缘,如果没遇到这位徐姑娘,白宋自己悄悄走了便是。 想罢,白宋单手一拽,拖着徐姑娘就往穿廊的出口走了。 白蜂在后,挡住了徐沛然另一侧,三人并行,很快到了穿廊的入口。 门口的小丫鬟正打发着门口写诗想要进来的文人,没注意到两人中间夹着的小姐。 徐沛然张张嘴,稍作出声就会被发现,可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声。 就觉得这公子一身魔力,无端端地吸引自己,纵使想到这一步出门会有危险,但也很想跟这陆公子出去走一遭。 看看到底要发生什么。 一念闪过,三人既出,白宋走了没两步,又跟一人迎面相撞。 白宋倒好,没有什么事,但面前的红衣姑娘直接被撞得坐在地上,哎哟一声,娇滴滴地挤得出水。 “不好意思……”白宋下意识一说,正眼一看,心说这不是诗诗姑娘吗? 来人正是遍寻庄子的诗诗。 她带着一个面纱遮掩面孔,混在人群中倒是没被人认出来。 刚才白宋走得太急,一下撞上,她吃痛之后抬头看来,发现是白宋,又惊又喜,张了张嘴,喊出了一个“白”字。 “是陆公子!”白蜂在喊了一声。 白宋本不想再玩这种名字游戏,可白蜂还在帮白宋隐瞒,倒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挺好玩的。 诗诗聪慧敏捷,一听“陆公子”三个字,在看白蜂的眼神,虽没猜透,却也感觉有些什么故事。 青楼里的姑娘,最善察言观色,人情世故,诗诗不知道什么事,但知道这会儿不要乱开口,赶紧住嘴,看着白宋。 白宋看了一眼白蜂,想说你这丫头真够无聊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名字游戏。 但话都已经出口了,白宋也懒得再说。 正好又遇上了诗诗,这也算是朋友,反正就是避难,所幸就一起走吧。 白宋伸手一拉,将诗诗从地上拽起:“走,闲话少说,我们先离开湘家庄。” 诗诗看白宋表情严肃,自己却兴奋起来,心说这白公子乃非常之人,能与他发生些故事才能增进友谊。 看过水调歌头,听过菊花四首,诗诗就下定决心,这位白公子她是要定了! 一瞬间,白宋身边又多了一个姑娘。 左手牵着徐沛然,右手牵着诗诗,还有个白蜂在后面左右环顾,一行四人逆着人流往庄子外面小跑。 走着,白蜂走到诗诗姑娘身侧,小声告知白宋现在的身份,有告知了另一位姑娘的身份。 诗诗听得似懂非懂,感觉怎么这么复杂,更搞不懂白公子好端端地装什么陆公子?这算是什么癖好? 诗诗理解不了,也不去问,反正就是配合白公子演戏,一面走一面问:“陆公子,你走这么急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人沿湖而走,白宋正要解释,却见湖对面有三个家丁打扮的人在朝他们急奔。 白宋心头一惊,还好是隔着湖,对方看得到却追不到,绕过湖面还有一段距离。 要是身边没有徐沛然和诗诗,白宋倒也不怕,但身边跟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避免冲突还是尽量避免冲突。 白宋没有再解释,转身混入人群,转眼就到了庄子门口。 …… 菊花园中,李靖和庄主徐勋已游园一圈,湘家庄上上下下都已游了个遍。 徐勋和李靖乃是故交,虽未有多少过命的交情,但好歹也认识了十几年。 从来官商不分家,长安商人跟各大朝臣有交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官商之间的关系很多都要好于官与官的关系。 因为官商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大家不过都是随着职务之便,各取所需罢了。 徐勋能有今日成就,其中少不了李靖的帮助。 当然李靖要稳固自己在朝堂上的位置,自然也少不了大量资金做支持。 这二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两人走在一起,情理之中,没人会觉得很奇怪。 但今日,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如想象中那么融洽。 “你我相交十余载,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结局。” 两人站在菊花园门口,望着对岸的穿廊,李靖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声。 随着李靖一声出口,身边几个侍卫快步走了上来,前后左右将徐勋团团围住,各自的手都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无甚怨言,只求以我一命换湘家庄上下平安。” “徐勋,你的胆子够大,一面替圣莲教作诗,一面与我往来,若非我在突厥创立奇功,令皇上没有怀疑,否则此次事发,我李家也要被你牵连。” “我只想知道,皇上愿意放过我徐家的无辜之人吗?” 李靖眉头一皱,沉吟着没有说话。 徐勋惨然一笑:“果然,当今皇帝生性凶残,事事斩草除根,不留余地。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明君吗?” “放肆!天下正统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将反贼徐勋拿下!” 一声之后,几个侍卫瞬间拔刀,一人拿出镣铐锁在徐勋身上。 徐勋纹丝不动,饿没有躲闪,反倒是大笑出声:“哈哈哈……杀我徐勋一人容易,这长安城平静太久,是时候有些动静了!” 徐勋话音刚落,前方穿廊内边传出一声惨叫。 一个人从穿廊内跌入水中,水面水花一起,漂浮出的竟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啊!” 尖叫声打破了湘家庄轻松愉悦的气氛。 人群中不知哪儿来杀手,见人就砍,不管是谁。 瞬息间,便有七八人遭逢毒手倒在了血泊之中。 好好的湘家庄从天堂瞬间变作了地狱。 所有不明所以的宾客都尖叫着的四处逃窜,而那些隐匿在人群中的杀手,如狼入羊群,四下杀戮,行同机器。 “徐勋!你疯了!” 李靖惊叫一声,显然没想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快叫你的人停手!你若配合,我李靖必当在皇上面前保你徐家的一夕香火,你若如此胡来,天下没人能救你!”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李世民绝不会放过反叛他的人,他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既然如此,何不来个玉石俱焚!” 杀戮已起! 李靖这才明白这徐勋为何一定要等到赏花会后自首! 原来这厮是要在死前给京城闹出一些动乱来! “快!传令密诏司,让密诏司派人增援!” …… 湘家庄的惨叫声打破了正午的平静,已经离开庄子的四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脚步往后看去。 庄子内,鸟雀乱飞,门口人群鱼贯而出,各个面带惊恐之色,还有人身上带伤。 “发……发生了什么?”诗诗愣愣问道。 没人解释得清楚。 白宋眉头紧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 没给白宋思量的时间,后面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正是先前在湖对面盯着白宋一行的三个家丁打扮的人。 “把小姐留下!” “小姐?” 徐沛然赶紧开口:“别动手,这是府上家丁,不是坏人。” 三个家丁疾步上来,白宋被徐沛然的话勾得一愣,但那三人却不跟白宋废话,抽出腰间佩刀,一刀抹向白宋的脖子。 白宋往后一退,也抽出腰间弯刀来,双刀撞击,那家丁的刀在一击之下拦腰而断。 那家丁明显没有想到,站在原地一愣神。 白蜂娇叱一声:“我来!” 说完,之间银针一抖,飞射而出。 当! 另一人横刀挡下,空气中振发出一股气浪。 诗诗和徐沛然皆是往后连退,一个个面露惊恐,吓得够呛。 “白蜂!原来是你!” 没想到三个家丁中有一人把白蜂给认了出来! 白蜂倒是不认识对方,可对方能叫出白蜂的名字就不简单,绝不是的好对付的角色。 “快走,我来拖住他们!圣莲教暗卫,不是简单人物。” 暗卫,属于圣莲教的暗杀阻止,十分神秘,其中尽是高手,据白蜂所说,暗卫之中甚至有人实力比圣莲教教主还强。 白宋头皮一炸,转头看着徐沛然:“你是圣莲教的妖女?!” 徐沛然根本没听白宋说什么,她已经傻了,那模样分明是看到自家家丁变成了武林高手而不知所措。 白宋一看小姑娘是这表情,知道这不是作假能有的反应,估计这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行不行?”白宋担心一问。 “没事儿!我轻功好,打不过能跑!” “白蜂,你还想一打三不成?” 对方一人叫道。 “试试才知道!” 白蜂一声,又是几根银针飞出,同时也抽出了自己的短刀,冲入三人包围,给白宋创造了离开时机。 白宋左右一看,两个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庄子内涌出的人越来越多,在不走,被人潮淹没就更难了。 “快走!”白宋左右拉着两人,同时放出了自己的信号烟。 但这里是长安城外,也不知道晴儿看不看得到…… 【作者有话说】 补更,这两天有事情,写作时间很乱,所以更新时间也跟着乱,但总数是足够的,差了多少,我心里有数,不会没够装够了。晚上熬夜继续,写到多少算多少,不行下午继续补。 正文 第444章 顺流入水 湘家庄陷入乱局,白宋以为只要离开了庄子就能安稳。 白蜂拖住了三人,白宋没走几步就发现庄子外面有行踪诡异的人往庄子靠近。 白宋刚跟人一个照面,前方一队五人瞬间盯上了白宋。 “站住!” 随着一声呵斥,五人小队朝着白宋追来。 白宋哪儿肯停? 带着两个姑娘转身就跑。 两位姑娘也意识到事情严重,不再多问什么,拼尽全力地跟着。 事情牵涉到圣莲教就不会那么简单。 白宋一看湘家庄四面的小道,成群结队的全是人。 这些人不是百姓,而是飞速朝着湘家庄靠拢,而且不少人注意到白宋三人行踪诡秘,偏偏盯着白宋,朝着白宋靠近。 白宋没想到外面还有人包围,早知如此还不如混在人潮中,说不定还能乘乱离开。 这下可好,被人盯上,转眼就要被包围。 白宋左右观瞧,想找一处好的逃路,四周小道全被被唯独,1三面又是平缓的土坡,没有太多遮蔽。还有一面是从湘家庄内流出的溪流。因庄内湖水改道严重,从庄子内出来的水流很急,老远就能听到汹涌的水声,声势浩大,一直流到从长安出来的永安河内。 白宋正在纠结,而追来的人却近在咫尺。 这时候,徐沛然扯了扯白宋衣袖:“陆公子,跟我来。” 徐沛然指着身后的水流:“庄子后面有一条竹筏,我们可以乘竹筏顺流而下,或许可以逃脱。只是庄子今日开闸放水,水流太急,会不会有危险?” 白宋一听,觉得此法可行,赶紧让徐沛然带路。 “就算危险,也好过被人包围,万一打起来,我自身难保,根本顾不过来你们。” 白宋跟着徐沛然,跑了没几步,后面的诗诗崴了脚。 白宋暗叫是祸不单行,今日剑十三、墨竹之流肯定来不及救援。 赶紧咬牙将诗诗背上,全力跑到了庄子临水的一面院墙后。 墙角有草棚,草棚后面果真有一个竹筏。 白宋一看,叫了一声我滴个乖乖,这竹筏不过两个巴掌宽,一共就八根竹子并排着,别说三个人,一个人在上面都不见稳当,更何况这竹筏不知在此放了多久,加固的绳子已经老化发干,看上去随时都会散开似的。 草棚后面就是山庄出水口,七道水闸后面,水势滔天,远处听水声远不及近处是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站住!”后面几人已经追来,更后面还有更多人。 白宋甩开两个姑娘:“你们把筏子放到水里去,我去拖住他们。” 说完,白宋抽出弯刀,朝着来人迎面去了。 对方见白宋来势汹汹,知道不是靠几句话就能解决的,纷纷拔刀亮剑。 白宋深吸一气,不想跟他们婆婆妈妈,只想一刀横断,给他们来个漂亮! 不说别的,光是那一刀出体的内力爆发,打不到人也得把他们给吓个半死,自己就能乘机走了。 白宋信心满满,谁知到了关键时刻,自己用熟悉的突厥弯刀也不好使,一刀落空,没有半点儿真气波动,连个响屁都放不出。 “靠了!” 白宋暗骂一声,连挥三刀,依旧毫无动静。 追来几人先是一愣,看着白宋这模样逐渐显露的笑意,也不知道这小子干什么,头两人举刀就砍。 自己悟出的刀法不好使,白宋也只能凭着本能去防御。 原以为来的是圣莲教中的暗卫,应该是十分厉害的角色,手下没有丝毫放松,见双刀砍来,先是躲过一刀,然后横刀又去挡。 第二刀相撞,白宋不敢怠慢,铆足了劲儿使出了全力。 白宋暂时无法真气出体,但刀锋相撞的气劲还在。 这一下,对方手中的刀非但是被白宋一刀砍断,更是碎裂成无数的碎片,四散乱射。 旁边一人被断裂的刀片刺中,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持刀相对的人更是被白宋身体爆发的内劲给甩飞,在半空中已是口吐鲜血,半条命都没了。 追来的人都傻了,没想到这书生打扮的圣莲教妖人如此厉害,却有想不出此人为何的要跑?直接杀出去不就好了? 几人心里疑惑,却也是被此刻所现情形所震,几人纷纷停步,站在了原地。 “公子快走!” 后面传来了徐沛然的喊声。 好在是筏子很小,薛沛然的弱小身板还拖得动,现在只要稍稍一推,筏子就会入水,徐沛然在水边招手,诗诗因为腿伤蹲在一边投来求助的目光。 时机正好,白宋转身退去,很快掉了水边。 小竹筏根本坐不上人,徐沛然已经抱住了一头,准备将筏子当做浮木冒险顺流而走。 诗诗姑娘看着白宋,紧张地含着泪水:“公子,我怕……” “你怕刀还是怕水?” 诗诗一想,也顾不上许多了学着薛沛然的样子抱住了竹筏。 白宋在后先将竹筏推下,没想到水流太急,没有给白宋抱住的时间。 白宋直接跳入水中,一把抓住了诗诗的腰,然后三人混在水中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没了方向。 “前面女子是徐勋独女,不能放她走了!” 一瞬间,从山庄内墙越出三个人来,一人娇叱,指着水流中竹筏。 眼看竹筏顺着水流一眼数丈,那人竟是取下身上背着的十字弩来。临空扣动扳机,一支箭飞速射出,窜入水中,速度快得离奇。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箭支入水,竹筏消失在远方。 而更可惜的是,白宋没有看到这临空一箭,这十字弩正是他一直所用之物。 白宋也只把此物赠送给一人,那人正是李舒望。 李舒望恢复了一身劲装,再无早先轿子里的小姐姿态,一箭落空后,从空中落下,不管不顾顺着水岸狂奔。 “小姐!那个圣莲教妖人十分厉害,你要小心啊!” 李舒望头也不回,打了个呼哨,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黑影。 小黑嘶鸣着追上了主人步伐,李舒望一拽缰绳,翻身到了马上。 …… 几根竹子流入永安河中,湍急的溪流终于在汇入河渠的时候逐渐变缓。 在溪流汇入河流的岔口,三个人被冲到了一边。 天色已经黄昏。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四面八方都是一人多高的水草丛。 白宋还醒着,视线被杂草所遮蔽,根本分不清人在哪儿。 两个姑娘还在身边,但都在水里被拍打着昏迷了过去。 白宋有些无语,怎么每次跟女人出事都是被水冲走? 白宋定了定神,起身想要把一步之外的诗诗姑娘拉到身边来。 移步一动,一脚踩空,白宋噗通一声扎入水中,只觉得天旋地转。 呛了几口水爬起来再看,脚下哪里是陆地,哪里是水面根本分不清,而他们三人原来正处在永安河河岸中心地带。 三个人在水草的包围中,如同洒在画纸上了的三滴油墨,微不足道,也无人可查。 正文 第445章 芦苇荡,三人行 芦苇护送湖水,自北向南,缓缓流动,如水和草在低语,似是交流着什么。身在其中的三人,是沧海一粟,不足道也。 带着一身水渍,白宋在身子实地上坐定,小心翼翼将泡在水中的诗诗姑娘拉到身边,翻身之后见其脸色发青,唇无血色,赶紧为其人工呼吸。 白宋身后,徐姑娘醒来,呻吟着拨弄着盖在脸上的水草。 好在是没被她看见人工呼吸,若是见了,少不得要一阵阵尖叫。 片刻后,诗诗吐出几口水来,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等到清醒发现自己睡在白公子的怀里,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晕脑胀,虚弱地问了一声:“白……白公子……这里……” “这里是永安河河心小岛……也不知是不是小岛,或可某处连着陆地也说不定。” 说着,回头看了看徐沛然:“徐姑娘,你感觉如何?” “还好……咳咳咳……” 话音刚落,便着急着咳嗽了几声,估计是受了凉。 “你们能活动吗?”白宋又问。 诗诗试着起来,忘了自己脚伤,顿时痛得眉头紧皱,小手掐着白宋的胳膊,掐得白宋一阵生疼。 “我能背你。” 徐姑娘也试着起身,不觉自己两腿发软,使不上劲,起到一半又跌坐下来。 “在水里泡得太久,双腿血液流动缓慢,加上体温过低,有此症状。但到时不必担心,只要休息一会儿,将脚底焐热,情况就会好转。” 徐沛然小脸惨白,听过白宋的话之后,又点了点头。 白宋看了看天,头顶不知什么蛾子乱飞,乌央乌央的,世界显得有些萧条。 “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冲到了这儿,至少不会有贼人追来了。” 三人都安静下来。 徐姑娘想着白宋的话,将身子缩成一团,希望能暖和些。 可是大家一身湿透,体温还在流逝,缩着身子反而感觉更冷,连嘴唇都开始有些发麻,冷得人直哆嗦。 白宋起身,尽力拧干身上的水,拿出火折子想要点火,发现周围都是水草,哪里能有引火的东西? 傍晚时分,没有火,周围全是河水,别说徐姑娘恢复不了体温,过不了多久怕是要冻死在这边。 白宋想了想,指了指徐姑娘的脚:“把鞋袜都脱了,揣到我的的怀里来。” 徐姑娘一愣,倒是理解的白公子的意思,自己这一双脚冻得早没了知觉,只是姑娘家的脚乃是的私密,怎么能轻易交到男人怀中,还是要脱了鞋袜! 姑娘家还在犹豫,白宋却已经坐下抓住了徐姑娘的双脚,麻利地脱了鞋袜,露出一双惨白惨白的小脚丫来。 徐沛然本能地缩了缩,却是没有逃过,强忍着羞意没有出声。 就看见“陆公子”认真地用手将自己脚上的水渍简单地擦了擦,然后撩起了衣裳,将这一双小脚贴在了肚皮上。 徐沛然咬着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打出了庄子来,这位陆公子的所作所为越发超出她的想象。 陆遥在京城有些名声,那是个标准的充满傲气的文人。 可眼前的“陆公子”却是不同,有着一身外界不曾流传出的果断和勇武,这不是文人该有的东西,却是男人身上不一样的闪光之处。 当下处境非比寻常,徐沛然也没有细想,就这么安静下来,默默地感受着。 还别说,公子的肚皮暖暖的,冰凉的小脚有了一点点知觉,同时又感觉阵阵发麻。 白宋心思不在徐姑娘身上。 徐姑娘只是血液不畅,身边的诗诗却是真正地崴了脚,一路下来又是昏迷,白宋需要给她好好检查一下。 诗诗没说话,眉头拧作一团,捂着自己右脚,很是难受。 “给我看看。”白宋小心地把诗诗的手挪开,将脚给挪到了怀中 两个姑娘,两双脚,全被白宋捧在怀里,两人都这么正对着看着白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有些古怪。 好在周围尽是水草,到处遮蔽,就算水流出有船只经过,估计也看不到这三人。 “公子,诗诗的脚会不会断了?好痛……呜呜呜……” 白宋低头看着,看到脚踝肿德老高,小声安慰:“放心,没什么大碍,我能给你简单处理,往后十日都经不住风吹草动,多多静养,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着,白宋双手错力,只听咔的一声,诗诗痛得享受一仰头,紧抓白宋的胳膊,指甲掐进了肉里。 “好了……”白宋淡淡一说,诗诗也从刚才的剧痛中缓过神来,脚上伤痛仍在,却不至于如先前那般难以忍耐了。 白宋又拿出随身的银针,几针下去,伤处明显消肿。 “公子居然懂得医术?”诗诗擦着汗水,惊讶非常。 白宋又收了针,双手捏着诗诗的伤脚,轻柔按摩:“我要说我是个大夫,你怕是不会相信。” “公子还有什么不会?” “奇门遁甲,看相风水那些不会,不过也应该快会了。” 白宋淡笑着说着,想到了学院里袁天罡,如果一切正常,他应该要开始学习相术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芦苇荡里逐渐安静,两个姑娘把小脚都毫无保留地交给白宋。 白宋给诗诗揉着,感觉不到骨头,软得跟水掺多了的面糊一样,却又细柔得如剥壳的鸡蛋。 诗诗是第一次被男人触摸身子,却因是生在青楼,没有徐姑娘那么羞涩,安然享受,很快忘却了疼痛,只觉得是说不出地舒服。 两个姑娘愣了一会儿,徐姑娘看到诗诗在拧自己衣裳的水,自己也跟着拧水。 黄昏渐散,夜幕如墨汁一样徐徐展开,芦苇荡中逐渐昏暗。 两个姑娘各自恢复着体力,静悄悄地没人说话。 薛沛然还是感觉很冷,但小脚借着男人身上的暖意渐渐恢复了气色和感知。 他们已在这里休息了两刻钟,徐姑娘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走路了,小脚正想从公子的怀里抽出来,忽然的一点动静,小脚在公子怀中挪了挪位置,不知道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暗想这水边哪儿来烂木枝丫挡在公子的两腿间,要是公子不小心踩到或是刮到就不好了,便有了下意识地探身一抓。 白宋想入非非,跟两个湿身的姑娘关在天人不知的芦苇荡里,又捧着两双柔弱无骨的小脚,坐怀就乱的人早就开始数山羊了。 没曾想一支小手过来,不偏不倚捏得白宋嗷呜一声,脖子往后一扬,像刚才诗诗剧痛的瞬间一般,双手用力捏着诗诗的伤脚,也把诗诗给痛得娇吟起来。 芦苇荡中,男女声响,拂过水面飘荡远方。 不远处,一匹黑马正从芦苇荡边经过,黑马听到水中传来的不可描述的声音,顿时打了个响鼻。 黑马上的人也一拽缰绳,瞬间止住了马蹄。 …… 湘家庄上下七十口人尽数落网,其中超过半数的人都跟圣莲教有关。 刑部联合密诏司展开突击,将圣莲教在京城最大的窝点彻底捣除。 但是,因为湘家庄庄子的非人行径,下令庄内武者屠杀百姓,导致无数百姓惨死,刑部和密诏司也折损了二十几人。最终死亡人数还在统计,皇上降至,六部联合出动安抚民心,第一时间发放钱粮当做体恤。 湘家庄乱局还在持续,李靖肩负重任,一方面是要安抚受惊的百姓,一方面还要从中甄别是否有圣莲教妖人混在其中。最后还要四处搜捕落网之鱼,比如徐勋之女徐沛然。 芦苇荡边,李舒望停马拧眉,望着前面无边无际的水草群,拍了拍马脖子,小声问:“小黑,是我听错了,还是说那个声音的确是他?” 马儿在水边挪了挪蹄子,没有任何动静。 一人一马停在水边,如写意的山水画,唯一的色彩是头顶的明月。 正在李舒望犹豫之际,水草中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她再也不等了,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了岸上的树墩处。 “小姐,将军叫你回去。” 一人一剑,突然出现,站在李舒望的面前。 这是个许久不见的熟人,李舒望的贴身护卫何方誓。 此人身上有几处剑伤,显然是跟圣莲教妖人争斗所制,不过伤势不重,并无大碍。 “芦苇荡中有人,兴许是圣莲教余孽,可不要放过。” “小姐先回去,有小人去里面搜寻。” 李舒望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想着先前恍惚间听到白宋的喘息声,想他会不会在里面,或许被圣莲教妖人给抓了?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无论是什么,她重要去看看,否则实在是放心不下。 “芦苇荡宽广无垠,一人去搜,要搜到什么时候?你我一起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兴许那湘家庄的小姐就在这里!” 说着,李舒望抬手一指,指着河面逐渐下沉的几根烂竹子。 “小姐,今日事情已经结束,您还是回去吧。此次行动,将军好不容易答应让你参加,你若不听话,下次可没有这种机会了。” “你告诉将军我听话的便是!” 说完,李舒望已经扎入了芦苇荡中,草丛一阵骚动,伴着些水声。 【作者有话说】 晚了晚了,抱歉,待会儿还有。 正文 第446章 捉妖 “陆公子,你哪儿伤了?” 未经人事的姑娘惊慌问着,殊不知自己刚才作了什么? 诗诗在一旁看着,借着点点月光倒是能看见白公子所支棱的点。 看过之后,心中明了,脸蛋儿微红,小脚莫名地痒痒,有些坐立难安。 “公子……你要不要紧?” 诗诗忍着羞涩问了一声。 白宋舔着嘴,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好受,拧眉摇头,不足为道。 “陆……” 徐姑娘后知后觉,张了张嘴,紧握的小手松了松,感觉那似乎不是什么烂木枝杈,这触感是刚中带柔,怪不溜秋。 低头再看,这时看清,脸蛋一红,缩回了手,人已僵在原地。 “公子……公子,我我我我……我无意冒犯,实在是……” 徐姑娘急得都快哭了,一时气血上涌,收回脚来一下就站起了身。 “诶?我能走了!” 白宋坐在地上倒抽凉气,这两姑娘哪知她们自身的杀伤力。 怀中一空,小脚少了一双,居然有些意犹未尽。 “既然好了,那……那我们就走吧。诗诗姑娘,我背你。” “嗯。” 诗诗应了一声,也不好在说刚才的事情,只是看白公子起身之后,那支棱的地方变得更加明显,估计白公子不好受吧? 诗诗没有作声,默默被白宋被在背上。 白宋的精神到还好,自从有了内力,从来没有感觉过身体虚脱。 徐沛然在河边见了一根真正的棍子,打着水草,杵着地面,小心开路。 白宋背着诗诗,跟在后面,提醒徐姑娘千万别踩到水里去了。 月色为伴,芦苇荡里像是一条蠕虫在蠕动,水草划出一道明显的纹路在前行。 “公子,你还难受吗?” 背上的姑娘小声问道。 “难受?什么难受?” “喏~” 小声一下,诗诗姑娘脚在夹着白宋的腰腹轻轻一勾,脚趾间碰到了前面。 白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怒道:“你干什么?” 诗诗吓了一跳,不想白公子至今僵持不下,想来是难受到了极点! “白公子,若不嫌弃,诗诗愿意帮你舒缓一二。” “噗!”白宋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你胡说些什么呢?” “诗诗虽是清倌人,但常年跟随楼中姐妹,多少听过见过一些。人家多说,存积于体,久之伤身,舒缓不得,聚祸成灾,需女子手口相合,鼓瑟吹笙,少时即解。诗诗不曾试过,但会试着轻柔些,公子不要推辞了。” “我的乖乖,您可别说了!再这么说,就不是鼓瑟吹笙了,少不得你们两个都要被我祸害了去!” 这诗诗不说还好,说了之后,白宋脑中竟是画面,这会儿只觉得裤裆藏雷,随时可能爆炸。 这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三人瞬间紧张起来。 “小心!”白宋正色,将徐姑娘拦在身后。 寂静的夜里,三人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忽然前方传出一个声音,同样是两个字:“淫贼!” “这声音……”听声音,白宋愣了一下。 下一秒,正前方忽然射出一支弩箭,擦着白宋的脸飞到不知什么地方。 两个姑娘心都提到了的嗓子眼儿,那弩箭奇快无比,两位姑娘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 白宋却是一喜,更确定了前方来人。 “嘘,你二人在此,切勿出声,待我降妖。” 说完,白宋将诗诗放下,交给了徐姑娘牵着,自己朝着弩箭飞来的方向,一头扎入水草不见踪影。 “白公子!”诗诗着急,喊了一声,却是什么让白宋停下。 “白公子?”徐沛然终于听到了白宋的本姓,瞬间疑惑起来。 诗诗皱眉,稍作思量,觉得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叹了一声只说这位白公子一直假冒陆遥名讳。 “这正是名震长安的白宋白公子。” “白宋?水调歌头的白宋?!” “正是!” 徐沛然面露惊叹,缓缓却又多显落寞:“他为何要骗人?” “这……我也不得而知。” 两人正说话,前方草丛中突然炸开一道水花,溅到了两个姑娘的头上。 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赶紧住嘴,谁也不再议论了,蹲下身,如两支无助的小奶猫瞪着大大的眼睛时刻注意着黑暗中的动静。 然而,在前方一阵水花翻滚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平静。 就在一层水草阻隔的水边,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滚在地上,衣服乱飞。 “你这淫贼,脱我衣裳作甚?要脱去脱那便姑娘的去,人家都跟你手口相合,鼓瑟吹笙了,你还装作矜持?” “你若不来,我真就憋不住了!这世道正人君子难做,处处都是诱惑,你要吃醋,等我发泄了再吃。” “你……你这人怎这般无赖?见了面就不想别的?光顾了这些?” “我哪儿知道你偏在这会儿出现?就是老天爷送你过来给我泻火的。” “别啊,我有公务在身,可不许跟你在这里胡来。” “谁管你公务不公务的,被我逮到,总要付出些代价!说什么来赏花,结果是剿匪,也不跟我通个气,你是不怕我遇到危险?” 两人几番打滚,一骨碌滚到了水中,然后就再也没起来,纠缠在水里,衣裳一件一件地少了。 月光照进了水草,水里扭打的男女不过一道剪影,四周只有击打的水声时隐时现。 芦苇帘子之后,担惊受怕的两个姑娘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用蚊虫一样的声音喊着:“白公子……白公子……” 白公子忙着降妖,哪里听得到这些? 两个姑娘一边喊一边拨开水草摸索着往前。 没多久,淡淡的水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莫不是白公子与贼人在打斗?” “我们……我们是否过去?兴许乘其不备还能暗中帮公子一把?” “真?真要过去?” 两个姑娘相互思量,还没拿出个决定来,头顶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 两人大惊失色,缩成一团:“不好,被发现了!” 然后一抓头顶,拿下一件衣裳,借着月光一看,居然是一件女人的贴身肚兜。 两人再次懵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女人肚兜? 看过肚兜,前方水声不再是水声,隐隐带出点儿女人的娇喘,惹人春思。 拨开水草,两双眼睛看到那月下寻欢的男女是何等地逍遥自在,场面羞人至极,却又引人致胜,一眼看定,忘了天地,片刻间各自面红耳赤,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文 第447章 那只王八 月色霞光,草堆有景。 男女相合,峰峦叠嶂。 四目观望,忘了伦常。 此番所见对草后两女而言,尽是无法形容的暴力画面。 男女之事尽在其中,比坊间流传可要真实千万倍。 只是这现场演绎的男人和各自心中所想的不同。 这《水调歌头》的白公子竟是如此风骚,行事居然如此荒唐! 再想那女子,又是何处来的? 白公子说是降妖,难不成这女子就是圣莲教的妖人? 白公子如此是为了惩恶扬善?是在惩罚恶人? 可……可可可…… 两个姑娘思绪乱成一团,谁能想到白公子前一秒跟她们说话,后一秒就跟不知名的女人打了起来。 一切发生太快,好似其中缺失了什么重要的故事衔接。 诗诗想着,暗道这白公子应是在对付圣莲教的妖女,只是这对付的手段也太……太下作了些。 不过……那姑娘看着一脸陶醉,也不知叫喊,反倒有些享受,又该如何解释。 一想,诗诗眼神一变,那双迷离享受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她们偷看的一边?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她们在一边偷看人家男女欢喜,被人一眼看到现行,诗诗顿时感觉面如火烧。 侧面的徐姑娘已经缩了回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诗诗的脸皮还是更厚,愣在原地没有动静,只见那边的姑娘抿了抿嘴唇,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居然更加投入起来。 这一幕叫诗诗心里一颤,像是读懂了那边女人的心思,对方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像是在提醒诗诗这个男人究竟是属于谁的。 诗诗心里情绪翻滚,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心情。 有些气愤,有些羞涩,有些畏惧,也有些不服。 想了想,诗诗还是缩回了草后,跟徐姑娘坐在一起怔怔出神。 两人都没有出声,觉得白公子这时候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吧? 白宋今夜大展雄风,不再估计时辰,倒是好好的当了一回男人。 正想让这妮子明白谁才是老大呢,却见舒望眼睛撇着别处,似是心不在焉。 男人最忌讳女人这样,见了之后兴致大减,抱着怀里的姑娘抱怨一声:“你看什么呢?看我行不行?” “咯咯咯……我看有没有人偷看呢。” 白宋左右看看,倒是没发现什么,但他的感知已经察觉到了两个女人就在一旁,装作不知道,笑着:“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哪有人看我们?再说了,若这真有人看了,岂不更加刺激!” 白宋说话声音故意加大,意思是让那两个妮子滚远点儿,不要打扰了大爷的兴致。 舒望本不是一般女子,又是在自家男人面前,更像保留一些女中豪杰的洒脱,故而随他荒唐,随他喜欢。 可舒望脸皮再厚也厚不过白宋这厮。 听白宋一嗓子喊了,着急地捂住他的嘴:“你疯了!” “我有什么疯的?不就是叫你别去在意那些莺莺燕燕。” “谁……谁在乎了?” 两人嘀嘀咕咕,身上噼里啪啦。 不曾想,白宋刚那一嗓子出口,沉默片刻后,水草某处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水了。 听声音的方向却不是两个女人躲藏的地方。 “什么人?”白宋轻声问了一句。 这声音好像跟两人预想中的不同。 舒望也缩到了白宋怀里,警惕地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正思量,后方水面有大鱼翻滚,声音如先前有些相似。 白宋一笑:“这湖鱼肥美,我们辛劳耕耘后,来一条烤鱼,如在那小溪边时,岂不美哉?” 白宋的话瞬间勾起了舒望美好的回忆,想到这家伙手里常有的细盐、孜然等物,咽了口口水,但更多的是想到这色小子的好,忍不住情动,轻轻地咬住了他的唇,鼻尖摩擦在他的脸上,温柔地说:“他日有闲,你再烤鱼给我,今日真有公务,你快快出来,回去晚了,被人发现,以后你我就难以见面了。” 白宋看看先前声音传来的方向,加紧努力,水花四溅。 却不知那边的水里,有一位高手看到水草后的一幕,吓得一个跟头,摔倒之后又不敢声张,憋气水中,看到自己刚才脚踩打滑的地方,居然是一只王八! 何方誓快郁闷死了,他这样高手能走路跌倒摔破头!这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而更让人无法平静的是自家小姐那些作为,这当如何跟将军交代? 何方誓乱作一团,换做别人早一剑把那男人给宰了,偏偏这人又是白兄弟! “真是冤孽!” 何方誓暗叫一声,憋气钻入水中,尽量不露出动静,远远离开的才好。 …… 夜深了,两个女人浑浑噩噩,忘了自身处境,满脑子都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忽然,草丛一动,白宋钻了回来。 这会儿白宋春风得意,夜色都遮不住他的满意。 带着一身水,假意整理着衣裳。 “妖怪降住了?”诗诗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白宋哈哈一笑:“降住了,降住了,我们赶紧走吧。” “那妖怪厉不厉害?” “厉害,废了不少功夫。” “哼!”诗诗也不知为何,心里终是不顺,尤其是想着那女人看着自己后留下的那种挑衅眼神,越想越觉得不对付。 她可是京城第一名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往日都是别人瞻仰她,何曾被人这么挑衅地看过? 可心里不顺又如何?这事儿也没出去说,现在的处境更是不该去说。 白宋走了过来,蹲下身,示意要背着诗诗走了。 诗诗有些小脾气,一开始不愿让白宋背了。 可脚痛无奈,又只能屈服。 三个人磨磨蹭蹭,又废了一些时间终于走出了芦苇荡。 在芦苇荡口,一匹熟悉的黑马朝白宋投来眼神,马蹄晃动,若非有绳子拴着,已经要自己走过来了。 “有马了,我们应该能在开城前回到长安城下。” “这……这有是谁人留下的马儿?” 白宋没有解释,现是扶着诗诗上去,借着自己上去,最后拉上徐沛然。 小黑抱怨一声,慢慢悠悠向北而去。 永安河上游,李舒望遥望一马三人,见他们走远了,方才打了个口哨。 不多时,何方誓骑马赶来,声音稍显古怪:“小姐,你还好吗?” 李舒望回头一看,正要说话,却见何方誓头上吊着一个大包:“小何哥哥,你这头上怎么搞的?难道这芦苇荡中真有圣莲教妖人?” 何方誓脸上挂不住,还好是四下漆黑一片,看不见表情,故而轻咳一声,小声回答:“嗯……的确,有个贼人,跟他交手过招几回合,被其偷袭,受了些小伤。” 话出口,何方誓却偷偷捏了捏怀里的小王八,心说看老子今晚不把你给炖了! 真是奇耻大辱! 何方誓不想在此事是多做停留,转而问道:“小姐,你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没有什么发现……” 李舒望吞吞吐吐,回头看一眼白宋离开的方向,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正事。 她是来找徐勋独女的。 白宋身边两个女人,其中一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目标。 可刚才见了情郎,心里欢喜,一时间把要做的事情全给忘了,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这会儿倒是可以追回去,但哪儿能呢? 事情过去,回想水草中的荒唐事,李舒望自己都很难想象自个儿能作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自然是不能在这时候被何方誓给发现的。 “小黑呢?”何方誓又问。 “自己跑了吧?没关系,改日我再来寻它。” 李舒望说着,也有些心虚,催促着何方誓上马,自己到了何方誓身后。 只是骑马跨步,李舒望感觉阵阵刺痛,实在是张不腿,只能侧坐马背,样子十分古怪。 “小姐,你……你这是为何?” “哪,哪有这么多为何?赶紧走!” 李舒望面红耳赤,双手揪着何方誓的耳朵,不让他回头看自己。 何方誓只能装糊涂,心里叹了声,还是女大不中留,要是将军知道,怕是伤心透了。 河岸边,两匹马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有个姑娘侧坐马背,那个男人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 马儿闲步,稍有颠簸,一摇一晃的惹人烦思。 诗诗如此,薛沛然亦如此,唯独只有中间舒缓后的小子浑然不觉,不知道前后两女思想极度不健康。 这骑马的晃荡中叫这二女想到先前男女在水中一摇一晃的动作。 这是何等的相似? 各自想着,也不知男女之事是怎样的滋味? 为何刚才那女人有那般羞人之态? 两女各有所思,就眼前情况而言,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至少这位徐姑娘至今都没有去细究今日山庄发生的一切。 马儿到了长安城外,城门已经紧闭,想要今晨要等到鸡鸣之时。 三人停下,想去找驿馆歇脚,可今日湘家庄发生了大事,很多人都被拦在城外进不去不得,各家驿馆人员爆满,无数人在荒郊野地里干坐着等开城。 该来的事情还是会来,三人寻了出稍稍干净人少的空地落下,白宋拾掇来一些干树枝升起火来。 徐沛然方才问起今日事,不知湘家庄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 正文 第448章 入城队伍 湘家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白宋也并不清楚。 不过听到圣莲教名字,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漆黑的夜里,周围不止是白宋三人。 火堆不远处坐着一对落魄的母女。 白宋对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可以过来一起烤火。 那母亲看白宋身边跟着两个姑娘,没有那么多戒备,带着小女儿过来,坐在了火堆边上,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小女孩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白宋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徐沛然,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家中发生了大事。 “这位夫人,不知昨日在湘家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闹得如此动静?一路过来,拦在成外的百姓不下千人。” “小公子居然不知道?” 白宋摇摇头。 “朝廷发出告示,说湘家庄乃是反贼,昨日湘家庄的人举办赏花会,吸引长安百姓过去,结果却突然冒出无数贼人来对花会上的百姓进行屠杀,场面……” “胡说!这不可能!”徐沛然突然激动都打断了妇人的话。 对徐姑娘而言,妇人的话完全是超乎她的的认知。 她在湘家庄长大,庄子里所有人都是好人,对自己这小姐恭敬有加,照顾有加,怎么会是杀人的屠夫? “小姑娘,你既然没有看到,就不要有任何怀疑。这是无数人亲眼所见,不信你们可以去随便问问,看看民妇说的是真是假。你们有所怀疑也不奇怪,毕竟那湘家庄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商户罢了,哪儿像是反贼?” 说着,民妇重重地叹息一声:“哎,还好是我母女二人的命好,在湘家庄外没有进去里面,孩子他爹也有事没有陪同一起过来,听说有几百人死在了庄子里面,血都把湘家庄的水给染红了,场面不晓得有多可怕。” “死了几百人?!”白宋都惊得直了直身子,微微坐起。 “可不是?具体多少朝廷都没有统计出来?你没见一路过来多少人在哭啼?都是老天不开眼,害得百姓遭罪。” “怎么可能?”白宋都有些不相信了,“好端端的,杀百姓?” “都说是反贼嘛,谁知道呢?那湘家庄的庄主估计是疯了,徐家七十几口全部被抓,还有逃脱的人全部被通缉,肯定得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徐沛然口中喃喃,忽然间眼前一黑,晕倒在了白宋身上。 “诶?这姑娘怎么了?”妇人问道。 白宋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寒,身子不太舒服。等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妇人没有再说,坐在火堆边上,给自己女儿暖手。 白宋三人坐在另一边,默默等着开城。 “白公子……”身边,诗诗小声问了一声。 “嗯?” “这位姑娘是湘家庄的大小姐?” “嗯!” 诗诗眉头紧皱:“那……那不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公子带她在身边是为了朝廷的赏银?” “我要朝廷那点儿赏银作甚?” 诗诗点点头,也觉得以白公子的家底根本看不上朝廷的赏银。 “那公子就不怕惹祸上身?” “救也救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可她是钦犯!” “个人心中总有一杆秤,不管湘家庄的人到底怎样,我觉得这位姑娘肯定是无辜的。我救不了湘家庄一家无辜之人,救她一人总也合理,如果因为怕事而撒手不管,往后我心里也难安稳。诗诗姑娘,既然你也经历了此事,你也应该看出小姑娘是无辜的,还请替我保密,如果他日事发,我肯定不会将诗诗姑娘牵扯进来。” 诗诗听完,微微点头,没有回答,但心里再次高看了白宋几分。 只不过……要是这白公子在斯文一点儿就好了,就那对女人的蛮横劲儿,实在是跟文人扯不上关系,就是常来的花楼的花客,也少有比白宋更凶狠的。 徐姑娘昏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开城。 白宋已经排到了入城的队伍当众。 长安南面三门都排起了长龙,昨日很多外出的百姓没能回家,大家都盼着能早日回去。 只是朝廷担心还有反贼余孽混在其中,城门口的卫兵足有平日里的三倍之多,往来行人都要被严密检查,保证一只蚊子也难轻易进去。 徐家大小姐是重犯徐勋的独女,现在肯定是朝廷重点搜寻的对象。 长队还要排很久,白宋正在为如何进城犯难。 徐沛然醒了,白宋正要说说自己的计划,但姑娘根本无心其他,带着哭腔说道:“公子,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我爹,还有徐家,一定都是被冤枉的。我不相信爹爹是反贼!” “嘘……徐姑娘,你小声点儿!”白宋赶紧作出禁声状。 看着面前的姑娘满脸泪痕,心中有些不忍,小声说:“姑娘先别激动,现在不过是些流传。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好说。不过,昨天的确是在湘家庄死了很多人,早先又听说连太子都受了伤!皇上震怒,湘家庄所有人都被抓了,只有你一人在逃。而湘家庄跟圣莲教有来往,杀人的都是圣莲教的妖人,但却是听从你父亲的命令。真相如何,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能安全进城。” 说话间,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朝廷的队伍压着湘家庄一众反贼进京。 当头第一个就是湘家庄庄主徐勋,后面跟着的就是徐勋的夫人以及几房小妾。 更后面的是一众下人,全都是徐沛然心中的熟面孔。 “爹……娘……” 白宋赶紧捂住她的嘴,唯恐在这时候被暴露。 囚犯的队伍嘈杂,徐勋的几房小妾都在哭喊着冤枉,但沿路的百姓可不管,各种东西往他们身上砸,当真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我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爹娘是被冤枉的……” “徐姑娘,你可不要再哭了!你现在是朝廷钦犯,要是被人发现,不敢真假也是要被砍头的。非但自己会被砍头,还会连累了白公子!白公子为了救你,可是冒着的生命危险,你可不要在这时候添乱。” 诗诗有些着急,小声说着。 徐沛然还是浑浑噩噩,泪湿了眼眶,恋恋不舍地望着先一步进城的反贼队伍。 直到队伍进城,徐沛然才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喂!磨磨蹭蹭干嘛呢?到底进不进城?你们不进城,我们还等着进城呢!” 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 白宋赶紧回头解释:“抱歉抱歉,舍妹有病在身,身体不支,还望见谅。” 说着,蹲下身将徐沛然抱起,走了几步之后又将其放下。 过了这几秒,徐沛然总算冷静了些,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对不起,给公子添麻烦了,我……我这就离开,免得连累了公子。” “走什么走?”白宋一把将其拉住,“我把你从庄子里面带出来,咱们就是缘分。你既然是无辜的,我就会保你安全。我要是的怕事,就不会带着你。” “是啊!白公子是正人君子……额……”诗诗劝解,说道正人君子时,想起了昨夜一幕,顿时觉得这个词不便形容,一时语塞。 白宋正色道:“你就安心在我身边呆着,我带你进城,有机会还能帮你查一查此事,看看你爹,你的家人到底是不是无辜之人。” “当真?公子当真能帮我?” “我只说是有机会,肯定不会强求,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希望再小也是希望。 现在的徐沛然正需要这一点希望。 徐沛然精神一震,激动地抓着白宋:“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宋指着前面检查的官兵说:“你们也看到了,想要进城不容易,尤其是你的身份要隐瞒。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白柔,幽州人士,来京城玩儿的,昨日去了湘家庄遇到了祸事,没能进城。” “妹妹……白柔……我明白了。”徐沛然点点头。 “公子,那我呢?”诗诗指着自己,“我扮公子夫人就是,公子的夫人叫什么?” “诗诗姑娘就是诗诗姑娘,还要扮谁?长安还有谁不知道诗诗姑娘的名讳?说不定爆出名字之后,我们还能随着诗诗姑娘一起进去,免去了搜查。” “哦……”诗诗有些无奈,吐了吐舌头。 三人简单商议后,开始随着长队挪着步子。 过了一会儿,城中出来几个人,各自拿着一张画像在入城了的人中进行比对。 但凡女子都要被细细打量一番。 白宋眼尖,看到那些人目的性明确,走到队伍前面去看,发现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正是徐沛然的画像! 这是要爱这人搜查徐沛然呢! 这要是被看到,编什么故事都混不过去,必须马上有所改变。 白宋赶紧回到两人跟前,一手着徐沛然,说道:“快走,搜查徐姑娘的人在前面,被看到就完了。” “诗诗姑娘,你能安然入城,我们在此别过,我在想别的办法进城。” 白宋走得突然,诗诗连局多余的话都没说,人去已经带着徐姑娘走远了。 正文 第449章 吊墙 城外检查比想象中严密许多。 如何入城成了一个难题。 前面拿着画像意义比对的人越来越近,白宋只能带着徐沛然不断后退。 两人人群中鬼鬼祟祟的样子已经引来了一些目光,长久下去必然要被人怀疑。 这时候,后面似有人在喊:“前方的可是白公子?” 白宋回头,身后队伍的侧方多了一辆马车,马车前面是个小小的丫鬟。 白宋看看丫鬟,并不认得,左右看了看,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就是在喊他。 那丫鬟对白宋招了招手:“你是白宋白公子吗?” “你是?” “我家小姐在里面呢!” “小姐?” 白宋想着,自己认识的小姐太多,也不知道里面的小姐又是哪一家的小姐? 正想着,车帘被人掀开,窗口探出半张脸来。 白宋一眼就认出,并且还带着几分惊讶。 那是汝南公主。 “公……” 车内,李向南淡淡一笑,对白宋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说:“公子这是去了赏花会又没能入城?” “正是。”白宋回答着,转瞬想到了主意,“小姐是要进城?” 李向南点点头。 “可否捎带我妹妹进去?” 说着,白宋将薛沛然推到了前面。 “公子的妹妹……”李向南认真看着,眉头皱起,“这位姑娘可不是公子的妹妹。” “……”白宋不知如何解释,忘了这位公主住过自己家,也见过自己妹妹的。 李向南多看了徐沛然几眼,又见白宋为难,却也不再问了,招呼一声:“这位姑娘你上车来,我将你送入城中。” 白宋听过大喜,对李向南连连拱手:“多谢多谢。” “公子就不必客气了,我相信公子的为人,自然也相信这位姑娘是个好人。只是不知待会儿将这姑娘送到何处去?” “有劳小姐将其从到永兴学院门口便是。” 天无绝人之路,最后时刻遇到了汝南公主,徐沛然有汝南公主掩护,断不会有任何人敢查。 白宋给徐沛然交代几声让她安心,然后就把她送到了公主的车里。 自己一人又回到了排队的队伍中,本来想要找诗诗的,结果离开的队列后,想要半路插队惹来了众人不满,又只能重头开始排队。 白宋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自己,他一人进城十分顺利,官兵检查之后很快放行。 再次回到永兴学院已经快到正午了。 学院门口很安静,两辆马车停在那儿,远远地看着薛沛然站在两辆马车中间,注意着往来的行人,见过白宋后赶紧跑了出来。 “白公子……” “白……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诗诗姑娘已经跟我说过了。” “这样啊……”白宋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就当是个玩笑。” “不要紧,小女子给公子添麻烦了。” “你在此等了多久?” “已有一个时辰。” “肚子应该饿了吧?” “嗯。” 白宋左右看看,乘着学院里面没人发现自己,便说:“那我们先去酒楼吃点儿东西。” “白宋!” 一个声音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高先生拿着戒尺站在学院门口,瞪着眼睛看着白宋。 “还要去哪儿?还不赶紧回学院。” 白宋干笑一声,对薛沛然耸耸肩:“看来只有回学院吃东西了,饭菜管够,就是味道不行。” “公子是这永兴学院的学生?” “正是。” “这里读书的可都是天之骄子,公子果然非同一般。” “那个陆遥就在里面,我虽然冒用了他的名字,但那诗词的确是他的作品。待会儿给你介绍认识。” 两人一人一句到了学院门口。 高先生瞪着白宋,又看着这位姑娘,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是在让白宋给出一个解释。 “先生,这是我在城外遇到的一位无家可归的姑娘,因为昨日在湘家庄发生的事情,暂时没了住处,学生是读书人,总不能袖手旁观,就将其一并带回来了。” 高审行认真看了看徐沛然,皱起了眉头。 “可暂留两日,两日之内,必须给她重新安排去处。” “多谢先生。” 白宋没想到这么顺就把薛沛然给带回了学院。 忙拉着薛沛然进去,白蜂第一个追了出来:“公子,你怎么才回来。” 白宋见了白蜂,瞪大了眼睛,心说这还好意思问? 她这当保镖的,主人不见了,自己不来找,反倒先一步回到了学院! 白宋看她额头有点儿淤青,估计是昨天打斗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也不去责备了,关心了一句:“你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我没事。” “现在正在上课!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高审行严肃呵斥。 这么一说,白宋方才注意到课堂里面传来的声音。 不像是读书声,更像是泼妇骂街,不知是谁在课堂里面大声呼喝,因为隔得太远,又听不清楚具体在吵闹个什么。 但这声音着实是大了点儿,那可是课堂,白宋都不敢如此喧哗。 白宋看着高先生:“这不去管管?” 高先生脸一黑:“管不了。” “管不了?” “此次来的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授课尽是争吵不休,吵闹是先生,怎么管?” “什么?吵闹的是先生?是袁天罡和玄奘?” “哎!”高审行长叹一声,“是啊,真不知虞老出于什么考虑,居然请了一对水火不容的先生来,还偏要一同授课。自昨日起,这学就没法教了。” 听这话,好像是先生和先生之间吵起来了。 一个佛门,一个道家,场面能不混乱吗? 这时候,贾可听到消息走了过来,询问白宋的情况。 然后也看到了徐沛然,白宋又一番解释,之后问有没有吃的。 贾可带着徐沛然去换洗衣裳,然后去准备吃的。 白宋也想去吃点儿东西,却被高先生给叫住了。 昨日赏花会上出现了反贼不假,但在反贼之前,白宋的四首菊花诗也不知怎么地传了回来。 白宋又一次赚足了面子,但却是违背了临行前的嘱咐。 同窗之间,不能相互争斗。 结果很明显,白宋和陆遥一起去吊墙壁,太阳落山之前都不能被放下来。 …… 正午时分,白宋肚子咕咕叫,人倒挂在墙上,双手撑地,这回算是亲身体验了被处罚的酸爽。 课堂里的争吵时断时续,身边陪白宋倒挂的是陆遥。 白宋想不明白:“昨日之事是如何传到先生耳中的?” 陆遥更显辛苦,咬着牙,吞吞吐吐回应:“我……我怎么知道?” “你会不知道?”白宋听他的语气就觉得不对劲。 陆遥话锋一转,索性就承认了:“我告诉先生的。” “你告诉先生的?你是不是有毛病?难道不知道先生知道了会有处罚?” “知道又如何?我就是故意的!我写诗输了,但处罚你总逃不过!” “算你狠!” 白宋咬咬牙,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好在身体底子好,这样的倒立对白宋算不得什么,那陆遥不惜自残也要把白宋拖着,那就随他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漫长的下午很是难熬。 中途,白宋看到徐沛然换上了书童的衣裳过来看了看自己,想送水来喝,却被高先生给阻止了。 黄昏时分,课堂里的吵闹声逐渐小了,其他的同学们蜂拥出来,站在倒立的两人身边,不见丝毫同情,大多是幸灾乐祸。 “叫你二人出去逍遥快活!现在可好,终于尝到了一些苦头。” “就是就是,这个白宋迄今为止都没有想说过高先生的特殊照顾,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崔星没心没肺地蹲在白宋身边,笑着问:“嘿嘿,白兄,今日我又又一局棋想要请教请教了。” 长孙涣打着扇子:“嘿,白宋,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一群人只有虞青青专注地看着天色,等到黄昏散去的一瞬间立马跳了出来:“时间到了,时间到了!高先生,他们可以休息了。” 高先生点了点头,转很离开。 虞青青忙不迭地帮白宋松了绳子。 白宋身子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有几十年的功力,被吊了一个下午也是满身汗水,四肢酸软,可以想象身边的陆遥该是多难受。 陆遥的绳子一松,人如滩水一样烂在地上,碰都碰不得一下。 同学们嘲笑归嘲笑,见二人结束处罚后,立即将一边备好的温水送过来。 “白宋,赶紧喝口水,缓过气。”谢远说道。 白宋接过水来,咕噜咕噜惯了几口,叹了一声:“真不容易。” “哈哈哈……滋味如何?”长孙涣笑着,却是蹲在一边给白宋扇扇子。 “稍显酸爽。” 虞青青在一边给白宋捏手,力气不大,温柔又舒服。 陆遥哪儿也有几个同学伺候着,不一会儿,贾可师兄带着准备好的饭食过来。 “赶紧吃点东西,听说你一天一夜都没吃喝。” “师兄,我们的呢?你可真偏心。” “你们有手有脚,自己不去拿?” 落幕黄昏下,一群青年围坐院中吃饭说笑。 短短半月时间,这群各自为营的公子哥们终于有了一点儿团队起色,多少有了些同窗样子了。 正文 第450章 再访龙登山 “夜色渐浓,要不将他们扛回宿舍休息?” “别吧,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倒挂之痛,还得原地休息为好。过早动了,一觉醒来才是要人命呢!” 大家还围着受罚的两人议论纷纷。 对于高先生的处罚,大家都深有体会,各抒己见,一起总结经验教训。 最终大家还是觉得让两人留在原地继续休息为好,一群人继续围坐着,问起了昨日白宋和陆遥的故事。 湘家庄出现反贼的事情对书生们没啥吸引力。 大家比较感兴趣的是白宋和陆遥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惹得高先生处罚。 白宋本不想提昨日之事,那陆遥却主动说了。 说自己被公主邀请当做白宋的试金石,心头不忿,故意写一首螃蟹诗激怒白宋,而后白宋才写出了四首菊花诗。 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又是各自议论。 大家固然为白宋即兴连写四首菊花诗所振奋,都说不愧是写出了《水调歌头》的男人。 但也有人捕捉到了其中微妙之处。 那长孙涣率先说道:“白宋不想写诗,却被迫写诗,你们都只看到白宋写出四首菊花诗的才能,却忘了陆遥这小子的心思深沉,一首螃蟹诗就打乱了白宋的布置,逼他显露人前。而那公主本要给白宋一个好职位,最后白宋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写诗上,白宋赢了,整个大局上,陆遥却是赢家。嘿嘿,白宋,原来你也有会输的时候。” 大家听了,好多人点头,转而去夸奖陆遥。 陆遥浑身难受,此刻却难得骄傲,自得意满,十分受用。 人群之中,没人注意到那位穿着书童服装的姑娘默默地听着大家的故事。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陆遥陆公子。 这陆公子和白公子一番比较,倒也分不清谁好。 但论相貌,白公子还是好看了许多。 昨日写诗,白宋觉得没什么意思,躺在地上,头枕着虞青青的大腿,打断了众人:“说说昨日学院的事情吧,听说两位先生水火不容,今天课堂上吵吵闹闹的,到底怎么了?” 提起这个,同学们各个面露苦色,相互交换眼神,却是无人开口。 “长孙涣,你不是最喜欢议论这些,你为何也不说了?”白宋看着长孙涣。 “哎呀,我……我也说不清楚,一个先生讲佛,一个先生说道。两人同时授课,佛经和道法之中诸多相悖,有些理论截然相反,两人说着说着都不一样,我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那玄奘大师和颜悦色倒还好了,不想跟那袁天罡争论,可那袁天罡总是找茬,似乎是处处针对那位大师,一点儿不合,总要逼问出个对错来,有时候说不过人家,气得破口大骂,哪有半点儿先生的样子,更不像个道家真人。”1 白宋听了还是一头雾水,想要再问。 长孙涣继续说:“哎呀,你就别想了,明儿一早开课,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 第二天一早,白宋恢复了日常的生活,开始跟同学们一起晨跑。 陆遥彻底瘫了,在屋中起不来,全身痛。 晨跑之后,白宋趁着时间还早,给高先生请了个假,说是要带徐沛然出去安排个新的住处。 高先生允了。 白宋赶紧带着徐沛然离开。 学院斜对面的民家里还住着一个人。 白宋已经给他养了半个月。 这人就是龙登山。 本月时间,白宋还不知龙登山的情况。 今日准备把徐沛然安排到那个小院暂住,等三天后的假期再陪同徐沛然去打听湘家庄的事情。 白宋答应让她跟他父亲见一面,听说徐勋被关押在刑部,半月之后要公开问斩。 白宋打算通过刘大人的关系,让徐沛然亲自问问她的父亲,至少让她先接受现实。 徐沛然心里装着希望,觉得一切还有转机,对白宋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小院里,汉族打扮的姑娘正在洗衣裳,除了衣着之外,眉眼间都满是突厥人的特征。 白宋站在院外:“龙登山呢?” 洗衣姑娘见了白宋,赶紧起身,拍打手上的泡沫:“族……白公子……” “那人呢?”白宋再问。 “龙哥!白公子来了。” 很快,里面的房门打开,龙登山提着刀走了出来。 半月不见,他的伤已经痊愈,气色很好,眼中又充满了英气。 龙登山见了白宋,眉头微皱。 他继续留在这里,那就是接受了白宋的好。 他现在皱眉,却也是知道了整日照顾他的姑娘是什么身份。 他最痛恨的突厥人却救了他的命。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小子故意安排的。 龙登山想见此人,却又不想见此人。 想见是因想问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想见他,却又是不愿意承认对方的救命之恩。 龙登山没说话,白宋却自己进入了院子,先让徐沛然在院子里面等着,自己到龙登山面前,淡淡说道:“进屋,我有事相拖。” 白宋自顾自进去,龙登山顺手关门。 白宋在房中走了一圈,站在桌前问:“怎么?住得还算习惯?” “并不习惯,打算近几日离开。” “就这么走了?外面那位姑娘怎么办?我听她都叫你龙哥,那里的姑娘一般可不会如此亲密地称呼某人。” “我会带她一起走!”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她?” “她救我一命,不嫌我手残,我龙登山若亏了她,还算什么江湖人!” 白宋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嘛,没有男人能挡住阿吉族女人的诱惑。” “你明明是汉人,到底跟突厥族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告诉你?” “她不说,我不想逼她。” “既如此,你就不必纠结了。” “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个女人给我?” “不过是要你看清楚,人的好坏跟种族没有关系,无论是汉人还是突厥人,总是有好人和坏人的。你针对突厥人的杀戮,并不是什么正义之举。我这是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及早收手。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能救你,也有办法杀你。” “哈哈哈……杀我?” 白宋并不想去解释什么,继续说着:“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救你一命,你便欠我个人情,现在又送你个媳妇,又是个天大的人情。江湖人士,讲究的就是个知恩图报。” “是!我是欠你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龙登山绝对会还你的人情。是保护外面的姑娘吗?” “那个姑娘只是一件小事,你帮我照看几天就好了。我真正想要做的是除掉圣莲教,需要你的帮助。” “除掉圣莲教!”龙登山骇然。 这几个字可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龙登山知道圣莲教为祸天下,对其是恨之入骨,但却没有冒出过除掉圣莲教的想法。 因为龙登山很清楚,圣莲教不是一件简单的江湖门派,这个教派关系复杂,高手众多,又十分隐蔽,连朝廷都不好对付,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除掉圣莲教的。 龙登山冷笑着看着白宋:“小子,我劝你一句,不要白白送死。” “一个小子都不怕,你怕了?” 龙登山脸色一沉:“谁怕了!你要是认真的,老子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寻圣莲教的老巢!” “除掉圣莲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如果你有兴趣,就加入我的麾下。” “加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宋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的举荐信,去东市找墨白钱庄,将举荐信交给钱庄掌柜,你会明白我不是开玩笑的。” “钱庄?”龙登山收了举荐信,稍有疑惑。 “好了,我来就为这点小事,外面的姑娘你给我看好了,别让她遇到了危险,她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通缉要犯?一个小姑娘?”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问她吧,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白宋起身,自己开门回到院中。 院子里,徐沛然愣愣地坐着看院子里的姐姐洗衣裳,见了白宋起身,投来求助的目光。 白宋说道:“徐姑娘,安心留下,这里都是我的人,大可以放心,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徐沛然点了点头,送白宋离开。 白宋穿过街,走了几步回到学院门口,眼看着就要开课。 一个小姑娘到了学院门口,站在白宋面前就喊:“谁是白宋白公子?” “我是,什么事情?” 小姑娘对着白宋行礼,然后拿出一张名帖:“天香阁诗诗姑娘请白公子赏景,今夜子时,不见不散。” 说完,将名帖往白宋手里一塞,人就先走了。 几个同学在门口正巧听见,一窝蜂跑出来将白宋给围住。 “什么什么?天香阁诗诗!白宋,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好事全让你给遇上了!” “这是第二张名帖了!诗诗姑娘是不把你请去誓不罢休啊!” “什么第二张!”白宋好奇。 “你不知道,前日湘家庄事发前,就有天香阁的人送了诗诗姑娘的名帖来。” “你们怎么不早说?” “白宋,好兄弟,带我一起去行不行?那崔星都见过诗诗了,我等都没见过!长安第一清倌人到底有多好看?带兄弟去见识见识嘛!” “见个屁,老子才被吊了墙壁。” “三日后是假期,带兄弟去见识见识,回头把我家妹妹介绍你认识。” “成交!” 【作者有话说】 感冒发烧,虚汗发冷,整天晕乎乎的,勉强保持日常更新。但要说明一下,并不是状态不好导致内容水,准确说个人并不认为是水,毕竟不可能每章都是高潮,每章都是高潮就不存在高潮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些过度章节,会尽力地做到存在既有意义,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变化都要一个过程。其实在湘家庄的一段还准备了一些对子和诗词的,但感觉写了菊花诗就够了,多了反而累赘,留到后期学院组团灭其他学院的时候再用吧。 正文 第451章 各自的选择 白宋一直好奇课堂上的两位先生究竟在争吵个什么。 今日上课,白宋满心好奇,少有些期待。 而今日课堂却没让白宋的愿。 几个人围着白宋嘀嘀咕咕,密谋去会诗诗姑娘的事情。 其余人已在课堂坐好。 两位先生先后来了,白宋也在自己位置上落座。 今日讲台有所变化,听说之前是两位先生用一张桌子,现在课堂变成了两张桌子,一人坐一张桌,众人用一盏屏风隔开。 场面有些滑稽,同学们有些忍俊不禁。 左边的玄奘师父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笑容,白白胖胖的,坐在那儿很有些亲和力。 有变的袁天罡脸色铁青,永远不变地保持着严肃,好多同学都不敢与之眼神相对。 没人来解释改变是因为什么,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如果每天上课都跟前两日一样吵吵嚷嚷,这课就没法上了。 所有人都落座以后,袁天罡沉声说道:“经过跟虞老的商议,今日开始,上课分开两个班,一班说道,根据各自的意愿,由你们自行选择拜师。”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消息有些突然,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选一个人听课,这倒是不错,至少免去了不少争执。 “好了,你们各自选择。” 袁天罡起身,走到了课堂门口,指着对面的一个小书房。 “想要学道法的,就到对面的小书房去。” 袁天罡正要走,虞季站了起来:“先生,学生还有疑问。” “什么疑问。” “什么道法佛经,我们都不曾学过,前两日听了也是云里雾里。学生并不清楚到底学什么好,如果学了两日道法,一忽而觉得不好,可不可以再学佛法?” 袁天罡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虞季:“想得美!道家讲求尊师重道,从一而终,岂有半途而废,改投他门的道理?你这种左右逢源,偷奸耍滑之人不配入我道门!你不用来听道法,我不要你这种学生。” 虞季一头冷汗,其他学生也有些害怕,感觉这个袁天罡也太不近人情了,什么事情都上纲上线,人家不过是随意询问一下,也不至于如此吧? 谁都看得出,袁先生两日跟这位玄奘师父吵闹,惹得心情极度不好。 本就是个带刺儿的暴脾气,近日来的脾气反倒是更大了。 反观玄奘师父,别看年纪小,那心性可是比袁先生高出许多。 最近没少被袁先生指着鼻子骂,可人家始终保持着体面,没有正面还口,只是讲述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时常让袁先生哑口无言。 学生们看在眼中,都觉得这位玄奘师父比袁先生高明许多。 恰巧此时,一边坐着的玄奘师父双手合十主动道了声阿弥陀佛:“道长言中了,我们在学院授课,并非开坛收徒,只是简单解析佛道两家的经典理论,不必过于强调门户之见。当然,这位同学言语失当,冒犯了道长也是不假,不管道家还是佛家,终归是更喜欢从一而终的弟子的。这位同学,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虞季尴尬地拱拱手,道了一声:“知道了。” 袁天罡听了一甩道袍,去了对面的小书房,把门一关,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这先生脾气也太大了!高先生跟他比起来都温柔地像只小绵羊。” 虞青青跟在白宋屁股后面,擦了擦汗,小声抱怨。 同学们各自起身,准备做选择。 大家都在议论,嘀嘀咕咕,好不热闹。 虞青青拽着白宋,笑着问:“你选哪个?” 白宋指着小书房:“道家。” “为什么?那先生可吓人了。” “不为什么。” “我也选道家,你选哪个我就选哪个,嘿嘿。” 虞青青小手拽着白宋的袖子,笑得露出一对小虎牙,阳关灿烂,可谓直男杀手。 白宋拜拜头,不去看这妮子。 这时候,崔星也过来了,问出同样的问题。 白宋还是说自己选道家。 崔星极力反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道长可不行,脾气暴躁不说,前两日跟小师父理论,说不过就撒泼,跟个泼妇似的。哪有小师父这般温文尔雅的姿态?小师父不愧是金蝉子转世,佛音妙语,讲得极好。” 白宋看着玄奘和尚,心里也有些犹豫,如果不是那袁天罡针对自己说出十六字批言,他肯定也是选玄奘的。 但有了那十六字批言,白宋肯定要选袁天罡,只有接触多了才能知道对方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白宋没有解释,依旧朝着对面的小书房走去。 袁天罡在学生心中形象不好,除了白宋和虞青青之外,无一人选择随袁天罡学习。 这局面有些尴尬。 贾可在一边看了觉得有些不妥,如此不是打袁先生的脸吗? 贾可正想着要改变一下眼前情形,走到高先生身边说了几句。 意思是让高先生插手,安排几个学生过去听袁先生讲课。 高先生没有开口,一边课堂内坐着的玄奘师父开口了:“各位同学,道家传承千年,道家道法博大精深,有诸多玄妙之处。佛家流传中土至今不过百余年,有许多不足之处。大家可以先去听听道长的,若是不感兴趣,再来听小僧讲佛,小僧这里永远欢迎各位同学。” 众人听了,心里越发佩服,别看玄奘师父年纪小,这胸襟和气度,可不是一些倚老卖老的人可以比的。 玄奘师父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就更没人想去了。 “这……”贾可站在中间有些为难。 忽然小书房内传来袁天罡的声音:“不来就不来,贫道懒得教!” 贾可摇头叹气,走到白宋面前:“白宋,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让几人过来听道长的。” “为何一定要人过来?” “虞老自有用意,这般人数相差,不是虞老的本意。” 白宋点点头,直接点名:“崔星、谢远、长孙涣、陆遥,你们几个过来!” 崔星谢远屁颠颠跑过来,问:“什么事?” “跟我一起听道长讲课。” “为什么?” 白宋尚未解释,长孙涣和陆遥也慢悠悠地过来了。 长孙涣打着扇子,用鼻孔对着白宋:“你小子什么语气?给谁发号施令呢?” “先听道长讲课。” “听臭道士的?为什么?这臭道士脾气那么差,老子才懒得伺候呢。” “你们根本不懂,佛教传入中原,有教无法。” “什么是有教无法?” “佛教入中原,初期只有教义,没有法式。如今佛道两家开坛做法多有相似之处,乃是佛教学道家之法后修改而成。他们学佛教两家的东西,难不成学那些经文?不就想学几手玄乎其玄的法术吗?佛家的法术源自道家,自然是道家才是正宗。”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岂能有假?” 四人将信将疑,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算上这四人,一共就有六人去袁天罡门下听课,人数六比九,倒也不算太难看。 随后,六人推门进了小书房。 袁天罡端坐堂上,点了香,正闭目养神。 “先生,我们来听课。”白宋找了个位子坐下,说了一声。 袁天罡睁眼,看到面前六人,稍有差异,然后摇摇头:“你们几人当中只有这小子一人能坚持下来,其余五人,我劝你们还是知难而退吧。” 袁天罡所指能坚持下来的人正是白宋。 其余几人相互看着,一进门心里就老大的不爽,心说要不是白宋说什么道家是正统,他们才懒得来呢! 还知难而退! “这臭道士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长孙涣转身就要走,白宋拉了他一把,让他先安心坐下。 长孙涣落座之后,把扇子合上,翘着二郎腿:“袁先生,前两日就看你吵吵嚷嚷没完没了,也不见有什么真本事。我来呢就是想让这小子早点清醒,就算道家的道法是正统,跟着你也学不到什么。” 长孙涣拍着白宋的肩膀,一副看你执迷不悟的样子。 “关门。”袁天罡突然说道。 后面的虞青青依言将门关上。 几人关在小书房内,袁天罡看着长孙涣,片刻后一笑:“你眉角外翻,是族中不被待见,眼角两颗痣,是家中老二,老大抢夺空间,你处处被压制,印堂聚气不散,是心怀憋闷的征兆。如此纨绔,不过是自保,是怕自己表现太好让家中大哥感到威胁,从而对你起了杀心。”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东西?!” 袁天罡冷笑一声:“胡说与否,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宋看那长孙涣脸色铁青,怕是真被说中了。 长孙涣重新拿起扇子,一个劲儿地扇风,小声问白宋:“你说,这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你不是见识过很多吗?” 白宋平静地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 长孙涣看了,表情凝重起来。 剩下几人也看出了些门道,感觉这人脾气是坏了点儿,但似乎是真有些能耐。 袁天罡没有多说:“既然想学道法,那就先学画符吧。” …… 画符是几人入道的第一课。 课程简单,不过是绘画一般,先生画什么,大家就跟着画什么。 比绘画山水还要简单。 但让众人不明白的是,这画符的简单事情却要不断地重复再重复。 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画了不下几百张,却又无人知其用意。 第一天还能忍,第二天就有些熬人了。 白宋的课程除了画符还是画符,第二天下午长孙涣就受不了了,摔了笔离开,转投佛门去了。 佛家求学课程也相差无几,不是画符,却是讲经,各种生涩的经文不断地讲。 整个学院,一整天都是阿弥陀佛之类的东西。 烦得学院的鸟儿都没了。 但两位先生分开之后,学院里没了吵架的声音,倒也各自安逸。 到了第三天,本该是学院放假的日子。 听佛经的同学全部外出游玩,放松心情。 还有几个人拉着白宋说是要去找诗诗姑娘。 但袁天罡没有给剩下的五人放假,除了日常的画符之外,还给几人提出了新的要求——辟谷! 辟谷,简单来说就是不吃东西,只喝水,要持续一个星期。 崔星和谢远忍不住了,别了道家,转投佛门,随同学们一起外出游玩。 陆遥心志不坚,本想退出,结果看白宋忍着,自己不想又输给白宋,故而没有说话。 休息的日子,整个学院就剩下四人。 连先生和贾可都不在。 三个学生和白蜂这个书童。 最可气的是,白蜂一人在旁吃东西,三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是不能吃哪怕一口。 安静的学院里,三个人在小院里闭目打坐。 白蜂在远处的小亭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三人。 陆遥肚子咕噜噜一声,引得虞青青抱怨:“你能不能别叫唤了,搞得人家好饿。” 陆遥垂头丧气,黑着眼圈:“你以为我想呢!哎,我说白宋,你在这儿扛着为了什么?难不成真要学道成仙?那袁天罡分明就是玩儿我们呢!” 白宋精神尚可:“如果受不了,就不用陪我玩儿了。” “休想!这次我绝不服输!你能坚持,我也能坚持!” “虞青,你呢?这才是第一天。” “我……我也要坚持。但是……我们学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可不想出家当和尚,或者当道士。” “到了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先生?哪个先生?” “虞老。” “爷爷?爷爷安排这些有什么意义?” “佛教两家有太多相悖之处,想要在一家小小的学院里面共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实虞老的意思并非是要我们学习佛法或是道法,他想要的不过是让我们多一些见证和体会。我们之间有了这一段的生活,往后在朝为官,各为其主时,就是今日所面对的局面。虞老还是想让我们相容,就算立场不同,也要学会融洽。” “哼!”陆遥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以后就算我们为敌,就念今日你我一起挨饿,我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先生要我们融洽,我就算在不待见你,也会遵循先生的意愿。” 【作者有话说】 输液去了,更新一章大章,抱歉。 正文 第452章 出奇的消息 下午起风,内院飘起了一阵花瓣雨,从内院飘扬到了正院。 三个打坐的人看到满天飞花,才想起是虞老晾晒在内院的菊花被风吹散了。 三人纷纷起身,冲到内院将菊花扫到背风的地方。 然后又去清理吹散在书院各处的花瓣。 辟谷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饿得不行,一番运动下来更是累得喘不上气。 陆遥和虞青青都不行了,去水井打水,一人喝了三大碗,然后就不再院子里面打坐,而是回到各自的宿舍睡觉去了。 白宋停留院中,保持着打坐,不知道这具体有什么用,但心里倒是比较安稳。 过了一会儿,白宋正对的小书房窗户突然打开,袁天罡在里面对着白宋招手。 白宋吓了一跳,一直不知道袁先生在里面。 愣了愣,走进书房,拱手行礼:“先生,原来你在书院。” “坐吧。” 袁天罡指着自己桌对面的蒲团。 白宋依言盘膝而坐,看到袁天罡桌上摆着一个星盘,星盘上面还留有白宋当夜用碳笔写下的一个“曌”字。 白宋皱眉,故作疑惑:“先生,这是何意啊?” 袁天罡摇头晃脑,眉头紧锁:“此乃上天降兆,我袁天罡钻研数日,却也解不开这其中含义。” “先生留在书房,就是为了研究这个字?” 袁天罡点点头,表情严肃。 白宋看了想笑,这个字不过是听袁天罡神游之时口中喃喃“明月当空”而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知道是自己随手写下的。 白宋想了想,好意提醒:“先生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这个字根本就没有深意呢?” “不可能!明月当空,此字是为预示。非但预示天下,更或将预示你的命运。” “我?” 白宋一愣。 袁天罡严肃地的盯着白宋:“你非常人,命数离奇,我修道二十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面相!” “先生所指是那十六字批言?” 袁天罡一边点头,一边念叨:“妖星降世,逆转千年,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白宋也跟着皱起眉头:“先生是担心我会谋反作乱?我会推翻李唐的统治?” “此乃天命指引,容不得人不信。” “我就是个俗人,从没有过谋反的想法。”白宋平静解释着,“或许这句批言没有错,但那改变天下的人,或许所指的不是我。” 袁天罡摇摇头,冷笑一声:“世人之所以愚昧,便如你这般自觉能掌控一切,殊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在轮回之中有了安排。” 白宋表情淡然,但内心已经有所不耐。 他不信天命,就算穿越这等离奇之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也不会相信天命。 白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相信这十六字批言,岂不是等于证明他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袁天罡是个厉害的人物不假,但白宋讨厌看他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 白宋正要反驳袁天罡的话,却见袁天罡目光一沉,严肃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柔和,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许多:“学院之中十五人,独你一人秉性最和道家教义,你忠于自我,特立独行,不骄不躁,却又不卑不亢。如果不是这十六字批言,老夫真心希望你能拜入道家,老夫可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可惜……老夫苦思此兆,乃是想从中给你寻一条破解之法,你还年轻,贫道不愿见步入死局,不得缓解。” 听袁天罡说此话,白宋心中烦闷忽然消散,反而有些惊讶:“先生苦思这个字是为了我?” 袁天罡没有解释,只是眉头紧皱。 此话若是玄奘法师说来,白宋或许还有些怀疑,但从袁天罡口中传出,白宋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因为袁天罡不像是个会为了此事而说错出违心话语的人。 白宋接着又问:“先生若相信那十六字批言,那我将来岂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有什么担心的?” “哼!”袁天罡冷笑一声,“真是可笑,你以为只凭这十六字批言,你就能改天换日,改朝换代?命格越大,凶险越大,欲成大事,谁人不付出极大的代价?天命在你,灾祸便在你,这十六字批言并非让你大富大贵,而是一道无形的催命符,预示你这一生将多灾多难。只有跨过了无数灾祸,才能成就大富大贵。你在这学院中看似无所忧虑,却不知已是大难临头了!” 白宋听得云里雾里:“我大祸临头?” 袁天罡叹了一声:“要是贫道看错了就好。” 说完,袁天罡起身,指着星盘上的字:“此兆出现并非偶然,应该与你命格有关,你在此打坐参悟,或许只有你自己才能看出其中奥妙,有所收获。” 白宋可能不信袁天罡的话,但感觉得到袁天罡的担心,心里多少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袁天罡愁眉不展,开门要走。 白宋问了一声:“先生要去哪儿?” 袁天罡回答一声:“那两个辟谷的家伙这会儿要去偷吃,贫道抓他们去。” 白宋看着袁天罡的背影,心里猜想,难道虞青青和陆遥真的忍不住要去偷吃了? 想着,又看着面前的字陷入了呆滞。 白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对袁天罡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 呆愣了一会儿之后,白宋准备出学院。 今日他还要带徐沛然去看他的父亲。 之前刑部的刘大人已经传信来了,看在白宋几次帮助的面子上,可以通融白宋乘着黄昏刑部官差换班偷偷看徐勋一刻钟。 白宋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已经差不多,早点跟徐沛然见面,免得她等的着急。 白宋正要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白宋原以为是袁先生回来了,准备假意再打坐一会儿。 白宋刚刚端坐好了,却听外面传来长孙涣的声音:“袁先生,您在里面呢!” 长孙涣? 白宋感觉有些古怪,没有回话。 又听长孙涣在外面继续说:“袁先生,学生知道您在里面,那学生就直说了。之前袁先生说的种种,无一错漏,学生便知先生乃是神人。无奈学院中人多口杂,学生不敢把事情生长,故而选在今日各位同学都外出游玩的时候来求教先生。先生既然知道学生的困境,那也应该知道化解的办法。肯定袁先生给学生指一条明路。往日言语多有得罪,今日学生给您赔礼了。” 长孙涣在外面,看了看门缝,只看到里面书桌后面的半件道袍,料定了是袁天罡,便对着人给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为表示诚意,长孙涣比拜亲爹还要真诚,咚咚咚三声,额头已是一片乌青。 长孙涣把头磕完,正期盼着里面的袁先生给句话呢,谁知道袁先生的话语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何故行此大礼?” 长孙涣一愣,回头就看到袁天罡站在身后几步之外。 长孙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却又觉得不对劲。 既然袁先生在后面,那里面的人是…… “咳咳咳……” 白宋走了出来,尴尬地咳了咳,望着跪在地上的长孙涣笑了笑。 “白宋!是你!”长孙涣蹭的跳了起来,先指了指白宋,然后捂着自己的额头,乌青处阵阵生疼。 “哎,都是同窗,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呢?”白宋摇头晃脑,勾着长孙涣的肩膀,“别说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所有的恩恩怨怨,就你这三个响头,咱们一步购销。” “谁!谁跟你……跟你一笔勾销,老子……老子……”长孙涣脸都绿了。 “嘘……”白宋压着声音,“要是不想事情传开,就别死揪着不放,有没人逼你磕头。” “白宋!白宋……你……” “到底有什么事情?”袁天罡狐疑地看着两人。 白宋却是神秘一笑:“先生能算出来吗?” 袁天罡立即瞪了白宋一眼,一甩衣袖,进入小书房中。 “先生,我要出学院一趟。”白宋对小书房里喊道。 里面没有应答,没禁止就算是同意了。 白宋拍拍长孙涣的肩膀,十分欠揍地又笑了一声,径直朝外面走着。 长孙涣忙追着出去,揪着白宋的衣裳:“白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什么说清楚?” “你……你……” “不就是别到处声张吗?” “正是!” “不声张就不声张,你这么紧张干嘛?谁稀罕管你的破事。” “你对天发誓!” “发誓?有病吧你,被拦着我去办正事!” “你……你别走!” 白宋被长孙涣烦地不行,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你不就是害怕你哥吗?得不到家族的支持算什么?你以为你爹送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你的家族不支持你,你的同学会支持你!这里的人才是你的财富,你们是彼此的财富,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放在心里!好好去想想,其实你并不孤独,还有,不要做过多的事情,也不要故意装疯卖傻,做真正的自己,保持本心就够了。这年头,不管干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你稳得住,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会主动送人头,猥琐发育,稳住别浪,这把能赢。十二个字送给你。” 长孙涣愣在原地,怔怔地想着白宋的话。 “猥琐发育、稳住别浪、这把能赢……好像……好像有几分道理。” 等长孙涣再抬头时,白宋人已经走远了。 …… 黄昏将至,白宋到了刑部后门。 在白宋身后,是徐沛然假扮成的书童。 刘大人见了白宋,叮嘱了白宋几句,然后带着钥匙去了监牢的深处。 徐勋是重犯,刘大人就算给白宋一些方便,但也要让白宋时刻停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刑部大牢的犯人很多,其中大部分否是湘家庄的人。 来之前,白宋再三叮嘱,让徐沛然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否则非但自己被抓,还会连累白宋。 徐沛然认真答应,可到了这里看到自己的亲人全部关押牢房,情绪还是忍不住会激动。 白宋感觉徐沛然的呼吸不对,担心地回头看了看,给了她一个眼神。 被白宋目光所引,徐沛然心中稍定,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 “刘大人,湘家庄这么多人关押,听说并不是多有人都跟圣莲教有关。尤其是那些妇人,这样做是不是有失公允?” “公允?勾结圣莲教本来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徐勋所犯下的罪孽,祖祖辈辈都还不完,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这湘家庄暗中资助圣莲教竟十万银钱,乃是教中核心。现在圣莲教教徒听说徐勋被抓,公然在成都造反,挟持了益州刺史,控制的军队,更是把程知节程将军一家七十几口绑架作为人质,要挟朝廷!要朝廷放了徐勋!” “什么?!” 白宋惊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无波无澜,圣莲教在益州公然造反!控制了军队不说,把程咬金一家给绑架了? 白宋惊得愣在原地,没有再走。 刘大人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悔得很,冷汗都下来了。 白宋看穿了对方心思,主动说道:“大人放心,我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刘大人皱眉看了看白宋的书童。 白宋拍拍徐沛然,笑了笑:“她从小跟着我的,也是聪明人。” 说完,点了点徐沛然:“你,一边去,我跟刘大人说两句。” 徐沛然乘机走开,一人到了徐勋牢房边上。 白宋借着刚才的话追问:“刘大人,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不如再多说两句。益州当真出了问题?” “白公子,你可千万别把事情传出去了。” “放心,刘大人应该了解我的才对。” “白公子是聪明人,刘某倒是放心,说说也无妨。” 刘大人压低声音:“益州七县造反,圣莲教教众已经渗透到了军方,听说程知节大人拼尽全力杀出重围,却没能保住一家老小,在半途气得吐血三次,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大怒,下令在一月之内平定益州,李大人刚刚从兵部调到刑部,现在又要临危受命,率领北征旧部去益州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4000字大章,输液第二天,好了很多,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正文 第453章 夜猫 返回路上,白宋陷入了沉思。 徐沛然则是失魂落魄。 在刑部大牢的时候,徐沛然乘白宋和刘大人交流之际跟牢里的父亲小声说了的几句。 时间不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白宋也没有去问。 不过看徐沛然的神色,相信她应该明白自己一家是不是被冤枉了的吧? 白宋则想着别的,他没想到一个湘家庄会牵涉如此之广,益州造反,程咬金一家被抓,现在用来当人质要换回湘家庄的人。 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妥协? 想了一会儿,白宋摇摇头,心说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管益州发生了什么,跟长安隔着万水千山,就算圣莲教真的成事,要打到长安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 这事儿也轮不到他管,就算他要去管,皇帝也不会听他的。 想着,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学院门口。 “你有什么打算?”白宋小声问了一句徐沛然。 徐沛然失魂落魄地摇摇头,然后又看了看永兴学院,然后认真地说了四个字:“我想出家。” “噗!”白宋一口咬了舌头,捂着嘴,瞪大了眼睛,震惊非常地盯着徐沛然,“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徐沛然望着书院,表情凝重:“父亲承认加入了圣莲教,更下令屠杀百姓,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更是造下了无数恶事,如果父亲死了,那是要下地狱的。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这天下也没了我的容身之所,无论我在哪儿,一旦身份暴露就会被抓起来。只有出家,把一切重新开始,这里或许才有我的容身之处,或许我还能在未来的时间里多行善积福,减轻湘家庄犯下的罪孽。” “你……你是认真的?”白宋惊讶道。 “听说学院里面的两位先生,分别在佛家和道家都德高望重,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收留女弟子……” 好好的一个姑娘,出家当尼姑? 白宋看来看去都觉得有些可惜,本来是想劝说几句的,但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在这样的事情上哪有资格去规劝? 白宋想了想,自己就当个领路人也好,这小姑娘未来的路,由她自己把握就够了。 “我可以给你引荐,但是你想好了还拜如佛门还是道家?” “我……我不知道,白公子,你觉得呢?” “道家吧,修道不禁私欲,修行之后任然可以结婚生子。” 徐沛然眉头一皱,心说为何要特意强调结婚生子? 徐沛然看了看白宋,没看出什么来的。 但白宋说的的确很关键,徐沛然愿意出家,但小姑娘还不能做到清心寡欲,拜入道家也是好的。 见徐沛然点头,白宋就给她当个领路人。 带着徐沛然进入学院,在小书房内见了袁天罡。 白宋拱手说道:“先生,我给您带来了一位女弟子。” 袁天罡看着星盘怔怔发呆,听白宋的话眉头微皱,抬起头来,多有不解的神色。 白宋后退,将徐沛然请进。 徐沛然解开自己的发带,散落一头长发,证明自己女子的身份,然后下跪行礼:“弟子徐沛然诚心拜入师父门下,肯定师父收留。” 袁天罡眉头紧皱,盯着白宋。 白宋笑道:“先生就收个徒弟吧,这姑娘心很诚的。” “胡闹!不知哪儿的姑娘,赶紧给贫道出去!” 徐沛然跪在地上不起身:“师父,你就收了的我吧。” “简直胡闹,道门收徒岂容你这般儿戏?此女于道家无缘,我也不会收徒,赶紧把人带走!” “先生,您再考虑考虑?” “没得商量!赶紧走!” 徐沛然有些急了:“师父说说拜入道门当有什么规矩,弟子照作就是。” 白宋回身小声说:“你先出去,我跟先生再说说。” 徐沛然依言退下,剩下白宋和袁天罡之后,白宋上前说:“先生,您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收徒?” “不合规矩!道家收徒极为讲究,非但要精挑细选天资过人者,还有诸多考验,历练心性,哪有这么简单!” “您要是不收她,她转头可就拜入佛门了。” “去就去了,与贫道何干?” “难道先生就一点儿不在乎道家的兴衰荣辱?” “你什么意思?” “好好的一个弟子,本来是想拜入道教的,结果先生不收,但拜佛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人心向佛皆可如佛门。” “哼,故而佛门中人多愚钝。” “但他们人多啊。先生也不想想,佛教才传入中原多少年,天下佛堂比道观多得多,道士也一年少过一年。这是为什么?还不就是道教规矩繁多,对收徒过于严苛。” “修道绝非易事,非常人不可坚持,收徒自当是要慎重。” “如果每个道士都跟先生这么想,估计不出几年,大唐天下之内就看不到道士了。” 袁天罡眉头一皱,白宋所言正是说中了一些问题。 佛教传入,极大程度挤压了道教的发展,眼看道士在大唐混得一年不如一年,都是佛教的影响。 袁天罡看不惯玄奘正有其中原因。 但更深层的担忧是对道教未来的发展。 白宋见袁天罡的表情,笑着继续说:“规矩有人所立,亦可由人所废。天下万事万物,想要生存,都离不开与时俱进。先生有时间跟玄奘法师斗嘴,倒不如从现在开始作出一些改变。无论如何,就算那姑娘资质驽钝,但也好过她投靠了佛门让天下多了个信佛的人更好吧?” 袁天罡还从未想过这层关系,心思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就让她在我身边干三年杂役的活,若能坚持下来,我再正式收他为徒。” 白宋听后大喜,忙出去给徐沛然说。 他帮过徐沛然,自然是希望这姑娘以后能更好。 徐沛然跟着袁天罡,就算以后真的当个女道士,那也应该能学到些东西。 之后,徐沛然就扮作男儿身,跟着袁天罡,算是有了归宿。 …… 今夜阴沉,宿舍的天窗看不到星月。 崔星谢远外出游玩一天,累得不行,上床便人事不知。 白宋感觉有些饿,半睡半醒很不舒服。 这时候,一股油香缓缓飘来,窜入鼻息,惹得白宋口水横流。 “饿吗?”左边的虞青青小声问。 然后,白宋就看见一只油光发亮的大鸡腿摆在面前。 “喏,给你留的。” “咕噜……”白宋咽了口口水,小声问,“你吃过没?” “辟谷一点都不好玩,太饿了没有人忍住,早先吃过了,但刚吃就被先生给抓住了,被好一顿训斥。” 辟谷的确一点都不好玩! 白宋记得在上一世见过好几回自命不凡的大师,见面各个都说自己在辟谷,一上饭桌就成了刚刚辟谷结束。 什么燕窝鲍鱼、人参鹿茸一样没少吃。 美食的诱惑太大,白宋也懒得装了,他只是了解一下道家文化,又不是要修炼成仙。 赶紧将鸡腿拿过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这一口下去,全身都舒坦,美得呻吟了一声。 “咯咯咯……好吃吗?” “好吃!我到外面吃去,免得被人给发现了。” “去吧去吧。” 白宋反身起来,悄悄咪咪地摸到了大院的角落里,一个人躲在树下啃鸡腿。 鸡腿啃到一半,一颗石子落在了白宋的头上。 白宋望了望天,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接着继续啃。 刚一低头,又是一颗石子落下。 这下白宋感觉不会什么风吹来的了,放下鸡腿,站了起来。 “嘿!色鬼!” 熟悉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瞬间吸引了白宋的目光。 前方院墙上,一个黑衣身影侧卧着,昏暗的夜色为其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只是看个轮廓,白宋就已经认了出来,激动地跑到了院墙下面,张开双臂,小声喊着:“舒望,你怎么来了?” 院墙上的身影没有立即回答,扭身一跃下来,如野猫一般扑入白宋怀中,双手勾着白宋的脖子,小嘴咬住了白宋的耳朵,然后轻轻地吹一口气来:“想你就来了。” “我也想你。”白宋惊喜交加,扭头吻在了舒望的脖子上,“但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你还要如何准备?” “吃一盘韭菜炒鸡蛋呗!” “色鬼就是色鬼!”怀里的女人在白宋怀中娇羞地一点,她现在也知道什么是韭菜炒鸡蛋了,“爷爷临时受命,我没跟着去,家里就没人管我了,以后我天天都能来找你。” “嘿嘿……”白宋听完,傻傻一笑。 舒望一阵捶打,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那今晚……来都来了,要不再回味回味?” “回味就回味!”舒望也不害羞,就让男人抱着,贴着男人的耳朵说,“男女之事,妙处甚多,自与你分开,每晚回味,叫人留恋。” 白宋一听,心潮澎湃,抱着舒望直冲小书房。 今夜一次,那是急得连衣裳都顾不得脱了,片刻间小房间内哐当作响,桌椅乱撞。 …… 书院内院房间,灯还亮着。 袁天罡闭目打坐,徐沛然昏昏沉沉陪伴在侧。 “未经筛选入我道门,当作三年道童,再学习道法,这是规矩。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徐沛然猛然惊醒,小声回应,想了想又说:“只是弟子乃是朝廷通缉要犯,不想隐瞒师父。” “你能主动说出,也算贵在真诚,无论资质如何,当个道童是可以的。既然你以世俗名字不便示人,那就赐你一个新字,以后就叫灵珠吧。” “谢师父赐名。以后定当尽心尽力跟随师父学习道法,将道家法门发扬光大。” “以你的资质,难有作为。”袁天罡没有任何避讳,直接说道。 徐沛然也不失落,她入道家不为得道,只为生有所事,忘记前尘。 见徐沛然没有任何话说,袁天罡摇头晃脑,有些惋惜:“要说资质,那白宋资质可谓上上之选,只可惜……难以拜入道家……” “师父不是在教白公子辟谷吗?不算是传授道法?” “辟谷不过是考验人的心性,如果能在极端的饥饿下抵御食物的诱惑,往后便能抵御世间诸多诱惑。只有心志坚定的人,才能学道有成。” “那白公子一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今日另外两人已经忍不住偷吃,唯有白宋还能多坚持坚持。”袁天罡喃喃自语,心血来潮又掐指一算,然后眉头一皱,愤愤起身。 “师父,怎么了?” “那臭小子终是顶不住诱惑,正在偷吃!随我去抓他的现行!” “啊?” 灵珠还没反应过来,袁天罡已经快步出去了。 大院内,一个小个子揉着惺忪的眼眸出来,站在院中转了一圈,没看见偷吃的人,小嘴一撅,喃喃自语:“那家伙去哪儿偷吃了?至于藏得这么深吗?” 走了几步,看到大树下面的鸡骨头,还有好大一块肉没吃呢! “真浪费!以后不被你留了!”虞青青愤愤地将吃剩的大鸡腿踢到一边,转身准备回宿舍,忽然听到对面的小书房有动静。 “哼!大半夜的装神弄鬼,躲在书房干什么?!” 虞青青快步过去,直接就要推门而入。 这时候,后方袁天罡赶来,大喝一声:“站住!” 虞青青吓了一跳,房间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虞青青很怕这先生,回身之后站得规规矩矩:“先……先生,我就是半夜睡不着,出来转转。这书房里面有动静……” “有什么动静?回去睡觉!” “真的有动静!”虞青青解释,“里面好像有人!” 袁天罡眉头紧皱,一面看天,一面掐指,像是在算着什么。 这时候,房门自己开了,白宋从里面走了传来,同时还牵着舒望。 一男一女,前后走出,就当着众人的面,白宋拱手:“先生。” 虞青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声嚷嚷起来:“这……这姑娘是谁?!哪儿冒出来的?孤男寡女,半夜躲在小书房里,肯定……肯定没干好事!” 这妮子声音有点儿大,刺得白宋耳朵疼,白宋皱眉回到:“嚷嚷个甚,这是我老婆!” 后面来的灵珠眼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天在芦苇荡里的女人。 但她什么都没说,站在一边看着。 虞青青都快哭了,扁着小嘴,指着白宋,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袁天罡表情严肃,盯着白宋一动不动。 白宋十分坦然:“先生,今日之事是我不好,要怎么处罚尽管说,我认了就是,在此之前,先让我媳妇儿离开。” 袁天罡缓缓闭眼,沉声道:“让她走!” 白宋拉着舒望到了书院门口。 舒望有些担心:“要不要紧?他们会不会把你赶出书院?” “赶出书院正好,今晚不算,明晚我去你家,开窗等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再补一更 正文 第454章 袁天罡的提醒 回到书房外,白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站在袁天罡面前,没有声音。 虞青青揪着白宋的衣裳,气得直跳:“你你你……人家好心给你吃的,你骗我出东西,却是出来私会女人!你这个大坏蛋!大骗子!先生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学院章程中有哪一条说了不能私会女人?而且那女人本就是我夫人,见自家夫人也不准?” “你……你强词夺理!” 虞青青眼泪打转,也不知为何想到白宋跟刚才的女人在书房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心里便是无法形容地发酸。 但白宋说的没错,学院的章程中确实没有说明私会女人。 准确地说,学院根本没有想过学生会如此大胆。 半夜三更跟女人在学院的书房里搞事情! 好在今夜发现的人不多,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学院的声誉影响很大。 袁天罡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虞青,你回去休息,今夜之事我会处理,你不得对外声张!” “先生,你到底要怎么处理他?” “回去休息!”袁天罡加重了语气。 虞青青万般畏惧,噘着嘴含着泪,甩着长袖气愤地走了。 随之离开的还有灵珠,她也看了看白宋,心里有些疑惑,不知这白公子为何如此痴迷于男女之事,还有那位姑娘,怎么就不顾廉耻地毫无反抗呢? 两个姑娘离开之后,白宋拱手对袁天罡行礼:“先生,今夜之事是我的不好,多谢先生替我隐瞒。” “谁说我会为你隐瞒了?” “先生让虞青不要对外宣扬,便是没打算将事情公开。” 袁天罡盯着白宋,深吸一口气:“荒唐!简直荒唐!” “下不为例……”白宋脸皮够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下不为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糊涂事?” “男欢女爱,正常之事,我并不认为是什么糊涂事。” “那姑娘愿与你夜会在此,想必是爱煞了你。你若真为她好,就应该学会克制!道门中人,讲求随性而为,只要不作恶,都不算什么大事。你说的男欢女爱,道家并不反对。但你与常人不同!你是天命所指,命犯孤煞,这天地本就没有你的位置。你这样的人一生犯险,任何与你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事!更何况是与你有了男女之亲?这世间任何女子与你相好,你命里的凶险便会影响到女子!你若有喜欢的人,就离她远远的!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不要去害了别人!若是那女子怀了你的孩子,小心惹得大祸临头!” 白宋听这一番话,心头火起,对袁天罡的一点尊重也消失不见,冷艳看着他:“哼,我这人从来不信什么天命!不要一副看透人事的样子。我的命运我自己会掌握,也不需要你来提醒。你若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能算尽天下之事,那为何算不出,李唐三代后,改变天下的其实是个女人?” “你……你说什么?”袁天罡听了一惊,愣了一下。 白宋不会点破一切,已是转身回房。 袁天罡愣愣看天,白宋先前的话似乎点醒了他什么,恍惚间表情阴晴转换,忽然飞快跑回了内院。 …… 清晨一早,学院外多了两辆辆马车。 马车很明显不是学院的,因为这两辆马车崭新,马儿健硕。 白宋睡眼惺忪时就被人拉起来,说是外面有人找。 下床瞬间,脚一落地,只觉得一阵酸爽,差点儿摔了一跤。 随后赶紧抽了一口气,锤了锤大腿内侧,方才站稳了, 虞青青是传话的,她一晚上没睡好,看着白宋就来气,本来不打算理他的,可看白宋一身不好的样子,又有些不忍,还是问了一声:“你不舒服吗?” “没什么没什么。” “还没什么呢,站都站不稳了,要不要看大夫?”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正常的生理现象?”虞青青狐疑,“你可真奇怪。” 白宋没有再说,揉着眼睛到了外面,第一眼看到的是师父虞世南。 白宋一怔,赶紧打起了精神,以为是昨晚之事被师父给知道了。 白宋有些紧张,恭敬地行礼:“先生,您怎么这么早?” 虞世南满带笑意,精神不错,指了指一边的马车:“汝南公主召见。” 话音刚落,车帘掀开,李向南朝着白宋挥了挥手。 白宋还不太明白,下意识的再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白宋,本宫保举你为一人治病。只要把那人给治好了,父皇必将对你大有改观。说不准一时高兴就赦免了你永不为官的话。” “治病?什么人?居然可能让皇上赦免我?” “司天监李淳风,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一位方士。” “李淳风!”白宋一惊,心说这不是跟袁天罡其名的道家高人吗? 野史传说无数,这二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有人说袁天罡和李淳风是师徒。 有人说这二人是兄弟。 也有人说这二人是同门。 各种说法,千奇百怪,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淳风的本事不输袁天罡。 更有传言说李淳风一直在为李世民寻找长生不死之药。 这绝对是个足以让白宋露出惊骇表情的人物。 李向南见白宋如此惊讶,好奇问道:“怎么?你也听过李淳风?” “略有耳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给李淳风治病?传言不是说道家各个都是医道行家?李淳风自己不会给自己治病?” “李淳风在三日前从摘星楼摔下,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所有的太医都看了,还请了不少民间方士,却都是无能为力。李淳风为父皇准备仙药已有数年之久,断不能因为李淳风意外摔死而中途而废。本宫犹记得在幽州时,都说你白宋乃是个隐世的医道大家。所以本宫保举你去给李淳风看看,哪怕有半分希望,也要试试。” 白宋有些发愣,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十分突然。 虞世南却拍了拍白宋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公主去给李大人治病。这是你翻盘的绝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正文 第455章 道场藏红妆 西市东面延寿坊有个无名道观。 道观规模宏大,却是无人往来。 看是道观,实为皇上为李淳风似设的府邸。 白宋跟李向南到了道观前,正看见里面出来两位大夫,在道童的相送下回身拱手,无奈摇头而去。 随行的贴身宫女下车拦住道童,说:“汝南公主带名医为李道长问诊,还请同传一声。” 道童回头,拱手作揖:“师尊不愿再有人打扰,谢过公主美意,还请公主离开吧。” 不远处,车内李向南闻听,掀开车帘喊道:“李道长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师尊清晨醒来。” “那,那岂不是有救了?” 道童无奈摇头:“师尊说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大限已至,天意不可违,师尊只想安静离开。” “恳请道童再通传一声,今日这位大夫非同寻常,一定有办法保住道长的。” 道童张了张嘴,心说师尊便是当世独一无二的神医,师尊尚不能自救,他人又如何能救呢? 道童心里这般想,可今日来的公主殿下,身份尊贵。 见公主一再坚持,道童决定先进去通报,一切交给师尊定夺。 “公主殿下稍后。” 说完,道童回道观之中。 白宋下了车,望着前面道观,道观之后烟云缭绕,林木丛生,有一种仙家的缥缈之感,更难想象如此建筑会出现在市井之中。 李世民专门为其建筑如此府邸,可见其受宠程度。 白宋正看着,李向南也从车内下来,随行宫女在身后撑伞,倒把公主承托得更高贵了。 跟在白宋身后的白蜂看了,也拿出伞来给白宋撑着。 一男一女各自撑伞,站在道观门前,显得不伦不类。 李向南看了白宋和他的书童,掩嘴一笑,也不说什么。 白宋却是看着白蜂,没有出声,但眼神里却是在问对方到底在搞什么。 白蜂皱眉,想了想又把伞给收了,怎么看都觉得白宋在公主面前有些土气。 “公子要在这候着久一些,听说这道观内有奇门阵法,看似方寸之地,进去之后却是云山雾绕,没有道观里的道童作指引,外人进去必然要迷路。” 白宋听了点点头。 李向南看着白宋,想了想又问:“公子今日可有信心救治?” “没见到人,谈不上什么信心,还要看了才知道。” 李向南皱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公主似有话想说?”白宋感觉公主表情有些异样。 李向南稍作犹豫,终是小声开口:“昨日父皇召见突厥颉利可汗,再次提到联姻一事……只怕……” 李向南话音一顿,强颜笑容:“之前不是跟公子说过嘛,就是想再跟公子说一声,也……也没有别的意思。” 白宋一愣,倒是这没明白公主的意思,倒是想起自己的豪言壮语,说什么一定要给公主找个心满意足的夫婿。 现在听公主提起这个,还以为公主念着自己说过的话,白宋便说道:“公主放心,我白宋说过要帮公主找个称心如意的人,那就不会食言。等看过了里面的道长,我便配公主去芙蓉园看看,咱们把突厥的年轻男人都挨个看一遍,让公主一个一个地挑。” “噗……”李向南被白宋的话和自信满满的态度勾得笑了,嗔怪地瞪他一眼,“你以为大唐公主招选驸马是上街买菜呢,哪有挨个挨个选的道理?” 白宋心说自己在突厥中的身份,要做什么不行?只是不好跟公主透露。 “放心吧,一定会有个逞心如意的,要是不满意,公主给我说,我给你换一个就是!” 李向南根本不把白宋的话当真,只当是这人编着话来逗自己开心呢。 虽是觉得白宋的玩笑并不好笑,但白公子能有这份心,李向南心里就是一阵暖意。 “公子有心了,要是本宫真如公主所说,婚姻大事可以由自己心意,随便挑选就好了。但身在皇室,身不由己,无论是谁,无论品性,无论长相……哎……终究是心有遗憾,多有不甘。” 说话间,先去传话的道童回来了,对公主行礼说道:“公主殿下,师尊请你们进去。” 进入道观。 正如先前公主所说,道观里面小道交纵,出了门前的道场之外,后方是青竹丛生的园林,园中多道家建筑,有七星台,有八宝葫芦塔,有三清神像等等……而在道童带领下走了一段路,到了最深处可见一片与道观格格不入的流水小院。 院中建筑别致精巧,处处投着情调,外面小池扑满了花瓣,小院廊坊相接各处都是红绸幔帐,各色珠帘。 风一吹,红绸摇曳,珠帘叮当,不像是个道观,更像是永安河畔的别致花楼。 道童站在小院门口,指着里面:“师尊就在里面,请大夫自行进去,公主还请留步。” 白宋面露好奇之色,左右看着,从白蜂身上取来药箱,对着公主一拱手,自己去了。 沿小院的穿廊进入,白宋站在门口拱手想要说话,不想被门前红绸吹来遮住了脸,把想要说的话全给吞到了肚子里。 只是这红绸香气扑鼻,尽是年轻女子的体香,叫人心旷神怡。 这时候,房间内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大夫不必拘礼,请进便是。” 白宋一愣,心说这李淳风不会是个女人吧? 等白宋进入房中时,心中稍定。 房间内还是红绸幔帐,随风而动,人在其中如被红云包裹,如梦似幻,依稀可见层层红绸后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一支拂尘挂在床头,像是整个红绸世界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地方,但道家信物放置其中,却给白宋留下了一种安稳的感觉。 红绸背后藏着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独自垂泪。 她不是刻意隐藏,只是因为一身红裳与环境融为一体,若不细细分别,还真难一眼辨别。 “受汝南公主之命,来给李道长看病,里面的姑娘,请稍作回避。”白宋放下药箱,说了一句。 “大夫过来看病就是,妇人我从旁陪着,绝不干涉。” “咳咳……”床上,一息尚存的李淳风咳嗽两声,紧握着女人的手,吃力地说道,“夫人……稍作回避,这是公主的一分心意。” 【作者有话说】 12点以后还有,但要明天一早能看到。 正文 第456章 又是天命 房间里面的红衣姑娘竟是李淳风的夫人? 这真是白宋未曾想过的事情。 纠其根本,还是白宋先入为主地以为道士都是孤家寡人,不会结婚。 尤其是李淳风这样的高人,更应该是仙风道骨,不染尘世的存在。 那夫人出来,走到白宋面前,微微行礼,道了一声:“麻烦大夫了。” 她说话冷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但依旧是带着些伤感的情绪,看来是根本没抱有任何希望。 白宋点头回礼,没有说什么。 唯一的感觉就是这红衣姑娘也太年轻了些,身上的妩媚分外明显,看上去有些风尘女子的感觉。 白宋有些出神,看着这位夫人愣了一下,绝不是因为其身材容貌之好,而是因为这夫人的衣着扮相有些熟悉。 对方低头行礼的样子配上一身红衣,有几分晴儿在花楼时的姿态。 恍惚间,白宋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晴儿。 直到对方一抬头,目光相对,看见了相貌时,白宋才恍然知道对方并不是晴儿,单论容貌,晴儿还是在其之上。 不过夫人确实年轻,也就十五六岁,但眉眼间的妩媚姿态却比好多二十好几的女人还要拿捏到位,看着颇为惹眼。 白宋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白宋。 想到晴儿,白宋微微皱眉。 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淡然的表情在看到白宋之后也变得疑惑起来。 两人一个照面,夫人退出房间,守在门口,有些担心地来回踱步。 经过时间发展,白宋药箱资源越发丰富。 听了病者的经历,白宋知道是搞出跌落造成的外伤,事先准备好了所用的药物,并且带来了一套简易的输液设备。 白宋没有立即过去检查,而是对着药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 李淳风浑浑噩噩,听到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缓缓地开口说道:“大夫,不必途耗精力了,我李淳风大限已至,是天命使然,人力有时穷……” “你们这些人学了点儿命理玄术就自以为看穿了一切,殊不知在科学面前,很多玄乎其玄的说法都不攻自破。” 白宋说着话,走到了李淳风床前,手里拿着注射器,简单地看了看李淳风的状态。 李淳风的确伤势很重,身上无数骨折,可能有些地方还伤及内府,整体情况跟白宋所想的差不多。 如果他一直昏迷不醒,那真的是没有救了。 但他现在醒过来,还能清楚地说话,证明还有一线生机。 在白宋的医学理论里面可没有回光返照的说法,人只要醒了,生理活动就进行着,这是生命不屈的信号。 李淳风并不理解白宋的话。 白宋站在李淳风面前,安慰他:“放心吧,你的命我能救回来。” 床上的李淳风听完眉头一皱,白宋的自信让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像是被一个普通人质疑自己的判断。 李淳风观星看相十年之久,如今已是二十六岁,自从受到皇上重用,便从未被人质疑过。 就算是皇上,也从他不会怀疑他的判断! 他说自己大限将至,那就是大限将至! 入道十年,未曾错过一挂! 道家之人各有古怪性子,这李淳风也是如此,他宁愿死了,也不愿在最后时刻被人质疑自己的观星之法。 “咳……咳……世人愚昧……哎……” 李淳风实在没有多余之气来表达心中不悦,只能幽幽叹气,一副世外高人之相。 白宋看了,眉头一皱,看着李淳风和袁天罡年纪相差不少,但这种故作神秘的样子是如出一辙,却也是白宋最不爽见到的。 白宋没说什么,直接一针扎下去。 “你……你……这是作了什么?” “先给你作个麻醉,不然接骨的时候你会受不住。” “麻……麻醉……你居然有华佗的麻沸散方子?” “麻沸散可没有这个有效。” 白宋平静都说着,又去将输液用的吊针和吊瓶拿了过来。 李淳风怔怔地看着,满脸疑惑。 白宋一边准备一边解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是输液用的器具,通过这些器具可以让抗生素直接进入你的血液,从而跳过口服的一环,效果更好更为直接。抗生素可以激发你身体细胞的繁殖能力及抗病能力,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在抗生素的作用下就能保证你的生存。” 李淳风自称能制长生不死之药,本身就是个极其厉害的大夫,可白宋方才所说,他居然一句都没听懂。 白宋笑了笑,将针头插入李淳风手腕:“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天命?天下之大,还有太多你们所不曾了解和接触的东西。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天命,我不信天命。就算你有你的天命,今天遇到了我,我就会把你从天命之中拉出来!” 白宋的话像是说给李淳风,却更像是在回答昨也袁天罡的提醒。 输液开始,麻醉还没生效,白宋又开始调制石膏。 李淳风看着白宋,逐渐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想问问白宋调制的石膏是什么,又用作何用? 但当他想问的时候,却觉得自己除了脑子清醒,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他清楚,这应该就是麻醉药开始有了作用。 …… 一条门缝敞开,一双眸子看着房间动静。 外面的夫人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夫在搞什么? 别的大夫来了大多只是看看,很快就会离开。 因为但凡有点儿医术的人都知道李淳风的伤有多严重,生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白宋进去已经有些时间,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人对话,又看他拿出了各种瓶瓶罐罐,不知道是真有能耐还是故弄玄虚。 夫人有些担心,想要进去看看,同时也想再看白宋几眼,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某处画像中见过的人。 夫人正要推门进去,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回头一看,第一个进入小院的居然是皇上! 夫人急忙跪在地上,小心退到了一边。 李世民听闻李淳风一早醒来,立刻出宫,又带着整个太医院到了这无名道观,想要看看李道长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正文 第457章 一分和十分 “参见皇上……” 外面的声音引来房中白宋微微一愣。 手里捧着石膏,犹豫着是该停下还是继续给李淳风接骨。 白宋稍作停顿,却不见外面的人进来,便又继续治疗。 李淳风身体十几处骨折、骨裂,便是白宋要将每一伤处复原也极其费劲。 加上有没有任何照片的设备,全凭白宋的经验。 短短一刻钟,白宋已经是满头大汗,而李淳风也有些隐隐作痛。 如果没有麻醉工序,李淳风早已痛死了过去。 现在李淳风还能保持清醒,看着白宋的所作所为,他也感觉到了希望。 这个年轻的大夫跟之前来的人都不同。 别的大夫,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医,在见过李淳风的伤势都说伤处过多,要将每一处骨折复原,伤者必然承受不了剧痛而提早的死去。即便用到民间流传的麻沸散,强行复原骨骼,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此大的损伤。 所以,摆在李淳风面前的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在白宋手中,所谓的死局不过是一针麻醉,一剂抗生素的事情。 李淳风现在还能清醒着,这本身就是一件堪称奇迹的事情。 在接骨的过程中,李淳风没有感受到过分的疼痛,他猜测就是麻醉药的效果。 这种麻醉药远比华佗所用麻沸散更加高明,居然能让人身体麻醉的同时头脑保持清醒。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淳风很好奇,竭力地想要去思考,却是因为虚弱而没法集中精力。 偶尔看到白宋的五官,感觉这人有些奇怪,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一类人。 而在此刻,皇上带着一众太医已经停在门前,听说有一位大夫正在里面治疗,李世民因担心李淳风而选择了在外等候。 对李淳风,李世民用尽一切小心。 他担心的不是臣子,而是担心长生的希望。 “里面的大夫进去多久了?” “已有两刻钟时间。”李夫人回答道。 “这么久?难道这里的大夫真有医治之法?” “民妇不知,李朗他不让民妇在里面。” 这时候,皇上身后的太医说道:“皇上,李道长伤势我们都看过了,的确的是回天乏术。我们当然是希望李道长平安的,但生老病死,各有命数,有时候人力无所能及。” 李世民沉声道:“李淳风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醒过来,证明是有所好转!” “皇上,此乃回光返照,只怕是李道长最后时刻的清醒了!” “你们这些庸医,就不会说一点儿好话吗?” 李世民有些恼怒,呵斥了一声。 身后十几个太医纷纷下跪,却又有人说道:“臣等不过是不想让皇上过分失望。” “是啊……是啊……那可是摘星台,十丈之高坠落,凡人岂能活?除非是回生仙术,但世俗之间又有谁能有此造诣呢?” 李世民重重地叹了一声,他虽是嫉恨这些太医尽说丧气话,但李世民自己心里也清楚,按照李淳风的伤势,是不塌可能活命的。 只是他这一死,天下还有谁能研制长生不死之药? “里面的大夫究竟是什么来路?”李世民再次询问。 李夫人低身回答:“不是皇上授意,让汝南公主推荐来的大夫吗?” “向南推荐……” 李世民恍然,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昨日说过此事,说是认识某个名医。 李世民初时根本没有在意,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就准了女儿的提议。 正说着,李向南从院外进来,到了李世民面前:“汝南参见父皇。” “起来吧,你请的这位大夫进去了许久,也不知是否有办法?” 李向南了解白宋,他这人不喜欢惹麻烦,如果李道长治不了,肯定很快就出来了。 但白宋一直没有出来,证明是有办法治的,故而十分自信:“父皇放心,女儿请的大夫跟别人不同,他进去这么久不见出来,肯定是有办法治疗李道长。” “当真!” “女儿可为其作担保。” “公主殿下,事关人命,非同小可。民间大夫大多言过其实,公主年少无知,怕是被小人所蒙蔽了。” “我……”李向南有些着急,她就不明白这些太医为什么偏要说李道长没救。 难道一个人的性命还不如他们的脸面重要吗? 李向南不清楚,在太医院中,一个人的脸面的确是没有他们的脸面重要。 李淳风可以活,但一定要是太医院的人救活! 否则这太医院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一个李淳风,在朝中兴风作浪,大兴妖法,还说什么有长生不死之药。 搞得皇上听信此人,有任何病患都不问太医,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淳风。 偏偏这李淳风还真有些本事,不管什么疑难杂症,经过他的手,总能药到病除。 李淳风的存在让整个太医院没有颜面,得知李淳风从高处跌落,太医院所有人都暗自庆贺。 但他们并非因为是李淳风而不尽力去救,实在是老天开眼,让李淳风有了必死之相。 他们不相信李淳风能活,对此,随行而来的太医们都很有信心。 李向南不想去理会这些庸人,正要说出白宋的名字时的,紧逼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白宋双手糊满了石膏,跪拜行礼:“参见皇上。” 李世民见了白宋,微微一愣。 太医们见了白宋更是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里面给李淳风治病的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皇上,怎么能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李道长治病?这也太儿戏了!” “正是,此人在其中折腾许久,怕不是把李道长病情加重吧。” 之前太医们还有所担心,担心里面的可能是某位隐士高人,或许真有办法让李淳风起死回生。 李淳风不死,太医院永远抬不起头。 现在好了,里面的大夫居然是个毛小子! 这样的小子能把必死之人治好?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群太医各自说话数落白宋,却不知与白宋对视的李世民一句都没听进去。 李世民看着白宋:“居然是你!” 李世民的话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听皇上的话语,难不成还认识此人? 白宋跪在地上,无奈苦笑:“回皇上,正是草民。” “这人是谁?皇上为何认得?” 后面太医小声议论。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情形。 最后有一人小声说:“这……这人莫不是那永不为官的小子?” “永不为官?” 太医们似是不太了解朝堂之事,一时间都无人回应。 最后一人方才简略解释,之后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朝堂之上,被皇上当众宣布永不为官,这样的人物谁不知道? 只要稍稍提醒,众人就想起来了。 “竟然是他!” “他不该是个秀才吗?听说是虞世南门下……怎么变成了大夫?” 同样的问题从李世民口中问出:“你是虞世南的门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懂医术?” “回皇上,草民乃行医出生,受于家庭兼修文学。” “行医出身?” 白宋点头。 李向南上来解释:“父皇,白宋他医术精湛,幽州蓟县是名声在外,各种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听说还救过李靖将军的命。” “你真会医术?”李世民看着白宋。 “回皇上,公主所言不假。” “你的医术比你的诗才如何?” “皓月同萤火……草民医术十倍胜于诗才。” “什么?十倍胜于诗才?你的水调歌头可是震惊天下!” “如《水调歌头》算一分,草民的医术就能算十分。比之诗才,草民在医学上有绝对的信心。” “简直大言不惭,满口胡言!皇上,这人分明就是个江湖骗子!” 正文 第458章 皇上有赏 水调歌头名声在外,被称作千古第一。 白宋诗才足可冠绝天下,但他却说自己的医术还要比他的诗词高明十倍? 这是什么比喻? 这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皇上面前胯下海口! “小子,依你所言,你的医术应该是夺天地之造化,不知李道长现在情况如何?”一位太医突然问道。 “情况如何?”白宋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看房中,“现在应该是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李世民一惊,几步追到房中,到了李淳风的床边。 李世民再一看李淳风的状态,身体四肢被封着石膏,夹着木板,全身上下被绷带缠作粽子,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琉璃瓶子叼着,似乎还有液体从一些透明的管子滴入李淳风的身体。 “这……这是什么?” “皇上放心,李道长现在正在输液,身体骨骼已经全部复原接好,剩下的只有交给时间。等到麻醉效果过去,李道长就会醒过来,之后服用一段时间的止痛药,三月之后必能完好如初。” “三月之后就能完好如初?”李世民有些不敢相信,来之前还说是必死无疑的,怎么这小子一转眼的功夫就说能治好了? 李世民狐疑地试了试李淳风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显得十分平稳,远比昨日看过的时候要好。 “你所言当真?在朕的面前,可容不得一丝虚假。” 白宋答道:“草民当以性命担保,李道长能平安无事。” “来人!快给李淳风看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太医院掌院进入,看到如木乃伊一样的李淳风吓了一跳,他在外面听到白宋居然用性命担保,当下不敢再作迟疑。 掌院大人治不了李淳风,但要检查李淳风现在的状态还是戳戳有余的。 对方不愿意承认白宋的话,但一番检查下来,掌院大人的表情越发凝重! “这……这怎么可能……” 掌院大人喃喃自语,有些想不明白。 李世民一把抓住他,喝问:“到底怎么样?” “皇上,这……这怎么可能?李道长的骨骼已经全部被人接好,李道长是如何承受这接骨之痛?即便承受得住接骨之痛,但必当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以李道长的情况,显然也是无法承受的。现在李道长非但承受住了这一切,身体却还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勃勃生机……” “朕不想听这些!朕要知道,是不是他保住了李淳风的命。” 外面的太医们都探过头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掌院大人沉默了一会儿,沉沉的点了点头:“李道长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如此只要好好休养,配以药物,或可有一日能痊愈。” “太好了!太好了!”李世民兴奋异常,站在李淳风身前,压抑说着,“爱卿你可听到了?你是命不该绝,你的天命就是寻找长生,这不是朕给你使命,是老天给你的使命!” 李世民激动难平,李淳风却是昏睡之中,没有任何回应。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能有什么用!”李世民回身指着外面的一众太医,“口口声声说没救没救,怎么到了一个少年手中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无能还是别有用心?!” 太医们被训得面红耳赤,赶紧下跪,喊着言不由衷的话:“皇上息怒。” “父皇!”李向南突然插嘴,“白宋保住了李道长,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自然是大功!” “论功行赏,父皇不会小气吧?” 李世民听了一笑,点了点女儿:“你呀你,就怕朕亏待了你的人?” 说完,李世民看着白宋:“今日你立下大功,朕想给你封个职位。” 李向南一听大喜,心说给白宋封职位,岂不是说之前永不为官的话就不作数了吗? 但李向南没有高兴太久,李世民接着说:“真知道你还在永兴学院,就等你从学院毕业之后,到皇宫来掌管太医院吧。” 掌管太医院!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炸在人群中,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掌管太医院,意味着就是太医院掌院。 而现今的太医院掌院就在面前,还有太医院的所有人都在。 刚才这些人可都没少数落过白宋,一转眼白宋要来当掌院了,挤了现任掌院的位置,骑在了其他太医的头上。 可算是活生生地给了每个人一巴掌。 太医们都很清楚,这是皇上在变相治罪太医院的大夫们。 在李世民的眼界里,他并不认为白宋的医术有多么高明,而是这些太医有渎职之嫌。 因为病人是李淳风,他们故意不全力救治。 而这太医院掌院的职位是正四品的大官,说是赏赐毫不为过。 掌院大人是官,却不是寻常意义的官。 太医院专为皇家服务,以后白宋召入太医院任职,那就切断了他作为文职的道路。 医官只负责治病,跟朝堂事情扯不上关系,跟虞世南也扯不上关系。 这样一来,并不算违背了永不为官的前提。 李世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他不喜欢虞世南,也就不会喜欢白宋。 不管白宋作了什么,皇帝的喜恶往往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 李向南眉头紧皱,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始终认为白宋这样的人才需要一个从政的机会,而不是当一个医官。 医官是限制,不是赏赐! 她还想说点儿什么,却是被李世民抬手阻止。 小姑娘并不理解当国家机器运转起来之后,天下少了任何人都是可以的!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放在国家之中,不过是锦上添花,任何人都成为不了雪中送炭。 唯有白宋心态平和,有些事情既然来了,那就默默接受,去太医院传授医术,推动时代医术的进步,这不是什么坏事。 并且距离毕业还有半年时间,中间的路还长着呢。 白宋欣然接受,行礼谢恩。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心说这小子还算识时务。 …… 离开道观,李向南亲自相送。 公主殿下还是为白宋的遭遇报不平,觉得始终是对白宋有些不公平。 为此,李向南特意请白宋去兴庆宫,专程给白宋备上酒菜,以表歉意。 白宋心里装着事儿,并不想太早回到学院,也欣然同往。 时隔月余,两人再次回到了当初见面的小园小亭。 不知道是否巧合,今日两人的衣着和下裙之日的一模一样。 更巧的是,小亭里的鸟笼也在,各种鹦鹉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恍惚间有种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小亭石桌上摆上了酒菜,并且通报了太上皇。 午时过后,秋日阳光极其温和,轻风挥动着亭下丝帘,依稀能听到有鸟儿在叫:“裙下来,裙下来……” 亭中二人各自尴尬,李向南忙招呼外面的宫女将那吵闹的鹦鹉给挪走,休叫它叫些听不懂的话。 “公子……早知如此,我便不叫你去的。” “这有什么?至少救了一个人。而且我对皇上的赏赐没有任何不满。” “可公子志在天下,岂能被一个医官所缚?” “谁给你说过志在天下?我就是咸鱼,能混日子就行。” 李向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外面闪过一个小身影,进入亭子,一下抱住了白宋的胳膊。 “哈哈哈……裙下之臣,本宫可算逮到你了!” 白宋毫无防备,手上被人一撞,酒水洒了一身,一下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年不过十二三的小姑娘,有些错愕:“这是……” “我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李丽质!” “啊?你认识我呢!” 正文 第459章 李渊有请 这秀气的小萝莉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长乐公主? 白宋揉了揉眼睛,十分好奇。 过两年这小长乐就要嫁给长孙家的大公子了。 这……这未免也太小了吧? 看到这位小公主,想着她很快就要嫁人,再看李向南的时候,终于有种看大龄剩女的感觉。 古代结婚,尤其是皇家,年龄小得离谱。 白宋思绪飘忽,小萝莉眨眨眼睛,偏着头:“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白宋一回神,方才意识这不是自己该关心事情,抖了抖手臂,感觉小公主这样拉扯着自己有些不妥:“草民被公主的美貌所摄,一时间魂归天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实在是罪过。” “咯咯咯……你可真会说话,难怪姐姐时常在我耳边念叨你呢。” 小萝莉倒是没有多少公主的架子,又或者在这无人的地方,暴露出本性,想到什么说什么。 听小萝莉的话,白宋把头一偏,诧异地看着李向南。 李向南脸一红,一把将小萝莉拉到了面前,拧眉低喝:“你胡说些什么?谁……谁时常在你耳边念叨?” 小萝莉人小鬼大,一副坏坏的小表情盯着姐姐,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李向南被看得越发脸红了,望着白宋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小萝莉却又先打破了沉默,认真地看了白宋两眼,说道:“当天在中秋灯会上匆匆见了一面,当夜人多,月光暗淡,倒是没怎么看清楚。今日总算看了个真切,果然如姐姐所说,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你!” 小萝莉说话越发离谱,李向南急得忙捂住了她的嘴,呵斥道:“谁跟你说的?我可没说什么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说着又着急地看向白宋:“白公子,你休要听这丫头胡说。” 白宋尴尬地笑了笑,这事儿他还真不好插嘴。 小萝莉不依不饶:“我没胡说,姐姐你就是说过!” “你,你还胡说!我说的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哦……”小萝莉拖着长长的声音,“不是美男子,是奇男子……” 这回不打自招,李向南更是慌乱,惶恐地看着白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白宋突然有了主意,起身言说去外面透透气,给姐妹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见白宋离开,轮到小萝莉慌了,要说话留住白宋,被李向南捂住嘴按在了怀中。 白宋站在亭外,依稀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咿咿呀呀的声响。 没多久,里面传来李向南的声音:“公子,进来吧。” 白宋重新回到小亭,没有说话。 先前叽叽喳喳叫唤的小萝莉现在老实了,坐在一边吃果子,一副闷闷不乐地样子。 “公子,您请。” 李向南重新邀请白宋入座,身后的宫女给白宋倒酒。 但今日似是注定了不能安稳地跟公主一起喝杯小酒的。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对方进来先是看了看白宋,然后对李向南行礼:“公主殿下,太上皇急召您的这位神医过去看看。” 今日白宋和公主小亭相会跟上次不同,白宋今日身份是公主之臣,受公主所托同行,并且事先报知长辈在小亭与男子见面,有长辈同意,就不算是私会,也不算是坏了名声。 所以,两人今日见老太监来了,也不慌张。 “急召?是有皇爷爷他……” “公主不要多问,让此人赶紧过去看看再说。” 话到此处,李向南意识到事情怕是不那么简单,给白宋一个求助的眼神,示意他要出手相助。 白宋心说自己哪有选择的余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公公在前面带路。 白宋已经见过了李世民,还有几年好活的李渊也是要见一见的。 如果今日正巧遇到李渊有个什么小病小痛,自己过去治好了也算是自己的机缘,白宋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老公公的带领下,白宋和两位公主到了一座未挂牌的宫殿之外。 还没进入宫殿,只是在宫殿外面一站,白宋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无数双幽光眼睛盯着白宋,冷森森的,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再细细一看,原来这一双双冷森森的眼睛居然是各式各样的猫。 白宋不是怕猫,相反,白宋很喜欢小动物。 但实在是因为这里猫太多了,本身就是有点儿邪性的东西,尤其是一双眼睛盯着人时十分怪异,突然间上百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白宋后背都湿了。 见到白宋表情有异,老公公似乎早预料到这一切,笑了笑,小声说:“太上皇喜欢这些小家伙,闲在宫中无事可做,就在这兴庆宫里养了一千两百只猫儿。都是些通人性的小精灵,见着了生人,有些好奇而已,很快它们都会散去的。” “一千两百只……”白宋目瞪口呆。 “那些小家伙可乖了!”小萝莉在后面插了一嘴,找到一只近处的小橘猫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可小猫不领情,躲得远远的。 白宋左右看着,又发现了许多藏在暗处观察的小猫,一千多只肯定是不假的。 古代有人喜欢养猫不稀奇,稀奇的是千古帝王李渊在退位之后喜欢上了养猫? 而且养了一千多只! 这才哪本史书上能看到如此描绘? 正想着,宫殿大门打开,一群猫从里面蜂拥而出,又把白宋给吓到了。 外面的老公公还没来得及通报,里面便传来了李渊的声音:“你们这群废物,留着你们有什么用?这么一点儿小病小痛都治不好,还不给我赶紧滚蛋!” 话音刚落,一个药箱子飞了出来,落在门口,掉在白宋的面前,摔得稀烂。 “太上皇,汝南公主推荐的神医来了。” 老公公在外面通报了一声。 李渊回应十分急促:“快……快叫人进来!” 白宋进入宫殿,里面一股猫骚味儿,十分难闻,和殿内的金碧辉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里面还有一些猫,散落各处,各有归属,当中一位老人抱着一只大猫,对着厅内的几人各种训斥。 细细一看,那些被训斥的人还真叫有缘,居然是刚才在道观遇到的几位太医。 正文 第460章 猫科手术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刚刚在道观见过,一转眼到了兴庆宫,又遇到了。 太医院一共来了四人,由太医院掌院带领。 四个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全都低着头,唯唯诺诺,任凭李渊训斥。 李渊老态已显,背有些弯,身子干瘦,但眼睛还保持着帝王的神采,不怒自威,尤其是在训斥几人的时候。 白宋看了,乘着李渊训斥的间隙,躬身行礼:“草民白宋,参见太上皇。” 李渊听到声音,目光转移,看到白宋,先前的严厉转瞬变成了和善的微笑:“你就是那个治好了李道士的神医?” “正是。” 白宋毫无愧色地接过了神医的称号,引得几个太医很是不爽。 有人小声道:“简直不知廉耻,就凭他的年纪,也敢当神医二字?” “就是,没有半点儿医者的谦卑之心,毫无德行可言。” 几人还要议论,见李渊回转目光,又赶紧住嘴。 白宋远看李渊气色不太好,开口询问:“太上皇是有何处感觉不适。” “不是我,是我的小宝贝。” 说着,李渊走了上来,轻轻地送上怀里的大猫。 原来不是给李渊看病,而是给李渊怀里的猫! 这是要白宋干兽医的活啊! 好在医道想通,白宋不算太精,但也不是不懂。 他看了看李渊怀里的灰白大猫,年纪不小了,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可以看到这猫的肚子有些肿胀,身体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这种情况多久了?” “肚子股涨有几天了,昨儿开始精神不好,光顾着喝水,也不吃东西。现在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可如何是好?” 白宋拨开猫儿尾巴,看了看裆下。 猫儿的裆部污垢很多很脏,明显有尿液囤积。 “此乃子宫蓄脓。” “子宫蓄脓?” “需要动手术,将猫儿子宫切除,方能痊愈。” “这是有法可医?” 白宋点头:“这是很典型的子宫蓄脓症状。这猫处在发情期,内分泌突然改变,导致子宫出现炎症,脓液聚集身体没法排出,就会显得肚子肿胀。” 李渊虽然听不懂,但白宋肯定的语气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这猫是他在兴庆宫养的第一只猫,已经有八年时间了。 朝夕相伴,是李渊最亲的宝贝。 李渊十分激动,回头等着几个太医:“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要你们有什么用!都说了是点小病小痛,你们居然连只猫都治不好!” 几个太医表面低着头接受训斥,实则并不放在心上,倒是想着他们是太医,是给皇室成员治病的,怎么能给这些畜生看病?只有民间走街的郎中才会不顾脸面地给出生瞧病。 李渊根本不知道这些老顽固的心思,回头再问:“神医有几成把握?” 白宋想了想,兽医不是自己的专业,而且这猫年纪有些大了,看它的状况病的不清,说不好能不能撑过手术? “太上皇,有些话草民要先说了,这手术风险很大,猫儿能否撑过去还得看它的造化。而且做过手术之后,它将永远无法生育。” “永无生育……这……这也太残忍了……”李渊面露难色,“可有缓和之法?” “缓和之法可用药物给它消炎,疏通尿道,将脓水排出体外。但此法治标不治本,稍有不甚又会复发,病情反而越发严重,到时候恐更难保住性命。” “这……这可如何是好?哎呀……急死人了!” 李渊将此猫视为亲人,情急之下湿了眼眶。 “太上皇,切勿听信此人胡言,他这般说辞就是想推脱责任,治好治不好都跟他无关,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太医院掌院起身说道,“依臣所见,不如再观察几日,说不定猫儿只是短暂的精神不振,过一天就好了。” 白宋眉头一皱:“此病不能拖!越拖猫儿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小。还请太上皇造作决断!” “白宋!你休要在太上皇面前胡言乱语,以你这年纪,能有什么医学经验?太上皇的猫儿有个什么,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掌院大人,什么时候连治病救急都成了权力场的争夺了?这是命!猫儿的命也是命!你要是能治,你尽管去治!你治不了却不让别人来治,是否此事又会让你颜面无光?你们这些太医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退学,明日就去太医院报道,老子第一个就让你从太医院滚蛋。” 白宋是真火了。 学医的,重要有学医的本分。 这太医院的人哪有半点儿大夫的样子? 太医院的大夫皆是这般,大唐的医学如何发展? 掌院被怼得哑口无言,自从听到皇上册封白宋为新的太医院掌院,眼前这位就处在了最尴尬的位置上。 好在白宋还有半年时间才能上任,只要没有上任,就有挽回的办法。 这时候,身边一位太医提醒:“掌院大人,何必跟他计较,他要是不小心害死了太上皇的猫,太上皇愤怒之下还不将他治罪,那时候他哪儿能来太医院作威作福?” 掌院想来也是,当即点头,不再过问。 李渊想了许久,终是作出决定:“治!就请神医给猫儿治一治,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白宋领命,说要半个时辰作准备。 跟宠物治病,白宋要调整一下麻醉药的计量,还得补个回笼觉,取一点儿事宜宠物用的消炎药品和生理体液。 半个时辰后,白宋正式动刀,也不让人回避,就让大家看着自己怎么给猫动手术的,主要就是给这些太医院的太医掌掌眼,告诉他们自己跟他们不在一个层面。 手术十分顺利,使用麻醉之后,开刀切除子宫,取出了两个拳头大体积的脓液,着实把李渊给吓了一跳。 然后就重新缝针,再给猫儿挂上消炎和体液吊瓶,之后就是等麻醉过后,猫儿醒来了。 白宋很有信心,但周围人在看不到猫儿转醒就没法放心。 尤其是李渊,停在猫儿边上来回踱步,一刻不停。 “白宋,要是太上皇的猫儿醒不过来,你可拿什么来补偿?” “就是,我们在这儿等了许久,这猫却丝毫不见好转,太上皇,我们该不会是被这小子骗了吧?” “太上皇,一定要严惩此人!” “够了!”李渊忽然大喝一声,“所有人都出去!我要一人安静!” 正文 第461章 宫斗十级 “小子,勿要以为通晓几个江湖异术就能蒙蔽皇上!那李淳风至今生死未卜,全凭你一家之言说能痊愈。殊不知医学之中意外甚多,从未有医者敢保证必然痊愈。你胯下海口,往后就看你如何收场!” 宫殿外,几人焦急等候。 那掌院大人将白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孜孜不倦,想尽办法挑衅。 所有人都很焦虑,毕竟大家是亲眼看到白宋将猫儿开膛破肚,切除了一块血肉。 莫说是小小的猫儿,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遭逢此难,怕也是九死一生。 就算是在场的太医,对于开膛手术也在古籍中听闻,少有人亲自尝试。 几人之中,唯有这位太医院掌院有过开膛手术的经验,也就区区一次。 活人尚且历经九死一生,一只小猫被如此折腾,还能活过来? 猫儿一直没有动静,如果不是白宋表现得太过自信,周围人等怕是早已经断定其已经死了。 太上皇现在是相信白宋,但时间一久,猫儿还是醒不过来,只怕那时候太上皇的怒火就要全落在白宋的身上了。 李向南也有担心,想要问问白宋是否有把握。 可一众太医守在白宋身边,唯恐白宋跑了,也不好过去询问。 只有白宋淡定自若,根本没有丝毫担心,听到掌院的挑衅,白宋并不放在心上。 掌院见自己一番挑衅被一个年轻人给无视,脸上表情阴沉,思量一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话,张嘴准备再说点儿什么。 这时候,白宋忽然回头,愣了一下,开口说道:“堂堂太医院掌院,连一只猫都治不好,还敢在我面前叽叽歪歪,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脸?” 掌院一愣,听了白宋的话后热血上涌,心说这小子可算是憋不住了。 自打从宫殿内出来等候,几个太医轮番挑衅,这小子一声不吭,像个死人。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人说话,暗想应该是挑衅起了作用。 掌院立即冷笑一声,继续加大力度嘲讽:“哼!区区猫儿小病,岂能难住我太医院众人?但我太医院掌院,乃是给皇宫贵族治病,岂能给一个畜生动刀?一个畜生,死了就死了,只有你这等卑贱的民间医师才会不顾廉耻给畜生治病。真是丢尽了我们的医者的脸,你这样的人岂能掌管太医院?以后岂不让我等蒙羞?” “哈哈哈……就是!为了讨好太上皇,真是不要脸面,居然给畜生治病。我就告诉你,不要以为讨好了太上皇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太上皇不过是表面风光,他早已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了!” 嘭! 一声闷响。 说话的太医被什么重物击中了后脑,人直挺挺地栽倒地上,哎哟一声,却站不起来了。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太上皇不知什么时候从宫殿中出来,满面怒容瞪着几个太医。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掌院大人脸色瞬间惨白,一骨碌跪在了地上,高声喊道:“太上皇息怒!” 息怒? 哪有这么容易息怒的? 回想刚才所说,掌院直接吓尿了。 下面瞬间多了一地黄汤,全身哆嗦只翻白眼。 刚才的话可是要了命! “说朕的猫儿是畜生!不屑给猫儿治病!你们……你们当真以为朕就不会杀人了吗?!” “太上皇息怒,太上皇息怒……是臣等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李渊气得跺脚,脸色潮红,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老公公看得紧张,忙上前给了那掌院一脚:“不要命的东西!还不赶紧掌嘴!” 掌院知道太上皇本身身体就不好,可不能生气过度,万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当场,他们几个人就算有十条命都赔不够! 掌院吓得够呛,不再多说,一个劲儿地给自己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后面几个太医什么都没说,却也吓得半死,跪在地上也跟着扇自己耳光。 “臣等该死,臣等胡说八道!”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不断,两位公主也赶紧过去安慰李渊。 两个公主倒是有些作用,安慰之后稍有缓和。 但刚才的话确实刺痛到了李渊,即便没有那么气急攻心,但后面一人所说,让李渊耿耿于怀! 如今连个太医都敢公然议论,说他这个太上皇说不上话了! 因为这一句,李渊把自称了改了。 自打来了兴庆宫便少有自称“朕”,因为一家不容二主,为了史书中的记载不让李家成为后人笑柄,便很默契地以“我”代称。 李渊这是为了李家颜面,却被这些不长眼的臣子当成了自己畏惧儿子。 李渊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指着那老公公道:“传旨,让李世民过来!朕要问问皇儿,现在朕说的话还算不算?看看能不能砍了这个太医!” 地上被砸了一下的太医刚刚缓过劲儿,一听这话,吓得瘫软地上。 这事儿要是惊动了皇上,自己是必死无疑! “太上皇饶命,臣……臣罪该万死!” 老公公听得直皱眉,这种事情惊动了皇上不好,忙给两个公主使眼色。 两位公主心领神会,不断地安慰着。 这时候,殿内传来喜讯,说是动手术的猫儿醒了。 李渊刚才出来是因心情烦闷,在听到太医的话气得差点儿昏倒。 猫儿的安危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李渊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走了,甩开两个孙女直接冲回宫殿。 汝南公主和长乐公主都有些尴尬,感情两个公主还没有一只猫重要。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太上皇的情绪,猫儿醒来无疑是最好的。 没几秒钟,里面就传来了李渊的大笑声:“哈哈哈……貂儿可算是醒过来了!神医,神医……快快过来看看,这貂儿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白宋听到声音,正要追到宫殿内。 后方把自己脸都打肿了的掌院大人忽然低声问道:“是你……是你故意问话,你早知道太上皇已经出来,你故意引诱我等说那些话的!” 白宋笑了笑:“在下宫斗十级,你们等级太低,别来送人头了。” 正文 第462章 救猫计划 青竹片编织成的小摇蓝里,灰白相间的大花猫懒散地趴着,半眯着眼睛扫视着周围所有人。 尾巴一摇一摆,舍不得动一下爪子。 “貂儿……貂儿……你感觉好些了吗?” 李渊像个孩子似的蹲在摇篮边上,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做着各种奇怪的表情,尽可能地吸引猫儿作出点儿动静。 猫儿却不领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回头想要舔一舔自己的伤口,却是被一个套在脖子上的大喇叭给拦住了。 白宋换了一瓶新的吊瓶,看了看剂量和速率,淡淡说道:“猫儿一切正常,但现在还在虚弱期,头两天不能喂食,只能补充一些营养液维持。两天之后可以停止治疗,十天恢复期,会逐渐恢复正常。” 李渊认真听着,看着摇篮里的貂儿一阵感慨:“多亏了神医啊!往后几日神医可要过来,否则我也放心不下。” 白宋微微皱眉,他没想过每天来的,但李渊开口了,不好拒绝,也就点了点头。 “太上皇放心,草民每日午时之后过来看看,然后再回学院念书。” “学院念书?你不是大夫?” 李向南笑着解释:“皇爷爷,白宋是赎身,在永兴学院念书呢。” “虞世南的学生?” “正是。” “虞世南好啊!教出来这么好的学生。” 李向南又说:“白宋本来是要参加开年春闱的,谁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知道白宋是虞老的学生后,就不让白宋当官!还说什么要封白宋当太医院掌院!白宋的才能可不止是治病,他会治国!皇爷爷,您能不能给父皇说说……” 这个李向南但凡有机会就要给白宋平反。 心说父皇再怎么不喜欢虞世南,也怪不到白宋头上,有了皇爷爷说情,事情应该会有转机。 但李渊的回答却让李向南有些失望。 李渊摇摇头,淡淡说道:“皇爷爷是不能插手朝堂的,况且君无戏言,有些话已经出口,那就算是没有了转机。这不单单是一句话,更是关系到了皇家颜面。当太医院掌院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的太医院乌烟瘴气,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去整治一下。” “哦。”李向南应了一声,有些悻悻然。 李渊很快把关注点转移回到猫儿身上,一人蹲在边上,看着猫儿病恹恹的样子,经历了兴奋之后剩下的是感伤,望着望着,泪眼朦胧…… 看着一代帝王与小小猫咪共情,白宋感觉怪怪的。 但也能体会李渊的感受。 这时候,一边的老公公也跟着垂泪起来,按着拂尘,挡着脸,表情怪异。 李渊回头:“我哭我的,你哭个什么?” “奴婢是想着好好的猫儿就这么不能生育了,同是天涯沦落……沦落猫……哎,奴婢是心有不忍。” 李渊一听,更是感伤:“是啊,好好的姑娘,就这么不能生育了……” “对猫而言,这是一件好事。”白宋淡淡开口,“生育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对猫也一样。没有了子宫,会减少很多疾病的存在,进行过绝育手术的猫存活时间更长。这只大猫如果没有经历过这次手术,至多还能活两年,但在今后,只要喂养得当,应该还有个七八年可以陪伴太上皇。” “你……你说的是真的?”李渊大为吃惊。 白宋很肯定:“猫儿跟人不同,猫儿的生育没有节制,这是极为消耗元气的事情,生育次数越多,寿命自然会变短。如果太上皇是真的爱护这些小东西,就应该懂得一些基本的宠物知识。我看着兴庆宫中到处都是猫,想来应该是太上皇长期放任,让他们自由交配所导致的局面。” “对对对!”李渊连连点头,“原先是只有十几只猫的,可他们来了兴庆宫,没过几年就成了现在这模样,还病死了不少,许多猫都叫不出名字,只有这貂儿跟我最熟。可那些猫儿都是生命,不能放任不管,就这么养在宫中。” “太上皇,如果您真的要养猫,那应该更为负责一些。” 白宋这话不对,李向南赶紧拉了白宋一把。压低声音:“你……你说什么呢!” 李渊脸色一正,听出白宋有怪他不负责的意思,抬手阻止李向南,让她不要多嘴。 “那依照神医的意思,当如何呢?” “这里的猫不能继续放任发展了,等到猫的数量进一步增加,很可能出现群居性病症,可能导致大规模死亡。乘现在还能控制数量,应该赶紧给所有的猫作绝育手术。” “所有的猫作绝育?这……这也太残忍了。” “放纵才是对宠物最大的残忍,这是为了他们能更好的生存,动物不知道克制,我们人知道。每一个小生命的出生就是一份责任,太上皇能照顾多少猫儿?人力是有限的。它们离开的兴庆宫,必然会遭受外界的折磨。” “放纵才是对宠物最大的残忍……” 李渊喃喃想着,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但这话无疑是触到了猫儿们面临的困境。 兴庆宫的猫已经到达了极限,一两千百多只,再多出来一些总会出现阶段性死亡,很多病猫死去。 之前李渊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听了白宋的话,忽然有些通了。 “神医,你能帮我把这些猫妥善地处理好吗?” 资深猫奴,义不容辞。 看到这些猫,白宋难得找到了跟上一世有所关联的情景。 这些精灵历经千年没有变化,但生存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李渊只管喜欢,却不管照顾,白宋看不下去。 索性就把这个浩大的工程应承下来,刷一刷李渊的好感度,总是没有错。 “这么多猫,一个人很难,我需要几个助手,我会教他们如何照顾猫儿,如何给猫儿作绝育手术。” “我!我来!交给我!”小萝莉跳了出来,小手举得老高。 李向南眉头一皱:“栗子,你是公主,岂能做这样的事情?” “皇爷爷,您就说说嘛,我喜欢猫儿,我想跟他学嘛!不行我叫我的宫女来学也成呀!” 李渊看着白宋,询问他的意思。 白宋说道:“挑几个心灵手巧的宫女便可。往后几日我都会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儿下午会再更 正文 第463章 小试身手 不想今日外出多了许多事。 至此之后,每日要去道观给李淳风检查,又要去兴庆宫照顾猫儿,顺便教小宫女如何养猫。 之后一段时间必然是难得清闲。 白宋从兴庆宫出来已经是黄昏,他在兴庆宫里磨磨蹭蹭半天,主要是想着夜里去找舒望私会。 虽是黄昏,但时间还是太早。 白宋先找到了李靖府上,在李府不远的酒楼里面点了些酒菜,一人慢悠悠地喝着吃着,一直熬到了快三更。 三更之后,李府上下都是熄灯,因李靖领命离京,宅院内多是安静。 白宋跃上墙头,观摩府中各间院落,不久便发现西面小院有一间防开窗留灯。 窗台上放着一支蜡烛! 白宋心头一喜,料定就是舒望想男人了,满怀希望就要跳入房后。 不想一丝冰凉划过脖子,一柄剑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白宋的脖子处。 “白兄,不要让兄弟为难,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宋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何方誓。 “何兄!” “许久不见,白兄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故人想见,白宋喜不自胜。他与何方誓等人历经生死,就算时隔近年,一见面还是分外亲切。 白宋上前两步,何方誓皱了皱眉,终究是把剑给收了起来。 两人站在李府院墙,周围有棵参天大树作为遮挡,倒是无人发现这里的情形。 何方誓说道:“白兄若是要叙旧,就随我下了院墙,今夜我陪白兄不醉不归。但下面的院落里,还是不要去了。” 白宋这人,重色轻友,比起叙旧,哪有跟舒望缠绵更具吸引力? 白宋想了,摇头不悦:“既是兄弟,你拦我作甚?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舒望经历生死,也是许久不见,我下去就跟她说说话而已,又不会被人知晓。你若当我是兄弟,就该当做没看见。” “哼!”何方誓冷笑一声,心说好你个白宋,鬼才知道你是不是跳下去说两句而已!若非当夜在芦苇荡看到那一幕,还不知你这小子已经骗了小姐的身子,如今这事儿自己都没想好如何处理,现在你还在老子面前装小白兔? 何方誓要是没见到芦苇荡的一幕,估计还真把白宋的话当真了。 但现在何方誓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岂能让他进去? 收回的剑却又再一次拿了起来:“兄弟归兄弟,小姐那便断然不会让你接近。” 白宋抿了抿嘴,上下打量一下何方誓,也生挑衅之心,想自己学有所成,倒不如试试这曾经以为的高手又有几斤几两。 想罢突然的抽出腰间佩刀,横作一扫,刀锋扫过剑锋,发出一声脆响,黑夜里擦除一阵火花。 何方誓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巨力,脚下一乱,差点儿的从院墙上跌落。 何方誓被突然一刀逼退了两步,再一看那白宋,居然乘机跳下院墙,进了小院。 何方誓暗骂一声这混账小子,莫不是认定自己的不会真的动手?当下也没有多想,跟着追了过去。 白宋超院中走了几步,何方誓便拦在了白宋身前,然后剑锋直指的白宋手里的刀,意在将这小子的刀打落再说。 片刻间,黑夜里又是火光闪动,交手三个回合,何方誓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得逞! 到了这一刻,何方誓才意识到现在的白宋已非昨日白宋,这家伙不再是一腔孤勇,光靠着不要命的蛮劲,居然是有了一些武功底子,并且身上力气大了不少,每一次刀剑相撞,何方誓就能感觉到一股隐隐有些不敌的庞大压力。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方誓默默想着,却还是拦在白宋身前。 白宋站在小院,仿佛料想到了何方誓心中疑惑,有些得意:“何兄,许久不见,你的功夫退步不少啊。” “好小子,还真有些变化,那我就不再客气了。” 说完,何方誓再次过来,这次对方不再针对白宋手里的刀,而是收敛了玩笑,当作是真正的对敌。 何方誓认真起来,白宋顿感压力陡增。 左右横刀,只能防守,一丝反攻的机会都找不到,又被逼得节节后退,眨眼的功夫就退到了院墙边上,后背都已经退到了墙壁。 这时候,何方誓的攻势不减反增,速度更快。 白宋挡了一刀,动作还未归位,持刀手腕穴道被点,仿佛被针轻轻一扎,弯刀瞬间掉在了地上。 何方誓面露狠劲儿,还不收手,一剑直刺,擦着白宋的喉咙把剑深深地插进了墙壁,要是这一剑落在白宋喉咙,白宋便是十条命也不够! “还走不走?!”何方誓松开剑抓住了白宋手腕,喝问一声。 刚才那一剑将白宋吓得一身冷汗,现在还没回过神。 等回过味儿极有后怕也有些挂不住脸面,咬牙说道:“不走!” “还不走!” 何方誓眉头一挑,另一只手朝着白宋胸口打来。 白宋用左手横档,一把抓住了何方誓的拳头。 两人双手相交,何方誓一下被拦住。 何方誓猛地一惊,没想到白宋力气打得出奇,刚才刀剑相接,对力量的感受不算明显,这一下有所察觉,顿时脸色变了。 这人的力气简直超乎常人! 何方誓心惊之余,却是不肯弱了自身颜面,真气一出,力气陡增数倍。 一瞬间,白宋后背的院墙轰隆一声巨响,整片墙都塌了。 而白宋却在乱石之中纹丝不动,黑夜里混着飘扬灰尘,一层薄薄的白雾围绕白宋全身,若隐若现。 而何方誓却已是连退十几步撞在了小院的石桌上,方才稳住了身形。 何方誓难以置信,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再看看白宋的位置。 就在刚才的瞬间,何方誓才算真正感受到了白宋的变化,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能从白宋身上看到一层白雾,刚才从白宋体内爆发出的反震力道更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你……你何时练就的内力的……” 何方誓喃喃问了一句,没能等到白宋回答,府中下人听到院墙倒塌的声音纷纷过来。 何方誓知道不能让下人看到白宋,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催促道:“快躲起来!” “往哪躲?”白宋反问。 何方誓看着周围,无一处可去,只有小姐的房间门开了。 舒望走了出来,对着白宋招手。 何方誓咬牙,跺了跺脚,指着白宋:“进去说你的话!” 正文 第464章 隐患 院中依稀传来何方誓的声音,正招呼府上下人,说是自己练功,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打翻了院墙,叫大伙儿不要大惊小怪。 房间里面,新来的男人早就耐不住性子,一把将屋中的姑娘抱到了床上。 今夜这男女倒还讲究个循序渐进,白宋只是把舒望扑在床上,揉搓其细软的小肚皮,听着外面声响,回头看着,抱怨说着:“什么患难兄弟,都是狗屁,明知道你我两情相悦,却要从中作梗,居然不让我来见你。舒望,你到底使唤了他不?若是使唤得动,干脆把他调到别出去,省得以后整夜半路拦我。” “你这厮好不知羞,人家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半夜进来,已是损我名声,传出去,非但是我没脸见人,李家也没脸见人。小何哥哥自当是先以大家颜面为重,自然是要阻拦你的。今夜放你进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你倒好,非但不知感谢,反倒埋怨人家。一天不够,难道还要天天来窜夜?” 白宋嘿嘿一笑:“能天天来自然是最好的,就看有些人愿不愿意每晚给我开一扇窗,留一盏灯了。” 舒望脸一红,把脸埋在白宋怀里,吸着自家男人的味道,满心都是恋爱的甜蜜,哪里还管礼教? “就今夜一次,下次不准来了,定是不为你开窗的。” “尝过了男女之事,以后守夜独睡,枕边无人,有些坏女人不知道守不守得住闷呢!” “你才坏!”舒望不依,一个劲儿地捶打,“你是坏男人。” “坏男人配坏女人,咱们天生一对,日夜如此,岂不快哉?” 这姑娘不比别家的姑娘,在男人面前没有忸怩,说话尽随心意,几句撩拨心里头已经火热,想着又在自己闺房之中,心里更是激动刺激,手上已经去扯那男人的衣带了。 白宋也不客气,经过几次磨合,男女之间已有默契,相拥相吻,热情似火。 只是这二人刚开始不久,连衣裳都没退去,怀里的女人忽然哎哟一声,拥吻之下瞬间分开。 白宋一愣:“怎么了?” 舒望没有说话,却是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嘴。 “怎么了?”白宋再问,有了些许紧张,将自己女人拉到怀里来细看。 舒望捂着嘴的手缓缓松开,那手心处竟是粘着一滩血红,似是从舒望口中留出! 白宋吓了一跳,头皮都麻了一下。 在眼前的,这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看到舒望莫名其妙地吐了一口血,白宋心中一搅,是说不出地难受!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你被吓唬我!” 舒望摇摇头,缓了一下,眉头逐渐舒展,竟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舒望,你别开玩笑了……” 舒望终于说话:“你何必紧张,方才咬了舌头,痛死人家了!” “什么?” 舒望说过话,缓缓张嘴,吐出一条小小的舌头来。 夜里看不太清,白宋指尖去碰,像是碰到了什么伤处,痛得舒望赶紧又把小香舌给缩了回去,然后狠狠地打了白宋一下:“叫你看,未叫你摸!” “原来是咬了舌头?可把我给吓死了!”白宋抽了一口凉气,“多大的人了,还能咬了舌头。” 舒望继续把头埋在男人怀中,左右晃动,像个乞求抚摸的小猫儿:“谁叫我家相公英俊风流,讨人喜欢,人家一时情动,忘了自我,不小心才咬了自己嘛。你不给人吹吹,还这般责备,相公真讨厌。” 这肉麻的话出自舒望之口,若是被家里人听到,估计直接就疯了。 李家小姐李舒望,何曾这么小女人过? 舒望还以为自己这番羞人的话能换得男人更加深入的爱怜,却不想一番话后,抱着自己的男人一下没了动静。 李舒望等了小一会儿,感觉有些奇怪,抬头看时发现白宋怔怔失神,望着窗户月光,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这回轮到舒望问了。 白宋却很快有了反应,底下身,松开了怀抱,将舒望放在了床边坐好,自己也并排坐在了一边。 “怎么了嘛?好好的……是不是妾身哪儿伺候不好,惹到了相公?相公尽先说说,妾身自当服侍好的。” “没什么,看你先前无端端地咬了舌头,吐了一口血,忽然让我有些心神不宁。”白宋皱眉,悠悠说着。 “不过咬了舌头,不是什么大事啦。” 白宋想了想,将昨日袁天罡对自己的警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舒望。 舒望听了有些恼怒:“那些臭道士的话有什么好信的!我喜欢你,愿意跟你一起,就算是天大的祸事我也不怕!” 白宋摇摇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袁天罡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我虽然当面竭力反对的他所说的一切,但心里总怀有几分敬畏的。有些人和事,越是喜欢,就越是小心谨慎。” 白宋有着自己的心事,他虽然否定过袁天罡,也否定过李淳风,说过自己不相信命。 但那总是为求利己的辩驳,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让白宋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变得有些模糊,对于有没有天命,白宋其实在内心中根本没有答案。 他说过不信命,那就可以跟天命抗争,不管未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都不会害怕。 但这尽显云对他自己,如果有些事情会牵涉到他身边重要的人,那白宋就有些犹豫了。 刚才李舒望突然咬了舌头,吐出一大口血,白宋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兆? 总之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白宋明确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种魂飞天外的畏惧感前所未有。 袁天罡说过,如果舒望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或许会有很大的灾祸发生在她的身上。 这话也让白宋耿耿于怀。 白宋有些犹豫,他要站在舒望的角度去考虑一下。 就算没有袁天罡的话,自己这么偷摸到人家闺房寻欢也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回想到兴庆宫的猫儿们,白宋还记得自己说过一句“人是知道克制的”。 现在白宋觉得,人总是有着各种理由和道理去要求别人,却很难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 他和舒望次次想见,次次寻欢,放在这个时代,必当是不合时宜的。 前几次的激情足以回味,为了尽可能的保住舒望的名节,也为了不让虚无缥缈的命数影响到舒望的平安,白宋打消了所有的春想思绪。 白宋重新投来目光,捧着舒望的脸亲了一口:“等你爷爷回来,我便上门提亲,带我将你娶回家时,我们夜夜云雨不迟,今夜我就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补2更 正文 第465章 包容 “上门提亲?”舒望微微一怔,嬉笑的表情稍有变化,渐渐严肃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 “那你可想好了如何让爷爷满意?” “想好了。” “到底如何?说来听听?” 白宋起身:“到时候你就知道,反正我总有办法让你爷爷接受,更要你风风光光的过门。” “那……那我等你。”舒望低下头,有了些羞涩,心里却是暖暖的。 白宋选择离开,回到学院说是在兴庆宫里耽误了些时间。 如何向李靖提亲,白宋真的有了打算。 此次帮李渊救猫,顺便教会李渊一些养猫的技巧。 至少能给李渊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李渊虽不干涉朝政,但要赐婚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白宋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机会。 为此,白宋将更上心地为李渊养猫。 第二天,白宋一早便借口去道观给李淳风看病,又离开了学院。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白宋也看出不管是袁天罡还是玄奘都没打算教学有用的东西,白宋也无甚兴趣。 离开学院,白宋先去了李淳风的府邸。 给李淳风换药,输液。 经过一日,李淳风身上麻药褪去,剩下的便是忍受接骨之痛。 这痛苦十分难熬,需要经历三日时间。 好在人的求生本能让李淳风强行忍受着,浑浑噩噩没有跟白宋有任何交流。 倒是那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似乎对白宋很有兴趣,中间有意无意跟白宋说了几句闲话,在看到白宋不怎么搭理之后,方才悻悻地不再纠缠。 白宋离开道观,转道又去了兴庆宫。 兴庆宫宫殿面积很大,但里面伺候的宫里的下人并不多。 昨日去过,白宋这人大多见过,门口的守卫也听过这个治好了太上皇猫儿的神医。 门口没有任何阻拦,由一个小太监领路去了昨天的宫殿门口。 白宋首先检查了貂儿的伤势,并未出现任何排斥反应,一切都很正常。 李渊却还是很担心,只因这猫儿手术之后尚未恢复,全天没有精神,不吃不喝,让人看了心焦。 白宋一番安慰,李渊稍有好转。 然后外面就来了五六个小宫女,长乐公主这小萝莉就远远地给白宋招手,催促着白宋开始教她的宫女们如何给猫儿作绝育手术。 白宋想教的不仅仅是绝育手术而已,还有一些养宠物的基本常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宋的生活变得忙碌又规律。 去道观照顾李淳风,来兴庆宫照顾一千多只猫,最后去找舒望说说话,最后回到学院,跟同学们说说每日的日常。 …… 九月底。 学院内,一僧一道的争吵偶有发生。 同学们却已是习以为常。 今日,这一轮的学习生活已经告一段落。 两位先生又坐在一起给各位同学们道别。 同学们听了一个月的经文,感觉并没有学到什么。 大家各自选择要听课的先生。 到了最后一日,袁天罡的小书房里已经很多天没有学生听课了。 所有人都选择了听玄奘小师父念诵经文,虽然枯燥,但也好过跟着袁天罡遭罪。 要么画符、要么打坐、甚至还要辟谷,大家又不是真的要学道,自然不会愿意听袁天罡的课程。 小小的学院十五人,在短暂一个月的生活中倒是投射出了当今大唐佛家和道家的不同经历和境遇。 只是到了最后结束的时候,同学们方才明白了虞老安排这一切的目的。 世界包罗万象,两种截然相反的教派也能安然存在于世上。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学会包容。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尤其是在他们这些将来可能走向仕途的年轻人心中,学会容纳相反的意见,未来会很有益处。 两位先生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各自离开。玄奘法师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欢,同学们全都簇拥着他送他离开。 小师父从来没有先生的架子,永远都自称小僧,很有亲和力。 反观袁天罡,身边只有白宋一人。 而白宋也不是刻意相送,而是顺道一同离开学院。 但袁天罡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这里他收了一位女弟子。 过了这么多天,袁天罡对白宋没有了之前的好感,一来是他并没有持续坚持下来,之后一段时间每日离开,仗着有皇命在身,就没有再学道法。二来他听说白宋外出的原因是为了救治叫李淳风的的道士。 这个道士袁天罡听过,深得圣宠,权力极高,号称能为皇帝炼制长生不死之药。 在袁天罡看来,打着长生不死药为噱头的人就绝对不是什么正道之人,不过就是江湖骗子居多。 白宋居然为了救一个江湖骗子费心费力,还是自称道家之人。 袁天罡此前也跟白宋说过,要他明辨善恶。 白宋反倒为李淳风说话。 总之,袁天罡一开始对白宋颇为看重,可惜,到了现在却是十分失望。 灵珠在学院后门等着,两人并行到了后院小巷,白宋回身拱手:“先生在此别过。” “你又要去那什么无名道观?” “正是。” “哼,真是冥顽不灵!白宋,贫道对你抱有厚望,若你能在此安然修道至今日,贫道本有意传你《连山》秘法。可惜,你心不在此,纵然传授给你,也是暴殄天物。” 《连山》、《归藏》、《周易》号称道家三经,其中连山和归藏早早流传于世,只有一本《周易》延续千年。 《连山》乃三经之首,若得其传承,说不定还真能成为料定天下事的半仙。 如果有可能,白宋自然是愿意去学的。 只可惜,机缘不在白宋身上,白宋也不去强求。 “先生好意,学生心领了,但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路,希望先生能把秘术传给有缘之人。” 袁天罡点点头,转身而去。 “白公子,我走了……”灵珠怔怔地望着白宋,有些感伤。 白宋拱手:“徐姑娘,多保重。” “嗯。” “灵珠,赶紧走吧!我们和他还有再见之日。” 前方,袁天罡留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灵珠再朝白宋招了招手,快步追上了师父的步子。 正文 第466章 天外之人 今天还有许多事。 李淳风要拆石膏。 最后几只猫儿要进行绝育手术。 还有一批大豆从外地运往兴庆宫。 白宋还留有大用。 在这许多事之前,白宋先回去了自己租住的小院。 外出许久,险些将一直默默无闻的桑桑给忘了。 小院还是原来的小院,里面的一切都还是一样,院里各处角落都不见一丝灰尘。 平日里白蜂虽时常跟桑桑互通消息,白宋通过白蜂能知晓一些桑桑的情况。 也是跟桑桑过于熟悉,白宋心里一直把桑桑当做自己人,故而少了些关心和在意,觉得桑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并且也不会心生埋怨。 事实也是如此,桑桑一人过着自己的生活,不给白大哥添麻烦,每天打扫着家里,打扫着房间,永远留着白大哥的位置,不管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总能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今日突然回来,白宋看到的是小姑娘沉稳安静地清扫院落,甚至没有注意到开门进院的白宋。 这一幕,白宋可以想象到自己不在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小姑娘还是这般不断重复着单调又辛苦的事情。 白宋心中感动,自是希望与桑桑有更多的亲近。 然则袁天罡的话一直困扰着白宋,白宋不清楚跟自己亲近之人是否真的会有不详。 这边说来也是奇怪,白宋和家中香儿耕耘日久,却是始终没有怀孕的征兆。 白宋又是大夫,如果男女双方有什么问题,他是肯定能知道的。 偏偏就是没有怀孕,非常不合常理。 白宋隐隐猜测这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天命一说或许确有其事,对于袁天罡的话白宋就不得不防。 白宋站在院门思来想去,里面打扫的姑娘已经看到了白宋,立即收起笤帚兴奋地跑了过来。 “白大哥!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白宋回神,给桑桑擦了擦额上细汗,收敛心中所想,笑了笑:“今日回来,是给桑桑赔罪来的。” “赔罪,什么罪?” “自当是冷落姑娘之罪了。” 桑桑脸皮薄,脸蛋儿瞬间就红了,低头忸怩:“白大哥又拿人取笑,桑桑知道白大哥是有正事要做,哪有时间回来?” 正事? 白宋心里苦笑。 自己这段时间全是为了舒望,夜夜相会不说,还费劲在李渊面前刷好感,还不是为了能把舒望娶回家? 要说正事,这自当是正事,但这样的正事被桑桑知道,姑娘心里肯定会酸酸的吧? 老实人是好,但总是有许多委屈的。 看着桑桑,白宋心生怜惜,伸手给她擦了擦汗,轻轻地捧起姑娘一支小手。 “往后白大哥一定多多抽时间回来看你,不会如之前两个月那般将你丢在家中的。” 桑桑并未多少开心,而是听出了白宋的言外之意。 “白大哥,今日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白宋点点头。 桑桑哦了一声,但脸上已经写满了失望。 “白大哥去忙吧,桑桑会照顾好自己的。” …… 离开自家小院,白宋在路旁听到有百姓议论益州战事,说是圣莲教以程咬金家人为人质,李靖大军放不开手脚,因此第一战失利,损失了五六百人。 损失虽然不大,但对士气冲击很大。 而且人质的问题不解决,以后的战斗还是会受到牵制。 故此,李靖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放了湘家庄的人,用来换取程将军一家。 这些百姓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有板有眼的,各自论说当今皇上是否会同意这个请求。 白宋没有放在心上,如往常一样先去了无名道观。 道观内,白宋早已熟客。 经历半月,李淳风身体日渐好转,但任就只能坐在轮椅上。 李淳风有个习惯,每天正午之前在烈日之下占星,说是从天相观星象,相互推演能知道未来运势。 白宋给李淳风治病,平日里多少有些交流,他知道这是李淳风对于自己的命运耿耿于怀。 他本该大限将至,却因白宋的治疗而活了过来,他总说自己完成了逆天改命的过程,在天道轮回之中属于极少的存在。 他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白宋每次来都看到李淳风在自己朝场外的太极台上,坐着轮椅望着天,手里捧着个跟袁天罡一模一样的星盘,不断推演着什么。 而他的夫人,一直守护身后,推着轮椅。 李淳风幸得一只手臂完好,还能活动,这便是他日常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白宋来了,李淳风回头示意,身后夫人知趣退下。 “白大夫,今日终得取下这沉重之物了?” 白宋远远点头:“如果一切正常,当是可以取下了。” 李淳风闻言大喜,身上石膏实在累赘,挂在身上是诸多不便。 白宋却又劝解道:“石膏能取,但身上诸多夹板依旧要带着。” “还要带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道长这才多久?伤要慢养,急不得。” 李淳风面露惋惜之色。 白宋则上前开始检查。 白宋没有多说什么,李淳风的恢复还算不错,便开始拆下身上石膏。 白宋一边拆解,李淳风就在一边看着,犹豫之后说道:“白大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道长但说无妨。” “我看白大夫面相奇特,乃李某生平罕见。白大夫这一生多灾多难,不会安稳。若是信李某的话,白大夫应该早早离开京城,寻一出清幽之地避世,获能得一生平安。如果能入道门,则……” “这些话,曾有一人也给白某说过。” “哦?是谁?” “袁天罡。” “袁天罡道长,早有耳闻,只是为尚未谋面。听说袁道长道法高深,善观面相……既然袁道长也这么说,白大夫就没有想过解救之法?” 白宋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些。倒是道长你想没有想通,自己为何又摆脱了天命?依我看,这天命本就是虚妄之说,道长自身都没有应验,可见万事万物都有追求自己的能力。” “白大夫,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但自从看过了白大夫的面相,或许找到了一些答案。白大夫乃是天外之人,任何与天外之人有所接触的人就有可能改变命理,李某之所以还有一线生机,正是沾染了白大夫的机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白大夫的命里过于诡异,只怕今日能保住性命,他日李某也会灾祸连连。” 【作者有话说】 哎,状态太差了,实在是写不出来。抱歉,各位,待我调整一下。 正文 第467章 白宋之请 白宋感觉怪异,想这道士是不知此言毫无情商? 自己好心给他治病,病好了捡回一条命,却又说这么讨人厌的话。 李淳风跟在皇上身边,当不是随口说话之人。 他说这些更像是自身处于忧虑之中,好像看到会有很多麻烦上来找他似的。 对此,白宋并未多说,只是本分做好自己该做之事而已。 简单为李淳风处理之后,白宋还是如往常一样离开。 只是这之后白宋就不会每日前来了,以后每隔半月,来给李淳风换一换纱布和夹板。 白宋走后,李夫人重新回到李淳风身边,这妇人有些好奇地看着白宋离去方向,问道:“夫君对此人关心有别他人,这些天每日推演星相,可不像是给自己占卜吉凶,更像是在窥伺此人未来。不知此人到底有什么异样之处?相公为何又要劝他离开京城?” “此人命理非常奇怪,他的命格之大,包罗天地,似乎……”李淳风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似乎什么?” “似乎正应了我在摘星台上跌落前所现的预兆。” 听这话,妇人表情一变,大惊失色:“他就是那个改天换日的妖星?!” 李淳风摇头:“没人能推测出妖星是谁,但他……” “这白宋不是简单的大夫,身上所有些离奇之事,比如那《水调歌头》!岂是常人所能写下的?如果他是那妖星,我按照他的年纪,李唐三代之时正是他羽翼丰满之际,夫君又说他命格奇特,似乎是冥冥中自由安排。” …… 兴庆宫的猫只剩下最后几只要进行绝育手术。 白宋培养出来的几个小宫女已然成了熟手,无需白宋盯着,也能很好地完成手术。 最近的兴庆宫安静了少,大大小小的猫都挨了刀,病恹恹地处在恢复期。 白宋今日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按照白宋的吩咐,有一批大豆送往兴庆宫中。 现在的大豆还不算是主流的食物,只因其耐煮,口感不好,只有穷苦人家在没有米粮时候永于生活代替。 在皇家内部,大豆都不算是什么正经食物。 这年头虽然已有豆腐出产,不过并未在大唐内传播开。 白宋在幽州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两户民家有豆腐作坊,来了长安反倒没有见过。 白宋就是用这批大豆来教李渊以及兴庆宫里的宫女太监制作豆腐。 制作出的豆腐可以做菜不说,剩下的豆渣还是最好的猫砂。 猫砂是一种最基础,同时也是最有效养猫用品。 猫砂能保证猫咪的卫生,同时还能让猫儿养成定点方便的习惯,更让清理的人更加方便。 有了猫砂,人在照顾猫儿的过程中会减少大量的工作。 白宋到了兴庆宫后就开始演示,从磨豆子开始,每一步都让兴庆宫的人看着学习。 李渊和长乐公主也在一旁看热闹。 起初开没人知道白宋在作甚,随后有个小宫女认出了这是在制作豆腐。 李渊和小萝莉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个白宋不仅医术高明,还懂得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之后一切水到渠成,白宋制作好了豆腐,又用豆腐给宫里的人下厨做了一顿饭菜。 豆腐口味独特,作法多变,在白宋手中变作了一桌豆腐宴,明明是同样的东西,李渊却吃出了十几种口味,大呼好吃又奇特。 随后白宋又将豆渣压制成为简易猫砂。 李渊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貂儿在猫砂上面闻了闻,然后开始不客气地方便起来。 “这……这也无人与之说过,这小家伙如何知道在上面方便的?”李渊还是十分新奇。 白宋在一边说道:“猫儿生性如此,人所照顾,不过是遵循猫儿的天性,只要足够了解猫儿的生活习惯,就能给它们创造更好的环境。有了这些猫砂,猫儿以后就不必在随地方便,那样既不卫生,清理起来也很麻烦。以后只要每日清理猫砂就够了。这些豆腐不仅可以吃,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售卖,也不至于浪费粮食,兴庆宫自给自足,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半月相处,李渊对白宋早已熟悉很多,对白宋也颇有好感,听了这话连连抓住白宋的手:“白宋呀白宋!你可真是个人才,养个猫儿都知道这么些门道!前几日向南才给我看了你的治水之道,真可谓是造福天下的浩大工程!可惜你没有早几年出现,若是朕当年……” 说起一个当年,李渊激动的情绪有所收敛,无奈地低头苦笑一声,然后摇摇头:“哎,要是朕还当政,必当封你个大官做,只是……算了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 白宋没有插话,多日相处,也是看出了一些老皇帝的心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老皇帝心中难免有恨,只是诸多顾忌和无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于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在这些不能说话的宠物身上,也是因为现实而作出的一些改变。 推荐李渊使用豆渣作猫砂,其中也存在了一些白宋的私心。 他要推动大唐对于大豆的需求,而他在幽州的田地种植有大部分都是大豆。 尽管土豆足以改变天下,但一个新物种要被天下人接受还需要时间,相比之下,百姓熟知的大豆有着更明显的优势,推广更快,能快速推广到大唐各地,也能更快地为白宋积累财富。 要是在兴庆宫内兴起制作豆腐,皇宫里面卖豆腐肯定能勾起百姓的好奇。 肯定能刺激民间制作豆腐的热潮,从而增大大豆的需求。 白宋早有准备,就能赚到最快的一笔钱。 李渊不知白宋心思,对白宋的见闻甚为感兴趣,同时也对近些日子白宋的作为十分感谢。 白宋在教授了这一切之后,便告知李渊今日之后就不会每天过来了。 李渊也没有阻拦,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白宋准备离开时,李渊叫住了白宋:“白宋,你给我忙忙碌碌这么久,又给兴庆宫的一千多生命创造了更好的环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现在,我都没有赏赐过你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白宋一惊,心说李渊终于问出了这样的话。 白宋赶紧说道:“实不相瞒,草民有一事恳求太上皇。” “但说无妨。” “草民看上一位官家女子,无奈身份地位悬殊,只怕那女子家人不肯,若太上皇感念草民的劳苦,若能代草民赐婚……” “赐婚?不知你相中的姑娘姓氏。” “李!” “赐婚之事不是一家之言,若你与那李家姑娘两情相悦,我倒是可以成人之美。” “多谢!多谢!”白宋激动万分。 “别急着感谢,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要了解之后再给你答复。” “不急,我不急。” 白宋欢喜非常,这么久都等了,还愁这些时间? 正文 第468章 李姓之女 辛苦半月,终于得偿所愿! 白宋欢喜难以言喻,回去学院的路上哼着小曲。 但这事儿还是不能急的,因为李靖都不再,舒望父母又早亡,只有等李靖回京之后才能提亲。 白宋打算将此事先藏在心里,等最后时刻才给舒望一个大大的惊喜。 殊不知自己一句话说一半让李渊根本没有明白。 他说心仪姑娘家姓什么。 白宋回答一个“李”字。 长安的李家就李靖和李勣两家。 李勣家中无适龄女子。 李靖只有孙女舒望一人。 白宋这么一说,认为李渊怎么也能想明白,他所说的心仪之人乃是李靖孙女李舒望。 可白宋忘了另外的一个李家。 那是李世民的李家,皇室成员! 白宋的认知中,自己都没有想过跟皇家公主有什么牵连,所以没有想到那么细。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渊听到白宋请求,说要了解之后再给答复,那是权宜之计。 在李渊听来,白宋的请求可谓是胆大包天。 那李家姑娘除了汝南公主李向南还能有谁?! 这白宋是李向南推荐而来,李渊就知道孙女个这小子有些私交。 白宋是不知道,李向南看似没怎么往兴庆宫走,却是在白宋不在的时候给李渊讲了许多关于白宋的事情。 李渊是过来人,小姑娘的心事在他的眼中很难藏,李向南在讲述有关白宋的事情时,眼中总是闪着异样的光彩。 白宋走了,李渊表情逐渐严肃,回头看着远处跟宫女们研究如何制作豆腐的小长乐。 “丽质,你过来。” “皇爷爷,什么事?” “你过来。”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到了李渊身边。 “皇爷爷,怎么了?” “你姐姐向南最近如何?” “最近如何?”小萝莉不太明白李渊的话,“最近挺好……不对,最近挺不好的。” “是否有心事?” “还能有什么,还不就是听说要嫁给突厥人而闷闷不乐。” “是啊……向南要同突厥联姻……难怪他要我帮他提亲。” “提亲?帮谁?”小姑娘精神一震,来了兴致。 “白宋。” “白宋!白宋求皇爷爷给父皇提亲,是要迎娶姐姐?” 李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只怕事情是这样了。” 小萝莉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小手攥在一起,捏成了拳头:“太好了!” “太好了?”李渊疑惑。 “皇爷爷,姐姐早早就喜欢上了白宋!您就帮一次姐姐吧,姐姐根本不想嫁给突厥人!” “向南果真中意白宋?” “是啊!姐姐虽然不说,但连栗子都能看明白,那肯定是喜欢得紧了。皇爷爷,你要您去说,父皇肯定会改变注意的。” 小萝莉十分激动,不停纠缠催促。 李渊眉头轻皱,幽幽道:“小丫头懂个什么?此事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皇爷爷,人家没有不懂,姐姐嫁给突厥人是为了收拢突厥人心,可为什么要牺牲姐姐的幸福?收拢突厥人还有别的方法,但姐姐嫁人只有一个。况且……况且白宋早就是姐姐的裙下之臣……” “裙下之臣?你胡说什么!” 小萝莉也是心急,不该说的也说了,看到皇爷爷表情严肃,吓得不敢去解释,唯唯诺诺说着别的。 李渊陷入了沉思,没想到白宋给他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这非但是对白宋的一句扣头承诺,更关系到孙女的幸福,更更关系到两族人名的长治久安。 最后,李渊想到了另一层。 如果自己开口,自己那皇儿会不会念及父皇的颜面而改变决策? 如果连太医都敢议论太上皇没有了话语权,那天下肯定也以为太上皇早已成了个摆设吧? 李渊紧了紧拳头,他忽然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话语权了。 也许这件事正好是一次父子之间的测试。 想到这儿,李渊的眼中多了些忧虑,忧虑之中却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愤恨。 …… 皇宫内,一队突厥使臣刚刚离开。 对于公主婚嫁之选,突厥已经犹豫了很久。 主要是听说公主对联姻之事十分排斥,为了照顾公主的情绪,突厥人在内部商讨筛选许久,一直没有个定论。 大唐皇上虽说人选由突厥人内部决定,而且按照大唐礼法,根本无需公主满意。 但突厥作为降臣,自当是要多番考虑,尤其是在换了颉利可汗之后。 新任的颉利可汗为人更为圆滑,没有上一任颉利可汗那么蛮横。 上任之后很快就跟大唐朝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只是突厥人在民间的风评太差,要改变民间形象还需要一些时间。 过了今日就是十月了。 婚礼不宜再拖,突厥派出一队时辰进入皇宫商议。 终于是敲定了驸马人选。 突厥族全族首领,天可汗亲封星辰可汗。 星辰可汗乃是天可汗之下最高人选,身份尊贵,由他迎娶公主能充分展现突厥族对大唐的尊敬,也足以般配公主的尊贵身份。 而且突厥人没有说明的一点是,星辰可汗是汉族! 既然公主不喜欢突厥人,那选一个汉人夫君,对方肯定会满意。 其实突厥人也很重视这场婚礼,他们和李世民的想法一样,只要婚礼能圆满进行就好。 突厥人也怕公主刁蛮,嫁过来了闹事,到时候不好处理。 各部族族长商议,星辰可汗是不二人选,非但是汉族,人又长得好看,汉族姑娘就没有不喜欢的。 只是他们要保密,突厥人不想星辰可汗是汉人的身份曝光,这样突厥的面子有些不好。 李世民没见过这位神秘的草原之主,但也不是非要一见,听说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就够了。 一番商议,突厥使臣离开,今日算是敲定了人选,来日在择良辰定婚期。 消息很快传到了公主的耳中。 公主的宫殿很快关上了门,里面也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 不久,李丽质跑了过来,直接推开了守门的宫女到了院中就大喊:“姐姐,快开门!” “长乐公主,公主说她现在谁都不见!” “姐姐,快开门,我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白宋要来提亲了!” 正文 第469章 全乱了 小院房中抽泣声音戛然而止。 房门很快打开,李向南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外面匆匆行来的妹妹,犹豫着问了一声:“刚才你说了什么?” “白宋!白宋来提亲了!”李丽质激动得嘴上磕巴,小姑娘年岁不大,却也听过见过不少皇家公主出嫁的事情。 但她却从未听过一介草民直接向公主提亲的事情。 更难能的是,身为公主的姐姐钟情于那民间男子,而那男子更是借用皇爷爷的关系成全此事。 虽说有两国婚事阻拦在前,但事情并非毫无希望,反而希望很大。 小姑娘就像看到这种大圆满的感情,就是民间故事的男欢女爱也没有姐姐跟白宋之间的故事精彩。 一路上,小萝莉想了许多,她是乐于见到姐姐有个心仪的归宿,这样也算是给自己作出了榜样,以后轮到了自己也不至于认命。 李丽质十分激动,第一时间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 但李丽质的话有头没尾,李向南听了也不甚明白,愣愣地又问:“白宋提什么亲?” “哎呀,人家不是说了吗?白宋要迎娶姐姐,自然是跟父皇提亲!这回说不定不用嫁给什么星辰可汗了,嫁给白宋,姐姐不是得偿夙愿?” 李丽质这回算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但事出突然,而且这事情实在难以想象,李向南愣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云里雾里,不知意思。 李丽质一皱眉,回头看看跟来的宫女,赶紧将她们都推开,然后上前拉着姐姐进屋,直接把门给锁上,然后大声喊道:“谁都不准进来!我跟姐姐说悄悄话呢!” 宫女们面面相觑,心说这小公主的嗓门儿还不够大?还说什么悄悄话? 刚才小公主的话没让汝南公主明白,但宫女们都听得真切,回过味儿来之后一个个面色古怪,并不觉是什么大事。 反倒觉得的有些可笑,一介贱民居然觊觎公主,真乃天大的胆子? 还要向皇上提亲?不被砍了头才怪呢! 故此,宫女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权当做小公主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一些戏言。 房间内,李丽质咕噜咕噜惯了一杯水,一路跑来热得满头汗,放下水杯之后,方才叹了一声:“哎,姐姐,你还没明白过来?!” “你是说白宋他……给父皇提亲娶我过门?” “是了是了!如此好事,姐姐你怎么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李向南的确没有太多表情,她已经明白过来,她知道妹妹的意思,却是不太相信,沉吟道:“这不可能,栗子你是不是哪儿听错了?” “还能有错?这种事我可不敢胡乱说!这是皇爷爷亲口说的!” “皇爷爷?”李向南忽而觉得此事更加难以理解了。 “那白宋天天往兴庆宫跑,上学都顾不上,帮着皇爷爷养猫为了什么?之前我都看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书生,一个大夫,即便再怎么无所事事,也不该把心思放在一群猫身上。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白宋分明就是为了姐姐,故意博取皇爷爷的好感。 今日他说近期不会再来,皇爷爷感念其恩情,问他要什么赏赐。他什么金银器物都不要,却要皇爷爷代表他想父皇提亲,他要迎娶姐姐!” 几番言语,李向南脸上越发惊诧。 从一开始的不信变得有几分犹豫,却是还不完全相信,接着又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与白公子虽是有些交情,但也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家中已有妻室,身边多有红颜知己……我……我又能算作什么?” “姐姐忘了?裙下之臣啊!那是对姐姐多大的冒犯!他要是君子,他就要娶你的!” 李向南听了摇摇头,觉得妹妹的话并不可取。 但沉下心来一想,会不会是白公子知道自己不愿意嫁给突厥人,故而有此一说。 无论如何,此事由皇爷爷亲口所说,定然是假不了了。 一时间,李向南心乱如麻,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倒变得愁苦起来。 “姐姐,你又怎么了?如此好事,怎么会不高兴呢?” “白公子行事莽撞,只怕是他可怜我嫁给突厥人,方才横加阻拦。他的好意,姐姐岂能不知,只是此事绝非表面看着那么简单,即便是皇爷爷出面,父皇也不见得会有所退让。” “皇爷爷出面都不行吗?” 李向南悠悠地思考了一会儿,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若皇爷爷促成了此事,姐姐嫁给了白宋,以后又有谁跟突厥人联姻呢?几位公主之中,要么已经婚配,要么年纪太小,或许在姐姐之后,只怕事情会落在你头上。姐姐是嫁了中意之人,可栗子你还小,怎么能替姐姐承受这些。” 小萝莉一听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间也呆愣在了原地,有些失神,先前的兴奋也没有了。 大唐百姓都认为突厥人是蛮夷,未经开化,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突厥人? 李丽质也不例外。 渐渐的,小萝莉脸色有些畏惧,闷声不响。 李向南看着妹妹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姐姐不会让你去遭罪的。带到父皇询问我时,我便说不喜欢那白宋,更愿意出嫁突厥。” “姐姐……”小萝莉一听,眼眶都湿了。 长乐公主年仅十二,看似年纪尚幼,但在皇家已经可以婚配。 李向南笑了笑:“哎,你这么一说,倒是让姐姐想明白了。谁都不想嫁给突厥人,但总要有人嫁给突厥人。如果我嫁给突厥人能换来栗子你的幸福,姐姐倒是很乐意这场联姻了。栗子,你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姐姐想你能永远幸福。” “姐姐……我……我一定会找一个像白宋这样的好公子。”小萝莉脸蛋儿红红的,揉着眼角,但说话干净又满是憧憬。 李向南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萝莉,捧着她的小脸:“你……你说什么?你不会……不会喜欢上了白公子吧?” “我……我不能跟姐姐喜欢同一个男人吗?” 正文 第470章 茶社闲话 一个“李”字引发的连锁反应已在不经意间开始。 白宋却还浑然不觉,美滋滋地想着李靖什么时候能班师回朝。 那时候太上皇上门提亲,他还敢说个什么? 白宋又想,李靖的军队是跟突厥人交手过的,真正的铁血军队跟江湖草莽可不一样。 真正打起来,白莲教肯定不是对手。 即便现在稍有困境,相信不出几日就能解决。 白宋现在对李靖是充满信了信心。 回到学院,又到了专注学业的时候。 不知道接下来又要学点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学院今日休息,白宋下午回去发现没有几个人。 长孙涣整理衣装准备出门,见白宋回来,便拉着白宋要一起。 “白宋,秦放和宇文胜在西市的永安河边喝茶,我们一道去玩玩,黄昏就回来。” “我忙了一天不想去了。” “忙个甚!你这半月各种事情,人也见不到半个,整天神神秘秘的,是根本不把同学当朋友,还说什么团结一致!你看看你,哪有半点儿团结的的样子?!今日正巧被我逮到,说什么都不能叫你离开,走!必须跟我过去!” 长孙涣还是老样子,蛮横得很,非得拉着白宋去。 这段时间相处,习惯长孙涣的路数之后发现这人并不讨厌,出身贵族,却又一身江湖义气,这一点比学院里好多看似斯文的同学都要好。 白宋被长孙涣拽着上了马车,虽有无奈,但也没有不喜。 在马车上经历两刻钟,两人到了西市外面的永安河边。 这永安河纵横长安城,河渠所过之处尽是繁荣闹事,仅次于东西两市,是长安又一标志性地区。 永安河边花楼众多,白宋本以为这长孙涣是要的喝花酒的。 没想到他所说的喝茶还真就是喝茶。 河岸边有一家别致的茶社,挂着《听风文轩》招牌。 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弹奏的是古曲,曲调平缓绵长,让人心神平和。 进出往来的都是书生打扮的人,其中不少客人衣着都有各家学院的字样。 看来这是一处京城各家学院学子喜欢的聚会场所。 长孙涣笑着拍了拍白宋的肩膀:“嘿嘿,没来过吧?这里聚集的可都是长安城有名的年轻文人。我们来这儿也要沾沾文气。” 白宋调笑一声:“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有什么乐趣可言?天香阁的诗诗姑娘她不香吗?” 不想长孙涣叹了一声:“哎,女人看多了就厌了,不如这种清净的地方好。” 白宋一听,大为惊奇。 别人说这话还行,长孙涣是什么心性?他居然说出喜欢清净的地方? “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何时转性的?” 长孙涣打着扇子,一副高人姿态:“你不懂,听了一个月的佛经,把我的性子都听得淡了,忽然感觉生活慢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你听这琴声,悠扬绵长,连绵不绝,如这流水滔滔……” “得得得……别念经了!”白宋赶紧打断,“那玄奘法师还真有点儿能耐,一个月时间就把你们一个个地洗了脑。我就看你怎么怪怪的,你还是恢复以前那种一惊一乍的样子吧,我看着习惯。” 长孙涣眯着眼睛,摇着头:“小师父说……生活如此奇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白宋一拍额头,心说还好自己没听玄奘讲佛经,否则也要跟他们一样变得魔怔起来。 白宋不再跟长孙涣纠缠,既然来都来了,只能进去坐坐。 这茶社是一间小阁楼连接一间水榭,中间穿廊相连,人过穿廊,如行走水上。 永安河河水清澈见底,阁楼与流水相容,配上些许青绿的装点和文墨字画,整个格局分外素雅。 门前阁楼厅中人少,客人们来此都喜欢坐于水面,茶水干了,弯腰打一口河水烧开,就此冲茶,茶味似也变得热络了许多。 白宋走到穿廊,便看到水榭内琴音出处。 原以为是个素雅的姑娘,没想到是个长发飘飘的美男子。 男子坐在水榭当中认真弹琴,四面茶客围坐。 声音虽是嘈杂,却也盖不过琴声,淡淡的琴声下,整个茶社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白宋!你怎么来了?” 秦放先看到了白宋,起身朝着白宋挥手。 白宋指着后面跟来的长孙涣,意思不用多说。 白宋跟学院所有同学的关系都好,秦放见了白宋赶紧上来抓住他的胳膊:“你可真是稀客,赶紧来坐。” 白宋到水榭角落的一桌刚要坐下,乎见对面一桌人中有陆遥的身影。 陆遥身边又是几个不曾见过的文人,几人正喝茶,聊得兴起。 陆遥也见到了白宋,只是轻轻点头。 白宋也朝陆遥点了点头。 宇文胜打断白宋:“你理他作甚?那姓陆的不算个东西,平日里也不跟我们往来,尽是些狐朋狗友,我们喝我们的茶,休要管他的。” 白宋倒也没有反驳,坐落先喝口茶,听着琴音,放松地靠在了水榭的扶手栏杆上。 “白宋,你这半月都在忙些什么?听人说你天天去兴庆宫,莫不是太上皇那边有什么好事?” “你们听谁说的?” “陆遥呗!要知道你在干什么,问陆遥总没错。他就一直把你当眼中钉,你做什么他都清楚得很。知道你去了兴庆宫,他比谁都紧张,唯恐你通过太上皇的关系让皇上改变了当初对你的偏见。” “就是,他就怕你抢了他的位置。现在天天说自己是虞老的接班人,神气得很,看了就让人生气。你说说,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告诉我们也告诉陆遥,杀杀他的威风。” 白宋苦笑一声:“你们还真是高看了我,我这半月天天往兴庆宫走,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帮太上皇照顾他的一千多只猫。” “什么意思?”长孙涣都有些不懂了。 来了茶社就是说闲的,当下也没有什么话题,白宋便将自己这半个月所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听过之后,三人目瞪口呆,可还没等三人发表意见看法,就听旁边衣着传来大笑声:“哈哈哈……你们永兴学院的人真是各个怪胎,只知道你们不是诵经就是传道,居然还有人养猫!如此不学无术之地居然还胆敢称之为大唐第一学府,简直是丢人现眼。” 正文 第471章 你不能参加 说话者声音很大,茶社之中尽皆听得清楚。 永兴学院名声在外,而今年永兴学院的教学内容依旧路人尽知。 永兴学院所学饱受诟病,尤其是在其他学院的传话之中,被各家学院学子当做笑料。 永兴学院又是孤立,学院和学院之间,学生和学生之间,相互的走动都不多。白宋等人根本不清楚自家在外名声不好。 今日听得有人嘲笑,一句话之后,全场众人尽是大声笑话起来。 无论是各家学院的学生,还是不入学派的闲散文人,听过之后都是捧腹。 实在是这永兴学院名气太大,可所学之事实在莫名,自然是保守议论的。 茶社内笑声突起,很快盖过了琴声。 几个同学自当是脸色不好,秦放起身指着众人:“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你们都住口。” “哈哈哈……”邻桌挑事之人笑得更是起劲,“笑则笑尔,你还能管得着?谁让你们永兴学院的人不学无术呢?以前疑问你们是当木工,后来又当道士,和尚,现在有多出来个养猫的,我也不想嘲笑你们,可我实在憋不住啊!” 此话一出,笑声更大,茶社内更为嘈杂。 同桌四人皆是面露不忿,刚才在外说心性淡雅了许多的长孙涣此刻已被激起了怒火,起身就要过去教训教训那口无遮拦的小子。 白宋起身将其拦住:“何必要动手?” “你听他们说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又如何?他们嘲笑越多,证明他们心中不忿更多。想来在场的所谓学子,怕是不少都曾参加过永兴学院的入学测验吧?一面说着永兴学院的不好,一面却又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永兴学院。如此两面三刀之人,他们笑笑又有何妨?” 白宋言语一出,正是戳中了在场不少人的痛处。 能在这《听风文轩》来喝茶的,大多是些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或是有些名声的文人。 这些人早在之前无一例外都参加了永兴学院的入学测验。 因为大家都清楚,进入永兴学院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了官场,即便什么都不学,前途也比在其他学院苦修来得好。 可是永兴学院名额太少,这些人没有考上都是懊悔不已。 他们现在拜入其他学院之下,日日苦读诗书,勤奋刻苦,倒头来还不如永兴学院的学生雕木头听佛道那么未来可期。 试想一下,谁的心里能平衡? 今日主动挑事者,还不是心里不忿,故意刁难? 所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便是眼前这般了。 白宋一语道破挑事者的心声,对方笑容逐渐凝固,指着白宋:“你……你说谁两面三刀?” 白宋不屑一顾,按着长孙涣的肩膀,让他安然坐下,笑了笑又说:“这人与人的命就是差得那么多,有些人费尽心机,用尽一生之力来追求的,还只是某些人的起点而已。长孙兄,还是你的命好啊!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一把扇子,一个姓,未来一生都让无数人望尘莫及。我们这些同学只有勉强追赶你的步伐,不让你甩开太远咯。以后封侯拜相,可不要忘了我们。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茶。” 白宋摇头晃脑地说着,亲自给长孙涣举了一杯茶水。 对方似是不甚明白,呆愣愣地看了白宋一会儿。 白宋对他眨了眨眼,使了个眼神,长孙涣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白宋话中之意。 长孙涣接过茶,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放心,以后有我长孙涣罩着,学院的各位同窗还愁没有好的差事?若有朝一日我能封侯拜相,自当给诸位十全十美的位子,三省六部,三品以下,各种官职随便你们选。凭着我们长孙家跟皇上的关系,这点儿小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让这些想笑的人尽管笑吧,且看看他们在十年之后还能否跟我们平起平坐?只怕那时候有人就要跪下叫我们大人了。” “哈哈哈……”同桌四人开怀大笑,“正是正是,还是长孙兄爽快。” 周围人听得清楚,一个个脸色都变化起来。 他们入学读书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入仕为官。 他们要用尽一生,才能有概率通过科举某得一官半职。 而长孙家的二公子可不同,家族蒙受皇恩,自是属于最特殊的待遇。 加上又是虞世南的门生,日后必当是朝堂之上的要员。 白宋所说没错,有人用尽一生能够到的不过是有些人人生的起点。 这么一想,众人心中不忿更甚,刚才笑得有多欢,此刻心中便有多憋屈。 加入永兴学院就是一道门槛,里面不仅仅是有长孙涣,还有秦家、宇文家的子弟。 看看那说话的白宋,能写诗词算什么?不过出身寒门,祖上无所查询,却因此而进入了世家子弟的圈子,从今往后就有了各大家族的关系,有没有写出水调歌头来有什么区别?他日只要同窗稍稍抬举,一日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额,虽然他被皇上钦点永不为官。 “你们……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不过是仗着家中长辈的关系,实则是一无是处,要论才学,在场众人皆胜于你们!我等文人……羞于你们为伍。今日大家在场,你们永兴学院的人可敢与我们比一比文采!” 文人相轻,争执不下就要比试比试。 话说得再多,不如文字底下见真章。 这些人比出身比不过长孙涣秦放等人,唯有在实学上找回一点面子了。 此话一出,宇文胜当即起身,不屑道:“比就比!早听说有人以为我们加入永兴学院是事先知道考题,今日正好借此机会给你们瞧瞧,别以为我们出生名门就什么都要靠族中关系!” 白宋觉得有意思,笑了笑,起身问道:“那你们就出题吧,今日我们永兴学院四人就来跟你们这些不服的文人好好玩玩。” 白宋起身说完,那挑事者却表情变换,气势弱了几分,指着白宋小声道:“你你你……你不能参加,我不服的是他们……” 正文 第472章 小心眼 “我不能参加?我为何不能参加?” “你……谁不知道你写下水调歌头?天下谁跟你比?你要参加岂不是破坏了此次比试的平衡?” 看着那挑事者畏畏缩缩地说着,白宋是真没想到。 原以为又到了自己装X的固定环节,没想到民间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个BUG,直接取消游戏资格? 这多没意思? 白宋突然想到了一句歌——无敌是多么寂寞。 白宋本想着不答应,都是永兴学院的学生,这人的要求实在是过分。 但没等白宋开口,一边的秦放先一步开口:“白宋不插嘴便是!我们还怕你不成?” 秦放和宇文胜都是斗志满满。 学院里有个水调歌头的作者抢占了民间风头,他们正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他们虽是出生名门,却也是通过自身实力进入永兴学院的。 几人正在思量该出什么题目。 一边陆遥忽然站起身来:“今日在此争论有什么意义?别忘了三日后的青园诗会。太子设宴,整个长安主流学院都会排出代表参加,到时候在诗会上将由太子出题,各家学院学生作为代表,自然会有一场比斗。你们不服,自可在诗会上根跟我们永兴学院比出个长短来。” 青园诗会,白宋尚未耳闻。 在长安更是今年头一次举行。 但此次诗会意义非凡,乃是太子即成年礼之后的第一场聚会。 在白宋养猫的日子里,东宫太子完成成年礼,意义非凡。 这场诗会的举行非但是见证各家学子的才学,更是让年轻一代的才子有一次亲近太子的机会。 更是一次太子选择年轻才俊的机会。 青园诗会看似简单,实则关系重大,各家学院的表现直接影响太子心中印象。 学院中的学子往后能有几分作为,在这场诗会之中亦有所体现。 永兴学院一切如常。 但别家学院却已为这场诗会作出了许多准备。 这是一场团队协作的诗会,诗会中少有个人荣辱,更多是学院自身门面。 而所有学院几乎都只有一个目标——将永兴学院拉下神坛。 有了陆遥的话,众人方才反应过来。 他们和永兴学院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何必今日在此比试?有什么恩怨,到了青园诗会上,会有更大的舞台。 几人叫唤眼神,收敛怒气,那挑事的愤愤道:“也好,今日就绕过你们!等到了青园诗会上,我定让你们永兴学院颜面扫地!我们走!” 那人招呼一声,带着同桌几个同学就要离开。 白宋上前一步:“等等!” “你还想干嘛?” “你们笑得那么欢,转身就要走,岂不是很不合时宜?既然不比文的,那我们在比比武的如何?” “比武?”那人停步一笑,上下打量白宋,“呵,瞧你这小身板,莫非还要跟我动手不成?就怕打坏了你们这些公子哥,转头又让家中长辈来报复,我们都是贫苦学生,可不敢跟你们玩儿。” 长孙涣被激起了热血,将扇子一收,撸起了袖管:“放屁,谁叫家里人谁就是孙子!” 那人一听大喜:“这可是你们说了!想要动手?老子早就想教训教训你们了!” 谁说文人不打架的? 这言语一出,要走的几人纷纷撸起了袖子,恶狠狠地盯着四人。 旁侧两桌又是六七个人起来,原来他们一行人数不少! 与陆遥同桌的也有三人跟他们是一伙的。 “要打架?也不看看人手!” 陆遥一桌之人冷笑着起来。 不想陆遥跟着起身,挡在了三人之前:“谁敢动我同窗,休怪我陆遥不念旧情。” “陆遥,你疯了?你跟这几个家伙才几天交情?要为他们跟我们动手。” 陆遥把酒杯一摔,踩着一张桌子跳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看了看陆遥,笑道:“怕被挂墙上?!” 陆遥冷笑一声:“你就当我是怕被挂墙上吧!” 长孙涣大笑:“嘿,你个鳖孙也够意思了一回!” “长孙公子,待会儿别逞强就行,撑不住了就跳河,打得过打,打不过跑。”陆遥冷声道。 “老子怕他们?一群草包!”长孙涣不服道。 两人小声说话,白宋忽然插嘴一声:“谁都别动,看我秀!” 说完,一人冲出,踢翻面前茶桌。 白宋力气之大,桌子连带撞飞了面前三张桌子,面前人群纷纷闪躲。 白宋乘着空当,追上几步,一把揪住了挑事的领子。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被白宋用力一丢,直接飞出水榭,噗通一声掉进了永安河里。 他的同伴都愣住了,感觉这文弱的小白脸丢个人跟丢棉花似的,不费吹灰之力。战斗力之强远远超出预期! 然而,白宋对付几个书生,哪里会有多余的事情? 双手联动,抓着这些书生的领子,一个接着一个,如下饺子一般全给丢尽了永安河里面。 茶社的人见了,也不敢插手,知道这些公子哥不好惹,只要不把水榭拆了就行,各自都躲得远远的。 白宋瞬间丢了七八个人下河,剩下的人都懵了。 同学几个也吓了一跳,看到白宋这英勇,方才想起当初他在东市打费十几个纨绔的场景。 对付这些酸腐,的确不需要他们动手。 剩下三人是陆遥的朋友,白宋指着他们呵斥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自己跳下去?!” 三人吓得脸色惨白,向陆遥投去求助的目光。 陆遥根本不搭理,眼看着白宋逐步靠近,方才慌张地翻过水榭木栏,慢悠悠地划向水中。 永安河上,十几个文人扑打着狼狈地朝着两岸游,有人已经上岸,飞快逃离。 有人却在水里扑腾大喊救命。 那人正是最先挑事的,没想到还是个旱鸭子。 永安河的水流不急,不需要多好的水性,只要不慌自然能游到岸上。 只有那人扑腾半天,越发惊慌,脸色都已经发黑了,估计不救一手真要玩儿完。 水榭边上有竹竿,白宋抽出竹竿扎入水中。 那人赶紧一把抱住,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喘气。 长孙涣在水榭边笑问着:“怎么样?舒坦吗?” “救命……救命……” “叫声爷爷,就把你拉起来。” 那人也是懂事,毫不犹豫:“爷爷,爷爷,各位好爷爷,快……快把我拉上去,我不懂水的……” “哈哈哈……”长孙涣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白宋。 长孙涣的意思是把他拉起来,但白宋却是一松手,让那人抱着竹子顺着水流飘向远方。 同学们看着白宋大笑喊道:“你这人真是小心眼儿!” 正文 第473章 兴庆宫传话 含光殿内,李世民召见太子李承乾。 “三日后的青园诗会准备得如何了?”李世民侧卧床榻,话音稍显慵懒,床帘拉下,看不见表情。 李承乾难得规矩,安安静静跪在床边,认真说着:“一切皆有姑姑操办。” 说完,年幼的李承乾回头看了看一同过来的丹阳公主。 “皇帝哥哥,小小青园诗会有什么可准备的?有臣妹看着,端是无甚问题。” “丹阳,你先退下。” “是,皇帝哥哥。” 丹阳公主盈盈一礼,准备离开。 李承乾听了赶紧回头,有些不舍地抓住丹阳公主一只手,小声说:“姑姑莫走。” 丹阳公主看了一笑,甩开李承乾的手来:“你在这儿听训便是,莫非还要姑姑陪你一起被训?” 说完,便又款款地离开了含光殿。 看到丹阳公主离去,面前床帘缓缓打开,李世民穿着便装从皇上坐起,严肃地盯着李承乾。 看到这个眼神,李承乾顿时紧张起来,身子挺直了些,看了看父皇之后又小声问:“父皇,儿臣是有哪里礼数不周?为何如此……看……” “你的礼数最近倒比以往规矩了许多。 “呼……”李承乾长舒一口气,“那都是姑姑的功劳。” “姑姑……姑姑……开口姑姑,闭口姑姑,为何不见你如此稀罕你母后?” “……”李承乾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说的是母后统领六宫,难得见到,哪有姑姑这般闲散,能每日在东宫陪自己。 李承乾没有说话,李世民严肃说道:“你已过了成年礼。” “是。” “过了成年礼之后,你便是堂堂正正的太子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要再处处依赖别人,尤其是你这位姑姑。此次青园诗会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能给你在年轻一代的文人中留下一定的声望,长久来看,对你益处很多。你当认真应对,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儿臣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青园诗会大小事务你一概不知,处处问你的姑姑,这是太子的事情,不是公主的事情。你明不明白?” “儿臣明白,只是……只是儿臣不曾做过这些,许多事情不懂,除了姑姑倒是没人愿意……” 李承乾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再说姑姑二字的时候父皇表情很不好,于是话没说完,声音就停止了。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儿子,虽说年轻还小,但比同龄孩子多了很多依赖心。 平日里听人传言的都是太子的好,哪有谁敢说太子的坏处? 但李世民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儿子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又听说这小子对丹阳公主言听计从,整个东宫都被丹阳公主给把持着,如此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要改变这个现状,得是给太子找一个更有魄力的太子妃才行,有另一个女主入主东宫,想来自己的妹妹才会收敛一些。 但这个太子妃的人选是谁,是李世民需要认真思量的。 太子妃的人选一定要有主见,且是刚强的性格,否则难以跟丹阳公主对抗。 这事儿还真有些麻烦! 李世民揉着额头,脑海中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偏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太监传话说又是禀报。 李世民摆摆手,让李承乾离开。 李承乾如蒙大赦,跪辞之后赶紧溜了,到了含光殿外立刻恢复了活泼的性子,熟悉地牵着姑姑的手回东宫去了。 含光殿内,李世民看着传话的太监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世民认得,这是兴庆宫的人。 “回皇上,太上皇传话请皇上移步兴庆宫,说是有要事商议。” “要事商议?” 李世民为感疑惑,自己这位父皇在兴庆宫已经安静许久,从未主动有过什么事情,今日居然传话说有事商议。 李世民想也没想,朝着宫殿外喊了一声:“摆驾兴庆宫。” …… 黄昏时分,皇上的出行队伍停在了兴庆宫门口。 李世民已有一段时间没来过。 他倒不是不愿来看父皇,只是这兴庆宫里的猫儿太多,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股怪味儿,让李世民所不喜。 今日前来,贴身的太监带着几个香包给李世民备着,等李世民要进入兴庆宫的时候就送上了香包,让其一路闻着香包进去。 兴庆宫的宫女太监早早地在门口来接驾,进入兴庆宫之后,李世民却微感有些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猫儿的骚味儿没了,换来的却是一阵豆香。 这味道闻着舒坦,加之出宫有些急,李世民还没吃东西,这股味道一出,瞬间勾得李世民咽了口口水。 “这……这是什么味儿?” 一位小宫女被皇上点了一下,赶紧起身回答。 “回皇上,这是一锅新鲜的豆浆烧开了。” “豆浆?”李世民有些疑惑,“兴庆宫内何时弄起了豆浆?这味道如此之重,怕是不少吧?” “是的,方才磨了一百斤豆子。” “一百斤豆子?这么多作甚用的?何时兴起?为何朕不知晓?” “都是太上皇的意思,太上皇让奴婢们在宫内磨豆浆,制豆腐,除了兴庆宫内自己吃之外,多余的会拿到附近的集市上售卖。” “制豆腐去卖?”李世民完全懵了,有些不理解,但很快又理解了。 这肯定是自己父皇搞的名堂,先前是养猫,现在制豆腐,也只有自己父皇能犹如新奇的心思。 对李世民而言,心里是不想看到这些的,但考虑到父皇的心情,他能有事情可做也是好事。只要他能安安稳稳呆在兴庆宫中,比什么都好。 小宫女畏畏缩缩,有些害怕,感觉堂堂太上皇做这些有些不妥,害怕皇上怪罪。 皇上怪罪下来,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 面前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皇上,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李世民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想着早些让他们安心,笑了笑,问了一声:“朕有些饿了,速速去盛一碗豆浆来,且看看你们兴庆宫的手艺。” 众人一听,都是松了一口气,换上这么说,自然是不会怪罪了,于是有人赶紧去盛豆浆。 正文 第474章 和谐之后 李世民捧着小碗豆浆,优哉游哉地走在兴庆宫内。 黄昏余晖下,少时所住的宫殿景物勾起回忆,没有了猫儿的味道,整个宫殿都显得亲近了许多。 李世民一开始以为是豆香味道太浓,盖过了猫儿的味道,等到走入之后渐渐发现,这里的猫儿味道是轻了许多。 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猫似乎也跟以往不同,但李世民也说不出哪儿不一样。 一杯豆浆喝完味,李世民到了宫殿外面。 站在无名宫殿外面,李世民从窗口看到父皇正在殿中逗弄自己的猫儿,还是和以往一样,并没有多少分别。 “最近这兴庆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猫怎么都有些不对劲了?” 李世民又问,还是先前问话的宫女。 宫女急忙应答:“回皇上,最近来了个神医,给太上皇的貂儿治好的病,还给这里所有的猫都做了绝育手术。” “绝育手术?” “就是让这些猫都不能在生产了。” 李世民这回懂了,心想这倒是一件好事。 这些猫都是父皇的宝贝,谁都不敢动,只能任由其在宫中繁衍,数量一天比一天多。 如果都不能生育了,这些猫就能平息一些,整个幸兴庆宫也不至于那么混乱。 “这绝育手术是否有些残忍,父皇他能答应?” 宫女从容回答:“那位神医说了,猫儿绝育之后能活得更长久,如果太上皇真的爱猫,就应该给这些猫做手术。结果太上皇真的同意了,而且十分满意,还吩咐了我们跟着那位神医学习。现在兴庆宫的每个宫女都是照顾猫儿的好手。” “原来如此,朕一进宫就感觉与以往不同。”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这事儿还真是不错,正要进入殿内,却见殿外草堆处放着一个长条的木盆,里面装满了白色粉末,有好多猫儿在上面蹲着方便,还警惕地注视着李世民。 “那又是什么?” “回皇上,那叫猫砂。” “猫砂?猫砂又是何物?” “所谓猫砂其实就是磨豆子余下的豆渣,混入一定比例的黑土和石灰,压制之后就成了猫砂。这猫砂是供给猫儿方便之用,不用教它们,那些小家伙都会自己过来在上面方便,方便之后还会自己掩埋,有趣得紧。” “有了这玩意儿,猫儿自己都会过来方便?” 李世民大为新奇,认真看着猫砂盆,亲眼看到有猫儿自己抛沙掩埋自己的便便。 “自从有了这猫砂,猫儿再也不到处方便了,全部埋在猫砂之中,猫砂带着豆子味道,掩盖住了臭味。奴婢们清理也很简单,只要每日将其挖出,集中起来一起丢弃便是。至此之后,兴庆宫内再也没有猫的臭味了。” “原来是此物!”李世民说道,“这猫砂有些奇妙,宫中几位嫔妃也有养猫之好,给她们也准备一些,送到宫中。” “是皇上。” 外面正对话,李渊从外出来:“皇儿,你可算来了。” 见到父皇,李世民摆正脸色,恭敬下跪:“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平身。” “谢父皇。” 父子二人许久未见,俗礼之后相互搀扶,笑颜进入宫殿之中。 宫殿内的已经备好了酒菜,是一桌豆腐宴。 “皇儿快来尝尝,此乃父皇最近新研制的美味佳肴,全部有豆腐制作,风味各异。” 李世民一听全是豆腐不由得眉头一皱,想问父皇为何突然痴迷于豆腐,但想想还是算了。 而后李世民尝过立刻改变了原先想法。 虽然一桌都是豆腐,但味道各不相同,口感各不相同,十分丰富,不觉得单调。 “父皇这豆腐烹制如此美味,改日定要叫御厨过来学习。” 父子二人亲热地说了许久闲话。 等到吃饭过半,李世民收了筷子问:“父皇召见儿臣,不知所谓何事?” 说道正事,李渊也收起了筷子。 “这兴庆宫的改变,皇儿来时可有看见?” “回父皇,兴庆宫重重变化已经在外询问了宫女。” “那皇儿觉得这改变如何?” “自当是变好了许多。” “父皇最近认识了一位奇人,非但艺术精湛,还有不少奇思妙想。这里猫儿是他照顾的,猫砂也是他教的,还有这些豆腐宴。” “哦?出自一人之手?天下还有如此奇人?” “这人皇儿定然知晓。” “何人?” “正是那个永不为官的白宋。” “白宋?写水调歌头的那个?” “正是!” “儿臣知道那白宋医术不错,有意让他如太医院掌院的。却没想到他还能照顾猫儿?” 李渊点头:“父皇这次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故而想要借机给皇儿讨个赏赐给他。” 李世民听着话,眉头皱起:“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收回在朝堂上所言,给他封官?只是儿臣……” 李渊连连摆手:“皇儿现在是一国之君,哪儿能轻易改变?父皇自当不会让皇儿给他封官,只是别的事情。” “那父皇请讲。” 李渊顿了顿,变得更为认真了些许:“父皇想让皇儿将汝南公主赐给他。” 李世民直接愣住了,僵硬了好久才问:“父皇不是说笑?” “岂能说笑?” “那父皇可知汝南是要许给突厥人作两国联姻的?” “自当知晓。” “父皇既知,为何还……” “向南是我看着长大的,之前因为这婚事就连连跑到兴庆宫来哭诉。我实在是不忍看她嫁给突厥人……” “父皇也曾教导儿臣国事重于家事,身为皇家子女就要有为国付出的觉悟。此事关乎两国的长治久安,哪儿随向南的喜欢?” 李渊皱眉:“此事不同以往,父皇自来了兴庆宫,便未曾要求皇儿做过什么?父皇难得开口一次,难道父皇的面子还不够让皇儿作出改变吗?” 说话间,场间气氛有所改变,两人脸上的笑容都逐渐收敛。 “父皇,此事难有改变,今日突厥使节刚刚入宫选定了婚配人选,这婚事就算是已经定成了。此时改变,岂不是让儿臣言而无信?” “区区降国,哪儿能事事由他们说了算!就算定了婚事也能改变,就看皇儿你听不听父皇的话!” 正文 第475章 婚期 李世民微感惊奇,父皇行事从来都是以大局为先,今日为何如此? 但在稍稍的疑惑之后,李世民也很快明白过来,知道父皇是对自己有些意见。 想了想,李世民便笑了起来:“父皇,何必如此认真?您难得开口,儿臣岂有不尊之礼?” 李渊愣了愣,没想到儿子答应得这般爽快:“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儿臣岂能忤逆父皇的意思?” 话到此处,紧张的气氛消散于无形。 父子二人借着吃饭,场面十分和谐。 李世民吃过之后,说宫中还有事情,便匆匆离开。 待李世民走后,李渊笑着走到宫殿后堂,那里汝南公主正在偷听。 见到李渊来了,李向南面颊微红,有些羞意。 李渊点了点孙女的鼻子,笑道:“方才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听到了。” “现在可算满意了?” 李向南羞涩之中透着三分为难:“即便父皇答应,有还有别的公主嫁给突厥。只怕此事要落在长乐身上,她还年幼……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人生于世,过好自己的便好了。皇爷爷是过来人,以前就是考虑太多,顾忌他人太多,到头来谁都没落得好。你既然有此机缘,那就应该牢牢抓在手中,皇家的子女,能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伴十分难得,你要珍惜,不要如此瞻前顾后。” “皇爷爷教训的是,汝南多谢皇爷爷成全。” 李渊捋着长须喜笑颜开:“跟皇爷爷客气什么?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此事算是皇儿的一个人情,看来我这个的太上皇也不是一个摆设。” 李向南也没了顾虑,笑着抱着李渊的胳膊:“皇爷爷怎么可能是摆设,皇爷爷的话就是圣旨,连父皇都不会违背的。” 李渊大笑:“哈哈哈……” 而此刻,李世民已然坐上了回宫的车架。 大队返回,随行的公公追上前来小声问道:“皇上,既然汝南公主要改嫁,那和突厥人的婚事是否要停下准备?” 李世民笑了笑:“一切照旧……不,一切从快,从急,把婚期定在三日之后。” “照旧?三日之后?”公公惊出了一身汗,心说这皇上闹的是哪一出?这也太急了,而且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的太上皇? 李世民知道贴身太监的顾虑,低声道:“国家大事,岂能因一人之愤而有变动?太上皇那边是朕不想驳他面子,答应下来不过让他顺气而已。既然有此事,汝南公主的婚事就应该立刻进行!不能拖拖拉拉横生变故。只有生米煮成了熟饭,太上皇才能接受现实。” “……”太监没有再说,点头领命。 李世民想了想,又补充道:“三日内,将汝南公主禁足宫中,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情,也严禁将今日之事外传。谁要是走路风声,或是惹出了事端,一律提头来见。” …… 清晨,永兴学院的学生一如往日开始晨跑。 在晨跑结束之后,外面街上传来了一连串杂乱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 有人好奇去看,发现是七八辆马车停在外面。 “这是什么?”长孙涣好奇地问着贾可。 “今日起,你们就要去城外上学了。” “去城外上学?” 众人听罢,尽是惊诧。 “去城外上什么学?” “对呀,去采风吗?” 十几个人都围拢过来,把贾可包在中间。 外面的高先生大喝一声:“都安静些!这时虞老的安排,以后两月你们要在城外的田地里学习耕种。” “什么?!” 众人再次惊呼出声。 “学习耕种?!这是让我们去当农民?凭什么?” “就是!我等什么身份?岂能与那些贱农为伍,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不仅是叫人笑话,还有损家族颜面呢! 所有人都在抱怨着,都感觉事情应该有些蹊跷,或许有什么搞错的地方。 虞青青抓着白宋的衣角,晃了晃:“爷爷这次又是什么用意?你能看出来吗?” 白宋想了想说:“手工和佛道都是平日里各家子弟不会接触的事情,此次务农也一样,可见虞老是要我们多涨见闻,体验各种职业,各种阶层的百姓的生活。有了这段经历,他日朝堂为官才能切身为天下百姓考虑,只有身入体会,才能生出共情。士农工商,如果我没有猜错,在此次务农之后,虞老还会安排我们学习经商。” “你小子可以啊!”高先生走到白宋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虞老用心安排,知道你们一旦离开了学院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去接触那些底层却更寻常的事情,故而要你们在学院里更多的体验不同的生活。你能看出虞老的用心,真实聪明过了头!以后不当官也好,你这样的人要是当了官,肯定要成为一方权臣。到时候我高家都得来巴结你。” “先生说笑了。” 高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车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行装,你们要连续两个月在田地里面生活。” “两个月都不回学院吗?” “正是!” “那之后的青园诗会怎么办?” “青园诗会当日会有车轿来接你们。” 谢远插嘴:“先生,青园诗会关系重大,要是我们学院在诗会上表现不好,被别的学院比下去了怎么办?” “就是!听说别的学院为了青园诗会准备了一两个月,他们可都是冲着咱们来的。就这么两三天时间了,我们一点准备都不要吗?” “青园诗会算个什么?不过是一些舞文弄墨的事情,乃是小道。你们将来可不是酸腐的文人,是有更大的天地,体会生活才有新的感悟。青园诗会只是考虑到太子的颜面,能不能有好的表现,随缘就好。” 听完这话,众人无不傲然。 是啊,别的学院在意的诗会,咱们永兴学院只是随便玩玩儿。 写诗作词都是小意思,不必追求极致,他们十五人连续三个月没有学过诗文,却不代表他们不会诗文。 就算不作任何准备,十五个人也有信心给京城各家学院的学生好好的上一课。 正文 第476章 中心位 长长的车队从永兴学院出发,优哉游哉地朝着南面城外的清河村行去。 同学们两三人一车,大家只是嘴上抱怨抱怨,但听说要去务农,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至少是要比之前听佛修道要好,而且在学院里面关得太久,难得出来放风,也是一件十分欢喜的事情。 同学们各自议论着务农的事情,说着自己的见闻。 种地这种事对于世家子弟十分新奇,但对白宋却没有太多意义。 听说之后我务农生活是两两一组,虞青青吵嚷着要跟白宋一起,而且赖上白宋死活不松。 并且还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她知道白宋在幽州有田产,名下田地不少,对种地十分有经验。 于是虞青青很自然跟白宋坐上一车。 半路上,虞青青还是那么叽叽喳喳,问着各种种地的事情。 起先白宋还会随意应付几句,后面就直接不去搭理了,感受着一路颠簸,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车队到了清河村。 虞老早已经给清河村的村民们打了招呼,并且给了一些好处。 小村的一共七十三户,有田地一百三十几亩,分在村中二十几户人家手里。 靠近京城,百姓大多不愿种田,实在是太费心力,收益也不高。 村中大多是倒卖南北货的小商贩,往返城内,还算富裕。 小村之中,农户都有些不被看重,此次难得有个机会迎来了一批京城大户的公子哥们。 得知这些大贵人要在各家农户住上两个月,可把全村人羡慕得够呛。 算是让农户好好地涨了一把脸。 为表尊重,村长带着全村人出来迎接,村民们夹道欢迎。 倒不是百姓有多热情,只是大多想攀附上某家少爷,往后日子就不一样了。 经过一番热闹的欢迎之后,高先生带领众人在村东头靠近田地的地方找到了几户农家住下。 这几户农家已经是村子里农户中最好的房子了,但小村的简陋还会让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不太适应。 各家农户都把自住的主卧让了出来,许多人还是不满意。 但条件只有如此,高先生说谁要是嫌弃,往后就一个人睡田地里。 这才压制了众人的怨念。 一队人各自分散,在各自的院中整理铺床,本来说是半个时辰,但足足拖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整理好。 白宋早就铺好了床,又给同屋的虞青青整理。 虞青青则认真的清理着屋子的各种脏污,任何细小的沙子都不放过。 看着虞青青如此,白宋就知道别的院落里,别的同学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候一想,亏得虞老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打磨这些公子哥的心性。 整理好了各自的屋子,大家也都接受了现实。 从各处屋子出来集合之后,高先生说带着大伙儿去看看田地。 学院队伍又步行去田地看看。 说是靠近田地,但靠步行也走了两刻钟,别说干农活,就是走到地方就累得够呛。 正午刚过,同学们尚未吃食,田地一片荒凉,没有收成,没有吃食。 但远处田边一只干瘦的黑羊引人注目。 一行人忙问到了是那户农家的,花了两倍重金将黑羊买下,就在荒田之中取材生火,由高先生宰羊分解,忙活一阵就在田地里烧烤起来。 秋后余温,暖阳当头,轻风袭人,缓解困乏。 荒田上肉香飘散,十余青年不顾形象田地中打滚追逐,欢声笑语渐起,成了黄土中精彩的点缀。 未来如何不重要了,一群格格不入的青年在经历两三月的同住之后也有如此和谐的时候。 大家啃着羊肉,大声说话,荒郊野地里哪有什么礼教约束? 高先生看着这一切,颇为感慨,说着:“你们可要记住今日情景,你们都是同窗兄弟,日后少不了相互帮扶。” “那是自然!”长孙涣站在人群之中大声说着,“我长孙涣今日在此立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亲生兄弟,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有难要同当!”秦放起身说道,“虽然秦家和长孙家不合,但绝不会影响我们兄弟情谊,你长孙涣虽然蛮横了一些,但也算重义气,开年毕业,我们也要多多往来。” “我也一样!” “还有我!” “我!” 众人振臂高呼,纷纷附和。 长孙涣正值豪情时,看着陆遥:“还有你陆遥!以前我看你不爽,但今天我还是要把你当兄弟!你若真是虞老的接班人,往后我一定不遗余力支持你!” “对,陆遥!你别那么孤僻,多跟我们走动走动。你的那些朋友都是酒肉朋友,咱们才是兄弟!以后要帮忙,还得靠咱们!” “就是嘛!” 陆遥听完,眼光闪烁,起身放下羊肉,朝着众人深深地施了一礼,起身时嘴角都有些发颤了。 “白宋!你站在一边干什么?还不过来?”长孙涣在喊白宋。 白宋却是一人独守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幕,他并不属于这里,毕竟他是永不为官之人。 白宋笑了笑:“你们以后为官多多帮衬,我在一边看着你们就够了。” 众人听了,表情暗淡,方才想起白宋与众人不同,兴奋之中多了些感伤。 “你少来!”长孙涣大声一说,“速速过来!我们十五人中从未提过谁是中心,但大家心知肚明,我们中要是少了你,就连不成一个整体。我们之中要说大家都服气的,唯有你白宋,你们说是不是?” 同学们纷纷起身,面带笑意,看着白宋。 崔星站了出来:“白宋,我崔星服你。” “谢远服你。” “秦放服你。” “虞季也服你。” “宇文胜服你。” …… 一个个同学对着白宋真诚施礼。 荒野之中一幕让白宋有些热泪盈眶。 或许这就是他在学院来的收获吧? “白宋是天下最好的!”虞青青笑着说着,将白宋拉到了人群之中,站到了众人的中心。 长孙涣拍了拍白宋的肩膀:“你小子,当不了官又怎样?你不是喜欢赚钱吗?以后有兄弟们罩着,还愁不能成为大唐首富?我长孙涣少有服过谁,但你白宋我是真的服了!你救过我一次,我欠你一条命,这事儿我一直都记着!” “白宋……”陆遥走到白宋身边,低声说:“你也是我陆遥一生中唯一佩服之人,不要妄自菲薄,纵有困难重重,你也有一飞冲天之日,我得你的机缘走在前,便会为你开路,以往恩怨早已不复了。” 正文 第477章 老道 务农之前,一日得闲,荒野里吃烤羊,谈天说笑,也是别有风味。 天地之间,人如星落,田野汇聚尤为显眼。 不远处,一头老驴自田埂行来。 清河村没有骡子,这老驴不知是何处来的,最先被几个老农看到,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老驴不算新奇,新奇的是老驴背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倒骑其上,手掌黄金打造的拂尘,阳光下金光闪闪,瞬间盖过了一众学生相聚时的风头。 倒骑老驴已算是新奇,况且还有一支十分夸张的黄金拂尘,更是让人诧异。 世人皆知道士清贫,大多破布烂衫,别说黄金拂尘,就算能拿出一二银钱的都算少数。 恐怕也只有李淳风那样深得圣宠的倒是才能过得好一些。 但李淳风也不是一般道士,有道家法门,却不行道家之事。 而袁天罡已算是一般道士中混得好的了,那也是贫苦度日,靠得是各家恩客的接济。 这老道看着七八十年纪,仙风道骨,姿态怡然,比先前见过的袁天罡和李淳风更像是寻常意义的道士。 那黄金拂尘太过显眼,非但被一群老农看到,也被白宋一行人看到了。 众人看了之后先是发愣,感觉很新奇,很快虞青青在白宋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那道长的拂尘莫不是黄金做的?” 白宋点了点头。 “这道长看着像是仙家,为何手里的拂尘如此显眼,这是不是过于高调了?” 白宋也很困惑,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人家能有这么一出,只要自己喜欢便可,旁人也不得说什么。 众人看着,小声议论。 那老道也注意到荒田上的一群人,尤其是这一群人围拢中间的烤羊。 老道从老驴上下来,将驴栓在一处,朝着白宋等人缓缓走来。 等到老道走到众人跟前,不待老道先行开口,一群同学纷纷拱手行礼,喊着道长好。 因为曾有道家之人担任先生,各位同学对道士保有亲近。 这位老道长和颜悦色,看着比袁天罡好相处,所以大家纷纷出言,并不觉得老人有些怪异。 “各位小友为何聚集于此?”老道还礼之后问道。 “我等乃长安永兴学院的学生,今日得闲放风,相聚于此游玩。”虞季出言回答。 “原来如此。”老道笑着说着,对此并不感兴趣,目光眺向后面吃剩的烤羊咽了口口水。 白宋会意,使眼色让虞青青给老道从骨架上切了一些肉来。 “道长,你给尝尝。”虞青青送上前,笑着说。 老道喜笑颜开,将拂尘插在腰间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白宋笑问一声:“烤肉生硬,老先生牙口可还使得?” “使得使得!”老道连连点头,忙把烤肉往嘴里塞,一口老牙不见吧唧几下,生吞咽下。 虞青青又忙送上水去,老道又是咕噜咕噜,下口不停。 先前还是仙风道骨的高人姿态,到了吃东西的时候什么姿态都没有了。 众人看着有些好奇,看着道长好像几天都没吃过东西,否则哪儿能如此狼吞虎咽的? 长安附近有没有饥荒,就那黄金拂尘,随便刮下一点金子下来,也能买上好多东西吃。 看老道衣着光鲜,一尘不染,不像是个穷人才对。 虞青青藏不住话,张嘴就问:“道长这是有几日没吃东西了?” 老道笑得有些尴尬,却是没有回答。 虞青青一看,又去一边拿出一些肉来,递给老道。 老道再次接过,方才说道:“一路行来,已有三五日没有进食了。” “为何?” 老道苦笑一声:“身无分文,何来口粮?” “身无分文?”虞青青大感意外,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觑。 虞青青的目光落在老道的黄金拂尘上,意思不言而喻。 “此乃老道行走天下的道家法宝,可不能拿去换钱。” “法宝?”虞青青眼睛一亮,“真的有法宝了?不知道长这法宝拂尘有何神通?” 老道眼睛一亮,来了精神,不顾满嘴油水捋着须子,洋洋自得:“老道乃道家玉清门下真传弟子,这拂尘乃我玉清门下无上至宝,上可改天换日,下可移山填海,一扫云卷云舒,在扫妖魔现行,其中妙法甚多,老道不甚列举。” “这么厉害?”虞青青眼睛一亮,“岂不是比我们的袁先生还要厉害?道长可能施展一二?” 老道吃了最后一块肉,却是摇头:“玉清妙法,非人间之功,不得随意展示,任何法术都要上报天庭,得天庭允准,方能施展。” 袁天罡随无所展示,但他的面相之术十分灵验,众人虽不听他的课,但对道家法门是深信不疑的。 这位道长一看就是那种得到仙人的打扮,他的话也容易引人相信。 尽管说的玄乎其玄,但众人都有五分相信。 眼看又有人围拢过来,老道得意更多。 这时候,白宋上前拦在众人之前,笑着说:“别被他的黄金拂尘给骗了,不过是黄金的皮,黄铜的底。面上黄金是真的,但估计足不过三两,估计也就百十两银子的东西。” 白宋话音一出,众人皆是疑惑,再看那黄金拂尘,忽然觉得有些过于耀眼了。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黄金物件儿见过不少,有了白宋的提醒,众人纷纷感觉那黄金拂尘有些怪异。 莫非真的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小友,可不要胡说,此乃上天宝器,诋毁不得。” “若是不信,可敢拿来我刮一刮?” 说着,白宋上前就要去拿对方腰间的拂尘。 老道连连后退,警惕到:“你要作甚?” 白宋笑了笑:“道家真人,自命高傲,从来不屑于这等故弄玄虚之事,这位道长比起我们的袁先生可是差远了。” 白宋对袁天罡有些单薄的师生之情,不想让同学们因为一些表现而把些骗子当做大仙,跟不想让骗子站在袁天罡的头上。 老道闪躲,说明心虚,同学们心领神会,却都不点破了。 如果真如白宋所说,那拂尘来金皮包裹,那肯定就不是仙家法器,对方更不会是得道的仙人了。 知晓这些,众人兴致全无。 正文 第478章 大劫将至 众人没了兴致,给了老道几口肉也算是仁至义尽。 老道本想借着此次机缘从这些富家公子身上某一点好处,没想到被个小子破坏,自然埋怨在心,多看了白宋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老道像是发现了什么,心中默默盘算,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这位小友当真见多识广,不知是何人物?” “道长还是早先走吧!您也不打听打听,此人是什么人物,天下间的奇闻骗术在他面前都是毫无作用。”长孙涣打着扇子说着,“永兴学院的白宋,只要去了长安,稍加打听,就不会不知道。” “白宋?”老道念叨两声,拱了拱手,“贫道记住了。” 说罢,老道不再停留,回到老驴上,慢悠悠地走了。 下午过后,一行人自田野返回,各自回到各自院中准备休息。 偏在这时候,白宋听说清河村来了个道长作法,超度一户农家的亡父魂魄。 小村事情很少,道士作法在民间不算新奇,但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白宋外出去看时,那位道长已经作法完毕,承受农户谢恩。 白宋一旁看着,没想到那作法的道长居然是袁天罡。 震惊之时,其余同学也听到消息敢了过来。 在学院时,同学们对袁先生避而不见,今日见了却都分外欣喜,连连招呼:“袁先生,袁先生!” 袁天罡身着黄衣道服,和平时看着有所不同,听到众人喊声,回头看来。 见到是永兴学院的学生也是十分惊奇,一边给村民们拱手谢礼,一边走了过来。 “袁先生,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们怎么……” 白宋插嘴:“袁先生,你不是很能算吗?怎么没算到今日会跟学生们想见?” 袁天罡难得笑意,没有学院里的严肃,跟学生们说着闲话。 众人得知,原来袁先生也是为了生计,才接着这场超度的法式。 本来收取一百文辛苦钱,可感念农家孝心,不忍收取财物,今日又是白跑了一趟。 学生们十分慷慨,听闻先生生活不济,想要帮衬,却都被袁天罡谢绝。 道家之人,自有傲骨,哪能收学生的好处。 学生们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这时候,跟随袁天罡的灵珠见了白宋,相互说着闲话。 白宋问她过得可好? 灵珠回答:“一切安好,师父他嘴上说要我陪伴三年才能学道,实则已经在传授些挤出的道家法门,我有相术口诀,感觉甚为玄妙,只是还不得熟练。” “如此,你可给我看看呢?” 灵珠知道是看着玩耍,倒也用口诀法门套用白公子的面相。 看过之后,灵珠眉头皱起,像是有所发现。 “怎么了?”白宋好奇问道。 灵珠没有回答,但眉头越皱越紧,转身拉了拉袁天罡的衣摆,小声说:“师父,您看白公子的气色……是不是您昨日说的大祸之相?” 袁天罡正给同学们说话,没有注意白宋。 听灵珠所言,转头去看白宋,他认真一看,脸色骤变。 所有人都注意到袁天罡的脸色变化,纷纷询问。 “先生,是有什么事情?” 袁天罡摆手:“没什么,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有话跟白宋说。” 众人感觉异样,纷纷没有多问。 各自离开之后,袁天罡一把抓住白宋。 白宋早已感觉不妥,皱眉问道:“袁先生,是有什么事情?” “白宋,你命中大劫将至!还不速速避世拖难!” “什么意思?” “你面相有变,寓意大难将至!此难非比寻常,乃是人生之中一大劫数!所谓劫数难逃,你可知其中凶险?” 白宋听了有些不耐,他对袁天罡有些师生情,但却极其反感他这种危言耸听的论调。 白宋虽然心中有所警惕,但脸上并不露怯:“先生,我应该跟你说过,我这人从不信命的吧?什么劫数难逃,不过是些危言耸听的话,除非先生能算出我几时死了,否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我都不会相信。” “相术只能卜吉凶,不能测生死!大凶之兆之上的大难才能称之为劫数!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化解之法就是避世修养,不要涉足尘世。” 白宋摇摇头:“多谢先生提醒,我还是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真有先生所说的劫数,我相信我能熬过去!” “你!你这人为何如此不知深浅!”袁天罡面露急色,出言训斥。 一边灵珠也出言劝道:“白公子,你还是听听师父所言,师父不会害你的。” 白宋反问:“我是一定会死?” 袁天罡摇头:“所谓祸福没有必死之局,劫数难逃,任由生机,只是生机过于渺茫,人力难成。但若能逃过劫数,未来将会一片坦途。” “那就是了,既然还有生机,就不必担心什么。先生,我还是相信自己,避世可以,但不是现在。剩下的话就不用再说了,学生先行告退。” 白宋说完,转身而去,没有丝毫停留。 看着白宋的背影,袁天罡沉默不语。 灵珠虽没有跟随师父太久,但却是头一次见到师父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担忧。 “师父,白公子的大劫真的十分凶险吗?” 袁天罡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后说道:“今夜开坛作法,看看天意所现!” …… 当夜三更,有人夜访皇宫。 由长孙无忌保举,说是有重大之事请皇上定夺。 李世民闻言认真,半夜接见访客。 在大殿之中,李世民才发现来者竟然是以为须发皆白的老道。 老道仙风道骨,姿态斐然,手持一支黄金拂尘,异常显眼,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跟宫殿金玉交相呼应。 老道简单一礼:“玉清门下了然道人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大胆!”身边太监呵斥,“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老道轻声道:“玉清真传弟子只跪天地三清,不跪凡间帝王。” 李世民听了眉头一皱,但也没有多少不满,反而问道:“道长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长安帝星微弱,大唐之内有妖星降世。皇上为何浑然不觉?” 正文 第479章 纸条 “妖星降世?视为何解?”李世民听完心中多有不悦,只因老道仙风道骨,仪态非凡,看面容多有超凡出世之感,故而忍着心中不悦,好言追问。 老道捋着长须,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说道:“八月底,星相所现,结合道家所学,可得出十六字批言,批言所指对大唐气运极其不顺。老道特感忧患,故而远来入京,给皇上提醒。” “八月底,星相……”李世民头周紧皱,思绪飘忽。 八月底正是他在摘星台等候李淳风给出大唐运势的那天,也是李淳风摔下摘星台的那天。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李世民记得很清楚。 李淳风说当夜会预示大唐未来气运,李世民十分在意,他分明记得李淳风未来的大唐将是大号的盛世,天下一片大好景象。李世民对此十分满意,怎么突然又来个妖星降世,对大唐极其不顺呢? 李世民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却也么有点破,任就赖着性子问道:“不知道长那十六字批言是哪十六个字?” 老道渐渐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十六字批言的前面是,妖星降世,逆转千年……” “那后面一半又是什么?” 老道拱手:“这后面一半寻常人不敢提及,若是从贫道口中传出,皇上必当迁怒!” 李世民有些好奇,再问:“不管什么,道长但说无妨,朕定不加怪罪。” “皇上一言九鼎,既然皇上已经有言在先,那贫道就大胆说上一句。这后面一半乃是‘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放肆!”李世民爆喝一声,从龙椅上站起,目露凶光,盯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道。 一边的太监也吓傻了,自己手中拂尘掉在了地上,捂着额头险些要给吓晕了过去。 这是疯子不成? 当着皇上的面儿说‘李唐三代,江山易主’,这是有几个脑袋拿给皇上出气的? 太监大喊一声:“来人,将这口无遮拦的疯子给带走!” 说罢,太监又赶紧安慰皇上:“皇上,勿要动怒,这些牛鼻子……” 话音未落,外面的护卫已经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将老道给带走。 老道高喊:“皇上刚说过不怪罪的。” 李世民怒气未消,转头盯着长孙无忌:“这就是你让朕半夜来听的话?” 长孙无忌下跪,但并未有多少慌乱,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皇上息怒,这番话臣下早有听闻,只是过于惊骇,不敢当面说给皇上听,故而借用此道人之口……” “借用道人之口……长孙无忌,你好大的胆子,当真是恃宠而骄,什么都没有顾忌了吗?” “陛下,臣一片赤诚之心,怎敢有半点儿忤逆?只是民间传言不少,臣听闻之后有所顾忌,但也不敢妄自揣度,故而告知皇上,让皇上有所戒备。” “有所戒备,难道你也相信这牛鼻子的胡话?” “这位道长在民间颇有名望,其掌握的术法比李淳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在民间这十六字批言不是道长一人所说,民间道人,凡有真才实学者接是从八月底的星相之中推演出这十六字批言。若一人胡言也就罢了,但人数多起来之后总让人心有不安,加之皇上又十分信服道家的占卜之术,故而冒死谏言,请皇上息怒。” “民间多有传言?民间传言岂能当真?李淳风层断言,未来大唐当是一片盛世!” “那李淳风心术不正,没将真正的预言告知皇上!” 即将被带走的老道高声说道。 太监心急,忙催促护卫:“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疯子先带走!” “慢着!”李世民摆手,看向老道:“你说李淳风心术不正?!你可知李淳风自投靠朕之后,算无遗策,占卜之术百试百灵,从未失手!其本事乃是朕亲眼所见,而你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李淳风不过一年轻小儿,学道时短,根本不足信,所掌握的不过是道家法门中的偏门法术!而且他是皇上身边的宠臣,若是说出真正的预言,岂不是要开罪皇上?试问他又如何能告诉皇上真相!” “道长是说李淳风对朕有所隐瞒?” “正是!皇上若是不信,明日诏李淳风当面对质,看他如何回答!” …… 夜里,白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袁天罡的话在脑海中回荡不散,让人无法平静。 嘴上不服,心里却是担忧。 人性本如此,白宋也难以例外。 白宋想如果真的是劫数到来,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想不到所谓的劫数是什么,却是隐隐约约能猜到会跟长安有关。 或许离开了长安城,自己就能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白宋的思绪中就给了自己很多离开长安的借口。 比如已经不能当官了,就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 自己在长安待久了,见了皇帝和许多重要的历史人物,自己跟他们逐渐产生关联,也是给自己沾染了因果。 白宋本就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离开长安,抽身事外,似乎也不是什么坏的打算。 但转念又一想,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危机而离开,自己是不是太怂了? 自己现在非但有内功,有保镖,还有许久没有用空间,有这些依仗,即便遇到了困难,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白宋就这么作思想斗争,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睡意。 翻来覆去好几次,肚子出被什么东西顶着,十分不舒服。 伸手进衣服摸了摸,才摸出来虞青青送给自己的套娃木雕鸡蛋。 看到这玩意儿,白宋才恍然想起虞青青说过让自己打开,里面有惊喜。 于是白宋乘着无事,耐着性子一层一层打开。 这套娃鸡蛋一共六层,最里面一层里放着一个小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呆瓜,人家是姑娘! 白宋一愣,有些错愕,正在这时,身边睡着的小子一个翻身抱住了白宋的胳膊,双腿夹着白宋一条腿,像条蠕虫一样黏在了白宋身上。 共处多日,在学院也是这般通铺睡着,虞青总爱这般抱着白宋,时间久了,白宋已经习惯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看了纸条,忽然感觉这人胸部为何如此柔软…… 正文 第480章 各方行动 白宋脑子里嗡的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借着月光再看看那张纸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一下,白宋在没心思去想什么劫数了,扭头盯着抱着自己的熟睡的小子。 “这……” 白宋真是后知后觉,将心用在别处,从未在意过虞青青,只是觉得她有些娘,却没想到真是个姑娘。 之前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白宋方才回味过来。 面前的人有哪儿像个男孩子?如此简陋打扮的女扮男装,没有半点儿遮掩,任谁都看得出来,为何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白宋……你别动了,人家抱着你才睡得着嘛……”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动了动嘴皮,怯生生地念叨着,不知是梦里还是醒了。 白宋一听,没有半点儿男子的故作姿态,分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虞青青将白宋半边身子紧抱着,让人难得动弹,却是让白宋在这个角度很轻易的看到了虞青青的领口。 领口之下,风景迷蒙,因是侧着身子,那缝隙姑娘家挤挤总会有的,看着倒也秀气真实。 “真是个小姑娘!” 白宋心里感慨,又感觉自己像个傻叉! 都几个月了没有发现! 回想起以前同睡同寝,多少次醒来都是这妮子这般抱着自己,很多时候小嘴都贴在自己脸上,错过了多少香艳的场景? 白宋的思绪翻江倒海,忽然又有些懊悔可惜,也是过于熟悉,即便知道是姑娘家,白宋也没有作出特别的改变,反而是很顺手地摸到了人家的屁股,轻轻地捏了捏,觉得手感甚好。 这一下倒是将小妮子给摸醒了。 小妮子睁开眼睛,感觉有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都没想过是白宋有意,没有任何不适应,眼睛一眨一眨,看着白宋小声问:“你怎么还不睡?是不习惯农家吗?” 白宋看着小妮子的眼睛,映着月光,很是好看。 小妮子没有察觉,继续又问:“是因为早先袁先生的那些话?” 白宋摇摇头。 “那赶紧睡吧,明儿起早下田,听说可有得累了。” 白宋欣然点头,浮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小姑娘不明所以,抱着白宋又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白宋缓缓把头靠的近了些,凑在虞青青耳边说:“改天换上女装让我看看。” 白宋说完,明显感觉抱着自己的身子一僵,全身都缩了缩。 白宋又在那小屁股上轻轻一捏,那姑娘像是触电似的飞快甩开了白宋,转头睡在一边,跟白宋隔开了距离,裹上一层被子缩成了一团。 …… 无名道观内,李淳风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在道童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此刻天刚亮,街上还没有行人。 李淳风伤势刚刚有所好转,只能勉强行动。 其夫人不理解相公匆匆要走,跟到道观门前,方才问出心中疑惑:“相公形色匆匆,要去何处?” “昨夜惊醒,当时有大事发生,给自己卜卦之后得知皇上即将来问罪,若是不离开京城,实在难以甩拖嫌疑。” “夫君是说皇上已经知道……” “夫人,切勿提及批言之事!今日皇上到来,就说我去仙山采药,准备给皇上炼制长生不死之药。半年之后方才回来。若皇上再问其他,切勿多言,就说不知道。” “妾身知道了。” 李淳风形色紧张,看了看门外等候的车轿,叫上道童就要上车。 “夫君。” “夫人还有什么事?” “既然夫君知道皇上因何而来,为何不将所知之事告知皇上。何必逃难出城?” “天地运势,本就虚无缥缈,任何星相都不能全信。况且那十六字批言玄乎其玄,关乎未来天下,不能随意相信。更何况那十六字批言所指乃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全盘托出,岂不是害了恩人性命?” “他既是妖星,便是邪物,相公为何要保他?” “天下间哪有什么正邪?所谓妖星乃是不再轮回之中,并非证明其善恶,更不是预示他将来真要推翻天下,而是说他命中多灾多难!我避世半年,便是为恩人减一段劫难,也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半年之后再回京与夫人相聚。” 夫人皱眉,颇为无奈,可知道相公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 说罢,李淳风再度上车,朝着城外去了。 一旁,袁天罡和灵珠默默看着李淳风的离去。 “师父,这劫阵自己选择了离开长安,白公子是否就化险为夷了?” 袁天罡左手掐指,口中嘀嘀咕咕,正在推演,良久之后确是无奈地摇摇头:“劫数如此简单化解就好了,只怕还会节外生枝!”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追上李淳风,此人有些道行,或许结合我二人之力,能为白宋想出一个更好的避险法子。” …… 李淳风走后不久,皇宫的队伍前来。 无名道观余下的道童出迎,太监宣召:“传李淳风觐见。” “我家师尊一早已经离开了京城,入仙山为皇上采集炼制长生不死丹药的药材去了,说是要半年之后才能返回。” 太监听了眉头紧皱,有些诧异:“李道长走了?” “是的。” “这……”队伍一行人十分为难,但人已经走了也没有办法。 想了一会儿后,又问:“那李夫人在吗?” “夫人在的。” “那就请夫人随我们进宫复命,由夫人当面给皇上说清楚。” 很快,李夫人跟随皇宫的队伍返回。 李淳风离开的消息传入皇宫之后,昨夜几人皆是惊疑。 那老道一口咬定是李淳风畏罪潜逃,知道皇上要问罪。 宫殿对峙,李夫人却是据理力争:“皇上,夫君为皇上之事殚精竭虑,未曾有半点儿隐瞒。此次真是为了采药离京,如果夫君事先测出今日皇上要来问罪,而夫君借机离开,是否正说明了夫君的占卜之术灵验?更验证了夫君为皇上推演的大唐运势不会有错。不想是其他人,倚老卖老,坑蒙拐骗到了皇上头上!” 老道没想一位妇人居然如此厉害,一句话之后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当即连连拱手解释。 李世民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 这时,老道突然说道:“事关重大,皇上还是宁杀错,别放过,找出妖星,将其除掉,不管好坏,总不至于影响未来。” 正文 第481章 破局之法 宁杀错,勿放过…… 一个念头在李世民脑海中闪过,回神之际却是再也无法舍弃。 无论这老道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已听到了这样的话,作为一国之君,岂能无所理会? 李世民眉头紧皱,低声问道:“听道长所言,莫非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妖星是谁?” “自然。”老道捋着长须,逐渐镇定。 “谁?”李世民再问。 “永兴学院白宋。” “白宋?!”李世民大惊失色,再次听到白宋的名字,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刻。 李世民心中早已对白宋之名熟悉了,不仅是虞世南看重之人,更写下了千古名篇水调歌头,长安城中名声响亮。 初见白宋,李世民便觉得此子有所不同,他和白宋的见面不多,但不知为什么,自打见了白宋,就对这小子记忆犹新。 加上昨日方才从父皇口中再度听到白宋的名字。 这小子非但文采出众,更是医术惊人,还通晓一些世俗间的杂事,种种表现,皆是优于世人。 再者此人能让父皇提出让公主改嫁,此人的能量就非同一般。 一开始,李世民有些想不明白,不知这样的小子是哪儿来的魅力和能力,能作出这许多超乎寻常的事情。 现在听到老道说所谓妖星降世,居然是白宋! 一瞬间,李世民只觉得脚底一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由心而生。 如果说先前对老道的话不过一分相信,听过白宋的名字之后,一分陡然增到七分。 不知为什么,李世民就觉得白宋这个名字与老道所说十分契合。 以往对这小子种种的不理解和疑惑,一瞬间突然就变得合理了。 之所以处处展现出与寻常人的不同,原来这小子是上天选中的妖星! 李世民额间细汗渗出,伸手轻轻一擦,感觉到掌心湿润,心里更有了几分震颤。 “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竟让朕感受到了的一丝畏惧,此子有此能量,怕是留不得。” 殿中几人见李世民表情古怪,心下有些担忧,那太监心里盘算,说是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莫非这老道的话真是让皇上改变了心意? 老道善于察言观色,见李世民表情变换,心下知道富贵临门,忍着心中喜悦,再度开口:“皇上,天相所现,应当早早处置,妖星横行京城时日已久,老道得上天指引,特来告知皇上,是维护天下稳定。听闻皇上为李淳风开设司天监,想来皇上与道家多有渊源,只是那李淳风年纪尚轻,藏怀私心,难以保全大唐运势。老道不才,仙山修炼数十年,此次出世,只为保皇上大唐江山稳固。” “道长这是毛遂自荐,想要为朕效力?” “修道之人,自当为弘扬道法为己任,留在皇上身边,传播教义,乃是生平所愿。” “不知道长想要什么职位?” “贫道不要实职,只要皇上虚设一‘国师’之位便可。” “国师……一国之师,便是虚职,道长可承受得起?” “贫道为皇上破妖星乱世之局,保大唐江山永固,自当承受得起。” “既然道长如此自信,想来多少有些本事,却是不知道长今日可曾算过自己的运势?此次见朕对道长是福是祸呢?”李世民说话间多了一丝冷笑。 道长听闻微微疑惑:“皇上的意思是……” “妖言惑众!朕岂能信你?来人,起油锅来,将这妖道炸了!” “什……什么?”老道一听直接傻了,方才好好的,皇上怎么突然变脸? 殿前左右护卫也是一愣。 李世民冷眼再说:“怎么?还要朕再说一次?” 护卫赶紧领命,不再对老道客气,直接架着拖出宫殿。 老道拼命挣扎,黄金拂尘也掉在了地上,口中却还撕心裂肺地叫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李世民冷笑一声:“你若真有道法,先问问自己如何活命吧!” “长孙大人,长孙大人救我!” 老道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将希望寄托于不曾说话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哪里敢说? 此人是他带来的,如今犯了圣怒,自己也有责任,赶紧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老道已经被拖走,李世民走下台阶,看着那黄金拂尘,猛地一脚踩下,撕掉了一块金箔。 “长孙无忌,你正当年,怎么也个老糊涂了一般,如此心术不正的骗子也能得你信任?!” 长孙无忌低头不语,不敢回答。 但他知道那黄金拂尘是假的,但那老道却有几分本事,或许不输李淳风。 只是现在去解释已经没有意义,无论真假,皇上杀这老道是要封口,至于信不信妖星一说,还得看皇上之后行动。 …… 长安城外,外出的马车被人拦下。 李淳风掀开帘子看着拦路中年和一小道姑,问道:“为何拦路?” 中年正是袁天罡,看着车中红光满面,英俊非凡的李淳风,看不出任何道家的气度。 袁天罡微微皱眉,然后问道:“你是李淳风?” “正是!” “我乃袁天罡。” 道门之中,袁天罡名声极高,只有名字,李淳风便知道了对方来路,赶紧下车拱手:“原来是袁道长,久仰大名。” 李淳风虽是司天监之首,朝廷官封四品。 但道门子弟想见,比的是资历和辈分。 袁天罡自恃年长,并不回应,直接问道:“你要去往何处?” 李淳风微微皱眉:“此乃李某私事,怕是无需给袁道长说明吧。” “白宋是我学生,我今日为他而来。” 提到白宋,两人心照不宣。 李淳风下车后,看了看左右,发现路边有茶摊,示意袁天罡去茶摊坐谈几句。 倒得茶摊落座,袁天罡就直接问道:“你离开京城是要让白宋摆脱因果?” 李淳风拱手点头。 “那白宋为救你性命,忙前忙后半个月,你就这么简单离开京城就足够了?” “道长,晚辈为白大夫生死愿避世半年,如此还不足以还他半月的恩情?” “哼!”袁天罡冷笑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若你真有传言中那么厉害,自当算得清楚光是靠离开京城还远远不够,昨夜开坛作法,我算出你是化解白宋劫难的关键,你必当留下点儿什么,我方才能放你离开!” 李淳风听罢,大为惊讶,缓缓起身对袁天罡拱手拘礼:“袁道长果真是厉害,连山术运用已达到极致,居然能测算到李某还有阵结……” “少在这儿婆婆妈妈,你我都是明白人,不必打哑谜。你回到白宋如何化解此事,赶紧说出来!” “袁道长,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应该明白李某为何不说。若是李某助白宋化解此劫,只怕那十六字批言真有可能实现,到时候天下大乱,朝代更替,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等修道人士当稳固天下、弘扬道法,而不是让天下混乱。” “休要一副济世救人的姿态,那是佛门子弟才有的假作!我等修道,当遵循本心,天下大势天地自有安排,哪儿轮得到你我插手?你受白宋救命之恩,却是明知死局不与人提醒,明知有求生之法,却故作不知。你如何还人的救命之恩?” 李淳风听了,眉头紧皱,捧着一杯茶没有回答。 袁天罡继续说:“星相所现,白宋之难必是因为那十六字批言所起!天下道门子弟不多,但能测出天意的人也不再少数,此刻只怕皇上已经知道的十六字批言,你身为司天监之首,知情不报已经是死罪。若白宋死,你也难脱干系!只有力保白宋安全,让皇上不信那批言,你才有一线生机。” 李淳风继续沉思,心想袁天罡说的没有错。 之所以要离京半年,那是因为事情牵涉自己,或许半年之后皇上气消了不再追究。 但半年时间够不够,李淳风自己也不知道,也算不清楚。 “怎么?难道离李道长是为了天下苍生愿意牺牲自己的人?那袁某真要好好佩服一番了。” 李淳风处处被袁天罡所限,心中有所不服,低声道:“此次离京,就是要为皇上炼制长生不死药,待到仙丹练成,自当保全性命。” “哈哈哈……可笑至极,李淳风你可是道门之中千年不遇的天才,居然会相信长生不死的鬼话?天下哪有长生不死,不过是前辈道人为求荣华富贵而编织出来的美梦!千古帝王,无不追寻,你不过是借用此事,谋取富贵!” 李淳风摇摇头:“若当今圣上只为自己而谋求仙道,李某断不会为其效命。长生不死,其中另有隐情……” “不为自己?哼,说与谁信?” 李淳风碰杯饮茶,一口喝了个精光,然后接着回答:“道长有所不知,文德皇后身患顽疾,乃是无药可医的积聚之症。皇上爱妻心切,求问李某可有仙丹能治?李某纵观天下道书,唯有长生不死之药方能救治。故此皇上竭尽全国之力为李某寻找长生药的药材。李某感念其深情,愿意为文德皇后尝试,不管成功与否,自当竭尽所能。” “……”袁天罡听完,表情愕然,显然是未曾想过竟有此等事情! “此乃宫中秘闻,告知道长切勿外传。”李淳风说着,忽而重重地叹了一声,“哎,既然事已至此,那李某就将心中所想告知道长吧。那积聚之症本是无药可救,但那白大夫医术精湛,非同天下其他大夫,若是他能入宫医治文德皇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只要让文德皇后好转,皇上必当感念其恩情。届时,再有道长为白宋证明,说白宋不是妖星,而是大唐的福星,如此就能逆转。” “你心中之秘就是文德皇后的积聚之症?” “正是。” 所谓积聚之症便是古代人称作的“癌症”。 因古代医学所现,无法辨别癌症其因,只是在初期有明显肉块积聚的现象,故而统称为积聚之症。 癌症于现代都难以攻克,放在古代自当是无药可医。 袁天罡也懂医术,自当知道这积聚之症的难处,即便是知道了此事,让白宋去给皇后治病,那就能治好吗? 袁天罡忧心忡忡,感觉这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办法。 李淳风却已起身,拱手说道:“袁道长,言尽于此,白宋是否能躲过此劫,就看他的造化了。或许也算是皇上和皇后的造化。李某告辞,留在京城只能徒生祸端。” 袁天罡没有再留,等李淳风走了,肚子一人捧着茶杯沉思。 灵珠上前问道:“师父,就算白公子能治好皇后,但皇上心中已对他心存芥蒂,岂能放心让他去见皇后娘娘?” 袁天罡所思正是如此,他能测算推演,却不静于筹谋布置。 想了一会儿之后,袁天罡说:“明日我们再去那村子,把一切告知白宋。那白宋精于算计,事关自己性命,他自当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来。” …… 第二天。 京城有两件大事发生。 一则是青园诗会。 二则是汝南公主出嫁。 一大早,学院安排了马车来接各位学生回城参加诗会。 经过两天的农作,小村生活早已消磨了大家的热情。 比起整日在田里辛劳,去诗会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所有人都病恹恹的,车队再没有出来时的热闹,途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白宋已经有了决定,想说等诗会之后就带着舒望去益州看看。 一来是避开一些危险,二来可以早早见到李靖提亲,三来也算是带着老婆游山玩水。 白宋却不知,自己一行人离开村子不久,袁天罡和灵珠就到了清河村。 一问得知,学院众人已经先坐车去了城里。 灵珠有些着急:“师父,怎么这么不巧?” 袁天罡仰天长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就该如此吧?你我紧随入京,去诗会找他,希望中途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 今日大婚,李向南甚是慌乱。 自兴庆宫回来,已有三日禁足,说是为婚礼做准备,却没想到婚期如此之快。 这场婚礼过于仓促,以至于李向南感觉有些不妥。 细问身边宫女太监,却是问不出个什么消息来。 【作者有话说】 4000字大章,7月更新会尽力多写,这个月确实写得很少。抱歉! 正文 第482章 诗会之前 公主出嫁乃是国之大事。 而今日的婚礼似乎有所不同,整个皇宫都很安静,宫殿各处虽是大红高挂,该有装饰点缀一样不少,处处透着喜气。 但在众多宫中奴婢的眼中,却是看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 相反所有人都十分小心谨慎,仿佛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什么事情,任何眼神的交流都会十分慌张。 李向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今日一早她便开始了准备,对于一位年纪稍长的公主,终于等到出嫁之日,总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李向南没有特别的感受,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出嫁的情绪,只是感觉周围的人都知道些什么,同样也在回避着什么。 吉时将至,公主即将出宫。 贴身的宫女给公主盖上盖头,小声道:“公主请移步。” 李向南缓缓起身,将要走出时小声问;“到了现在,你也不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些什么,只有当事人的公主不知道。 李向南不是傻子,哪儿能看不出其中问题?甚至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样的问题。 这是最后时刻,李向南只想要个明明白白,所以问了出来。 宫女脸色有变,似是十分为难:“公主殿下,您……您在说什么?奴婢……不清楚。” “你跟本宫这么多年,在此临别之际,是不想对本宫坦诚?” “奴婢……奴婢……”宫女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奴婢害怕……” “罢了!你不说就罢了。”李向南忽然变得坦然。 说着,就要走出宫殿。 “公主殿下,今日……今日是送公主去芙蓉园。”宫女心一横,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 李向南身子微微一颤,踏着门框的脚停在了半空,稍作犹豫,又才缓缓落在地上。 “我们走吧。”李向南淡淡道。 宫女有些吃惊,吃惊于公主的表情:“公主您……” 李向南不再回答,从一开始她就想过这样的情况。 毕竟是自己的父皇,她是了解的。 就算是有皇爷爷的话,让父皇改变主意不可能这么容易。 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风平浪静,过于顺利,顺利得让李向南感觉到不真实。 这几日之间,李向南难以安心,总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挥之不去。 现在好了,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免去了心中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对李向南而言,这或许算是一件好事。 尽管李向南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以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可能拥有一份想要的情感。 但真的要踏步出门之际,李向南还是留下了一些不甘的眼泪。 …… 公主出嫁的队伍声势浩大,自皇宫出来,一路向南,数不清的百姓围观,沿路欢声笑语不断,大家都想沾染一分喜气。 同样热闹的地方还有青园诗会。 民间诗会不少,但由太子殿下亲自举办的诗会还是头一回。 诗会邀请了长安之中十大学院的学子参加,尚未开始就有人在议论在青园诗会之后,哪家学院会成为新的大唐第一学府。 青园之外,闲人虽不得入内,但架不住人群热情,一大早就围满了人。 人群中有人高喊:“压永兴学院的有没有,一赔三,一两银子不多,一个铜板不算少,大家图个乐。” 外面已经有人在坐庄,各种人上前凑热闹。 还有人不理解:“你这赔率不对,怎么说永兴学院一直都是大唐第一学府,他的赔率应该最低才是。” 此人一说,周围几人连连解释。 “兄弟你的消息不灵通啊。今年这一届永兴学院是虞世南掌管的最后一届。过了这一届虞世南就要告老还乡。在临走之际,能用几分心思?所以此次青园诗会之后,大唐第一学府肯定要更变。” “还有呢,你没听说永兴学院里都教些什么吗?不是跑步就是木工,听说还要念佛听经,这是正经人学的东西吗?我看虞世南早就没心思去管学生了,哪儿能跟其他学院比?” “还有这等事?”不明其中缘由的百姓擦了擦汗,心说还好没有盲目地去下永兴学院。 这时候,各家学院的队伍在东宫护卫的护送下到了青园门口。 各家学院学生众多,多在街道之外停车列队进入,学生们一进青园所在街道顿时成了目光汇集的焦点。 十家学院,数百学生,皆是穿着各家学院的服饰,整整齐齐又泾渭分明,看着颇有几分气势。 这种在百姓面前高调亮相,享受人前崇拜目光,对于这些学生青年还是很有牌面的。 尤其是听到街道两旁姑娘们的尖叫声后,一个个都骚包地理着各自衣裳,拿出折扇竭力表现风雅。 前方几家学院中有面目出众的几人还不忘跟姑娘们挥手示意,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起先他们还不理解,平日里他们不管出现在哪儿,总能博得不少姑娘的青睐,怎么今日姑娘们的目光全部都看着后面? 直到永兴学院的一支小队伍走入正街,到了众多姑娘的目光之下,尖叫声中突然炸起一片“白公子”的高喊。尖叫声突然更大,场面骚动起来,所有护卫都围拢永兴学院边上,险些是没挡住热情的姑娘们扑向白公子的攻势。 水调歌头的白宋第一次公开出现,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前来。 诗会外面这么热闹,其中一半多都是为了瞻仰白公子风采而来的。 平日里四处风流的公子哥们,今日站在白宋身侧,很自然地成了空气。 之前的学生们少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还以为是在为他们欢呼,如今听见“白公子”的声浪此起彼伏,各自脸上莫名火辣,初见热闹场面时的兴致全无。 “白宋,白宋……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写下一首水调歌头,今日必让他和他的永兴学院颜面扫地!”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声,一双双怨毒的目光扭转,姑娘们纷纷不屑啐道:“什么东西?你也配?!” “就你这模样的,写下千万首诗词也找不出一首能跟白公子的水调歌头相提并论!” “才学不如,连容貌也不如,看你长得歪瓜裂枣,哪家的姑娘能喜欢?” 正文 第483章 冥冥之中 白宋盛名,叫文人记恨。 但却无人敢当众议论。 谁要敢说白公子一个不是,在场的姑娘们必将群起而攻之,声势之大,谁都不敢招惹。 于是人群议论声逐渐变小,只有几位熟识私下里相互交谈。 说起白宋,先前那人被一群姑娘奚落,瞬间颜面全无。 那人看见一位熟识,忙上前低声询问:“上次湘家庄赏花会,柳兄不是说能见到白宋,你们有数人联手,定能让白宋颜面全无的吗?如今一过去了许久,怎么在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这人便是赏花会中受邀的文人之一。 提及赏花会之事,那人面色古怪,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身边几人也十分好奇,因为当初之事,在参加花会之前议论声音很多。 但这件事属于雷声大雨点小,或许是因为之后的叛乱一事将其他事情掩盖了过去。 文人之间也没有互通消息。 今日学生相聚,文人之间正是传递消息的好时机,正是见到了便随口问道。 几人围拢过来:“柳兄,你倒是说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被问得面红耳赤,小园中的诗词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还要给白宋涨名声? 他哪儿能说?关键说了还是丢自己的人。 那人打着哈哈,随便应付了几句,寻了个空隙开溜,再也不来凑这热闹了。 整条街都在高呼“白公子”。 和其他学院的嫉妒不同,白宋身边的同学们却都将白宋围拢中间,相互打趣,又是吹捧。 “能作为白公子的同窗,我们也算是三生有幸了,要是这么多姑娘之中有一个能因为白公子而跟我说说话,那也是值得了。” “哎!命不同!谁叫人家一首水调歌头就能风光一辈子呢?” 白宋无暇回应,左右都是飞过来的手绢,拿都拿不过来。 长孙焕喊了一声:“虞青,还不看紧了,保不准哪天就把白宋给骗走了。” 虞青青眉头紧锁,手上慌乱,不停地抓着飞过来的不知谁家姑娘的手绢,说是帮白宋,实则偷偷将手绢都踹到了自己怀里。 这时候,街道尽头行来一支更为庞大的队伍,礼乐声起,众人都知道是公主出嫁的队伍来了。 公主出嫁? 对永兴学院的学生可算是一件新鲜事。 经过一番打听,众人方才得知是汝南公主嫁给突厥王族。 两国联姻,这是一件好事,最近突厥人在京城稍有缓和,百姓都猜测跟这件事有关。 所有人都看着公主出嫁的队伍,露出羡慕的眼光。 如此浩大的场面,姑娘们也是十分羡艳。 只是无人去关注这位公主到底是否喜欢。 公主的队伍到来,所有行人避让,街上更显拥挤,所有人都贴着墙壁站着,只有白宋有些错愕地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大胆!” 队伍前方送行的宫中太监走到白宋面前大声呵斥。 白宋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一边的长孙焕突然冲出,将白宋拉倒一边,然后对那位公公笑道:“刘公公,误会误会……不要生气。” “原来是长孙家的二公子……”刘公公横了一眼,盯上长孙焕,“叫你的朋友有点儿眼力劲儿,公主的銮驾也敢拦?” 长孙焕没有再说,揪着白宋到了边上,拍他的肩膀一下:“喂!你在干嘛?丢了魂儿了?” 白宋这才晃过来,听到公主出嫁的消息,白宋一瞬间有些不知如何形容心情。 想着出嫁的人是李向南,那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开心吧?或许还会在里面偷偷抹泪。 白宋将李向南当朋友,想着朋友的遭遇,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答应过人家给她选一个满意的夫君的,自己却没能完成自己的承诺。 而李向南却走向了自己不想却有不得不去的结局。 想着自己的失信,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偏又是无能为力。 唯一能补救的就是在诗会之后去突厥各部族看看,到底是那个人娶了李向南,一定要让那人好好对待,不能让公主受了一点委屈。 白宋想着,默默地看着公主队伍跟自己擦身而过,没有任何表情。 车内,盖着盖头的公主一样纹丝不动,没有表情。 只是听到外面有人说:“公主放心,不过是个不长眼的不小心拦了道。” 李向南没有回应,只是听到送亲的大人喊了一声继续走,队伍就继续前行。 冥冥中似乎有所感应,原本没有表情的李向南忽然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看车帘,但视线被挡,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很快,公主的队伍渐行渐远,街上有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青园大门敞开,太子殿下亲自出迎,百姓见之,纷纷下跪。 各位学生也是拱手的行礼,感觉受宠若惊。 “昌辉学院学生三十五人参见太子殿下。” 青园门口,第一只学院队伍上前。 “免礼,各位请进。” 接下来就是各家学院自报家门,然后被送入青园之中的情景。 永兴学院因为白宋被众多姑娘围堵,迟迟到不了门口,自然被排在了最后。 等挤出人群后,白宋带着众人上前:“永兴学院学生十五人见过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白宋注意到后面出迎的丹阳公主,多添了几个字。 李承乾还是平稳地说着:“免礼,各位请进。” 此时此刻,这太子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肯定是先照要求做的,一切还都看丹阳公主的意思。 白宋没有多想,招呼众人准备进去。 可刚走没两步,后面的丹阳公主上前一步道:“白公子留步。” 白宋停下,有些的疑惑。 丹阳公主笑盈盈说道:“这诗会白公子就不必参加了。” “为何?” “此次诗会以学院为代表,白公子才学过甚,只怕白公子参加对诸位学院的学员不公平。还请白公子移步到本宫身边来,今日这诗会白公子就陪本宫赏玩可好?” 事情有些突然,白宋愣在原地回头看着众人。 公主的话是询问,但显然是不能违背的。 而这番话却也是激起了其他同学的不忿,感情是离开了白宋,他们就混不了了? 陆遥率先开口:“白宋,你就随公主去吧,我们自由办法应付。” 【作者有话说】 昨天跟网站请假一天,自上次感冒输液之后一直没有完全好,本是不想过多解释,但最近更新确是需要给大家个说法,吃了各种西药不见好转,回老家请当地的老中医开了些西药试试,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正文 第484章 诗会开始 白宋并非担心同学们没了自己而难赢比试。 而是觉得这丹阳公主行止怪异,自认识以来,这位公主便叫人捉摸不透。 白宋觉得这公主对自己过分关心,像是别有所图。 左右看来,却也不能断定其真心用意,要白宋一人跟在丹阳公主身边,反倒让白宋有些不自在。 白宋本欲给同学们使个颜色,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担心,从而有人出言给自己解围。 没想到这些同学没一个靠谱的,没有一个懂白宋心思,反倒还闷闷不乐,被激其了求胜之心。 一句让白宋跟公主走,便是让白宋没了退路。 白宋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目送着同窗十几人先行进去园林。 丹阳公主对白宋一笑,指了指身侧,示意他在旁侧稍后。 永兴学院众人进去之后,外面不过些许人员,全部进入之后,看守护卫关了门。 丹阳公主示意李承乾回身。 周围人宫中人员不少,还有白宋在场,那太子居然就这么很自然地牵着丹阳公主的手,像个孩子找到妈妈似的乖乖地一起返回。 白宋有些诧异,看看太子,又看看丹阳公主。 虽说丹阳公主是太子的姑姑,太子尚且年幼,如此举动细推之下也无甚问题。 但太子已过成年礼,还这么牵着姑姑的手走路,总有一种违和感。 “白公子,到本宫旁侧来。” 白宋闻言,慌乱过去,半躬身子,尽量不扎眼。 如今当处处小心,免得犯了忌讳,惹来什么劫难。 丹阳公主见状,微微一愣,然后好笑,问道:“白公子如此拘谨作甚?本宫又不是吃人的妖精!速速靠得近些。” 说罢,不待白宋回应,伸手过来一抓,纤细的手指勾住了白宋的手臂,一下将白宋拉到了身边近前。 而公主这一拉便是没再松手的意思,如此这般更显怪异。 太子牵着公主,公主牵着白宋! 这像个什么样子? 太子牵着公主尚且有礼可说,但公主牵着一介草民,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有体统可言? 白宋浑身不自在,甚至感觉是不是公主以此郁礼之行为由,要来整治自己。 有此而引发袁天罡口中的劫难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瞬间,白宋还真有几分害怕。 可再一看,周围队伍二十余人,却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恍若不见。 如此又不像是要问罪的样子。 丹阳公主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握着白宋的手臂扬起,落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好似在提醒白宋,这根本不算什么。 “白公子,现在还需拘谨吗?” “……”白宋还有些错愕。 “本宫最讨厌那些世俗礼节,在本宫面前,白公子尽可放心说笑,不必拘礼,公子越是放纵,本宫越是喜欢,若是公子这般拘谨,反倒让本宫感觉生分,让人心生不快。” “咕噜……”白宋咽了口口水,越发感觉这味儿不对。 他能明白公主话中之意,只是公主用词是否有些不恰当? “放纵”和“喜欢”听起来总是有那么些怪怪的。 而且声音不小,周围多人能够听见。 白宋回头看向一个近处的宫女。 宫女见白宋目光,反倒娇笑一声,撇过脸去装作不见。 再看身边的太子,形如傀儡,毫无表情,也十分怪异。 就在这份怪异中,白宋随丹阳公主去了青园主园之中。 这青园本就是早期皇家别苑,只是随之皇家别苑越来越多,这青园便处于闲置之中。 虽是闲置,但每年园林修缮不断,园中风景极佳。 主园当中穿廊相接,穿廊之外是个回字形的青石路,中央是个小花坛,里面奇花异草多不胜数,园林边侧所有林木遮蔽,太子和丹阳公主走落座穿廊当口,各家学院的学生相聚于回字形青石路院坝,坐北处的阁楼当中是各家学院的先生,以及一些颇有名声的老学者。 诗会众人早已各归其位,青园难得热闹。 众人见太子行来,纷纷起身行礼。 丹阳公主拍拍太子后背,朝他使了个眼神。 李承乾方才上前,有些生涩地对众人说:“今日诗会乃是各位大唐才子的诗会,各位尽可展现,本太子只是从旁观摩,各位不必多礼。” 李承乾说完,赶紧回到了丹阳公主身边。 丹阳公主对其说了一声:“去一边玩儿吧。” 那口吻倒像个打发熊孩子的年轻妈妈。 李承乾一听,终于恢复了活力,又如当初在湘家庄的时候,一人去旁边一桌丢骰子去了。 这时候,对面阁楼出来几位老者,其中一人上前说道:“今日受太子所托,当由老夫来主持青园诗会。” 白宋看了看,隔得太远看不太清,就半眯起了眼睛。 见白宋如此作为,身边丹阳公主问道:“白公子认识宋先生?” “宋先生?”白宋缓缓摇头。 “这位宋先生的名气可不比虞世南低。宋先生名为宋行,当世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德高望重,非寻常人可比。皇上多次邀其出山为官,都被拒绝。只是在京城开设文华书院,教授学生。其教学其间,注经修文千卷,对大唐文坛贡献极大,有人称之为’文圣‘地位非同小可。” 白宋听了,连连点头,对其也是高看了几分,心说就公主这几番介绍,岂不是比虞世南还要声名远播? 正想着,丹阳公主忽然摇摇头:“此人不过名声好,又是长者年迈,本宫觉得还真不见的有真才实学,至少比白公子是差远了。” “草民岂能与当世大儒相提并论?” 白宋故作谦虚,丹阳公主却是早就看出白宋的高傲心性,反而笑问:“只怕能不能比只有白公子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了。” 白宋还没明白公主的意思。 而在诗会上第一题已经出了,说是论唐军破突厥一战。 白宋幸得离开,他最怕这种策论题,不是不会答,只是懒得想。 白宋不喜欢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觉不如作诗写词来得干净洒脱。 写得出就写,写不出就认,何必费心费力去说那些有的没的。 但外面的学生们可不同,难得有此机会,谁还不抓住机会赶紧上? 题目一出,外面的作答就热闹了起来。 正文 第485章 文德皇后 转眼之间,外面已有数人作答。 外面有宫女送来外面作答者的抄录,宫女没有承给太子,而是直接承给了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稍稍过目,而后直接给了白宋。 “白公子,你给看看,瞧瞧这些人等所作答题如何?其中是否有可用之人?” 白宋听完眉头紧皱:“公主是在抬举,草民也是学生,如何能在此点评……” “本宫说过不喜欢凡俗礼节,公子虽是学生,却是当之无愧的大唐第一才子,由你点评有什么不妥?再说,本宫就喜欢听你的点评。” 白宋感觉避不过去,也没看转呈上来的文字,而说:“今日诗会比试并不能完全展示众人所学,人数太多,很多人难有表现的机会。” 丹阳公主有些不悦,正待说些什么。穿廊另一头突然走来一位宫女,对着丹阳公主稍稍行礼,然后便说:“公主殿下,娘娘叫太子过去。” 说完,转身便回。 这宫女可真是够大胆的,太子和丹阳公主面前敢如此说话? 这一此,丹阳公主是真的有些不爽了,低喝一声:“站住!” 宫女一回头:“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小小宫女,胆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是公主殿下自己说不喜欢凡俗礼节的,奴婢有什么错吗?” “你!”丹阳公主眉头一挑,直接站了起来,但很快就强忍着怒气缓缓坐下,对着宫女挥了挥手。 宫女再次转身离开,也不管方才传话丹阳公主听与不听。 见此一幕,白宋大为意外,本以为丹阳公主已经是皇宫里最为豪横之人,没想到还有更横的角色? 丹阳公主看着白宋,知道自己在白宋面前失了颜面,表情并不好看,但也无可奈何。 “此乃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仗着皇后宠信,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的,白公子不要见怪。” 白宋没有回答,知道其中事情哪里是丹阳公主说的那么简单。 那大宫女能重复先前丹阳公主的话,这非但是有样学样,更是在提醒丹阳公主,她的身边有皇后的眼线,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皇后娘娘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此举是在给丹阳公主警告,可能是说她先前跟白宋之间的言语做得太过。 白宋把一切看在眼中,没有多嘴。 丹阳公主回头朝一边自娱自乐的李承乾喊道:“过去,你母后唤你呢。” “姑姑,我不想过去。” “去,必须得去。” “哦……”李承乾悻悻然,收了骰子,走到丹阳公主面前,又说,“姑姑,你陪我过去。” “你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丹阳公主摇摇头,朝着李承乾额头轻轻一戳。 然后又是看着白宋:“既如此,白公子也随本宫一道去参见皇后娘娘吧。” 白宋虽是好奇皇后娘娘的容貌,但这个时候他是能免则免,不想让自己染上一些因果。 “皇后娘娘并未传召,这么过去,岂不是……” “白公子的大名,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是听闻许久,现在过去,正好让皇后娘娘也一睹白公子的风采有什么不好?” 说罢,又是抓着白宋的手,一起朝穿廊的另一头走去。 白宋没想到此次诗会居然引来了皇后的亲自观礼,看来这次诗会对于太子而言的确十分重要。 丹阳公主一行人起身到了皇后所在的穿廊另一侧,中间丝帘阻隔,丹阳公主站在丝帘外终于松开了白宋的手,行礼说道:“臣妹丹阳公主参见皇后娘娘。” 李承乾随后跟着:“儿臣拜见母后。” 里面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像清风一样:“免礼,都进来吧。” 丝帘里面并无特殊装扮,不过是几张简单的桌椅罢了,只是此间侍奉的宫女较之丹阳公主多了不少。 中间妇人如众星拱月一般被簇拥其中,一身并不华丽但十分体面的宫装,绣着金线凤祥纹,尽显高贵。 二十五六年纪,五官极佳,端庄得体,面带笑意,只是多有病态,看着柔弱,说话也有气虚,少了几分皇后的威严。 “承乾,过来母后身边。” 李承乾稍有不愿,但还是走了上去,又说了一声见过母后,然后就在身边坐下。 人虽然坐在母后身边,却没有在丹阳公主身边那么随性,变得十分拘谨。 对此,文德皇后并无异样,朝着丹阳公主一笑:“丹阳,快快坐下。既然都来了,我们一家自当是要一起观礼的。” 丹阳公主闻言坐下,在皇后面前,也是少了些言语,反倒把白宋晾在了一边。 最后,文德皇后目光落在白宋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水调歌头的白宋白公子了?” “草民白宋,拜见皇后娘娘。” 说罢,低身下跪,不失礼数。 文德皇后,历史多是美誉。 但经历了这么多,白宋早已不再跟随历史记载中的映像。 这位皇后娘娘看似病弱,但究竟是否柔柔弱弱还得接触过后才知晓。 “免礼,赐座。” 宫女送来一张小方凳,白宋接过就近坐下。 “久闻白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过真是仪表堂堂,是我大唐男儿的典范。” “皇后娘娘过誉了。” “皇后娘娘,今日臣妹请白公子来,就是为了给承乾帮助。”丹阳公主插嘴开口,“今日诗会用意在于拉近承乾和众多文人之间的联系。其间少不了要让承乾写出作品与众人比较。有了白公子相助,承乾必能迎来满堂喝彩。到时候承乾的名声肯定会很高。” 白宋闻言皱眉,心说丹阳公主拉上自己居然是为了让自己当枪手? 白宋尚未开口表态,上方皇后娘娘却是连连摇头:“此法不可,堂堂太子,岂能假借于人,日后为人所知,必当落人话柄,有损皇家颜面。” “母后,孩儿不会……”李承乾连连叫唤。 “不会就不会,你是太子,该当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你年纪尚青,纵然写不出什么华美的文章,也有大把的时间学习,相信天下百姓也会给你时间。以真才实学与文人相会,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正文 第486章 正解 皇后说话温文尔雅又不失威仪,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却又叫人难以反驳。 听皇后说话,是一种享受,便是白宋听之也不禁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白宋所见诸多历史名人,无论是皇帝还是未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都不如白宋心中所想,更与历史描绘有所偏差。 唯独这位文德皇后,乃是历史贤德皇后的典范。 先前白宋有所猜疑,现在听对方说出这么一番话,又是一副让人不生厌倦的嗓音,倒是完全跟白宋心中所想匹配上了。 白宋心中生出亲近,但太子李承乾却显得有些不开心了。 原先所想是让白宋帮他应对外面的文人,自己不用动脑子,就在一边玩耍,还能博得众人喝彩,那是何等愉悦之事? 现在好了,就是母后一句话,原先准备的一切化为乌有,压力全倒了太子身上。 太子心有不满,回头看姑姑,姑姑无奈摇头,显然也是不敢在皇后面前过于造次。 见姑姑都没有办法,太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白宋见状,乘机呈上先前送来的论述文卷,让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娘娘看着,认真点头,然后随口问道:“皇儿,若是此题交由你做,当为如何作答?” 李承乾头大如斗,拧眉说道:“孩儿不会……” 皇后听了也不生气,笑着拍拍李承乾的肩膀:“无甚关系,此题不会,之后出题凡有所感便可试作回答,无论好坏,母后都有赏赐。” 李承乾应了一声,只怕是之后每道题都没有所感。 问过李承乾后,皇后方才把注意力放在白宋身上,笑问:“听说白公子有大唐第一才子的美名,不知白公子对这几人所答有何看法?” “回皇后娘娘,草民尚未看过几人作答。” 皇后闻言,正要将手中答卷转回白宋手上,想让白宋试试点评。 白宋却又抢先一步说道:“此题论述不看也罢。” “不看也罢?”皇后稍微疑惑,“作何解释?” 白宋拱手回答:“论大唐破突厥一事,若是盛赞我军之功,无非落入俗流,人云亦云,没有什么出色的观点,所作之事无非堆砌辞藻,用文章之华丽以掩盖论点的空乏。所以,凡有称赞者皆是下等。 反之,若论此事之患,意指唐军过大于功者,更是睁眼说瞎话,为求立意之新,为博人眼球,而不惜满口胡言,指鹿为马,如此之人更是下作之人,无论论点何其精彩,都是下等中的下等。” “称赞者下等,忧患者也是下等。那岂非无上等可言?” “正是。”白宋点头,“今日诗会,众人皆求表现于人前,故而争先作答,凡出言作答者,若非庸才便是急功近利之人,皆是不入流。此题之意,乃是考验文人心性,能在事事之前表现得沉稳,能看出事事背后的真意,方才是可用之才。而今太子殿下方才所言,正是看出了此题之真意,已是比外面主动文人好了许多,可见太子殿下并非庸碌之辈。” 白宋言罢,穿廊内人人四顾,宫女太监无不咋舌,心说这白公子好厉害的嘴,在标新立异的同时还能给顺势捧一把太子,更是在无声中宽慰皇后之心,简直是吾辈楷模,这宫斗等级之高,在场无人能及。 下人们相互打量,心说得要给人家好好学学,拍马屁拍到这个份儿上,简直是出神入化。 但这些宫女太监却是不知此题真意,正是如白宋所说,不答才是正解。 皇后听完,脸上笑容渐浓,明知这小子是借机巴结,却是让人板不起脸来。 皇后点点白宋,无奈摇头:“你呀你,果真是个专哄女人欢心的嘴,本宫想苛责都没有机会。” 白宋一愣,不甚明白,何为专哄女人的嘴?皇后怎么会有这样的评价? 这时候,又一批手抄被传入,说是再给各位主子查阅。 有了白宋先前所言,这些答卷都不用再看了,凡是出言作答的,已经给东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外面院中不知穿廊内部谈论。 院中三四百人,场面十分热闹,今日诗会并非考试,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发言,所以大家争先恐后,担心没有表现的机会。 阁楼中落座的几位先生表情凝重,他们各家学院的学生越是热情,他们的表情就越发难看。 只有几位不在各家学院任职的老者谈笑风生,看着这些小辈的笑话。 十家学院,各自为阵,分别排出代表作答,人数也是不限。 多的十余人,少的也有两三人,唯有永兴学院十四人纹丝不动,无一人作答。 身侧学院学生自是少不得要嘲弄几句,故意放大了声音:“永兴学院号称大唐第一学府,为何这第一题就难住了各位?怎么没有一人作答?是不是没了白宋,各位公子哥就没了真才实学?” 十四人还是纹丝不动,稳坐钓鱼台。 永兴学院来的人最少,声势最小,聚集场中如一粒芝麻。 众人见永兴学院不敢应声,更多人大笑不止。 他们之中几乎全部都是被永兴学院所淘汰的学子,对于考上的这些人心里自然怀着恨意。 看他们出丑,比他们自己表现还要令人兴奋。 “陆遥,不是说好了诗会见真章吗?怎么第一回就当缩头乌龟了?” 上次在听风文轩遭遇地学生到了永兴学院的边上,想着茶舍的落水之耻,此刻总算找到了嘲弄之机,甚为兴奋。 陆遥听到,抬眼一瞧,挤出两个字:“白痴……” 那人听了大怒:“你说什么呢?诗会如此文雅之地,你怎敢……” “都停下!”那主持的宋行宋大家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出阁楼叫停此题,“第一题就此作罢。稍作休息,听下一题。” “宋先生,永兴学院还没作答呢!”那人叫道,“永兴学院号称大唐第一学府,他们乃是大唐文坛的精英,我们可都等着瞻仰学习呢!” “就是!作为大唐学子的代表,第一题不答,如何……” “够了!”宋行冷声打断,老先生脸色极度难看,“尔等庸才,休要叫嚣。此题考验尔等心性,只有不答之人方才正解,你们一个个口吐文章,却不知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永兴学院无一人作答,乃是看透此题,若以学院为论,这第一题乃是永兴学院完胜!” 正文 第487章 对对子 第一题结束,永兴学院完胜。 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直到宋先生宣布结果,各家学子才后知后觉察觉此题的蹊跷。 一个个懊恼无比,只叹自己没有稍稍揣摩。 因为是以学院为单位,各家学院要是有一人出错,便是导致学院无光。 如此看来,今日永兴学院来的人少反倒是占了优势。 众人皆是悻悻然,那出言挑衅着正要离开,陆遥忽然站出来调笑问道:“诗会上面见真章,此话不错。不知道文华学院是如何挑选学生的,这般聒噪无才之人也能混入其中,莫非整个文华学院都只你这样的酒囊饭袋?” “你!你说什么!?”那人怒目相待,“你辱我一人可以,胆敢辱我文华学院?!” 陆遥还要再说,身边虞季上前拉住:“别说了,出言不要太过张扬过分。” 陆遥却是不理,甩开虞季,反而冷笑一声:“怕什么?他们这是自取其辱!先前挑衅时可来的过分一说?辱人者,人皆辱之!他若不服,当是文才比我更高!这等废物,在学院还不是丢人现眼的?文华学院?哼……不过如此罢了!” 陆遥声音不小,加之现在正是休息时间,文华学院众人闻讯纷纷过来围拢。三十几人的队伍包围十几人的队伍,气势上已经压倒了对方。 长孙焕冲了出来:“怎么?还想在诗会上动手不成?” “我等皆是文人,岂能随便动手?谁先动手,岂不是被人笑话?”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走从文华学院中走了出来。 此人一身文华学院的服饰,生得面皮不错,气度也是不凡,和长孙焕同样拿着扇子,但长孙焕形貌猥琐,而对方确实气宇轩昂。 此人便是宋行之孙宋柏峰,亦是长安有名的才子,更是陆遥曾经的酒友。 宋柏峰见陆遥,笑了笑:“陆兄,许久不见,这高傲之气不减但年呐。但是,陆兄的脸皮也是越发的厚了。我的手下败将也敢在众人面前与我文华学院叫嚣?是不是傍上了这各家高官的公子哥突然有了底气?如此趋炎附势,宋某真是自愧不如。” “宋柏峰!”陆遥见之,言语之中多有几分恨意。 永兴学院众人也是惊讶,这宋柏峰居然称陆遥为手下败将! 这陆遥在永兴学院除了白宋当是文采第二,能比陆遥厉害的人必当有些真才实学。 关键看陆遥的表情,说明此人所言非虚,在以前的某个时刻,陆遥肯定当众输给过这宋柏峰。 “陆兄,可还忘了当初在映月楼上的叩拜之礼?” “你……”陆遥咬牙切齿,对方所言必当是陆遥人生中一段难以启齿的经历。 宋柏峰大笑,大声说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这陆遥当初在映月楼与我打赌,我出上联,他接下联,要是我连出三联,他皆能答上,便是他赢,他若不能答上,便是我赢。结果可想而知,我第三联出,他未能作答,那日他当着映月楼众多客人的面对我行了叩拜之礼,若非明月姑娘求情,他还要当众叫我一声爹呢!哈哈哈……” “哈哈哈……” 全场哄笑。 陆遥脸如猪肝,气得浑身发抖! 他越是如此,周围笑声更甚。 “你……你说过绝不对外人提及!你出尔反尔!”陆遥喝问。 “外人?这里可都是我书院的同学,哪里是外人?再说了,当初你也不是没叫我爹吗?你也没有完成我们的赌约!怎么样?今日是不是要把那一声爹也给我补上?” “哈哈哈……”周围嘲笑声更甚。 “你们欺人太甚!”虞青青忍不住呵斥对方。 宋柏峰扇子一甩,自傲道:“辱人者,人皆辱之!” “哈哈哈……” 笑声再次传来。 “宋柏峰,我跟你赌!”虞青青一把将陆遥拽到身后,“当初你跟他的最后一联是什么?我跟你对!” “哼!虞家小姐,怎么混入一众男人之中?你们永兴学院还当真是不学无术,恬不知耻啊!” “什么对子?我跟你玩玩儿!”不远处,白宋声音传来,他在穿廊听到这边争论,知道有事发生,自当过来看看。之间宋柏峰在这嚣张,哪有置身事外之理? “白宋!” 人群瞬间议论起来。 “水调歌头的白宋!” “他不是不能参加吗?” “这会不会……” 议论声中,人群让开一条道。 白宋走到近前,挡在虞青青面前,上下打量宋柏峰:“我跟你对,你出上联,我接下联,你出三道,我接三题,我要接不下来,我当众叫你爷爷都行。而我只出一联,你只要接上,我也叫你爷爷。但你要是接不上,就在众人面前给陆遥下跪叫一声爸爸。敢吗?” “……”宋柏峰微微一愣,脚步不禁后退。 白宋给他带来的压力非同小可,想到那首水调歌头,便是他终其一生也难成之作。 这样的人到底是神来之笔,还是其平均水平? 这是一个谜,一个天下人都无从拆解的迷。 多少文人想要借此机会打破白宋的创下的文坛神话! 现在这个机会就悄然落在他宋柏峰的面前。 可是他敢接吗? “当然,太子说我不能参加诗会,你要是怕了我就退出便是。” “谁怕了!比就比!”宋柏峰咬牙道。 这下有热闹可看了,连穿廊的帘子都被掀开的,宫里的主子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那就别提其他人的兴奋了。 今日之事可不是湘家庄的小会,被这么多眼睛盯着,这二人一言一行,必将传到天下! “你出对吧!”白宋淡淡道,“我很好奇你出的什么上联能把陆遥给难住!” “陆遥并非无学之人,能难住他的上联,可不是那么好对的!白宋,不要自视过高,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我这上联是——明月,明月,明明月,明明明月,月(悦)明月。” 此人在映月楼以明月出上联。 此中明月只带天上明月,亦是只代楼中清倌人明月姑娘。 此局的意思是天上的明月和楼中的明月,一个明明是月,一个明明是明月,最终还是更欣赏楼中的明月姑娘。是在月亮和姑娘之间做出选择,是赞美明月姑娘的一道题。 很显然,只是两人在映月楼因明月姑娘而争风吃醋所写。 这题看似只有两个字,实则构思非常巧妙,的确是个很难的上联。 众人听了,纷纷皱眉,一时间没人有头绪。 而白宋却是没有思考,立刻作答:“送行,宋行,送宋行,送送宋行,行!宋行!” “……” 场面沉默,忽而有人笑了出声。 正文 第488章 对对子2 这对子简单中带着几分玩味,白宋所对跟宋柏峰所出上联对仗工整,同样是两个字,同样是一语双关,并且白宋的下联更为简单,句意明显,不用让人多加思考。 只是这下联引用之人名…… 方才有人听了白宋的下联认不出来笑出了声,尽管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捂住了嘴,不敢在吭声。 但这些笑声仍旧是恰逢时宜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那宋柏峰的耳中!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引用我爷爷之名!”宋柏峰气得面红耳赤,指着白宋。 白宋的下联可不是引用宋大家宋行之名,且是句意既不严谨,分明是拿宋行之名来打趣。 宋行乃是当世大儒,一个后生晚辈居然对前辈不敬,这可是要落人话柄的。 周围众人心中清楚,白宋这是明知故犯,他就是要用宋行之名来打趣,这是给自家同学陆遥出气! 以往众人心中的白宋藏在水调歌头背后,充满了神秘之感。 今日于人前居然大胆到用当世大儒来调笑,其胆子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这等情形正是众人所想见的,什么诗会?哪有文人之间的骂战来得刺激! 现在众人目光转移,倒是要看看这个写下《水调歌头》的才子如何应对不敬前辈的责备? 白宋听宋柏峰追问,微笑一声:“宋公子何必动怒?对对子不过是游戏,闲暇之余的趣事,自然是不会当真的。况且天下名为宋行者何止千万?怎么就说是你爷爷?再说了,你爷爷都没着急,你着急作甚?” 说罢,抬手一指,指着阁楼门前站立的老者。 那老者的确无甚表态,但脸色已是难看至极,沉吟着,没有说话,只是一片铁青。 白宋直指门前宋先生,便是要对方表态。 对方身份非常,若是跟小辈计较,难免落得不好。 白宋是料定了对方没得说,故而把矛头转向宋行。 宋行虽是大儒,却也是个人。 常年在外,多受追捧,何曾受人如此调侃? 事情不大,却是如鲠在喉,叫那宋行十分难受。 这时候还要强忍心头情绪,带着一方微笑,走到人群之中,站在自己孙子和白宋之前,笑着回答:“无妨无妨,不过游戏,不必不过于认真。好了好了,你们闹得也差不多了,该到诗会的下一题了。” 宋行借机让众人散去,他看白宋,知道这小子多有本事,孙儿虽有才华,但恐怕不是这白宋的对手,出言终止是不想让事态恶化,也是给白宋一个台阶。” “不可!”宋柏峰立刻打断,第一对让白宋给气得有些心梗,宋柏峰岂能如此作罢? “这才第一对,往后还有发两对!” 宋柏峰情急,生怕爷爷再次中断,如果中断,岂不是让自己无法找回颜面?于是赶紧说出自己的第二对。 “陆子怀才郁结难消,求官之路哪找?白送白送,命好!” 这第二联上联出来,围观者无不惊愕。 这上联实在是粗鄙了些,也没有什么难度,跟宋柏峰的一贯文风截然不同。 宋柏峰不要风度而出此题,乃是动了真火,扯下了颜面,可见其心中气愤。 而这上联的精妙之处不在于难度,而是用这上联将白宋和陆遥都骂了进去。 说的是陆遥一直怀才不遇,求官无门,结果遇上个白宋,因为得罪了皇上,而白宋了陆遥官途。 说明陆遥成为虞世南的接班人是白宋所赐,讽刺陆遥命好的同时还点出了白宋永不为官的尴尬处境。 这便是宋柏峰急于还击的手段。 白宋上一对把自己爷爷作为调侃,他这一次就直接讽刺白陆二人。 短短二十字,能结合现实直指两人的痛处,也是费进了心机。 这对子不怕对上,意在找回上一轮的失意。 宋柏峰还有第三联打底,心里十分平静,出题之后笑看白宋,听他如何对答! 白宋听了,看看陆遥,只见陆遥已经是气闷,却是插不上话。 这时候只有对对子来还击,出口骂人只能是妇人所为。 白宋笑了笑,转头看着宋柏峰:“小儿无德心气太高,老生长叹难教!路遥路遥,谁笑?” 院中所对传入穿廊之中,竟是惹得皇后娘娘噗嗤一笑,各中宫人也是掩嘴偷乐。 丹阳公主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摇头假意责怪:“这小子,嘴上当真是没个把门儿的,这不是把宋行也跟着骂了进去?宋先生今日怕是气不顺了!” 一向持重的皇后娘娘难得露出随性的一面,随着笑道:“这白宋有些急智,嘴上也是不肯输人。一句白送白送之后,非要还一句路遥路遥,骂了也就算了,这点儿小节也不想损。要是与这人对弈,肯定是个分毫不让的家伙!” “娘娘是否觉得此子有趣?”丹阳公主问道。 “是啊,如此男子谁不觉得有趣?也难怪向南中意于他,只可惜我这个做母后的无法给她个美好的姻缘。” …… 外面已经炸了锅了。 白宋这胆子是真的大。 第二对不仅是说宋柏峰无德,还怪是宋行没有教好。 天底下怕是只有此一人敢在宋先生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白宋!你……你……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牵连我爷爷!” “那你有什么也冲我来呗,为何要冲着我家陆遥?” 白宋调笑,回头对陆遥抛了个媚眼,本意是想恶心一下陆遥逗乐,没想到这一个媚眼把陆遥感动得眼泪汪汪,没想到白宋此人如此义气,以往对他是多有刁难,实在是于心有愧。 “白兄……我……”陆遥声音微颤,激动不已。 白宋一看他眼神不对,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赶紧扭头。 “宋先生,小生口无遮拦,切勿见怪,对子嘛,游戏而已!” 宋行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可以看出,宋行这位大儒已经是极其恼火了。 但是,白宋根本不在乎,继续问道:“最后一题,出题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陆遥收个小孙子了。” “你……你……你休要得意!我的第三联是:稻粱菽麦棃粟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众人尚未听全,白宋已然回答:“诗书礼易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子!” 正文 第489章 对穿肠 “呜……” 宋柏峰突然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居然是溢出一丝血来。 所有人都吓坏了,周围一阵阵惊呼。 白宋也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宋柏峰,喃喃说了一声:“我擦,原来电视里的剧情是真的!对对子真能把人对出血来?!” “快!快叫大夫!”宋行见孙儿吐血,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喊着。 “爷爷,孙儿无碍!”宋柏峰咬牙切齿强忍着将一口血给生生吞回肚中,然后摇摇晃晃镇定身形,“我们的赌约还没有完,你已经答出我的三题,现在轮到你出题了!” 白宋看了看宋柏峰,转头看向宋行:“宋先生,真的还要继续吗?” 宋行老脸扯着了一块烧焦的老树皮,他是没吐血,只不过已经距离吐血不远了。 宋行本不愿这样的赌约继续,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回转的? 宋行沉声道:“对子虽是游戏,但也能看出文人的才学功底。在一般人群中,出题者更具优势,对答者难免答不上来。但在文人的功底到达一定境界之后,情况就会反转,出题者会出于劣势之中,答题者以不变应万变,更为轻松。” 好家伙,这老东西这时候居然还给孙儿找颜面,看来也没什么德行可言。 宋行已经不顾其他,冷声说道:“请出题吧,我相信宋柏峰能答上。” “咳咳……”白宋轻咳一声,“取纸笔来。” “纸笔?为何要纸笔?” “取来便是,我怕尔等记不全。未免错漏,写下来最好。” 众人还是不解,先前都没有用纸笔,只要念出来,大家都是文化人,生僻字多少也是能懂的。 直到白宋取来纸笔,提笔纸上,开始书写,众人方才明白白宋所言之意。 白宋所出的对子哪里是什么对子,分明是一篇上百字的文章! 光是写出就用了几分钟时间,直到写完停笔,白宋才拿着纸大声朗读起来:“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 念完之后,将纸张往桌面一丢:“宋兄,你慢慢想。” 对对子,很明显是字数越多越困难,十几个字的对子就算再怎么精妙算计,那也是物有所及。 这种上百字的对联其实不难,但关键需要时间去琢磨。 少说也要个一两天时间去细想,叫人在赌约之时对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围观众人一看,直接懵逼了。 这是什么鬼? 哪有这么对对子的? 白宋真乃开天辟地第一人,出了一道过百字的上联。 “你……你这分明是耍赖!”宋柏峰指着桌面文字,怒道。 “耍赖?如何耍赖?” “哪有这么多字的上联?” “喏,这不有了吗?谁说对对子就要规定字数?就算要规定字数,你也要事先告诉我对不对?既然规矩里面没有说字数,我这就不算耍赖,这么多人看着,就问一句我说的在不在理?”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太对味,却是找不出白宋话中不妥。 的确如此,即便规定了字数,那也要事先说明。 宋柏峰感觉到了压力,一时间汗如雨下,他有把握对出白宋所出的任何题目,却是不包括这么长的! 白宋不按套路出牌,宋柏峰无所应对。 “此题不算!这么长的上联哪儿能对出下联来?!你这是投机取巧!我不服!”宋柏峰嚷嚷道。 “这么说,宋兄是对不出来了?” “什么对不出来?根本就没有你这么玩的!我就是不服!” “刚才是谁说耍赖来着?宋兄当真是一方表率!” “你你你……你这题不行,不能有如此长题,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人能对!”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遥忽然走上前来:“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能对出来,你就认输?” “是!我不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出这么长的对子!” 陆遥拿过纸来看着上面所书,在众人之前缓缓念道:“我夸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莫悲红雨落幽溪,又续风骚垂奕叶,方信凡夫俗子,不须羽化亦登仙。” 众人惊愕,陆遥对答断断续续,并不流畅,但是一百多字的对联竟真被他一口气给对上了! 白宋也吓了一跳,暗说真有你这小子的! 陆遥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陆遥将手中纸张放下,看向宋柏峰:“现在可以认输了吗?” “我……”宋柏峰无言以对,“不可能……这不可能,陆遥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能对出……这不可能!” “哼!”白宋冷笑,“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会以为就凭一首对子就自以为比陆遥才学更甚?再说了,我们在永兴学院学习,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进步!现在的陆遥早已不是以前的陆遥!你们不是觉得我们永兴学院不学无术?现实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每个人的进步不是你们这些读死书的人能追上的!” “就是!”虞青青挥着拳头冲上前来,然后指着宋柏峰,“愿赌服输!刚才你答应的,给陆遥跪下行礼,叫爷爷!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的!” “快下跪!”长孙焕喊道,“你要是不跪,你们文华学院所有人都是孬种!” “我……我……我……”宋柏峰后背已经湿透,这时候他已经没有理由了,但要他下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岂能! 这时候,宋行上前一步到了白宋面前:“永兴学院的学生好重的心机!这道长联必是二人私下里串通好的,两人是同窗,故而一唱一和,故意挑事打赌引我孙儿上钩。这对联根本不是姓陆的即兴所出!” 众人一听,顿时作出恍然之色,宋先生所说无不道理,肯定是两人事先准备好的对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对出来? 正文 第490章 脸面 姜还是老的辣,这宋行一出口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这一说,众人尽是怀疑。 原本想看宋柏峰笑话的人,众多思绪都转到了质疑白陆二人是否串通之上。 陆遥心中有底,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否清白,他根本没有看过白宋的上联,全是凭自己的本事对出来的。 好不容易用此事证明了自己,至少是超过宋柏峰这小人。谁知转眼被一个老宋质疑,而且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家,这如何能忍。 “你无凭无据,怎能胡说八道?!我陆遥……” “我宋行教学数十年,门生遍天下,难道还会诬陷你不成?方才事情过于蹊跷,任何人都能质疑,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串通的,你为何如此心虚?” 陆遥气急,对方一把年纪居然用备份压人! 论名声,宋行超过陆遥千万,就算是虞世南在此也难说声望更高! 若是别人质疑,或许还不是太多人相信,但这人是宋行,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大儒。 这样人的话自然比别人更有分量。 要让陆遥证明他们没有事先串通,那该如何证明? “陆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这还真有些蹊跷,你得证明自己没有事先串通才行!”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 眼看局面就要落入宋行想要见到的场面,白宋上前说道:“宋先生,您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即便是到了公堂对峙,也该是谁怀疑谁举证的原则!否则岂不是任何人的任何质疑都要进行自我证明?事情就将没完没了。那我现在怀疑你孙子是你外面捡来的,你要证明这宋柏峰不是你捡来的才行!” “你才是捡来的!”宋柏峰大怒。 白宋一笑:“你看,一个是文坛大家,一个却是小肚鸡肠,这样的人说是宋家的后辈,谁能信?宋大家,要不您先证明一下?” 众人相顾无言,这宋柏峰是不是宋家的后辈是毋庸置疑的,根本不需要去证明什么。 但听了白宋所说,谁怀疑谁举证,似乎也有些道理。 宋行表情的凝重,没有回答。 白宋继续笑道:“看来宋先生也知道自己言论站不住脚啊?既然如此,宋先生说我们是串通好的,那就请您拿出证据在证明吧。” 要宋行拿出证据? 这谈何容易? 此话不过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对策,想借自己的文坛地位改变众人的想法。 没想到白宋这小子不仅文采超凡,思绪也是如此缜密,根本不像个年仅二十的青年人。 “那陆遥这么快就对出下联本就蹊跷,凭什么不让怀疑。”宋柏峰再次反驳。 “众人皆可怀疑,唯独你不能怀疑。宋兄,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是只要你对不出我的上联就算你输,而非一定要人对出下联,所以无论我们是否串通,你都已经输了。这么多人看着,大家定好了的赌约,现在到了你履行赌约的时候了。” “我……” “宋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身为宋先生的孙子,不会连这点儿脸面都不要了吧?”别家学院的学生看得热闹,笑着出口。 旁侧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你们立下的赌约,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柏峰汗如雨下,有些招架不住了,拽着爷爷的衣袖小声哀求:“爷爷,爷爷……我……” 宋行心中愤懑,心说早叫你不要逞能,非是不听,现在这时候,如何回转? 心里这般想着,但也决不能让宋家子孙当众下跪,对于宋行,那是奇耻大辱,决不能受! 宋行想罢,无奈回身,朝着穿廊丝帘处叩拜:“请皇后娘娘做主,念在我宋行为大唐文坛少有作为的份儿上,流我宋行一点儿颜面。” 众人一听,瞬间呆愣。 皇后娘娘! 穿廊里面居然有皇后娘娘?! 白宋眉头一皱,暗道这老家伙真是不要脸,论理论不过就请皇后出马。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一句话就能平息此事。 学生们异常兴奋,今日诗会能得皇后亲临,往后自是风光往事。 众人议论纷纷,只见皇后娘娘在几位宫女的簇拥下走出丝帘,站在穿廊扶手处,对着众人说道:“此间之事,本宫已尽知。文学比试,当属娱乐,不该过分责难。宋先生为大唐教授无数文人,劳苦功劳,后世子孙不该受此折辱。此事就此作罢,各位勿要再提了。” 皇后娘娘出言,事情已然盖棺定论。 听到这话,宋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颜面。 其他人则微微失望,觉得是少了一场好戏可看。 白宋微微皱眉,那宋柏峰却是露出得意之色,打着扇子掩着嘴:“白宋,别以为写下一手水调歌头就能在长安呼风唤雨,想要我出丑?想得美!别说虞世南不在,就是他在这儿,你们永兴学院也休想遭次!” 陆遥走到白宋跟前,拉了拉白宋:“算了,今日之情,我陆遥铭记在心,此事就此作罢。” 众人纷纷散开,准备下一轮的试题。 这时候,白宋却高声对皇后娘娘说道:“宋柏峰辱人在先,挑事在后!纵使有皇后娘娘意旨,但若此事简单过去,难免对我同学陆遥不公,草民白宋斗胆请命,这宋柏峰可不叫那一声‘爷爷’,这叩拜之礼当不能免了!”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永兴学院的同学纷纷围拢来拉着白宋。 “白宋,你疯了?敢公然顶撞皇后娘娘!”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白宋,感觉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反驳皇后娘娘,就是皇上也不见得敢如此! 这不是找死吗? “大胆!”一个公公呵斥,但下一句话尚未出口,就听穿廊那边传来一阵轻笑,不是皇后,而是丹阳公主走了出来,说道:“白宋言之有理,跪拜之礼不能免!宋家子孙更当以信义为先。来人,让那宋柏峰给陆遥下跪赔礼!” 情况急变! 刚刚送了一口气的宋行又紧张起来,忍不住朝着穿廊走了过去,走到近处再对皇后娘娘下跪:“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淡雅,也变得有些犹豫。 若是让宋柏峰下跪,势必折损宋家颜面。 但丹阳已经出口,反之则损了丹阳的颜面。 相比之下,显然公主的颜面更重要。 正文 第491章 少师 “宋家小辈过于骄横,有此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简单的一句话后,皇后娘娘转身回到穿廊内侧。 很显然,这就是皇后对宋柏峰的宣判。 若先前还能耍赖不管,现如今惊动了皇后娘娘,有了皇后娘娘的意旨,不跪也必须得跪了! 这下子,皇后身边的公公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到了宋柏峰身边,尖着嗓子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陆公子下跪?难不成还要本公公帮你不成?” 宋柏峰两股战战,看了看远处还跪在地上爷爷,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陆遥上前,站在宋柏峰的面前:“想不到,你宋行之孙宋柏峰也有今日一刻!” 宋柏峰哪儿敢答?低着头,闭着眼睛,在众人注视下跪倒陆遥身前,然后重重地磕了个头,引得一阵哄笑。 这可是个大新闻,堂堂宋大家的孙儿居然当众给人下跪! 今日之后,必当天下皆知,这比多出些诗词还要引人注目。 跪拜之后,宋柏峰已不敢在此呆着,起身赶紧离开,回到了文华学院的人群之中。 文华学院众多学生,一个个都是脸上无光,气势低落。 事情到此,算是有了结果,白宋跟同学道别,他还要回到皇后娘娘近前。 白宋朝穿廊而去,看到还久跪地上的宋行,没有搭话,擦身往前。 白宋没走几步,宋行忽而起身,喊道:“白宋!” 白宋一回头:“怎么?” “很好!很好!”宋行挤出一句,老眼之中散发这一股怨念。 白宋笑了笑,不以为意,快步朝着穿廊内走去。 回到穿廊,人还没站稳,就听一声娇叱:“白宋,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的是丹阳公主。 对方的意思自然是责怪先前口无遮拦。 白宋知道方才举动有损皇后威仪,若非心中不忿,也不会如此。 白宋赶紧下跪,诚恳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白宋,眼中稍有严肃,但最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还是那样如沐春风,听不到一丝责备。 白宋有些诧异,心说皇后就是再好的性子也会心有不悦吧? 要不是丹阳公主仗义,先一步把话抢过去,否则这事儿还真不知如何收场。 “谢皇后娘娘。” “你应该谢谢丹阳公主。” 白宋自然知道,赶紧转身再行礼:“谢过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没有任何回音。 皇后再度开口:“今日之事,本宫不与你计较,但再有下次,定然不会轻饶。” 白宋再次谢过,皇后娘娘再次让白宋落座。 白宋落座,皇后再问:“方才你出的对子当真没有与那陆遥串通?” “回娘娘,我可用性命担保,绝无串通一事。” 皇后点点头:“这么说来,那陆遥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白宋忙捧了一把:“陆遥的确是个有才之人,更是有雄心壮志,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听说虞世南对陆遥青睐有佳,既然他染了江淮一脉的血,那东宫是不能碰的。”皇后认真地说道,然后轻轻地摸了摸身边儿子的脸,却看那李承乾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玩耍着。 皇后接着说:“而且东宫今后有更好的人选,其他人本宫怕是看不上眼了。” 说着更好的人选,皇后目光始终停留白宋身上,言外之意很是明显。 白宋也是看了明白,听过之后眉头一皱,拱手说道:“皇后娘娘不会让草民……” “白公子才学和气度有目共睹,将皇儿交到你手上,本宫很是放心。加上你更年轻,不似那些老先生迂腐,皇儿如今玩心更重,更适宜让白公子来调教。” “娘娘错爱了,草民曾被皇上在殿前……” “你的事本宫知道,但不用任何担心。从今往后你担任少师一职,并不与皇上旨意冲突。即便有冲突,有本宫出面,皇上断不会怪罪你的。” “担任……少师……” 白宋目瞪口呆。 少师岂不是太子的老师? 白宋自己都是学生,转头成了太子的老师? 还有太医院的官怎么办? 关键少师一职乃是重臣,正三品,比师父虞世南的品级都要高,跟李靖平起平坐了! 也不知是不是皇后说笑,感觉这也太草率了。 白宋一时间有些混乱,茫然地站在中间。 丹阳公主笑道:“还不谢过皇后娘娘?能得皇后娘娘如此欣赏的,你是第一人。不管有什么过往,有皇后娘娘出面,一切都能解决。” “谢……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还是那般笑着抬手让白宋起身,然后转头对太子说道:“从今往后就由白公子教导皇儿学习如何?” 李承乾看着白宋,眉开眼笑,连声说道:“甚好甚好!” 这孩子还念着方才白宋吹捧于他,想着白宋的好,自然多了些亲近之意。 这太子终究年纪太小了些,童心未泯,好恶都在一念之间。 皇后见状,连连笑着:“皇儿也是头一次喜欢一位先生,看来是上天促成此事。皇儿,快去拜见先生。” 李承乾听话到了白宋面前,稚嫩嫩地拱手弯腰:“见过先生。” 白宋还有些晕乎乎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毫无准备,也没有想过教太子。 但是,这消息终归是让白宋心里有些欢喜的。 来京城就是为了做官,本以为已经没有了做官的希望,谁知道天上掉下来个天大的官儿。 因为是教太子,未来或许会有许多问题,但肯定是要先答应下来的。 如今的李承乾亦正亦邪,正是块带雕琢的璞玉,落在自己手上好好打磨一番,兴许未来能改变历史走向,成为一代明君。 想到这里,白宋点了点头。 这一刻起,连皇后都改了称呼,重新对白宋道:“先生,本宫有意与你对弈一局,可上近前来。” “下棋?” 丹阳公主笑道:“皇后娘娘见你一点亏都不吃,想用棋局来试试你的心性,也试试娘娘自己的猜想。皇后娘娘能有如此雅兴,肯定是心情愉悦才会这般。不过,白宋你究竟会不会下棋?” 正文 第492章 皇后所托 会不会下棋? 这是个值得玩味的问题。 放在上一世,白宋肯定算不上厉害。 但在这个年代…… 犹想跟郑家太公对弈事的场景,白宋暗想自己应该算是厉害的吧? 但跟皇后娘娘下棋,肯定不能像跟郑家太公那样。 什么时候算个度,还真需要思量思量。 白宋琢磨上前,发现皇后娘娘面前已经摆下了一副棋盘,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能与皇后娘娘对弈,传出去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白宋带着几分期待落座,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皇后娘娘还是那样轻柔,拿起一枚棋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上。 皇后娘娘似乎少有如此雅兴,吸引了周围好些个宫女围观,大家都认真地看着棋,连丹阳公主也走了过来。 白宋沉着应对,本着一松一紧的原则,不会攻得太狠,也不会收得太过,始终保持着一个度。 片刻之后,棋盘上黑白双方各自拉开阵势,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孰优孰劣。 若是有个棋道行家在,必然能看出白宋一直掌控棋局,非但是控制一方,而是控制着黑白双方的进程。 用现代的说法便是在下一盘指导棋。 其实不必多走,已然能看出白宋的棋力远远高于皇后娘娘。 可惜,周围看客只是粗通棋理,看不出其中奥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棋局的进程十分缓慢,皇后娘娘下棋不好与人争胜,讲求棋形漂亮,思虑也很谨慎,总之就是下得很慢,想得很多。 棋盘上落子星星点点,形状好看,但实地虚无缥缈。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皇后娘娘下棋过于缓慢,看得久了让人有些困乏。 起初周围的宫女们看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偷偷打起哈欠来。 一边的丹阳公主也是如此,不停地打着哈欠,却又不敢出言催促皇后娘娘下得快一些。 宫女为簇拥皇后娘娘不敢离开,丹阳公主却受不得这等安静之事,看过一会儿就偷偷溜走,出去看外面文人的诗会去了。 众人昏昏欲睡,唯有白宋任就认真地看着棋局。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娘娘在这一刻忽然问道:“先生的棋力远超本宫,何以也如此谨慎专注?” “跟皇后娘娘下棋,草民不敢有丝毫怠慢。” “众人皆是昏昏欲睡,先生为何始终拧眉?” “有些棋明明无需思考,可娘娘还是停顿许久方才落子。我看周围众人皆是昏昏沉沉,想来娘娘应该是故意为之。于是正在苦思娘娘心意,只是尚未有所了解。” 皇后娘娘一听,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先生心思细腻,乃是一件好事。本宫故意如此不过是想让有些人回避。” 白宋没有动静,但心里已经知道皇后娘娘想要支开的人是谁。 这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利用丹阳公主好动恶静的性子,把她给支开了。 皇后娘娘的手段也是相当高明。 这时候,皇后娘娘落子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只是一边落子一边说道:“从今往后,先生便要与东宫共荣共辱,希望先生能时刻惊醒自身,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处处争锋。” 白宋听来,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要给自己一些嘱托,自当是认真应着。 “娘娘放心,我这人本不喜与人争斗,只是有人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不得已而反攻。日后为东宫谋事,自当知晓轻重缓急。” 皇后娘娘听了,满意点头,又说道:“支走丹阳公主,意在告诉先生,往后当与丹阳公主划清界限,少作往来。丹阳公主虽受圣宠,但时常插手东宫之事,多违礼数。如今东宫各方多有丹阳的亲信,加之太子又信任丹阳,本宫唯恐丹阳在东宫势力做大,难以控制。本宫单独与先生事先说明,便是要先生清楚其中关系。往后不要为丹阳拉拢,以免让本宫寒心。更别让汝南公主寒心。” “汝南公主……” 这四个字让白宋有些意外,手中棋子拿在一半,停在空中。 白宋诧异地看着皇后娘娘,有些不明白。 皇后娘娘笑道:“汝南公主器重于你,说你乃是天下不出其二的良材,一定要为大唐所用。之前因皇上责怪虞世南而连累了你,让你得了个永不为官的名号。好在皇上也没说不让你为东宫所用,汝南便就求到了本宫头上,说是让你在东宫任职,他日必能助皇儿成为一代明君。” 白宋听完微微发愣,没想到李向南对自己如此上心。 又想到刚来青园时遇到的出嫁队伍,自己对人家的大事却没有一丝帮助,两相对比,心中愧疚之意更重,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后见白宋似有情绪,笑着说道:“先生自不必多想,本宫邀你乃是看重先生之才,并非单纯为汝南之意。少师一职关系重大,还望先生能竭力辅佐。” 白宋听了,放下棋子拱了拱手:“定当不负皇后娘娘所托。” …… 此刻,院中忽而变得热闹起来。 原来是这第二题考为作诗。 其热闹原因并非有什么精彩的诗作出来。 而因不知是谁提到了白宋的螃蟹诗。 白宋之事牵扯全场众人,凡提到白宋总有不少的争论。 正如白宋在永兴学院所作螃蟹诗,虽然有些风骨和傲气,但与之所作《水调歌头》相比就相差甚远了。 这也是长安文坛所公认的事情,私下议论也不少。 早在湘家庄中就被几个丹阳公主请来的文人讨论过。 其所有讨论皆是私下进行,却从未被拿到明面上来过。 不知是谁提出,白宋的螃蟹诗突然就被拿到了人前,乘着大家都在讨论诗作的热潮,顺便问一问众人对白宋这首螃蟹诗的看法。 话题扯到这上面,文华学院学生自当是不遗余力地进行贬低,都说螃蟹诗和水调歌头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作。 其诗意纵有了才气,打诗句稍作推敲会发现许多漏洞,生扣每一个字,总有许多不美的地方,韵脚对仗也会挑出不少毛病。 于是众人议论,都说白宋的水调歌头是妙手偶得,其本身才华也是有限,不能被世人所过于神话。 正文 第493章 吹毛求疵 各家学子说得有板有眼,大家都想看白宋的神话破灭,自当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学生们争相议论之时,坐在阁楼之中各家先生和各路有名望的大儒也纷纷出言附和,说是有人单凭一首诗词而受到过度追捧是不宜之事,劝戒各位学生要戒骄戒躁,不要一时得失而过分在意。 说这话的意思,一方面是告诉众人不要过于在意水调歌头的惊艳,另一方面也是说不必去计较刚才宋柏峰的一时受辱。 前一刻,永兴学院的同学正当和周围其他学院的学生争论,无奈周围学生人数提多,七嘴八舌各说各话,十几个人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众人本就心怀怨气,又是听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前辈学者也加入其中,心中更是愤懑! “这些老东西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实际上是一丘之貉!必然是那宋行授意,忍不了先前之气,所以联合众人想要给白宋扣上污名!” “就是!枉我还把他们当做德高望重的前辈,没想到今日诗会居然联合起来针对我们永兴学院!” 同学们愤愤不平,气得够呛,可恨是先生没来。 知道是这情况,也难怪先生不来! 先前白宋为陆遥仗义出手,现在白宋成了众矢之的,陆遥心中难平,忽然上前指着阁楼内的一众老人喊道:“你们能不能要点脸?白宋诗才大家心知肚明,在座的有谁敢去挑战?尔等又有什么作品?谁又说过每一首诗词都要精雕细琢?不留瑕疵?诗词重在传达心意,不是生搬硬套,你们还不知道白宋在湘家庄面见太子时的精彩表现吧?在场人中,有人也是亲身经历!” 说着,陆遥再指阁楼中的刘先生。 这位刘先生是亲历之人,是他在湘家庄小园中往来传达,让陆遥和白宋内斗。 “刘先生,你是在场之人,可曾告诉过这些老前辈,老先生白宋当日之事!” 刘先生乃东宫之人,算作今日主客,但论背景在众多老先生中只能算作末流。 刘先生有些犹豫,不知此事该当如何去说。 宋行却故作疑惑:“哦?难道白宋还有别的诗词?” 刘先生点头应下。 宋行再问写下了什么诗作? 刘先生再答,将白宋于湘家庄写下的菊花诗四首一一当众诵读。 所有人都听得真切,诗作很美,但多有女子的娇柔之态,与男子写作有异。 众人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开口,暗想宋行宋先生应当抓住其中破绽好好贬低。 宋行听完过真上前来说。 但他所找的问题不是始终娇柔的姿态,而是将四首菊花诗中所含对仗、韵律的错误之处一一列举出来。 在场之人都懂,写诗作词主要就是看韵律。 但任何诗词,不管写得多好,总会有韵律不美的地方。 若是再扣每一个字的对仗,那就更是苛刻到了极点。 好的诗词主要在于意境和表达,只要意境到了,对仗上的些许偏差并不影响诗作整体的呈现。 但是,这宋行非就抓着四首菊花诗各自之中少有的那么几处对仗不工整的地方说事儿。 以其说白宋不通诗词韵律,实则是作诗写词尚未入门。 宋行此言有些无礼,但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宋行说完,周围的老先生又是一阵阵附和,都说宋行说的有道理。 陆遥听着肺都气炸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群老家伙。 “你们……你们简直枉为人师!” 陆遥气闷之下丢下一句话,但此话一出显然是犯了众怒。 陆遥这是以自己一人之力挑战所有前辈的威仪。 胆敢说出这句话的,陆遥还是头一个。 “陆遥!你好大的胆子,你心中可还有点儿礼义廉耻?敢公然污蔑诸位大儒名家,你是不想活了?!” “这等狂人就该被赶出京城文坛,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学。” “快把这疯子撵出去,他也能参加诗会?” 永兴学院的同学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陆遥能突然冒出如此大胆的话来。 无论那些先生的对错,说出这样话,实在是太过火了。 有人劝解:“陆遥,赶紧赔个不是。” “陪个屁!”陆遥骂道,“这些老家伙恬不知耻,不说当日白宋作势情形,单论诗作的细微错漏!当日白宋所作菊花诗四首乃是瞬息之间一蹴而就,你们怎么就睁眼说瞎话!说白宋写得不好,你们有谁敢来写?说对仗有误,不知各位老先生又有什么作品拿出来?我陆遥也来品一品,看看谁的作品对仗无一错处!” “疯狗乱叫!”那宋柏峰抓住机会站了出来,“就凭你也配品评各位先生的作品?不要忘了尊卑有别,哪有让学生品评先生的道理?那白宋的诗作有些错处亦是无法辩驳的,你们为何就不敢承认呢?” “诗词随心,怎能吹毛求疵?你们一个字一个字的扣,根本就是不要脸。” 宋行捋着长须淡淡说道:“别人倒是不必如此,只是白宋被奉为大唐第一才子,既为第一,自当是更严格地要求。老夫只是稍稍推敲,便有多处问题,可见白宋之名过甚,尚学之处还有很多啊!” ”游戏之作,自当经不起推敲的。” 关键时刻,那去了穿廊的男人又出来了。 诗会没有他,但论战总有他。 众人看白宋微笑行来,心底突然咯噔一下。 心说这小子一出现,保不准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白公子,听你这么一说,莫非不是游戏之作,便是经得起推敲了?”宋柏峰笑道,“那不如就给大伙儿见识见识,白公子口中所谓的并非游戏之作的作品。好让我等学习学习。” 众人心知肚明,只要诗作,多少都能找出些韵律问题,所谓鸡蛋里面挑骨头,总是能找出一些毛病。 便是那《水调歌头》也如此! 只要愿意去找毛病,肯定能找出一些毛病来! 所以,无论白宋写出什么诗词,在这一轮论战中,必然能叫白宋颜面扫地! 况且白宋激怒的是宋行,而宋行背后还有一群老一辈的先生,他们聚在一起形成了大唐文坛的风向。 老先生聚集的地方就是正义,就是权威,只要老先生们齐心,就算是将《水调歌头》贬低下来也不为奇怪! 这一次,不管白宋如何,绝对讨不得一丝好处!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清了清嗓子,似是真要作诗了。 陆遥有些警惕,拉了白宋一把:“算了,这些老东西指鹿为马,我们势单力孤,不用跟他们斗嘴皮子。” 白宋抬手示意,让他安心,笑着上前:“我有一首《登高》,请诸位一品,看看对仗如何?” 说罢,轻声吟诵: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言罢,心中一笑:“古今第一七律请笑纳,论对仗、韵律,此为范文。” 正文 第494章 皇后病症 一首《登高》便是诗词韵律的巅峰。 历经千年,横贯古今,被称作古今第一七律。 有此美誉,非是此局之优美。 而是整首诗在对仗和韵律上的完美,没有任何一丝瑕疵。 流传古今千万诗词之中,无有一首能出其二。 今日,这些自命清高的先生大家非要针对白宋,给白宋的诗词找毛病。 那这一首《登高》就是白宋给他们的回应。 这一首诗,就让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抠,倒要看他们还能找出什么问题来! 吟诗作罢,场面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初闻时感觉稍有意境。 只觉的这一首诗乃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但待到有人将诗作完整写在纸上,在场众人细看诗作准备认真挑其毛病时才发现。 白宋所出的《登高》似是找不到哪怕一丝瑕疵。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是完美的平仄对仗。 即便是那些在阁楼里高高在上的前辈先生,也是望着一首诗久久不语。 这是一首值得让人细细琢磨的诗作,却不是一首只要细细琢磨就能找到其问题的诗作,而是一首琢磨越久越觉得其不凡和惊骇的作品。 这是一首堪比《水调歌头》的作品! 这又是一首能传承千年的作品! 而这样的作品却再一次出自白宋之手! 如果说一首《水调歌头》是妙手偶得,那今日的《登高》又当如何解释? 众人再看白宋,眼中只有看怪物一样的畏惧,之前的惊骇还停留在市井中的留言。 而今日之惊骇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在全场数百名学生的共同注目之下,白宋又一次完成了惊世骇俗的作品来。 “文章好话众人自有公论,不是有些人仗着名望和地位就能随意操纵的事情。” 白宋看着近前表情怪异的老人淡淡说着。 先前还振振有词的宋大家已经没有了动静,只是惊愕地看着手里的诗作,久久不语。 “传道受业本是好事,却不是你们故步自封,不思进取的理由。大唐文坛振兴少不了在场每个人的努力!而诸位文坛前辈居然为了所谓脸面,罔顾事实,对后背多番攻击。本宫对你们很失望!” 穿廊内,皇后娘娘缓步走出来,在众人注视下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今日诗会才刚刚开始,皇后娘娘却没了兴致准备离开。 对在场众人而言,可是一件让人没有颜面的事情。 阁楼里受邀前来的各位先生纷纷下跪磕头,高声喊道:“皇后娘娘息怒……” 而皇后娘娘已经走出,没有停留的意思。 眼看着皇后娘娘即将走出院子,却见皇后娘娘的身形一顿,行步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扶住了栏杆,人很快半躬身子,似是在原地喘息。 众人见状有些惊讶,皇后娘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身边宫女见状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快!快找大夫来。” 白宋眉头一皱,方才看皇后娘娘的气色就觉得不好,看来果真有隐疾。 青园之内没有安排大夫,白宋赶紧追了上去。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我是大夫,可以帮娘娘诊治。” 皇后娘娘此刻面露痛苦之色,半蹲在地甚至连看白宋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候,后面的太监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些不知成分的红色药丸。 皇后娘娘慌乱拿过来张口服下,又是喝了一口水,似乎有所缓和。 过了几分钟,皇后娘娘才缓缓起身,脸上痛苦之色稍缓,但脸色已不如先前那般。 惨白的脸上透着一股绝望之色,但很快又将其藏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恢复了皇后该有的尊荣。 皇后先看看白宋,然后看着后面更多心惊胆战的人,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本宫自有药方,已经并无大碍了。” 听到这话,青园众人方才露出放心的神色。 皇后娘娘要是青园出现问题,他们可担待不起。 身边太监上来劝道,让娘娘去青园别出的阁楼中休息。 皇后点头之后跟着离开。 白宋没有再去看诗会,而是默默跟在皇后娘娘的队伍之后。 等到出了举办诗会的庭院,皇后队伍中才有人出来将白宋阻拦。 “大胆,还敢尾随!” “皇后娘娘,我是大夫,若有不适,可与草民讲讲,兴许还有补救之法。” 白宋难得殷勤,乃是因为对这初见不久的皇后娘娘感官不错,更是从皇后娘娘的气色中看出对方所患之症,恐怕不会简单。 白宋声音很大,前方皇后娘娘停下回头,本是不想多生事端的,可见到白宋真诚有急切的目光,心中微动,朝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带着白宋一起。 皇后娘娘去了一间小屋落座,撤出左右侍女,将白宋一人留在跟前。 两相对坐,皇后娘娘方才说起了将他留在的缘由:“听汝南说过,先生非但才学出众,更是位难得的名医,医术相当高明。” 白宋点头:“在文学上,草民尚有许多不足之处,但论医学,草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称作当世第一。” “当世第一!”皇后娘娘微微皱眉,感觉此话未免过于狂妄了些。 白宋不必自谦,此事他却有把握,更是不想让皇后轻视了自己而不让自己看病。 “我看娘娘脸上血气下沉,且是左眼出泪,必然是有胸闷之症。此胸闷之症并非寻常病症,应是久患不治,乃是长年的隐疾,多方求医而不得治。” 此话一出,皇后娘娘终是收起了轻视之意。 这白宋但看气色便见她所患隐疾给瞧出个八九不离十,比之宫中太医强上不少。 如此年纪,文学造诣已是无法估量,怎么还可能在医术上多有造化呢? “先生真乃神人,如此便将本宫的隐疾看出?” “我白宋承蒙皇后娘娘错爱,难有报答之机,恳请皇后娘娘让我细细看看,不管什么问题,我都有把握一试。” 皇后娘娘听了,认真地看了看白宋,稍有所思,却是摇了摇头:“本宫看来,这倒是不必了。” “为何?”白宋不解。 “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这并非寻常病症,药石难治。” “医道一途,无穷极,当下医者不过触及皮毛,皇后娘娘不妨让我先看看脉。” 见白宋如此坚持,皇后娘娘稍作思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身手过来。 白宋三指探脉,指尖触及知觉浮于流水,细柔轻软。 而皇后娘娘气脉微弱,乃是体衰之像,但这不是病因。 病因居然无法通过号脉看出。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说明皇后娘娘的病要比想象中棘手很多。 白宋眉头紧皱,轻轻松手。 皇后娘娘淡淡笑着,问道:“先生,可看出什么问题?” 白宋沉思摇头:“并未查出皇后娘娘的病根。” 皇后娘娘再笑:“那便罢了。” “不可!正因如此,娘娘更当告知草民。娘娘肯定比旁人知晓更为清楚。” 皇后发愣,未曾想白宋如此执着,看他的目光,没有半点儿讨好之意,是发自内心的关切,这一点跟以往遇到的大夫都是不同,也让皇后娘娘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 若是可以,皇后娘娘思量还真愿意给他看看,只是她的病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先生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的病本宫自己清楚。方才的药丸能够缓解,本宫也只是偶尔觉得胸闷难平,时间久了,早已是习惯了。” “那红色药丸可让我看看?” 皇后娘娘对这青年多有亲近之意,心中不舍防备,也没有多想,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粒红色药丸来。 白宋一边拿过药丸,一边问:“这药是什么人所配?” “李淳风,李道长。” “李淳风……” 白宋喃喃自语,先是将药丸放在鼻前闻了闻,眉头逐渐皱起。 皇后看白宋的样子正要说点儿什么,不想那白宋乘娘娘不注意,自己一口将红色药丸给吞下。 “诶!白先生你……” “娘娘放心,身为大夫,自当尝尽百药,此药丸并非毒药,并无大碍。” 说着,白宋细细体会了一番,心中已有了一些判断。 “白先生,李道长的药如何?” “这药吃不得!” 白宋表情严肃,断然说道。 “吃不得?” “此乃一味麻药!是以麻醉来缓解娘娘的胸闷之苦。此法虽能缓解,却对娘娘的病情没有丝毫帮助!反之,此药用得太久,往后娘娘需要的计量就越大。吃一颗两颗暂且无毒,但日后若一次服下十余,那就是有毒。麻药计量过大,可能使皇后娘娘的身体失去知觉,首先开始就是味觉,然后是面部难有表情……总之,这种药不能再服了!” 白宋说得很认真,尝过那李淳风的药丸之后,白宋反而更加好奇皇后娘娘的病症。 皇后听完,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什么意外,似乎早就知道这些,还是那么平淡地笑着:“先生说的都没错,但并无更多的办法,只能暂且如此。” “什么没有更多的办法?娘娘明知此药危害,为何还要服用?就此下去,不说娘娘的病症,光是这般服药,性命也不过一两年之间!如此危害,岂能无视?” “既然白先生已然看穿一切,本宫也就不必隐瞒了。李道长已然言明此药的危害,也说过这一两年之内没有根治之法,本宫只怕是神仙难救。但李道长也说了,道门至高仙药有长生不死之功,能解世间百病。只要道长能炼制成长生丹药,本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长生丹药?”白宋木然,惊愕反问,“莫非民间传言皇上费尽心力寻求长生不死之法,其实是为了娘娘……” 提到这儿,皇后娘娘笑容更明显了,点了点头。 白宋对李世民没有任何好印象,唯独听到这事儿,心里多少对其有了些正面的看法。 但是,长生不死何其荒谬! 白宋宁愿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批言,也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什么长生之法。 至少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长生丹药上,无异于是等死。 “皇后娘娘,您到底患了什么病?为何要长生药才能救?” “你们医者,都是这般刨根问底?” “事关人命,岂能随意?” 皇后稍作犹豫,微微低头,缓缓说道:“本宫所患乃聚积之症。” 聚积…… 古代并无肿瘤概念,人体出现肿瘤,流于表面便像是无形之气聚积一起,故称聚积之症。 白宋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皇后娘娘得了是癌症! 这下可真没戏了。 一个在现代都无法攻破的病症,放在古代自然是无药可救,难怪要寄希望于长生不死! 皇后娘娘看到白宋的表情,心中终于是坦然了。 千古以来的不治之症又岂能因为一个青年而改变呢? 不得不承认,先前看到白宋如此肯定和自信,皇后娘娘心中也燃起过一丝希望。 只是那种微弱的希望很快就在现实面前消失不见了。 正在皇后娘娘将内心希望扑灭的时候,白宋忽然燃起了斗志,问道:“娘娘聚积之处在哪儿?” 皇后一皱眉:“不便言说。” “不便言说……又是胸闷气阻,莫非是在胸上?” 白宋毫无避讳,惹得皇后一阵脸红,好在是周围没人,否则肯定要把白宋这嘴给打烂了才行。 “娘娘,我治病救人,从未有半点儿轻薄之意,恳请皇后娘娘如实告知。” 皇后微微点头,羞意更显。 “太好了!”白宋神色一震,“乳腺癌,还有救!” “太好了?”皇后皱眉瞪了一眼。 “娘娘勿怪,是因事情尚有一线转机!我过于兴奋所制。若娘娘聚积之处在胸,那根据娘娘的病情,我或许有办法医治!” “有办法?!”皇后娘娘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有办法!” 乳腺癌可算是现代医学能攻克的唯一恶性肿瘤。 至少在救治率和复发率上都远超其他肿瘤。 白宋有理论知识,空间中灵气充沛,如果皇后娘娘的肿瘤并不严重,也许真的能有奇迹发生! 【作者有话说】 4000字大章 正文 第495章 错乱 白宋知道,史书记载文德皇后于贞观十年病逝。 这或许就跟皇后娘娘的癌症有关。 如果能把皇后娘娘的病治好,兴许历史就会发生重大的转折。 以前的白宋对待历史很慎重,但最近的经历不断地强调着命数和天命。 种种迹象似乎对白宋都很不利。 也许让历史的进程有了变化,能让那些所谓的命数也发生改变。 白宋觉得应该试一试,非但是皇后娘娘与人和善,当得救治,对于白宋也是一次抗争。 就算治愈的机会渺茫,但也不是毫无机会,只要有希望就应该试一试。 想着,白宋稍显激动,连连再问:“皇后娘娘,可否让我检查……” 后面半句话白宋没有出口。 原因很简单,既是乳腺癌,自当是要看肿瘤患处。 但对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即便是大夫,怕也不好就这么出口吧? 白宋虽没出口,但皇后娘娘岂能不懂他话中之意? 眉头不禁微皱,只觉的这小子是脑子少根弦还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言语间毫无克制,也不想想坐在面前的人是谁。 但正因白宋如此,皇后娘娘倒也觉得其真诚,更是从他的口无遮拦中感受到了对于自己真心的关切。 还有就是自打她当上皇后以来,便再无人敢跟她这么说话了,纵使觉得此人实在无礼,但也感觉多了些轻松自然。 周围无人,皇后娘娘没有怪罪,但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怕此人之后会越发放肆。 停顿片刻后,皇后娘娘反问道:“若白先生真有医治之法,不知能否先行告知?” “医治之法需得看过皇后娘娘的患病程度方可。不过大致是需要将聚积之处切除,再经过放疗杀死残余癌细胞。” 皇后娘娘微微皱眉:“切除……” 说着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胸处。 “此法虽是会留下一些残缺,但却是根治病患的唯一方法。相较于性命,身体上的些许残缺又有什么担心的?” “他人尚可如此,唯本宫不可。本宫乃皇后,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之表,若是本宫体貌残缺,又何以继续坐上这皇后之位?传于后世,岂不让人嘲笑?” “娘娘……”白宋还想再说。 对方却是心意已决,抬手阻止:“不必再说了,本宫心意已决,若是别的方法尚且一试,若是这般,本宫宁死不治。” 白宋面露失望之色,设身处地站在皇后角度去想,想让她接受手术确实很难。 难不成皇后娘娘真要随着历史的发展,一点点病去? “哎!”白宋重重地叹息一声,只觉得事事早有安排,有些事情还真的没法强求。 这么一想,不禁又联想到自己的境遇,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避过所谓的命运。 “既然皇后娘娘心意已决,那草民也不好再说,只是不愿根治也罢,但请皇后娘娘让草民施针调理一番。娘娘长期服用那红色药丸,身体气脉已经不畅,施针调理会有明显的好转。” “白先生,本宫并未让你医治,你为何如此不肯放弃?” “医者仁心,能治就治,也不枉所学。” 皇后娘娘听了点了点头:“你果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各路大夫听说本宫得的是此症,各个避之不及,唯有你不肯罢休。天下大夫都说医者仁心,但本宫唯独信了你所说的。罢了罢了,今日本宫不与你治一治,你定是难得安心。要针灸便针灸吧,正巧试试白先生的医术。” 听罢,白宋稍显宽心,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皇后娘娘看了,念叨一句:“还真是个大夫出生。” 白宋不说,只是走到皇后跟前,手持银针,低声道:“请皇后娘娘褪去外衣。” 皇后左右看看,发现并无人偷看,轻轻取下金丝秀的鸾凤披纱,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臂和香肩,一抖长发,反手撩起,自己很熟练地多盘了个发髻,露出半截玉背出来。 坐着动作,皇后回头瞥了一眼,见到白宋微微吃惊的目光,脸上多了一抹红霞。 白宋定了定神,让一些不该有的情绪赶紧消失,然后开始施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皇后娘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在白宋的施针下舒缓着进入了浅睡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让皇后十分舒服,自打患病以来,已是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迷迷糊糊中,皇后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小声感叹:“白先生,你真是好手段……若每日能让先生这般施针片刻就更好了。” 白宋转动针头,小声回应:“此法七日行一次尚可,多行无益。” “也不知为何,本宫对先生一见如故,若是他人在本宫近前施针而旁侧无一人,早已被砍了脑袋。但白先生目光清澈,让人安心,这针法亦叫人心安。” “能为娘娘治病,是草民的荣幸。” “荣幸?只怕还有别的心思吧?” 白宋手上一顿,有些不明白。 “不必紧张,本宫并无怪罪之意,只是本宫要告诉你,你与汝南之间并无可能。” “汝南……公主?我跟汝南公主之间什么可能?” 话题的突然转移让白宋有些发懵,这话题转移未免也太快了,天南海北完全不想连,白宋哪儿明白其中之意? 皇后娘娘微微睁眼,逐渐严肃起来:“本宫不知你用什么法子说动了太上皇为你赐婚,但汝南和突厥之间早有婚约,事关两国安稳,皇上断不会因为一人之情而有所改变。今日汝南已经出嫁,你不要再多纠缠。” “什么?”白宋脑子有点儿短路,“太上皇赐婚……我跟汝南公主?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情啊!” “没有?”皇后娘娘也疑惑起来。 此事是向南亲口所说,怎么会有错? 白宋感觉不对劲,明明是李舒望,怎么变成了汝南公主? 想着,白宋赶紧将皇后身上的针给取下,有将披肩给皇后娘娘披上,方才开口说道:“我是想让太上皇将李靖孙女李舒望赐婚给我,不是汝南公主……我一阶平民,怎么敢娶公主殿下?” 正文 第496章 反贼白宋 直到这一刻,白宋才知道事情完全搞错了! 李渊居然会错意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李向南。 也难怪梨园听到自己的请求后会面露为难之色。 原来是对方误以为自己意在公主! 好在是发现及时,要是真把李向南送到洞房里来就完犊子了。 白宋擦了擦汗,赶紧给皇后娘娘解释这一切。 皇后娘娘听后也表情怪异,白宋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一词错意,却是将汝南公主藏在心里的情愫完全勾了出来。 皇后没说,心想要是向南那丫头知道真相会是何等的伤心? 如此也罢,向南已然出嫁,或许往后再难见到此人,她的一片真心也不至于被人看破。 想着,皇后忽然没了兴致。 而白宋正也想赶紧离开,他要找太上皇把话说清楚。 成亲大事,哪儿能弄错了! 正当白宋准备借口离开之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皇后娘娘,密诏司来人了。” “密诏司来人?”皇后娘娘疑惑念叨,“本宫数年不曾见过密诏司的人,今日上门来找本宫又有何事?“ 外面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回禀娘娘,下官奉旨前来捉拿反贼白宋!” “捉拿反贼白宋?!”这几个字格外刺耳,连皇后娘娘的声调都提高了几分,证明其心中的震惊。 白宋也懵了,愣愣的站着,感觉莫名其妙。 停顿一会儿,外面的人再次说话:“敢问娘娘,白宋可在其中?” 白宋被人莫名其妙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心里头窝火,直接应道:“正是!” 外面人听到白宋的声音,嘭地一声将房门踹开,几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白宋和皇后身边,将白宋和皇后娘娘隔开。 白宋身边一人单手化爪,想要抓住白宋关节,被白宋后退一步闪身躲开,另一人从后挡住白宋去路,下脚踹上白宋的膝盖。 白宋吃痛,却是硬撑不动,正要反击,又来一人将其双手拿出,眨眼的功夫就给白宋上了手铐! 白宋火起,体内真气蠢蠢欲动,即将爆发时,房中传来一声娇叱:“大胆!” 皇后娘娘猛地从座椅上起身,从未显现过的怒容突然出现,叫人心底一沉。 “本宫面前,尔等胆敢造次!” 周围几人其其下跪,但抓着白宋的人却丝毫不松。 此刻,外面走来一人,跪在娘娘门前,沉声说道:“娘娘恕罪,下官奉旨拿人。因提及白宋乃是反贼,下官唯恐皇后娘娘遇到危险。故而下令破门。” “谁说白宋是反贼!白宋是本宫任命的太子少师!” 下跪之人没有表情,默默拿出一块令牌来。 这密诏司属于朝堂之外的独立机构,有着一套不一样的规章制度,即便是皇后也不太懂。 皇后看也不看那令牌,一把将其摔在地上:“你是要威胁本宫?!”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白宋,下官一定要带走。若皇后娘娘有异,请让皇上改变旨意。” 说完,那人沉着起身,冷冰冰挤出一个字:“走!” 闯入几人压着白宋立即就要离开。 白宋正欲反抗,却听皇后娘娘连声安抚:“白先生,你稍歇片刻,本宫这就去问皇上!你们几个听好了,待本宫问明情况之前,谁敢怠慢了白先生,本宫绝不饶他!” “皇上只让那人,并未要求审问,密诏司绝不会亏待了白先生。” 说着,朝白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白先生,请随我们走一遭吧。” 有皇后娘娘的话,白宋倒也安心了许多,同时自己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被人当做反贼了? 看来密诏司是必须去一趟了,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前成员,还有一个蜀王是旧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白宋便随着密诏司的一行人往密诏司的私密衙门去了。 世人不知密诏司,但却认得朝廷的官服。 尤其是诗会上正在谈天说地的学生们,亲眼看到白宋被官差带走后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在议论白宋犯了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皇后娘娘。 而刚在白宋手上颜面尽是的宋柏峰和一众老先生自是少不得要编造一些故事出来了。 但这些故事,白宋根本不会在意。 虽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密诏司,但总有人知道朝廷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令人胆寒的秘密衙门。 白蜂意识到事情严重,密诏司高手众多,绝不是她一人能应对的。 看到白宋被带走,白蜂第一时间前往钱庄报信,如果是密诏司要害白宋,那就需要动用墨家的全部力量了。 同样发现白宋的还有在青园外死活进不去袁天罡。 这袁天罡不知从何处得知密诏司的消息,看到白宋被密诏司的人带走,暗道一声糟糕,只怕是白宋命中劫难要到了。 一边灵珠也很着急:“师父,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没有给白公子传话呢!他就被抓走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袁天罡掐指再算,沉声道:“是因那十六字批言导致,想要破解,必须逆转皇帝心意。只要让虞老带我们入宫面圣,让皇上收回成命。” “这如何能行?师父不是说那十六字批言的确是指向白公子的?” “事关白宋生死,哪怕说些违心之话……” “师父要为白公子而欺君……” 袁天罡一笑:“那又如何?道家弟子,随心而活,帮亲不帮理,骗皇帝算什么……等等……” 袁天罡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说到骗人……那小和尚岂不是此道行家?可让他一道入宫面圣。” 同一时间,还有人看到了白宋。 四五个外出寻找族长的阿吉族姑娘有些懵了,各族族长交代的,不要暴露星辰可汗的身份,悄悄找到,俏俏带回。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可人却被大唐朝廷给抓走了。 这可怎么办? 告诉他们族长的身份? 岂不是暴露了? 回去铁定要被训斥,而且今日暴露星辰可汗,岂不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突厥族大族长是汉人? 这听起来好像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但如果现在不把族长带回去,那公主丢在洞房里面,见不到新郎又如何解释? 正文 第497章 各方事 密诏司衙门设在长安西面。 白宋押送其中,未被收押地牢,倒是被送到了一间客房暂待。 押送的人第一时间给他送了手铐,还叫人送来了好茶伺候着。 白宋一路都很配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密诏司的衙门。 外面看上去有些破烂,往返行动的差人看上去跟普通衙门的官差差不太多,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阴沉的气息。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很忙碌,白宋被押送进来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多看多问,好似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而白宋也并未什么特别之处,也无需他们过多关心。 白宋捧着茶,对面是押送他回来的领头人,同样也捧着一杯茶,只是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见不到官员的体面,反倒有些江湖人士的草莽之气。 对方正要说话,忽然看见白宋的目光扫视着他的腰间。 对方知道白宋注意到了他的腰牌,不动神色地将腰牌轻轻翻了一面。 尽管对方有所发现,但白宋已经看清了腰牌上的纹路。 现在的白宋已经对密诏司有所了解。 白宋知道密诏司分为几个部门组成,其中已知的就有百刀司,百骑司,百剑司,百盾司…… 以前白宋得到的那块腰牌纹路是一个圈,之前白宋还不了解,后面白宋才知道,那是一个盾牌的形象,属于百盾司的人。 盾职责在于护卫,故而那百盾司之首一直跟随蜀王游历天下。 面前这人的腰牌纹路是剑,属于百剑司,而他翻过腰牌之后,腰牌的另一面刻着一个数字“三”。 说明此人乃是百剑之三,身份地位实力都不容小觑。 白宋心中已有了解,然后收回了眼神,看着对方无话,方才问了一句:“何以将我称作反贼?” “此乃皇上亲口所说,我们只是奉旨办事。如有有机会面圣,这个问题倒不如你自己去问问。” “既然是反贼,为何不把我关起来?请我过来喝茶又是几个意思。” 对方喝着茶,淡笑一声:“都是给皇上当差,自然也是要揣摩一下皇上的心意。皇上能说你是反贼,也能说你不是反贼,先前皇后娘娘亲口说的要去见皇上给你说情。别人倒是难以改变圣意,但皇后娘娘不同,有皇后娘娘去问,谁能知道最后结果?草草地将你关押起来,让你这么个文人收了委屈,要是皇上改口说你不是反贼,到头来还不算作是我的失职?” “先前看你脸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还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哼……”对方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好好享受闲暇时光,你是为数不多来了密诏司还能悠闲喝茶的人。等到新的旨意下来,如果对你不利,可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那人将一杯茶一口喝下,留下一个空杯子,转身出了房间。 房中只剩白宋一人,渐渐地也皱起了眉头。 他能不能平安离开,似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皇后娘娘的面子是否足够大上。 但细细去想,是否有了皇后求情就能高枕无忧? 关键还要看是因为什么事而让皇上给自己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对此,白宋所知不多,也无从定论,但想到此时此刻,心中多有一丝不祥。 但是,白宋并不打算在这里作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毕竟难得长安有了相对安稳的生活,白宋并不想轻易破坏。 在白宋做客密诏司之时,墨白钱庄里已经开启了紧急会议。 同时一僧一道在虞世南的引荐下入宫面圣。 但这僧道二人却未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皇上,而是在长久的等待之中。 今日之后,曾有人传言,皇上和皇后娘娘发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 黄昏将至,芙蓉园中还带着婚礼的喜庆。 皇宫送亲的队伍已经全部返回,剩下的只是一群突厥人的自娱自乐。 这场婚礼处处都透着怪异,婚房里的公主遵照汉族礼仪依旧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纹丝不动,也没有任何声音。 今日的婚礼,一半照着汉族的风俗,一般照着突厥的风俗,在婚房中依稀能听到外面有大量的突厥人围着篝火欢庆喝酒,中间还有各族的姑娘们唱歌跳舞,场面很是混乱。 婚房之中,突厥人估计是担心这的公主殿下一人等久了烦闷,让陪嫁的宫女陪伴在侧。 这陪嫁宫女哭哭啼啼已有半日,自打被送入突厥窝里,便是担惊受怕,哭个不停。 因为她听说突厥人蛮横无理,对待汉族女人极其粗暴。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或许那突厥可汗会礼让三分,但自己这么个宫女,肯定是人百般欺辱的对象。 宫女哭了许久,床边坐着的公主却只是默默听着。 此刻,宫女哭得累了,或许也是平静了太久,原先的担心和害怕淡了些许,平息片刻后,方才小声问:“公主,奴婢怎么觉得这婚礼有些怪怪的?” 公主没有回话,盖头下面也不知藏着什么表情。 宫女停顿之后又问:“那星辰可汗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何从未有人见过?也不知那人是好是恶……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该见之时,自然会见到。” “这些突厥人好生无礼,公主殿下出嫁,新郎官都不来迎亲,这分明是欺辱咱们。” “又当如何?突厥人一向自傲,看不起汉人,他们的星辰可汗不出现,到也不算奇怪。至于欺辱,你也该有所准备,随本宫嫁给突厥,便是要有被欺辱的准备的。” 一听到这儿,刚才好过一些的宫女又想起了往后悲惨的经历,又是哭哭啼啼,抹起眼泪来了。 但是,身为公主的李向南却因宫女的话勾起了心中不忿。 今日出嫁本就是万般委屈,没想到嫁过来的婚礼当日就要受到如此羞辱。 没有任何礼仪不说,连新郎的面儿都见不着,她身为大唐公主,哪能有如此待遇? 李向南忽然起身,拧眉将盖头撩起,快步推开新房门。 两个守护的突厥姑娘紧张起来:“公主殿下是要干嘛?” “我要见星辰可汗!我要问问他这番到底是什么道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有三更,补昨天断更。 正文 第498章 密诏司衙门 公主突然闯出,突厥女子准备不及,再听她说要见星辰可汗,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她们守护公主左右,自然是身份地位不低,也是知道今日婚礼中的蹊跷。 众多突厥人不知星辰可汗真实身份,这两位是清楚的。 现在要见星辰可汗,哪儿能行? 如今这星辰可汗还没找到呢,拿谁去见? 突厥人将这婚事先斩后奏,倒不是有意规避白宋,只是如今的突厥各部族中确实找不出合适的般配公主的青年男子。 突厥各族长想着,给星辰可汗找一位公主来,此乃天大的好事,也不必事先征询白宋的意见。 只想着今日将族长找来,还算是一个惊喜。 谁知道这阿吉族长消失无踪,派出去多人都没有音讯。 只是听说好像去了什么诗会。 外出去诗会寻人的几个阿吉族姑娘还没回来,自然是找不到星辰可汗的。 但这事儿不能为公主知道,公主身份不同,知道成婚当日新郎不在,岂不是让汉人看了笑话去? 两个姑娘心里着急,一人留下安抚公主,一人跑出去询问情况,只说让公主稍等。 李向南越发觉得古怪,如果是有意羞辱,怎么又会有为难和情急之色。 看着那突厥姑娘跑走了,李向南又对另一人问道:“你们的星辰可汗到底是人是鬼?神神秘秘,莫不是给丑角,难得得见人?” 突厥姑娘气恼反驳:“才不是!星辰可汗乃天下第一美男子,配公主绰绰……与公主般配着呢。” 另一姑娘出去传话,说大唐公主已经不耐,非要见星辰可汗不可。 各族长也是着急,他们只想应付过这场婚事,谁知过于应付,没想到会在婚礼当天找不到人。 这些族长想法也是简单,只要把公主接过来,找到星辰可汗,让他去个洞房就完事儿。 找不到人,以后怕是要传出星辰可汗看不上汝南公主,当日逃婚的花边消息。 这种事非但是突厥和大唐两边无光,还平白成了百姓笑话,更是得罪了大唐皇帝。 眼看就要入夜,突厥人准备再派人手外出去找,却在这时候,几个去诗会的突厥姑娘回来,将星辰可汗被大唐官差带走的事情待会。 各族长一听,这还了得,突厥各族统领居然被大唐官员抓走了? 此事一出,各部族立刻调集人手组成部队,用意是要去找抓人的衙门要个说法。 不出一刻钟,一支数百突厥人组成的精锐骑兵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芙蓉园出发。 …… 夜幕降临,密诏司衙门四周寂静无声。 密诏司衙门虽设在坊市之中,但周围百姓长久以来都能感觉到这破旧的衙门似乎有些特殊,通常不会有人在附近闲逛。 今日却是不同,入夜之后,密诏司衙门四面多了些看似寻常无奇的百姓在来回溜达。 这些人很快引起了密诏司普通衙役的注意,上前驱赶走了好几波人,眼看终于是平静一些了。 就在密诏司衙门拐角的街上,民居里聚集了一批人。 其中数人扮作平民模样,一看便知是刚才被衙役驱赶走了的人。 其中一人说道:“小姐,眼前衙门密不透风,处处都是眼线,根本没有漏洞之处,很难潜入。” 所谓小姐,便是墨家小姐晴儿。 今夜,连她在内众人都换上了夜行衣。 房中十余人,各个都是面色凝重。 晴儿沉声道:“密诏司的衙门,岂能那么轻易潜入?现在我们就只等墨竹的消息。”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 来人正是一身黑衣的墨竹。 墨竹没有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很果断地拿出一块羊皮纸放在桌上:“图纸已经画好,东家被关押的位置在西南角的房中。” 墨竹一边说一边指着羊皮纸的地图。 晴儿低声问:“你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 “放心好了,留守其中的高手都被小十三给引走了,剩下那些人发现不了我。” 晴儿微微点头,这才认真看着图纸。 图纸是墨竹临时所绘,乃是密诏司衙门中的平面图,同时标注了白宋被关押的地方。 晴儿看了看,眉宇间多了些疑惑:“似乎白公子没有被收押起来?这是为何?” “管他的,这是我们的机会。如果东家被转移到地牢之中,反而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晴儿再次点头,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此行的机会还是很大。 剑十三一人牵制带走了密诏司内的高手,他们剩下的人直接突入密诏司,以最快的速度带走白宋,然后撤离。 简单又直接。 晴儿有七八成的把握。 只是今日一旦行动,即便救走了白公子,他们墨家也会因此而暴露。 这必然会引起皇上和朝廷的注意,说不定墨家会再次遭受朝廷的通缉。 墨家折服多年,难得恢复一点元气,要是为了一个外姓人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墨已清岂不成了墨家的罪人? 晴儿还在沉思,周围的都是墨家的人,大家都在等待小姐的指示。 唯独白蜂不算其中,一人在侧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救不救人,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了!” 晴儿猛地回神,然后点了点头,咬牙说出四个字:“出发,救人。” 说完,一行人推门而出,各自纵身飞跃房顶,夜色下,渐行渐隐,十几个人张开似是张开的一张网朝着密诏司围拢。 墨竹带着晴儿同样上了房顶,却是没有贸然接近。 只等所有人都带了既定的位置后,晴儿再以发出信号弹,作为行动的讯号。 几分钟后,晴儿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安静下来,晴儿准备打开信号弹,却被墨竹一把按住。 晴儿本就紧张,被这么一案,眉头瞬间皱起:“怎么了?” “已清,这一个信号弹发出,就是讲我们墨家暴露了,这么做的后果你想过了吗?” “细枝末节,我已来不及想!” 说罢,晴儿再次准备打开信号弹。 不想第二次又被墨竹给拦下来。 晴儿有些不耐:“竹子,你有完没完!” “等等!有情况!”墨竹表情更加严肃,指着左侧的街上。 同往密诏司的大街上,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即便是夜里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沙尘漫天。 这声势,少说也有四五百人。 “这……”晴儿直接傻眼了,心说这该不会是密诏司的人吧?怎么可能这么多? 正文 第499章 是个女人 密诏司衙门口突然出现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 晴儿立刻打住了行动计划。 无论如何,先搞清楚情况才行。 同时感受到压力的还有密诏司衙门。 数百人的骑兵队突然出现在长安大街,简直就离谱! 更要命的是,看情况是冲着密诏司来的。 一瞬间,密诏司衙门里所有战力都跑到了街上,拦在骑兵队面前。 密诏司的高手虽多,但密诏司的任务也很重,九成高手都有各自的任务,留在长安的都是少数,更何况是驻守衙门?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密诏司要是跟骑兵队发生冲突,整个衙门被掀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当有人得知这支骑兵队是突厥人的骑兵队后,气氛就变得更加紧张了。 被关押房中的白宋还没等到来自皇宫的宣判。 外面的嘈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宋得不到任何讯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眼看着几个看守都跟着离开,自己所在的房间似乎没有了防备。 白宋稍作犹豫,想开门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干脆自己先溜了再说。 但白宋还没自己开门,房间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虽是穿着密诏司的服饰,但在她倒葫芦似的身形之下,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官。 脸蛋五官也是妖媚之态,站在门口朝白宋简单一笑,竟是有着千万种魅力一般。 好在白宋见过的美女不少,初见稍有惊艳,倒也是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女人见白宋表情淡淡,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不再多说,直接拿出了手铐:“白公子,委屈一下,跟我走吧?” “去哪儿?” “外面有点儿事情,当然是带公子去安全的地方。” 说着,女人拿着手铐上前来,话说得客气,可下手兵不客气,直接就要将白宋的手腕捏住。 白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那女人一声冷笑,站定之后跟白宋玩儿了几招。 单论招式巧妙,白宋显然不是女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其铐上。 白宋没有再争,老老实实跟着女人出门。 出来院中,白宋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在门口传来了声音,好像是都去了外面。 白宋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女人带到一个阴暗的房间中,又从一堆谷草下拉开了一块木板,发现下面是一暗道通往其他地方。 木板一打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下面传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人被鞭打的声音。 不用说,下面的地牢暗室才是密诏司真正的“衙门”。 密诏司,大唐最神秘的组织,史书没有任何记载,唯独留下的一些只言片语不过是关于百骑司的。 很显然,先前所见不过是密诏司的冰山一角,随着进入到地下暗室才是真正进入到了密诏司的部分核心。 这是一座开在底下的巨大监狱,昏暗中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关押,只能听到惨叫和哭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叫人头皮发麻。 女人走在前头,忍不住回头看了白宋一眼,发现白宋居然神色如常,不禁有些好奇:“听说白公子是书生,来了这么个地方,听到这么些鬼哭狼嚎的居然不害怕?” “带路吧。”白宋淡淡道。 女人一笑:“有点儿意思。” 沉不见底的地牢像是没有尽头,白宋进入后走了不过两分钟,女人变将他带到了一间空牢之中。 这里相对安静,四面都是犯人,但似乎都是刚审讯过的,躲在黑暗里睡着,没有人在意白宋的到来。 女人关了门,上锁:“白公子就在这儿将就一下,三号说过暂时不要亏待你,你就不必担心什么,这里没人会对你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的茶呢?” 女人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娇媚一笑:“好好好,请你喝茶。” 女人说着走开,白宋乘她擦身走过一盏灯火机会,一眼看到她的腰牌。 居然是剑的纹样,二号标注! 这娇媚的女人居然是百剑司二号? 白宋对自己的遭遇有些木然,关注这些细节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多久,女人去而复返,送来了一杯新茶。 白宋接过之后,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捧着茶到了牢房的深处坐下,轻轻浅尝了一口。 监牢里充斥着各种恶臭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但一股茶香飘来,如炎夏突然吹来一阵清风。 清香的味道瞬间吸引了四周各处的犯人,他们都不再昏睡,起身朝着白宋这边靠拢,四面八方铁链哐当作响,光听声音就知道那的铁链有多粗。 看样子被关押在密诏司的人不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能在这儿喝茶?” “哪儿来的新人?到底是什么角色!居然能得到密诏司的这般待遇!” 那女人根本没有搭理,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 周围人见不到那女人,便朝着白宋喊:“喂,你是什么人?” “怎么被抓到密诏司抓的?” 白宋躲在黑暗里,他见不到周围人,周围的人却也见不到他。 白宋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喝着茶。 而后那些犯人闲的没事儿,就一个个猜白宋的来路,一个个报着白宋从未听过的江湖名号。 看来这周围关押的都是江湖人士。 白宋一开始没有应答,但这些人闲话太多,吵得人心烦,白宋顺手便将茶水从监牢的缝隙中推给了左边一间。 过了几秒钟,隔壁一间牢房传来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这声音跟刚才哐当作响的声音截然不同,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关押隔壁犯人所用的铁链比周围的人要粗很多。 隔壁的犯人肯定更为厉害,即便是密诏司,都要十分小心才行。 很快,四周都安静下来,似乎隔壁犯人只是一个轻轻的动作便让周围的犯人感觉到了恐惧,大家不约而同地住嘴。 这反倒让白宋有些好奇了,不知道隔壁的犯人是什么人。 暗想根据武侠剧的套路,兴许就是个任我行一般的角色,这或许是一场机缘,如果能学到一招半式呢? 白宋浮想联翩,却在这时,对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谢谢。” 白宋懵了,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12点以前完不成了,明天早上能看。 正文 第500章 一群白衣 一个女人,白宋稍稍好奇,但也没有多想,很快继续闭目养神。 密诏司衙门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就连被关押在地牢的犯人都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 白宋听到有人在议论,问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地牢里的皇帝犬牙这么少。 随着周围犯人的聊天越来越热诺,白宋所在的小片区域里逐渐热闹起来。 白宋还非得佩服这些犯人,被关押在如此地方,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聊天,心还真够大的。 眼看场面逐渐混乱,方才离开的女人又回来了,拿着一根鞭子抽打着两侧的牢房,呵斥:“安静,都安静,是皮痒了吗?” 犯人们似乎还都畏惧女人,她过来之后周围都安静了。 乘着机会,白宋开口问道:“皇上还没有传来旨意?” “没有,老老实实呆着。”女人声音有些不耐烦。 白宋还想在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地下有些动静。 白宋被关押牢中,感知力一直扩散四周,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脚下地面有些颤动,却又不像是地震,也不是头顶的动静影响。 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白宋却注意到那个动静越来越近,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左侧地牢里的女人似乎又有了动作。 外面密诏司的女人听到铁链的声音也变得警惕起来,不再看着白宋,而是盯着左侧牢房。 “密诏司外聚集了不少人,你们密诏司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冷淡的声音传出,白宋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显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拖着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链缓缓走到了牢房门口。 这女人头发如瀑布一般,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即便在这脏乱的地牢里,她的一头长发也是柔润透着光泽,笔直地流向半腰,挡着脸,看不清容貌,辨不出年纪。 但听声音,这女人似乎年纪不大,清淡之中没有任何情绪。 密诏司的女人见她靠前,居然是站在门口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是冷声说道:“你今日哪儿来的闲心,竟也关心起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密诏司又何必在乎那些颜面?区区几百人的队伍,只要稍作攻击,还不顷刻间化为飞灰?” “密诏司可不是你们江湖门派,随意而为,无法无天。” “什么时候密诏司的有法度了?” “哼……”在外女子冷笑着,正要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今日的宫主好像比平时话多了不少……” 正说着,白宋忽然一低头,暗道一声来了! 到了这一刻,外面的女人也意识到了问题。 不是里面的女人话多了,而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时候,一切都晚了! 嘭的一声,白宋和那女人所在的牢房中间位置炸开一阵沙土,几条铁栏失去支撑倒落两旁。 下面竟是出现了一个窟窿! 然后便是一道道白影从地洞中飞出。 “宫主!属下救驾来迟……” 一个白衣飞速到了长发女人面前,拔出长剑,一剑砍下。 长剑落在手臂粗的铁链上,一阵火光闪过,噹的一声脆响,长剑应声而断。 外面密诏司女人见状,眼神一变,松开鞭子,拔出腰间佩剑。 她这一剑出鞘,顺带着一股真气爆发,白宋只觉得一阵气浪从侧脸擦过,牢房外沿铁栏都明显变形。 那身负铁链的女人轻喝一声:“退!” 然后张开双臂,从地下钻出的几个白衣挡在身后。 无形真气打在长发女子身上,只见女子头发飘扬激荡,却是没有后退半步,随后所有的真气都消散无形。 “灵秀宫反贼,竟敢闯密诏司!” 外面女子见状不对,大喝一声,再一剑横扫,直接砍断面前铁栏,朝着一众白衣冲了过去。 事情一出,整个地牢都热闹起来,喧闹和吆喝的声音四起,哭声之之中混着笑声,昏暗里犹如地狱一般,到处都是鬼气森森的声音。 “我懒拦住此人,帮宫主斩断锁链,先带宫主离开。” 白衣之中冲出一人,持剑迎战密诏司百剑司排行第二。 两人已经交手,真气四散,地牢之中妖风四起,堆砌地面的谷草乱飞,白宋也被逼得阵阵后退。 白宋真气根基深厚,本身对真气感知极其敏锐,不曾想这两个女人内力之深,堪比那归海一刀龙登山。 那密诏司百剑司第二,真气豪横自不必说,但一个突如其来的白衣,听声音也是个女人,为何也如此厉害! 听其称呼长发女子,此人比然是其手下。 灵秀宫宫主? 从未听过的名字,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地牢里面人手不多,听到这边打斗,地牢四处都有人赶过来。 那二号与人缠斗脱不开身,却是一阵阵冷笑:“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等我增援抵达,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朝廷鹰犬,用卑鄙手段胜我宫主,总有一天会跟你们算总账!” “别跟她废话,赶紧把铁链砍断!” 剩下几人十分着急,出剑想要砍断铁链。 但无一例外都是被铁链反震碎了缝纫。 “哈哈,别做梦了!为了困住灵秀宫宫主,这铁链乃精铁所铸,唯有内力达到培元镜后期方能砍断。” 白衣们一听,大为着急:“这可怎么办?” 长发女子却说:“你们都走吧,本座在此,不会有什么危险。” “宫主,弟子们冒死前来,在长安蛰伏半年,为的就是今日!” “你们根基太浅,破不开这铁链的。” “不好,朝廷的鹰犬赶来了!”救援人越来越近,情况更为紧张。 就在这时候,一道寒光落下,一把弯刀落下,猛地砸中铁链,整个地牢都为之一振! “嘭!” 铁链断裂,白衣女子脚下一松,下意识往前扑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宫主!” 白衣们惊呼上前,将长发女子扶住。 那长发女子站定回头,看着自己右侧的持刀男子,一时间目光闪烁,满眼不信。 这不过双十年纪的男子居然一刀断了精铁铁链?! 对方这一回眸,白宋也是头一次看清了对方容颜,不由得呆愣了一瞬。 这女人,堪称惊世! 正文 第501章 出逃 谁都不曾想过,一个年轻文人,竟是一刀斩断精铁所铸铁链。 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后,所有人都看向白宋。 近处交战二人亦是如此,两人战斗都为之一顿。 密诏司的女人见状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不好,然后攻势变猛,想要强突过来。 但与之对战的白衣功夫与她在伯仲之间,根本不给她机会。 后方增援赶来,看到情形也是大惊失色:“灵秀宫宫主挣脱,速速传报,调精锐回来增援!” 几人飞快回转,往上面去传话。 又有几人拔剑加入战局。 后方又有几个白衣迎上,口中喊着:“宫主快走,这里由弟子们阻拦。” 留在宫主身边的只余一个白衣,此刻也催促着宫主离开。 宫主看着白宋,上下打量,还在为其一刀之力而惊奇。 白宋先为其容貌所惊诧,现在方才看到对方身上更叫人注目的地方。 只见宫主双肩白衣被鲜血染红,两根透体而过的铁钉横穿其身体,铁钉上血迹已干,不知这两支铁钉已留在其身体有多少时间。 换做寻常人,这样的伤势早已就死了几十回了,但这宫主没有丝毫感觉,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用说,这宫主一定是个相当危险的角色,不然不会连密诏司都如此小心。 倒也算不上是小心,在白宋看来,此法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过于残忍。 对方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如此刑罚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公子小小年纪,功力如此深厚,难怪密诏司中都要以茶礼相待。今日承蒙公子一刀相助,本座放能平安脱困,若是不嫌弃,公子就随本座一同离开吧。” 白宋微微沉吟,不知现在是不是离开的时候。 如果本身不是什么大事,有皇后求情,只要等着就好了。 擅自离开,反倒会给自己多加罪名。 “公子方才一刀助宫主脱困,又是被密诏司的人看得真切,只怕就算公子没有什么罪名,也会惹出不少麻烦。公子功力深厚,但密诏司中藏龙卧虎,真正的高手尚未露面。以公子一人之力,很难与密诏司抗衡,为求完全,公子还是一道离开的好。” 宫主身边的白衣也认真劝道。 白宋这才意识到方才一刀给自己惹了麻烦。 刚才那一刀是白宋随行而为,不过是被关在这里有些郁闷,放走一个朝廷要犯只是自己的一种报复。 却没想到京城之中人的一言一行都会牵连众多。 看这宫主在密诏司的待遇,肯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现在这人被自己放了,皇上知道肯定没得好。 白宋想来,似乎是该与其一起走了。 想着,白宋拿定了注意,朝着两位白衣拱了拱手。 白衣搀扶着宫主先一步钻入地道,白宋紧随其后,周围的犯人看到一个劲儿的嚷嚷:“喂喂喂,跑了!跑了!那个女魔头跑了!” …… 一句十六字批言,招惹出了许多是非。 李世民亦有几分犹豫。 说是宁杀错勿放过,但总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如果事情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很不好。 李世民又是个极其看重名声的君王,经过皇后娘娘的一番劝说后,他的内心也多了几分犹豫。 更在此时,皇宫中又来了一僧一道,传言天将降幅大唐天下,恩泽万代。 佛道两家本不对付,今日相邀而来,更是难得口口相一,佛道两家竟都说是大唐万代千秋。 这番话与前日所到之老道截然不同,却又是暗合了李淳风在摘星台上所言。 两相对比,李世民自当更信今日之言。 金殿上,李世民与这一僧一道相谈甚欢,不见昨日见老道时的心存杀机。 尤其是初听一小僧的佛家教义,甚为舒心,让李世民心中对佛家高看了几分。 虽是夜深,李世民和这僧道交谈却无困意,只是在谈到放松之际,由那道士率先提出,今日见密诏司将诗会上一书生带走。 而那书生正是福泽万民,护佑大唐江山的关键,日后若得朝廷重用,必然会让大唐天下有一番新的风貌。 李世民闻听此言,心中却是多了分猜疑。 这僧道说来说去,最终却是为了白宋,又是有虞世南带来的人,今日说来目的十分明确。 这些小心思瞒不过李世民,若他们为白宋而来,说这些好话乃是自然,到底能不能信? 命数一说本就缥缈无度,只怪人心所向,希之以好便是好,求只以坏便是坏。 李世民纵是知道他们有备而来,却也免不了凡俗之心,都是爱听好话。更是爱听福泽千秋万代的好话。 此刻李世民心中以动,或许真应试着用一用那搅动长安许久的惊奇才子,说不定还真能给大唐一个全新的风貌。 夜深了,李世民终是打了哈欠,一挥手,喊道:“传旨……” “报!” 一声通报声传来,竟是打断了李世民的话。 一个太监疾步跑来,上道李世民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只见李世民脸色骤变:“刘世忠!” 宫殿外,一位干瘦的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夜色下,站在门口,艰难下跪:“奴婢听旨。” “速将灵秀宫反贼和那个白宋捉拿回来!” 李世民话音刚落,门口的老太监已经消失无影。 …… 密诏司衙门后方,三个人从地洞出来,进入了一家民宅。 白衣将宫主搀扶坐下,转身对白宋下跪:“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不必如此,我不过是看密诏司的人不爽罢了。” 白衣没有回应,起身看向宫主,看到自家宫主双肩上的铁钉,忍不住是颤抖流泪:“这些朝廷的鹰犬,我们灵秀宫与他势不两立!宫主,后院备有马车,我们连夜出城。” 那宫主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衣再看白宋:“公子可有去处?不如与我们一道?” 白宋摇头:“不了,我自留在长安,你们走吧。” 白衣重重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说罢,白衣搀扶着宫主向后院走去。 白宋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多想,自己思量着还是走正门为妙。 正要离开,刚走了两人又回来了,只见那白衣神色紧张:“完了!我们的人暴露了,马车也没有了。宫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正文 第502章 我的人 白宋回看二人,沉声说道:“有人来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似乎被人踹开。 嗖嗖嗖…… 一阵箭雨飞入房中。 白宋瞳孔一缩,没想到会是如此情形。 “闪开!”宫主沉吟一声,上前一步,衣袖一甩。 一股气浪翻滚,所有简直宛如被卷入一块无形的棉絮之中,突然脱力,然后无声无息掉落在地。 “反贼休走!” 几人突入房中,气势非常。 那宫主似是被引起了怒火,正要再次发力,却是身负重伤,已是两次强行运气,第三次已经有所不适,眉头一皱之后,忍不住溢出一丝血沫。 好在来的人并不是密诏司的精锐。 身边白衣一人已经能够应付,将几人逼退之后,转身拉着主人往前门走,同时对白宋喊道:“恳请公子再施援手,灵秀宫必当感恩戴德。” 白宋一听,心说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高手了不成?方才那一刀不过恰逢其时,正是靠着内力能破,白宋又正好有内力。 真要打斗起来,他连这白衣下属都不如。 只是大家一起逃跑,已经算是一条绳上。 白宋没有多想,跟在二人身后快步离开。 三人并行,出了民宅,到了街道小巷,白宋听声便位,发现还有好几拨人朝着这边赶来。 长安城中可不止密诏司一处朝廷的机关,就算密诏司的精锐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其他地方的官差看到这边有情况也都会主动赶过来。 这里是朝廷的底盘,在长安犯事儿,不管是什么高手,都不敢保证能安全逃脱。 他们应付后面追的几人都有些吃力,时间拖得太久,情况只会更加危急。 “嘭!” 黑暗中炸开一朵灿烂的火焰。 这是一支信号弹! 却不是白宋制作的信号弹! 白宋有些不解。 那白衣却沉声说道:“不好!是密诏司的信号弹,他们在召集人手!如果不能马上甩开后面的追兵,我们很难逃脱了。” “密诏司的信号弹?” 白宋稍稍疑惑,还以为只有自己会制作信号弹,原来密诏司也有。 这会儿要是碰上密诏司的精锐,白宋铁定要被一起砍了。 事情已经发生,白宋也顾不上许多,于是自己从腰带上取下信号弹,朝天上拉开。 “嘭!” 又是一支信号弹炸燃,却是截然不同的火焰。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看着头顶的烟火,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在白宋的一支信号弹结束之后,天空中又是一声巨响,有一支和白宋相同的信号弹炸开,作为回应。 同一时间,一支躲在暗处观察的墨家高手终于有了目标,全部朝着信号弹的方向赶来。 外面突厥人和密诏司对峙的骑兵队中有人指着天上,有阿吉族人说:“是星辰可汗在求救!” 一瞬间,突厥人的怒火被点燃,这些汉人死不承认自己抓了星辰可汗,他们顾忌星辰可汗的话,不让他们的在京城闹事才多番忍耐,这会儿可是忍不住了。 领头之人缰绳一挥,直至密诏司衙门。 黑夜中一阵马蹄声起,喊打喊杀的声音让黑夜变得比白日还要喧嚣。 “拦住突厥人!快拦住突厥人!” 冲突爆发,本来想去抓捕灵秀宫宫主的队伍不得不折返回去跟突厥人的骑兵较劲。 突厥人已经冲入密诏司衙门之中,驱马横冲直闯,直接点火烧院。 一时间火光冲天,场面更为混乱。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赶路的宫主望着四周突然爆发的混乱,有些不解。 “不知什么原因,突厥人正在冲击密诏司。密诏司大部人人手都在应付突厥人,这才给了我们机会。”白衣认真解释道。 “突厥人冲击密诏司?”白宋一听有些疑惑,暗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 这密诏司谁都不敢惹,但遇上了突厥人可不一定了。 李世民现在最忌讳跟突厥人起冲突,密诏司自当也会有所忌讳。 冲突一起,四周准备追向白宋的队伍立刻调转了方向。 白宋心中感知,心中稍定。 这时候,白衣忽然低喝一声:“有人靠近!” 前方院墙突然多了一个黑影,那白衣想也没想直接迎上。 不远处两人交手几个回合,白衣被逼退下来,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白衣正要再上时,白宋出言:“别动手,我的人!” “东家!哪儿来的两个女人?长得好生漂亮!”墨竹拿着一根竹子站在院墙上看着下面。 白宋正要回答,却见墨竹似乎发现了谁,赶紧收敛了嬉笑:“有密诏司的人来了,我去拦住,东家自己快走。” 白宋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在二人之前开路。 后方二人跟随,白衣犹豫之后问道:“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方才女子功夫非常了得,为何称公子东家?还有在地牢里的一刀……莫非公子也是某位前辈高人?” 白宋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衣还想再问,宫主出言打断:“公子不便说就不要再问了。” “灵秀宫宫主!哪里走!” 一道剑光飞射,如天空坠落的流星,随着一人声音传来,剑便笔挺挺地插在了三人之前。 白宋一顿,往后退开。 后方二人也是一个急停,险些摔倒。 白衣见此一声惊呼:“昭华剑!百剑司之首!” 宫主见到地上的剑也不禁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走到白宋身前:“公子后退,此人当由本座来应对。” “宫主,你的伤……” “昭华剑出,你们不是对手!本座虽有伤在身,却也不怕拼个两败俱伤!” 说话间,随剑而出的人已经飘然落下,一身密诏司的服侍,面无人色,毫无表情。 “宫主,才半年时间,就想走了?” 那宫主已有决心,不想与之废话,上前一步就要抢先出手,只是真气一动,面露痛苦之色,却是还要强忍着。 白宋抬手阻拦:“不必出手。” 他已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飞速过来。 白衣面露喜色,以为是这位神秘的公子要亲自出手,正好可以看看这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想着,自后方又是一道剑光闪过,黑暗中一道银光,划过三人脸侧,一柄剑居然悬空浮停! “御剑之术!”白衣惊呼一声。 白宋回头一笑:“不要急,还是我的人。” 正文 第503章 暂避之所 “以气驭剑……”剑首眉头紧皱,“放眼江湖,能有此能力者只有一人……隐匿江湖多年的剑十三!” 剑十三随话音而来,落于白宋身侧,轻轻将浮于半空的剑给取下,抬手一指旁侧小巷,示意白宋走另一边。 “今夜出现城中的超一流高手原来是曾一人独挑十三位剑宗的剑十三,你以为有你的掩护,他们就能平安离开京城吗?” “今夜,我只拖住你便可。”剑十三淡淡道。 “正好,只是江湖传闻,却从未真正领教过剑十三的剑法。” 突然出现这二人心中明了,彼此之间只能相互牵制。 后方两个女人尚未反应过来,白宋指着一边的巷子,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三人再度改道,此刻距离密诏司衙门已经有些距离。 周围还有零星几人似乎发现了白宋三人,但在赶来的过程中,无一例外都被墨家的高手中途拦截。 白宋有此感知,那位宫主也是有所感知。 渐渐的,三人已经进入了相对平静的坊市之中,短时间内难以再有追兵追来。 到了这时候,一直紧随的宫主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到底什么人?为何身边有如此多的高手相护?” 听到问话,白宋放慢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 那宫主见白宋神情,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合情理,便又主动说道:“今日得公子相救,本座还未自我介绍,本座乃是巫山灵秀宫之主。” “灵秀宫?没听过……” 那白衣女弟子一皱眉:“公子没听过灵秀宫?难道不是江湖中人?为何又有那么多高手……” “我只是一介书生。” “书生?书生岂能被关进密诏司。”白衣女弟子反问。 “可能是因为一些事情让皇上感受到了威胁吧?”白宋抬头望月,微微皱眉。 “让皇帝感受到了威胁?”白衣女弟子越听越不明白。 白宋也在想,到了这时候,他猜测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那十六字批言,有些无奈的摇头:“真乃祸从天降,避之不及。或许是一些道士的话,给我招来了这些祸事。总之,我被抓是很冤的。” “道士的话?” “不要问了。”宫主出言打断,“座下弟子年幼无知,还望公子勿怪。” “没什么……”白宋摇头走着,回头又看了那一瘸一拐的绝色宫主一眼,这宫主肤如凝脂,在夜色下便能感受其弄弄的青春之气,说话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尤其是自称本座,装X之味儿过甚,根本不符其容貌。于是白宋又说,“姑娘年纪轻轻,一口一个本座,听着怪怪的。” “宫主才不是……” 女弟子话音未落,宫主抬手阻止,却没有说什么。 白宋再说:“我叫白宋,宫主怎么称呼?” “宫主就是宫主,自当称呼宫主。” “这称呼过于怪异,我不习惯。” 女弟子拧眉,有些不满:“称呼宫主乃是对宫主的尊敬。” “公子称北离即可。” “北离……”白宋小声念叨。 说话间,前方传来一堆巡逻的声音。 这些巡逻只是普通官吏,定是今夜之事已经传到京城各个衙门了。 前方民宅忽然开灯,官兵冲入房中大肆搜查。 三人赶紧停下了闲话,小心避让,不敢有丝毫怠慢。 等那一队人走开后,女弟子问道:“白公子,只怕今夜处处都是巡逻,想要混出城怕是很难。时间拖得太久,会有更躲密诏司高手追捕,眼下当去往何处?” 白宋稍作思量,低声道:“我们走水路去芙蓉园,那里是突厥人的地盘,就算是密诏司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搜查。” 有了打算,三人便往永安河的渡头去,晚间租用一只船帆,顺流而下,待到芙蓉园时已是夜半三更。 …… 今夜的芙蓉园,满是大红的灯笼。 却是不见几个人。 白宋三人从水道上岸,任就无人发现。 这芙蓉园中,白宋已来过几次,轻奢熟路进了阿吉族的院落里。 北离一路过来,看到满屋的灯笼有些疑惑。 那女弟子便是解释:“今日是大唐公主出嫁,与突厥族联姻之日。” 北离若有所思,皱眉沉吟。 前方白宋回头:“两位,今夜就在此屋暂避。” 白宋将一间屋子打开,让二人进去。 师徒二人见是一间正堂大屋,感觉有些不妥:“万一被突厥人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那白公子你呢?” “我自有去处,等天亮之后,我再来跟二位汇合。” 二人见白宋如此淡定,好像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心里有些怀疑,但却没有多问。二人先后进屋,关上了门。 白宋回望一眼满园红灯,在看一眼明月当头,心里忽然想到了汝南公主,暗想对方这时候应该在这某处婚房中已经睡着了吧?也不知对这新郎喜欢不喜欢? 但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已经成了定局,无从改变了。 细细思量间,心中多有几分愧疚。 但今夜自己都是事情缠身,也无暇去顾忌的。 于是转身出了本是留给他这个族长的庭院,去往阿玲的房间。 白宋没有找到阿玲,却是遇到了另外几个阿吉族的姑娘。 几个姑娘乎见族长回来,人都懵了。 简单几句之后,方才通报了所有人。 白宋才知道是突厥族人知道他被困密诏司,带着所有精锐去营救了。 突厥各族的议事大厅内,留守的几位族长赶来,阿玲也闻讯来了。 见到白宋平安之后,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去密诏司要人的队伍也传回来了最新消息,说是骚乱已经停止,突厥人搜查了密诏司的地牢之后并未发现星辰可汗,突厥队伍正在集结返回。 同时也带回来了一个重大的讯息。 白宋被认定为反贼的原因也被确认,正是那十六字批言惹的祸。 听闻此事,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皇上认定了此事,那他在京城怕是很难再待了。 毕竟事关江山易主,身为皇帝,绝不会有半点儿侥幸心理。 正文 第504章 夜探婚房 李唐三代,江山易主。 这几个字的恐怖程度不言而喻。 白宋想过关于批言的事情,没想到真的会被皇上知道。 回想起来,方才跟着灵秀宫的人离开乃是明智之举。 继续留在密诏司地牢,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唯一对白宋有利的条件,便是朝廷尚不知星辰可汗是谁。 躲在突厥人之中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暴露? 白宋作出决定,对阿玲说道:“明日一早,安排一支队伍出城,我混在其中离开。” 阿玲招呼人去准备,同时心中也是有些不忿:“族长,您好歹也是星辰可汗,不管在城中犯了什么事情,大唐皇帝也不会追究。大不了就告诉大唐皇帝您的身份!” 白宋摇摇头,他知道,就算搬出星辰可汗的名头也保不住自己。 毕竟那看似不起眼的批言所触及的是帝王的底线。 暴露自己,只会是自投罗网。 白宋没有去解释,阿玲见状也不再多说。 在场的各部族长也都在为今夜之事不爽,全然忘了还有另一件事情。 阿玲招呼人去安排明日一早出城,随后才想起,恍然一声:“哎呀,还有一件事忘了!” “什么事?” “就是……”阿玲欲言又止,毕竟婚礼的事情一直没有通知族长,如此被安排了一桩婚事,也不知族长是欢喜还是不悦。 各位族长也是后知后觉,想到今日送过来的公主还在独守空房呢! 见阿玲没有明说,他们也闭口不提,只让白宋自己去看。 三更天过,没多久就要天亮了,可谓时间紧迫。 阿玲催促着白宋从议事厅中出来,然后带着白宋一路到得灯火最好的地方。 小院落里张灯结彩,各方布置,处处都是喜气,只是一看就知道是新婚之夜。 白宋也明白了,知道里面是公主婚房,但是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汝南公主要是没睡,怕是还在跟新郎洞房呢。 自己在这儿作甚?被人发现岂不是尴尬死了? 白宋皱眉,想要退出,低声询问:“这是干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阿玲也不再隐瞒:“族长,里面是咱们给您娶回来的公主,今天新婚之夜,您这新郎都没出现过,现在时辰已经晚了,赶紧洞房,休叫公主久等。” “噗!”白宋狂喷一口,“你说什么?” “大唐和我们突厥联姻,公主嫁给突厥,为求般配,只有我们的星辰可汗。” 白宋两腿一颤,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人都懵了。 “你们……你们干的什么鬼事!怎么……怎么都没人跟我说过?” “婚期是三天前定下来的,时间过于仓促,我们派人去找过族长,却是没有找到。反正这公主肯定是要娶的,各位族长一番商议,说是先把公主接来,就看族长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我我……” 夜色下,白宋原地打转,闹了半天,汝南公主的新郎是星辰可汗,也就是自己! 白宋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是凭空多了个老婆? 白宋指着阿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问一句,这些突厥人都是些什么奇葩?怎么还有这样的安排? “这公主几次找过族长,说是族长不肯见她,意在羞辱,我们的人安慰也是不听,先前哭哭啼啼了许久,族长还是赶紧进去吧,这婚事已成定局,乃是大唐皇帝亲自定的,族长要是不喜欢,洞房之后把她放在一边也好,只要不亏待了就行。” 白宋脑子嗡嗡作响,回忆白天情形。 公主出嫁也算是风风光光,全城百姓都是知道的。 皇帝亲自订婚,人都已经送来,又是关系两国友谊,断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这会儿,白宋也没有了注意,但不管如何,肯定是要进去见见汝南公主,把一切都说清楚。 犹豫之后,白宋还是走到了新房门前。 里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来人,很快亮起了一盏灯。 门开了,小宫女提灯来看:“这是……” 阿玲在外说道:“赶紧退下,我们的星辰可汗来了。” 小宫女眼睛一瞪,抬头看向白宋,心说等了一天终于是等来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但月色太暗,看不清楚,只觉得这星辰可汗体型瘦小,并不如一般突厥人那般壮硕,看上去有些斯文。 没等小宫女看清,白宋一步进入婚房,反手将房门关上。 婚房中只有一盏烛火,光线暗淡,带着一股女子的幽香,宛如梦境。 白宋一偏头,就见一位大红喜袍的姑娘规规矩矩坐在边上,盖着红盖头,纹丝不动。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白宋的手心都汗湿了,想到待会公主认出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白宋不敢过去,只是坐在桌前,接了一杯水定定神,同时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和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的声音感觉熟悉吗?” 床边的姑娘没有说话,还是那般样子。 白宋想着李向南应该对自己的声音很熟悉,听到该有些反应才对,估计也是过于紧张了。 “此事有些误会,你把盖头掀开,看看我就明白了。” “照大唐礼仪,当由夫君揭开盖头,可汗今日没有任何礼节,难道连个妾身最后的一丝尊重都没有?” 这是向南的声音不假,但这声音之中透着的低落情绪和委屈让人揪心。 白宋心头一紧,叹了一声:“哎,我是白宋。” 听到白宋二字,床边的女人一愣,然后猛地扯下了盖头,看到桌前灯火边坐着的人,想着刚才说话的声音,惊呼:“白宋,怎么是你?!你……你怎么闯到这里来了?你简直胆大包天,你快走啊!被发现会没命的!” “我就是星辰可汗。”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向南情急起身,估计是坐得太久,起身后一阵眩晕,差点儿摔倒。 白宋眼疾手快,伸手拉了她一把。 待到将李向南拉到身前,却见人的眼眶已经湿了。 在李向南看来,白宋这疯子是为抢亲而来,居然独创星辰可汗的婚房,简直是不要命了! 但李向南也清楚,白宋所作一切都为了自己。 看到白宋的一刹那,李向南已是心潮澎湃,激动地扑倒白宋怀中,火红的双唇印在了白宋的嘴上。 “有你如此,向南死而无憾,你快走吧。” 正文 第505章 难以解释 白宋人傻了,公主却是异常激动。 姑娘家不顾颜面主动献吻,却是依依不舍,不愿分开。 泪眼之中,带着的是生死离别的感情。 如果当做局外人兴许会感动到落泪。 知晓一切的白宋清楚这是一场误会,他只是想用一种相对平缓,有不让生出过多尴尬的方式来解决。 没想到一见面遭遇的却是这样的情景,公主情绪越是激动,便是在告诉白宋对方似乎动了真情。 一场婚约因没有说清楚,闹得如此局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公主,你先冷静。”白宋将公主推开,双手按在其肩上,正待更认真的解释,却见公主脸上泪痕点点,哭花了红妆,一身喜袍红颜如花,是白宋从未见过的美,一时间有些晃神。 但这小小的失神也只持续了片刻时间,很快,白宋轻声说道:“我真是星辰可汗,突厥族的星辰可汗其实是个汉人,现在的我统领突厥各部族。我在草原得到了突厥族的认可,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叫人过来。” 说罢,白宋朝屋外喊了一声:“阿玲,你进来。” 很快,阿吉族姑娘推门而入,见到白宋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睛:“族长,有什么事?需要阿玲帮忙么?” 白宋并未回答,转头对一脸呆滞的李向南说道:“你听到了吗?她叫我族长,所以我的身份没有骗你,虽然是很力离奇,但确实是真的。” 说了许多,李向南似也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揉了揉眼角,看看白宋,再看看突厥族的姑娘:“你……你是突厥族的族长?” “准确说是阿吉族族长,因为阿吉族在两国战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为大唐平定突厥作出了巨大贡献,现在被皇上封为星辰可汗,并且统领突厥各个部族。” “你……你真的是星辰可汗?” “如假包换!” “这……这怎么可能?”李向南激动地从白宋身上挪开,后退了几步。 最关键的问题说清楚了,白宋便回头对阿玲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离开。 阿玲很是聪慧,知道白宋的意思,娇笑着退了出去。 房中再剩二人,白宋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哎,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是刚刚知道突厥族中选出的驸马是我,他们根本没有人通知一声……我还以为……你的驸马会是某个部族中的年轻人……” 李向南呆愣地站着,没有回应。 白宋继续说:“还记得我说过要让突厥族所有男子都出来让你一个一个挑选吗?正因为我是星辰可汗,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李向南表情怪异,看了看白宋,然后点了点头。 说了这些,白宋还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解释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各自站着,陷入了沉默。 沉寂之中,男女各有思绪。 白宋所想,是想解开这场误会,他和汝南公主,多是友情。但事已至此,又该如何化解?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的,公主已经出嫁,嫁给了突厥首领。难道知道是误会就能让一切重新来过?或者换一个男人? 事到临头,白宋感觉事情比想象中难解得多。 而李向南所想便是简单得多,只叹人身在世,缘分奇妙,兴许是老天开了眼,把自己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可她还不知道,原先的这场婚约就是错误,从一开始就没有白宋请求太上皇赐婚一事。 “天色已晚……”李向南抿着唇,终是打破了沉寂,有些话不好开口,索性就让它拦在肚子里。 说话间,李向南情绪从先前的激动中舒缓,平静之后有逐渐爬上了一抹红晕,瞥眼看着一边分寸未动的床榻。 白宋莫名心虚,虽是有些心动,但事出突然,哪有直接就上的道理? “额……那个……今夜来此只为与公主说清楚,我还有事情,怕是要连夜出城的。” 李向南眉头轻皱,多了些失落之感,低头看着别处小声问:“今日迟迟不见,是否是心生悔意,是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我是真遇上了麻烦事,不得不离开京城。” “何事?” 白宋稍作犹豫,便将自己所遇之事告知,也解释了自己并非避而不见,而是深陷泥沼之中。 “反贼?父皇何故盼你做反贼?你休要离开,如今你已是大唐驸马,明日一早我便去面见父皇,断不会有事的。” “哪有这么简单?若是如此,我岂能仓促离京?实在是有人妖言蛊惑,说我是动乱天下的妖星,偏生皇上还就信了。事情关系天下社稷,皇上不会善罢甘休,我必须得走。” “那我呢?” “……” 白宋沉默。 就在这时,白宋忽地抬头,似乎有所发现,起身将李向南拦在身后。 李向南不明所以,正要问时,头顶瓦片突然坍塌,一人从屋顶落下,手持长剑,直奔李向南而去。 白宋大惊,抽出弯刀将其剑锋拦下。 那剑锋落地,剑尖在地面一点,一个轻盈的身子反身向上一挑。 白宋难得闪躲,用力将李向南推到后方,自己手臂被划了一剑。 刺痛之下,白宋连连后退,对手的招式十分凌厉刁钻,正是白宋所不擅长的,一个照面就吃了亏。 但对方还没放弃,房间中持剑飞转,一身白衣白裙,如盛开的白莲花。 看似柔美,但招式杀机尽显。 对方速度奇快,转瞬逼到白宋心口。 白宋看到这白衣一眼就认出是那灵秀宫的女弟子,当即喊道:“是我!” 那白衣女弟子听到白宋的声音,也是认出了白宋,有些惊讶,但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女弟子竭力控制收力,但那一剑还是在白宋心口处留下了一道伤痕,点点鲜血流了出来。 “白公子!你……你怎么……我……”女弟子有些仓皇,情急地说着话。 白宋皱眉,心里很不爽:“你干什么?!” “宫主让我来带走大唐公主,那狗皇帝害得宫主如此,岂能随便离开便宜了他!” “你们行动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她是公主不假,但也是我的朋友!” 正文 第506章 年纪 “族长,发生了何事!” 新房里的动静引来了突厥人。 白宋捂着伤口,低声道:“没什么,不用紧张。” 外面又有人说:“我们的骑兵队回来了,同时密诏司也有人跟了过来,说是有逃犯潜入,想要进来搜查,请问族长的意思。” “拦住密诏司的人,不能让其搜查。” “知道了。” 外面的突厥人回应之后逐渐离开。 “族长?!”女弟子惊讶地看着白宋。 “夫……白……你的伤!”后方李向南着急追来,手里已拿了些伤药来。 伤是伤了,却不打紧的。 白宋微微点头,转而看向那女弟子:“你也听到了,密诏司的人已经追查过来。” “那……那如何是好?这有大唐公主,以她做人质,或可更有离开的一分把握。” “别再打她的主意,休怪我翻脸!”白宋提气低喝,竟是将那女弟子给呵斥住了。 “你先离开,我跟她交代几句,既然密诏司逼得这么紧,我们的计划将有所变动,最好现在就要设法离开。” 对方微微皱眉,却还是依言出去。 白宋回头看着李向南:“公主,你也看到的,我必须要避一避风头。” “你……你还叫我公主?” “……” 见白宋语塞,李向南低头的又问:“那你何时回来?” “待到皇上不再迷信谣言时,我或许才能回来。你就安心在此生活,阿吉族人定当好好照顾你,不会亏待分毫,不会比你在皇宫生活更差。” 李向南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等你。” 白宋心里哀叹,心说这回真是乱点鸳鸯谱,没得辩了。 白宋也不是迂腐之人,此事也没有半点儿将就之意,堂堂公主哪有配不上他的? 只是白宋没有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此次出城,正好是个缓冲的时机,再回来的时候或许相处能更自然些。 同时,这场婚约本该是舒望和自己的,现在舒望在家未能等到消息,要是得知自己跟公主成婚,还不晓得要如何解释呢。 想着,白宋脑海中是一团乱麻,再一想自己现在小命儿都难保,还想那些作甚? 当即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 …… 白宋当夜就要离开长安。 但密诏司之人已经将芙蓉园监视起来,就算有突厥人作掩护,也很难从各大城门离开。 可芙蓉园临靠曲江池,曲江池的出水口直通城外,并且那出水口属于芙蓉园的一部分,由突厥人所掌控。 这正是给白宋的大好机会。 天已经渐渐泛白,白宋带着灵秀宫的两个女人重新乘上了小船,在最后一缕夜色下,从曲江池的出水口顺流而下,不多时便已经离开了长安。 看到长安城墙越来越远,灵秀宫的女弟子总算放心下来。 宫主北离也有所放松。 北离身上两根铁钉未取,加上又有严重内伤,放松之后伤势发作,现在船上难忍吐血。 “宫主,你怎么样了?” 北离擦着嘴角的血,缓缓摇头,努力地调息自身。 “你的伤很重,身上的铁钉要尽快取下,否则撑不了多久的。” 白宋在船尾划桨,却是认真地说着。 “此乃密诏司用于克制武林高手的惯用伎俩,封锁人体经脉汇聚之处,能化解大部分的功力。他们为了对付本座,在铁钉上用了蚀骨毒,只怕是无法取下了。” “那些密诏司的狗贼,实在是太卑鄙了!” 白宋停止了划桨,走上前来,蹲下检查了一下:“寻得个安全之所,我给你取下。” “公子能救宫主?”女弟子惊喜问道。 白宋认真地点头。 当事人却是有些不信,笑了笑:“不必劳烦公子了,本座的伤,本座自己清楚。” “若是不取,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活不过一年。我就是个大夫,职业病犯了,这种能治的病我总会尽力,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公子真有把握?” “不说十分,九分把握是有的,不过是解毒取针,一场手术的事情。” “宫主,若有痊愈之时,何不一试?弟子们都盼着宫主恢复然后找密诏司报仇呢!” 北离看看白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白宋重新回去划桨:“不过话先说明,救你可以,但你们总要坦白一下,为何会被密诏司抓走,密诏司抓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朝廷觊觎宫主的长生之法!”那女弟子脱口而出。 北离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想提及。 但话已经出口,白宋有些惊奇:“什么?长生之法?” 李世民一头让李淳风寻找长生不死的丹药,另一头又找到灵秀宫宫主,她有长生不死的法门? “灵秀宫功法玄妙,能让人永驻青春,皇帝派人索要心法不得,就用卑鄙手段将宫主抓走逼问。” “让人永驻青春的功夫?有吗?” “怎么没有?说出来不怕吓着你,我家宫主已是八十岁高龄。” “什么?!” 白宋脚下一划,差点儿栽倒水里。 “八八八十岁?!” 这北离分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水灵透光,那肌肤比自家夫人还要透亮。 八十岁?骗鬼呢! 连声音也是那么年轻。 “怎么?本座不像吗?”北离看着白宋,嘴角微扬。 “你们别是开玩笑的吧?” “你若不信,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们灵秀宫宫主的传说。” “那那那……那你呢?你不会也是个五六十的老婆子吧?”白宋惊骇地看着那个女弟子。 “你!你才是老婆子呢!灵秀宫中,除了宫主,没有一人能参悟功法中的长生之道。想要长生,哪儿那么简单?” 白宋擦了擦汗,心说这年头的奇人真不少啊,赶紧跟那宫主拱拱手:“失敬失敬,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宫主。” “怎么?之前不是叫不出宫主?叫本宫北离便可。” 白宋打着哈哈:“宫主说笑了,要早知道宫主是老前辈,我哪儿敢如此嬉笑呢?” 说着,心里还在想,这女人的脸都是骗人的,刚见到的时候居然有些心动,这会儿回想起来,心里头直发毛,再也没有任何不着边的想法了。 正文 第507章 追兵 天渐渐泛白,月色带着最后一丝倔强。 小舟孤影,停留水面,在往下走就是黄河分流水道。 知晓灵秀宫宫主的年龄之后,小舟中安静了些许。 对此,灵秀宫的二位并不意外。 因为天下间男子皆是如此,但凡知晓宫主的真实年龄,即便这位宫主有着超脱世俗的绝世容颜,也不会再有男人多出任何异样的目光。 但是白宋任就坚持要立即找地方动手术。 如此倒也证明了白宋是真心关心病情,而非是因北离的容貌而故意讨好。 小舟顺流而下,进入黄河支流后,便能顺着更急的水流入黄河水道,如此便再无被抓的危险。 天光亮起,白宋发现所处水道有些熟悉,不知怎的,从芙蓉园出来的水流竟然汇入了那一片充满了记忆的芦苇荡。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周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草,看似狭窄的水道实际上很宽。 看到这,白宋想起了那一爷跟舒望一起的激情。 也想起了自己带走的两个女人。 今日也一样,同样带着两个女人,但现在却乘船其中,没有当日那么狼狈。 看到这一片芦苇荡,白宋紧绷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女弟子看着白宋,好奇问了一声。 白宋摇摇头,不想回答。 就在这时候,一点萤火飘荡在了白宋的脸侧,似乎是一只萤火虫。 “都快天亮了,哪来的虫子?” 白宋下意识地一问,同时伸手去抓,却是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抓到。 但手心却是一阵温热,再摊开手掌之时,那点点萤火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宋感觉有些奇怪,周围思索:“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白宋又发现了几米外的空中同样漂浮着一点荧光,远远看着更像是萤火虫一般。 这种现象很快也被两个女人注意到! 北离表情瞬间凝重,沉沉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要平安离开还是不容易的,真正的高手来了。” “什么?真正的高手?”白宋疑惑。 北离话音刚落,那点小小的萤火却消失不见,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白宋看着北离,想要听听对方的解释。 “这是来自皇宫高手所散发出来的真气,用来试追踪我们的。” “什么?真气?这这周围根本没有人!” “真正的高手一旦达到了某种境界,很多情况便不得以常理揣度。这股气息来自芙蓉园,看来那个人不想在芙蓉园动手,是刻意放我们离开长安的。只要他这一丝真气在,就能知道我们的位置。” 白宋难以相信,感觉此番过于离奇,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我们岂不是没有了活路?” “我们水流而下,速度很快,那个人想要追上我们也不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北离想了想,突然认真地问白宋:“你真的有把握取下这两根铁钉?”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能否在这船上进行?只要现在取下铁钉,给我一点时间恢复真气,等到那个高手追上,本座跟白公子联手,兴许还有一战之力。” “跟我联手?”白宋皱了皱眉,“前辈真是高看了我。” “怎么?身死关头,白公子还不愿出手?” “不是不愿意出手,而是我根本就不行。” “公子内力精湛,在密诏司地牢之时,公子能一刀砍断精铁,便是超过了江湖中九成之人。” “我是空有内力,没有招式。我的内力是别人传的,不是我自己练的,对付一般的人物还行,要对付真正的高手,我根本就不够看。” “空有内力,没有招式?”这个答案超出了北离的预料。 但那女弟子却是明白,为何自己偷袭公主的时候能够轻易将白公子给伤到了。 “原来如此,那就赶紧取钉,只有取下铁钉方能让本座恢复内力。若是本座一人,当也努力拼上一拼。” “动手术对前辈的损伤极大,取针之后当要修养至少一个月,岂能随便再跟人打斗?这不是儿戏吗?” “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公子当可尽力一试,之后的事情交给本座处理。” 这北离看似有几分自信,白宋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北离身上两根铁钉在江湖中俗称为透骨钉,传言只要一根就能废掉武者五成功力。 两根铁钉之后,便是神仙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这透骨钉的倒也不是真正的穿透人骨,其原理还是攻击人体穴位。 只因这透骨钉伤害很大,一般人取针之后难以止血,故而少有人能解。 从原理来看,这不断什么困难的事情。 难就难在这两根透骨钉在北离身体已久,许多地方已经跟血肉融为一体,要想取出,需要非常小心谨慎。 若是在安静稳定的房间内,白宋还有十成把握,但要在摇摆不定的小船上,显然手术的难度大了不少。 现在明知有高手在后方追击,定然是不能再停下了。 白宋只能在船上开始动手。 还在这场手术是个细活,却是用不到太多复杂的工具和药物,白宋随身所带的东西就足以应付。 …… 城中,骚乱刚刚平息。 经过一番调查,朝廷确定了一个惊人消息。 突厥人之所以冲击密诏司,是因为突厥人的星辰可汗正是被抓如密诏司的白宋。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宫中。 昨夜,李世民一夜未睡。 “白宋”两字在他心中萦绕不散,好似只要有白宋的地方就会有麻烦。 说他是妖星,确实是有着一种妖孽般的魔力。 受到虞世南的看重。 写下千古名篇。 被自己女儿喜欢。 连皇后都在为他说情。 还有太上皇。 更是让从来都不对付的佛道两家同心协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具备如此的人格魅力? 好似所有的人都看重其不俗。 现在,他一入密诏司,便让密诏司出现了问题。 还是公然逃走! 但李世民是个极其自负的人,就算听闻了白宋的种种,却也只是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但要让李世民感受到威胁,倒也没有到达那样的程度。 直到李世民听到白宋就是星辰可汗的消息之后,后背才是一阵发寒。 或许一个人对李唐天下造不成威胁,但如果再加上突厥人,这就很难判断了。 正文 第508章 隐藏 白宋治过很多人,大小病症多不胜数,一切症状尽多在掌控之中。 唯独今日的这位病人情况特殊。 手术进行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预料之外的情况。 令白宋意外的是,经历这样的一场手术,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麻药的效果应该尚未结束。 这位年过八旬的宫主竟是神志清晰,毫无波澜,立即进入了调息的状态之中。 白宋在一边看着,很是惊奇,换做寻常人,没个一两个月的修养,怕是连床都起不来。 这女人倒好,用过的麻药好像对其没有任何效果,似乎也感受不到手术时的任何疼痛。 “白公子,没想到你还真是一位神医啊。”那女弟子全然不知白宋心中的骇然,倒是从旁见识过白宋的手段后表现惊奇。 白宋没有回答,认真看着闭目调息的北离。 “前辈现在的情况真的能够与人交手吗?” “尚需调整,只是时间不多……”北离闭目凝神,认真说道,“本座已经感受到了从上游寻来的气息,幸得白公子及时取下透骨钉,否则我们难有一线机会。” 白宋自认为感知力不错,这时候却感受不到北离口中高手在何处,又问:“那高手现在何处?何时能追上我们?” “已是近在咫尺,只是本座经脉尚未平稳。需得寻一处稍作躲避。” 白宋左右看了,发现他们还没漂流出这片无垠的芦苇荡。 “不如就躲在水草中,不知这样是否能躲过那高手的感知。” “只要控制气息,不外露真气,对方便只能感知到我们在此附近,却无法定位准确的位置。” “那我们就在这片芦苇荡里躲避,漂流在水道上,目标太明显。” 北离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宋立即转移划向水草中,水草过于茂密,即便是在白天,也是很轻易地将小船淹没在其中。 …… 天亮了,北离还在调息之中。 白宋拿了很多水草来遮挡船体,即便是天上的鸟儿俯瞰之下也很难发现一片青翠之中藏着一艘小船。 一阵风来,吹起了一群的躲藏水草中的水鸟。 这些水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扑腾着翅膀,打着水滴从白宋头顶掠过。 感觉像是下起了一场雨。 白宋追寻那些鸟儿飞去的方向,从水草的缝隙之中忽然看见他们先前所在的水道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干瘦却站得笔挺的老人,手持拂尘,却不是道士,一身服侍更像是皇宫里的太监! 白宋心头一紧,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这人出现得过于突然,居然能躲过白宋的感知。 而且此人身上察觉不到任何一丝气息,却能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波动上下浮动,看着很是诡异。 不用想,此人就是北离口中的高手! 这是一位真正的高手,只是从旁这么一看,虽然没有任何气息感受,但却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种感觉即便是在面对剑十三,甚至是面对玄普大师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 “放松心情,气息不要有任何变化,短时间内,他也发现不了我们。” 耳边传来了北离的声音,她虽是闭目养神,却像是对周围的一切了如指掌。 白宋看了看对方,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北离能感觉到对方,但对方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难不成这位北离前辈是比这位皇宫高手更强的人物? 白宋目光再次停留到那个缝隙之中,对方在水面上停留些许,左右环顾一圈,似乎没有什么发现,然后脚尖一点,忽然消失。 按太监刚走,一边的女弟子便小声说道:“是那个偷袭宫主的老太监!要不是他,宫主不会受制于人!” “本座知道是他,若不是他,本座也不会这么早就发现。” “那太监极其厉害,上次宫主便是在他手上吃亏,今日宫主重伤未愈,岂能与之交手?” “上次交手是本座轻敌,加上这些皇帝鹰犬没有丝毫道义可言,出手偷袭。今日遇见,明知避无可避,自当是要再试一次。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前辈可听说过玄普大师?”白宋突然小声发问。 “玄普大师?” “就是那位曾经被公认为大宗师的徐化。” “大宗师徐化,天下又有谁人不知?” “徐化功力比前辈如何?比那追来的人又如何?” “这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的!”白宋认真说道,“实不相瞒,我这一身功力乃是大宗师徐化七十年的内功。如果徐化能比前辈和那位追来的高手,我或许也能出手相助。” “你的功力是大宗师徐化所传?”这一刻,北离终于睁开了眼睛,明眸中闪烁着震撼和无法相信。 “现在已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宋表情认真,“之前我是说帮不了什么,但眼看事到临头,我也无脱身之法,就算帮不了什么也要尽力相助。我只怕是力不从心,空有几十年的功力,说不定在前辈和那高手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徐化的功力号称是归一境界,论功力只深厚,天下间自然是无人能敌。只是功力并非衡量一位武者强弱的关键,徐化之所以被称作天下第一,非但是其功力深厚,其身怀多家武功招式也是其厉害的原因。你纵然有徐化的一身功力,如果没有招式配合,怕也难在这样的战斗中有所帮助。” 听完,白宋表情失落,心说果真如自己所想,有些时候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前辈是否可以传授一些立竿见影的招式?” “武道修为从来都是日积月累,岂有立竿见影之功?” “为何我有一刀,威力甚好,只是出手随意,不知何时有效,何时无效。” “这便是根基不稳,随意而出,并非你本身能会。” “这样啊……”白宋有些失望,本想着在一位前辈口中能得到一些武学经验,或许能让自己变强一些,没想到一句根基不稳就打消了心中所有的热情。 白宋正当放弃了希望,北离却又在闭眼之时缓缓说道:“若你心中一招刀法,却说不清如何施展,那只要找到心中的信念,武道,为他人而战时,威力更强!” 正文 第509章 初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先前出现过的老太监不知追向了何处。 北离还在调息,周身不见真气变化,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但是武林高手的恢复能力的确是超人一等。 白宋原本担心简单的包扎会让手术伤口流血,结果的纱布上没有看到任何血迹,北离的气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再好转。 白宋一会儿看看北离,一会儿看看手里的弯刀,时不时地对着空气比划一两下。 白宋心中多少有些犹豫,一直在回想自己个颉利王子决斗时的感觉,希望待会儿打斗起来时,自己多少能有些作用。 只是一想到此事,白宋总会想起施展招式失败时的尴尬,心里总是会犹豫不定。 再想到先前北离所说的,武道要为他人而战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可白宋就是个彻头彻尾地自私之人,让他为他人而战,这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白宋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寻求自我保命。 可能是平静得久了,女弟子也放松了心情,看着白宋拿着一把弯刀胡乱比划,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练武。”白宋简单直接地回答。 “练武?你只会一招又有什么好练的?” “嘘……”北离忽然出言提醒。 白宋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先前水草的缝隙,那消失的人忽然又出现在了先前出现的水面上,正半蹲着,认真地观察着什么。 白宋看着他,心里陡然一紧,女弟子也赶紧捂住了嘴。 稍有的缓和忽然紧张起来。 白宋看着水面,水面的老太监低身观察着什么,忽然间一偏头,目光正好与白宋相对! 白宋赶紧往后一缩,吓得是够呛,暗道一声糟糕,怕不是被发现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轰隆一声起,哗啦啦一串水滴散落,即是在十几米外的小舟上也下起了雨来。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却是在不同的地方。 只见水面上的老太监,随手甩着拂尘,每一次动作都是一处水面爆炸。 全都是水草最密集的地方,显然是意识到了可能有人藏在水草之中。 外面是轰隆隆的水声和爆炸声,每一次都是随机产生,谁都不知道老太监下一次攻击会落在哪儿。 “遭了,对方知道我们藏在这附近某处,前辈,你还有多久才能好?” 白宋情急问道。 这时候,北离已经没有声音,两眼紧闭,眉头紧锁,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白宋的话。 “不要打扰宫主,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候!”女弟子说着。 话音刚落,边上两三米外的水面突然爆炸,整个船都差点儿翻入水中。 白宋和女弟子都忍着不敢出声,人却是已经吓傻了。 “小姑娘,不要藏了,这里是长安,皇上要抓的人,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尖锐怪异的声音从天而降,直穿耳膜,听得人头皮发麻,恶心想吐。 白宋身怀徐化的内力尚且难忍,一边的女弟子顿时吐了一口血,然后赶紧捂住耳朵。 又是几声爆炸之后,白宋忽然感觉到一股强横无比的真气朝着自己的方向迎面而来! “遭了!躲不开了!”白宋心中暗叫一声,这时候只有他迎头挡上去,如此强横的真气落在船体,绝对瞬间成一堆烂木。 白宋一咬牙,举刀一挥,心里念着为他人而战的话。 他这一刀为保护同船两女,绝不容失! 一刀下去,水面毫无波澜,没有一丝真气波动,又是砍了个寂寞! “吗的!” 白宋骂了一句,郁闷到了极点,心说自己练的是个狗屁功夫,怎么这么不好使。 但现在哪儿有时间给白宋郁闷,他这一刀落空,迎面而来的真气已经到了面前! 这真气之强横乃是白宋生平仅见,远超剑十三不知道多少。 这样真气落在身上,不死也是半条命没了。 白宋眼睛一闭,已然是有了认命的觉悟。 千钧一发,一道白影闪过,瞬间挡在白宋身前,一只纤细的手臂向前一推,那看似无法阻挡的强横真气瞬间消散于无形。 “北离宫主!” 一声尖啸传来,那老太监瞬间消失在水面,化作一道虚无缥缈的鬼影忽然出现在白宋面前! 但白宋身前乃是北离,两人一个照面,片刻间已经交手了了十个回合。 两人手脚动作之快,白宋只能捕捉到一点影子,倒是没有真气四溢,但引而不发的气势和压力似乎要比之前真气的爆炸水面的时候更为渗人。 一次交手,老太监飞速后退,单脚立于水草之上,苍老的眼睛瞪得老大,停住之后便问:“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如此快就恢复了内力!” 北离冷笑一声:“天无绝人之路,今日是老天让本座来找你讨回公道!” “哈哈哈……北离宫主,你内力恢复不过五成,就算如此,又如何是老夫的对手?” “本座手段,你可见过几成?上次若非被你这等卑鄙小人偷袭,岂容你放肆!” 北离说完,左手不动声色轻轻摘下一片芦苇叶子,然后指尖一弹,那轻薄的叶子如飞箭一般急速射出,所过之处草屑乱飞,直奔着老太监的脚下而去。 老太监却是不动,脚下支撑的水草被砍,人却诡异地临空站立,无需支撑也能不动如山,宛如话本中的仙人一般。 但是,那芦苇叶子扫过之后,空中飞散的更多的叶子却是没有飘落,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悬空而定,全部调转目标对准了临空漂浮的老太监! 如刚才一片叶子便是一箭之力,那现在漫天飞叶,便是万箭齐发。 北离白衣长袖一挥,千万飞叶直冲老太监,那气势犹如万军对垒。 此招一出,纹丝不动的老太监终是忍不住移动身形,见他左右脚交替借力,径直跃上十几米的高空。 而那千万飞叶顺转方位,跟着老太监追了上去。 这般情形,已然超出白宋认知,心说这才是高手啊! 以前那些人比武简直跟过家家一样。 再看那老太监甩不开飞叶追来,空中直落而下,一掌临空而起。 距离十几米,白宋已经感觉四周空气热浪翻滚,追上去的万千飞叶瞬间化为飞灰。 眼看距离越近,白宋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滚烫,头发都已经开始冒烟了。 北离双指点水,瞬间又是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巨大的推力将小船退得急速倒退。 只见北离一点船身,对白宋说了一句:“躲远些!” 正文 第510章 追击 一场旷世之战瞬间而起。 在这无垠的芦苇荡中,四处都是水花四溅,炎流滚滚。 水草纷飞,偶有鱼虾被炸出空中翻腾。 好在四下无人,倒是少有人看到这难以言喻的奇景。 白宋所在的小舟在北离一震之威下飞快后退,转眼间的已经飞出去十几米。 小舟上,白宋只有竭力抓着船体方能站稳,否则瞬间便要被甩到水中。 他今日算是开了眼,倒退之余,前方二人似是不再留手,空气之中真气纵横,哪里是两个人在战斗?远处看去似是两条蛟龙在此水潭之中翻江倒海。 几秒之后,小舟刚才水中停稳,身边的女弟子却不知去往何处。 忽然见出现在船头,脚尖一点船身,飞速地朝着战局之中冲去。 白宋大惊:“你不要命了!” “白公子,你自己逃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我要去救宫主!” 白宋暗骂一句傻子,就这般态势,她这样的小喽啰过去还不是送死? 白宋正要劝他回来,没想到这女人回头一脚踹在小舟之上,硬生生再送白宋急流而去,白宋只能又是抓着船体,稳住身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落入水中! 到了这时候,白宋才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没有事先准备,就算有着空间也没用,空有一身内力也没用。 一个小姑娘尚且有飞蛾扑火的能力。 白宋却连去送死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两个女人在此生死关头居然还能想着送自己离开,这倒让白宋有些意外。 至少她们还是恩怨分明的,此前还担心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而放走了什么大魔头,现在便已经没有了顾虑。 情况已经不是白宋能控制的了,他只能随波逐流。 眼看着距离战斗区域越来越远,白宋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如果能这么脱身,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白宋忽然看见一团灰蒙蒙雾气在远方朝着自己飞速过来。 没等白宋反应,那灰蒙蒙的雾气越变越大,到了面前方才发现是一团凝聚压缩到了极致的真气! 当白宋发现那是一团真气,并且感受到危险的瞬间,真气已经落入水中,就在白宋的小舟之下。 “轰!” 下方传来一声巨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直接将小舟拦腰截断。 好好的一条小舟瞬间化作无数木屑漫天飞舞,白宋也瞬间被水柱淹没,一股巨力推着白宋抛入空中。 白宋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在空中打了多少圈,然后又从十几米的高空坠入水面。 那感觉可不少受,白宋感觉自己摔在了水泥地上,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若非有真气护体,这一下不死也要晕过去。 生死关头,白宋强作精神,憋着一口气从水中挣扎上浮,模糊之间看到一块破损的船板,赶紧上去抱住,借着船板的上浮,白宋终于浮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完,白宋眼前却出现的两人。 一个是北离,一个是那老太监,两人将白宋围在中间。 北离脚尖点水,悬浮其上,老太监虚浮半空,表情凝重。 白宋一看,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心说刚才还在二十几米外,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自己面前? 好在这二人没有立即动手,只听那老太监冷声说道:“皇上要抓的人,谁也别想带走!” “今日交手,老东西还有心思的顾及他人?莫非本座没有恢复十成功力,便要你如此轻视?” 两人对话之后,白宋头顶两股真气交错,强横的气压压得白宋都快抬不起头了,似乎水面都在下沉。 这两人不见任何动作,但此刻却是真气和真气最直接的碰撞,一时间两人都没法收手,也没法动作。 “白公子,乘此机会赶紧走!” 北离的声音传入白宋耳中,白宋偏头去看,只见北离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看样子没有恢复的北离要对付这个老太监还是过于吃力。 白宋自知留下无用,赶紧朝着水草堆上游过去。 “北离宫主,以你现在的情况拖不住老夫什么时候,非但你要被抓回,这个白宋不管逃到哪里也要被抓回。今日,不管你们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 “死太监!看剑!” 突然间,消失的女弟子从水中冲出,一剑直冲老太监的眼睛! 这似乎让老太监有些意外,表情微微一变,他想要作出改变,北离却加强了真气。 此乃绝佳机会,从二人真气碰撞开始,北离就没想过要跟对方硬碰。 北离孤注一掷,就是要为女弟子赢得这突袭一击。 真气再强也是肉体凡胎,这一剑至少要取他一只眼睛。 老太监感觉情况有变,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却无从脱身,开始有了些慌乱。 眼看这一剑将要得手,又是从别处闪出一道剑光来! 当! 剑锋被挡开落在了空处,一袭红衣闪现,一脚揣在了女弟子的胸口,将其踩入水中。 “公公,其他人交给我。” 这红衣女子正是密诏司剑三。 再看上流方向,黑压压一群小船漂浮过来,似乎是密诏司的人追来了。 “完了……” 看到这一幕,白宋心如死灰。 后方起码十几艘船,不下三五十人。 红衣女子的出现却没有让老太监感到满意,反而有些不爽,冷哼一声:“多管闲事!你们这群小喽啰在灵秀宫宫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不要插手添乱。” “公公,我们奉诏增援,意在告诉公公一声,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灵秀宫的人可以放走,但那个叫白宋的绝对不能跑了!” 灵秀宫的人可以走,叫白宋的不能跑了? 这话一出,老太监和北离都皱了皱眉头。 此中意思十分明显,是说白宋是比灵秀宫宫主还要重要的人物。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停留在了一边拼命游泳的白宋身上。 两位超级强者都在疑惑,这个小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为何能让皇帝如此忌惮? 白宋隔得远,根本没听到后方的话,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游。 哪怕多拖一秒也是好的。 那红衣目光已经停留白宋身上,不再顾忌僵持中的两位强者,朝着白宋而去。 红衣无法向两位强者一样浮于水面,却是能够入水一点,踏水而行,之间其三两步就到了白宋之前,一把揪住了白宋的领子,瞬间将白宋从水中拉了出来,口中尽是轻蔑的笑容:“白公子,密诏司的茶还合胃口不?” 白宋根本不理,抽出弯刀就是一刀。 这一刀很是随意,但白宋心中却在默念内力内力。 可惜白宋越是在意,反倒越是发挥不出招式威力。 红衣反应够快,赶紧松手,又把白宋丢在水里,然后脚下一停,也跟着落入水中。 “咯咯咯……好烈的性子,哪里像个文人?” 白宋感觉自己被调戏,心头火起,但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反手又是一刀! 这一下,那红衣一剑挡下,两人的兵器同时一震,红衣的剑险些脱手。 这给红衣提了个醒,想起这小子在地牢之时,一刀砍断精铁,兴许有些手段,当下也不再玩耍,指尖点在白宋身上,瞬间让白宋脱力。 “放开白公子!” 女弟子又从后方追来,想要给白宋解围,但密诏司行动从来不是一个人。 女弟子尚未赶到白宋面前,人已经被后面船只下水的密诏司爪牙团团包围。 红衣看着白宋一笑:“这里是长安,要是就这么容易跑了,朝廷岂不是要被江湖人笑话?不要挣扎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兴许能留个全尸。” 白宋知道没有了办法,但却十分憋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的,无端端被人扣上个反贼的帽子!遭了如此大祸! 后方几人追来,带着铁链,立即就要给白宋上锁。 忽然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密诏司除了人多欺负人少,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归海一刀龙登山在此,看你嚣张得了几时!” 河岸边一个钓翁忽然丢掉了草帽和渔具,腰间长刀一出,一刀砍下。 霎时间,一道巨型刀影从天而降,十几米外水面都出现了裂痕! “闪开!”红衣大叫一声。 那刀影落在白宋和红衣之间,速度奇快,红衣不得不将白宋丢下,飞快后退。 水面又是一次爆炸,白宋被掀飞了出去,有两个密诏司的人因闪躲不及,直接在刀影下化作两块烂肉,浮在水面上。 “龙登山!” 白宋心头一喜,暗道是天无绝人之路,看来还有一线生机。 龙登山提刀入水,真气霸道至极,水中每一步都是水花四溅,沉闷有声。 很显然,龙登山不善水战,但他却直奔白宋而来,乘着密诏司的人后退之际,一把揪着白宋的领子,一个起落,直接飞出芦苇荡,落在了河岸便的实地上! “龙登山,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叫我去什么钱庄,我龙登山一个人闲散惯了,不喜欢,就没去。但我龙登山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就等着你有危险,所以一直跟着你到了现在,总算有了还你人情的机会。” 正文 第511章 谈判条件 白宋也不管了,既然上天安排龙登山出现在此,便是他命不该绝。 可是龙登山只有一人,后面是茫茫多的密诏司爪牙! “你,你一人应付得过来吗?” 白宋问着,另一边密诏司的队伍也注意到了龙登山此人。 刚才一刀已经暴露其实力,此人绝非等闲之人,密诏司也不敢怠慢,从各处小船中一条条身影出现,纷纷落在岸边,朝着龙登山过来。 龙登山看到眼前一幕,紧了紧手中的刀,冷笑一声:“老子上一次就是被这些狗东西围攻,今日正好的报仇!” 说完,龙登山又是一刀横扫! 一阵刀影闪现,十几米外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感受到了真气,纷纷拔出兵器横挡。 这龙登山的真气霸道强横,就算被人挡住也将几人扫飞出去掉入水中。 龙登山狂笑一声:“老子今天就杀个横尸遍野!” 言罢,提刀直冲,左突右砍,毫不吝啬真气。 前方起了一阵白雾,白宋感觉地面都些微震动,龙登山被二十几人包围,却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惨叫,人群中残肢断臂乱飞。 白宋知道龙登山厉害,却没想到是如此蛮横之人,面的密诏司的爪牙,却如虎入羊群一般,没有丝毫压力。 但是,密诏司的人出现在长安城外也给白宋一种不安的讯号,证明墨家的高手们没能完全牵制住密诏司,也不知晴儿他们到底如何了?会不会因为自己而遇到什么危险? 白宋正想着,忽然有一人绕过龙登山到了白宋面前,恶狠狠地朝着白宋扑了过来! 但是,那人没有碰到白宋,只见身后一道刀影闪过,那人的人头已经飞了出去。 龙登山的强悍战斗力打乱了密诏司的部署。 红衣后知后觉,加入战局,看似认得龙登山,在外喊道:“龙登山,你竟然没有死!” “臭婆娘,当日围攻我的人之中有你一份,今日没有那剑首,看你能把我怎样!” 说罢,龙登山回身一刀临空劈下,红衣大惊失色,持剑横挡,真气外放,不再保留。 饶是如此,一刀一剑相撞,红衣便觉一股怪力袭来,手中长剑居然直接崩碎,人如炮弹一般砸在地面,炸出了一道深坑。 噗! 红衣喷出一口鲜血,几乎晕厥。 龙登山越战越勇,变得越发兴奋起来:“哈哈哈……臭婆娘,拿命来吧!” 说罢,龙登山再是一刀,直奔倒在地上的失去反抗的红衣女子砍去。 这龙登山是下了必杀之心,后方被人连砍三剑都毫不在意,势必要一刀砍了红衣的脑袋。 生死之际,红衣吓得闭上了眼睛,大喊一声:“刘公公!” 霎时间,一道无形真气从几十米外急速飞来,瞬间击中龙登山的刀面,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下,龙登山居然将刀脱手。 他人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直接真气袭来的方向,一个黑影忽隐忽现,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到了龙登山的面前。 “好快!” 龙登山下意识地念出两个字,突然一掌打在龙登山的胸口。 龙登山闷哼一声,飞出几米,重重地落在了白宋面前。 “龙登山!”白宋一看不对劲,这龙登山直接没了声息,翻着白眼,一副没气的样子。 好在白宋是大夫,一眼看出是龙登山憋了一口气,赶紧在其胸口一按。 对方猛地睁眼,喷出一口血来,却是猛吸一口气,恢复了意识。 “咳咳……好……好厉害的老东西……白公子,你……你快跑吧,我……我不是他的对手。” 白宋心说这要是能跑,自己早就跑了。 斗不过那老东西,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但那老太监没有立刻追来,他的对手可不是龙登山,而是北离! 老太监为了对付龙登山而摆脱北离,强行出手自然是给北离创造了反攻机会。 在他重伤龙登山瞬间,北离随后而知,双指打在老太监的左肩,老太监眉头一皱,左手瞬间垂下。 但是,随着老太监真气突然爆发,反震之力也让北离倒飞而出落入水中。 老太监脸色铁青,右手抓着自己受伤的左肩,深吸了一口气。 短暂地沉默之后,老太监看着从水中艰难爬起的北离,冷声道:“这应该就是你的极限了吧?” 北离已无之前的飘然仙气,非但是满嘴的鲜血,刚刚手术过的双肩伤口早已经破裂,一袭白衣已被染红,看着触目惊心。 北离没有说话,目光撇向一边的白宋。 “白公子,害你陷入一场无妄之灾中,乃是灵秀宫的过错,事已至此,本座也已无能为力。” “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后悔的,也不是谁的过错。” “哈哈哈……没想到灵秀宫的女魔头还变得有情有义了!”老太监大笑起来。 到了这时候,白宋是彻底认命了,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 只是那皇帝真要因为一句批言就要置人于死地的话,白宋只能怪自己错看了整个时代。 白宋闭上了眼睛,等着密诏司的人来抓自己。 但是,在这最后时刻,北离忽然出现在了白宋面前,一把抓住白宋的领子,飞快朝着一个方向急奔。 “前辈……你……” 白宋有些懵,看着一身是血的北离抓着自己不顾一切地逃遁。 “别说话,这是本宫最后能做的了!本座不欠人情,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死在本座前面。” “哈哈哈,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从老夫眼皮子底下救人离开?找死!” 老太监声音追来,人是后发先至。 很快北离后背又重一道真气,身子一个趔趄,带着白宋瞬间扑倒在地。 “小姑娘,皇上说必要时候可以只带白宋回去,也就是说明你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临死之际重创老夫一条手,你也是死得值了!” 老太监杀机显现,单掌从天而降,全部真气凝聚。 北离扑在白宋怀中,动弹不得,眼中已是露出了死志。 白宋想也没想,翻身将北离压在身下,大喊道:“要杀就杀吧,把我也杀了,看你如何回去交差!” 一听这话,老太监立即收手,半空中转回,站定之后连退了几步。 老太监还真不敢杀白宋,皇上要的人,说是活的就绝对不能带回去死的。 后面几个密诏司的人也跟了过来,想要直接冲上去,白宋突然拿出弯刀指着众人:“谁敢过来!” 老太监拦住众人:“不要动手,若是此人自刎当场,我等都没法交差。” “自刎?谁TM要自刎?!老子是告诉你们,谁要敢过来,老子就跟谁拼命!老子实话告诉你们,要是把我逼急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谁都落不得好!” “哼……”老太监冷笑一声,“公子是有什么想说。” “做个交易。” “交易?” “放她们离开,我跟你们回去!” “凭什么?就凭你一句话?” “凭我手中的刀!” 说罢,白宋运气凝神,一刀砍下! 地面扬起一丝沙尘,没有人知道白宋是在做什么。 白宋眉头一皱,有些不服:“吗的,能不能行一次!” 想着,又是一刀! 但还是没有任何风浪。 “哈哈哈……这人是不是疯了?” “吗的,剑十三所说的一刀断江海呢!”白宋怒声咆哮,第三刀举起。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躲在白宋身后的女人挣扎着起来,在白宋第三刀举起的瞬间,指尖在起后背某处穴道轻轻一点。 就是这么轻轻一点。 宛如蓄水开闸,奔流入海! 一瞬间,白宋脑子嗡的一声,感觉体内的真气突然爆发,压抑之后的爆发瞬间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一阵白雾笼罩的全身,包裹弯刀,这一刀对空,霎时云卷云舒,地面砂石震颤,水面似乎也有沸腾之状。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气势瞬间逼退了密诏司的人,老太监脸色已经变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徐徐徐化!你是徐化!不……不可能!”老太监口中喃喃。 然而,白宋这一刀已然落下,伴随着白宋的一声咆哮:“放他们走!” 轰! 地面开裂,湖水断流,细密的水柱直冲云霄,像是把天都穿了个窟窿。 青天白日,一场暴雨淋在每一个人头顶。 密诏司的人一个个都是失了魂的傀儡一般,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讲人群分成两片的深沟,不时间还有砂石滚落其间。 不能想象,这就是刚才一刀之后留下的痕迹。 一刀断水,一刀裂地,若是人承受这样一刀会是什么结果? 老太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白宋那一刀是对着空处砍的,这是在给老太监提醒,他并非没有能力杀他。 这一刀就死白宋给他们谈判的条件。 而白宋也很清楚,就算自己这一刀对着老太监,对方也有能力躲开,不管多强的招式,无法命中敌人都是无用的攻击。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示威比开战更有效果。 白宋回头看了一眼北离,他感受到了刚才一刀对方在身后有过什么帮助。 此刻,白宋无暇他顾,拿着刀有些发颤,一刀能耗尽徐化七十年功力的攻击,在给人绝对的震撼面前,白宋差点儿直接昏了过去。 “你们还要打吗!”白宋嘶哑着声音问道。 众人心神俱颤,连老太监也知道,那一刀要是命中的自己,自己也断无活命的可能。 “放他们走!” 正文 第512章 城门对峙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水雾,飘散的湖水冲散了北离身上的血迹。 身为灵秀宫宫主,见识过无数武林高手。 但方才白宋的一刀之威,即便是她也是无法想象。 那的看似轻微的一点只是打通精神和真气的连接。 而真正能是那一刀威成的,乃是白宋心有所念。 他这一刀非为自己,而是为他人而出。 正如他口中呐喊“放她们走”! 或许是身处高位太久,北离已经许久不曾看到有人为保护自己而战。 此情此景,心中正是掀起了惊涛巨浪。 一个如此文弱的小子,居然能为了自己发出这惊天的一击! 一瞬间,北离不知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却在此刻,那位女弟子带着一身伤痕缓缓地走了过来。 龙登山也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到白宋身边:“白公子……” “快走!”白宋回头低喝一声。 “我……我不走,我此时走了,岂不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别在这儿犯傻,他们要抓的人是我,跟你们无关。就算是被他们抓回去,我相信我也能活着!” “对方是密诏司,皇上钦点要抓公子,岂能坐以待毙……” “走!”白宋脸色惨白,气息越发急促,他的一刀抽干了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龙登山面露为难之色,但现实却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要那老太监愿意,他们几个人根本没法活着离开。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机会…… 龙登山重重地朝着白宋点头:“白公子放心,我龙登山必要想尽办法来救你。” “宫主……我们呢?”女弟子小声问道,又看了看白宋。 灵秀宫自创立以来便是武林中超然的存在,何时又过要被别人所保护的时候? 女弟子担心,以宫主高傲的性子,是否会接受如此狼狈的提议? 然而,此事是那女弟子想多了,北离早已无力再战,留下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们走吧。”北离默默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后走去,走了不多几步,任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白宋。 此时,白宋已被人栓上铁链,押送返程。 到了这一刻,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白宋终是没有逃出密诏司的追捕,而等待白宋的命运谁也说不清楚。 返回途中,白宋思绪万千,想着种种可能,各种遭遇,有点儿心烦意乱。 还未返回长安,那红衣女人到了白宋身边,突然说道:“白公子,你内力好强啊,如此年纪哪儿来的这等真气?” “跟你有关系吗?”白宋瞥了她一眼。 “咯咯……”女子娇笑一声:“公子不说我也知道,这真气肯定是某位前辈高人传给你的。别人的真气留在体内,没有很厚的武功的底子确实很难驾驭。可惜了……如果公子驾驭自如,即便是那位公公也不是公子的对手。” “有什么话就直说。” “公子本就是将死之人,何必可惜了这一身功力?看在小女子先前的一杯茶上,何不将此功力传给我呢?” “传给你?你觉得我会吗?” “你不会,小女子愿意教你啊。” “你若能把我从密诏司就出去,我就把功力传给你。” “此话当真?”女子闻言一喜,好似真把白宋的话听进去了。 白宋瞥了一眼:“等你将我救走了再说吧。” …… 密诏司出城队伍返回长安城,已有快马直通皇宫请皇上旨意。 同一时间,刚刚消停的突厥人再度集结。 这一次,芙蓉园的的数千突厥人全体触动,无论男女老少,全员拦在密诏司回城的主街上。 突厥人在此跟密诏司的人形成对峙。 时间正好是正午,长安百姓多是看到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长安百姓的心中不断传递。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一根刺插在了千年古都的咽喉处。 突厥人出现的瞬间便将密诏司的抓捕人员围在中心。 片刻之后,各处巡防营、守备队精锐尽处,将突厥队伍的后路完全堵死。 两边队伍人数相差不多,那巡防营参将是高士廉之子高慎行,接任巡防职位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剑拔弩张的大事。 他对突厥人无甚的好印象,但这里是长安城,经不起大事发生,于后方喊道:“此乃京都长安,尔等异族是要公安造反吗?” “你们好大的胆子!”突厥队伍的前头,新任颉利可汗毫无惧色,“此乃天可汗亲自册封星辰可汗,是我们突厥的王!你们这些官差敢抓我们的王,就是跟突厥全族为敌。劝你们赶紧把人给放了!” 高慎行是临时赶来增援,并不清楚密诏司的具体情况,听说是密诏司抓了星辰可汗,吓得差点儿从马上面摔下来。 “这……这什么情况啊?”高慎行骑马进入密诏司的几人当中,看到带队的是刘公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说此事怕有些难办了。 再一看白宋,心里又是一阵嘀咕,怎么此人如此面熟? 细细一想,这不是家兄在永兴学院的学生吗? 这高慎行乃是高审行的兄弟。 “刘公公,谁是星辰可汗啊?” 刘公公吊着一只手,轻轻地咳嗽一声,指了指白宋:“他便是星辰可汗,也是皇上钦点的反贼。” “他?他不是汉人吗?怎么……怎么成了突厥的王?” 刘公公摇了摇头:“此中事情难以明了,谁也不知道为何这些突厥人为他马首是瞻,若非如此,也不会费尽功夫。” “谁说星辰可汗是反贼?!”后方突厥人的队伍大喊道,“如果星辰可汗是反贼,那我们突厥就一起反了!” 话音刚落,突厥族的年轻男女都纷纷拔刀,高举空中。 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了一跳,感觉是要打仗起来,纷纷退走。 “且慢!且慢!” 高慎行后背瞬间湿透,没有皇上的命令,谁敢跟突厥人直接冲突? 就是刘公公也皱紧了眉头,如果不是不了解皇上的心思,他岂能被这区区千人的队伍所阻拦? “放人!”颉利可汗喊道,“不放星辰可汗,东突厥拒绝降唐,之前所有和谈条件作废!” 事情严峻。 高慎行高喊道:“速去皇宫通报,请皇上定夺!” 正文 第513章 妖星?福星? 一纸就地处决妖星的圣旨还没送出去。 金殿上来了一位通报的士兵。 已是正午,早朝还未散去。 只因十六字批言的事情已经为群臣所知,同时还有星辰可汗和批言所指妖星乃是同一人的事情。 今日早朝争论激烈,从昨夜突厥人冲击密诏司来看,突厥人对护佑汉人族长十分上心。 经过昨夜之事,李世民已经感受到了那批言的威胁,所以他决定将一切扼杀于摇篮,不管他身份是什么,只要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圣旨刚刚下达,这是群臣争论一个上午的结果,却未能送出。 城门口再生事端,突厥人全员尽出和密诏司以及巡防营和守城士兵展开对峙,冲突一触即发。 “启禀皇上,突厥人阻拦密诏司抓捕反贼,硬说反贼就是星辰可汗,要密诏司放人。更是扬言,密诏司不放人,那突厥人拒绝降唐,之前所有的和谈条件作废。” 此话一出,如一记惊雷在金殿上炸开。 群臣哗然! 拒绝降唐?! 这怎么可能? 两国之间的和谈岂能当做儿戏? “放肆!”李世民气得脸都绿了,一拍龙椅愤而起身,“这些突厥人是给脸不要脸?朕对他们百般纵容,他们居然公然宣扬造反?真当朕怕了他们不是?传令,将长安城的突厥人全部抓起来!谁要敢造反,格杀勿论!” “皇上息怒!”群臣齐声劝阻。 这一次,满朝文武竟是出奇的统一。 长孙无忌率先谏言:“皇上,切勿因一时之愤而让数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我们多少年才让突厥人称臣?” “是啊!是啊……”群臣纷纷附和。 李世民的确是一时之怒而快言快语,此绝非他的本意。 突厥之事,乃是千秋之功,岂能说废就废。 而且,此时若突厥再反,益州的圣莲教未平,内忧外患同起,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谁都不曾想到,突厥人护主之心如此坚决,居然要为了星辰可汗造反! “回来!刚才传旨的人回来!” 李世民大声喊着。 群臣商议了一个上午的结果,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得不终止。 “你们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置!”李世民只觉得心烦意乱,突厥人越是看重白宋,他心中越是不安,越发觉得那白宋就是妖星。 发生在白宋身上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能靠常理去揣度。 可就算知道他是妖星,要祸害大唐天下又如何? 这人还真就不能杀! 至少现在不能杀。 “回禀皇上,此事倒也好办,只要将那白宋给放了,突厥人和白宋必当感念皇上恩情,他日突厥人在长安当会更加老实,对于皇上同化突厥的长远战略是一件极其有益之事。” “不可不可!白宋此人留不得,既然有批言明示,此人未来会对大唐天下造成影响,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批言之说,本就虚无缥缈,岂能尽信。而且那是久远之事,我们应当先关注当下,稳定突厥才是重中之重。” “不对不对……” 金殿上又争论起来。 说来说去,统治天下的大人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终究是围绕着批言该不该相信去了。 李世民头大如斗,站在上头来回踱步,突然有人通报:“袁天罡袁道长求见。” “朝堂之上,岂容一道士……” “袁道长说他一窥得天机,真正的妖星并非白宋,而是另有其人。” 李世民一听,立即道:“传!” 片刻之后,袁天罡进殿面圣,行礼跪拜后,起身说道:“那妖星并非男子,而是一个女人!” “女人?”李世民皱眉,“金殿之上,可容不得胡言。” “贫道当以人头担保,绝非半点虚假。”袁天罡沉声应对,表情严肃。 群臣环顾相望,各自皱眉。 “可知具体是谁?”李世民再问。 “妖星姓武……不知民家。” “武……不是白?” “所谓乱世之妖星,岂容犯人如此简单窥伺身份?妖星乃阴气所生,之前无人想过女人乱世,而是看中白宋面相独特,且较之寻常男子多显阴柔之态,与批言相符。” “姓武的女子……”李世民陷入沉思。 “皇上,此人的话不足信。这袁天罡乃是白宋师长,他为保学生,可当胡乱编造。而且单凭此人一句话,现在没有李淳风道长作证,就能断言如此大事?” 袁天罡冷笑一声:“各位若是不信,我可当场看相解惑,哪位达人敢来试试?” 袁天罡在金殿上给文武大臣看相,讲述其人生前后。 一人看过五六人,竟是无一错处,不管是谁,以前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都是清楚明白,哪里藏了私房钱,何年何月又去招惹了哪家姑娘,或是在哪儿有过私生子之类的。 看向的人臊得面红耳赤,朝堂上难得哄笑连连。 但袁天罡这一出自是打消了众人疑虑,此人的占卜之术不输李淳风李道长。 见识过袁天罡的手段,他的话自然也叫人信服了不少。 但是,李世民任就心有余悸,在听闻了白宋的种种作为之后,这小子始终让李世民心中不安。 虽然袁天罡有证明自己的能力,但比起武氏之女,李世民更愿意相信白宋才是那个乱世的妖星。 为求确认,李世民再问:“道长可能确定是武氏之女,而非白宋。” “贫道可作保,若有半点儿错谬,请皇上取贫道人头。白宋乃天外之人,降至大唐,乃大唐之福,皇上若要振兴天下,往后少不了白宋这一环。白宋不是妖星,乃是福星。” “不是妖星,是福星?道长此番言过了吧?你是白宋的师长,难道没有半点儿私心?” 正在这时,金殿后殿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臣妾相信白宋是大唐的福星。” “皇后,你这么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 群臣下拜一礼,文德皇后不宣自来,在后殿听得袁天罡所说,已有了主意。 “皇上,听说白宋乃妙手神医,有人传言他能治好臣妾的积聚之症,若他真有此妙法,岂非是大唐之福,天下之福?” 正文 第514章 面圣 文德皇后言语轻微,不得人听。 群臣见其附耳皇上身侧,也不知说了什么,但皇上听后面露惊骇之色,表情连变。 “皇后,此话当真?” “当真,此乃白宋昨日尚未被抓之时亲口所说。”文德皇后认真回答,“臣妾看他颇有几分自信,兴许是有些把握的。臣妾对他多有关照,并非因其有什么魔力,只是想着他的一身好医术,或许臣妾不必用什么长生不死的丹药就能恢复。” “皇后,你为何不早说?!”李世民激动万分。 “那白宋说过医治之法,臣妾听过之后觉得有些不妥,便未答应让其医治。” “何种方法?” 文德皇后便将白宋告知的医治之法简单描述,李世民听了同样也是微微皱眉。 “臣妾身为皇后,若是往后只有一身残躯,岂非有损国家颜面?臣妾不能因一人之生死而坏了国家的颜面。” “你是朕的皇后,若是皇后有了闪失,那是国家更大的损失。朕乃一国之君,若是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如何保住这大唐天下!只要皇后的病能好,不管有什么代价,都要以皇后的病情为重。以后不管如何,皇后永远都是大唐的皇后,谁要敢议论半句,朕就摘了他的脑袋!” 文德皇后听完,眼角含泪,甚为感动:“皇上,您的意思是让白宋试一试?” 李世民紧握皇后之手,严肃道:“那白宋要想活命,必须救了朕的皇后才行!传旨,召白宋入宫。” …… 城门口的对峙还在继续,后方包围的大唐士兵越来越多。 突厥人毕竟是战犯,真要爆发起冲突,肯定是突厥人被团灭的结局。 情况越发危险,所有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这时候,快马飞奔而来,圣旨来了。 圣旨传达,却是没有提及入宫给皇后治病之事。 一个汉人怎么能当突厥人的可汗? 圣旨说了,想要白宋活命就要突厥族推举新的星辰可汗。 李世民始终不放心白宋和突厥人扯上关系。 这是朝廷给出的条件,否则便要将在场的所有突厥人都杀了,即便两国重新开战也不退让。 听到这个条件,突厥人中议论纷纷,没有爆发强烈的反对。 毕竟让一个汉人成为突厥人的王,此事不是每一个突厥人都能接受的。 看到这个情况,白宋知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是唯一能化解冲突的方案,同时又能保住大唐的颜面。 如果突厥人公然如此,大唐朝廷却百般忍让,民间情绪会更加激发。 废除一个星辰可汗,能让双方都接受。 白宋也知道自己有了生机,这是活命的条件,也容不得他选择。 对于当不当星辰可汗,白宋根本不在意。 反倒是听到朝廷的处理之后有些意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世民居然愿意放过一个可能为祸天下的妖星? 很快,白宋由老太监由押送改为护送前往皇宫。 这一去,白宋直接被带到了皇宫御花园。 在御花园的一个小亭下,白宋见到了李世民。 “草民白宋,参见皇上。” 坐在亭下的李世民带着一脸倦意,认真地看着白宋许久。 不消说,此刻又是在看此子何处与别人不同,到底是大唐之祸,还是大唐之福? 沉默了很久,李世民方才摆了摆手:“平身吧。” 白宋起身站定,没有任何思绪,他也跟李世民一样,十分疲惫,一夜奔波加上一刀耗尽内力,此刻脑子一片混沌,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老太监守在皇上身边,没有退下。 李世民看看对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追问。 老太监心里是想,这小子一身内力堪比十年前入宫刺杀皇上的徐化,怎能放任其与皇上独处? 御花园中不知何处传来了鸟叫,清脆响亮,打破了沉寂。 “白宋,你也算是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奇人,难道就不关心朕为何将你视作反贼?” “公道自在人心,草民没做过的事情,相信皇上也不会冤枉好人,草民相信皇上会明察秋毫的,不会冤枉一个良民。” “呵,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你可不是个普通的良民,星辰可汗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此乃突厥部族非要认我为主,草民也没有办法。”白宋无奈说着,又将草原之事尽数告知。 李世民听了,大为惊奇:“居然还有这等事情?军情通报中,朕为何从未听闻?” 李世民说着,偏头看了看那老太监。 老太监哪儿知道这些,但他很容易就想到了是带兵的人不想被人分了功劳。 老太监什么都不说,但他知道皇上心里已经知道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念叨了一句:“李靖……” 这时候,白宋不曾注意的角落忽然走出一人:“皇上,此人出现便为大唐平定突厥起了关键作用,足见此人并非什么妖星,而是大唐的福星。” 寻声看去,白宋看到袁天罡衣着官服走了出来。 “袁先生!”白宋怔怔看着,十分意外。 李世民笑着指着袁天罡:“袁道长力保你,为你开脱,愿以人头担保你不会为祸大唐天下。你能活着见到朕,袁道长功不可没。” 白宋面露感激之色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还是那副孤傲的样子,只是换了一身官服,显得有些陌生。 李世民再看白宋:“朕今日见你,便是相信了袁道长的话,愿意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不过,即便没有那所谓的批言,你也干了不少掉脑袋的事情。” 白宋微微皱眉:“皇上此言何意?” “墨家跟你什么关系?” “……”白宋一愣。 李世民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几个宫女带着晴儿走了出来。 晴儿眉头紧皱,身上没有伤,也没有被束缚,但显然是被皇上抓了。 “晴儿!” “墨家余孽,残存于世。居然不念朕的放任恩德,反倒在京城集结作乱!更有甚者,墨家之人跟圣莲教勾结,这墨家妖女被作反贼,朕有没有冤枉她!” 正文 第515章 条件 “墨家子弟遍布天下,不是每一个墨家子弟都跟圣莲教有关!”晴儿拧眉辩解。 李世民冷笑一声:“夜袭密诏司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白宋,他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没有!我不认识他!”晴儿咬牙说道。 “认识!”白宋却是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白公子……你不要胡说!”晴儿大为着急。 白宋却是不再搭理,对李世民一拱手:“昨夜的几个墨家子弟只是为了救草民,所有罪过都是因我而起。” “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跟你无关,那她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宋拧眉,心说自己还是太小看朝廷的力量了。 区区几个墨家子弟来偷袭密诏司?显然是以卵击石! 墨家乃是李建成的宾客,属于反贼余孽,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皇帝也已默认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但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心情。 现在李世民将晴儿带出来,更不知他有何打算。 但无论如何,白宋不会放人晴儿不管。 晴儿是李世民的筹码,后面肯定等着要让白宋办事呢。 白宋心知肚明,但要说跟晴儿的关系,如果直说自己组建了一支地下关系网,肯定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这背后的事情绝不能再泄露。 想了,白宋沉声回答道:“她是草民的夫人。” “夫人?”李世民眉头一挑,笑了笑,“还真是个风流美少年,墨家嫡系之中唯一的小姐居然成了你的女人,难怪这小姑娘如此刚烈,什么都不肯说,却又愿意为你拼了命。” “皇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草民一定竭尽所能,只要皇上不计较我夫人的无礼行径。” 白宋表情严肃,看了看目光闪烁的晴儿。 一声夫人,突的要把晴儿的心给揪出来了。 虽然明知道是白公子不愿承认他背后组织的关系网,但还是击中了姑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宫女将人带下去。 晴儿有些不肯,被人推着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地离开。 见晴儿走远,李世民再说:“果然是聪明人,朕就不再跟你打哑谜了。墨家众人,除了剑十三,全部被擒。朕是念你是个人才,希望你未来能为大唐作出贡献,故而留了他们一条命。朕的这份恩情,你是领还是不领?”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竟有几分畏惧:“皇上今日之恩,草民必当回报。” “朕要你在半年之内剿灭圣莲教,奔赴益州平定成都之乱!在此期间,墨家众人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你能完成此事,皇后所说封你为少师之事,朕也一并允了。” 此乃大事,半年时间实在紧迫。 但白宋没有任何选择,点头应道:“草民领旨,只是皇上愿意给我多少兵马?” “你还要兵马?”李世民冷笑一声,“朕听人说你曾潜伏圣莲教中,一人便杀了圣莲教几百人。有此能力还需要什么兵马?此行只有你一人!对了,还有那个剑十三,把他找出来,如果此时他能带墨家立功,朕便昭告天下赦免墨家。” “一个人?!”白宋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见白宋答应下来,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白宋有些疑惑。 李世民正色起来:“把朕的皇后治好,否则还是死路一条!” …… 历史记载,李世民忠爱文德皇后。 经此一事,白宋信了。 白宋在宫中准备了两日,第三日给皇后进行肿瘤切割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极大的风险复发。 自始至终,李世民都在旁守护,得知手术结束也是第一时间进来探望。 “皇后,你感觉如何?” “皇上放心,臣妾只觉少有疲惫,不觉难熬。” “白宋,皇后这是彻底好了?” 白宋摇摇头:“眼下难以判断,是否根治还要看以后娘娘的身体恢复。” “没有彻底好?”李世民皱眉,显得有些不满。 白宋又说:“自此之后,往后五年内,娘娘当不必担心病患之苦。” “五年,五年也是好的!”李世民紧握皇后的手,激动说着,“皇后,你可听到了,五年内都不必提心吊胆了。” 皇后点点头,笑了笑,但目光不经意往胸前撇着,虽是有包扎阻碍,但也能看到变化颇大,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皇上,皇后娘娘现在需要多静养,您还是往后再来探望吧。” 李世民稍作犹豫,还是起身,一番言语之后才安心离开。 待到李世民走了,皇后看着白宋喊道:“白大夫,本宫有话与你说。” “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本宫起先不愿让你医治,现在却又让你医治的缘由?” “定是为皇上的爱心打动,皇上之宠让娘娘心安,故而答应了治病。” “是如此,也并非如此。本宫念公子仁心赤诚,不愿你因皇上猜疑而死,本宫是送白大夫一个大恩德。” “娘娘厚爱,白宋岂能不知?往后不论皇上如何猜疑,草民一定感念皇后娘娘的恩情,无论什么事,只要娘娘说一声,草民定当尽心竭力。” 为表忠心,白宋在皇上面前说了些违心的话。 但此时此刻面对皇后,白宋没有任何虚假。 经此一事,白宋感受到了身边许多人的关心,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事而奔波而拼命。 这是白宋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以至于即便是经历了一场祸事,让他心中没有生出丝毫怨恨,留下的却是更多的感恩。 “你能念着本宫的好,本宫就知足了。本宫不要你为本宫在做些什么,只求你两件事。” “娘娘请讲。” “第一,以后定要以造福大唐,维护江山社稷,切勿有任何忤逆之举,不可包藏祸心,不要应了那些不成文的批言。” “娘娘放心,白宋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绝不会作出任何损害黎民百姓利益的事情。” “第二,汝南公主自小丧母,是本宫一手拉扯长大,视如己出,你往后定要善待与她,多多恩爱,不可让她伤心。” 正文 第516章 一个不得不爱的女人 此话一出,白宋错愕在场。 他知道皇后有此一说是知道自己是星辰可汗之后,联系到昨日公主的婚事。 但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经过男女双方的认同,连询问意见都没有过,岂能当真? 而且,现在的白宋已经不是星辰可汗了。 昨日公主嫁给星辰可汗。 今日皇帝废除星辰可汗。 如此朝廷甚至可以否认婚事,将公主接回宫中也无不可,为何要把这事儿算在自己头上? 白宋眉头一皱,赶紧解释道:“皇后娘娘,我已不是星辰可汗。” “本宫对你的事情我了解清楚,现在皇上是废除了星辰可汗,但向南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什么的星辰可汗。向南已经为大唐牺牲过一次,这一次本宫要随她的心愿。既然上天安排你们之间有这么一场婚约,证明你们终究是有缘分的。即便你已不再是星辰可汗,但本宫也允许昨日的婚姻作废,废除婚约,大唐公主进进出出,有损大唐颜面,只要你昨日是星辰可汗,那你便是向南的夫君。听闻你在长安并无住所,本宫赐你一座驸马府,就在东市以东的长乐坊。” “啊?”白宋惊呆了,现在不是星辰可汗,皇后娘娘连驸马府都准备好了? “皇后娘娘,我……我我我……我已经有夫人了……驸马不是应该对公主忠贞不二吗?我……我不合适……” “此番话你对本宫说也罢了,不准在向南面前提及!本宫不计较你现有的夫人,往后一并接到长安,与向南平妻而论。总的说来,本宫就是要你好好照顾向南,不可让她难过,若是向南有了半点儿委屈,你的种种罪过,本宫会一条一条地跟你算清,知道吗?” “这……皇后娘娘,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历代驸马,哪个有你这般待遇?往后你要娶谁,只要向南同意,本宫一概应准。反正,只要向南开心,本宫就能保你在大唐无忧无虑,要是向南伤心,你休想有好果子吃。” 皇后把话说得如此严重,白宋肯定是没得跑了。 白宋想说自己想娶的是舒望,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才对,想着皇后刚说了以后想娶谁全有向南同意,估计这事儿还有转圜余地。 皇后见白宋一脸愁容,心中有些不悦,但此刻不宜言语相逼,倒是换了个语气又说:“白宋,本宫护你也是念在向南身上,而向南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有她在你身边陪伴,能打消皇上的顾虑。如今皇上嘴上不说那些批言的事情,心里多少会有些怀疑,只要你好好爱护向南,她就是你永远的护身符,懂吗?” 白宋听完,终是重重地叹了一声:“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只是草民怕有负公主。” “皇上让你去剿灭圣莲教,只要你尽心尽力去做,半年之后返回长安,你所面对的将是一片坦途。男儿有志,心系家人,便不算辜负了。” 白宋一想,暗探一声:“是啊,现在想其他的还有用吗?剿灭圣莲教才是头等大事,据说这圣莲教自李世民登基以来就存在了,朝廷一直在筹划围剿都没有将其消灭,现在只给半年时间,而且一兵一卒一官半职都不给,要完成这个任务,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白宋拱手告辞。 皇后娘娘的病剩下的就是修养,白宋把一切交代给了袁先生。 袁天罡如今接替李淳风主管司天监,明面上是当了个大官,实际上却是为了白宋而失去了人生自由。 他只有不断地为皇帝办事,获得皇帝的信任,才能支撑他所说的话,让皇帝不去怀疑白宋。 皇上不再怀疑白宋,却是让长安武姓家族蒙受祸患。 三日之内,长安所有武姓女子都被抓了起来,李世民下令袁天罡在半年内找到他口中的妖星。 但此事白宋无从插手,好在李世民听从袁天罡之言,只是要来了所有武姓女子的生成八字,并未对那些武姓女子作出过于严苛的审问。 接下来的时间,白宋要开始为远赴益州做准备。 白宋回到了有桑桑守护的民居,告知桑桑自己遇到了事情,并且让桑桑一人返回蓟县。 如果一切顺利,半年之后他能返回长安,并且皇上会遵照约定为墨家平反,自己上任少师,掌管太医院,并且进驻驸马府。 那时候,香儿也该搬进长安来,届时桑桑才返回。 听了一切,桑桑很安静,很理解,心中纵有无数的担心,却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老老实实遵照白大哥的意思,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长安。 送别之时无甚细说,唯独是白宋心中有愧,未能举行承诺,带着姑娘看遍长安。 …… 东市钱庄,人去楼空,大门紧闭。 很多百姓拿着钱票在门口叫嚷,大呼小叫说是上了当,要报官。 白宋看见如此一幕,心里有些苍凉,心说自己缜密筹备这么久的钱庄,就在这么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墨家之人全部被抓,连带着白蜂也被抓了。 白宋曾骄傲自满的依仗,在朝廷的围剿下不堪一击。 看到百姓们在门口讨要说法,白宋正准备去库仓看看存银,准备先将目前这一批百姓的银票兑换出来。 还有少部分的理财产品,也要遵照合同,认真履行。 正待白宋准备过去的时候,忽然看见隔壁陈家书社走出人来,陈惜容招呼着百姓转而去了她的书院兑换银票。 白宋走的近了,只听陈惜容在百姓面前喊着:“墨白钱庄临时有事,往后所有的银票都可在我书社兑换,凡墨白钱庄的事情都由我们书社来办理,大家不要着急,墨白钱庄没有跑,银票和理财产品也不是骗局!” 说话间,书社里面拖出几箱银子来。 百姓们见到了钱,这才高呼放心,纷纷上前兑换银票,场面恢复了稳定。 这时候,白宋到了人人群中间,挤开行人到了陈惜容的面前。 “公子,你是存钱还是取钱?”陈惜容低着头,认真地问着白宋。 “咳……”白宋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陈惜容一抬头,见是白宋面露喜色:“白……” 一个字出口,转头将白宋拉着到了书社里面。 “白宋,你……你被放了?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到了帐房,陈惜容便急切地打量起白宋,紧张地围着白宋看了一个圈。 “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白宋皱眉问道,“还有你这是在做什么?” “昨夜来了个人,说你出事了,墨白钱庄也跟着出事了。今儿一早我看你们铺子一个人都没有。我便知道那个人没有胡说,有客人来兑换银票见你们没人,就叫嚷着说上了当,为了不让事情扩散,我便自作主张帮你先把客人稳住。平日里我听说你们的银票,还有理财产品什么的,那些事儿我都懂。” “那钱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本小姐给你垫着呢!难不成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谢了……”白宋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哼,要算利息的!”陈惜容傲娇道,“不过嘛,现在你回来了就好了,也不用本小姐替你操心了。” “钱庄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要半年时间。我要离开长安半年。” “半年?!你走便走了,你的伙计呢?那些漂亮女人呢?” “她们都还被关押着,皇帝给了我一些任务,我要完成了皇帝才会放人。” “啊?!”陈惜容面露惊骇之色,知道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你放心去吧,钱庄我给你看着,钱你不要担心,多少都有我陈家给你垫着,只要你回来付够利息就好。” 白宋点头,又问:“那个得给你带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陈惜容皱眉思量着,描述之后,白宋一下就想到了是剑十三。 墨家众人,唯独剑十三逃离。 此次剿灭圣莲教,必须要有剑十三的帮助。 “他还说什么?” “他说今晚会把钱庄的所有合同送过来,以及一些存银让我保管着。” “正好,我晚上来此等他。” “你还要去哪儿?” “明日我要离开长安,现在要去个地方看看。” 白宋口中的地方在长乐坊。 白宋又去过一次芙蓉园,听闻公主已经移驾至驸马府上。 离京之前,白宋是要见一见李向南。 不管是否处于本意,往后跟公主殿下便是定了夫妻名分。 李向南秀外慧中,正值当年,身姿婀娜,多有贵气,公主之尊配白宋过矣,白宋哪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以往不敢妄想,如今有了名分,心里自然是要多多记挂的。 而且皇后所言非虚,李向南非但是妻子,更是一道护符。 白宋感受过跟皇帝作对的滋味,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至少在现在以及未来几年之内,白宋都没法跟朝廷跟皇上冲突。 想要在长安立足,得汝南公主之爱甚为关键。 白宋到了长乐坊,果见一家大院高挂“驸马府”的金子大匾。 旁侧竖着几个小字——“公主汝南,蕙质兰心”。 正文 第517章 相公、夫人 这驸马府看似近日所设,往来其间还有不少工人,进出其中都是带着各种家具陈设,似乎还在里面布置。 白宋行来,将要进门,却被一小厮阻拦。 “诶诶诶……你谁啊?看没看到门口的牌匾?这里是驸马府!闯什么闯?” 白宋莫名尴尬,怎么解释呢? “我就是驸马。” “你?你就是驸马?呵!”小厮满脸不屑,上下打量,脸上写满了不信。 白宋反问:“怎么我不像吗?” “就你?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但咱家的驸马爷乃是突厥人,曾经是突厥的可汗,瞧你这油光满面的小生,哪里有半点儿突厥人的模样?” 白宋愣了愣,看来关于星辰可汗的事情依旧被朝廷压着,驸马府的人认定驸马是突厥人也并不奇怪。 “既是突厥人,那便该有突厥随迁过来伺候的仆人吧?” “那是自然。” “那劳烦通报一声,叫个随行的突厥人过来。” 白宋说着,拿出一粒碎银子。 小厮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先前的点点不耐也消失不见了,忙招呼一声在门口等候,自己随后通报。 没等两分钟,小厮回来,白宋一眼就看到小厮身后跟来阿玲。 阿玲算作驸马的陪嫁丫鬟被送到了驸马府上,白宋早先是知道的。 所以见到阿玲来了也并不意外。 但是阿玲见了白宋,却是满脸的欣喜,快步跑了过来,抓着白宋的手,欢喜道:“族长,你终于来了!阿玲在这儿等了两日了。” “现在我也不算族长了……” “怎么不算?星辰可汗是天可汗封的,他要撤掉是他的事,阿吉族的族长却是我们阿吉族所有人认定的,只要我们族人认定,就算天塌了也改变不了。” “你怎么会跟来这儿?” “不是阿玲还能是谁?阿吉族中就我侍奉过族长,别的姑娘可没那资格!而且我要在这儿守着族长,可别让族长叫他们皇家的人欺负了。大唐皇帝想削族长的权,咱们以后过得不好干脆回草原去,谁稀罕住他的城里!” 白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可一边的小厮见阿玲和白宋攀谈尽显熟络,更是一口一个族长的喊着,心里就直打鼓,手里捧着的散碎银子有些发烫,想要还回去,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都过来都过来……咱们的驸马爷回来了。” 阿玲正嚷嚷,被白宋打断:“不用声张,我过来只是看看,明日就要离开长安,半年左右方能返回。” “啊?族长这要走啊?那阿玲也跟着……” “你就留在这里……平日多照顾下公主吧。” “是,阿玲听族长的。” 驸马府中规中矩,前后院格局十分端正,自是比不上蓟县的豪宅,但比先前租住的民居要大个十几倍。 白宋匆匆来,也没想过好好看看,只让阿玲带着去见李向南。 阿玲带白宋径直去了后花园中,尚在修缮花草的花园内有一座小亭。 白宋一眼看去便觉跟你兴庆宫中小亭极为相似,也是四面有粉色的丝帘挡着,依稀可见里面的姑娘身影朦胧。 这一看便是想起了在兴庆宫的几次相见。 今日这般也是与以往有些相似,只是再见之时,两人的身份和关系都已经有了悄然的变化。 想一想,白宋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公主,驸马爷回来了。”阿玲在外喊了一声。 小亭里面传来一阵动静,不是李向南,反倒是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哎呀,抓住它!” 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叫。 白宋看那黑影就从身边略过,眼疾手快一下将其逮住,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大黑猫。 正落入白宋之手,龇牙咧嘴地想要挣脱。 随后,一个面生的宫女从亭中出来,追到白宋身前,想要去抓黑猫,注意到白宋又停了下来。 对方看着白宋,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你是驸马爷?” “你是谁?”白宋问。 “奴婢春蝶,是公主的陪嫁小婢。” 白宋点了点头,将黑猫送上去。 黑猫认得对方,喵喵叫着扑到春蝶怀中,回头瞪着白宋很不高兴。 春蝶再看白宋眉头紧锁。 “我不像驸马?” 春蝶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又慌乱的说:“不是不是……是奴婢的不好,只是驸马爷跟传闻中的……” “传闻中的?传闻中的驸马爷是何模样?” “牛高马大,三大五粗,满脸横肉……总之……总之不该是这般好看的公子嘛……” “春蝶,你退下。”小亭帘子掀开,李向南一身华贵的宫装出现在小亭外面。 公主还是公主,气质和美貌毫无二致,只是发饰已有了变化,乃是妇人的打扮了。 一眼看去,还真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春蝶听了又看白宋一眼,方才应声而退。 白宋给阿玲也使了个眼神,对方也是退了开去。 小园再无人来,李向南望着白宋稍作思索,先是微笑一礼,然后小声喊着:“相……白……公子,进来坐吧。” 白宋也是有些尴尬,同样很客气地抱拳行礼,方才过去。 但李向南没有自己先回去,而是在门口等着白宋到了身边,方才一步上前为白宋掀开了帘子,微微低头,已不再是公主的上位姿态。 帘子一开,里面又窜出几只花花白白的猫来,吓了白宋一跳。 李向南慌乱上前抱着白宋胳膊,连声说:“哎呀,是妾身的不好,未能跟公子说了,是从皇爷爷那里要了几只过来解闷。吓着公子,妾身这就将猫儿打发回去。” “没事没事……”白宋站定之后缓了口气,偏头看着公主抱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轻轻拿住了一只攥在手中,“一别不过几日,公主怎么这般小心谨慎,如此可不像是朋友了。” 李向南低着头,看着白宋主动抓自己的手,脸蛋儿微红,低声说:“我们本就不是朋友了。” 这话叫白宋有些尴尬,虽然心里已经认了这门亲,但要熟悉还需要一点时间。 偏在这时,厅中挂在了鹦鹉笼子传来了叫声:“夫人,相公,夫人,相公……” 鸟儿聒噪,来回两个词翻来覆去喊个没完。 只看那公主一脸通红,羞涩不行。 白宋想她怕不是在这鸟儿面前念叨了多少次,不然这鸟儿怎会学得? 如此可见,这公主心里寄挂自己也寄挂这婚事。 此时此刻,自己能得公主欢心,还作甚的姿态。 想罢,白宋轻抚公主手背,轻声喊道:“夫人。” 公主偏头不敢看,缩回手来,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相公……” 正文 第518章 闭门羹 一声简单的称呼,两人之间似乎少了原先的尴尬。 小亭之中无甚东西,不够一杯凉水,一点猫粮而已。 白宋看着过去落座:“怎么不养鸟儿养着猫来了。” “见过相公叫皇爷爷养猫,就想着相公当时喜欢猫儿的。这新府上下没有点儿生趣,就自作主张将兴庆宫的猫儿要来了几只,没想到相公头一次来就被猫儿吓到了,改天妾身把它们都送回去。” “不必了,喜欢就留下。你也知道,之后的日子我难得在家,有些猫儿陪伴,多是些趣味。” “嗯。”李向南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又沉默了,白宋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未来要做的事,要去的地方对方都是知道的。 至少皇宫里的人会给李向南一些消息。 说出来画蛇添足没有必要,若是就这么见一面就走了,又怕是李向南伤心失落。 这一走就是半年,此刻要是让这公主心有不顺,只怕是要在这驸马府中忧心很久。 既然已是夫妻,就算没有多深刻的男女之情,那不应该如此对待。 白宋还在想呢,是李向南率先打破了沉寂:“这婚约是父皇和母后共同决定,相公就算是不喜欢妾身,妾身也无可奈何。” “没有不喜欢,公主美貌非常,身份尊贵,我白宋只是一个的俗人,我只是怕配不上……” “相公是大唐第一的奇才,世间女子皆是仰慕相公,妾身能嫁给相公,乃是妾身的福气。实不相瞒,自上次在兴庆宫的小亭时,相公为躲避皇爷爷而到了妾身裙下……” 想到小亭的景象,李向南脸蛋儿越发地红晕,羞涩中带着几分喜悦,话音微微一顿。 白宋听了一皱眉,心里轻轻一叹,心说还是自己太不注意了。 对于自己,那裙下一幕只是简单之事,过了便忘了。 但对于女子而言,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幕。 “那一刻,相公便住进了妾身的心里,这场婚事,就算是父母安排,妾身也没有丝毫后悔,只怕是相公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白宋连连摇头。 “但我听母后说,相公想要赐婚的李姓姑娘乃是李靖孙女李舒望……在蓟县的时候也听相公提过舒望,妾身更是与舒望……” 李向南小声说着,听得出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到后面音调变小,逐渐成了只有自己能听的呢喃。 “舒望是舒望,公主是公主,既然事已成定局,我定当履行相公之职,不会让公主受到半点儿委屈。” 李向南点点头,柳眉轻蹙:“你已娶了我,那舒望如何?” 白宋想了想,低声道:“此行益州,当与李靖碰面,皆是我当面向其提亲……” 说道这里,白宋还是有些心虚,忍不住看了面前的公主一眼。 李向南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听着。 白宋又说:“听皇后娘娘说,以后我要娶谁,讨哪个女人回家,只要公主应允的……” “相公喜欢哪家的姑娘就娶哪家姑娘回来了就是,只要幽州的姐姐点头,妾身这儿都没意见,母后那边,妾身自会去说的。” 听到这话,白宋心里算是一颗大石落下,讨好似地挪了个位子,笑嘻嘻地坐在了李向南身边,轻轻地把她的小手攥在了手心。 白宋这心思太过明显,先前多多客气,现在却作出此亲昵举动,谁人看不出? 李向南见了,心里为酸,有了些醋意,反问:“除了李靖家的,相公可还有相中却尚未娶进门的?” 白宋搓了搓鼻子,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桑桑……你应该记得的,桑桑跟我许久,一路陪伴密不可分,下次回来当要一起娶进门的。” “还有吗?” “嗯……要在想的话,晴儿……” 白宋嘀咕念叨,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眼看着李向南鼻头拧巴起来,赶紧笑了笑:“没有了没有了……” 说着,双手捧着李向南的手,一脸向往地说:“有了公主、香儿、桑桑、舒望……那我就是四房夫人了,够了够了,不想了不想了。” “相公乃是驸马,不必别家,驸马纳妾风评不好,以后相公担任少师,为前途考虑也当适可而止。” “好好好,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相公,你会喜欢上向南吗?”李向南突然幽幽一问。 她能如此说,也是心中清楚,知道相公对她是责任大于感情,更是头顶父皇母后压着,才让对方安心情愿地捧着自己的手。 李向南不想止于此,也知道要得到相公的真心还需要时间。 “妾身定会以真心换得相公真心,这半年妾身就在驸马府上盼着相公回来。” …… 白宋没有在驸马府停留太久,跟公主说了些话,有些交代,也有些调情,算是留给了公主许多的期盼,这才安心离去。 下一站是李靖府上。 也是白宋最怕去的一个地方。 这会儿还不知道该舒望如何解释呢。 之前说是让太上皇赐婚,现在娶了个公主进门。 换做任何女人,知道消息后肯定要把白宋给撕了。 果不其然,今日去到李大小姐的院子里,迎接白宋的就是一柄架在脖子上的剑。 “哼!白公子,好风流啊!刚跟公主洞房花烛,转天就到老相好的闺房敲门,就不怕公主提刀来捉奸吗!” “舒望,你听我解释,这事儿是我不好,但其中真的有很多误会。”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你不喜欢可以不娶,你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有人逼着你去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你娶了,就是你喜欢!是不是?” “……” 一句话把白宋堵在了门口,舒望是了解白宋的,她的话让白宋无言以对,想好的各种理由似乎都没了说服力。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李舒望冷冷地看着白宋,然后收回剑,关上了门。 白宋愣愣地站在门口,吃到闭门羹是白宋没有想到的。 愣了一下白宋说道:“这半年我要离开京城,半年之后回来。” “你走吧,去哪儿都跟我没关系。” “我……”白宋语塞,感觉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花言巧语,事实摆在眼前,舒望生气是能够理解的,也是必然的。 “我一定会娶你的,我要去益州当面跟你爷爷提亲。” 回应白宋的是一阵沉默。 白宋拧眉,想着似乎也不必再说什么了,转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小丫鬟,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白宋:“你……你是谁?来……” 白宋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小丫鬟的嘴堵上。 “放开她。” 房门开了,李舒望站在门口盯着白宋说道。 白宋看了看舒望,松开手。 舒望对小丫鬟说:“不要大惊小怪,这就是个不相关的人,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哦……”小丫鬟愣愣地应了一声,怪怪地看了白宋一眼。 白宋恋恋不舍,可舒望一副不留的样子,他也没好意思继续留下。 正要走的时候,忽然看见小丫鬟手上捧着一碗药。 白宋回头严肃起来:“你病了?” “不要你管!”舒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对小丫鬟喊,“快过来!” “哦。”小丫鬟应了一声,朝着李舒望方向过去。 白宋对药十分敏感,顺势沾了一点儿放在嘴里一尝。 药里的配方立刻就明白了。 “紫苏、黄芩、砂仁、艾叶、菟丝子……嘶……” 白宋抽了一口凉气,“这不是安胎药吗?” 白宋快步追了过去,下意识问道:“舒望,你喝安胎药做什么?” “胡说八道!”舒望慌乱应了一声,拉着小丫鬟转身关门。 白宋这才反应过来:“安胎药……舒望,你你你你……你有身孕了?!” 白宋在估摸一下时间,岂不是正好?! 一瞬间,白宋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转而是无法抑制地兴奋,跑回房门口,不停地拍打房门。 “开门开门!舒望,怀孕了?” “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可是清白姑娘,你再喊我叫人了!” 回答白宋的是小丫鬟。 这时候,白宋哪儿管其他人,舒望不开门,白宋猛地一撞,直接破门而入。 “啊!贼人!来人啊!” 白宋吓坏了小丫鬟,大声叫唤起来。 舒望眉头紧皱,生怕声音传开,拉着小丫鬟:“别吵!” 同时又拔出剑架在了白宋的脖子上。 “你,给我出去!” 先前白宋会走,这会儿可就不能走了!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白宋顶着剑向前几步。 舒望原先还不肯退,直到看到剑已经在白宋的肩上划出了一道口子,方才收了剑委屈地坐在了床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白宋见之,心碎一地,一步上前将舒望抱在怀中,柔声道:“对不起,是我食言,是我的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果是我让你伤心了,都是我的错。此事暂且记下,你要杀要剐,我都接着。但怀孕的事情可不能隐瞒,你待我给你瞧瞧?” 舒望抹着眼泪,伸出手来。 白宋搭脉之后喜上眉梢! 这回是真的有种了! “我白宋在大唐留种了!哈哈哈……” 正文 第519章 该有的道别 李舒望哭着把白宋的嘴捂着,不让他出声。 再一看旁边的小丫鬟,惊讶地张着嘴,足可吞下一整个馒头。 “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这个男人的?” “把门关上!”舒望眉头紧皱,此事可万不能为外人所知。 唯独只有这小丫鬟清楚。 小丫鬟愣什么,回头看着小姐:“小姐,这门已经坏了。” “那就自己拿着门板把门顶上。” “哦。” 小丫鬟应声,愣愣地将地上的门板拿起来,费力地将其合上,又用柔弱的后背给撑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这时候,白宋已经忍不住了,挣脱了舒望,一个劲儿伸手往舒望的衣服里面摸。 “好好好,我不出声,让我摸摸……” “你……你……”舒望拧眉,想说自己还没绕过你呢,可见白宋那一脸的兴奋和如同孩子一般的痴傻,也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怨气消了许久,剩下的只有深深地无奈。 白宋傻乎乎的揉着舒望的肚皮,然后有贴上耳朵去听,然后不免哀叹:“哎,听不到个响。” “这才多大,哪能有响动?” “如此大事,你怎不与我说呢!” “跟鬼说去,不过昨日才知晓的。” “昨天知道,今天我就来了,看来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嘿嘿,我白宋有后了……” 听这话,舒望心里委屈飞翻腾,又是眼泪直滚:“好个没良心的,等不到迎亲的轿子,等来了你跟别的女人成婚。我我跟这孩子是天生的命苦,只怕这孩子一出生是个没爹的种。” “胡说八道!什么没爹,这孩子姓白,你呢是白家媳妇儿,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不过嘛,这孩子叫什么好呢?爹叫白宋,儿子叫白拿,白捡,白给什么的。” “呸!你怎不叫他白吃呢!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你医术这么好,能不能瞧出个男女来?男的叫诗文,女的叫秀儿。” “嘿,你偷摸着连名字都想好了,也不给我商议一下?” “孩子是我的,谁给你商议?” “嘿嘿,听着口气是不生气了。” “谁……谁说不生气的!此事你休想糊弄过去。” “呐,只要你不生气,孩子叫什么全有夫人说了算,我绝不插嘴。只是这男女倒是瞧不出来,日子长着,等我半年后回来,接你过门儿,顺带还能给夫人接生呢。” “又是编那些好听的骗人!我才不信!” “除非我死了……” “胡说!”舒望一把将白宋抱住,“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要活得好好的!你要死了,我就带着白家的独苗一起去死,让你白家绝后!” “好好好,我不死,但你也不要生气了。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别再提了,孩子都有了,纵使心里委屈,还有什么办法?我只记着你说的八抬大轿,要是等不来,这孩子就不给你。” 白宋心中有愧,陪着好话,想着舒望是何等潇洒的女人,近日生生被自己逼成了个哀怨的小媳妇儿,其中委屈真是难以言说。 “舒望,好好修养,等我回来。” 李舒望轻咬下唇,想着本不该如此轻易饶恕此人,可再一看这人,再多尖锐的话似乎都难以出口了。 李舒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天渐渐暗了,黄昏还挂着最后一丝红霞,白宋不再停留。 自舒望的房中出来,白宋该交代的事,该要见的人都已算是有了了当。 剩下的事情便是去陈惜容的书社等剑十三。 白宋在书社等到半夜三更,没等到剑十三,反而听到隔壁有些响动。 隔壁就是自家钱庄,会不会是有贼人进去想偷东西? 白宋疑惑着,敲敲从后院翻墙进去,随后便发现钱庄里面还亮着灯。 看里面的人如此大胆,似乎不像是贼人。 莫不是以前的伙计? 白宋正疑惑,房中窗户忽然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呵斥喊道:“是谁?!”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虞青青! 白宋一愣,怎么虞青青会出现在这儿? “是我,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宋!” 虞青青眼睛一亮,激动地直接从窗户上翻了过来,几步跑到白宋面前:“白宋!真的是你?爷爷说你要离开京城,原来你没有走!” 白宋正疑惑,房门打开了,虞老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白宋,你还没离京?” “师父……”白宋有些吃惊,没想到半夜出现在钱庄的人居然是虞老,“你们……你们来钱庄做什么?” “听说你的钱庄没人打理了,你又离京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那学院的教学计划就要变动一下。” “变动?” “自明日起,永兴学院的所有学院将会轮流来你的钱庄打理生意。士农工商的体验,商业是他们必须的课程,就借用你的铺子,给他们练练手吧。” 虞老说得简单,实际是在解除白宋的后顾之忧。 虞青青也说:“白宋,你有什么事就放心去吧,同学们听说你要离开,都说会尽心竭力看好的铺子,等你回来接手呢。” 白宋怔怔地站着,莫名地有些感动,对着虞老拱了拱手。 虞老笑着摇摇头:“自你拜老夫为师,老夫便从未帮过你什么,只因皇上不喜你我接近,只得在后默默关注。白宋,此行凶险,你要自己把握,为师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也教不了你什么。但为师会等到你重返京城,接受江淮集团的权力。这位子,为师始终给你留着的。” “师父……这……” “不用想了,半年时间,我们足以安排好各自的一切。” 白宋重重地点头。 “你还有事就先走吧,钱庄这里不用操心了。” 白宋再次点头,转身离去。 “白宋……我……我送送你……” 虞青青一边小声说着,也不管白宋是否同意,跟上了白宋的脚步。 走出钱庄,一双小手揪着白宋的衣角,白宋早已习惯了虞青青的这种动作,有时候感觉不到身后有个跟屁虫反而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白宋回头问。 “你走了这几日,我……我都睡不着……” “为什么?” “因为人家自打上学以来,每天都有你在边上……” 白宋一周没,这话不知该如何接。 虞青青却又笑了笑:“没事儿,我会尽力习惯的,你要保护好自己,我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任务,但爷爷说只要你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你就能在长安立足,所以我不能阻止你去。但我会一直等你回来……哦,还有同学们,他们也都等你回来。” 正文 第520章 三人行 跟虞青青道别,白宋尚未返回书社,临街后巷一个人影吸引了白宋注意。 “剑十三?” “是我。” “你还好吗?” 黑暗中人影往前走了两步,逐渐显露相貌。 剑十三还是老样子,淡漠都站在那儿,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看不到任何伤势。 见此,白宋心中稍安。 剑十三说:“听说你要见我?” “当然,有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还有什么事情比救出小姐更要紧的?” “正是为此。” “此事我自己回去办。” “你自己去办?你怎么办?难道又要杀入密诏司?” “小姐为你可以杀入密诏司,你却不能为了小姐如此?” “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别说杀入密诏司,就是杀入皇宫我也跟你去。但你也应该清楚,就我们现在的能力,这种方式除了去送死还有什么意义?” 剑十三冷冷地看了白宋一眼:“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有别的办法?” “皇上交代的任务,只要我们能浇灭圣莲教,就能放了晴儿她们。” “你答应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 “然后你想让我帮你?” “当然,圣莲教中高手众多,多一个帮手是一个。” “我为什么要帮你?以往我只是遵照小姐的嘱咐,现在小姐被抓,我没有理由再听你的。” 白宋眉头一皱,不想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细想之下也能理解,剑十三虽无表情,肯定会因墨家之人尽数被抓而怪在白宋的头上,所以心中有些怨气。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白宋早就想过自己无法控制墨家的人,现在来看,果然是如此的。 “就当是合作,你代表墨家替朝廷剿灭圣莲教,立了大功之后,朝廷会为墨家平反,如此,算不算一个理由?” “哼!朝廷的话,都是骗鬼的!你居然会相信?墨家之人绝不会为朝廷效力。” “你不为朝廷效力,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墨家的人去死?现在除了相信朝廷,你还有什么办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是要争取的。不要忘了,墨竹也被抓了。” 剑十三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白宋严肃道:“既然来见我,证明你并不想去送死,想要救人,眼下是唯一和平的方案。想想晴儿一开始让你们三人来白府暂留,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跟圣莲教扯上关系吗?圣莲教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此行乃是为民除害,你有什么好推脱的。” 话到此处,其实已经有了结果。 剑十三再度沉默,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但灭掉圣莲教是朝廷都无法完成的任务,你最好做好思想准备,此行乃是九死一生。我不敢想皇帝是否遵守诺言,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个问号。” “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能回来!”白宋很有信心,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等着自己。 “算我一个!”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龙登山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走了过来。 “龙登山?你怎么还在长安?”白宋见到此人显得有些惊讶。 “我说过会想办法救你,没想到我的伤还没养好,你却已经被狗皇帝放了。我龙登山这辈子没欠过谁这么大的人情,要不把这份人情还上,比我死了还难受。我虽不为朝廷做事,但既然是对付圣莲教,我自当愿意跟你走一遭。” 龙登山说着到了两人跟前,轻飘飘地看了看剑十三,冷声道:“我虽不是剑十三的对手,要宰十个八个圣莲教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白宋,你不会看不上我吧?” 白宋拍了拍龙登山的肩膀:“怎么可能?你能帮手,我自然欢喜,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此行凶险,随时可能没命。” “咳咳……”龙登山轻咳两声,“死了也好,还了人情,不亏。” “不谈生死,我们都要活着回来。” 白宋站在两人中间,搭着二人肩膀,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走,我们连夜出城,半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先去益州把造反的圣莲教灭了再说。” …… 快马急行,白宋在夜色下暂别长安。 此行三人皆是身怀强横内力,配合快马,一路狂奔昼夜不歇。 唯有在给龙登山养伤理疗方才停下暂留。 有白宋医术,龙登山的伤势在赶路的过程中逐渐转好。 四日之后,三人经过荆州境。 白宋决定要在荆州暂留,只因在官道上听闻荆州府各处驻军全部驰援益州前线,因城防空虚导致大量武林人士涌入,而这些武林人士中混杂着不少圣莲教的人,意图在战区后方搞事,牵制成都城下的李靖军队。 离开长安,不再天子眼前,荆州又是横纵要道,市井之中很明显多了些江湖气。 在长安时,武林人士各持兵刃会用布条包裹,一般不显露于外。 到了荆州城内,白宋看到许多奇装异服各种大刀阔斧提在手上,横行街市之人。 城中百姓虽多,但明显比长安百姓更加谨慎,光是看到龙登山这种造型的人都敬而远之,不会多看。 龙登山长得倒是还好,关键脸上有伤疤,气势外露,又带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剑十三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跟白宋比显得成熟,跟龙登山比较,却又像个小年轻,一身功力和气势内敛,看着平平无奇。 至于白宋嘛,还是那标志的书生模样。 三人各自散开,站在城中街道,也不会被人注意,但这么三人聚拢一起,并肩行走,实在是有些古怪。 白宋看了看周围怪异的眼神,也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小声嘀咕:“我们进城,守城的官兵也不盘问盘问?” “这里已是中原腹地,荆州府连通南北,往来的怪人多不胜数,城中武林人士众多,只要不犯事,官府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龙登山漫不经心地说着。 话音刚落,肚子咕噜一叫,有些尴尬。 白宋看了看前面的一家酒楼:“连日赶路也没吃顿好的,先去吃点儿东西再说。” 正文 第521章 小二上酒 “小二,上酒!” 三人进得酒楼,龙登山便扯着嗓子喊道。 小二热情过来,擦着桌子询问:“三位爷,要喝点儿什么?” “酒要最好的,最贵的。”白宋取了个杯子自己倒了杯水。 “哟,几位当真是要最好的?” “怎么?当我们吃不起?”龙登山不悦问道。 “咱们这儿最好的酒乃是五粮液,要三两银子一壶,几位确定要来一壶?” “三两银子?!”龙登山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你怎么不去抢?” “嘿,您还别说,咱们的五粮液就剩最后的两壶,您要嫌贵,过会儿还没得喝了。” 龙登山瞪着眼睛,十分不爽,正要说话,被白宋拦住。 白宋看了小二一眼:“两壶一起上来,顺便整几个扎实的肉菜。” 说完,拿出了十两银子。 小二的一看,眼睛一亮,收了银子正要回头去准备。 这时候,店内进来了几个人,全是白衣白衫,干净利落。 但一看这些人的体貌,却又跟这一身白衣极其不搭调,不是膘肥体胖就是干瘦矮小,长得更是难以言喻。 反正就是跟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完全不符。 这些人都带着一身江湖气,显得极其粗俗,进来之后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也是扯着嗓子喊着:“小二,上酒。” 小二见这些人来,忙把白宋的银子先放回到原位,赶紧去了那边一桌。 小二还是刚才的问话,问要什么酒。 对方也说是要最好的。 小二的二话没说,赶紧去拿。 待小二把酒给衣着白衣裳拿过去之后,对方留下几个铜钱,小二的收了之后千恩万谢,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到白宋这一桌面前。 “实在不好意思,几位要的酒刚好卖完了。” 方才三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龙登山脾气大,一把揪住小二的领子:“做生意讲个先来后到吧?刚才我们已经付了钱了,你这厮居然先给别人?还有,卖给我们三两银子一壶,卖给他们只收几个铜板?坑我们是外来的对吧?” 龙登山说着,提着小二的领子往桌上一压,将对方的头给按在了桌上。 “哎哟哟,好汉饶命!” “我们刚来荆州,一切低调行事,不要惹是生非。”白宋轻声道。 龙登山气得直瞪眼:“这也欺人太甚了,这不明摆着坑咱们嘛!” “此事有些蹊跷,听听这小二怎么说。” 龙登山这才松了手,恶狠狠地指着小二:“给老子一个解释,要是老子不满意,还得狠狠收拾你。” “几位爷外来的不知道,你们也不看看人家穿的什么衣裳!” “那身白衣裳有什么来头?”白宋问道。 “当然!”小二说,跟着压低了声音,“这些人可是圣莲教的教徒!” “圣莲教教徒?如果没说错,这些人应该是反贼,居然敢在青天白日招摇过市?就不怕官府抓人?” “这位爷,您说哪儿话?不知道益州正打仗吗?如今这圣莲教大军声势浩大,还不晓得朝廷的军队能不能镇压下去。要是朝廷的军队退了,圣莲教大军还不得乘胜打到荆州来?那时候,全城百姓都得仰仗圣莲教过活,就是荆州刺史也一样。这会儿谁敢得罪圣莲教的人?” “圣莲教跟朝廷打仗,而圣莲教的人为何不去支援?” “圣莲教的军队是军队,教徒归教徒。圣莲教教徒遍布天下,哪儿能每个人都去打仗?” 白宋点了点头,放小二离开。 桌上三人看了看那便共七个圣莲教的人。 龙登山问道:“怎么办?要不要寻个无人的地方把他们给宰了,出来几天,还是头一次遇到圣莲教的人。” 白宋看了看,点了点头。 剑十三问:“一来就打草惊蛇吗?” 白宋冷笑一声:“哼,他们可不算什么草,也惊动不了什么蛇。我看这些人就是几个打着圣莲教旗号欺压百姓的草寇,看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样子,估计没少欺负人,活着都是浪费粮食,顺手解决的事情可以先解决了。” 龙登山搓了搓手:“我就等你这句话。” 说着,龙登山就要起身,白宋又把他给拦住了。 “你要作甚?” “当然是去找茬了,然后借机将他们给宰了。就当是江湖矛盾。” “我说过一切低调行事,等他们离开,我们跟上去,找到无人的地方在下手。” “真麻烦。”龙登山抱怨了一声,重新坐下。 等就吃肉也是无聊,白宋在喝酒之余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归海一刀的名气更大还是剑十三的名气更大?” 白宋问过之后看向剑十三,剑十三直接闭眼无视。 但龙登山来了兴致,认真说道:“嗨,你可别说,我归海一刀的名头可是响当当,这剑十三只是在高手之中有些名气,一般的武林人士根本不知道。不过嘛,我的名声都在江南一带,到了荆州地段,怕是少有人知道。” “这么说来,你们在这儿都算是无名小卒咯?” “不是低调行事的吗?” 正说话,一只陌生的手压在了白宋的手腕上,拿下了白宋正准备喝的一杯酒。 白宋侧脸一看,竟然是旁边的几个白衣怪人之一。 那人突然出现在白宋身侧,拿着白宋的酒杯,将一杯酒倒在了地上,然后冷冷地盯着白宋。 “有什么事吗?”白宋淡淡问着。 “臭小子,一直鬼鬼祟祟地盯着我们,以为我们都是瞎子看不见?” “那又如何?” “又如何?!”那人冷笑一声,“喝,也不看看老子这一身行头!我们是圣莲教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说着,那人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 白宋眉头一皱,吐出两个字:“杀你!” 对方一听,瞬间拔刀。 但他的动作在白宋眼中形如慢放,白宋起身抽出弯刀,一刀扫过对方胸口,瞬间鲜血喷溅,染红了白宋的脸。 那人一声惨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如此一幕瞬间打乱了酒楼的气氛,所有人都惊叫着跑开,而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龙登山一惊:“说好的低调呢?” “他们自己来找事,可怨不得人!” “你不早说!” 正文 第522章 钦差驾到 酒楼内,瞬息之间多了五条人命。 楼中客人一扫而空,仓皇躲避。 龙登山收了血刀,大有畅快淋漓之感。 剑十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动静,好似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宋收了刀,看着自己刚才杀过的人,竟惊讶于自己居然毫无波动,甚至也龙登山一样,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剩下一个圣莲教的活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喊着饶命。 白宋起身,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轻飘飘地看着。 这一刻,白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畅快源自何处,或许是在天子脚下憋闷太久了。 在长安的时候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唯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好了,到了荆州,天高皇帝远,没有什么能束缚白宋的言行,白宋也不必考虑太多。 白宋就像是一只被关了太久的野马,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出门杀一人,杀得是毫无压力。 这时候,酒楼外面来了一队官差。 官差们相互说着闲话,本来十分轻松,好像是正巧路过此地准备吃饭的。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几具尸体,当即愣在了原地。 龙登山见状,盯着面前的几个官差,缓缓拔刀,做好出手的准备。 却在这时,官差们转身而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快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 在荆州,杀了人,连官府都不管了? 白宋心中有些疑惑,却又想起了小二的话。 看来靠近战区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混乱中,连官府都已经成了摆设。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从来不过问江湖厮杀。”剑十三突然开口说道。 “各位大侠饶命,看来圣莲教的份儿上放过小人吧。” 白宋看着跪地之人,冷笑着:“若是看在圣莲教的份儿上,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因为我们是朝廷的人!” “啊?”跪地之人一听,惊得一摊,“各各各……各位官爷,小人不是圣莲教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白宋笑着看了看龙登山,对方的话倒是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想。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你们到底是不是?” “不是……真的不是……”那人连声说着,“我们只是打着圣莲教的旗号在城里混点儿平民百姓的好处,各位官爷,小人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那真正的圣莲教在什么地方,你可知晓?” “这……这就无从得知了。” “嗯?”白宋眉头一拧,加重了几分语气,“想清楚再说。” “官爷,小人说的是真的,自打圣莲教占领了成都,江湖中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的圣莲教,其中不少都是跟小人一样的人,小人也是跟风学样,这不没几天都遇上了官爷。其中有真有假,谁也分辨不清。” “一群妖人,居然有江湖中人愿意跟风?”龙登山不屑道。 白宋没有回话,这看似简单的消息却给人一种十分棘手的感觉。 江湖中出现假冒圣莲教的人,等以后圣莲教声势更大,那些假的就能顺理成章变成真的。 白宋的任务是剿灭圣莲教,加入圣莲教的人越多,他要完成任务的难度就越大! 剑十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事应当早做打算,江湖中的风气必须压制。” 白宋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龙登山说道:“把人和尸体都带到太守府去!” “去太守府干什么?官差都不管事的,你还指望这里的太守?” “正因官府不作为,才助长这些江湖人士的嚣张气焰,我要给太守一点压力,让他更清楚自己现在是在给谁当官。只有让江湖中人看到城内官府的态度,才会让他们有所收敛。荆州首府城内,居然如此多人明刀明枪,横行街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生气又如何?太守会听你的?你跟我们也一样,你的话顶多算个江湖草莽,难不成拿刀逼着他?我们岂不成反贼了?” 听龙登山一说,白宋觉得也是。 那皇帝也太抠了,派自己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想要地方官府配合一下工作都没有个理由。 想到这里,白宋大声朝着远处柜台的掌柜喊道:“掌柜的,附近有没有金器店?”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吓得够呛,带着哭腔回应道:“直走三十丈,往左。” 白宋点了点头,对龙登山道:“你在这儿看着人,我去去就回。” “你去金器店做什么?” “打一块御史钦差的令牌。” “什么?”龙登山还没反应过来,白宋已经出了酒楼。 伪造钦差令牌,天底下恐怕只有白宋一人有如此奇想。 到了金店,白宋说了自己的想法,吓得老板差点儿晕倒,说什么都不配合。 结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板最终还是败给了金钱。 半个时辰后,白宋拿着一块像模像样的金牌回来,叫上酒楼等候的两人往太守府去了。 同时还带了一辆板车,将尸体全部装上,还有那唯一的活口。 这时候,龙登山已经知道白宋去做了什么,推着板车好奇地问:“那令牌给我瞧瞧,什么模样?” 白宋顺手丢给他。 龙登山接过来一瞧,惊到:“真金的?” 说着准备放在嘴上咬一口。 白宋赶紧抢回来:“被给我弄坏了。” “白宋,你真是个人物,伪造皇帝的令牌都做得出,胆子可真够大的。” 白宋没有再说,眼看着太守府就在前面。 到了太守府门口,守门的官差见三人气势汹汹,立刻紧张起来:“你们什么人?” 白宋二话不说的,将板车上的黑布一扯,顿时是一股腥气冲天。 五具尸体出现,几个官差瞬间拔刀,再度喝问:“你们什么人?” 这时候,白宋高举金牌:“我乃皇上任命钦差,前来彻查圣莲教一事,速速通传荆州刺史会见。” “钦差……” 官差面色古怪,显得有些疑惑。 白宋也有些疑惑,心说自己是气势不对还是露出了什么破绽?难不成一眼就被人看穿了?不至于啊? 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不露怯,白宋再次喝问:“愣着干什么?还不速去通报?” 官差这才反应过来:“上差稍后,小人这就去通报。” 说完才转身进去。 不一会儿,官差重新回来,前面跟着个干瘦精炼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官服,走路带风,显得有些急切。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下官怠慢了……” 对方情急过来,先就对着白宋施礼,显得十分客气。 白宋拱手,拿足了派头,就此算作是见过了。 刺史大人又拱手:“钦差大人可否借金牌一看?” 白宋顺手就丢了过去,对方双手捧着,一番有模有样的观瞧。 白宋心里打鼓,看样子这刺史是见过世面的,怕是要被看出来。 白宋也只在蓟县时见过陆萧臣担任钦差时的金牌,也不过是粗略地看了看,凭着记忆随便画了一个,上面肯定很多破绽。 正当白宋以为自己要被看穿的时候,对方居然恭恭敬敬地将金牌还回:“果真是钦差大人,下官苏游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白玉堂!” “白大人……嘶……恕下官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大人的名讳啊。”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不过是想以后请白大人多多关照嘛。” 苏游笑盈盈地说着,“听说大人是来彻查圣莲教一事的,不知下官有什么可配合的?” 白宋指着后面的尸体和那个活口:“圣莲教妖人在城中横行,你为何不管?官差看见命案,视若无睹,你又如何处置?苏大人,别忘了您现在还是大唐的官,莫非已经想着坐山观虎斗等着益州战事平定,再相机行事?”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其中缘由还请钦差大人到了里面,由下官细细解释。” 白宋点了点头,在回头给剑十三和龙登山使了个眼色。 三人将假冒圣莲教的人交给了官差,跟随苏游进入。 进入太守府,苏游却没有将三人带到屋中落座,而是站在院中没有了声音。 白宋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左右看着,察觉到有人在悄悄关上太守府的门。 白宋心想,看来终究是没骗过去,这是被发现了! “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白宋冷声问道。 苏游笑了笑:“白大人,有一件事下官想先弄清楚。” “什么事情?” “大人不要着急,稍后自有分晓。” 说着,一队数十人的官差带着兵刃突然冲出,将白宋三人围在中间。 龙登山一瞪眼:“就说你的法子不行!” 说着便把刀给拔了出来。 白宋正准备直接冲出太守府,忽然听到后面厅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白宋回头一看,发现是密诏司的那个女人带着一队人从客厅中走出来。 那女人刚一问,正与白宋么光相对。 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是你!” 苏游乘机退回人群,冷笑道:“太守府一天内来了两位钦差!当真是奇事!不管如何,你们之中必有一人是假的!分不出真假,谁也别想离开!” 正文 第523章 彩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离开了长安到了荆州,转眼又见到了。 龙登山在密诏司手下吃亏不少,见到密诏司的人,手中的刀已有些安耐不住了。 白宋抬手稍作阻拦,上前一步:“听刺史大人的意思,没想到百剑司的人也是奉了皇命来荆州办事?” “白宋?!”那女子依旧是那身红衣,也是上前走来,上下打量,然后放眼白宋身后的二人,“你居然能活着离开密诏司?” “我被释放的消息,整个长安都是知道的,你居然会不知道?” “那天送你入宫后,我便奉命离京,今日刚到荆州,你施展了什么神通,居然能跟我一起抵达荆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把剑拔弩张的旁人放在眼里。 这些太守府的官差在这二人眼中形同虚设。 苏游看两人这般,拧眉上前,小声问道:“两位钦差是旧识?” “钦差?”红衣眉头一挑,看着白宋,“你的令牌给我看看?” “此乃皇上御赐,岂能说看就看?” 红衣笑得越发诡异,也不知是否看出了白宋心虚,却是没有再问。 苏游再问:“这么说来,两位都是钦差,并没有人冒充?” 红衣笑了笑,介绍白宋:“此乃白宋白公子,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密诏司的常客。既然是钦差,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 密诏司的常客…… 这个介绍着实把苏游吓了一跳,他可是听说过密诏司的。 进去的人别想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哪里可是阎罗殿,哪有客人愿意去的? 这小公子年纪轻轻能去密诏司作客?难怪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苏游立即撤下官差,对白宋连连拱手:“白大人,实在是抱歉,下官也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哪有一天时间两位钦差同时驾临的?下官也是为求保险,所以多有冒犯。” 白宋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转而看向那红衣,问道:“不知百剑司来荆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此乃机密。” “那你可想知道我来此所谓何事?” 红衣一皱眉,还真有几分好奇:“所为何事?” “剿灭圣莲教。” “剿灭圣莲教?” “这该属于密诏司的任务吧?现在皇上密令我在半年内清楚圣莲教,而你们密诏司的人为此任务已经耽误了数年之久。算起来,现在你应该听我的调遣才对。” “就凭你?!”红衣笑着,凑上前,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伪造令牌,皇上说过让你永不为官,便不可能赐你做钦差,皇上一言九鼎,岂能为你而坏了规矩?” 白宋一皱眉,便没有再说。 红衣一笑:“罢了,我们此次前往荆州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是来调查荆州境内所有的武姓女子。司天监的道长说那乱世的妖星就在荆州境内。此次,你我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说完,红衣对着苏游又说:“名册密诏司先拿走了,等调查完了再来归还,苏大人,秦玉萧先告辞了。” “秦玉箫……”白宋下意识地念了一句。 红衣回头:“怎么?白公子,见字如面,已是无法忘怀了?” “……” 秦玉箫摆摆手,攥着一卷厚厚的名册,带着手下离开。 龙登山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怎么?你归海一刀龙登山也开始为朝廷卖命了?要想加入密诏司,我可以介绍你加入百刀司。” 这秦玉箫还记得那天在湖中被龙登山一刀差点儿要了命,自然没有好脸色。 白宋朝龙登山使了个眼色,对方犹豫之后方才放任其离开。 密诏司的人走后,苏游上前来,拱手讪笑:“误会,刚才都是误会,白大人受惊了,下官准备宴席给您接风洗尘。” “误会?有这个胆子对付朝廷钦差,怎么没胆子去对付圣莲教的人呢?” “这个……” “你不是要解释吗?现在给你时间解释!” “大人也看到了,荆州府的府兵不过三千,两千去了前线支援,剩下一千分散各个城市,如今这城中能用的人不过两百。几万人的城市,两百人怎么够用?平日里抓个小毛贼还行,要是去对付圣莲教的人,岂不是自寻死路?圣莲教的人各个都会功夫,我们的官差五个人对付一个都吃力,更别提圣莲教的人比咱们的府兵还多。” “哼……我看你不是人手不够,是怕得罪了圣莲教,唯恐益州战局对大唐不利,为自己以后谋求出路呢!” “钦差大人,下官可万万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要如何证明?” “钦差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将下官的心给掏出来看一看!”苏游一副慷慨激昂地样子。 白宋冷笑一声:“到不用如此,只要你张贴告示通缉圣莲教教徒,并将所有的圣莲教教徒斩首示众!如此就能证明你的真心。” “大人这是要我下官成为圣莲教死敌啊!好!本官一心向唐,绝无二心,就照大人所言。只是圣莲教教徒极为狡猾,很那抓,而且人手……” “不用大人动手,我亲自去抓人!” “大人此行带了多少人手?” 白宋回头一看二人:“算上我,一共三个。” “三个……这……这如何能行?” 白宋自负一笑:“大人这几日就守着城中地牢吧,我怕抓的人太多,你的地牢放不下。三日内,我要城内无人敢穿白衣!” 离开太守府,白宋在地牢附近的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白宋看看夜色:“休息一夜,第二天开始干活。你们也都看到的,荆州地界乌烟瘴气,乘此机会给它治一治。出去抓人就以密诏司的名义,尽量留活口,要有人反抗,杀了便杀了。” 说完,白宋放下两个面具在桌上,同时还放了一瓶兑换的茅台。 面具倒是好懂,让剑十三和龙登山隐瞒身份。 这一瓶酒放在桌上就有点儿奇怪了。 只是这酒还没开封,隔着瓶子都能闻到一股淡且浓的香气,龙登山口水瞬间就流出来了。 “白宋,这……这什么酒啊,居然如此浓烈……都没开封也能闻着香。” “茅台。” “茅台?” “此乃极致的佳酿,当做是此事的奖励。你们二人外出抓人,看谁在三日内抓的圣莲教人多,不管真的假的,算人头,抓人多的就得这一瓶茅台,如何?” 正文 第524章 抓人 荆州府醉仙楼,今日有一场盛大的酒席,听说是城中最有名望的富商宴请圣莲教的大人物。 进来,富商宴请江湖人士的事情时有发生,其中是以宴请圣莲教最为多。 天下乱了太久,大唐建立不久,谁知道这个国家是否会想前朝一样来去匆匆? 益州反叛导致给人以乱世之感,时逢乱世,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准备出路。 富商结交江湖人士正是因此而来。 有人说在这时候遇到抢劫的,叫江湖人士比告知官府更有效。 在一众江湖人士中,面子最大的自然是圣莲教的。 今日的富商宴请圣莲教做客,甚至引来了一众闲散的江湖人士来捧场。 中午时分,酒楼里面上下几十桌人,场面十分热闹。 只是按理已经到了开席的时间,受邀的客人却迟迟没有到场。 主人到处打听,不知道是不是圣莲教的人不给面子,临时放了鸽子。 已经到场的人也在相互议论,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酒楼门口,长得精壮,带着面具,手里提着一柄森然的刀,默不作声,却是给人无形的压力。 众人看着持刀之人,之间其默默地拿出一张告示贴在门上,然后对着在场众人说道:“圣莲教反贼在荆州府猖獗,皇上下旨剿灭,密诏司奉命捉拿圣莲教反贼。你们有之情者尽快往太守府报备,若是被查出有人故意包庇隐瞒,将与反贼同罪论处!”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公开捉拿圣莲教! 这是益州反叛后,朝廷首次表态。 众人没有怀疑持刀之人的话,隐隐感觉是朝廷要对圣莲教动手了。 只是在荆州境内,可不是皇帝能一手遮天的地方,这里是江湖,是江湖人的底盘,朝廷抓人公然抓到了江湖人的底盘上,这也太不给江湖人士面子了。 有人很快露出不屑之情,认定了朝廷不可能在荆州境内闹出太大的风景。 惹恼了江湖人士,保不准这些朝廷的鹰犬到了哪儿就被宰了。 而这位持刀之人除了龙登山还能有谁? 他张贴告示之后,酒楼之中并无多少反映,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默默地离开。 而当众人看到龙登山离开后的街上,一股鲜红晕染,血腥之气似乎盖住了酒楼里的酒肉香味。 有人意识到不对,赶紧追出门来,看到街上情形,不禁是倒抽一口凉气。 街上血泊,十几个白衣倒在那里,那迟迟没有出现的圣莲教贵客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大门前,还有几个人留有一丝气息,正在被官差上锁押走。 “怎……怎么可能?这些官差怎么可能是圣莲教教徒的对手?” “难道是刚才那个贴告示的?” “一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没有人听到一丝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再看酒楼门前粘贴的告示,忍不住都咽了口口水。 “密诏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为何从未听过?”江湖阅历浅的小辈狐疑地问着。 却不知身侧几个老江湖看到密诏司的名头,吓得已经两腿发软,快站不住了。 “朝廷要动真格的了!”一人惊慌说道。 “至于吗?我们江湖人士千千万,一个密诏司,有什好怕的?” 正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几个白衣从前面的某家铺子里面破窗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然后又是一颗人头飞出,滚落在街上。 酒楼里的人又是一阵惊呼,脸色骤变。 之间龙登山从前面的一家铺子出来,冷冷说道:“圣莲教反贼拒捕反抗者,就地杀之。” 那森冷的语气下带着强横霸道的真气,传遍了整条街。 只要有所武功修为的武者心底都是一沉,如此浑厚的内力,其实力深不可测。 江湖中能有此等实力的绝不到一成。 几个白衣在街上没有了反抗之力,龙登山再度开口,冷哼一声:“带走!” 朝廷的官差立即将其押送离开。 酒楼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街上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十方剑门被灭,掌门战死,弟子死亡过半,剩下的活口都被官府抓了!” “什么?!” 众人脑子嗡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十方剑门可是在荆州府发展过百年的门派,怎么可能被灭?” “就是,我昨天才跟十方掌门喝酒呢!” 传话的人气喘吁吁跑到酒楼门口,惊恐万分地说:“事情千真万确!十方剑门被灭,前后不过一刻钟!只有一人一剑!十方掌门在其剑下撑不过一招!听说是密诏司的高手,对十方剑门下手乃是听说十方剑门加入了圣莲教。你们不信就去十方剑门看,十方门的宅院都被拆了,几十个弟子被关押。” “一人一剑灭掉十方剑门?前后不过一刻钟?” 听到消息的人都傻了,心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十方剑门虽算不上什么大门派,但好歹也是有些底蕴的,尤其是现任掌门乃是培元镜初期高手的,江湖中也算一号人物。 怎么会被在敌人手中撑不过一回合? 而且,对方来自密诏司…… “一人用剑,一人用刀……这是百刀司和百剑司一起出动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讯息,预示着荆州将有大事发生! 此刻开始,城内凡有圣莲教出没的地方,很快就会遭遇横扫,任何敢在城中穿白衣白衫人,不管真假,一律抓捕,谁要敢反抗,就地处死。 短短半日,荆州府各处地牢全部爆满,到了夜里已经没有地方容纳新的犯人了。 深夜,白宋再次造访太守府。 苏游苏大人今夜没有丝毫睡意,一直在公堂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又是大汗淋漓。 听有人传报白宋前来,苏游赶紧收敛神情出门相迎。 “白大人。” “苏大人,听说牢房不够用了。” 苏游立刻苦笑:“白大人啊,您这么抓人怎么能行?” “如何不行?不是苏大人说人手不够,而我来代劳的吗?” “这……” “既然牢房不够用,我们就得腾出个空地来,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抓他们吓唬吓唬就行了,该放还得放。” “放?谁说要放的?这些人自称是圣莲教的反贼,被抓了还死不悔改。既然是反贼,那就是该拿去问斩。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现在该苏大人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我……我的什么承诺?” “苏大人不会忘了吧?我抓人,你杀人,这些人理当斩首,我的意思是天明之后立刻行刑,给牢房腾地方。” 正文 第525章 刑场 “天明就行刑?!”苏游一惊,“大人,这是不是太急了?” “不急?对待反贼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既然大人一心向着朝廷,如此向朝廷表忠的机会,您不会不把握吧?还是说大人跟其中某些人有往来?” “白大人,这这这……这哪里的话?下官岂能跟反贼有往来?只是今日抓的百余人中也分不清谁真谁假,还有江湖各门派的人都有,这要是都砍了,是要得罪很多人,而且怕是有人会报复啊。” “得罪?朝廷怕得罪谁?至于危险嘛……大人不必担心,有我在,不管这些江湖人士有多少,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白宋很有自信,以龙登山和剑十三的能耐,对付不了朝廷,对付荆州附近的江湖人士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次行动若不用雷霆手段,还真是压不住这些江湖人士的嚣张气焰。 苏大人虽有一百个不愿意,可也看出了钦差大人的一行二人比那些江湖人士还不好惹,这会儿要是固执不允,在皇上近前参一本事小,就地把他的人头砍了找谁哭去? 苏游拧眉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照大人的意思办吧。” 一夜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明。 苏大人想着低调行事,但他一觉醒来,发现太守府外面已经围满了百姓。 外面的吵闹声引起了苏大人的注意,连叫人来问:“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大人,现在全城都知道刺史大人要把圣莲教的反贼当众问斩,全都赶过来看热闹了。” “谁……谁说本官要当众问斩的?” “出了钦差大人,怕也没人能做出此等事情了吧?” “什么?短短一夜,怎么可能弄得全城尽知?” “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屋内两人还在对话,屋外传来白宋的声音:“苏大人,时间不早了,该您表演的时候了。今日之事,我一定如实禀明皇上,告知皇上苏大人乃是个不畏强权,一心向唐的好官。” 此时此刻,苏大人终于是憋不住了,哭丧着脸跑出院中,到了白宋面前:“白大人,您可是要把下官往绝路上逼啊。” 白宋笑着耸耸肩:“大人严重了!” “白大人,下官知道您的意思,可您也要为下官想一想。今日要是杀了这么多人,本官在江湖中人心中可算是结了大仇,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仇家。大人您以后是拍拍屁股走了,谁来关心下官的死活?” “听这话,苏大人是对朝廷没有多少信心呐。” “下官不敢,只是历史在前,谁能保证这大唐天下没有个什么变动?下官只想当个简单的官,不想把命搭进去。” “谁能保证?我能保证!这次圣莲教必被朝廷所灭!”白宋坚定地说了一句。 苏游一愣,虽然不知道这位白大人哪儿来的自信,但却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坚定和深信不。 或许就是年轻人的豪气吧…… 苏游默默想着,但内心多少受到了一些感染,稍微安定了一些。 殊不知白宋心中的肯定乃是知道历史进程,大唐数百年历史,岂能在一个小小的圣莲教面前终止? “罢了!”苏游重重地挥了挥拳头,“下官就豁出去了!传令,见所有反贼押送城中市集口,本官要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杀了这些反贼!” …… 队伍浩浩荡荡,官兵、犯人、百姓,一路相随。 城中集市平静被打破,此乃荆州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公开行刑。 因为行刑人数过多,没有搭建刑台。 拥挤的集市街道到处都是烂掉的菜蔬,肉类,散发着一股阵阵的恶臭。 一百多人跪在地上,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哭爹喊娘,和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混在一起,场面混乱无比。 各处衙门的人数是少了些,人手只够面前维持刑场秩序。 几十个人挡着百姓,腾出了一片足够的空地来。 刺史大人坐在一旁静待午时来到。 此刻虽是混乱,但这混乱之中还是潜伏着危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藏匿在百姓中的江湖人士引发混乱。 白宋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到底有没有可疑之人跃跃欲试?” 龙登山冷笑一声:“哼,我已经看到了好几个,想要当出头的,却又不敢,畏畏缩缩,一副鸟样。” 诚如龙登山所说,外围的百姓之中虽有蓄势待发的捣乱者,但终究是不敢在今日的刑场上作出动作。 昨日所抓的人大多是打着圣莲教旗号行骗的,纵然可能存在些圣莲教的人,但也不至于让圣莲教贸然作出行动。 圣莲教也不是神,如今在益州集结了九成精锐,孤注一掷,岂能再有心思来荆州捣乱? 但被剑十三灭掉的十方剑门乃是个例外,这方门派还真是刚刚确认加入圣莲教,确未正式加入的一股势力。 灭掉这股势力,也算是小有成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了正午行刑时刻,终是没有人敢来劫法场。 看着正午阳光,苏游到场面对一众百姓,高声道:“我们都是大唐子民,绝不与外界妖人同流合污,圣莲教在大唐犯下累累罪行,人神共愤!本官绝不允许圣莲教扰乱荆州,即日起,再有自称圣莲教教徒者一律以反贼论处,所有知情不报之人,当以连带处置。今日这百余人便是圣莲教的反贼,今日杀贼誓要给荆州一个太平!” “好!” 百姓高喊出声,民心苦这些江湖势力已久,有朝廷出手,乃是人心所向。 听到这般喊声,苏游心中大震,高喊一声:“行刑!” 一瞬间,手起刀落,无数人头落地,整个集市被浓烈的血腥味所笼罩。 百姓没有被这一幕吓到,反倒是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掌声! 白宋走到苏游身边,笑着问:“大人,现在看到了吗?这才是民心所向!大人做了一件大好事。” 苏游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刻的血腥之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下官已无退路,钦差大人可以放心了?” 白宋摇摇头:“大人还要再接再厉,这只是开始!该杀的人还要继续杀。” “还要抓人?那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直到城内无人敢穿白衣为止!” 正文 第526章 英雄庄 “朝廷鹰犬肆无忌惮!居然堂而皇之对我们武林宣战!各位武林同道,自当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密诏司,方能有一线生机!” 荆州城外西行十里,英雄庄内武林人士汇聚,各自述说着昨日之事,以及心中的愤懑和担忧。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原武林还从未有过如此至暗的时刻,在那一场屠杀之后,机敏的人都退出城来。 他们心中不满,但无人敢出头主持大局,故而相约来到英雄庄,想要英雄庄出面向密诏司的两位高手宣战。 英雄庄江湖地位超然,创立百年,在朝代变革之中屹立不倒,更是英雄辈出! 从英雄庄出来的每一个江湖人士都是当代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统治江湖十年的大宗师徐化。 虽然徐化已经消失在江湖多年,生死不知,但庄内坐镇的乃是徐化兄长徐震。 徐震此人天赋不如徐化,功力不如徐化,但任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超级强者,自徐化消失以来,一直有人猜测如今的天下第一应该是英雄庄的徐震。 要是有英雄庄庄主徐震出面,一人独挡两位密诏司高手也不无可能。 毕竟密诏司的高手可是能一人一剑将十方剑门给灭的人,不是超级强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英雄庄大门紧闭,外面围拢的江湖人士已经成百上千,场面无比混乱。 有人在喊着口号,有人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英雄庄庄主出来见一面。 外面的人想不明白,为何一向正派的英雄庄会在这个时候闭门不见,难道英雄庄就要坐看朝廷的势力在荆州作威作福? 外面还在敲门,各种声音传入英雄庄内。 英雄庄内院,几位弟子攥着拳头义愤填膺,听闻有朝廷势力一日处斩一百多个江湖侠士,甚至灭掉了一个门派。 如此恶行,江湖几十年都没见过了。 “师父怎么一点儿声都不出?难不成师父还怕密诏司不成?” “我英雄庄武功独步天下,当今武林无人能及,我们学武至今不就是为了康复正义,为武林主持公道吗?这么好的机会,正是我英雄庄大展身手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就不信那密诏司的鹰犬有多厉害!干脆我们去往荆州城内跟那高手过过手!” 几个弟子商议着,有好事的竟要推门出去。 好在院中有一个老管家看着门,对方也不说,拦在几个弟子面前,一个劲儿的摇头。 弟子们对这老管家颇为忌惮,知道要是对方不放行,几个人拼了命也出不去。 “管家,你一身武功仅次于师父,此刻还不随我们一起出去,直接把那些朝廷的鹰犬给杀了!” 管家笑着摇头:“你们这些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能一招击杀十方掌门的剑手可不是一般人物,即便是老奴也做不到,放眼荆州一带,怕是除了庄主找不出第二个了。以你们的功力去跟人家交手,不过是去送死的。” “呸!”有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江湖传言最是信不的人,谁知道被吹嘘了多少?天下哪有人能一人一剑灭掉一个门派?对方到底几斤几两,只有交手之后才能知晓。管家,你怎么能被几句传言就唬住了?” 管家还是摇头,不再解释:“没有庄主的命令,你们谁都不能离开。” 见无法从管家面前出去,几个弟子转头看着最后:“小师妹,你去问问师父,这闭门不出是什么意思?外面那么多江湖人士,今日之事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几人最后,一位蓝衣姑娘眉头紧锁,愁容之下英气非凡,却是生得稚嫩,带着几分可爱。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搭配恰到好处,竟是个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 但几位师兄都熟悉小师妹的性子,看似外表萝莉,内心却是刚毅非常,比男子更有侠义之风,生来嫉恶如仇,对男子目光极度敏感,便是师兄弟们少有玩味欣赏之意,这位小师妹就要拔剑想拼,更兼其是师父的掌上明珠,从小学的都是英雄庄最顶级的内功和招式,年仅十八,功力已接近破脉大后期,配上几十套江湖绝学招式,一般的培元镜武者都不是对手。 所以,师兄弟们知道小师妹好看,却是没有一人敢去亲近,时间久了,便把这绝色的美人硬生生当做了男子一般。 小师妹名叫徐阮儿,听外面众人诉苦,也是被勾起了心中怒火。 江湖虽有纷争,那也是江湖中人内部自己的事,现在朝廷出面大肆屠杀江湖人士,不论对错,总有种不忿憋在心中。 她现在的情绪比各位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入荆州城跟那些密诏司的高手碰一碰。 听师兄们的话,徐阮儿一点头,快步朝父亲的内屋走去。 英雄庄的内院相对安静,家中刚放走了一支信鸽,被徐阮儿看到。 “爹的信鸽……” 徐阮儿微微蹙眉,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前,不客气地用力拍门:“爹!爹!” 徐震孤独一生,不想老来得女,一直是千万般的爱护,对其举动毫不在意,笑盈盈地回应着:“阮儿,什么事?” 徐阮儿推门进去,站在父亲桌前,愤愤说着:“爹,你为什么闭门不出?这时候不应该是我们行侠仗义的时候吗?” 徐震摇摇头:“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我才不是小孩子!唇亡齿寒的到底是爹教我的,朝廷大肆屠杀江湖人士,如果我们此刻闭门不出,当江湖人士都死完了,我们英雄庄就只能单独面对朝廷的围剿,那时候就算爹有三头六臂也毫无胜算。” 徐震看着女人认真的样子,逐渐收敛了笑容,变得认真起来:“荆州的事情爹刚刚已经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外面的人说是朝廷对江湖人士下手,其实不然,据我所知,朝廷是对圣莲教下手。所有被杀之人要么跟圣莲教有关,要么打着圣莲教的旗号招摇撞骗。” “圣莲教也是江湖门派!” “女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圣莲教从来都不是江湖门派……即便以前是,现在它公然造反,也已经不是了。英雄庄能为江湖出面,却不能为圣莲教出面。” 正文 第527章 入夜 徐阮儿不能理解父亲的话,只知道身在江湖就应该是快意恩仇,如果事事都这么瞻前顾后,活得畏畏缩缩,哪里有半点儿江湖的味道可言。 可她了解父亲,说出如此沉重的话,便是代表着其之内心坚决,无论自己怎么说,父亲都不会同意出手的。 徐阮儿也不再多说,告辞离去。 回到师兄跟前,被人追问:“小师妹,师父如何说?” 徐阮儿秀眉紧蹙,摇了摇头。 师兄们各个面带的颓丧,愤愤说着:“师父也不知怎么了,往日在江湖上何其威风,怎么遇到朝廷就变成了缩……” “你说什么呢!”有一人提醒道。 说话的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赶紧捂着嘴,不再说了。 徐阮儿突地一笑。 师兄们看到,问:“小师妹,你笑什么?” “爹爹不肯出手,我自有办法让爹出手。” “嗯?小师妹,你想干什么?” 徐阮儿看了看不远处的管家,给师兄们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鬼鬼祟祟走到远处,徐阮儿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夜,我偷去荆州城,之后你们告诉我爹,就说我被密诏司给抓了。” “什么?!”众人大惊。 徐阮儿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不要声张。” “小师妹,你这样也太胡来了。”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们想看到我们英雄庄以后沦为他人笑柄?除了这个办法,你们还能有别的办法逼我爹出手?” 师兄们相视无话,感觉这法子虽然有些胡来,却是不得不承认会有效果。 师父最疼小师妹,要是知道小师妹被密诏司抓了,莫说一个小小的荆州城,就是远赴皇宫,师父也是要闯的。 英雄庄外各路江湖人士尚在为昨日之事义愤填膺,英雄庄尚未作出任何回应,大家因此而愤愤不平。 却在此时,荆州城方向传来最新消息。 就在半个时辰前,荆州城内再传杀机,荆州刺史再斩七十余人,全部都是被密诏司所擒的江湖人士。 这一下,聚集的江湖人士更加沸腾。 …… 荆州城内混乱一片,无论是百姓还是江湖人士,人人自危,不敢稍有动静。 剑十三和龙登山为了争白宋的一瓶酒可谓是下了真功夫,同时也苦了那些假冒圣莲教的武林人。 本想着三天要有所成效,没想到第二天到了夜里,全城已不见白衣白衫。 在城中的人都明白了,穿白衣白衫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只能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别说冒充圣莲教,就算真的是圣莲教的人也不敢暴露身份。 什么江湖快意,在真正的生死面前都是狗屁,聪明的江湖人士比一般人还要惜命。 入夜,白宋去大牢查看情况。 短短两个时辰,牢里有多了十几个人。 剑十三和龙登山还准备加班继续抓捕,白宋拦住这二人:“够了,眼下已经差不多了。” “不用再抓了?”龙登山问道。 “我想明日一早便不会见到白衣了,更不会有人敢说自己是圣莲教的人了,有这样的震慑效果,就是我的目的。” “这不行!”龙登山断然反驳,“我跟他的赌约还没结束呢!说好三天就三天。” 剑十三难得说了一句:“就是给你十天你也超不过。” “我只少你十人而已!” 白宋拍了拍龙登山的肩膀:“一些彩头而已,切勿当真。你这么执着,明天要是抓不到人,难不成你还想把人屈打成招?这赌约就此结束。” 说罢,白宋从包袱里拿出那瓶茅台来,交给了剑十三。 “喏,按照赌约,这酒是你的,要怎么分配全凭你自己。” 武林中人哪有不爱酒的,尤其是茅台这样的好酒! 剑十三垂涎已久,初见时还没开封便已能隐隐闻到其浓郁的酒香。 今日得了酒,第一时间便是打开酒瓶一窥究竟。 茅台一出,世间再无他味,浓郁的醇香瞬间盖过一切,就连牢房里恶臭似也消散殆尽。 剑十三和龙登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龙登山顺手便要去拿,被剑十三躲开。 “这酒给我尝一口。” 剑十三却是不理,一步出去,留下一句话:“一口也不行!” 说完,剑十三脚下一点,人已经飞上墙头。 “停下!”龙登山紧随追去,真气外放,激起了一阵强风。 剑十三身形轻盈,转瞬间又出去十米:“你追上我再说。” 就这般,两人为了一瓶酒,你追我敢瞬间不见了踪影。 两人刚走,牢房里出来一位官差,小声在白宋身旁问道:“苏大人让小人问个话,剩下的人明日一早还杀吗?” 白宋想了想,沉声道:“杀!” “杀?”一个疑惑的声音出现。 不适从后面的官差口中传出,而是在白宋所在正面长街上。 听到声音,白宋回头一看,发现夜色下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这人藏在黑暗之中,带着个斗笠,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讯息。 但是听声音,这人言语低沉,显然有些年长。 那人缓缓靠拢,低声说道:“小小年纪,好重的杀意!他们不过是冒充圣莲教招摇撞骗而已,难道非要落得个生死的下场?” “什么人?!”官差大声呵斥。 “老夫只是来给江湖中人讨个公道。” “快来人,保护钦差大人!” 官差感觉来者不善,瞬间紧张起来。 牢房里的官差纷纷赶出,气氛瞬间紧张。 白宋却轻轻摆手:“不用紧张。” “钦差大人就不怕老夫杀了你?”那人越走越近,声音越发低沉。 白宋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你若真要杀我,就该直接动手,而你非但没有直接动手,还是等到我的两个随从走了之后出现,并且又是说了这么多废话,显然,你不是来制造冲突的,怕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那人微微一愣,停住了脚步,沉默之后赞叹一声:“不愧是钦差,善于洞察人心。没错,老夫若真要杀你,你早已是个死人。老夫不杀你,只是不想激发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矛盾。老夫来此,只要你放人即可。” 正文 第528章 突然的战斗 “我要是不放呢?” “不放……” 来人声音一顿,黑夜下一股无形压力瞬间笼罩。 后方几个官差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却是感觉如坠冰窟,一股寒意席卷心头竟让他们不自觉地发颤起来。 “这……这怎么,突然阴冷阴冷的……” “不……不知道,好像有什么古怪。” 来人停在白宋面前,距离白宋不过一尺,几乎快要贴近白宋的脸了。 “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不该来打扰江湖,江湖也不是随便能触动的。” 白宋微微惊讶,对方这股气势和威压几乎与那皇宫里的老太监持平,身体受此影响,内力跃跃欲试,似乎是要作出反应了。 这人究竟更是什么来路?你为何如此厉害? 白宋心里想着,却是没有露出任何惧意,这天底下还没有谁仅凭内力的所产生的威压让白宋感到畏惧的。 白宋淡笑一声:“这位,如果我没有搞错,朝廷此次针对的只有圣莲教,除了圣莲教的教徒,朝廷并未有任何为难之处。当然,今夜之后就不一定了,如果有人伤了或是杀了朝廷钦差,会不会迁怒于整个江湖,那就说不一定了。” 对方见白宋神色如常,这么长的一段话居然是淡定自若地说出来,没有任何间断,更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时间,来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过暗中使力,不然这年轻的官员为何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但随即看到后面的官差,知道自己的内力并未失效,这才有些惊骇起来。 不经意间,对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想到了不受自己内力影响之人或许内力反而在自己之上,这又怎么可能?这小子看相貌不超过二十,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内力?但如何不是内力,那又是什么?该怎么解释? “为何突然就没了声音?”白宋笑盈盈地问着。 来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冷笑一声:“果真是有恃无恐,原来真正的能人在此处?老夫真是孤陋寡闻,天下间出了一位如此天才却毫不知情。只可惜,这样的天才投靠了朝廷,实在是天下之不幸。” “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最喜欢拉扯正义的大旗,口头上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实则却是荼毒天下的病患。这圣莲教为祸天下久矣,如果江湖真是正义之士,你们早就应该对圣莲教动手了。你们非但不清除圣莲教,反倒与圣莲教为伍!里面这些人居然还以加入圣莲教为荣,身在江湖,没有约束,居然敢在乱世之中欺压百姓,他们都是死有余辜!我看你也是一方豪强,难不成这点儿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对方被白宋说得哑口无言,低头沉思之后,言语忽然坚定起来:“看来今日想要给钦差和谈是不能了,那今夜老夫就来领教领教密诏司高手的手段!” 说罢,对方真气爆发,平静的空气中似乎发生了一次无声的爆炸。 一股气流直冲,大佬门口的立柱都出现了一道裂痕,几个官差在气浪之下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只有白宋和对手迎面对立,后脚微微往后一挪,稳住身形。 身体遭受气浪冲击的瞬间,体内隐忍许久的真气突然如山洪一样爆发出来。 嘭的一声,两人皆是往后退了几步。 白宋后背湿透,他感受到了剑十三和龙登山在返回,所以不想若了自己的气势。 好在这不受控制的真气在这一瞬间没有叫他失望,但是即便真气反抗,他居然还是往后退了。 这是大宗师的功力,对方居然能把自己给震退? 那这个人的实力到底能有多强? 白宋疑惑之间,对方更是惊诧。 如果先前还只是怀疑,现在便只剩下了难以置信。 武者都是惺惺相惜,一瞬间的接触,对方便判断出这小子的内力之深厚不弱于自己。 他自小苦修武艺,如今已有七十年深厚内力。 整个江湖内力能比他更强的,数不出来三个人。 这想小子便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也练不出这样的内功! 而且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对方的内功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遇到过。 对方脑中纵有许多不解,但战斗开始,岂容他思虑起来。 只用真气,是因绝世高手的自傲,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让他认真出手的资格。 对方后退一步,摆出架势,正要出招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这酒你敢喝吗?!” 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道道月光来,看着晶莹剔透,速度却是奇快,像一根根银针,瞬间从白宋头顶略过。 看似银针,却是带着一股剑意,更奇怪的是,穿过之后在白宋鼻尖留下了一丝酒香。 对手感到压力,改变目标双手向上一抬,一股庞大的真气形成一道壁垒,阻挡了所有攻击。 原来那不是什么银针,而是一串水珠,在真气之中停下飞散,形成一阵雨雾,同时又散发出醉人的酒香来。 这酒味勾得对手往后连退,只闻这味道就美得他眯起来眼睛,索性去了斗笠,仰头望天,张嘴吮吸空气中的酒雾,然后大赞了一声:“好酒!” 后方又是龙登山的喊声传来:“老子一口没尝到,你居然拿来杀人!” 随着话音,两道身影落在白宋身侧。 剑十三脚尖触地一瞬间,人已经朝着对手冲去,只留下一句话:“保护大人。” “好强的剑意!”对方感受到了剑十三的剑意,不禁惊呼,“难怪能一人一剑灭十方剑门。” 剑十三却是没有说话间,拔剑出鞘,空气中似有一声剑鸣,那剑气和剑意融合,一往无前,对方内力再高也无法硬撑,瞬间倒飞而起,两人前后一招便到了二十几米外的房顶上。 一场绝世高手的战斗瞬间展开,在荆州城的上空,仿佛是风暴的中心,真气相冲狂风乍起,整个荆州城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 游荡在外的蓝衣少女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真气,立即停下脚步望向夜空。 夜幕之下,两道身影忽隐忽现,只能捕捉到一个淡淡的轮廓。 但这蓝衣少女却认定了是谁,兴奋地指着天:“爹果然找来,跟密诏司的人打起来了!” 正文 第529章 剑十三受伤 蓝衣姑娘满脸欢喜,身后跟随的青衣青年却是愁眉不展满脸忧郁。 “小师妹,要是师父知道是你故意设计,岂不是会惹师父生气?” “怕什么?我爹顶多罚我一两日禁闭。”蓝衣姑娘满不在乎。 这位师兄缺吃愁苦着脸抱怨说:“师父自然是舍不得罚你的,但是我跟你一起出来,回去之后少不得一顿好打。” “谁要你跟着来了,本来人家就想一个人出来逛逛。” “我若不跟着出来,师父知道了,咱么所有的师兄弟都要被狠狠责罚,要是小师妹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就更惨了。” “你自己说,跟不跟来都要被罚,回去之后就老老实实受罚就是了,怕什么。” 师兄扶着额头,实在没有办法,看着远处半空的战斗,夜空下隐隐有强光闪现,习武之人都知道这是真气相撞所造成的景象,但是如此强烈的光线,对方肯定有不输师父的内功,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青年不禁有些担心,微微蹙眉,小声道:“小师妹,万一师父真的遇上了敌手,你今日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哼!才不会,天下哪有人是爹的对手?” 蓝衣姑娘倒是很有信心,远远地看着,说道:“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爹的对手虽然内功深厚,但比爹还有一截差距。所以,爹爹今日必胜,明日我们就出去传扬,说是爹爹击败了密诏司的高手,我们英雄庄必然名声大噪。” 听到这话,青年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在此节骨眼上,如果英雄庄能有这样一次壮举,在不久后的武林大会上又能赢得极大的名望,武林盟主的位子肯定是我们英雄庄的。” “就是,只有一月时间就是英雄大会,爹爹年纪大了,不在乎这些名号,却是不想想我们这些小辈,往后出去行走江湖,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我们英雄庄素来以仁义著称,江湖中名望甚高,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本来就应该是师父的。” 两人说着,远处的大斗却是越来越激烈,黑暗中轰鸣不断,城内狂风四起,宛如暴风雨之前的预演。 就在这时,两人不远处的一家宅院中忽然亮起了一串火把,依稀听到里面有人在喊:“有贼人!有贼人!小姐被抓走了!” 刚听到声音,蓝衣女子便看到街道尽头有几个黑衣人一闪而过,其中一人怀抱着一个挣扎得厉害的女童。 蓝衣姑娘眼睛一亮,心说难得出来一次,居然遇到了入室绑架的匪徒,正是自己匡扶正义的时候! “快追!” 蓝衣姑娘喊了一声,二人不再关注城中大战,转而追那几个黑衣人去了。 …… 空气中散播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流,如果白宋感受不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剑意了。 一种属于绝世高手的,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 剑意的存在,仿佛空气中有着无数无形的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几个官差已经退回到了地牢之中,他们中有人脸上又被划伤,吓得不敢再露面。 白宋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战局,眉头紧锁。 龙登山也是一样,表情十分严肃。 “没想到在这荆州一带还能遇到个剑十三平分秋色的人物!” 说着,龙登山又顿了顿:“不对,是一个能稳稳压制住剑十三的人物!此人无论是招式还是内力都稳压剑十三一头,恐怕要不了多久,剑十三就要落败。” 白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不是能看穿战局会如何发展,而从眼前的战局之中看到剑十三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 “今日的剑十三怎么有些古怪……”白宋喃喃自语。 龙登山马上回答:“剑十三今日用剑跟往日明显不同,此人最擅长的是御剑之术,但他今日对敌却不曾让剑脱手。而且所用招式也跟往日看到的不一样……他这是在有意模仿什么人的剑法!” “模仿什么人的剑法……”白宋眉头紧皱,一开始还不是很了解,随后心中一动,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模范百剑司的剑首!” 白宋恍然大悟,他让剑十三以密诏司的身份行事,他若用自己最擅长的御剑之术,肯定要被对方认出身份。故而有了现在的战斗! 难怪白宋总觉得剑十三的战斗有些不对劲。 剑十三的内力是弱项,但他的剑意和剑招乃是江湖一绝,他是靠着招式成为的超级强者。 今日剑十三的表现明显是没有发挥出真实实力。 诚然,剑十三是坚定执行白宋的命令,但他此刻所展现的却让白宋有些担心。 “快去帮忙,告诉他不要留手,对付这样的高手,他居然还要隐藏实力,岂不是寻死?” 龙登山稍作犹豫,运气朝着半空战局之中冲去。 然而,龙登山此事出手已经是晚了,空中一个人影倒飞而出,瞬间撞在了龙登山的怀里。 噗的一声,连着龙登山都喷了一口血。 此人功力之深,简直骇人听闻,龙登山暗叫了一声糟糕,人已经掉落在地。 白宋脸色大变,忙跑过去查看:“怎么样?” “咳咳咳……”龙登山咳了两口血,“好霸道的真气!这样的功力,天下不出三人……此人究竟是谁!” “剑十三!剑十三!”白宋哪管什么功力不功力的,赶紧去看没有声息的剑十三。 好在剑十三被龙登山给接住,化解了部分力道,此时闭眼琐眉,十分痛苦。 能露出痛苦之色倒也还好,说明是没有失去意识,可当剑十三一睁眼,张嘴便是一口黑血吐出。 白宋吓了一跳:“这……这怎么是黑血!” “此人内力有毒实……”剑十三咬牙切齿,艰难挤出一句话。 龙登山发现了什么,猛地撕开剑十三衣裳,露出胸膛。 之间龙登山的胸口处留有一个散发着黑气的掌印。 “居然有人修炼毒功!”龙登山一见,脸色惨白,但此刻已无时间去说其他,因为对手已经踏空而来。 剑十三已无战力,唯有龙登山…… 龙登山功力不如剑十三,招式更不如剑十三,剑十三都对付不了人他又如何能动? 可在此危急关头,龙登山也已考虑不了这许多,起身准备迎敌。 然而对手却看都没看着三人一眼,直冲那地牢而去。 白宋大喜,一把抓住龙登山:“休要管他,赶紧离开!” 龙登山回过神来,赶紧背着剑十三,与白宋一起逃如黑暗中。 龙登山和白宋一路狂奔,随便找个巷子停下。 龙登山喘着粗气,放下剑十三,此刻还心有余悸:“那人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为何却不动手了?” 白宋还算冷静:“此人之功力,不输皇宫里的那位太监,但他行事却多有忌讳,先前明明可以偷袭杀我,却只是好言劝我放人,现在又是不追杀,我想不是他心善,而是心中有所畏惧。” “畏惧?他畏惧什么?以他的实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怕什么?” “他自己不怕,但他身后应该还有需要他保护的人!”白宋很理解这种心情,如果不是心中有牵挂,他也可以活得无拘无束,更不会参与到圣莲教和朝廷的争斗当众,正是有所牵挂,越是厉害的人就会越发谨慎。 “很显然,他不想与朝廷为敌,他不敢杀朝廷的人。” “这样的人,肯定在附近属于很大的势力,我们去问问刺史就能知道!” “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白宋把目光放在地上的剑十三身上,“我要看看他的伤势。” “无妨……只是真气入体,一时半会儿难以化解。” 剑十三脸色铁青,面带黑气,一副中毒的样子。 这属于白宋的只是盲区,真气中毒,这辈子没听过,更没见过,不知道原理,自然难以解毒。 白宋拿出银针为剑十三放出许多毒血来,不出片刻,剑十三气色就有所好转,但是这并不代表痊愈,还要另寻高人为其解毒才行。 却在这时,从巷子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娇叱声:“站住!” 随后,五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女童撞到了白宋三人跟前。 龙登山不知对方来路,自然是拔刀挡住,生生逼停了五人。 白宋扶着剑十三往后退了退,表情严肃起来。 紧随其后一男一女,又是将五人堵上。 只听五人之中有一人冷声说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阻拦密诏司办事?!” “密诏司?!本姑娘拦的就是密诏司,入室绑人,简直比匪徒还要匪徒,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本姑娘早就想杀掉一两个了。” “哼,不知死活!” 黑衣人一声呵斥,袖中废除一支暗弩。 “小师妹!”青年惊呼一声,上前一步拔剑横扫,一下将暗弩打落在地。 “卑鄙小人!”青年啐了一口。 “不要多管闲事,我看得见!”蓝衣姑娘很不满意,觉得师兄抢了自己的风头。 听他们的对话,白宋便知是两个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愣头青。 但他不关心这男女的身份,只关心这些自称密诏司的黑衣人。 难不成是那女人的属下? 白宋正想着,龙登山回头看白宋,是在询问眼下当如何处置。 也在这时,那被抱着的女童突然挣脱了出来,哭喊着救命,直接朝白宋这边冲过来。 正文 第530章 武小五 白宋尚未清楚黑衣人身份,若对方真是密诏司的人,自己跟他们也算是半个同僚。 同为皇帝的办事,总是要帮一把的。 就算对方是个女童,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白宋自然不能放任其离开。 白宋顺手一捞,轻松将女童捞在怀中,那女童挣扎得离开,哭喊着在白宋怀里拳打脚踢。 白宋一皱眉,暗道一声好烈的丫头。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黑衣人中两人朝着白宋这边扑了过来。 “把这女娃放下?!” 对方来势汹汹,白宋抱着女童连连后退,并大声喊道:“秦玉箫何在?” 两个黑衣人听到秦玉箫的名号毫无反应,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这秦玉箫是密诏司进入荆州的头领,这些自称密诏司的人看上去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很显然,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密诏司的人。 “几个冒牌货!”白宋瞳孔一缩,朝龙登山道,“不要留手。” 龙登山拔刀就上,根本不把几个其貌不扬的黑衣人放在眼中。 但对方的实力却大大超乎龙登山的想象,以龙登山的实力,以一敌二未能立刻将其杀死,只能稳稳压制。 随后第三人加入,龙登山反而被困住,几个人在小巷中打得难解难分。 虽说龙登山刚才被那高手伤了一招吐血,又是在小巷中影响其发挥,但单凭三人就能阻拦龙登山,肯定不是简单的江湖角色。 几个黑衣人也很吃惊,没想到只是在小巷里随便撞见的人物,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当第四人准备加入围剿龙登山的时候,前方的青年坐不住了,拔剑迎敌,一人拖住了一人。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情况不妙,似乎十分在意那个女娃娃,径直奔着白宋来了。 白宋想走难走,回头看了看剑十三。 眼下龙登山被拖住,剑十三受了伤,他抱着个哭闹的女娃无暇他顾。 此刻,龙登山忽然喊道:“快走,他们的目标是那女娃。” 这女娃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黑衣人到底看中了女娃什么? 白宋有些奇怪,但对方的目标是这女娃,剑十三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白宋便不再跟最后一个黑衣人纠缠,带着女娃往巷子的更深处跑去。 白宋一走,黑衣人便跟了上来,但更后面还有个蓝衣姑娘紧随不放,先是追上了黑衣人缠斗了两招,倒是给白宋赢得了时间。 白宋一路跑,顾不上去看后面的情况,但是怀中的女娃挣扎得厉害,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居然还一口咬在白宋胳膊上。 这女娃劲儿不小,小小年纪凶悍非常,咬在白宋身上跟死王八下口一样不肯松,痛得白宋龇牙咧嘴,头皮发麻。 低头一看,自己手上全是血。 白宋大怒,抡起巴掌就像给这女娃一个耳光。 女娃一看白宋要动粗,闭着眼睛拧着眉头,嘴上咬得更厉害。 可一看这女娃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又是不忍心下手,抡起的巴掌又是放下。 “老子在救你,看不出来吗?” 女娃是过于害怕,一切出自本能,白宋先前一巴掌没有打下来,这让女娃有些意外,情绪似乎平缓了很多,再听白宋说话,终于冷静下来。 女娃渐渐松了口,也不再挣扎了,老老实实被白宋用一种很不舒服的方式夹在腋下,还时不时地看白宋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白宋一边跑一边问。 “小五。” “跳舞的舞?” “一二三四五的五。” “他们为什么抓你?” “我不知道,小五本来在睡觉,他们就冲进来抱走了小五。” “你家在哪儿?” “城东名士街武家。” “又是哪个五?” “比武的武。” “你叫武小五……” “这……这什么名字?”白宋感觉怪怪的,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小姑娘不爽,立即反驳:“因为我在家里排行第五……爹说女孩子用不着名字……” 白宋没空深究,因为他已经感受到有人在飞快接近。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白宋身前。 白宋身份警惕,立即将女童换了个手,右手抽出短刀准备出击。 “少侠留手!自己人!” 清丽果决的声音出现在面前,这种江湖女子的口吻和味道跟舒望颇为相似。 白宋听了,方才知道不是黑衣人,而是那个追着黑衣人过来的蓝衣姑娘。 白宋看着对方,月色下不见容貌,只是觉得身材娇小,肯定年纪不大。 蓝衣姑娘继续说:“那黑衣人十分厉害,我只是把他甩开片刻,很快就能追来。我与少侠同路保护这丫头,等那黑衣人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白宋稍稍一想,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五挣扎着喊道:“放我下来,小五自己能跑!” 白宋终是将小五放下,小姑娘站定之后擦了擦眼泪,左右看了看:“你们……你们能送小五回家吗?” “小姑娘,姐姐既然已经插手此事,断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谢谢姐姐……”小五很规矩的鞠躬感谢,转头看向白宋,同样的礼节之后说道,“谢谢叔叔……” “叔叔……”白宋脸一黑,莫名尴尬,“咳咳……叫哥哥……” “咯咯……”面前传来一阵轻笑,蓝衣姑娘已经牵着小五的手往前方跑去。 …… 片刻之后,三人穿出错综复杂的小巷到了大街,小五便认得了回家的路,指引者哥哥姐姐加快速度。 朦胧的月色之中,白宋忽然感觉一道银光闪现,居然是奔着那小五而来。 “小心!”白宋大喊一声,往前推了小五一把。 小姑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小五一回头,脸上尽是不解,可看到白宋手心被一支暗弩击穿,这次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叔叔!” 小姑娘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了,回头一步抱住了白宋的胳膊,小心地看着白宋的掌心。 "叫哥哥……"白宋无力吐槽,自己这身皮囊看上去就这么老了吗? 这时候,房顶上黑影站立,冷笑不止:“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连密诏司的人都敢抢,活得不耐烦了?” 蓝衣姑娘拔剑挡在白宋和小五身前,直面黑影,同样冷声说道:“朝廷的走狗,居然枉顾法律公然入室绑架幼童,这中原天下还轮不到狗皇帝一手遮天!” “那不是密诏司的人!”白宋从后打断。 蓝衣姑娘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白宋一眼:“你如何知晓?” 白宋并未作答,只喊了一声:“小心!” 那黑衣居然乘着蓝衣姑娘回头的瞬间故技重施,发出一枝暗弩来。 对方释放暗器的手段相当了得,速度奇怪,蓝衣姑娘回身的瞬间,暗弩已经命中其心口。 白宋心头一惊,怕是要出人命。 没想到那暗弩落在蓝衣姑娘心口擦除一阵火花。 蓝衣姑娘往后退了一步,衣裳被撕开一道口子,但暗弩却被弹飞了出去。 蓝衣姑娘拧眉揉了揉心口,啐了一口:“呸!卑鄙无耻!” 那黑衣人却在顶上惊呼出声:“金蚕甲!” “哼!有些见识!”蓝衣姑娘傲然一笑,手中的剑却散发出冷意,一剑直冲,一股苍白剑气瞬间而出。 黑衣瞳孔一缩,飞身下来,房顶被真气炸出了一个窟窿。 白宋吓了一跳,这姑娘如此年轻,居然会剑气出体?! 但是这蓝衣姑娘先前已经跟这黑衣人交手过几次,隐隐不是对手。 现在再次交手,僵持支持暂时的,不出几时,她也将被压制。 蓝衣姑娘自知不是其对手,上前迎敌时便被对白宋喊道:“带着女娃走,我拖出他。” “姑娘自己呢?” “放心,本姑娘保命手段多着呢!他可伤不到我!” 也不知哪儿来的姑娘,倒是十分自信。 “叔叔,你的伤……” 白宋不再理会女娃的关心,转头离开。 女娃一直关心白宋的伤口,一路喋喋不休,直至前面一片火光四起,小五才欣喜地喊道:“叔叔,前面是小五府上的人。”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哼!圣莲教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白宋回头,只见是先前的黑衣人,已然是甩开了蓝衣姑娘追来。 这一次,他已经到了白宋身后,距离不过两米。 黑衣之下,一双眼睛冒着寒光,在最后一刻竟是主动爆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圣莲教! 在他看来,此刻的白宋已经是个死人,是否暴露身份便不再重要了。 对方一掌过来,直冲白宋胸口。 白宋毫无防备,被一掌命中。 小五看得真切,失声叫到:“哥哥!” 白宋一掌之后居然纹丝不动,反倒回头看着小五笑了一声:“嘿,终于改口了!” “怎么可能?”黑衣人惊骇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掌居然没有效果。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白宋脸色一变,突然发力。 白宋无法将真气外放,但任何想想要用伤他的真气都会被体内的真气所排斥反冲! 这一次,白宋的真气终于得以爆发,压抑许久的力量通过黑衣人的掌心疯狂涌出! “噗!”黑衣人一口鲜血狂喷,强横的真气直接穿透了他的肉体,后背衣衫爆裂,整个后背全是细密的血孔,宛如被千万根银针穿透身体。 眨眼之间,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正文 第531章 武则天 阴冷的黑衣人转瞬间如血球一样炸裂。 场面异常血腥。 小五前一秒还在担心白宋,后一秒便是惊叫连连。 白宋赶紧将其抱住,把小姑娘的脸蛋儿死死地按在怀中。 “别看!” 白宋正色说道。 小五吓得浑身发抖,好在白宋怀抱下终于安静了些许。 这时候,蓝衣姑娘追了过来,正要告诉白宋当心,却见地上躺着给血人,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待其看清那一身黑衣,蓝衣姑娘方才惊讶地看着白宋:“这……这是你杀的?” 白宋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此人武功极其诡异,连本姑娘都不是对手,少侠……” “你就叫我少侠了,难道我就这么不成?” “这……”蓝衣姑娘语塞,看看黑衣人,感觉对方死得十分古怪,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才能让人伤成这样? 白宋乘机解释了一句:“行走江湖,最忌讳的不就是以貌取人吗?他便是死在掉以轻心之下。” 蓝衣姑娘没有多想,反倒是感同身受,拱手抱拳:“少侠说的是,是徐阮儿多心了。” “站住!放开我家小姐!” 一对家丁打着火把冲了过来,乘着两人对话,将白宋和徐阮儿团团围住。 “三叔!哥哥姐姐是好人!” 武小五挣脱了白宋,拦在二人之前,大声说道。 “小五?!”领头的中年人半眯着眼睛,认真确认武小五的身上,发现其没有任何伤势,立即露出了喜色。 “三叔!”武小五激动地哭这扑过去。 看到这一幕,白宋便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都是武小五的家人。 武小五在三叔身边哭了一会儿,又是擦着眼泪指着白宋二人:“是哥哥姐姐救了小五。” 那中年疾步过来,对着白宋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还请过府休息,武家当有重酬。” 徐阮儿一副超然姿态,满不在乎:“行侠仗义本就是习武之人的职责,今日相救乃是巧合,本姑娘可不为酬劳。我看你们应该好好查查,为何密诏司要来抢你们的小姑娘。” “武家乃是中大唐忠烈,深受皇恩,无缘无故绝不会被密诏司搜查,而密诏司也有自己的规矩,断不会干出这等潜入偷人的勾当。不知道是哪个仇家……” “你们真是冥顽不灵,密诏司……” “都说了不是密诏司,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看不出来?”白宋有些不悦。 “你!”徐阮儿没想到会被个男人打断,脸上挂不住,顿时露出一脸怒色。 “此人亲口承认,他是圣莲教的人,不仅是我,小五也听到了,不信你可以问她。” “对!小五听到那人说是圣莲教。”武小五转头很认真地解释。 这些徐阮儿没话说了,渐渐皱了眉头。 那三叔一听是圣莲教表情更为紧张,上前拱手:“既然是圣莲教,那两位更要随我过府一趟,此事关乎武家安危,恳请两位再多劳烦片刻,随我将此行所欲一切告知家主,以便我武家应对往后的祸乱。” 白宋没有发话,徐阮儿皱眉站到他面前,问了一句:“你去不去?” 有了刚才的打断,“少侠”的称呼被徐阮儿给抹掉了。 白宋看穿了她的心思,心里暗道了声小气。 但事情牵涉到圣莲教,白宋是肯定要去看看的,至少要明白这女娃到底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为何会被圣莲教盯上? 从潜入的黑衣人来看,这次行动圣莲教派出的都是高手,一个普通的姑娘肯定犯不着这样。 带着这份疑惑,白宋点了点头:“带路吧。” 徐阮儿本在犹豫,看白宋跟着要去,自己也不想了,赶紧跟上。 两人跟随队伍去武家,徐阮儿左右看着白宋。 也是少有被人拂过面子,方才被这人打断说话令她心头不顺,可再去计较又不是侠士的洒脱之风,一路便想着如何找回面子来。 想了一会儿,徐阮儿上前问道:“喂,你师父是谁?” “没有师父。” “怎么可能?任何人都是师出有门的,就算刚才那人大意,你能杀了他,肯定也是师出名门。江湖上但凡有名的前辈高人,我都认得。” “我师父是玄普大师。” “玄普大师……”徐阮儿皱了皱眉,“怎么从未听过?” 说到这儿,白宋便没了声音。 徐阮儿还想跟白宋说话,目的是要不动声色地引出自己的身份,报出自己的家门。 英雄庄的大小姐,这人就算没听过爹爹的名号,肯定也听过大宗师徐化的神话。 那可是自己的亲叔叔。 如此一来,也算是正了门楣,找回了一点儿场子…… 至少徐阮儿自己是这么想的。 可惜,他们跟着队伍很快就到了武家。 现在整个家宅都混乱一片,小姐被找回的消息才刚刚传回去,还有很多人在外面游荡。 白宋和徐阮儿被送到了客厅中等候,说是等会儿家主会来感谢。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家主迟迟没有出现。 徐阮儿有些不耐烦,来厅中来回踱步,不时地去外面看看。 心里早已经把给白宋找不自在的事情给忘了。 白宋心思沉稳,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捧着一杯茶,喝了又喝,消磨着时间。 突然,门口的徐阮儿有些疑惑,说道:“诶?怎么从正厅里传来了哭声?” 白宋起身,缓缓走到门口,的确是能听到一些杂七杂八的抽泣声。 徐阮儿又说:“我们帮这家小姐给找回来,不应该是欢喜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哭?莫不是过于激动?” 徐阮儿正说着,正厅里的哭声中忽然夹杂其一些争吵,隔得太远也听不明白。 但却能否定徐阮儿的猜测,这肯定不是因为过于激动而产生的哭泣。 白宋也跟着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但还是想不明白。 这时候,两人看到一个中年从正厅中出来,正牵着小五的手快步向他们走来。 两人知道是家主来了,赶紧退回屋中,免得失了礼数。 随后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中年人过来。 门口中年人一脸沧桑之感,看着有六十年岁,进门之后对着二人深施一礼:“两位恩人,武士彟怠慢了,切莫怪罪。” 徐阮儿还礼,故作爽朗道:“先生多虑了,我等江湖人士,不在乎那些俗礼。” 武士彟笑盈盈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白宋。 此刻白宋却是呆愣在场,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腰板却是跟打了铁钉似的僵在了原地,瞪着一双牛眼,眼角抽搐,看着武士彟像是看到了什么妖怪。 “这位公子……”武士彟皱眉,感觉白宋有些奇怪。 小五像是刚哭过,擦了擦眼睛,也不明白:“哥哥……你怎么了?” “武士彟……武士彟!你是武士彟!” 白宋突然回神,惊叫着迎了上去,激动地抓住了武士彟的手,不断询问。 所有人都懵了,不明白白宋这激动缘由在哪儿。 武士彟一脸懵逼,被个年轻人拉着手拽着有些不合时宜,赶紧答道:“我就是武士彟,有什么不对之处?” “没有没有!”白宋连连摇头,“没有什么不对的。” “还是说老夫在利州任职期间有过什么交集?” 白宋这才松了手,告诉自己要冷静,连李世民都见过的人了,见到武士彟也无甚大不了的。 白宋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有冒犯……” 武士彟虽有些不悦,但更多是奇怪,也没有去计较。 白宋转头去看小五,心里就是一阵激灵。 此人是武士彟,那武士彟的女儿排行老五的丫头,不就是未来的武则天吗?! 武则天的名字本就不可查证,武瞾是她登基之后自封的名号,武媚娘乃是皇帝所赐。 如此推算,这武小五肯定就是武媚娘! 白宋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之前见李世民也没有过于激动,今夜突然间见到了千古唯一的女帝,还是个小萝莉,心里莫名地激动。 冷静下来一想,白宋看着这个小萝莉跟看到别的古代名人确实很有不同,因为他和这个女娃娃有命运相连。 因为那十六字批言,白宋身处漩涡。 而那十六字批言,非但是白宋的写照,更是这个女娃娃的写照。 这份联系给了白宋不一样的感受。 “哥哥,盯着小五看干什么?” 白宋一晃神,忙甩了甩头,现在知道她是武则天又如何?难不成告诉所有人她是未来的女皇?是那个推翻李唐江山的人? 只是在知道武小五的身份之后,白宋对她自然地多了一份关心和在意。 “武大人,今夜行凶的乃是圣莲教的人,而且那些人手段非常厉害,不是一般的刺客,不知道武家跟圣莲教之间有什么往来?” “公子可以确定今夜是圣莲教的人?” “确定。” 武士彟长叹一声:“哎,若真如此,只怕武家永无安宁之日了。” “此话怎讲?” “公子有所不知,小女为圣莲教看重,早先有圣莲教使者想让老夫将小五送给圣莲教培养成为其圣女。老夫虽被贬官至此,但也是深受皇恩浩荡,岂能跟圣莲教为伍。只是他们三番五次来说,十分在意。老夫暗想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却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直接抢人!” 正文 第532章 密诏司上门 圣莲教看上了武小五? 白宋感觉事情越发蹊跷,事情该不会如此巧合。 “武大人,这位小五姑娘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会被圣莲教所看中?圣莲教现在正跟朝廷对峙,如此紧张时刻,每一个人手对圣莲教都十分重要,怎么会专程派出一支队伍来抓一个小姑娘?” “这个嘛……”武士彟听闻有些犹豫,显然是心中有话,却是不想明言。 偏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依稀能听到有妇人在外面喊:“被人抓走了才好,何必还要找回来!这女娃就是个丧门星,上天派来折磨咱家的,就该让她死了才好!” 外面有下人在阻拦,还是被那妇人挤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盯着武小五,手里拿着鞭子,作势要打。 武小五见此,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躲在了白宋的身后。 武士彟见状眉头紧皱,呵斥道:“快拦住她!” 后面来的下人想要去阻拦,却被夫人左右开弓一人抽了两鞭子。 “放肆!”武士彟提气震慑,上前去要夺妇人的鞭子,又被那夫人揪住了胡子,猛地一扯:“老东西,你要造反了不成?居然敢吼老娘!” 武士彟前一秒和颇有气势,后一秒就哀嚎连连,老脸涨得通红却是不断求饶:“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这有客人在呢,切莫失了身份。” 那妇人注意到白宋和徐阮儿,眉头一挑:“就是你们两个把这丧门星有给找了回来?” 徐阮儿未曾见过这等气势的妇人,竟有几分畏惧,退到了白宋身后,没有回话。 白宋低头看了看一脸畏惧的武小五,甚是可怜,应道:“此等伶俐的小姑娘何故被称作丧门星?这是武家之女,就算不是你亲身的,那也当如骨血一般爱护,为何如此嫌弃?” “乳臭未干的小子,反倒教训起老娘来了?”妇人呵斥一声,指着武小五,“这丧门星从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第二天我家老爷就罢官免职,我武家全因这丧门星而落难。早就有道长说了,这女娃是妖星,跟谁在一起谁就倒霉!” 说着,又指着武士彟:“就是这老不死不相信,如今我武家一年不如一年,年年祸事不断!我说今夜被抓了去了便去了,还要连累全家去找,这下可好,你的大儿子出去摔了腿,你这个当爹的都还不知道!” 把话说完,妇人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武士彟一愣神:“我儿今夜外出受伤了?” “有这丧门星在,这日子是没发过了!” 这妇人闹腾的能耐不下,听得白宋连连皱眉。 此乃别人家事,轮不到白宋说什么,只是身边的武小五在听完这些话之后,脸上落寞神色越发重了,没有了孩子一样的天真浪漫,而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了之后莫名地揪心。 “夫人,你先回去,此事交给老夫处理。”武士彟深吸一口气,好心地劝慰道。 “不行!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此话一出,武士彟脸色大变,当着白宋的面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了夫人脸上,只听得啪得一生脆响! 所有人都懵了,妇人也被打懵了。 “你……你敢打我?!”妇人不敢相信。 武士彟沉着脸,低声道:“取纸笔来!老夫今夜就一纸休书把你给休了!” 武士彟气得脸色喘不上气,扶着墙壁按着胸脯不停喘气。 “老不死的,你……你说真的呢?!”妇人急切逼问,却不见自家老爷脸色已经发青了。 白宋一看,急忙上前去,按着武士彟的胸口,呵斥道:“快取热水来。” 家丁倒是反应够快,赶紧出去。 白宋拿出银针给武士彟施针顺气,方才让武士彟缓过劲儿来。 前后瞬间,武士彟已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 直到武士彟热敷了后心,那妇人方才意识到自家老爷的危险,当下有些后悔,不敢再闹脾气,悄悄地退走了。 徐阮儿感觉留下无趣,自诩江湖中人,最怕见识这些家长里短的,乘机告辞。 武士彟没有阻拦,叫人送来银两酬谢,又被徐阮儿所拒绝。 徐阮儿走时问白宋要不要一起离开,白宋知晓武小五之不同,自然是选择了留下。 但武士彟不想白宋停留,如今家丑尽在其面前展现,自当是不想在见到此人。 回到客房,武士彟见白宋端坐,叫人送上酬金:“小小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送酬金的意思便是要让白宋离开了。 白宋还是拒绝,反问道:“不知武大人在今夜之后又当如何准备?只怕圣莲教不会善罢甘休。” 此话戳中了武士彟的难处,但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武士彟没有回应,只说:“此乃武家之事,武家自会安排。” 白宋皱眉,看到武小五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落寞不语。 先前在被恶人抓走,这丫头都能临危不乱,知道找准时机逃脱,现在却表现得安安静静,叫人不忍。 如果对方真是未来的武则天,那自己现在所作的一切会不会改变她的命运?这也是值得思考的事情。 白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又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下人传报:“老爷,有京城来的上差求见,说是要见一见家中女眷。” “京城来的上差?”武士彟有些疑惑,“身份如何确认,会不会还是圣莲教假冒的?” “好像是什么密诏司,人家还送上来的令牌。” 家丁上前送上令牌,这武士彟曾担任两州刺史,见多识广,自然认得密诏司的令牌。 看过之后就确认了对方身份。 “速速带上差去正厅休息,就说武士彟马上过来。” 家丁领命去了。 武士彟跟白宋告了一声,说要先去见京城上差,然后嘀咕着上差见自家女眷是什么意思?同时有叫武小五一起过去,这丫头也是武家女眷。 白宋看到二人离开,有些犹豫。 武小五回头看了白宋一眼,挥手挤出一个笑容:“哥哥,小五等会儿就回来陪你。” 看到这笑容,听到这可软可脆的声音,白宋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等一下!”白宋忽然起身。 武士彟回头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小五不能过去!”白宋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为何?” “密诏司为小五而来,她若去了,必当送了性命。” 白宋这话毫无根据,常人听了都是莫名其妙。 白宋却是笃定,袁天罡师父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定然是竭尽全力为皇帝寻找妖星。 真正的妖星在此,袁天罡或许有能力算出其各种特征。 密诏司的人直接来了荆州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一个个寻找,说明是有确定的特征人选。 武小五过去,多半是要被当场认出。 如果自己是皇帝,知道有妖星必然是当场处死。 小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却飞来横祸,哪有这样的道理? 关键这丫头一死,白宋就没了嫌疑。 但是白宋岂能看着一个才七八岁的丫头因自己送命? 白宋上前一把将武小五拉到身边,正色道:“皇上志在寻出妖星!武小五不是寻常人,若是被抓,皇帝容不得她!” “你……你究竟是谁?”武士彟对白宋所言十分惊讶,显然这个武士彟应该知道些什么。 白宋沉声道:“你若不想自己的女儿送命,现在就听我的安排。” “公子请说。” “速通报家中所有人,就说小五是个男孩子,马上给她换一身男装!把头发给剪短了!尤其要封住你家夫人的嘴,别叫她来添乱。” 武士彟认真听了,连连点头:“多谢公子提醒,老夫这就去准备。” …… 正厅之中,由秦玉箫所带领的几个密诏司差人各自落座,悠闲地吃着东西喝着茶,倒也不在乎这家老爷许久没有出面见客。 他们来荆州挨家挨户寻人已有数日,终日没个休息,也没有丝毫收获,各自心中都是多有怨言的。 “秦头,咱们这日子啥时候是个了解?出来之前以为是个闲差,没想到这么累,早知道就叫别人跟来了。” “就是,这荆州姓武的姑娘多了去了,挨个挨个地看?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哼!”秦玉箫冷哼一声,“你们就不要抱怨了,都是那司天监惹出来的事,说什么妖星必然在荆州城内。那司天监的道士莫非是神仙,远隔万里都知道谁是妖星?如今连画像都有了!害得我浪费这些时日,还不如闭关练武。” “头,等我们查完了所有人家,要是找不到那画像里的小姑娘,咱们回头去问司天监的道士,看他如何解释。” 说话间,外面有人过来,武士彟笑脸相迎:“各位上差,草民武士彟失礼了。” “密诏司百剑司秦玉箫见过武大人。” “诶诶诶……草民早已不是朝廷官员了。” “谁都知道,武大人革职乃是地方好强陷害,秦玉箫知道武大人乃是忠良。” 武士彟羞愧地摇摇头,想到一些事,颇为感慨。 正文 第533章 我是她哥 秦玉箫见天色已晚,不想废话,直接说道:“下官奉皇命而来,想要见一见武家上下的女眷,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武士彟显得有些为难。 “大人放心,皇上正是因为知晓此事不便,故而让秦玉箫前来,下官是女子,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武士彟这才点头。 武士彟亲自带着秦玉箫到了内院。 武家内院早有准备,所有家眷丫鬟都已经在外等候。 秦玉箫叫一个丫鬟打着灯笼跟随,一手拿着官府的名册,一手拿着画像。 然后从每一个人身边走过,认真比对。 秦玉箫办事比较仔细,因为听说这妖星大概率是个女童,但不排除年轻女性,故而一一排查。 很快就看了一圈,武士彟乘机问道:“大人有什么发现?” 秦玉箫拿着名称来问:“你武家有两男三女,都在何处?为何不见?” 武士彟不动声色,给夫人使了个眼色,那妇人有些紧张,去房中将孩子们叫了出来。 几个孩子都沉默不语,乖乖地并排站着。 秦玉箫站在孩子们跟前,扫眼一看,不禁眉头一皱:“怎么是三男两女?” 武士彟笑道:“官府名册有误,我家小五本是男子,只因生得娇气了些,被周遭邻居调笑称作媚娘,没想到官府还当了真。” “哦?还有这等事情?” 秦玉箫没在意,古代名册记录本就不全,错漏常有,男女写错的比比皆是。 秦玉箫看了看名册,然后蹲下身,站在小五面前,轻声说:“抬起头来。” 小五乖乖抬头,眼里闪着泪光,楚楚可怜。 “啧啧,确实是娇气了些,像个姑娘。” 武士彟淡淡笑着:“让大人见笑了。” 秦玉箫没在小五跟前多作停留,转头去看三丫头。 武士彟见状,心底里长舒一口气,感情是混过去了。 不想当秦玉箫看到武家三丫头时,轻咦了一声,立即拿出画像比对。 武士彟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武家三姐妹虽不是一母同胞,却都继承武士彟的种,容貌天生有些相似。 秦玉箫比对之后感觉这三丫头乃是寻遍至今最像的一个姑娘,当即有些激动。 但她没有立刻断定,再去看那四丫头,没想到这四丫头一样很像! 秦玉箫喜上眉梢,暗道一声终于可以回去复命了! 秦玉箫起身,脸色一板,大叫一声:“来人!” 外面几个差人听到喊声,立即冲进内院。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武家女眷失声尖叫,蜷缩抱在了一起,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武士彟拦在秦玉箫面前,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老夫乃开国功勋,岂容你们放肆!” 秦玉箫拱手施礼,拿出圣旨和画像来:“武大人,此乃皇上圣旨,奉命寻找画中女子回京,大人可不要叫下官为难。” “皇上也不能肆意抓人!况且她们还是孩子!” “大人不用紧张,下官带她们回京只是稍作检查,并不一定是皇上要找的人。到了京城,没有嫌疑,下官定然亲自护送两位千金回府,如此大人可算放心?” 武士彟听闻心中一缓,小声问道:“大人此言当真?还会将我女儿送回来?” “当然,密诏司办案光明磊落,绝不会亏待两位千金,只是不要让下官为难就好。您也看到了,这是朝廷下达的画像,正巧与两位千金相似,下官若是就这么走了,如何跟朝廷交代?” “那……”武士彟话音一转,似乎有些松动了。 但武士彟没把话出口,后方妇人却是哭闹起来:“老不死的东西,那小五是你闺女,老三和老四就不是你的种了?你要牺牲两个丫头保你一个丫头?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上差,民妇有话要说,这小五是女扮男装!画像之中的丫头明明就是小五!” “你这蠢妇!”武士彟大怒起身,几乎就要冲上去打人,却被秦玉箫轻轻拦下。 “武大人,看来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呐!” “大人……大人,您听我解释!” 秦玉箫并不搭理,重新回到小五身边,笑着问:“小姑娘,你到底是丫头还是小子呢?” 小五吓得全身哆嗦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滴。 秦玉箫笑着伸手一摸,根本不待小五反应,瞬间便已明白,然后摘了她的头巾,拿出画像一比。 头发虽然是短了些,但五官容貌与画像之中极其相似,更是让秦玉箫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司天监的人莫非真有天眼?怎么知道千里之外的荆州有这么一个长相的姑娘?” 无论如何,现在情况已经明了,秦玉箫心中大定,指着小五:“把人带走!” “爹爹!救我……”小五转身就跑,一把被秦玉箫给揪住,一下变拎起来,只能无助地大喊大叫。 武士彟起身,还没作出任何动作,秦玉箫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武大人,被让下官难做。” 武士彟一脸愁容,无奈地跪在了地上,低下头:“小五,爹无能……救不了你……” 武小五哭着奋力地挣扎,却是毫无作用,她看爹爹跪在地上,知道难以得救,转而又想到了在客厅里的人,大喊着:“哥哥……哥哥……” 隔得太远,声音传不到那边,秦玉箫也不去安慰了,任凭其哭闹,最后把剑一收,招呼手下,然后指着剩下的两个丫头:“这两个也一并带走!” “什么?”妇人一听都懵了,“大人,您不能这样……这是我的孩子!求求您放过她们吧……” 剩下的两个小丫头见到官差过来,吓得哭出声来:“爹……娘……呜呜……” 整个武家乱做一团,喊声哭声混成一片,而白宋却已经不知所踪。 …… 天空泛白,一丝微光洒下。 昨夜发生了很多事,直到天明之前,一切似乎终于平息。 秦玉箫带着三个丫头离开,整条街都传着孩子的哭闹声。 后面的差人有些不耐烦,想狠狠地那丫头一耳光,被秦玉箫喝止。 “你要干什么?!” “头儿,这武家的丫头怎么这么能闹腾!给她们两下让她们老实一些。” “我说过绝不苛待她们,当我的话是放屁?一个大男人,连个丫头哭闹都忍不了?要不把你耳朵切了,便听不到她们闹腾了。” 差人吓了一跳,忙说:“头儿息怒,我我我……我说笑呢。” “哥哥……哥哥……救我……” 武小五在秦玉箫手里,喊声越来越小,终于是累了,浑浑噩噩地还在叫唤。 “你家哥哥是是谁?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秦玉箫好奇问了一声。 低头一看,小丫头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 此刻,街道前方传来了白宋的声音:“她哥哥是我。” 白宋一人,横刀街口,冷冷地朝着秦玉箫走过来。 “白宋?!”秦玉箫诧异。 “把人放了!”白宋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几个差人一听,感觉不妙,赶紧拔剑作出架势。 “放人?”秦玉箫一笑,“凭什么?” “凭我手中的刀!”白宋低声,亮出弯刀,直指秦玉箫。 “哈哈哈……”几个差人听完大笑起来。 他们可是知道秦玉箫的厉害,百剑司第二,但凭这个排名就不是一般人敢招惹的。 这个年轻的小子居然威胁秦头,不是找死吗? 但秦玉箫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见识过白宋一刀之威,那一刀之力足可移山断海,乃是生平所见最强的招式。 天下间无数高手,无一人能有白宋的一刀之力。 尽管她也看出了白宋的破绽,就是无法运用自如,且那一刀之后耗尽功力,无法再战。 但就算知道这许多破绽又如何?威慑总是还在的,秦玉箫有把握胜白宋,但也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得很惨。 她的一皱眉便是在犹豫,如果是一场非必要的战斗,她可不愿意去冒险。 况且这小子身边还有两个十分难缠的对手,龙登山她都难以应付,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剑十三。 思量之后,秦玉箫放缓了语气:“你可知道她是皇上要找的人?” “知道。” “那你又是否知道这个女童或许就是那传说中的妖星?” “知道。” “你可知她的命可以为你洗脱嫌疑?” “知道。” “既如此,你何苦拦我?” “我和她都是妖星,救她就是救自己!今日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离开!如有必要,老子今日就杀了你们灭口!” “秦头,跟他废话什么?” 话音刚落,一柄剑从天而降,嘭地一声插入地面,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掀翻了后方几个官差。 然后,剑十三飘然落下,拦在两方人前,冷笑一声:“若不废话,那就出剑吧。” 秦玉箫终有了畏惧之色,往后退了好几步:“白宋,你可知今日之事传到皇上耳中,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秦玉箫心底一沉,心说这剑十三要杀人灭口不过瞬间之事,生死攸关再无任何退路。 “别!我……我发誓定会守口如瓶,回京之后就说没有找到画像之人。这三个丫头交给你,都是为朝廷给效命,不要如此……” 白宋点了点头:“你们知道就好!若是今日之事传出,我死了不要紧,今日这柄剑定会找到你们!” 话到此处,秦玉箫不敢再留,直接放人,带着手下飞速离开。 而当几人离开之后,剑十三终是绷不住喷出一口黑血,晕倒在地。 正文 第534章 托付 小五昏沉许久,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一片随风飘零叶子,无依无靠不知会落向何方…… 直到有一个淡淡的人影出现,轻轻地将叶子接住,小心捧在手心…… 小五感觉很温暖,很踏实,四周又有了熟悉的味道。 直到她睁眼之后,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回想夜里所经历的一切,武小五真的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也听不到下人的声音。 武小五自己从床上起来,有些疲倦地挪着小步子出了房间,发现已经是午时了。 她一路走着,到了客厅不远处,看到爹爹正坐在里面捧着茶。 武小五正要出声,却见爹爹愁眉不展,不断摇头叹息,似是在说些什么。 武小五收起了心思,轻手轻脚地到了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得陌生又熟悉的哥哥。 这个哥哥的轮廓和她梦里见到的影子一模一样,远远的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武小五又要进去,却是见到爹爹忽然跪在了哥哥的面前,一时间老泪纵横:“老夫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武家已经容不下小五了,恳请公子待老夫照看小女,往后便是为奴为婢,也好过留在武家沦做亡魂的好……” 一听这话,武小五如遭雷击,瞬间僵在门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眶瞬间湿了:“爹爹……不要小五了?” 房中,白宋也是震惊莫名,未曾想武士彟突生此等想法,居然要将武小五托付给自己? 经历昨夜之事,武士彟已经看清楚了状况,非但是圣莲教,就连皇上也容不下自己的女儿。武小五留在武家非但性命难保,搞不好还会牵连家中其他人。 武士彟愿意为女儿豁出性命,但因为一个女儿而连累到一家上下几十口,这是谁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武士彟想了一夜,知道小五不能再留下了,但他却不能放任女儿一人在外,她才不到八岁,一人出去还不是送死?唯有托付给一个信奈之人,方才能让当爹的放心。 武士彟不知白宋身份,但他见证了这年轻人一夜之间救了女儿两次,足见其对与女儿颇有渊源,且是个心存善念之人。关键此人居然敢从密诏司手中抢人,而且成功!又足见其胆识和自保的能力。 今日若不将小五托付,他日再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故而武士彟不惜下跪请求,势必要让这年轻人答应。 “老夫只是个没有能耐的罪臣,武家没办法应对江湖势力,更没办法应付朝廷的追查。公子两次相救,相信公子也不愿见小五有什么不测,老夫再次恳请公子收留小五,就当身边的一个丫鬟也好,给她一个容身之处便好了。” “这……此事有些突然,哪儿能草草决定?况且,还不知道小五是什么想法?”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只见武小五带着一脸苍白和泪痕走了进来。 “小五……”武士彟忙起身,脸上略有难堪和为难。 武小五心性远超同龄女子,有着超于同龄人的成熟和懂事,此刻对着爹爹下跪磕头,三下之后毅然决然地走到白宋跟前,抓住了白宋的袖子:“小五愿意跟着哥哥离开……等小五长大了,定回家中给爹爹尽孝!” 武小五言语淡淡,有少许的落寞,成熟的样子配上萝莉的面孔,让武士彟面红耳赤,无法面对女儿。 武小五再看白宋,仰着头,认真地说:“哥哥,小五跟着你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虽然小五不想离开家里,但如果小五留下,家里就会有很多麻烦,所以小五不得不离开。哥哥,你收留小五好吗?” 白宋未曾见过这般懂事的小姑娘,心中着实不忍,此番已不再是因为其身份特殊,那是真的想要去保护。 “小小年纪却要背负这么多无妄之灾……”白宋叹了口气,“罢了,我就暂留小五几年,等到事情平息,必然原封不动把小五给您送回来。” “多谢!多谢公子!”武士彟喜上眉梢,连连拱手。 白宋打断,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在此之前武大人得跟我坦白一件事。” “嗯?公子请讲?” “依我观察,小五并非寻常人,武大人对此多有隐瞒,小五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还请告知与我。” 听到这话,武士彟面露难色,几番犹豫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之间武士彟十分谨慎地看看屋外,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方才走到白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曾有数位道人见过小五面相,无一例外都说小五乃是妖星降世,祸及千年。但老夫知晓事情并非如此,老夫有一个秘密,从未与人提及。便是在小五出生当日,老夫当夜入梦,梦中九条五爪金龙盘踞环绕小女旁侧,其间龙吟不断,天地震撼……老夫不解其意,却知小五绝非妖星所化,乃是天地祥瑞,长大之后必有一番大作为。” 白宋一听,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又几分感慨,原来天地早有预兆。 白宋好好看了看小五,心说这该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因果。 今日自己保护小五数年,她日等小五飞天成龙,自己便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 自己或许无法在李世民时期畅游天地,待到小五长成,或许子孙后代能永享皇恩。 这么一想,带着小五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白宋一拱手:“好了,在下已无疑虑,往后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小五,不会让小五受到他人欺负。” 武士彟放下的心来,对着小五使了个眼色:“以后就听公子的话,再不是大家小姐,要学着伺候照顾公子了。” “嗯。”小五脆生生地应着,短短时间小姑娘已经走出了失落的阴霾,她在家中尝尝受到他人欺负,以后跟着哥哥,似乎也没那么不好。 “以后我是兄长,你是妹妹,我不必你照顾伺候,你在家是小姐,跟着我一样是小姐。” 白宋看着小五郑重地说了一句,然后对武士彟拱手:“武大人,我已在此耽误许久,是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老夫恭送公子。” 白宋再看武小五:“小五,可有需要收拾的东西?” 武小五摇摇头:“现在就能跟着哥哥走。” “要不跟父母兄弟姐妹道别?” “小五跟爹爹道别够了,我不想跟他们道别。” 白宋微微皱眉。 “要是哥哥一定要小五去道别,小五就去。” “那……算了吧。” “嗯。”武小五瞬间心情转好,笑弯了眼睛保住了白宋的胳膊。 就这般,白宋身边多了个小丫头,但谁又能想到这小丫头往后的潜力呢? 武家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龙登山牵马,剑十三在里面打坐调息。 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昨晚龙登山被圣莲教的高手纠缠,那个青年功夫不俗,但缺乏江湖经验,被黑衣人暗器所伤,险些送命。 好在龙登山出手相救,一人独挡四人,拼尽全力将四人击杀,为此,龙登山也添了一些伤势。 这跟剑十三比起来是要好得多。 对手的毒功威力惊人,即便是经过一些处理,放出了一些毒血来,剑十三任就伤势很重。 现在剑十三只能运气压制毒性,若再强行出手,会有生命危险。 白宋没有治疗过毒性真气的伤势,他在古代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叫人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们一行三人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找一位善于解除内功之毒的人。 今日一早,龙登山便乔装江湖人士去荆州城外打听,得知荆州城外向西二十里的药人谷有一位退隐江湖的名医高人,擅长各种奇门医术,尤其善于医治内功伤势。 白宋自然是决定放下手下的一切事情,先去那药人谷瞧瞧。 白宋三人初到荆州城,一番折腾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整个荆州已是见不到白衣。 隔离江湖人士也都收敛了许多,各自都把兵刃藏了起来。 昨夜之事倒是没人知道,他们都不晓得曾让他们闻风丧当的两位杀神都已受了重伤。 荆州城悄然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规律。 白宋从武家出来,便看到几个官差将一批在酒楼闹事的江湖人士给驱赶离开,平日里猖狂惯了的江湖中人,今日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走了。 酒楼的掌柜和小二磕着头给官差表示感谢,官差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绝不会有人敢在城内捣乱。 看到这一幕,龙登山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啐了一口:“吗的,没枉费老子这几天拼了命地打架,总算是有些作用。” 白宋一笑:“哼,龙大侠不是不屑于跟朝廷为伍吗?” “额……”龙登山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答。 “江湖想要自由,可天下哪能给你自由,所有人都自由了,天下就乱了。不管在哪里,重要有规矩和约束,有规矩和约束就会有恶人。朝廷在你们眼中是恶人,却也做过不少的恶事,但能让天下存在规矩,单论这一条,就不是这散漫的江湖能比的。” 正文 第535章 药人谷 龙登山未曾听过这样的话,他所代表的正是江湖中最常见的一群人。 白宋的话让他的内心突然又了些动摇,却又有些不甘心。 龙登山不知道如何说,赶紧转移话题,目光投向白宋身边的武小五。 “这小妮子是怎么回事?” “以后她就我们一起了。” “什么?!” “别问了,赶紧走吧。” “啧啧啧……”龙登山上下打量,笑容诡异起来,“倒是个真正水灵的坯子,往后长成了收作填房,白公子当真的好风流了啊。” 武小五年纪小,可什么都懂,眨了眨眼睛看着哥哥。 白宋沉着脸,看着武小五一眼:“别听他胡说。” 武小五没说话,看到龙登山的模样有些害怕,死死地拽着白宋一只手,躲在白宋身后。 “嘿,这小妮子还不让人看了,大叔又不会吃人。” 白宋没再搭理,抱着武小五上车,掀开帘子看到里面闭目调息的剑十三,问了一句:“感觉如何?” 剑十三吐了口浊气,睁开眼睛,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根本看不出有伤。 但他一开口,便是忍不住轻咳一声:“咳咳……无妨……” “真的?伤病可不能硬撑,有什么不适要早说。” “只要不运气,一月之内不会有影响。” 白宋点了点头:“我没处理过这样的伤,就先去找一找有经验的人。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就算没治过,但也有五成的把握。” 剑十三点了点头,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武小五,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龙登山挥动马鞭,马车径直往药人谷去了。 二十多里的路,不过几个时辰。 出了城后,途经一处山庄,之间山庄外面江湖人士汇聚,场面是热闹非常。 山庄外面官道人已经把路给堵了,马车行径形如蚂蚁。 白宋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多江湖人士?” 外面的龙登山说道:“被老子吓得不敢继续在荆州城待的江湖人士都在这里了。一群鼠辈,聚集一起又能如何?” “山庄是什么山庄?” “好像叫英雄庄。” “英雄庄?”白宋掀开帘子往庄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用英雄二字命名,还真不害臊?” 这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剑十三忽然开口:“徐化曾是英雄庄少主。” “嗯?”此话一出,白宋瞬间打起了精神,“这么说来,英雄庄算是我的师门?” 剑十三知道白宋内功出处,自然明白。 外面的龙登山听不懂了,掀开车帘问:“你们在说什么?” 白宋没有回答,让他赶紧驾车离开这段人多的地儿。 马车缓缓行进,白宋从车窗口看到一个熟悉人,站在一众武林人士的中间。 “她居然是英雄庄的人?”白宋小声嘀咕了一下。 边上坐着的妮子也看到了,瞬间兴奋起来,一直招手:“姐姐!姐姐!是姐姐!” 武小五很兴奋,探出头喊着。 很快,人群中的蓝衣姑娘反应过来,投来了目光。 “小五?!”徐阮儿眼睛一亮,从人群中纵身一跃,在一人肩上轻轻以借力,瞬间到了马车前。 白宋这才示意龙登山停车。 “姐姐,姐姐……”小五一头钻出车外,到了徐阮儿身边,亲热地抱着她的胳膊。 小五就是个有魔力的小姑娘,属于没有人会不喜欢的类型。 徐阮儿脸上淡淡的寒霜也在小姑娘的亲热下淡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你们怎么来了这儿?还有白公子,小五怎么跟你一起?” “以后小五就跟着哥哥了。”小五脆生生地应着。 徐阮儿面带疑惑之色,看向白宋。 白宋解释道:“武家担心小五日后还会有危险,家中无人能够保护,就托付给我。” “原来如此……” “姐姐,昨晚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小五都没来得及感谢呢。” “姐姐救你可不是为了感谢,今日正好,几位不如去我英雄庄坐坐?” 小五一听,满心期待地看着白宋。 白宋在车里胆淡淡拒绝:“我们还有急事要去药人谷一趟。” “去药人谷?公子是受伤了?” “是我朋友受伤了,听说药人谷有名医,故而去看看。” 徐阮儿听了点头,转而又说:“药人谷的人可不好招惹,脾气乖得很,公子可要谨言慎行。一个不好就要被拒之门外。” “多谢提醒,白某一定小心谨慎些。” 说着,徐阮儿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名帖来。 “公子也算是江湖中的少年侠士,半月后的英雄大会切莫缺席。徐阮儿在英雄庄恭候白公子。” 英雄大会…… 多么熟悉的名字! 电视剧里见多了,没想到古代还真有。 白宋接过英雄帖,应承一声到时候会来,随后便让小五上车,一行人挤出人群离去。 白宋在车上把玩着英雄贴,剑十三再度开口:“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热闹?” “英雄大会,江湖中各门各派都要参加,这种热闹的地方我不喜欢,但圣莲教肯定喜欢。有圣莲教的地方就有我!咱们在荆州城内闹腾了许久,铲除的都是些假冒圣莲教的武林败类,真正的圣莲教窝点还没有找到一个,这次是个机会。说不定能钓上一条大鱼。” 剑十三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车内恢复了平静,武小五左右看看小心翼翼摸到白宋耳边小声问:“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小五京张兮兮的样子,估计是刚才的对话云里雾里把小妮子给吓到了。 白宋想了一会儿,以后这妮子会一直跟着自己,也不必要再隐瞒什么,便将自己的诸多身份一一说了。 白宋的身份太多,把小妮子给整蒙了,说了一遍只记得哥哥是来荆州剿灭圣莲教的。 看着小妮子抓耳挠腮努力吸收各种信息的样子,白宋问有些想笑:“你觉得圣莲教是好人还是坏人?” “爹说圣莲教都是坏人……” “没错!都是坏人!”白宋很肯定,回忆起以往的一幕幕,这是不争的事实! “哥哥是好人……”小五小声嘀咕,“等小五长大了,也帮哥哥消灭坏人。” 白宋笑了笑,没有再说。 “那哥哥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以后小五见了才知道怎么称呼,不能失了礼数。” “哥哥家里还有个妹妹……但是比你大不少,你应该叫姐姐!还有一个嫂嫂……额不对,是两个嫂嫂……不对不对……是三个……四个!对四个嫂嫂!” “到底几个?”小五挠着头,满脸不解,“哥哥不会数数?” “哼……”一边的剑十三发出一声奇怪的哼声,白宋大为尴尬。 在车内的兄妹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药人谷的入口很快就到了。 药人谷乃是一处低洼山坳,四面环山,林木茂盛,山谷下有一条小溪,山谷中地势平整,土地肥沃,善于种植。 刚到谷口,白宋便闻到了淡淡的药香,知道里面有大片大片地药田。 龙登山停了车,下车之后说道:“入谷之后便要步行,这药人谷的药仙生性古怪,任何人想要求医,第一步就是步行进入,不得使用车马和轻功,违背者就是杀了他他也不医治。” 白宋听了一笑:“嘿,有那味儿了。” “啊?什么味儿?”小五疑惑。 “金庸的味儿。” 武小五越发迷惑,感觉哥哥的话好难懂,好多没听过的词儿。 剑十三起身说道:“小姑娘,别想了,跟你哥哥久了自然习惯了。有些不懂的话,当做没听到,否则会很纠结。” 下车入谷,踏入其中便能感受其山清水秀,俨然是一处真实存在的世外桃源。 溪水隐于林间,只听水流潺潺,不见溪水清澈。 入冬时节,不见鸟兽鱼虫,但四溢的清香怡人心神,混杂着各种提神的药味儿,给人指明了入谷的方向。 小五如林间小鸟一样冲在前头,张开双臂在草地里穿梭欢跳。 几人没走多久,前方一片阶梯式的药田映入眼帘。 白宋的眼力劲儿,一眼就看到药田里都是珍惜的药材,人参遍地,虫草生花,还有崖壁上人工培育的灵芝,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没想到这个时代都有人能自行培育如此奇珍了! 可见这药人谷中的确有一位药仙。 而众人来得不巧,下面群落草屋之外,还有不少人在等候。 看样子找药仙治病的人不在少数。 眼看着就要到了草屋处,下方忽然有人呵斥一声:“哪儿来的野丫头,不知道药仙最烦有人吵闹吗?要是打扰了药仙的心情,不给我们少主治病,你可担待得起?” 白宋走得慢,听到话音之后,就看见有个人抓着小五往后一推。 小五脚下不稳,哎哟一声,连退几步摔在了药田里面。 就在小五倒下的瞬间,不知哪儿传来一声痛呼:“哎哟!我的宝贝啊!” 一瞬间,一个佝偻的身影闪电一般冲出,直接撞飞了门口几人,到了小五跟前,一把将小五拎起来,却是不管小五,认真地看着药田处。 只听那老者带着哭腔怒视众人:“是谁毁了老夫数十年的心血!老夫要他偿命!” 正文 第536章 奇珍 白宋不明情形,只见小五被一面目可憎的老头拎在空中,无助像一片叶子。顿时脸色大变,上前两步大喝一声:“把人给我放下来!” 那老人听到声音回头来看,见到白宋更是不屑:“哪儿的野小子?竟敢跟老夫如此说话?” “呸!”白宋啐了一口,不再跟他废话,再上前两步到了老人面前,一伸手抓住了老人胳膊。 老人眉头一挑,另一只手如同残影一般瞬间抓住了白宋的手腕。 两人的手同时用力,只听老人闷哼一声,语气众多了几分惊疑。 白宋同样吃惊,暗道一声这枯瘦的老头好大的力气! 但是,单论力气的话,天下少有人是白宋的对手,那老人努力想要将白宋的手掰开,白宋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反倒是白宋手上下拉的力道越来越大,老人有人撑不住,手臂一点点往下移动。 “臭小子,好深的内力!”老人冷笑着,凝神聚气,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周围不明身份的来客感受到这股气势,纷纷后退。 白宋感觉这双枯手的力气陡然增加,自己表情也凝重起来。 两人正当较劲,上方比老人抓着的小五传来了痛苦的呼声:“好痛……” 白宋唯恐小五受伤,急忙松手,后退了几步。 老人却是露出一丝冷笑,似是在宣布自己的胜利。 而在这时,白宋身后一道刀光闪过,老人若是不松手,这刀光便要将他的手给砍下来。 老人终是脸色一变,将小五往上空一抛,然后立即闪身退去。 白宋纵身一跃将小五抱在怀里。 小五揪着白宋的领子,吓得瑟瑟发抖。 白宋见状心火陡增,转身就要再跟那老头补上一刀。 没等白宋说话,后面的老头却是哀嚎一声。 还以为是刚才龙登山的一刀伤到了对方要害,回头一看方才发现,是那老头扑在脚下的药田里。 他躲过了龙登山的一刀,但那一刀的后劲儿竟然是将地上药田的什么药草给一刀断了根! 先前小五后退不小心踩了几棵,而龙登山这一刀可不是几颗了。 药田上叶子乱飞,泥土飞溅,像是被炸药给炸过一样。 “老夫的命啊!这都是老夫的命啊!” 山谷中哭嚎声起,七老八十的老人这时候哭得像一个孩子。 白宋本多有怒气,见这老人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茫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究竟是谁?胆敢损坏药仙的神药!” 对面几人中,有个年轻公子反应很快,当即叫了出来,随后又吩咐左右:“速速将这一干人等给擒下,给药仙出气。” 话音刚落,对方一行人中,左右各出两人,正应对白宋这边四人。 四人尚未动手,不想哭嚎的老人猛地闪身拦在四人跟前,化作迅雷一人胸口来了一掌。 那四人明显功夫底子不佳,被打的倒飞而出,有两人在空中便已是吐出一口血来。 说话的公子见状满脸不解:“药仙,这是何故啊?我……我帮您……” “尔等毁我宝贝,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老夫要用你们的血来祭我的草!” 说罢,老人真气爆发,无形之中像是升起了一层薄雾,一个震颤的力量又老人身体想四周爆发,那年轻公子受其影响,瞬间被震得往后退倒。 白宋也是往后一退,抱着小五背过身去,用身体为小五挡住了这股气势。 “我来!”龙登山见今日怕是难以善了,本已收回的刀再次亮出,冷笑一声走到老人身边:“这么大把年纪了脾气怎么这么大?看老子今日给你治一治!” 白宋眉头紧皱,心说这龙登山一见能打架就控制不住,也不想想他们的一行人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两人一招交手,龙登山和老人各自后退了几步。 龙登山本身有伤,老人年迈体衰,这番比对,两人居然有点儿势均力敌的样子。 老人看出白宋几人各自都不简单,面露恨色:“看来今日是来者不善呐!” 白宋从先前的火气中出来,不想看到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 便拉了龙登山一把,上前一步说道:“前辈,我们来此不是闹事的,先前种种都是误会。” “误会?!”老头冷笑一声,“误会?就算是误会也已经晚了!你们几人有些本事,老夫奈何你们不得!但我看你们之中的有人似乎中了毒。你们应该是在求医的吧?” “正是。” “你认为老夫在这时候还会答应给你们医治?” “方才造成的损失,我们会赔偿。”白宋继续说道。 “赔偿?你们赔得起吗,知不知道老夫这满园药草有多金贵?废了老夫多少工夫?” 老头一说起自己的草药,又是心痛莫名,声音都颤抖起来。 旁边的年轻公子急忙帮腔:“就是!都是你们搞的鬼,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值钱?” 说完,又讨好似的对老人道:“药仙,方才可都是他们弄的,我们可没有捣乱……跟我们没有关系?” 老人回头瞪了一眼:“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垃圾,赶紧给老夫滚,乘着老夫没有真的动杀心的时候!” “药仙……” “滚!老子不是药仙!” “您看……” 老人失去耐心,一脚揣在青年身上,人如沙包一样倒飞出去。 几个手下惊呼着追过去,喊着少主给人当作了肉垫。 白宋并未理会,而是走到药田边上看那些被损坏的药草。 这要从也不是人参灵芝之类的奇珍,看上去有些像黄连的叶子。 若是黄连,也不算什么奇珍,这老人何故如此珍惜? 老人解决了后面一批人,转头再看白宋,呵斥道:“臭小子,你还要干什么?” 老人有些紧张,怕是白宋这一行人仗着功夫高深,若是以药田作为威胁。 他不给人医治,就毁坏更多的药草。 这样的话,老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老人走到白宋跟前,几乎就要出手,龙登山上前一步:“老人家,要是再动起手来,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损坏更多的药草。刚才是我的不是,一时间没收住手,不管多珍贵的东西,终归有个价吧。” “呸!你们懂个屁,这些乃是无价之宝!” “不久几颗草吗?至于吗?”龙登山悻悻的有些不以为意。 这时候,观摩片刻的白宋终于发现了其中门道,忍不住赞叹一声:“还真是无价之宝!” “什么?”龙登山一愣,学着白宋的样子垫脚去看,“就这些草……无价之宝?” 老头一听白宋的话也来了兴致,强压心中之火,反问一声:“臭小子,难不成你还能识货?” “此乃九裂黄连……我……我也在古籍中看到过,没想到我世间真有此物?” “九裂黄连?有……有什么讲究?”龙登山再问。 “称作九裂黄连,实乃一株开九叶,纹路如龟裂状,故称九裂。黄连好坏一叶子开裂数量为准,寻常三叶黄连最为常见,其上有五裂黄连,那便是黄连之中的极品了。这九裂黄连我还从未见过……而这九裂之数已经是药草的极致……” “臭小子,你到底什么人物?居然认得这不起眼的奇珍!老夫为了这几株九裂黄连,走遍大江南北,翻越无数大山,数年功夫,搜罗下来不过这八株,如今还未长成,今日便被你们给毁了七株!” 龙登山一听,抽了一口凉气:“还真有这般金贵?” “老夫数年辛苦被你们毁于一旦,老子杀你们不得,也绝不会为你们医治,走吧!药人谷不欢迎你们!” 白宋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已经准备离开的剑十三,忙一把将他拉住。 “别急,事情还有转机。” “一点小伤,何须如此麻烦?”剑十三多有不屑。 白宋还是不松手,回头问老人:“老人家是不医还是医不好?” 老人冷笑一声:“想要激老夫?此人体内之毒内人修炼阴毒的毒功所制,这天下除了老夫,少有人能解。” 这老人光看一眼就瞧出了剑十三的伤势,这让白宋心中添了几分信服。 “看来还非得求他不可了。” 白宋心中有了打算,转而再问:“如果我们能带回七株同样九裂黄连,老人家可否为我朋友治伤?” “七株同样的九裂黄连?” “正是。”白宋肯定道。 “小子,你要识得此物,便应知晓此物是有多么难得,别说七株,就算是一株也难于登天。” “难不难就不必老人家操心了,我只想问老人答不答应?”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你能带回七株一样的九裂黄连,被说给他治疗,就是你旁边这位的伤势我也能治。” 龙登山一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说这老东西有点儿厉害,自己剩下的一点小伤也被瞧了出来。 白宋得到答复,露出喜色:“很好,明日我们再来拜会。” “明日……”老人心说是口误还是疯了? 要寻找九裂黄连,没有数年光景,根本不可能,到那时候,他身边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白宋可不去给他解释什么,带着一行人转身离开。 正文 第537章 药仙 离开药人谷,白宋让剑十三和龙登山守着马车在官道上暂留一日。 自己则带着小五进山,说是寻找那奇珍一般的九裂黄连。 白宋当然不会去真的寻找,不过是怕叫人怀疑做作样子。 带着小五进山之后假模假样的寻觅了一段时间,等到小五困觉的睡着,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 如此便有了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白宋从山中返回,龙登山见到之后急忙问着:“找到没有?” 白宋将九裂黄连拿出,不多不少,正是七株。 而且长得还比那药园子里的更好。 龙登山面露喜色:“还真能找到!看来这什么九裂黄连也没有那的老家伙说的那么神奇……” 白宋笑而不语,也亏得糊弄他们不懂药理的人。 “走,咱们再去会会那个药仙。” 白宋一发话,一行人再度出发药人谷。 今日的药人谷不再见昨天的青年,被毁的药田也重新翻整过。 被踩踏过的药材全部重新培植起来,也不知能不能活。 白宋没有多看,站在草屋院外,喊道:“前辈,我们又来了,按照约定,我们带来了七株九裂黄连。” 白宋话音刚落,昨天的老人就从里面出来了,佝偻着身子满脸的阴气,盯着白宋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你们是想用假的药糊弄老夫吧?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找到九裂黄连?” “是否糊弄,前辈看过之后自然知晓。” 说罢,白宋将药材递了进去。 老人看过之后平静只有瞬息,很快脸色就变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宋。 “真……真的是九裂黄连!你……你从哪儿找到的?” “这……似乎不用跟前辈说明吧?咱们有言在先,只要找到九裂黄连,前辈就给我的朋友治伤。前辈不会言而无信吧?” 老人看到九裂黄连甚是吃惊,让白宋一行人完成约定又令其不爽。 老人拿着九裂黄连来回踱步,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对白宋等人说:“你们进来吧。” 说罢,开了篱笆门。 白宋赶紧拱手。 小五也学着说了一声谢谢,只是昨日经历让她有些害怕这位老人。 龙登山和剑十三也先后点头示意,一行人进入草屋。 里面草屋有十几间,也不知住着多少人。 在外面感觉不到任何人居住,也没有人在外走动。 老人走在前头,有些不耐烦地说:“别东看西看的,赶紧跟我来。” 到了一间无人草屋,老人安排几人休息。 “在此稍后,老夫请药仙过来。” “等等!”白宋起身,“你不是药仙?” “老夫何曾说过自己是药仙了?” 白宋语塞,无奈又坐下,原来药仙另有其人…… 见那老人走后,龙登山忍不住小声嘀咕:“原来不是药仙,昨天坏了他几株草,何故如此一惊一乍的?” “算了算了,谁是药仙都无所谓,关键是能治好剑十三的伤。” 几人在屋中等候许久,那老人走了却不见带人回来。 龙登山性子急,有些不耐烦,一拍桌子呵斥一声:“我出去看看这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宋还没来得及阻拦,只见龙登山向前一步后便是一个趔趄,差点儿撞翻了桌子。 “诶?怎么……怎么搞的?有点儿……有点儿使不上劲儿!”龙登山扶着额头,精神有些不对劲。 白宋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发现被龙登山挪动的桌子一侧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青烟冒出。 “不好!”白宋喊了一声,猛地将桌子踢翻,竟是在桌子的背面倒插着一支细香,此时香已经燃尽。 他们一行四人竟无一人察觉! “吗的,那老头子下毒!”龙登山大怒,想要冲出房间,却已是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了。 他们这一行人,小五发现不了尚可理解,白宋自己就是此道行家,龙登山和剑十三都是江湖老手,没想到一起在这里翻了车。 这里被药园包围,四面八方都是药香,成了毒药最好的隐蔽。 换做别的地方,这等手法只要稍微闻到一点儿味道就能察觉,只是在这药人谷中,此等简单的手法却成了最好的手段。 白宋想要起身,发觉自己竟也有些飘忽! 他试药很多,一般毒药根本对他起不了作用,这一支小小的香也不知是什么成分,居然连白宋都有些招架不住。 白宋都感觉行动吃力,剑十三和龙登山就更不用说了。 “这毒乃是专为内力而制,内力越强,毒性越强……”剑十三冷声说道,“看来这次咱们要栽在这儿了。” 三人都是内力深厚之人,听剑十三一说,白宋方才意识到事情严重。 难怪白宋觉得此毒异常厉害,他一身内力超乎常人,受到影响最大的也是他。 反观小五,却是跟没事儿人一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内力越强,毒性越大……莫非是江湖中失传了‘神仙醉’?这……这可怎么办?”龙登山着急,转而看向白宋,“白宋,你不是行家吗,有没有‘神仙醉’的解药?” 白宋愁眉不展,也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知道这毒药原理之后觉得身体越来越难控制,力气也消散于无形。 一边小五看着,逐渐明白过来,很是着急:“哥哥,你……你们……” “小五,你没事吗?” “小五没事。” “快,出去找一盆水来,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小五表情严肃,亏得其心性成熟,此刻竟是没有多少慌乱,左右看过之后翻出了窗外。 “一盆水就行了?”龙登山有些怀疑。 “老子没听过什么醉不醉的,老子只知道但凡是用烟尘下毒,用冷水浇头是破百毒的法子!” “别说话,那老东西来了!”剑十三冷声开口。 房中瞬间安静,片刻之后,一阵得意奸笑从屋外传来。 “啧啧啧,到底是少了些江湖阅历啊,这么容易就被老夫得手了。” 随着话音,房门打开,那老人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龙登山一见此人,瞬间火冒三丈:“老东西,你卑鄙无耻!” “哼!你们不是一个个功力高强吗?这支老夫独创的暗香滋味如何?混合了‘神仙醉’的方子,你们功力越高,中毒也就越深!今日就算是传说中的大宗师来了,也要给老夫把命留下。” 说话间,老头阴冷地抽出一把匕首来。 看到匕首,龙登山有些慌了:“等等等……我……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的,不过是毁了你几颗药材,现在也都还给你了。你就算不治病,也不至于杀了我们!” “你们若是找不到九裂黄连,走了也就走了!既然你们能在短短一天内找到九裂黄连,老夫就非得要了你们的命。” “这……这是什么道理?” “还在老夫面前装傻呢?你们这些圣莲教的妖人!” “什么情况?我们……我们怎么成圣莲教的人了?”龙登山又急又懵。 白宋也有些看不懂了,心说这老头在想些什么? “老夫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九裂黄连乃是圣莲教教主所在的蛇岛产物,天下只有蛇岛能产出如此多九裂黄连!你们的短短一天就找到了九裂黄连,肯定是早有准备。只有圣莲教的人才有九裂黄连!自老夫从蛇岛离开,你们就四处追杀,无非是怕老夫用九裂黄连制出了百花丸的解药!” 老人十分激动,突的举起匕首来。 “等!等一下!”白宋也慌了,“我们不是圣莲教的人,我们是来剿灭圣莲教的!” “骗鬼去吧!”来人根本不信,抬手就对着龙登山的心口捅去。 龙登山咬牙喊着:“老子跟你拼了!” 嘴上虽是很有力气,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随着毒性发作,三人身体都想被一座大山压着,动弹不得! 眼看老人一刀就要插入龙登山的心窝,窗口传来一声娇叱:“住手!” 小五在这时候抱着一盆水翻窗进来,站在角落里,颤巍巍地大喊。 小丫头的声音还真让老人微微一愣。 白宋大喜,知道有了机会,忙喊道:“快泼水!” 小五听了把水一泼! 然后…… 全场寂静。 过了几秒,白宋哀叹一声:“完了!” 再看那一身湿透的老人,原来小五是把一盆宝贵的水给泼在了老人身上! 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老人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五被吓得躲到白宋身后,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没了刚才的气势。 “看还有谁来救你们!” 老人再次出手,一刀落下。 “住手!” 又是一个稚嫩的女声。 所有人一阵恍惚,看看小五,这不在这儿吗? 怎么是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老人听到声音再次停顿,转而开门出去了。 “小药仙,这些是圣莲教的妖人,可留不得。” “方才我见到了一个小妹妹,她说她的哥哥叫白宋,我想看看那人。” 说着,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走了进来。 白宋一看,竟是个熟悉的面孔! 小药仙! 原来药人谷的药仙是自己的徒弟! 薛神医的孙女薛灵芝! 正文 第538章 丫头和老人 熟悉之人想见,两人都愣在了当场。 回想去年军营一别,如今再见面已经是一年多过去了。 白宋看着薛灵芝,发现这姑娘还是那般娇小的个头,一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怎么涨个,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眼神中的灵动和跳脱转变成了内敛和成熟。 没有了爷爷,小姑娘的成长很快。 但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小姑娘会成长为药人谷的小药仙。 白宋愣愣的看着薛灵芝。 薛灵芝也是愣愣地看着白宋,想法也跟白宋一样,只觉得这位小师父也没有什么变化。 “师父……” 薛灵芝楞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了。 她的一声“师父”出口,老人悬在半空的匕首突然停住了。 老人回头看了薛灵芝一眼,有些疑惑,有些不敢相信:“师……师父……” 薛灵芝没有理会,赶紧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来,给三人闻过之后,所有的不适都立即消散。 “小药仙,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人问。 剑十三也诧异地看着白宋。 龙登山跟上问道:“这小丫头是你徒弟?” 白宋和薛灵芝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老人不敢相信,指着白宋,“这就是药仙口中天下无双的神医?怎么跟小药仙一样是个娃娃?这样的人……” 薛灵芝走到白宋面前,恭恭敬敬地下跪磕头:“徒儿薛灵芝拜见师父。” “哎哟,起来吧。”白宋长叹一口气,“我根本不兴这种累赘的礼节,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我自然还认你这徒弟的。” 薛灵芝回答:“自拜师之日起,灵芝就只认这么一位师父,就算时隔十年,薛灵芝一样认的。” 说着,薛灵芝转头对老人道:“欧阳爷爷,这就是我常提及的师父,虽然年轻,但医术天下无人能及。” “年纪倒是无甚问题,毕竟小药仙的医术就已经登峰造极了,年纪还更小。但是这个小子当真那么厉害?为何他身边两个人的内伤却没法医治?这可不算什么高明的医术。” 薛灵芝看了看剑十三和龙登山,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伤势,听说白宋来求医,也有些疑惑,微微皱眉。 白宋知道对方所想,无奈叹气一声:“术业有专攻,天下疑难杂症无数,总不能所有的病症都能医治。我的朋友为人内力所伤,我对这内力造成的伤势研究不多,唯恐有差池,就想着换个行家来问问。没想到市井之中流传的药人谷医仙居然是自家的徒弟……” 薛灵芝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回看老人一眼:“欧阳爷爷,他们都是自己人,您不用如此紧张。” “自己人?什么自己人!他们手里有九裂黄连,说明是圣莲教的人。” “不会的,师父绝不是圣莲教的人。” “你跟他都失散一年多了,谁知道这一年多时间内发生了的什么!别忘了,咱们可都是圣莲教的榜上名单,无时无刻都要小心圣莲教的人。” “圣莲教为何追杀你们?”白宋忽然打断。 那老人神色警惕,还是有强烈的戒心。 龙登山看不下去了,不耐烦道:“我们真不是圣莲教的人,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 “几句话就要老夫放松戒备?门儿都没有!我跟这丫头是圣莲教悬赏榜的十七和十五……想要我们命的人不知多少!” “悬赏榜十七和十五?”听到这话,龙登山不屑一笑,“哼……岂不知在你面前的乃是圣莲教悬赏榜的第六号人物?” “第六?”老人疑惑。 龙登山起身,亮出自己的大刀,傲然道:“归海一刀龙登山在此!” “归海一刀龙登山……”老人轻咦一声,“嘶……好像听说过这么个名字……” 龙登山继续说:“你说人名可以冒充,我龙登山的刀还有谁能冒充?” 这老人也是个老江湖,听过归海一刀的,听到这个名号,老人方才反映过来,难怪这人的刀法如此强劲,越来是归海一刀龙登山! 能在圣莲教悬赏榜第六,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大家都是榜上有名,你这老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真是龙登山?” “岂能有假?实话跟你说了,在你面前这位少年,在圣莲教悬赏榜的排位可把你吓死!” “莫非这下子还有什么来头?” “请问悬赏榜上第一的叫什么?” “第一……” 老人略微思索,他或许记不全选悬赏榜,但悬赏榜的第一位却是十分清楚。 张口便说:“白宋!” “小姑娘,你的这位师父叫什么?”龙登山问道。 “白宋……”薛灵芝下意识地开口。 白宋! 白宋…… 这一刻,老人方才意识到了什么,瞪着一双牛眼:“你说什么?他是白宋?!” 老人原先知道此人叫白宋,却没想到是那个白宋。 毕竟白宋的名字太过普通,天下叫白宋的人多了去了,能被圣莲教算上第一的人物,至少也是个接近宗师级别的武林高手。怎么可能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而且关于这个白宋的讯息太少,只有两个字,白宋,连个江湖名号都没有,所以天底下对白宋的猜测有很多,但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不会是这么一个小子才对。 这样的表情,龙登山也见过。 当他第一次知道白宋的时候也是如此。 龙登山笑着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沉默不语装高手呢!还不给这老头讲一讲你因何而被圣莲教悬赏,有为何会排在第一的位置?” 白宋看了看薛灵芝,看她的样子应该跟这老头相处了很长的时间,所以也不再保留,淡淡说道:“也就杀了圣莲教三百人,诏安了两位圣使,杀了一个护法,顺便重创了教主。” “噗!”老头呛了一口水,“你……你说什么?” “诏安两位圣使……” “南域圣使火凤凰,现在是我属下。北域圣使晴儿,现在是我的掌柜,未来可能是我媳妇儿……” “咕噜……”老人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感觉这小子是在吹牛,但白宋排在悬赏第一,除了这般惊天的动作,别人还有什么资格? 而且他说重创了圣莲教教主…… 此乃江湖中绝密之事,不是他正巧在蛇岛看到教主养伤,他也不会知道。 这小子如何知道的? 除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人之力屠杀圣莲教三百人,重创教主…… 这般年纪难道是宗师级高手? 白宋再次开口:“现在前辈愿意相信我们的身份了?我们不是圣莲教的人,而是专程来荆州剿灭圣莲教的人。” “欧阳爷爷,我师父是磊落之人,不会骗你。” 老人思量之后,终于收敛了敌意,缓缓落座:“之前多有得罪。” “老头,我们都交底了,你到底什么人?为何会被圣莲教追杀?” 老头皱眉,思量着看了看薛灵芝,然后才开口:“老夫是欧阳长胜,本是圣莲教中暗卫中的一员……但加入圣莲教并非老夫本意,乃是受到圣莲教奇毒百花丸所迫,不得已给圣莲教卖命。直到遇到了这个丫头……” 白宋看着薛灵芝,问道:“灵芝,自军营分别后,你去了何处?” “离开军营,徒儿本欲去江南寻找求学的兄长,所过途中一路行医,到了扬州入口的小镇时,发现有镇民患有怪病,每日有圣莲教的人来送解药,而圣莲教的解药只能缓解痛苦,却不能根除,就出手给镇民治病。 镇民们被徒儿医治之后,不在用钱财换取圣莲教的解药,为此圣莲教怀恨在心,就派人一路追杀。那追杀的人之中,就有这位欧阳爷爷。” 龙登山听着看到欧阳长胜:“老家伙脾气这么拐,却还有一片善心?是不忍心下手?” “老夫并非下不去手,只是在追杀的过程中,体内百花丸毒性发作,险些送命。没想到这小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制作出了能暂缓百花丸毒性药丸。那一次,老夫被小丫头所救,如何能再下杀手?” 白宋诧异,看着薛灵芝:“灵芝,你已能独当一面了。” 欧阳长胜傲然道:“小丫头年纪虽小,医术乃老夫生平仅见,百花丸让无数名医束手无策,却在小丫头手里被化解,天下就无人能比。” “只是暂时压制毒性而已,十日一服,顶多能支撑个两三年。”薛灵芝腼腆一笑,“师父的医术肯定能化解百花丸。” 白宋还没回答,龙登山一边抢话说道:“那是当然,你师父的百花丸解药一月一服,虽不能完全化解,支撑个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 薛灵芝与白宋相视一笑。 白宋摇摇头:“不愧是一双师徒。” 欧阳长胜瞪着白宋:“你也能接百花丸的毒?” 白宋顺势拿出一粒药丸:“我身边有许多圣莲教的人,因我的药而选择了离开,现在为我做事。” 欧阳长胜看了咽着口水:“能给我一颗不?” “给你一瓶。”白宋倒是大肚。 欧阳长胜一把抢过,如宝似地揣在了怀里。 正文 第539章 计划 “老夫被丫头所救,又有了暂缓百花丸的解药,决心不再为圣莲教作恶。” “徒儿见识过百花丸之后,惊于天下还有如此奇怪的毒药,决心配制出能完全化解百花丸的解药。于是就跟欧阳爷爷一起走访天下,经过几个月的研究,发现那百花丸中有一味是蛇毒,而九裂黄连对那种蛇毒有抑制作用,徒儿猜测化解百花丸的关键药物就是九裂黄连。” 欧阳长胜接过话来,表情逐渐凝重:“但九裂黄连乃是天材地宝,世间难寻,小丫头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能生活那种怪蛇的地方或许就有天生相克的九裂黄连。于是老夫冒险一人潜入蛇岛,经历九死一生才从蛇岛中盗出十株九裂黄连,也是在那次蛇岛之行,老夫看到那教主重伤,本想偷袭,结果险些送命。那一次偷袭害得自己暴露,圣莲教便知道了我跟丫头的打算,于是排除无数高手追杀,他们是害怕小丫头配出了解药。” “之前老头说什么历经数年从千山之中找到的九裂黄连是骗人的?” “当然!”欧阳长胜冷声道,“我跟丫头在此隐姓埋名,对外只称药仙,不管是我还是这丫头,谁被当做药仙都无所谓,主要是不让圣莲教的人发现。如今十株九裂黄连中用去了两株,已是让老夫心痛不已,你们一来,瞬间毁了七株,叫人如何不心痛?而这九裂黄连只有蛇岛生长,你们一日之间就拿出这么多,怎么不叫人警惕?” “原来如此……”白宋长叹一声,也难怪这老人动了杀心,事情已经说开,便已不必计较了,便转头问薛灵芝,“用了两株九裂黄连,那解药配置如何了?” 这问题让薛灵芝神情暗淡,摇摇头:“现有的九裂黄连年份不够,经过几次试验,并没有多少成效。” “看到我带来的九裂黄连没有?” “嗯!”薛灵芝重重点头,“师父送来的九裂黄连年份足够,或许会有效果。” 欧阳长胜一听,眼睛一亮:“丫头,这么说是有可能解毒了?” 薛灵芝忍着激动:“还不能确定,但现在不单单是我,还有师父在,有这么好的药材,我有很大的信心。” 欧阳长胜激动地对白宋拱手:“老夫方才多有得罪,请公子不要见怪。只要公子能帮老夫解毒,老夫一定尽心竭力给两位同伴医治。” 白宋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有些奇怪:“你们到底谁是大夫?” 薛灵芝道:“有些内伤需要欧阳爷爷的内力,徒儿只能从旁指点,要给人治伤,非得要欧阳爷爷出手才行。” 老人笑笑,颇有几分傲气在。 既然都是自己人,随后治疗伤势便是水到渠成了。 直到现在,白宋方才知道薛家医术主要以治疗内伤闻名,江湖人士的打斗所伤,薛灵芝是行家,而白宋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薛灵芝跟剑十三检查之后,告诉欧阳长胜应该如何治疗,然后欧阳长胜就开始跟剑十三疗伤。 随后薛灵芝和白宋一起在另一间草屋中开始对百花丸进行研究。 对于内伤,白宋了解太少,但对于各种奇毒,就是白宋擅长的领域了。 白宋一直不知道百花丸中最关键的一味药是什么,那是因为白宋不知道天下有九裂黄连的存在。 现在徒弟已经告诉他正确的答案,并有了几株九裂黄连在面前,想要配制出解药就再简单不过了。 时间到了傍晚,剑十三在草屋中打坐休息,欧阳长胜刚刚用内力给龙登山化解了残存的伤势。 白宋拿着配置出的第一颗百花丸解药出来交给了欧阳长胜。 欧阳长胜拿着药,有些激动:“此药……真的能完全解除百花丸的毒?” 白宋淡然地点点头:“放心,肯定有效,因为我也身重百花丸的毒,在之前我已经服用了一颗,体内毒性尽除,前辈大可无忧了。” 欧阳长胜一听,一口将解药服下,然后马上打坐调息,默默感受。 片刻之后,欧阳长胜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多谢公子,我体内的毒真的全解了。” 说完,又对薛灵芝重重地行礼:“小药仙,老夫能有今日,多亏了你。” “欧阳爷爷,我们有言在先吗,你保护我,我耗尽一生也要为您解毒。” 欧阳长胜十分激动:“如今我们有了解药,圣莲教就不必惧怕,只要我们能将解药广而告之,圣莲教内部必然生乱。他们不过是靠着这种毒药胁迫众人,其中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为他们卖命的。” 白宋却是摇摇头,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了?”欧阳长胜询问。 “这解药是有了,但要配置解药所需要的九裂黄连数量不少。单单是这两颗已经消耗了所有的九裂黄连,天底下哪有这么多九裂黄连给我们用?”薛灵芝淡淡说着。 “哎!”欧阳长胜长叹一声,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现实。 白宋也觉得有些可惜,如果真能大批量生产百花丸的解药,不说能将圣莲教铲除,也绝对会给圣莲教造成无可挽回的重创。 圣莲教的核心还是武林高手,而那些武林高手全部是受到百花丸的胁迫,一旦有百花丸的解药出现,其中一部分人必然生变。到时候圣莲教核心力量动摇,外部的诸多信徒自然就沙土一样松动脱落。 白宋奉命剿灭圣莲教,今日所见所闻是给了他一条十分清晰的思路,他可不想就这么放弃。 天下没有那么多九裂黄连,那就找出其替代物。 “灵芝……”白宋突然开口。 “师父,有什么吩咐。” “你在荆州附近应该更熟,给我收集一批普通的黄连来。” “嗯?师父是想……” “不管是九裂黄连还是普通的黄连,终究是黄连!既然九裂黄连之中含有抑制百花丸毒性的成分,那普通的黄连也会有!我要从普通黄连中提取解毒成分,半个月后的武林大会,圣莲教必然有所动作!我希望能在武林大会上让解毒药的事情传遍天下。” 此乃大事,白宋也没有丝毫把握。 但在这药人谷有充分的珍惜药材,可以让白宋尽情地试验。 此处相对人少,很是清净。 半个月的时间也还是来得及。 就这般,白宋一行人落户在药人谷中。 好在这药人谷是一座空寨,原先是一伙路匪的住处,被欧阳长胜给赶跑了,谷中草屋不少,足够几人住下。 第一夜,白宋睡前列出了一个清单,是用来提取药物成分的各类实验室用品。 无非是各种玻璃的瓶瓶罐罐,看似不怎么起眼,但消耗的能量不少。 白宋积攒了许久的能量,本以为找不到地方花费。 没想到等到了需要的时候还不够用,换那九裂黄连就耗费了大半,为了制作一个简易的试验台,直接给消耗掉了九成。 不过嘛,能搭建出一个简易的实验室就好了。 第二天,看着白宋屋中各种玻璃器皿,没人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好在白宋身上的秘密太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也太多,反倒成了一种掩饰。 身边的人经过短暂的疑惑之后也都没有再多问了。 药人谷是暂歇的地方,也是在一处给白宋好好缓一缓的去处。 这里的药材都是奇珍,一般的黄连反而是没有的,薛灵芝和欧阳长胜一早出去采买药材,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 剑十三还在打坐,据说伤势好了,但内力只恢复了四成。 龙登山一早在练刀,白宋唯恐他又损坏了药材,打发他去了无人的林子里。 剩下一个小萝莉坐在篱笆墙外,拖着腮帮子怔怔出神。 白宋站在草屋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山清水秀中一点可爱的生趣,回想之下已不知多久未曾欣赏过世界的景色了。 白宋缓缓地走了过去,坐在小五的身边。 小萝莉一转头,笑着喊了一声:“哥。” 白宋也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和小姑娘一起发呆,看着一片青山。 离开京城之前,白宋就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漩涡之中,然后就是没有一刻的安宁。 现在难得放松,白宋内心无比淡然。 “丫头,长大了你想做什么?”忽然的,白宋想多问几个问题? 小五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小五想学功夫。” “啊?为何?” “学会了功夫就能保护爹爹,不被人欺负,还能保护哥哥……” “额……” “哥哥不喜欢会武功的女孩子吗?” “这倒不是……”白宋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有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这就是武小五,一个可爱的小萝莉,不是别的什么人。 “其实习武也没什么不好的,哥哥也一直想练武,可就是没那个天赋,怎么都练不会。” “没关系,以后小五练好武功,就能一直保护哥哥了。” 小五瞪着亮汪汪的眸子,说得很认真,也很可爱。 白宋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剑十三的声音:“你当真要在武林大会上闹一场大的?” “自然。”白宋下意识地回应,但不知道剑十三为何突然这么问。 “此事有风险。” “你在担心那个伤你的人?” “并非担心那个人,而是他修炼的毒功,邪气之重,我乃生平仅见。” 正文 第540章 求医之人 剑十三是少言之人,今日却主动提醒白宋,让白宋反倒有些疑惑。 “以你的见闻,到现在还猜不到那人是谁?” 剑十三遥遥头:“那是一种在江湖中从未出现过的真气,感觉很特别。” “很强?” “固然是很强,但却不是真气的强度让我感觉不妥,单论强度,他比当年的徐化还差了的不少,只是跟他交手之后,留在我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之感。” “当日你跟他交手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半月时间,你足以恢复到最佳状态,再次交手你也没有信心赢他?” “再次交手,我定不会再给他机会!” “如此不就结了?有什么好怕的?打不过我们还能跑!” “我并非担心我们几人……” “不担心我们?”白宋越发不懂剑十三的忧虑何在了。 “这种阴毒的功夫出现,江湖中必然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如今修炼此邪功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只怕等身份揭露之时会有大事发生。” “哎!”白宋叹了一声,“你操心江湖干什么?咱们又不算是江湖中人,你操心这个,还不想想墨竹。” 剑十三眉头一皱:“江湖中人也是人,说起来与百姓并无异……” 剑十三这话倒是点醒了白宋,他一直认为江湖是脱离现实的存在,现在一想,好像确实是跟一般百姓没什么不同。 但现在的白宋还有自己的事情,博爱和圣母只有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才去考虑。 “不管那人是谁,有什么打算,只要是在江湖中搞事,咱们都不要再去招惹,除非他是圣莲教的人,那我们必须想办法杀了他。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再来解决。” 剑十三带着几分不屑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白宋知道其心思,也笑道:“杀人的方式有很多,功夫只是其中一种,你还没见识过我真正用来杀人的手段。” 两人闲聊到此为止。 一边听不懂的武小五起身指着山头小路:“有人来了。” 白宋起身去看,发现不是薛灵芝和欧阳老头回来,而是昨日那年轻公子带着一群人。 人群中竟然还有一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就到了山坳底部,老远看到白宋一行人在门口坐着闲聊,年轻公子顿时挑眉,离开队伍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又是你们?” 白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剑十三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有武小五好奇地看着马车,有些不解地问:“不是说这里不让进马车的吗?” 白宋笑了笑,让小五别插嘴,然后起身抖了抖衣裳:“就是我们,怎么样?” “你们这群祸害!要不是你们来,药仙早就答应给我们治病了!你们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小爷我也不跟你计较,只求你今日别再给小爷添乱,只要能让药仙好好地给我姐姐治病,就算是要小爷给你磕头都没问题。” 今日的青年没有前日的蛮横,说话见左右环顾,显得十分着急。 白宋看了看那一对人,一个个穿的都衣冠楚楚,像模像样,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更像是一些富家子弟。 “不知道这里不让进马车吗?你们这样进来,药仙怎么会医治呢?” “里面是病人,已经是病入膏肓,见不得光,见不得风,不坐马车,根本进不来此地。” “这么严重?”白宋好奇地看了看马车,走上去想要掀开车帘。 两边几个护卫赶紧拦住,呵斥道:“休得无礼!” 那青年也怒了,拦在白宋跟前,瞪眼:“你是不是故意找事?我姐姐乃名门!” “我给了你们机会,是你自己不要,我也没有办法。” “你什么意思?” “我家公子给你家小姐看病呢!” 不远处,练刀返回的龙登山插嘴上来。 青年一听,不屑挑眉:“看病?就他?呵呵,他要是能看病,就不会带着你们来药人谷求医。罢了罢了,我不跟你们废话,也不想跟你们挑事,今日来是要见药仙的。” “药仙不在。” “不在?这……这……可如何是好?”青年面露情急之色。 这时候,马车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咳咳……” “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青年很是着急,小声温柔地说着。 “罢了,恐怕是天意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 “姐姐,哪怕还有万一的机会,我们也不要轻易放弃。” 白宋看面前的小子,笑了笑:“小子眼里劲儿不好,但对自家姐姐上心。也罢,你们是什么人?你姐姐得了什么病?交给我来处理吧。” 青年看着白宋一脸狐疑,却是没有说话。 龙登山在一旁冷笑:“还说万一的机会,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把握?” “有没有可能,总要让人试一试才知道对吧?”白宋劝说,“我没有那么多规矩,遇到了就是机缘,我能治则治,治不好你也别怪我。” 青年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的什么,却听马车里面的人传来声音:“既如此,那就让公子看看吧。” “姐姐,此人来路不明。” “咳……咳……千里迢迢来此,也见不到什么神医,既然见到这位公子,又对医术颇为自信,让他看看也好,也省得白跑一趟。” 青年这才点点头。 青年转头看着白宋:“我姐姐见不得风,见不得光,要给我姐姐看病,请到车内。” 说着,青年将车帘掀开一道缝,似有寒风卷入,里面立即传来咳嗽声。 白宋赶紧进去,却又听青年提醒一声:“若是对我姐姐无礼,小心我与你拼命。” 白宋没有搭理,上车之后,车帘立即放下。 里面的姑娘是个病态的怜样,体态窈窕,柔弱无骨,如一条柳枝轻飘飘地靠在车内,感觉不到一丝力气,像是一汪水,吹一吹就会散了似的。 但这终不掩其五官精致,是个素雅的大家闺秀,用眉目如画来形容最是恰当。 白宋稍稍看过,只听对面传来一声咳嗽,然后听到对面的姑娘说:“咳咳……公子……咳咳……” “姑娘究竟有何病症?”白宋开口问道。 正文 第541章 柳含砂 听到问话,姑娘张了张嘴,吸了一口冷气又是咳嗽起来。 “姐姐的病情,我来告诉你。”外面的青年听到声音插嘴。 “我姐姐身患怪病,每逢秋冬时节便咳嗽不止,见不得风,露不得面,咳嗽厉害时,尝尝咳出血来。只要熬过秋冬,到了来年开春,可咳嗽的毛病又会自然转好。我们寻了许多名医,试过无数方子,都是没法根除。到了今年,姐姐的咳嗽越发厉害,如今是占风就咳,身体也越来越弱,常说提不起劲,睡过醒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我们听说药人谷的药仙能治百病,故而寻访过来,你或许有些医术,但我姐姐的病可不好治,就算是药仙,也怕没有多少把握。” 白宋认真听了,看着对面的姑娘问道:“他所言属实?是否还有些细节没有提及?” 姑娘点了点头,咳嗽一声:“最近几日,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精神失常恍惚,也未曾想过小小风寒能至人于此。” “姑娘这病可不是风寒。”白宋断然道。 “不是风寒?为何……咳咳,为何咳嗽?” “姑娘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不是所有的咳嗽都是风寒,这病要是照着风寒去治,吃再多的药都没有用。” 外面的青年听白宋言之凿凿,感觉有戏,忙插嘴:“不是风寒,又是什么?” 白宋没有立即回答,伸出手来:“姑娘,把手给我。” 姑娘轻轻撩起袖摆,将一支洁白如玉又纤细非常的小手放在了白宋面前。 白宋三指轻触,只觉温软之中是无比的细腻,更兼如水一样的柔顺。 对触感而言,这是十分令人享受的,但也侧面体现出的这姑娘的身体底子太弱,不是一个正常女性该有体现。 简单搭脉,白宋心中已定。 “姑娘这是过敏性支气管炎。” “过敏……什么炎?”青年着急,想要钻到这里面来,可车厢空间太小,只能容下两个人,又不敢掀开车帘,急得在外团团转,“到底能不能治?” “能治。” “当真?”青年惊喜道。 “只是不太好治。” “不管好不好,只要你……只要大夫尽力,柳玉楼必当感念大夫的大恩,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玉清剑宗的地方,大夫可随意开口。” “玉清剑宗?”白宋有些疑惑。 对面姑娘淡淡一笑:“小女柳含砂,与胞弟柳玉楼为玉清剑宗少主。” “额……没听过……”白宋老实回答。 柳含砂脸颊微红,显得有些尴尬。 她这般自信,乃是因为玉清剑宗在江湖中的名气,相信不会有人陌生。 白宋所想的是,看那些手下的水平,实在是不入流,什么玉清剑宗肯定也是不入流的门派,估计跟什么十方剑门差不多。 但白宋没有看到,龙登山听到玉清剑宗四个字不由得微微一愣,看这一行人的眼神都变了。 这玉清剑宗可不是江湖中泛泛角色,只因其当代宗主乃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本是道家,曾一人一剑独挡隋朝两万大军围山,一战成名,有着陆地神仙的称号。 生平只输过大宗师徐化一人。 正因与徐化一战败北,从此封剑隐居,而后传出退出道家,与民间女子结婚生子,开创了玉清剑宗。 只是这玉清真人创建了门派却没有传授任何武功,加入的都是些仰望其威名江湖人士。 就算是他的子女也没有受到其传授,故而玉清剑宗的弟子功夫很差。 但玉清剑宗只有玉清真人一人足矣,就能保证其江湖地位,宗门弟子在江湖中不主动惹事,其他门派也不会去刻意刁难,就怕惹怒了玉清真人。 传说玉清真人还俗之后生下一男一女。 龙登山心里嘀咕,莫非就是这两个年轻人? 一念至此,龙登山暗道还好自己在前日没有对这年轻人动手,要是把他打个半残,玉清真人上门,就算是剑十三也根本不是对手。 白宋对外界全然不知,依旧关心着姑娘的病情。 “柳姑娘,你这病应该是拖了数年之久了吧?” 柳含砂点点头。 “长年累月,体寒聚集,使得病上加病。而姑娘又是体弱,平日里也是很少活动对吗?” “大夫所言不假,小女身体欠佳,常年卧病在床。” “就姑娘这病,总有名医查出病根,若是忽略了身体和体寒聚集两处,就算开对了药也难以起效。” “那……咳咳……那是否没有办法了?” “要先将姑娘常年累积的体寒去除,需要用药浴配合针灸。” “嗯!”柳含砂点点头。 “额……”白宋反倒犹豫起来了,“恐怕姑娘不懂我的意思,是要在姑娘沐浴之时,我从旁下针。” 柳含砂一愣,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画面来,脸颊渐渐红晕,一时没了声音。 白宋声音虽小,但外面柳玉楼听得清楚,顿时急了:“你……你胡说什么,姐姐……” 话没说话,又有些犹豫:“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有没有别的办法?” 白宋没有再说,径直下车,对柳玉楼说:“你们各自商议一下,办法我已经给出。只要化去数年积累的体寒,放能开始医治咳嗽之症。” 说完,白宋将欲转身,不想那柳玉楼一把抓住白宋:“不用商议了,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玉楼,此事你……咳咳咳……你怎么可替我做主!” “姐姐,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有万一的机会,我们都要争取。无论真假,我们必须试一试。” 白宋诧异地看了看他,倒是觉得这小子顺眼多了。 白宋也不含糊,回头叫了一声龙登山:“马上烧水!” 龙登山进了草屋就开始忙活。 白宋也不闲着,直接去药院子里找自己需要的药材。 柳玉楼都看懵了,拦住白宋:“喂喂喂,你干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家,这是药仙的药园,哪儿能被你这么采摘?” “你怕什么?现在又不需要什么药仙插手了,靠我就够了。” 白宋很是淡定,推开柳玉楼继续找药。 正文 第542章 疗养十日 午时,本以为气温会更高一些。 没想到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细绒一样的雪花漫天飘洒,整个世界都跟着如诗如画。 古代的天气就是如此,变化无常,却又美不胜收。 只是这场美艳对体弱的柳含砂而言没有任何好感。 水已经烧好,在一个很大的澡盆里,滚滚热气之下,一边有些拘谨的姑娘变得有些朦胧了。 水中已经泡好了药草,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白宋坐在澡盆外面,旁边摆好了银针。 “柳姑娘,一切准备就绪,水温也刚刚好,可以进来了。” 门口的姑娘有些拘谨,边上开着窗户飘进来了白雪,光看着都觉得冷,隐隐有种要咳嗽的冲动。 忸怩了半天,柳含砂准备关窗,却被白宋叫住:“不可关窗,空气要保持流通,放心,外面不会有人偷看。” “嗯……” 柳含砂应了一声,挪到澡盆边上,看了看白宋,终究是忍着脸红开始宽衣解带。 白宋站起,背过身去不看,这厮虽是好色,但该有的体面不能丢。 一番嘻嘻索索后,轻轻的水声之后,传来了柳含砂的声音:“大夫,你回身吧。” 白宋回头,发现柳含砂在澡盆里所成一团,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不知是羞得还是热得,一张脸通红。 白宋忍住笑意,伸手入水,在姑娘滑腻的肩膀上轻轻一碰,吓得姑娘缩得更紧。 “水下施针的技术,我还没有练成。” 白宋调笑一句,姑娘方才意识到,努力地把身子露出水面来。 下一秒,白宋的针已经落下。 柳含砂感受到轻微的刺痛,微微蹙眉。 “这体寒我能帮姑娘除去,但姑娘的身体底子却不是我能帮助的了。姑娘身体太弱,疏于运动,往后要常年累月坚持运动。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不要因为害怕风寒就永远窝在屋中,唤醒身体的潜能,激发出人体的抵抗力,才能让姑娘免于病患。” “嗯。” 白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给柳含砂讲述些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医学知识。 很多词汇她都不懂,但也没有关系,白宋的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整个屋子变得自然了许多,心中的羞涩也渐渐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外风雪渐猛,不过半个时辰,一层白雪就将整个药田淹没。 龙登山在外看天,和身边的剑十三闲聊:“这么大的雪,出去买药的两个人恐怕回不来了。” 剑十三没有回应,而是迎着风雪飞身半空,临空而动,剑锋飞舞。 不曾想在这瞬息间为风雪而悟出了一套剑法。 片刻后落地回身,走进了草屋。 留下一个龙登山目瞪口呆,心说人与人的差距为何会这么大? 风雪淹没了剑舞,没人注意空中片刻的一幕。 来自玉清剑宗的一行十余人围坐一起,起了篝火,冷得瑟瑟发抖。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房间内的热气已经淡了。 “小姐怎么还不出来?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当然是治病!还能做什么?”柳玉楼呵斥道,“谁敢出去乱传,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 正说着,草屋的门开了。 白宋搀扶着出浴的姑娘站在门口,呼啸的风卷着白雪打在两人身上,一浪归一浪。 柳含砂批了一件袍子,见到风雪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柳玉楼见状吓了一跳,忙跑过来:“姐!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回到屋中!” “咳咳……”柳含砂再咳嗽两声,却又摇摇头,“无妨,大夫说要我不惧风雪,是我长时间在屋子里憋闷久了,才让身子越发地弱。” “姐姐,你还在咳嗽呢!” “经过一番针灸,我感觉心口舒畅了许多,虽是……咳咳……” 白宋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然后对柳玉楼道:“此非一日之功,往后十日,每日都要沐浴针灸,方能根除。” “什么?还要十日?岂不是每天都要……”柳玉楼表情古怪,不知如何说。 柳含砂再度脸红,微微低头。 只有白宋一脸正气,严肃道:“你姐姐这病拖了好几年,怎可能一日就好了的?” “那……那好吧,只要姐姐能好转,多少日子都等得。” “既如此,你和你们的人都走吧,十日之后再来接你姐姐。” “走?怎么可能?我怎能放心丢下姐姐?” “你觉得那药仙回来会让你们留下?” “那你们为何能留下?” 白宋不再理会,看了看柳含砂。 柳含砂会意点头,对柳玉楼道:“你们都走吧,姐姐在此十分安全,大夫会悉心照料的。” “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这位……这位白大夫……” 柳含砂心里羞涩,却又不想表现,故作怒意瞪着弟弟。 柳玉楼一见,不再坚持,只得按照白宋要求带着人离开,只是这么大的风雪,离开药人谷怕是好一番折腾。 采办药材的两人到了第二天风雪小了些才回来。 得知白宋自作主张收留了一个姑娘,欧阳老头好一阵抱怨,但现在所有人都是白宋的人,他一人抱怨也是无用,关键白宋给他解毒,他也只能任凭白宋的意思。 现在的药人谷,已然是换了主人。 随后的日子变得单调了许多,除了在实验室中用提炼黄连中的解毒素,还有就是每日两次给柳含砂针灸和药浴。 解毒素提取进展缓慢,但柳含砂的身子是一天天地好转。 到了第十天,药人谷中风雪散尽后,柳含砂已经能在露天下晒太阳了,虽然张口说话时还是容易咳嗽,但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轻松过。 山谷的空地上,剑十三在练剑,小五跟着比划,白宋也跟着比划,柳含砂也跟着比划,只有一个练刀的显得很奇怪。 小五和白宋是想学功夫,柳含砂是锻炼身体底子。 大家各有所需,画面甚是和谐。 十天前离开的马车回来了,柳玉楼看到姐姐居然在露天下拿着剑比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忙喊道:“姐!你……你的病全好了?” 柳含砂见了弟弟,也是兴奋,收剑跑了过去:“玉楼,你过得还好?” “我不打紧的,倒是姐姐你……” “你看!”柳含砂转了一圈,“姐姐现在好多了……” 说着激动,又是咳嗽了两声。 后面传来白宋的声音:“今日还有最后一次药浴和针灸,以后就按照我的嘱咐慢慢调养,根除只是时间问题。” 正文 第543章 盟主推荐人 柳含砂今日之姿荣与往日判若两人。 虽仍显娇弱,却是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其弟已不知多久未曾见过姐姐如此气色,见过之后激动莫名,围绕姐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圈,然后才对着白宋深深一礼。 “今日得见,终是相信公子才是当世神医,以前多有冒犯,是我们的不是,以后凡有所用之处,但可明言。” 对此,白宋似乎早有准备,淡淡一笑:“听说玉清剑宗来此并非只为了求医。” “正是,玉清剑宗本属于江南一带的门派,此次不远千里而来,一是为了为姐姐治病,二是为了参加三天后的武林大会。” “这武林大会因何而起,又有什么用意?你们可曾知晓?” 说到此处,柳玉楼微微一愣,不知道白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边的柳含砂轻声说:“玉楼,你对这武林大会知道多少,尽可告诉公子。公子此前也问过,只是我对武林大会所知甚少。” “听说圣莲教也要出席武林大会,我们也要参加。到了这时候,我就明说了,我们是在阻止圣莲教的,不想让圣莲教在武林大会上出风头,但我们对武林大会一无所知,想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柳玉楼这才明白,但又好心提醒道:“那圣莲教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白公子要是跟圣莲教作对,只怕会有麻烦。” “这就不由你们操心了,我只想知道武林大会的消息。” 柳玉楼点头,要说之时有被柳含砂提议去屋中细说。 等几人回到草屋之中,柳玉楼才将这武林大会的事情告知白宋。 所谓武林大会并非每年都有,相反,江湖中已有数年没有举行过武林大会了。 号召武林大会的并非圣莲教,而是最近的英雄庄。 英雄庄在江湖声望很高,加上近年来又生战火,江湖纷争明显增多。 英雄庄庄主在此刻号召天下英雄汇聚,是要让江湖团结一致,以抵御朝廷的打压。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口号。 最实际的用意是,在荆州不远的益州,朝廷和圣莲教僵持不下。 在此关键时期,任何一股力量的介入都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平衡。 英雄庄庄主号召天下英雄汇聚,是要选出武林盟主,凝聚江湖的力量,以第三方势力伺机而动,最大的可能就是参与到益州的战乱之中。 这股江湖势力,不管是帮助朝廷还是帮助圣莲教,都能很快打破僵局,不管是谁赢,都能坐收渔人之利,并且在未来获得谈判的筹码。 柳玉楼把这一切说完,白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真是柳玉楼所说,江湖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事情关系重大,江湖势力涉足战乱,岂不是跟圣莲教一样组成了一支军队?” 柳玉楼年纪虽小,功夫也弱,但对江湖的人心似乎很是了解:“别不信,我看透了这些江湖人心,偶有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高举义旗,费尽心机想要把自己塑造成为行侠仗义的英雄,暗地里却都有着自己的算盘。参加此次武林大会的门派,谁不想得到武林盟主的位子?今日之武林盟主跟往日所不同,今日的武林盟主要么开疆扩土,要么得护国安民的恩德。” “既如此,你们为何又要来趟这浑水?” “为何不来,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给我们推举的权利,无非是看在我爹的面儿上想要讨好?其他人明知道是个逃却往里面跳,是因为放不下眼前的权力,总想冒死去争。” “如果此次大会的核心是争夺盟主的位子,如果圣莲教的人抢得,那肯定要号召武林人士去帮益州的圣莲教叛军。如此一来,李靖的军队很有可能溃败。” 剑十三站在白宋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同样,白宋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们得到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呢?” 说着,白宋回头轻轻地看了剑十三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是,武林盟主之位非你剑十三莫属。 剑十三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意思也很明显,这不合适。 柳玉楼看着这二人自信的模样,感情这“武林盟主”是你们家的一样。 柳玉楼还在发愣,就听白宋回身问道:“玉清剑宗有盟主推荐人选,这个位置我要了如何?” “白公子,你……你们当真认真的?” “当然……” 柳玉楼面露难色:“只是我们之前已经答应了一位前辈,以玉清剑宗的名义推举竞选武林盟主。” “此事倒也简单,那位前辈是谁,我们见过之后比划比划,谁强谁就让位。” “那位前辈可不好对付,脾气也不打好,如果……” “放心,你尽管去安排,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白宋心意已定,要争夺武林盟主,他是成竹在胸,并非仰仗剑十三的绝世武功,也有别的依仗。 白宋的话让柳玉楼有些为难,看了看姐姐。 柳含砂点头,示意弟弟就照白宋的安排去做。 这时候,相邻一间草屋飘来一阵药香,是给柳含砂准备的药浴就绪了。 已有了十日,柳含砂对于在白宋眼前沐浴已经没有了过多的羞涩,反倒是念及此次是在药人谷最后一点时间,反而有些不舍。 “该针灸了。”白宋从旁而过,淡淡开口,先一步转到封闭的房间之中。 柳含砂紧随其后,一路碎步。 白宋低头探手试着水温,抬头准备转身回避,不想面前的姑娘已经解开了衣带,褪去了衣裳,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白宋的眼前。 这娇柔细腻的身子,白宋早已不在是第一次所见,但往日都是隔水相望,朦朦胧胧,哪有此刻的真切? 一眼之下,白宋有些痴了,这病态的身子远远没有长好,白宋看过的女人不少,却也是没见过这般飘零无根的娇躯,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了似的,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去搀扶。 白宋顺手一伸,忽然感觉不妥,便又赶紧要把手收回来。 可面前的姑娘已是一步上前,冰凉的小手抓着白宋的手臂,借着这股力如蜻蜓点水一般毫无声息地钻入了水中。 “公子……为何还不施针?”水中一声之后,白宋方才回神。 刚才的一切不知是否是姑娘有意,也不知其中透露出什么讯息。 白宋身边一直有女人为伴,此次外出,已有许久没碰过女人,这么一下若有若无的挑逗,忽而勾得白宋有些心痒痒的。 白宋赶紧甩了甩思绪,想着京城朋友亲人的遭遇,他们没有脱离险境,自己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于是又强作镇定,认真给柳含砂施针。 平日白宋跟柳含砂施针都会说一些闲话,用来缓解姑娘的羞涩。 今日最后一天,倒是跟之前有了些不同。 白宋变得安静了许多,姑娘没有了羞涩,反而回头偷看了一眼。 一眼瞧见白公子没有往日的淡定,脸上有些红晕,眼中多有慌乱,额间还有细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偷笑了一瞬。 但笑过之后,柳含砂又有些恍惚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公子。” “武林大会上,肯定是要见面的。” “武林大会之后呢?” “这……”白宋也不知如何回答。 柳含砂微微蹙眉:“往日都是听公子讲话,今日临别,就请公子听含砂多嘴几句吧。” “施针本就漫长,闲聊几句自是好事,姑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公子对玉清剑宗所知多少?” “本是没有听过,但前日听龙登山说,玉清剑宗乃是玉清真人所创,那玉清真人乃是当时武林超一流的高手,只怕天下能胜他的找不出一人……不过我只是有些奇怪,既然玉清真人这么厉害,为何不传授你们武功?他不传别人也罢,但柳姑娘是他的女儿,为何连你也……” “父亲是天底下最怪的怪人……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我……我也不想认这个父亲……” “……”白宋一愣,感觉提到父亲,柳姑娘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 “父亲从来没有照顾过我们,只有跟弟弟一起。后来父亲创立了什么剑宗,留下几卷简单的剑法和功法就一直闭关。好在父亲名声在外,就算什么都不管,仍就有很多江湖人士愿意加入,并且照顾我和弟弟。” 白宋没有答话,也不知这姑娘想想要表达什么。 柳含砂话音一顿,似乎察觉到了白宋的疑惑,脸蛋儿莫名其妙地红了。 白宋想的不多,不知当一个细腻的姑娘故意说起自己的过往时,这是对某个人有了不同情感的时候。 柳含砂脸红了,心里许多意味表达不出,想着今日就要分开,却又忍不住不去说。 思来想去,终于是有些失落地安静下来。 “师父!快来看看这次提炼出来的解毒剂……好像有些成效!” 外面一个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百花丸解毒剂提炼似乎有了新的进展。1 正文 第544章 武林大会始 听到声音,白宋精神一震,忙起身暂别柳含砂,留下姑娘一个人失落又失神。 从黄连中提取百花丸解毒剂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十天,已经经历了十几次的试验,一直没有突破。 这十天时间白宋已经把一套全新的提炼药物的技术传授给了薛灵芝,通过控制变量法,改变温度、时间等因素来寻找到一般黄连和九裂黄连中的想通成分,再从提炼的成分中,尝试和百花丸毒药的反应。 这是属于白宋的独有技术,从不仅仅是专为一种毒药而制定,而是给小姑娘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然这丫头惊叹不已,又是夜以继日的不断练习。 眼看时间不够,在这最后时刻终于有突破。 白宋到了实验室中开始对两种黄连的提炼样本进行比对,结果完全契合。 如此也证明了白宋的猜想,普通的黄连中也存在着和九裂黄连一样的解毒成分。 时间还有三天,白宋翻看薛灵芝连续十日的笔记本,找到了完全复刻的所有条件。 剩下的时间就是批量生产,并且要将复杂的试验程序改写成歇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普通药方。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荆州城外聚集了无数奇装异服。 方圆五十里都透着股奇怪的氛围。 药人谷谷口,薛灵芝将白宋四人送上马车,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师父,你真不让我跟着?” “药人谷还算安全,你跟着我反而危险。而且不要枉费了里面的许多药材,你如真的想跟随我学医,等到此间事情结束,你到京城来找我。” “嗯。” 薛灵芝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边,欧阳长胜拱手道:“老夫多谢公子的大恩。” “没有什么大恩,若要报恩,就继续保护好我的小徒弟的就行了。” “老夫明白,有一日若公子要去蛇岛剿灭圣莲教,老夫愿意舍命为公子引路。” “如果圣莲教的老巢在什么蛇岛,我必然是要去造访的,但不是现在。我们有缘再聚。” 简单道别,马车自往英雄庄行进。 天空飘雪,带有凉意,有冷风伴行。 没有走出几步,马车在官道上汇入人流之中,左右都是些江湖人打扮的。 “一个英雄大会,搞得比皇帝出行还要热闹,这些江湖中人还真能搞事情。”白宋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眉头皱着,显得有些不爽。 “人多才热闹。”龙登山驾车回头,想到今日又是一场热闹,显得有些兴奋。 白宋看了看对坐的剑十三,这家伙今日一直无话,默默调息,是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看来这家伙今日是要认真对待了。 “功力恢复到了几成?”白宋问一声,想要心里有个底。 剑十三一睁眼,眼中尽是凌厉:“十二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哥哥的手好凉,小五给哥哥吹吹。”小五在一边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大家把她忽略了。 白宋低头笑了笑,反将小五的一双小手捏在了手心。 “我们跟玉清剑宗约在英雄庄门口见面,很快就要见到人家了,之前还没讨论好的事情该有个结果了。你们两个,到底谁去当这个武林盟主?” 提到这个问题,外面的龙登山赶紧说:“我不行!人贵自知,要我打架杀人我龙登山没话说,但这个武林盟主我是真当不了,这功夫底子都不行,根本就没有进入那个境界。这里只有剑十三。” “我不行!”剑十三说道。 “你怕什么?当年你一人斩杀天剑门十三位剑宗的威风去了哪儿?” “武林盟主并非要武功冠绝天下。” “那也轮不到我。”龙登山说道,“诶……既然不是武功夺魁,要不白宋你上。” 白宋跟着眉头紧皱:“怎么扯到了我身上?” 剑十三说:“你的气质很符合,你有内力能唬人。” “对对对!别争了,待会儿就跟玉清剑宗的小妮子说,推举你去竞选盟主。” “谁若不服,无需你动手,需赢过我剑十三的再说。” 这两人此刻突然变得一致起来。 白宋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上,只是自己实在是心虚,他这个不会招式的绣花枕头,很容易就露馅儿的。 “哥哥当盟主!”小五也举手赞成。 这会儿已经没时间去推辞了,白宋摇摇头:“好了好了,待会儿相机行事。” …… 英雄庄外,人满为患。 今日聚集的武林中人不下数千,如此规模就算是不在荆州城中,荆州城内也调集了所有能调集的官兵进行严防,生怕这些江湖人士聚集起来在荆州城闹事。 城外也没有了百姓的踪影,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外出。 形形色色的人围拢一起,英雄庄周围乌烟瘴气,喧闹非常。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英雄庄,能进入英雄庄的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有门有派的弟子。 庄子所对的官道上有几家茶社和驿馆,今日生意爆棚。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正午不到,附近已有十几次打架,打烂的桌椅数都数不过来。 最偏远的一家茶摊口,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那儿,一位头戴面纱的姑娘像片叶子一样靠在车前,垫脚张望着。 直到看到了白宋的马车到来,方才欢喜的挥舞小手,就差没有大声叫喊了。 虽是看不到面孔,但那娇柔的姿态,天下除了柳含砂没有第二个。 大家相约在庄子门口碰头,白宋见前方人多,干脆抱着小五下车先走了上去。 相比于白宋几人零零落落,玉清剑宗的队伍则要浩荡许多。 前前后后约莫五十余人,光这阵势就让许多零散的武林人士不敢靠近。 “白公子!” 见白宋过来,柳含砂喊了一声,摘下了面纱。 面纱没了,容颜展现,近处多人见到无不惊呼一声。 如此姿容出现在一众江湖草莽眼前,肯定是要引起骚乱的,也难怪会要带着面纱。 白宋一看周围这阵仗,笑道:“柳姑娘要么把面纱带上,要么藏到车里去,不然那定更是要引来一场恶战。” 正文 第545章 掰手腕 白宋所言似调笑,也是事实。 江湖女子,少有如柳含砂这般温婉柔弱的女子,加上其容貌非常,五官精致,略带些大家小姐的贵气和端庄,正是江湖人士最喜欢的类型。 那昙花一瞬的惊艳,惹来了不少羡艳的目光,四周的人都有些隐隐地躁动。 唯独见这玉清剑宗人多势众,才不敢有多余的举动,只是看到白宋跟这绝色的姑娘相谈甚欢,惹来的不少嫉妒的目光。 柳含砂听了稍显羞涩,只说是掩面而示对救命恩人多有不敬。 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又是几声急促的轻咳,柔柔地腰肢乱颤,把周围的心的给勾得也颤了起来。 一番寒暄,几人终于在茶摊处寻了一块地坐下。 看玉清剑宗的扮相便知这门派并不缺钱,为等白宋,柳氏姐弟早早将茶摊包下,给他们留了一片难得安静的空间。 “你弟弟去了何处?” 白宋落座,看了一圈不见柳玉楼。 柳含砂刚坐下,笑着回应道:“去迎接另一位贵客了。” “贵客?” “还记得玉楼曾说过,我们玉清剑宗本是答应了的另外一位前辈,让我们推荐他去竞选武林盟主的。现在他人已经来了,只怕那位前辈不是很好说话,不会轻易答应把这位子让给公子。” “原来是那个人,是谁都无妨,见过之后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 只怕此事可商量不得。 柳含砂心中明了,那位前辈答应庇护玉清剑宗,以玉清剑宗的推荐名额作为交换。 断不会轻易放弃。 白公子又是十分坚决,只怕待会起了冲突,还得护着白公子别让那前辈伤到了他。 柳含砂正想着,旁侧传来一个狂放的声音:“到底是哪儿来杂碎要跟老子抢武林盟主的位子?” 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一身褴褛的烂衫,你甩着袖子,踩着外八拐的王八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后面正是柳玉楼,只怕这个老者就是那位前辈了。 老人看着有些邋遢,和乞丐没什么两样,只是行止疯癫,走路姿势怪异,细细一看会发现他的脚有很明显的问题。 “谢前辈。”柳含砂起身,恭敬行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带起了面纱。 对方理也不理,都早白宋面前看了一圈,煞有介事地嘀咕着:“难不成就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要跟老夫的抢夺武林盟主之位?” 白宋一笑:“不是抢夺武林盟主之位,只抢夺争夺武林盟主资格。” “什么资格不资格?只要到了这儿,那盟主的位子就是老子的!” “前辈如此自信,不知前辈在江湖中有什么名号?又有什么地位声望?” “老子二十年没有出入江湖,你们这些小娃娃根本没听过!老夫叫谢雄,江湖外号登天腿!” 白宋回头看看剑十三和龙登山,询问他们是否听过? 两人不曾说话,但是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的。 “你这瘸子叫什么登天腿?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龙登山可不客气,张口便说。 老人一听,脸色骤变,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柳含砂反应迅速,拦在老人身前:“两位都是玉清剑宗的朋友,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老人冷笑一声:“老子这一条腿便是拜这俩娃的老爹所赐,二十年前老夫挑战玉清真人,技不如人,惨败而回。随后十二年,老夫一直闭关苦修,要的就是跟玉清真人再战。不曾想玉清真人已经封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实在可惜,老夫苦心修炼的绝世武功无处可用如何能行?听说这里要选武林盟主,正好给老夫机会在江湖中扬名。今日这盟主的位子,老夫谁都不会让。” “听前辈的意思,是说以武功高强就能当选武林盟主?” “那是当然!武林盟主不比武如何能行?” “倘若前辈发现二十年后的武林跟您心中所想的并不一样又如何?” “小子,你不会是想说自己的功夫能胜我吧?” 白宋回身,看了看剑十三,剑十三会意上前一步。 白宋指着剑十三:“此乃我门下护法,前辈若能赢他,我们就不跟前辈争了。” 老人看了看剑十三,似乎感觉到了剑十三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剑意,不禁微微点头:“这小子倒算是个人物,但你要跟老夫抢武林盟主,老夫当然是要跟你比!小子,你以为老夫是真的傻?随便找个人出来引老夫上套,老夫就会钻进去?” 白宋听了故作高深地摇头:“这是晚辈深思熟虑后结果,晚辈虽然年岁小了些,但论功力那肯定是在前辈之上的,如果前辈要跟晚辈比,那是晚辈占了功力高深的便宜,这样对前辈不算公平。” “你说什么?!”谢雄一听,一头乱发都抖了抖,然后哈哈的大笑:“不知深浅的小鬼,你可知老夫习武多少年?积累了多少年的功力?你这样的娃娃,不敢修炼的什么奇门异术,要论功力,你至少还要苦练个四五十年!” “这么说,前辈是不信晚辈的功力?” “是你这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既如此,要不咱们不比招式,只比功力,若是我侥幸赢了前辈,前辈便不再争什么武林盟主,还要加入我的门派,给我当个什么护法长老之类的,以后听从我的吩咐。如果我输了,晚辈愿意……” 白宋话未说完,谢雄不耐烦地打断:“好了好了,你要是输了,马上滚蛋,老夫不喜欢这种空口大话的人。你说把,怎么比?” 白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简单一点,就比掰手腕吧。” 掰手腕? 所有人一听都懵了,头一次听说江湖中人比武比掰手腕的。 但想想也对,如果只比内力,掰手腕这种简单的活动是最能体现内力高深的,简单直接,而且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可能。 谢雄没有多说,一步坐下,将袖子一撸,露出一支枯瘦如柴的手放在桌上:“来吧!” 正文 第546章 逍遥派 掰手腕? 没人在乎茶摊下一老一少。 只有最近的几人显得十分紧张。 柳含砂有些着急,到剑十三身边说:“谢前辈功力深不可测,迄今为止没有遇到敌手,白公子即便自小习武,也不会……” 剑十三淡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龙登山反倒是笑了:“放心吧,这位白公子可不是一般人。” 说话间,就听前方“嘭”的一声,桌子应声碎裂。 这一老一少两手紧握,才刚一发力,身子桌子变成了纸糊的一般。 听到声响,茶摊小二赶紧过来,见到自家桌子毁了正要讨个说法,忽然感觉面前一股气浪直冲,人瞬间倒飞而出! 好在后面有人挡着,撞翻了一人后才稳住了身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小二的直接懵了。 起身还没看清楚状况,又是一声更大的声响,整个茶摊的棚子都被掀飞了出去。 如此大的动静,瞬间引来一阵阵惊呼。 不想这两人较劲会引来如此大的动静。 玉清剑宗弟子们喊着自家两位小主赶退开,天上棚子飞了老高,落下时刻,剑十三带着柳含砂和柳玉楼才险险地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注意到茶摊上的动静,两股强悍到无法形容的真气出现,对于所有的武者都是十分震撼的事情。 只是周围人太多,人群多数感受到了两股真气的存在,却是没有看到是谁。 有人想要跃在人群之上瞧个明白,不想刚刚飞入半空,那两股真气再次爆发,一股更强的气势将想要看热闹的人直接卷入乱流,一瞬间就不知被吹到了什么地方。 “好恐怖的气势!” 人群中稍有实力之人都在暗自感叹,同时也是给武林大会添了一些沉重的气氛。 真正的高手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这两股真气便是武林大会的底子,如果对这两股真气感到畏惧,那说明自己的功力还远远不够,争夺武林盟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场风暴扰乱了一切,风暴中心的两人却是纹丝不动,双方双手紧握而不肯放松。 “好小子,果真是后浪推前浪,江湖代有才人出!”谢雄咬着牙,额间已有细汗渗出,看来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白宋也一样,没有一刻放松,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谢雄的功力如此之深,单论内力,已经是远超剑十三的境界。 虽然谢雄的内力还不能和大宗师徐化的内力相比,但白宋体内真气似乎并不接受白宋的调动,而是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 谢雄每加重一份力,体内真气便提升一份力,不管如何,两人比试始终持平。 白宋想要赢他一时半刻没有办法。 事情还有些难办,白宋也没工夫回对方的话。 两股真气形成的气压越来越强,周围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这老人居然如此厉害……”剑十三看着幽幽说了一句。 龙登山也目瞪口呆:“没想到白宋这小子体内的真气如此强悍……这……这简直是非人的境界……” “如此下去只怕引人注意……”剑十三轻声说道。 龙登山回头,果然是人群汇聚,盯着强悍的真气也要过来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在比试。 而就在这时,两股真气骤然一松,所有的气压瞬间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分出胜负?”龙登山疑惑道。 “快过去看看!”柳玉楼情急,急忙过去。 这时候,白宋有些疑惑地松开手:“为何突然停止?” “哼!你当老夫是傻子?感受不出你尚有余力?”谢雄冷哼一声,“你尚有余力,而老夫已经使出了全力。这场比试不用继续,是老夫输了!” 谢雄起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枉我苦修二十年,想着重出江湖能搅动一番风云,不曾想如今的江湖变幻莫测,连一个小娃娃都打不过!老了……实在是老了……” 说话间,谢雄作出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摇头晃脑地就要离开,看样子又要隐居山林去了。 白宋见状,赶紧叫了一声:“前辈,您这是要去哪儿?” “走了……走了,这江湖不属于老夫了。” “咳咳……”白宋轻咳一声,他这人精姿态,岂能被这老家伙糊弄过去,“前辈,您既然已经认输,那之前我们的赌约可不要忘记了。” “赌约?什么赌约?不久是把武林盟主让给你们嘛!你们想要就尽管拿去!” “还有加入我们的门派,当个什么长老,听从我的号召。” “有吗?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辈也算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这会儿赖账吧?”白宋说着,朝柳玉楼使了个眼色。 柳玉楼有些尴尬,苦笑着说:“额……前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要老夫让盟主可以,要老夫加入你们,那可不行!老夫自打进入江湖以来,就是一个人,我行我素习惯了,受不得人约束。” “前辈,加入我们也不会约束您什么,只是在急需您帮助的时候多帮衬一下,前辈想要搅动江湖,我们也是来搅动江湖的。” 谢雄见糊弄不过去,原地犹豫了许久,开口反问道:“你们的门派?你们什么门派?还有,你小子到底是谁?” “逍遥派,白玉堂。”白宋张口就来。 “逍遥派……呵,好一个逍遥,倒是不叫人反感……也罢,老夫愿赌服输,就加入你们这个什么逍遥派,但丑化说在前头,帮忙可以,拼命不行,要是耽误的老夫逍遥,老夫可不管你们。” “有前辈这句话就放心了。”白宋笑着行礼。 后面龙登山轻轻地碰了碰白宋:“喂,什么逍遥派,什么白玉堂?” “我随口说的,参加武林大会总要有个名头,不至于进去说我们是朝廷的人吧?” “逍遥派……学过书的人是不一样,还怪潇洒的。”龙登山嘀嘀咕咕,然后又皱起了眉头,“这老东西……老前辈加入我们,岂不是又有一个比我厉害的人了?” “压力就是动力,你得找时间再钻研钻研刀法了。”白宋苦口婆心地拍了拍龙登山的肩膀。 正文 第547章 武林大会的人们 英雄庄外多热闹,排队入庄的队伍倒是有条不紊。 白宋一行跟随玉清剑宗的队伍混在其中,留下一个被彻底废掉的小茶摊供人询问打探。 英雄庄内,各位弟子忙于应付来客,走走停停,到处招呼,偌大的英雄庄也显得拥挤非常。 入庄之前,白宋拿出自己的请帖。 庄内下人见识自家小姐的帖子,急忙去找小姐来亲自接待。 这英雄庄规模不小,但毕竟不是富家园林,修建在城外,规模与白宋的幽州第一宅相差不大,只是少了些园林,多了些杂间和弟子住的房间。 庄子的进门是个正院扩建的巨大校场,横纵开阔足有三四百平,全部由巨大的青石板平铺而成,缝隙之间多有苔藓。 中间没有擂台,单纯的是一块平地,多了些木人桩,估计是弟子们平日练功所用。 为了今日的武林大会,可以看到庄子事先拆除了一些木人桩。 校场周围摆满的桌椅和各色的旗子,每一面旗子则代表一个门派,已有部分入座的门派的掌门人在作为上落座,后面一众弟子整齐排列。 白宋看着旗子,上面的字是临时写上去的,一个字的代号便是一个门派。 “书?”白宋疑惑。 柳玉楼对这些门派十分熟悉:“这是书剑门,来自凉州。” “这个玉呢?” “玉虚宫,来自天山金顶。” “整得跟修炼门派似的。”白宋说着直摇头,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几道目光投射过来。 柳玉楼忙跟着前面的目光笑脸示意,然后对白宋说:“白公子,这里还是小心说话微妙,各大门派之中高手甚多,你这般议论,他们肯定都能听到。” 白宋又问了几个门派,逐渐没有了兴致,最后注意到有一张白旗上没有写代号。 “那旗子怎么没有名字?” 柳玉楼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忽而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笑着说:“这个门派无需代号,只要她们出现在这儿,江湖中人都知道她们的来历。” 经柳玉楼一说,白宋方才反应过来。 白旗下面清一色站着白衣姑娘,一个个冷若冰霜,却都美得如水仙一般,也难怪柳玉楼拿到那边就变了脸色,而靠近这些白衣姑娘的门派弟子一个个都面红耳赤,也不知是享受还是难熬。 白衣白衫,是圣莲教最显著的特征。 白宋眉头一皱,小声道:“难道这就是圣莲教派来的代表?” 一说话,白宋很快就自我否定下来。 这些姑娘虽然也是白衣白衫,但跟圣莲教的白衣样式有些不同,关键是姑娘们的气质不一样。 圣莲教女子多以妖媚示人,即便是冷傲姿态,那也隐隐透着股诱惑。 但这些姑娘不同,那冰霜的脸上藏着一颗更加冰冷的心,任何男人的目光都无法令她们产生丝毫波动,面对这许多欣赏和贪婪,仿佛示弱不见,当做一切都不存在。 “这是灵秀宫的弟子,虽然好看,看是惹不得。”柳玉楼收回眼神,有些惋惜。 “灵秀宫……” 听到这三个字,白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如仙女一般的女人,还有她双肩的伤痕。 “北离……也不知道她的伤好了没有?” “白宋,是那个女人的的徒子徒孙……”龙登山记得北离,小声说。 白宋点点头。 一直牵着的白宋的小五看着都有些痴了,用糯糯的声音感叹道:“哇……好多漂亮姐姐……” “小丫头,这些可保不准是姐姐还是姑姑,甚至有可能是你奶奶呢!” 柳玉楼压着声音故作神秘。 “哈?”小五瞪大了眼睛,感觉十分好奇。 柳玉楼不再跟小五解释,对白宋说:“灵秀宫的内功十分奇特,据说可令人返老还童。灵秀宫宫主乃是江湖中公认的第一修为的女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实际上却是修炼了八九十年的老妖怪,功夫了得,且相当阴毒,杀人从来不问缘由。灵秀宫的女人都不好惹的,几年前因为某个门派的弟子强暴了灵秀宫的一位女弟子,那宫主二话不说将人家门派八百余人,一夜屠杀殆尽。” “江湖上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跟着进来看热闹的谢雄前辈问了一声。 谢雄是老一辈的江湖,他居然没有听过灵秀宫让白宋很是惊讶。 “写前辈你们听过?” 谢雄摇摇头:“老夫在江湖之时,正是天下最乱之际,江湖人才名声不如现在,只有那玉清真人名声最大。故而老夫一心想要与之一较高下,如果早知道还有个灵秀宫,自然会先去讨教的。” 柳玉楼解释道:“这灵秀宫十分神秘不假,但并给什么存在已久的江湖门派,而是最近十年兴起的。江湖扬名主要还是因为门下女弟子天姿国色,据说从中任选一位都堪比皇宫里的皇妃娘娘。早先时候惹来不少江湖人士的窥伺,结果就是那位宫主的雷霆手段,让所有心怀不轨的的人吓破了胆,之后便没有人敢打灵秀宫女弟子的主意了。” 白宋一边听,一边看,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北离的影子。 而坐在一众人跟前的,居然那天跟随他们一起出逃的女弟子! 龙登山也看到了,拍了拍白宋肩膀,小声说:“那天晚上的丫头。” “是她。” “这么多丫头不好选,不如就选她吧,性子够烈,你小子喜欢。” 龙登山打趣,白宋回头白了一眼:“什么丫头,兴许你还得叫人妈呢!” 周围关注这群仙女的人太多,她们一直端坐,对一切视而不见,倒是没有注意到白宋。 “白少侠!” 熟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一袭蓝衣飘来,正是庄子的小主人,徐阮儿。 徐阮儿还是往日的蓝衣劲装,干练洒脱,唯独脸上多了点儿淡淡的彩妆,让整个人变得更加精神靓丽,无论是跟灵秀宫的仙女还是跟一边柳含砂相比都不输了自身气质,有着一股子江湖侠女的冲劲儿,在白宋看来,这反倒更叫人感到亲切。 “徐姑娘。”白宋拱手,“白某前来赴约。” “今日寒舍客人众多,稍有怠慢之处,还请白公子见谅。我给白少侠安排了座次。” 正文 第548章 插旗 徐阮儿对白宋了解不深,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只当是闲散的江湖人士,所谓座次自然是放在了最后面的外围客人当中。 徐阮儿正待领着白宋去时,一边的谢雄不客气地将她拦住。 “哼!小丫头片子也太不懂礼数了!” 徐阮儿见这谢雄蓬头垢面,一身邋遢,连忙后退,显得有些嫌弃和不悦。 但徐阮儿听其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知道对方应该是一位江湖前辈。 眼下江湖人多,徐阮儿也只能忍着小姐脾气,认真地问了一句:“前辈是……” “老夫人送外号登天腿谢雄!现在的是逍遥派的座下长老!” “登天……腿……”徐阮儿眉头紧皱,思索记忆,从未听过,“逍遥派……” 更是从未听过。 徐阮儿疑惑着,谢雄再说:“你请我们来自然是要在武林大会上插旗的!让我们去后面看戏作甚?瞧不起人是不是?” 徐阮儿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发火,也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候,柳玉楼才解释道:“这位白少侠就是逍遥派掌门,可不是什么江湖闲散人士,按理,是要应该和众多门派一样在前面落座插旗的。” “逍遥派掌门?!”徐阮儿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随意见到的白少侠竟然是一派之首。 虽然没听过什么逍遥派,但光听这名字就应该有点儿来头。 一时间,徐阮儿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直到白宋笑盈盈的拱了拱手:“徐姑娘,见笑了。” “白少侠,没想到你竟然是一派之掌,不知白少侠名讳……” “逍遥派,白玉堂。” “白玉堂……”徐阮儿拧眉,认真地记下,心说待会儿定要去问问爹这逍遥派是什么来头? “是徐阮儿怠慢了,不想是白掌门,既然是有门有派自当在前落座。” 徐阮儿赶紧带着众人往前,同时还不忘跟柳氏兄妹客套几句。 两支队伍挨着你在场地的东南角坐下。 新来的队伍也引来了旁侧的目光。 柳玉楼拿旗写下“玉清”二字插在队伍之前,周围众人瞬间露出恍然的姿态。 不过玉清剑宗在江湖上的地位十分尴尬,算是很出名却又不叫人看不上的一路,只是又无人敢表现出来。 所以周围的门派只是看了看,知道来路之后就收回了眼神。 收回的眼神有都停留在白宋这边的零星几人跟前。 白宋也拿着一面旗子,在上面写下逍遥二字,然后插在身前。 “逍遥……逍遥派……口气倒是不小……” “江湖中什么时候多了个逍遥派?怎么没有听说过?” 周围议论纷纷,白宋几人各自坐下,不再理会。 这时候,徐阮儿借口要去接待其他客人,告辞先走,然后回看了白宋一眼,飞奔去内院寻找父亲。 徐震尚未露面,独自留在房中调息打坐。 武林大会现实是热闹说笑,过会儿可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即便是强如徐震也不敢掉以轻心,需要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上。 屋外传来了徐阮儿的声音:“爹!” “什么事?不是叫你不要打扰为父吗?” “女儿有些事情想问一下。” “什么事?” “爹你听过逍遥派没有?” “逍遥派?哪儿来的逍遥派?” “女儿也不知道,就是女儿跟爹提过的那个白少侠,就是逍遥派的掌门。” “少年掌门,估计又是从什么地方刚刚兴起的小门派罢了,只是取这逍遥二字,他们的口气倒是不小。” “但女儿看不像是个新门派,他身边几人都是高手,女儿看不出深浅。其中有一个叫谢雄,说自己是什么登天腿。好别扭的名号。” “登天腿谢雄?!” 房间内传来徐震的一声惊疑。 “怎么?爹爹难道听过这个人?” “怎么会是登天腿谢雄?这可是消失江湖二十年的老家伙!” “那人很厉害吗?” “此人在二十年前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功夫奇高,打败了无数高手!但是狂妄自大,去挑战巅峰时期的玉清真人,听说被击败了,然后就消失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这场武林大会居然能把他给吸引来,还真有些意思……” “这么说来,那个逍遥派应该很厉害咯?” “不管如何,这个逍遥派不要去招惹。好了,爹爹还要调息,不要再来打扰。” 徐阮儿点头离开,心里还有些惊诧,一个逍遥派居然能让爹说出不去招惹的话,看来真是深不可测。 不过,越是这样,徐阮儿也就越是惊喜,这江湖中总算有个叫她看得上的年轻人物了。 …… “逍遥派……自号逍遥,口气倒是不小,刚成立没多久吧?” 一个左眼有伤的中年人从后方走来,站在白宋面前,看着白宋面前的旗子上下打量。 白宋看着他,不知有什么意思。 “一个从未听过的小门小派,凭什么一来就能在众多门派之中有一席之地,不会是这英雄庄小师妹的姘头吧?看着白白净净的,估计是招那小师妹的喜欢呢。” 方才徐阮儿带着白宋来,又与白宋一直说话,此事众人都看在眼中。这会儿有人站出来说,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那人一看周围的气氛,更来劲了:“各大门派能在英雄大会上插旗,那是人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本事,你们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门小牌,插个旗子,写上逍遥二字,实在是过于刺眼,不如叫我把你们的旗子拆了。” 说着,那人一手握住旗子,就要将其拔出。 白宋一笑,一手握着旗子的上端,看似轻飘飘地没怎么用力,却是让那说话独眼动不出分毫。 “加点力,你要能旗子拔出,这位子给你来座。”白宋淡淡说着。 哪儿一只眼睛瞪了白宋一眼,单手变双手,铆足了劲儿。 可这一点儿用都没有,旗子还是插在地上,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拔出来。 “喂,你行不行啊?” “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周围人起哄,独眼面子挂不住,已经涨红了脸,豆大汗珠一颗一颗往外冒。 “什么东西?!” 龙登山骂了一声,上来就是一脚! 瞬间,一个人影飞出,落在了二十米外的人堆里,抽搐不止翻起了白眼。 正文 第549章 无人来战 人群中一阵惊呼,眼看那人是快要不行了。 英雄庄的下人赶紧将人给抬走,其余目光重新回到这所谓逍遥派的身上。 “下手可真够狠的。” 有人小声说道。 前方玉虚宫队伍之中有一位道士起身质疑:“今日来的都是江湖通道,你们逍遥派一出手便是置人于死地,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里可还没有什么同道,武林结盟的事情能不能成,都还要打个问号。”白宋起身,淡淡开口,“要是我逍遥派白玉堂当上了武林盟主,在座的各位都是同道,逍遥派礼待当时自然,如果事情没有成,可就不要跟逍遥派随便拉扯关系。” 白宋并不客气,这里是江湖,又不是书院,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龙登山方才的展示就是要给不知深浅的人提个醒,不要随意招惹他们! 诚然,龙登山刚才一下的确有震慑效果,至少证明了逍遥派门下高手的实力,证明他们一行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坐在前排,人前插旗是有资格的。 但白宋话中已经表明自己将要争夺武林盟主,瞬间引来了无数敌视目光。 玉虚宫的道士更是狂笑出声:“哈哈哈……真实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要以为就刚才那一下便能在中原武林逞能!今日的武林大会上,高手如云,远飞你一个黄口小儿可比!想要争夺武林盟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若不服,可敢上前一战?又或者,玉虚宫可敢上前一战?” 白宋今日来便是挑事的,有风起时,他必然推波助澜。 白宋把话讲完,轻轻将面前代表逍遥派的旗子拔出,然后猛地往场中一扔! 这一下,白宋使出全力,只见那数尺高的旗子插入场中居然直接刺穿青石板,深入地下也是数尺,只漏出小小一截幡旗迎风而动。 “嚯!”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是纯粹靠内力,靠真气造成的效果。 木质的旗杆要插穿青石板,并且深入地下,足见其功力之深,远非其外表所见的年纪。 “我逍遥派初入江湖,今日就借着武林大会的名义在此向中原武林发出挑战,若是谁能把旗从地上拔出,逍遥派立即败退而走,如果在场诸位没有谁能做到,那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是不是该为我逍遥派来坐?” 白宋径直走向场中,站在旗子旁边,傲然与众人对视。 这一下,现场瞬间骚动起来。 武林大会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有人冲出来挑战天下英雄了? “好大的口气!”玉虚宫的道士怒道,“今日武林大会乃是以英雄庄庄主为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此挑战?就算你武功高强又能如何?想要竞选武林盟主,必须要有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推举!你逍遥派寂寂无名,赢了又能如何?中原武林不会跟无名之辈为伍!” 白宋回头,看了看柳玉楼。 柳玉楼立即起身说道:“玉清剑宗有资格推荐,我玉清剑宗推荐之人就是逍遥派掌门白玉堂。” 众人哗然,有了这句话,证明这逍遥派是有备而来的。 这时候,白宋反笑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敢应战。” “你说什么?!”那道士有些急了,顺手丢了自己的拂尘,拔出剑来,“玉虚宫青云散人来领教阁下高招!” 说完,整个人腾空而起,半空中翻出一道剑花,随着一股真气从天而降,对准白宋的面门。 然而,此人尚未落地,空中剑招才出到一半,临空一道银光闪过,如一颗流星与之相撞! 一瞬间,空中有一支断剑落下,那道士空中身形一个倒翻,剑花变成一片血花,自天上洒落,然后人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再一看,前一秒还气势惊人的道长现如今已是一个血人,浑身是血,生死不知。 无数目光所见,竟是少有人看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刚才是人还是剑?” “没……没看清……” 众人议论纷纷,而白宋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多了个剑十三! “这人是谁?” “好强的剑意!” “方才那人仅仅用的一招,便将玉虚宫的高手重伤至此?” 周围各大门派的队伍有些坐不住了,门下弟子是一阵阵骚动,倒不是跃跃欲试,而是为这持剑之人的强悍感到深深的不安。 “说好挑战各大门派,最后却是令人偷袭,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玉虚宫掌门见弟子重创,自己也坐不住了! “此乃逍遥派护法,你们连他都赢不了还想挑战掌门人吗?” “好!玉虚宫掌门前来领教逍遥派的高招。” 说完,玉虚宫掌门持剑而来,运转真气,越向半空,用的竟是跟刚才弟子一样的招式! 招式虽是一样,但剑招的速度和真气的强度不可同日而语。 那玉虚宫掌门身形一动,四周强风一阵,整个校场卷起了无数沙尘! 他这一招是要给玉虚宫找回颜面,否则往后难以在江湖中立足。 只是他所面对的人是以剑为生的剑十三,一位更加痴迷于剑的超级强者。 看着那临空一剑,剑十三冷笑一声,从一开始,剑招就是错的,一招错剑,不管是谁使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剑十三的内心似乎已经完成了审判! 只见剑十三忽然向天一指,不见其使剑,但一道苍白真气形如的剑锋直刺瞬间找到了临空一剑的破绽! “剑气!是剑气!” “以气化形,这是个培元镜大后期武者。” 伴随着一阵阵惊呼! 空中的掌门发出一声惨叫,几乎是跟先前的弟子一样的方式从高空落下,同时又是一支断剑落地! 嘭…… 一个倒是,落地后激起了一丝丝尘埃,现场却是再没有了声音。 玉虚宫掌门居然被什么逍遥派的护法给一招击败! 仅仅是一招! 玉虚宫掌门怎么也是个培元镜中期的强者。 即便对方是培元镜大后期,想要用一招击败培元镜中期,除非是真正的实力还要高于真身内功修为。 汗颜! 绝对的汗颜! 一个护法居然强悍至此? 这逍遥派到底什么来路? 这时候,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不受控制地缓缓的起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 此时此刻,武林大会的主人还未出场。 还是庄主徐震的房间,里面却是多了一位管家。 见到的管家到来,徐震睁眼,轻声问道:“各大门派的人都到了吗?” “大部分人都到了。” “大部分人?”徐震微微皱眉,“老夫最关心的几个人呢?” “庄主重点关心的人当中,除了玉清真人和灵秀宫宫主,其余人都到了。” “玉清真人已有多年没有出现的在江湖,他没有到场,老夫并不奇怪。只是那灵秀宫的宫主……” “听说是受了伤,正在养伤,故而没有到场。” “无妨,如此也是好的。若是高手太多,仅凭老夫一人,只怕是难以应付。” “不是还有圣莲教的高手吗?” “哼!”徐震冷哼一声,“圣莲教现在还有什么高手?他们自身难保,所有高手都在前线战局之中,他们口中的高手在老夫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要成大事,还得是依靠自己的力量!” “庄主,现在还有一件事比较难处理。” “又有什么事情?” “小姐请来了的那个逍遥派十分难缠,现在已经在场中跟各大门派挑战了!还扬言要做武林盟主。” “不过一个年轻气盛的后辈,他要闹就由他闹,他要当武林盟主,各大门派可不会答应。” “但是那小子手底下有一个用剑的高手十分离开,那人仅用一招就把玉虚宫的掌门给击败,现在在场人中没有人敢上前挑战了。” “什么的?一招击败玉虚宫掌门?”徐震微微一愣,“那逍遥派竟然如此厉害?” “庄主您看,咱们的计划是否要稍作变动?” “闹就闹,由他们闹去,他们闹得越厉害,消耗也就越大,到时候老夫就更好地收拾残局。” …… 校场中,现场气氛有些压抑,白宋和剑十三两人就在场地中央,等着有人来战。 但在场江湖人士众多,觊觎盟主之位的人也很多,却是没有人主动上前应战。 倒不是真的被剑十三的实力所震慑,真正的高手都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各个都是老江湖,知道这时候出头绝对不是明智之选,先不说还没看清剑十三和他身后的小子的底细。 就算现在出手赢下又能怎样?过会儿还不是要面对庄主徐震! 此时消耗哪怕只有一点,也会对之后的决战造成劣势,所以每一位高手都忍着,谁度不会轻举妄动。 白宋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正是吃准了众人的心态,故而不怕在此刻上前挑衅。 他所在意的,不过是圣莲教,不管圣莲教有什么样的部署,必然想不到武林大会会出现如此情形,势必会打乱圣莲教原先的计划。 到了这时候,就只需要见招拆招。 只是现在的情况让白宋也不是很了解,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圣莲教的踪影。 好像圣莲教根本没打算参加这场武林大会。 正文 第550章 无情剑无情人 武林大会的沉寂让其余参加的武林人士稍有不满。 各大高手之间的心思是心照不宣。 “人人都想坐收渔人之利,结果在最后无人与那逍遥派应战,岂不是送给人家一个武林盟主。” “身为武林中人,有着一身本事,却没有一股子拼劲儿,这样的江湖还有什么味道?” “想要有拼劲?那你怎么不自己上去?” “我……我拼劲儿是有,可是没有人家的本事,自然只能此当一个看客咯。” 众人正说着,又有一人自信满满地说着:“这武林盟主可不是送出去的,如果就这样下去,只怕这场武林大会不用开始就已经结束,江湖一盘散沙,今后不过是一个逍遥派打响了名声,江湖中人该干嘛还就干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的景象要是被朝廷看见,朝廷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真正对江湖动手,我们想要再团结就没有机会了。” 众人一听,感觉很有道理,于是各自忧心忡忡。 “不必担心,今日的武林大会是有英雄庄号召,那庄主至今还没出现,他必然是不会放任逍遥派主导大会的。不然就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再等等把,等到英雄庄庄主出现,应当不会再如此沉闷了。” “但是这时间已经不早了,人也已经到齐了,那英雄庄庄主也该出现了吧?现在究竟在等什么?” “就是,这么多人,一口茶水都没有,看得我们口干舌燥,哪里是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英雄庄的下人过来,给议论的每一个人送上茶水:“各位好汉多有怠慢,切勿见怪。” 众人接过茶水,想也没想一口喝下,然后抓着那下人问:“你们庄主在干嘛?我们都来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主持大会?” 下人赔笑着:“各位稍安勿躁,庄主临时有些急事,少有耽误,马上就会出来了。” 众人听了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放了下人离开。 现场情况大多和这边相同,大部分人都有些不耐烦,然后庄子的下人都开始送来茶水。 每个人都在喝茶,白宋和剑十三还在场地中央。 这时候,小五送来了茶水:“哥,口渴了吗?先喝口茶。” 白宋自己拿了一杯,然后又给剑十三递了一杯。 自己喝了一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然后立即抬手阻止剑十三。 剑十三一愣,狐疑地看着白宋。 白宋默默地将自己的一口茶给咽下,回头扫视全场。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低头喝茶,动作出奇的一致。 剑十三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看了看自己的茶杯,低声问:“有毒?” 白宋点了点头。 “什么毒?” 这个问题却是让白宋嘴角勾起了意思弧线:“当真是缘分天注定,今日是老天要我们扮演一次救世主。” 剑十三先是没有明白,随后想到了什么:“圣莲教……百花丸?!” “现在是百花茶了!”白宋低声说,“想来想去想不到圣莲教有什么计划,没想到他们的计划竟如此朴实无华,居然是用百花丸的毒来控制在场所有的江湖人士。不得不说,这手段有些拙劣,但却十分有效。” 剑十三也露出一丝笑意:“天下还真有如此巧事?早知如此,何须这般画蛇添足?” 白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小五在一边看着茶,有些害怕。 白宋揉了揉小五的脑袋低声说:“不要怕,你知道我们带来的药,回去让身边的几位都先服下解药,调息一下,然后注意安全就是了。” “嗯。”小五应了一声,抱着茶壶快步跑开。 小五刚走,中间空地多了一个蓝衣姑娘,她拿着剑,指着白宋二人,目光坚定,带着笑意:“白少侠,没想到你是如此深藏不露,居然是一派之掌,当夜是本姑娘小看了你!今日我徐阮儿正事向你发出挑战,看你究竟有多厉害!” 看到徐阮儿,白宋眉头一皱,剑十三也跟着皱了皱眉头,看向白宋:“怎么办?” “自然是你上,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从不欺负小姑娘。” “如果说她爹跟圣莲教勾结,整个庄子都跟圣莲教有关联呢?” “你是说英雄庄和圣莲教有联系?” “不然如何保证让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都喝茶。先前就有些奇怪,为何桌上一点儿茶水都没有,原来是在这儿留了一手。” “哼!既如此,那我便好下手了!” 剑十三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徐阮儿。 徐阮儿功夫并不弱,但是面对剑十三似有似无的剑意,本能地有几分畏惧。 “我……我不是要挑战你,我要挑战他!” 徐阮儿说着,然后盯着白宋喊道:“白玉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一个姑娘的的挑战你都不敢应战吗?” “先赢了我门下的护法再说!” “小姑娘,得罪了!”剑十三拱手行礼,尚未抬头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这一柄剑带着无穷的冲势,一往无前,无情又霸道。 徐阮儿此前所见所闻只有剑招,并无剑意。 今日初见剑意,其庞大的气势吓得她花容失色,一身冰寒笼罩,连剑都拔不出来,人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剑十三得知这小姑娘跟圣莲教有染,故而没有留手,这一剑命中几乎会要了她的命! 徐阮儿也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但不敢相信! 她只是来试探白宋的,而这种试探是示好的试探。 江湖女儿哪有不爱英雄的? 尤其是白宋这般傲然人前,无人敢应的英雄! 见到白宋今日之傲气,便才看懂了当天夜里对自己的无视。 姑娘家之前不爽早就没了,从小被人追捧的小姐难得遇上那更加桀骜不驯的男子,对她是天然的吸引力。 但她带着好意来比武,怎么也想不到这男人的手下居然直接下杀手! 徐阮儿有些慌了,求助地看着白宋,却看那男人根本没看自己一眼,顿时眼眶一红,眼泪蹦出,心想这男人为何如此冷血? 眼看那一剑就要命中,从人群之后传入一道劲风,一道影子以更加雷霆之势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剑十三身形止住,徐震闪身而出,双指夹住剑十三的剑尖,将徐阮儿护在了身后。 看到父亲到来,徐阮儿方才从绝望中醒悟,心中无限委屈,感觉自己面前的背影才是最坚实的依靠,带着哭声喊道:“爹爹……” 徐震没有回头,但脸色已经阴沉如冰,死死地盯着剑十三:“竞对一后辈女子下此杀手,培元镜大后期的实力,也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关键,这是我徐震之女!” 徐震一声爆喝,同样是培元镜大后期的真气瞬间爆发。 徐震真气更加浑厚,巨大的气浪席卷,众人只能半眯着眼睛,压得人直不起身,耳朵嗡嗡作响。 人群骚乱不断后退,无数声音在喊:“好强的真气!” 武者真气到培元镜大后期便没有了明确的划分,体内真气要强悍到什么程度才能算作归一境界,至今没有论断。 但同为大后期,真气强弱是有明显的区别。 显然,徐震的真气强于剑十三! 各大掌门也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数年不见徐震出手,没想到他的真气又提升了一定的境界! “破!” 强大的气浪之下,徐震再接一声大喝,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四周劲风骤停,气压消失! 再一看场中二人,徐震纹丝不动,而剑十三已经退回到了白宋身前。 更重要的是,余震指尖任就夹着先前的剑尖,而剑十三的剑已经分裂为二! 众人哗然! 以为培元境大后期,从另一位培元镜大后期的手中硬生生掰断了一柄剑,这是绝对的势力碾压! 白宋眉头紧皱,看了看剑十三有些颤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剑十三露出如此表现。 余震冷哼一声,将断剑轻轻一弹! 断剑如涨了眼睛一般,化作一道闪电朝着白宋面门而来,更兼徐震的功力加持,比先前剑十三对徐阮儿的一剑更加迅猛凌厉! 白宋没有一刻放松,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弯刀上。 但剑十三抢先一步,直接丢开剑柄,双指并拢,横出手臂一挡! 那断剑击中剑十三的手臂却没有刺入或是划伤,仿佛刺中了另一柄更加锋利的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剑鸣,然后在空中盘旋数圈,掉落在地上。 “这究竟是什么人?!这剑意之强,江湖上只怕无人能比,居然将自身练成了最强的一柄剑!” “这样的剑……似乎在哪儿听过……” 各大掌门相互交换眼神,周围逍遥派的护法再次让众人惊骇。 不远处,谢雄也瞪大了眼睛:“你们逍遥派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此人也如此之强……就算是老夫也不见得能胜。” 龙登山哼了一声:“老前辈,江湖变化莫测,无数高手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现在的江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了!这人用剑,早已是出神入化,练武到了一定境界,真气的强弱已经不再重要,而是看对功夫的感悟和运用。” 谢雄揉着脸皮,若有所思:“看来老夫重出江湖没有错!今日得有一场好戏看了。” 正文 第551章 剑十三的真正实力 徐震出手,所现实力之强令人汗颜。 然而在见识了剑十三以肉身挡剑的一幕之后,却又让人无法预知这一战的结果。 在所有的目光之中,聚焦的两人心里却是带着一种更加不同的味道。 那一瞬间的交手,许多未经语言所表露的信息已然刻在了两人的心中。 这对战二人各自心中已经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英雄庄庄主就是那练习邪功之人!”剑十三轻声说道,只有白宋一人能够听清。 白宋有些惊讶:“英雄庄庄主是那天晚上的……” “没错!”剑十三十分肯定,“虽然他现在所使用的真气跟那天夜里截然不同,但绝对不会有错!没想到一向以名门正派自称的英雄庄庄主会是一个身怀邪功之人。今日,非要胜他,还要当众撕下他的面具,让这些武林人士都看看英雄庄庄主都修炼些什么功夫!” 对面,徐震也是心有所感,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原来是朝廷的鹰犬。” 两人各有所想,却是都不愿率先点破。 徐震率先一闪,化作一道虚影瞬间到了剑十三面前。 剑十三以手为剑,闪电般一指,指尖落在徐震手心,两人一经正面接触,周围气浪翻腾,散出的剑意在无形之中展现缝纫,几面旗子应声而倒。 周围人见过再次后退,这样的战斗,只怕是旁观也要十分小心,任何一点儿泄露的真气击中,可能都会当场毙命。 两人对立,保持姿势纹丝不动,只见两人双手并未完全触碰,指尖距离掌心一寸,仿佛有一道无形气墙当做阻隔。 剑十三的剑意虽强,但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中不得寸进。 “当夜老夫饶你一命却不知进退,今日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 徐震冷哼一声,单掌一推,真气陡然暴增,便是剑十三也脸色大变,随着对方的真气倒飞泄力,顺带拉了白宋一起。 今日的徐震虽用一身凌然正气的纯正功法,但却充满杀机,似乎比当夜更有斗志,也更加危险。 剑十三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夜打斗,不仅是自己没有表现出全部实力,对方也是没有。 剑十三带着白宋后退到人群边缘,将白宋松开,沉声道:“稍待片刻!” 说罢,上前两步抽出了一边柳玉楼的佩剑来:“借你的剑一用。” 柳玉楼早已经被剑十三的实力吓傻了,他哪儿想过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冷面会有这么强的实力,整个人呆在原地没有一丝反应。 徐震站在刚才白宋所在的位置,不屑地说道:“黄口小儿,也敢妄想争夺武林盟主?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一脚踩在逍遥派的旗子上! 一瞬剑光到,徐震瞳孔一缩,再次双指拿剑,和先前几乎如出一辙。 但剑十三瞬间变招,弃剑用手。 徐震同时丢剑闪身,剑十三剑气落空,地面留下一道深痕。 “你的剑意虽强,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徐震无比自信,认定此人没有丝毫胜算。 他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时,发现自己先前所弃之剑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于空,更兼一身寒气,仿佛一件死物突然有了生命。 余震暗叫一声不好,之间那剑无人所持却凭空袭来,即便徐震反应迅速,却还是被那一剑划过。 一阵惊呼声中,余震连退数步,站定之后一摸脸上,居然是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内力以配合招式,内力太强不一定就是好事。”剑十三冷声道,“功力太强,蒙蔽了你的双眼,真正忘记了天高地厚的人,是你!” “你敢教训老夫?!” 剑十三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 随着他的气息变化,整个校场的空气都渐渐变得不同。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却又说不上为什么,那里有什么不同…… 直到各自手中的兵器开始渐渐地颤抖起来…… “我的剑!我的剑怎么……怎么要活过来了!” 众人尚未明白,剑十三突然化作流光直冲天际,宛如一柄破天的利剑直冲云霄。 而在剑十三冲天之后,下方人群中所有宝剑似乎受到感召,竟然自动出鞘,追随剑十三的身影向天而行。 数百长剑飞入空中,连成长龙,剑意笼罩世界,让人心底发寒。 此情此景,人所共见宛如天降神兵,数百长剑如数百兵士悬浮于空,围绕剑十三临空而立,蓄势待发。 武林之中流传着以气驭剑之术,江湖人视作为仙家法门,却从未见识使用过。 谁曾想今日在武林大会之上,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御剑之术! 并且这不是一剑,而是数百剑! 此等场景,在场谁人不骇然感叹? 连白宋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要变仙侠了吗?” “这……这便是剑十三的真正实力?”龙登山声音有些发颤,他的刀法追上剑十三的剑法,怕是还要你差几十年! “以气驭剑!这人是剑十三!” 下方人群中,终于有人喊出了剑十三的名字! “这剑十三本是墨家家奴,如今怎么会投靠逍遥派?” 这时大战在即,岂能有人回答这样的问题? 数百剑锋直至徐震,一张剑阵在空中展开,犹如一张天罗地网。 便是余震也在如此阵势之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好一个以气驭剑!来吧,让老夫看看你的御剑之术是有半仙之力还是徒有其表!” 徐震狂笑一声,面对剑阵不退反进,迎空而上,化作雷霆抵抗剑阵。 一时动,百剑出,数百流光如星河洒下阻挡那向天而来的雷光。 无数次碰撞,无数流光化作无数的残铁碎块,星星点点的掉落校场。 看似这无数的箭雨难以抵挡余震的冲击,但在这一次次的冲击下,余震气势消耗过半。 而在剑阵中心,临空而立急待落下剑十三还未出手。 此刻,剑十三闭眼凝神,蓄势待发。 手中无剑,而人本是剑。 亦如先前一般,双指一点,以手为剑,而这一剑凝聚着剑十三的全部剑意。 阳光之下,空中人影模糊,看不到形貌,似是一个带着霞光的剑影,在无数飞剑化作的流光之中尤为显眼。 正文 第552章 意外的人 到底是所悟更强还是内修更强? 这一招两人相对似乎就要分出高下来了! “哼!”徐震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霞光,任就是不以为意,他又掌上托,苍白真气如沸腾的云雾一样翻滚,也淹没了他的人影,又是在这模糊的雾气之中,左手藏在身后化作爪状,一股给人不安之感的黑色真气正在凝聚…… 苍白的真气之下忽然多了一团灰白出来。 两人即将相对,徐震低喝一声:“去死!” 然而从天而降的霞光也突然偏离的方向,向下挪动一寸。 剑十三没有想跟他硬碰硬! 这不是临阵退缩,而是早有预谋! 武者修为的不管到达了什么境界,临阵对敌依旧是时机的破绽的把握。 徐震想要正面分出胜负,剑十三就制造一个正面对决的假象。 最后瞬间,剑十三剑走偏锋,转而攻击的徐震身侧破绽。 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徐震的预料,即便他留了一手,也未能算到剑十三所想。 徐震脸色大变,他的攻击落在空处,而剑十三凝聚了全部力量的攻击却要命中自己,这不仅是分出胜负,而是关系生死! “遭了! 徐震暗叫一声,已是没有了变招的可能。 霞光之中漏出了剑十三的影子,那一双手指力达千钧,几乎就要贴到徐震身体。 这时候,下方传来一个声音:“剑十三!停手!” 听到这个声音,剑十三眉头猛地一皱,然后双肩收敛攻击,给了徐震的变招的机会。 徐震停顿之后,双掌一推,冲向面前剑十三胸口,剑十三只能双掌迎上! 嘭! 空中真气发生一阵剧烈的爆炸,两个人影同时落下。 余震双脚落地,狠狠地踩在地面上,一大片青石板爆裂开来,地面也跟着下陷了许多。 而剑十三在空中已经失去了平衡,就要摔在地面。 白宋见状,想也不想飞奔向前,将空中落下的剑十三给接住。 接住剑十三的瞬间,白宋手上一沉,没有想到剑十三落下的力道这么猛,差点儿没有接住! 脚下一蹬,鞋底都磨破了,地面也是一陷! 亏得是白宋,换做别人来接,只怕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你怎么了?”白宋感觉剑十三情况不好,着急问着。 剑十三靠着白宋,张嘴想要说话,却是吐出一口黑血。 其实不用问就能知道结果。 刚才空中最后瞬间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剑十三和徐震双掌相对,拼的自然是纯粹的内力。 这样的比拼肯定是剑十三吃亏,只怕这剑十三久伤初愈,现在又被重创了。 白宋心里着急,但又是不能理解:“你这是干什么?明明能重创徐震,为何突然变招?!” “少……少爷……咳咳……”剑十三眉头紧锁,有事咳出了一些血来。 “少爷?” 白宋一脸迷惑,剑十三何曾称呼过自己少爷? 但很快白宋就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徐震的方向! 就在刚才,校场内又出现了一批人。 这一行人白衣白衫,装扮熟悉,而在这一群人中间领头的,似乎更加令人感到熟悉。 白宋搅扰记忆,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墨非白! 晴儿的胞弟! 方才正是此人出声,剑十三在突然变招收手。 此人是墨家公子,正因为此人,才是剑十三收手的理由! 而此人穿着一身白衣,乃是圣莲教的打扮! 这个人此刻出现,总给白宋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行人的出现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似乎也都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各自都在议论。 白宋已有近两年没见过墨非白,自从邙县出走蓟县开始,这个小子就似乎消失了一般。 今日出现,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副自视甚高,甚至有些自以为是的模样。 在一群江湖人中拿着一把扇子,寒风中扇着,给人一种自信又欠揍的感觉。 他上前指着白宋,喝问剑十三:“叛徒!你为何跟着这个人!” “少爷……我……”剑十三拧眉,不知道如何解释。 “身为我墨家的家奴,在我墨家正要用人之际,却是帮着一个敌人。” “少爷,他是小姐……小姐的朋友。” “朋友?我呸!就是这人拐走了姐姐,我姐姐被人蒙骗,你剑十三难道也分不清楚是非?现在,马上回到我的身边,你的事情,墨家可以既往不咎。” “……”剑十三表情难耐,嘴角还在流血,陷入了沉默。 白宋上前一步:“墨家的小纨绔,一年多不见,你还是那么没有长进啊?” 墨非白眼睛一瞪,冷笑道:“白宋,别人不认识你,我可认识你!你这条朝廷的走狗!胆敢在英雄大会上出现,是来送死的吗?” “朝廷的走狗?”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愕的愣住了。 墨非白哈哈大笑:“对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人是朝廷派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逍遥派!还记得前几日在荆州城内大肆屠杀武林人士的人吗?就是他们几个!” “什么?!” 人群更是惊骇。 “这个小子叫白宋,是皇帝派来扰乱江湖的钦差!” 周围众人看到白宋纷纷后退了几分。 白宋得知听到这些,表情仍然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说完了吗?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还要说在众多武林人士的茶水中下毒也是朝廷派人来做的?” “下毒……茶水有毒?” “各位,圣莲教最厉害的毒药是什么,想必大家都清楚。”白宋忽然大声说道,“这场武林大会其实就是一个圈套,圣莲教和英雄庄早就勾结到了一起。什么选武林盟主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要把各大门派都掌握在圣莲教的手中。真正是谁那个恶人,大家自然会明白。” 徐震听了微微一怔,上前一步问道:“臭小子,你早就看穿了?” 白宋不置可否。 有了徐震的验证,周围的武林人士慌了,各自开始运气检查自身。 一经检查,现场炸了锅。 “不好!我真气运转不畅……而且……” 有人尝试运气,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不适,嘴角开始流血。 众人更慌,各大掌门纷纷起身,喝问徐震:“徐庄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553章 撕破脸皮 英雄庄受邀前来的客人们的已然有些慌神。 谁能想到在江湖中饱受赞誉英雄庄所举办的英雄大会会是一场鸿门宴? 无数目光看向徐震,带着愤怒和惶恐。 而徐震依旧站在那里,原封不动,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此刻,面对众多质疑,那墨非白大笑出声:“哈哈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徐庄主懂得审时度势,决定跟我们圣莲教合作,方才在你们喝的酒水之中加入了一些圣莲教所特有的药物。你们想想,圣莲教之中究竟是什么药物最厉害呢?” “百花丸……” “不可能,百花丸乃是药丸,这茶水之中……” “蠢货!”墨非白骂了一声,“懂不懂什么叫进步?你们喝过的茶水之中是我们圣莲教最新研制的新药,非但拥有百花丸的药性,更是为各位江湖高手两声定制了一些压制各位功力的秘方。各位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小爷我很难保证你们之中有人会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所以防范于未然。” 墨非白声音尖锐,仿佛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话音一顿,继续说道:“我奉劝各位江湖前辈,万千不要着急运气,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冲破经脉,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全看各位的命数了。” “徐震,你这卑鄙小人!为何要坑害我们!” 北刀门掌门上前怒斥,情绪激动,忍不住真气外泄,一声之后闷哼吐出一口鲜血来。 北刀掌门尚且如此,周围人等更是担心。 这时候徐震才上前说道:“我徐震一心只为团结武林!但若按照武林大会的设想,选出以为能够服众的武林盟主,实在是过于困难。老夫相信,不管是谁当上了武林盟主,都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如果之后的江湖仍然一盘散沙,今日之武林大会就没有意义了。 老夫思来想去许久,感觉想要真正的团结武林,唯有让所有的武林同道都受到一定的约束。今日众人所中之毒并非立即要人性命,按时服用解药,各位非但不会受到药物的损害,反而对人体大有裨益。只要各位今后听从圣莲教的统一调遣,老夫保证各位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会在圣莲教中受到更多的优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胡扯!”铁掌峰掌门怒斥,“你这是歪理!你徐震妄为一方之主,妄为武林同道!我铁掌峰的弟子就算是死伤殆尽也不会听从你的安排!看掌!” 话音一段,铁掌峰掌门强行运气,一掌轰出如疾风出劲草扫过地面,但他这一掌受毒药影响,功力已去了一半。 徐震的功力又在他之上,自然是被轻易化解。 铁掌峰掌门口吐鲜血,摇摇欲坠,却是咬牙喊道:“铁掌峰弟子听令,随我一起杀出去!” 说完,又是强行运气。 此人也是强横,硬撑毒性,居然还要再出一掌。 但他还没出手,后方弟子之中突然有人一掌击出。 掌门从未想过自家之中会有人偷袭,这一掌狠狠落在他身上,顿时被打飞出去一丈,落在地上在吐几口鲜血,眼看是要不行了。 他惊疑不定,回头看向偷袭自己的弟子,指着对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弟子冷笑一声,说道:“掌门,你不能代替我们做决定,你能不顾生死,我们可不想跟着你一起死!” 说完,那弟子回头喊道:“我不想死,你们想死的就跟着这不长眼的掌门一起去吧,我决心投靠圣莲教。” 这弟子一声之后,其余弟子也变得犹豫起来。 人都有求生之心,生死关头,人性方才显露。 “掌门,对不起,我们也不想死……” 铁掌峰一众弟子没有了斗志,仿佛就是枯草堆中引起的火苗,烧毁了所有人的信念。 其他门派纵有掌门想要反抗,现在非但是功力受阻,身中剧毒,甚至还要防着自家弟子是否含有内应。 这一下,还有谁敢出头? 看着场面逐渐被控制,徐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他将目光重新停留在白宋身上时,一个蓝衣姑娘拦在了徐震身前:“爹!你在做什么?!这……这不是侠义!这不是正道!” 英雄庄的弟子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们虽然免于毒药之苦,但对今日之事却毫无察觉。 他们还想着自家师父用一种光明磊落的方式战胜各大门派,成为武林盟主,他们就能在江湖中风风光光享受他人的赞扬。 没有想到,这位正气凛然的师父会有如此布置! 这盘棋太大,而手段太过卑劣了! 各位弟子脸色铁青,却无人赶上去质疑。 唯有徐阮儿不顾一切想要问个明白,这跟她从小接受的侠义之道相差太多,更无法相信是自己父亲所为。 看着自己的女儿,徐震脸色不变,沉声道:“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不会记住过程,只会记住结果!阮儿,你还小,赶紧退下!” “不!我想要的江湖不是这样的!” 徐震已经没有了耐心,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管家。 那管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瞬间便到了徐阮儿的面前,轻轻一掌,便将其击晕了过去。 一段小小的插曲后,徐震重新看向白宋。 “圣莲教通缉榜上第一号人物,白宋!今日也落入了老夫之手!倒要看看你们圣莲教如何感谢老夫。” 墨非白说道:“放心,以徐庄主的实力和魄力,以后不是一个圣莲教所能束缚的,往后封侯拜相,还不是时间问题?” “哈哈哈!”徐震大笑出声,面对在场众多武林人士,尽显其肆无忌惮。 也就在这时,一支信号烟冲天而起,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传出去很远。 这信号烟不是白宋所用,而是出自一群女子之手。 灵秀宫各位女弟子起身,紧要牙关拔剑。 “灵秀宫弟子绝不投降!你们这群妖人,待我宫主驾临,定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徐震一听,冷哼一声:“哼!什么狗屁宫主,老夫早就想会一会了,来了正好!将你们这群女人献给太子,太子殿下一定十分高兴。” 正文 第554章 试探 太子? 白宋微微一愣。 只因这徐震毫无遮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 他口中的太子是否是当今太子殿下? 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江湖中人对朝堂只是并不在意,所以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也不会在乎。 白宋则不同,江湖远隔万里,如果已经跟朝堂扯上关系,岂不是十分危险,而且也更加复杂? 但太子怎么会跟圣莲教牵扯到一起呢? 白宋感觉可能性很低,不能排除是徐震故意放出空话而引人猜疑。 此番只算是一小小枝节,更重要的问题还摆在面前。 人群之中,只有一群女人强硬反抗,一双双不甘的美眸却是遭到了余震的不屑。 余震敢算计整个江湖,又何惧这几个小小的黄毛丫头? 余震亲自上前,面对几个姑娘毫不吝啬自己的强悍真气,每一步都是如排山倒海的威压。 表是哪个看一眼旁侧的江湖人士吗,平日子一副趾高气昂的男人,现在却是畏首畏尾,为何活命宁愿放弃尊严,居然连一群女人都不如。 看到这一幕,白宋心中有些感慨,本就对所见识的的江湖没有好感,现在反而是更加厌恶。 众人之中,唯有白宋一行和玉清剑宗一行已经服下解药,他们这一群人成了最后的希望。 眼看余震一步步毕竟,龙登山横刀来上前,拦在一群女人的身前。 “什么狗屁庄主,居然欺负一群女人!先问过我龙登山手中的刀再说!”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龙登山不再废话,拔刀力劈,真气瞬间提升到极致! 他知道,对付徐震,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不是对手,这时候更加不是收力之时。 一瞬间,龙登山手中的到幻化巨大的刀影,一刀力劈如雷霆降下,直冲徐震头顶而去。 龙登山刀法威力惊人,但在徐震面前还是少了些境界,徐震冷哼一声,只是抬手一挡。 真气之下,单单用手臂就挡下来了龙登山的全力一击。 但是,在这一击之后,龙登山却未能露出丝毫放松表情,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面前的人虽然武功不能威胁到自己,但他去为何没有中毒?! 明明所有人的都喝了茶,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中毒? 这个细节带来的变数远远比出现一个超级强者更让人感觉威胁。 徐震意识到了严重性,疑惑的回头看了那墨家的纨绔一眼,意思是在询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但墨非白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存在,还在洋洋自得,十分轻松。 这时候,龙登山抓住机会又是一刀,徐震仓促之下只能回避。 徐震退出几米,站定之后,脸色一变,指着龙登山:“你!” “我什么我?老子还怕你不成?!” “徐庄主,你在磨蹭什么?这样的小喽啰还不赶紧收拾了?”墨非白不明所以,居然还有几分抱怨。 徐震大怒:“你们怎么办的事?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人没有中毒?!” 墨非白一愣:“你什么意思?” 徐震指着不远处的龙登山:“这人功力没有收到影响,身上也没有半点儿中毒的迹象!” 龙登山远处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吗?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我们看穿了!” “没有中毒?!”墨非白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墨非白也看着后面办事的人,后面的人看更后面的人,却是无人敢解释什么。 “徐震,二十年前的江湖中也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怎么二十年后,你居然变成了如此阴险卑鄙的小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和龙登山站在了一起。 这老人一出,周围气势就不同于旁人了,虽然没有展露出任何真气,但这老人已出现,那种强烈的战意如同剑十三所展现出的剑意一样,给人一种浩瀚不知深浅的感觉。 “这人是谁?” “好强的气势!” “江湖中为何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议论声起,但徐震张口就道出了此人名号。 “登天腿谢雄!” “没错!正是老夫!” 徐震脸色一正,走上前几步:“我敬你是江湖前辈,不想与你为敌,我劝前辈不要趟这浑水!” “老夫可不是什么侠义之人,但你今日之作为连老夫都看不过去了!” “这么说来,前辈是要跟我徐震为敌?” 谢雄冷笑一声,人已经向前两步,周身真气散发,竟是化作了一层浓雾。 众人骇然,今日之比武早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武功境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此功力必当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绝世高手。 那浓雾散发,瞬间淹没了谢雄身影。 徐震骂了一声:“装神弄鬼!” 随即又是一拳,一股真气打入雾气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似是被吞噬。 徐震眉头微皱,向前一步,瞬间一道更强的真气从雾气中爆发,追上徐震。 徐震双拳横打,硬吃对方一击,感觉是不痛不痒:“老东西,你闭关修炼二十年,就是修炼出个这?” 说完,徐震也不再试探,那朝着那雾气冲去。 雾气一散,从雾气之中散出一道流光冲向高空,擦过徐震身边之时已经交手了数个回合。 高手碰撞,接触就是一瞬,下一瞬谢雄已经去到了二十米之外的楼顶上。 徐震怒斥:“别跑!” 然后化作雷霆追去。 两人瞬间在庄子之中展开了一场拉锯转,两人你追我赶在英雄庄众多楼房中你追我赶,走走停停,不是有真气的碰撞。 高手之间对战看得众人是不明所以,也是眼花缭乱。 但这样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片刻之后,谢雄重回校场,与随后追来的徐震交手之后,双方各自退开。 然后谢雄喊道:“好了,不打了!”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你也是老江湖,为何停停走走,不敢跟我正面交手?” 谢雄一笑:“哈哈哈,徐震你还是年轻,难道看不出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正文 第555章 混战 “拖延时间,难不成你还把希望寄托于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什么宫主身上?” 谢雄不再解释,轻声道:“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你们?”徐震还是不太明白。 正在此时,校场之中传出一声爆喝:“徐震!”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瞬间就到了徐震面前,对方一掌打出。 徐震立即一掌还击,双掌相对,停在原地。 徐震未看清来人,但是如此对掌,他徐震可不会怕过谁。 “找死!”徐震嘴角冷笑,真气提升。 本想着能瞬间将偷袭之人打飞出去,没想到面前的人只是吐出一口血来,但却没有任何后退,反而手上力道更强! 徐震感觉不对,一看来人,发现竟是先前被重创过的铁掌峰掌门。 而此时,铁掌峰掌门带着决绝之力,不顾一身伤势,选择与徐震硬拼。 虽然对方有伤,但明显能感受到此人的功力没有受到药物影响。 他明明是要死的才对,怎么现在…… 铁掌峰,最得意的功夫便是这一掌之力,江湖之中更是流传着铁掌峰对掌无敌的称号。 只因这铁掌峰有一门奇功,以自损为代价,强行提升功力。 伤势越重,功力越强,伤重一分,掌强一分。 今日徐震算是领教到了铁掌峰为何叫铁掌峰! 这铁掌峰掌门顶多不过培元镜中期实力,重伤之下一掌之力居然逼退了实力超出了许多的徐震! 徐震连连后退,被几个英雄庄下人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铁掌峰掌门站在中央,吐了一口黑血,厉声高喊:“我王山洪还没有死!铁掌峰的弟子听着,谁要敢屈服于圣莲教,老夫立马清理门户!”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伤势极重,但已经没有了中毒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墨非白惊呼道,“你的毒什么时候解的?” 解毒了? 这个消息一出,像是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绝望的之中的武林人士此刻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一道道人影落下,挡在铁掌峰掌门身前,人群中突然扬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各大门派的掌门一起出现各自凝聚真气,随时准备战斗! “这……这怎么回事?”墨非白慌了,回看身边众人。 圣莲教人众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不应该啊,百花丸的毒怎么可能被解了?还是说这新研制的毒药存在什么偏差?” 这时候对面的各大掌门纷纷出言:“门下弟子都听着,大家不要惊慌,这毒并非不可能解!只要今日突围,我们自由办法给你们解毒。” “现在开始,各门派的弟子听着,集合所有力量与敌人拼死一战!谁要敢投向,就是我们江湖各派的死敌!” “拼死一战!”众人高声呼喝。 失去的斗志全回来了。 “徐震,今日算计整个江湖,现在就让你看看,我们各大门派联手的实力!” 前方各大门派掌门集结,目标直指徐震一人。 徐震纵有三头六臂,也无一人抵挡所有掌门的能耐。 这些掌门之中,最次的也有培元镜中期实力,其中数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培元镜后期。 真的打起来,别说以一对十,就算一对一,徐震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看到这般情形,徐震也有些紧张,回头看了一眼墨非白,冷声道:“听说墨家之中高手如云,现在到了需要墨家的时候,你们的高手何在?” 墨非白一笑:“这些三教九流,以为联手就能对抗我们了?” 说完,墨非白吹了一声口哨。 英雄庄外,四道人影闯入,半空停下,各自都是没有借力,悬浮于空中,堪称奇景。 能有如此实力,无一例外都是培元镜后期的超级强者。 这样的人物平日里极难见到一个,任何一人都能成为一方霸主,一派掌门,今日却一个纨绔的一声口哨之下瞬间集结。 这还是遭受数年打压之后的墨家,难以想象在墨家全盛时期,又是什么光景! 看到这四人,剑十三眉头紧皱。 而白宋也从四人之中认出了一人。 “阿大……” 当初晴儿交给白宋的三位家奴之一,那阿大居然也在其中。 “剑十三,你身为墨家护剑五卫,还不速速跟我回去领罪!如今五卫只缺你一人,还留在敌人身边作甚?” 墨非白指着剑十三,怒声问道。 “五卫之一……你跟这四人是一起的?”白宋问。 剑十三皱眉点头,表情严肃。 白宋唯恐这厮是个死忠,忙说:“你我一起也有些时日,我的为人如何你自然是该清楚的。这墨非白又是什么个人你也该明白,可不要因为他的一些话……” 剑十三抬手,打断了白宋,然后起身上前几步,望着悬空而立的四人,以及墨非白。 “墨家的剑早就丢了,护剑人早已名存实亡!” 留下一句话,剑十三擦了擦嘴角的血持剑面对四人。 “杀了这个叛徒!”墨非白怒斥一声,直指剑十三。 空中四人相互叫唤眼神,显得有些为难。 墨非白再喊:“你们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也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四人终是一冲而下。 一场大战瞬间爆发,几位掌门暴怒出声:“跟他们拼了!” 白宋一看这个阵仗,大喊一声:“剑十三,快跑!” 这种大混战,死的就是出头鸟! 白宋生怕剑十三脑子不好使冲在最前面,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 场面乱了,战斗一开始,各种真气四溢,瞬间就有数坐房子的房顶被掀飞。 圣莲教为今日准备充分,一看战斗展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圣莲教教众如潮水一般涌入,一见面就跟各大门派的弟子给打了起来。 “哥哥,我怕……” 小五跑到白宋身边,展现出了心中的畏惧。 白宋也是心虚,这种场面可不是一个人能把握的,最好的方式还是赶紧溜了才行。 白宋找到龙登山:“你看着剑十三,别让他一人冲,叫他赶紧离开才好!” “明白!”龙登山点头,看着面前的局面有些蒙圈。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此多高手大混战的时候,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白宋抱着小五,想要下撤,想到了谢前辈,想要去找,却见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没了影子。 正文 第556章 原则 “柳姑娘,准备一下,咱们得乘乱走了。” 白宋回到玉清剑宗人众所在处,着急说着。 柳含砂显得有些犹豫,柳玉楼也是举棋不定的:“我们玉清剑宗也算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派,如果这时候溜了,传出去……” “嗨!”白宋急得要死,“要明不要命了?这时候只有傻子才在乎名声。” 白宋话已经说了,这些男人他管不了,身边的柳含砂他得带上。 说罢,白宋也不管其他人,一手牵着小五,一手拽着柳含砂的胳膊,不管别人飞快朝边缘处走去。 柳含砂一路跌跌撞撞,险些摔倒,慌乱中喊着:“白公子,你慢点儿。” 现在是战斗刚刚开始,这么多江湖中的超级高手,等到战局拉开,全部都发挥出战力的时候,只怕死方圆几里都是战场,这时候不走,过会儿想走都没法走了。 白宋着急,只想走得更快,可是这柳姑娘是个病秧子,就算治好了咳嗽的毛病,身子却还没有养好,跟不上白宋的步子。 白宋一回头,将小五一松,反手将柳含砂搂在怀中,拦腰抱起。 “呀!” 柳含砂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白公子怀里,一股子男人味道冲得她脑子嗡嗡的,脸蛋儿跟烧了起来似的,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小五,拽着我的衣角,死都不要松,跟紧了。” 小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妮子年纪虽小,但比怀里的女人省心多了。 白宋走了没几步,后面就传来了柳玉楼的声音:“停下,你要带我姐姐去哪儿?” 玉清剑宗的一行人你也追了上来。 白宋没有搭理,看到前方有个去往内院的穿廊,正好是没有人在。 白宋抱着柳含砂直接抄内院去,想着去了内院再找到院墙翻墙离开。 后面的战斗越来越乱,惨叫声和怒吼声混杂一起,再有杂乱的真气四下横冲,白宋刚准备去那穿廊,不知哪儿飞了一股真气打在穿廊上,只听轰隆一声,穿廊口的扇形门就被炸成了沙石雨。 白宋一看,也是有些后怕,这要是被莫名其妙来一下,真可能是死不瞑目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战乱年代,四面是枪林弹雨,而自己则是抱着一双妻女逃难的难民。 白宋抽了一口冷气,用力地甩了甩头,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会胡思乱想。 一刻停顿,后面柳玉楼追上,盯着白宋抱着姐姐的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把手松开!” 白宋瞪了柳玉楼一眼:“你不是要去拼命吗?跟我作甚?你不想活,你别拖累自己姐姐。” “谁……谁说我要去拼命……我……我只是……在想对策。” 白宋哼了一声。 这时候,有一柄剑拦在他们面前。 一位白衣白衫的姑娘带着一身鲜血,摇摇欲坠。 但这白衣不是圣莲教,而是玉清剑宗。 “江湖生死存亡之际,你们……你们居然临阵退缩?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姑娘一身是伤,体内又是毒性未解,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但就算是这样了,她任就是不肯撤退,若非阻拦白宋一行人,只要又是冲入了战局之中。 白宋对她说的话十分反感,但他跟灵秀宫也算有几分交情,这是灵秀宫的小弟子,就这么白白送死,也是可惜。 “赶紧跟我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给你疗伤。” 白宋本是一番好意,不了对方却根本不领情,向后稍退,横剑指着白宋:“跟我们一起对抗圣莲教,否则就是我的敌人。看剑!” 这姑娘伤重到连站着都费劲,她的攻击又有什么威胁可言? 那一剑过来,白宋轻轻一退,身子轻轻一撞,那姑娘就像是一团棉花摊倒在了地上。 白宋指着地上的女人:“来个人,把她带上。” 柳玉楼犹豫之后,终是点头叫了一个弟子过来把姑娘带上。 姑娘还在挣扎,但已经无用。 这场混战造成的伤亡远远超过众人的预料。 只是稍稍停顿片刻,前方地上已经出现了十几具尸体。 还有很多重伤倒地,呻吟求救的。 “这些受伤的,要不要也带上?”柳玉楼跟着白宋,犹豫着问。 白宋骂了一句:“你闲的没事?咱们能不能安全离开都不知道,还管得着他人?” 话音刚落,后面挣扎的姑娘喊道:“师姐!是师姐!” 不远处,一个灵秀宫的弟子倒在地上,和周围人一样,重伤不起。 白宋看了,指着那边:“把那个人带上。” 柳玉楼脸色一变:“为何又要救人了?” 白宋也不觉得有什么,扫了一眼四周:“把没死的女的都带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白宋身上,白宋脸皮够厚,说了一声:“这叫原则。” ……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入内院,在英雄庄内院的角落里停下。 一墙之后就是荆州城的郊野,只要翻墙过去就能摆脱这场乱局。 但是,白宋前一秒才看到另外几个想要逃离的武林人士从墙上翻越,结果不知从哪儿来飞来的利箭直穿胸膛,瞬间空中掉落,摔在了一行人的面前。 大家都这么看着几个人连挣扎都没有惨死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如坠冰窟,看来在外面还有圣莲教的埋伏。 “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一位重伤的女子悲愤说道。 另一人擦了擦嘴角血,冷声说:“以往江湖传闻圣莲教种种阴谋,我们还不以为意,以为江湖门派不会有如此下作之人。今日看来,以前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这圣莲教就是个不择手段的邪教。” “姐姐,别说话了,快服下解药吧。” 小五走到对方面前,拿出了解药。 看到小五的软萌模样,天然的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姑娘心中愤恨一下减少了许多,接过解药之后,用一种平和声音问道:“小姑娘,这真的是解药?” “是真的!”小五很认真地说,“是我哥哥配置的。” 说完,指了指在一边检查尸体的白宋。 正文 第557章 进退两难 白宋已经在大批生产解药,但是时间仓促,加上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中毒,准备的解药还是不够用的。 所以白宋才会先给各大掌门解毒,现在的这些人,不过是能救几个是几个。 小五又开始给众人分发解药。 这些救走的姑娘之中,身上的伤几乎都是因为体内百花丸的毒性影响导致。 除开严重外伤,只要解了体内的毒,她们的状况都能很大地改善。 姑娘们纷纷接过小五给的解药,也都会远远地多看白宋一眼,不管能不能解毒,至少要将这位救命恩人记住。 白宋没有去管救来的姑娘们是什么情况,现在必须要找到一条安全的出路才是关键。 白宋从先前死去的人身上取下了箭支。 方才这些人中箭过于突然,与一般的弓弩有些不同,这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等到白宋取下箭支放在眼前之后,白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手中的箭较之寻常的弓弩更小也更为精巧。 并且十分熟悉! 这是他曾经用于保命的十字弩所用的特质箭支。 这种箭支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白宋所用的十字弩早就尘封,因为东西太大,一直带在身上并不方便。 白宋可以肯定,天下除了自己有一柄十字弩,天下绝对…… 想到这儿,白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在卧底圣莲教的时候,为了拉近跟圣莲教核心的距离,为了早点儿见到圣莲教教主,曾经主动献出过十字弩的设计图案。 但是,在白宋的计划中,就算圣莲教得到了十字弩的图纸也没用,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制作十字弩所需要的各种现代化材质,非但无法发挥其威力,肯定用不了几次就会自动损毁。 然而现实似乎跟白宋所构想的出现了偏差。 十字弩所用箭支出现在了此处,也就证明成为了圣莲教的装备,并且能运用到实战当中! 白宋有些后悔了,如果圣莲教真的研制出了十字弩,那他就成了那个罪魁祸首。 白宋很清楚十字弩的威力,别说是一般武者,就算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武林高手,只要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十字弩所一击毙命! 而更讽刺的是,曾经白宋用来保命的武器现在却成了阻拦他逃离的凶器,只要白宋一翻上为强,外面埋伏的十字弩肯定会把他射成个筛子。 “白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柳含砂守在白宋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白宋看了看左右,摇了摇头,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前面是越来越激烈的战局,后面是不知道多少的暗弩埋伏…… “是徐震的女儿!” 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一个女人指着前方,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喊着。 徐震的女儿…… 这几个字一出现像是唤醒了众人心中的希望。 “快!抓住她,让徐震收手!” “对!至少也能成为我们谈判的底牌。” 顺着姑娘所指,白宋果真看到徐阮儿摇摇晃晃开门想要离开,却又因为见到了白宋这一行众人,吓得又赶紧退回到了房中。 众人之中,只有白宋算有战力。 白宋对徐阮儿没有交恶,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有一个人质是很好的。 白宋一人过去,几步跑到门口,推开门。 人还没进去,迎接他的就是一柄剑。 但是徐阮儿是刚刚醒来,方才被管家一下打晕带走,现在还十分虚弱。 她的一剑绵软无力,很快就被白宋制服。 白宋将其双手捏住,死死抱在怀中。 徐阮儿看到白宋这张脸,便想起了先前他居然想要杀了自己的举动,现在又是被他给抓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感觉莫名委屈,又是十分绝望和后悔,心说怎么眼瞎了会对这样的人心生好感? 徐阮儿眼眶含泪,在白宋怀中轻声说:“你杀了我吧。” “放心,不过是借你当个护身符,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过你。” 徐阮儿眼睛一闭,不会再心这人的任何话。 白宋正要带着徐阮儿返回,不想被一个人拦在房中。 “站住!把小姐放了。”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出现,拦住白宋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 只是这个管家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语言不重,却让人后背发凉,白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徐阮儿见了管家,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不用管我,杀了他!” 白宋吓了一跳,心说这女人真是彪悍,至于如此? 果然,那管家已经动手,一步进屋,一身真气震得房门嘭地一声关死。 就在一片狭窄的空间内,那关键尽是狠招,白宋只能仓皇闪躲。 这管家的实力超出白宋所想,好在对方有所留手,应当是怕误伤了徐阮儿。 白宋索性还能勉强闪躲。 几招过后,房间内的一应用品全部被毁,整个屋子都是一片破烂。 徐阮儿有些急了:“管家你在干什么?不用管我,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疯婆娘!”白宋怒骂一声,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大的仇? 如果她是圣莲教的人,又怎么会在众人之前去阻拦她的父亲? 要不是他在人群之中有了那一番举动,白宋才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然而,里面的管家听了徐阮儿的话真就变得狠了,动作更快,真气更强,才不过片刻,白宋就被踹了一脚。 整个人抱着徐阮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管家是要白宋的命,自然不会给白宋任何喘息机会,第二招又是紧随而来。 白宋一口气喘了一半,赶紧抱着怀里的女人原地打滚,总算是避开来了。 白宋起身,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他带这个女人根本没办法还击,迟早要被对方抓住机会打一个狠的。 正想着,一股真气迎面而来。 但这一次,对方显然出手过于迅速,准头没有把握好。 这一股真气没有瞄准白宋,而是转向了白宋怀中的徐阮儿。 徐阮儿脸色惨白,心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很清楚自家管家的实力有多强,他的真气直接命中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 就在这一瞬间,徐阮儿身子一晃,竟是被一人挡在了身前! 白宋在最后时候讲徐阮儿抱在怀中,自己用后背硬接管家的强横一击。 白宋全身一震,向前趔趄了好几步,一点血丝流出嘴角,落在了徐阮儿脸上。 正文 第558章 正面相对 徐阮儿忽闻一股腥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男子,思绪一片混乱。 “这人在干什么?他……他竟然为了救我?” 很显然,这人若非为了救自己,绝不会被这一道真气击中。 但是他先前想要杀自己,现在为何又要救自己呢? 白宋哪顾看怀中女人的情绪,中了一招,虽有些难受,但真气难以对白宋造成真正的伤害,反倒是逼出了白宋心中的凶性。 这时候,白宋一手抱着徐阮儿,回身不再后退,盯着那管家追来的身影,反手就是一拳。 管家见白宋挨了自己一拳居然没有重伤,心中骇然。 但他更没想到一直躲避的白宋居然回身迎击。 见白宋一拳,管家向前之势难减,下意识地一拳反击。 无数武者吃了看不透白宋的亏,这位管家也不例外。 只因事情发生迅速,全然忘了对方是为何中了一招而不重伤的事情。 只是觉得白宋这小子年纪轻轻,又是一路闪躲,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一拳相对,管家脸色大变,这小子一拳之力势如千钧不说,更恐怖的是他拳风的背后,那股强悍的真气涌出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噗!”管家狂喷一口鲜血,身子倒飞猛地撞在墙壁上,整个房子都为之一颤,仿佛马上都要倒了似的。 “管家!”徐阮儿高声喊道,面露着急之色。 白宋不再管这人,乘机破门而出,带着徐阮儿往自己那一行人队伍追去。 徐阮儿意识到情况有变,开始拼命挣扎,尽管白宋刚才舍命救了她,但徐阮儿也很清楚,若是被这人带走,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但徐阮儿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人的力气,不管怎么挣扎,这看似瘦弱的男人手臂如铁钳一般,不动分毫。 远处是从房中走出擦着嘴角鲜血的管家。 看得出,这位管家是有一点伤势,但却并无大碍。 只是在这咫尺的距离下,管家却没有再追,而是眼中带着惊骇和疑惑。 管家看着白宋离开的背影,想着刚才接触的那一个瞬间,以及对方体内强悍无比的真气。 这股真气虽然足够强悍,但真正让管家感到疑惑的是,这股真气之中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管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个年轻人,亦或者轻轻念叨:“少主?” 此刻,白宋已经返回,一群人围着白宋,同时又恶狠狠地盯着徐阮儿。 “这个妖女,先断她一条手臂再说!” 一位姑娘恶狠狠地说道。 白宋抬手阻止:“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她有什么好无辜的?她是徐震的女儿,真正无辜的是我们这些人死去的同门师兄弟。不杀她,如何向我们死去的同门交代?” 刚刚救回来的姑娘们全都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对徐阮儿的恨意全部都写在脸上。 徐阮儿脸色惨白,连连解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些解释不是怕死,而是源于心中的愧疚。 “少在那儿装无辜!” “好了,你现在杀了她也摆脱不了困境!那徐震应该十分在乎女儿,她在我们手中,倒是能跟他们谈一谈条件。” 白宋打断道。 大家都给白宋面子,白宋开口自然不会再有异议。 “白掌门,您说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埋伏,就算是插上翅膀,我们也飞不出去了。” 白宋把目光停留在了徐阮儿身上:“你虽然是无辜的,但今日之事终究是因为你们英雄庄而起,现在,你最好能配合我们劝你父亲停手,放我们离开,否则,伤亡只会越来越大。你知道吗?” 徐阮儿整个人失魂落魄,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境一般,变得很不真实。 心中最崇拜的父亲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恶人,那些行侠仗义的江湖梦想,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碎了。 徐阮儿点了点头,想到伤心之处,眼角多了些泪光。 “走!我们回去,就用这个女人让他们停手。” 白宋沉声说道。 “白少侠,这样真的行吗?此事对方筹谋许久,难道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如果那徐震不为所动,我们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主动送死?” “既然没有出处,躲在这里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白宋心中决定,一人返回。 后方人众以白宋为首,他一动,即便有所担心还是都跟了回去。 校场大战混乱不堪,根本不分清敌友。 徐震为首,墨家四大高手从旁策应,五人联手对抗各大门派掌门十几人。 人数如此悬殊,但这五人联手却始终占据主动权。 白宋返回之时,已有两位掌门被当场击杀,门下弟子抱作一团,哭泣不止。 照这样下去,武林联军被歼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白宋站在校场边上,仰天大喊一声:“徐震,你女儿在我手上,都给我住手!” 白宋的话在混乱之中显得没有丝毫影响,战斗还在继续,没有人去看白宋这边。 白宋重复了一声,提起了力气:“徐震,你女儿在我……” 白宋话音为断,忽然感觉一股寒意涌来,半空一人如闪电一般落下,临空一掌过来,卷起一阵烟尘。 正是徐震,带着必杀之心,两眼通红。 “敢动我女儿,找死!” “白宋!小心!” 身侧传来了剑十三的喊声,同时临空多了一并飞剑。 剑光闪现,誓要为白宋拦下徐震。 但剑十三已经受伤,剑意再强也大打折扣,速度也变慢了许多,这一剑眼看是追不上去了。 白宋瞳孔一缩,自他决定返回正面相对时,心中已无惧意,此刻心如明镜,自知必有阻挡这一掌方能活命,于是爆喝一声,提起下蹲,同时一拳迎上。 又是拳掌相对,但这不再是那管家,而是当场最强之人徐震! 并且徐震没有丝毫掉以轻心,他记得这个小子,半月之前在荆州城的地牢门口,只是一个照面,徐震就知道这小子并非是寻常角色。 见白宋一拳过来,徐震没有半分松懈,反倒加强真气,运足了十二分的劲道。 “去死!” 正文 第559章 徐化传人 一瞬接触,天际云层倒卷,一股狂风自二人周身而起。 白宋身后数十人瞬间被气浪冲飞,如一推乱石噼里啪啦砸在后方院墙上,整个院墙都拔地而起,向后倒去。 徐震背后,交手二十几位超级高手无一例外全部收手,双手环胸,运气阻挡这突入起来的超强气劲。 所有人都傻眼了,突然爆发的一幕,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气旋之中的两人身形模糊,双手交接之处,爆发出刺目光华。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最后这两人会是如何。 当然,所有武林人士心中最为好奇的,是和徐震交手的那个模糊的人影究竟是谁? 看他身影小巧,应该是个年轻人,甚至有可能是个姑娘。 江湖之中哪有这样的人物? 还是说那位传说中的灵秀宫宫主终于出现了? 疑惑之间,校场之中气浪更猛,所有人都半眯着眼睛,沙石漫天,遮天蔽日。 一次次的气浪冲击后,白宋双腿已经陷入青石板中,轰的一声炸起,地面多了个深坑。 至此,气势一顿,徐震倒飞而回,在空中几个翻滚,然后双脚落地,站在校场的正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连后退了十几步,最后是靠着单手撑着一根木人桩方才站稳! 反观对手,人虽然深陷地面,但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插在地上的铁柱一般。 全场哗然! 刚才居然是徐震处于下风?! 这怎么可能? 徐震内力不说天下第一,至少能算是现场功力最深厚的人。 这是无需争论的实事。 但刚才的拳掌对接乃是内力的碰撞,在这样的对决中能胜过徐震的,全天下怕都是凤毛麟角。 也只有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老一辈高手,方能在功力上胜过此人。 再看站在地上的那个人,此刻终于清晰了身影! 当众人看到那一张脸的时候,所有的瞳孔都渐渐变大。 “是那个……那个逍遥派掌门?” “怎么可能?” “他虽然是掌门,但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什么二十出头,兴许二十不到。” 这绝不是一个能被人群接受的结果。 墨非白也疑惑起来:“白宋……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功夫?即便会功夫,也不可能这么厉害?” 正当所有人疑惑之际,惊魂未定的徐震大喊出声:“徐化是你什么人?!” 徐化?!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如炸雷一样再次刺激了全场所与人的神经。 天下唯一认定的大宗师,天下第一的武林神话,徐化! 更是面前英雄英雄庄庄主徐震的亲兄弟。 “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提到了徐化?” “难道这个逍遥派掌门跟大宗师徐化有关联?” 今日之事变得越来越离奇了! 徐震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不会感觉错误。 徐化和他的内功同出一源,徐震又是最了解徐化的人,他怎么可能感受错徐化的内力?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徐震似乎感觉自己是在跟徐化过招一样。 年轻时候,两兄弟之间每天对练,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但这分明是个少年,如若不然,徐震几乎就要认定是徐化的换了一张皮。 “说!徐化到底是你什么人?他现在有在哪里?” 白宋上前,当着众多江湖人士,大声宣布:“徐化就是我师父!” 哗! 现场一下炸了锅。 消失江湖十余年的大宗师徐化居然有徒弟出现在江湖了? 而且一掌逼退了徐化的兄长徐震? 徐震的徒弟,一切瞬间变得合理起来。 也只有徐化的徒弟才能有如此惊人的表现。 同时,各大门派的士气也被提了起来:“大宗师的关门弟子都来了,今日绝不能让圣莲教好过。” “徐震,你闯荡江湖的几年,名头一直被徐化的压着,没想到现在徐化都已经隐退了,现在还要被他的弟子压制。所以说,你永远是老二,想要统治江湖,永远都不可能!” 徐震脸色铁青:“徐化居然把他毕生功力都传给了你!” “是又如何?师父早就知道你心术不正,所以传我功力出山来治你的,你若还不停手,非但是你,连你女儿也要受到牵连。” “你放屁!”徐震大怒,想要上前来。 白宋一手抓住徐阮儿,拉到面前。 “爹!”徐阮儿哭喊着,“快收手吧,这一切都是错的。” 徐震并不理会,但显然有所顾忌:“放了我女儿。” “把外面埋伏的圣莲教教众都撤下,放我们所有人离开,你女儿安安稳稳地还给你。” “爹,快收手吧!”徐阮儿看着父亲,只是无力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徐阮儿现在宁愿父亲不要在意自己,就算是他不顾念亲情,直接一掌杀了自己也好。 却也不愿意见到父亲因为自己而犹豫不决,如此只会让她的内心更为痛苦。 徐震指着白宋:“有什么话好好商量,不要伤害我女儿。你的人要离开,尽管离开,其他门派,不能放走!” “我说了,是所有人!”白宋表情严肃,伸手掐住了徐阮儿的脖子。 徐阮儿露出难受的表情,徐震有些慌了:“停下!老夫如你所愿,赶紧放了我女儿!” 徐阮儿眼角带泪,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至少可以确定,父亲对自己的爱是真的…… 但这并不是徐阮儿想要看到的结果。 “徐震,此事岂容你一个人说了算?”墨非白听了立即打断。 “他抓了我女儿!” “那又如何?欲成大事,岂能不作出牺牲?圣莲教只有今日一次机会,要是放她们走了,后患无穷。你可担待不起!” 说完,墨非白衣袖一甩,突然对准了徐阮儿。 嗖地一声,从墨非白的衣袖中射出一支细小的银针! 这银针极其隐蔽,事出突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等到白宋作出反应,徐阮儿嘴角已经流出黑,眉头紧锁,脸上血色正在迅速消失。 “墨家小儿!你敢伤我女儿!” 徐震一声咆哮,体内真气如火山喷发。 四名护卫瞬间上前,将墨非白拦在身后。 徐震双掌推出,四名护卫分作两队,两人接一掌。 徐震一人对四人! 这一次相对,再无先前强横之势,一对四,实力过于悬殊,徐震瞬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被轰飞出去。 正文 第560章 包围 “徐震,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徐震受伤,墨非白依旧十分傲气。 这小子一副二世祖的姿态,十分欠揍。 但却不能不承认墨家的力量不容小觑。 看到四位与剑十三同一级别的高手在其身侧任凭调遣,白宋才意识到他所接触到的墨家的势力还只是冰山一角。 得到了晴儿的支持,白宋所获得的不过是墨家力量的边缘地带。 墨家真正的核心力量应该还在墨老的手中。 想到那位老人,白宋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十分舒服的东西,那位老人有着不如俗流的亲切和随和。 白宋实在想不明白,就这样的老人为何会跟圣莲教搞在一起? 就目前墨家所展现出的高手来看,墨家的力量甚至在圣莲教之上,墨老为何要跟他们同流合污? 白宋的一拳之威是瞬间的光彩。 而拥有四大高手紧随身侧的墨非白才是现场的主角。 现在众人方才明白过来,要化解今日的危机,还得从这个小子入手。 但是那四大高手便是四座大山,就算没有徐化,就凭这四人也能轻易地挡住各大门派联手的围攻。 而且,这里并非只有那四大高手! “白宋……”墨非白突然指向白宋,“你把我姐藏到哪儿去了?” 白宋现在没工夫搭理,怀中的徐阮儿中了毒针命悬一线。 白宋正在检查,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为其解毒。 墨非白见白宋不说,眉头一挑:“不说是吧?等你落在了小爷的手中,小爷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好了,不要以为有了解药你们就能顺利离开!只有加入圣莲教,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墨非白高声喊着,忽然手中扇子一扬。 一瞬间,英雄庄的院墙上翻出无数白衣白衫,至少数百人的圣莲教教众将武林人士包围其中。 这些白衣令人忌惮的不是人数,而是他们手中那些十字弩! 白宋一看,心头就是一沉,他的猜想没有错,圣莲教果然掌握了十字弩的制作工艺! 白宋深知十字弩的离开,但场中江湖人士却不知道。 中位武林人士虽然中毒在身,但只要能顺利出去而服下解药,大家还是愿意拼命的。 各大门派都清楚,圣莲教的人员混杂,论高手是多,但一般教众的战斗力远不如门派里自家的弟子。 看到这一批增援,各大掌门并未在意,因为徐震已经受伤,只要能掌控高手的战局,他们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铁掌峰掌门浑身是血,依旧坚持作战,没有丝毫退却。 这番气势激发了门下弟子的血性。 看到这样的场面,其中一人上前喊道:“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以为只要人多就能困住我们吗?” “就是!事情到了现在,还要什么废话!大家一起上,为我们死去的同门报……”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飞速而来! 所有人连一点儿反映都没有做出,铁掌峰弟子喉咙已经被弩箭射穿,整个人长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师弟!” 有人惊呼,但也在这一声之后,又是几声破空之声传来。 走在前方的铁掌峰弟子还没反应过来,都是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然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这是什么暗器?”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这些江湖人士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箭支。 就算是弓手,至少也要有个拉弦的动作,眼前是根本看不出对方如何出手的! 各大掌门目瞪口呆,而那墨非白更是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指向各位掌门,大喊一声:“放箭!” 院墙盯上的弩手听令行动,同时扣动扳机,无数弩箭如疾风骤雨一般,密集得朝着各大掌门而来。 “快闪!” 各大掌门所集结形成壁垒瞬间散开,各大掌门纷纷躲避。 功夫修炼到他们的底部,弓箭想要伤到他们根本不可能。 而眼前的弓箭已经远远超出了弓箭的范畴,尽管各大掌门第一时间闪躲,但在人群之中依旧清晰听到了几声惨叫。 “师父!” “掌门!” 一声声惊呼,人群一阵骚乱。 一轮箭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在这一瞬间过后,有四位掌门永远倒在了英雄庄的,还有两位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先前各大掌门先手对抗徐震和墨家四位高手尚且能够有来有回,居然在一轮弩箭之后直接折损了四人! 这让人惊骇于对方的弩箭威力惊人,更严峻的是,失去了四大掌门作为战斗力,敌我双方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剩下的掌门想要联合起来对抗墨家四大高手,似乎就变得困难起来。 “想要活命的,老老实实给小爷待好了,谁要是敢乱动,要来试一试圣莲教弩箭的威力,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墨非白更加得意大声喊着。 众人心中虽是愤怒,但无奈对方所言非虚,见识过那不知名的弩箭,各家掌门都不能幸免,更何况身重剧毒的一般弟子? 情况更加严峻,四位掌门的死无疑是一盆冷水浇在众人的斗志上。 圣莲教准备的一张封锁网根本没有办法突破。 和先前类似的场景出现了,大家的信心有所动摇。 但和先前不同的情况也出现了……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见证了许多同伴的死亡,双方之间的仇恨已经加深,即便知道是死局,也没有人要主动投降。 白宋感觉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握。 白宋没有想到在前方战事吃紧的情况之下,圣莲教居然还能集结出这么一支队伍来。 这时候,铁掌峰掌门悄悄到了白宋身边,小声说:“白掌门,今日情况危急,既然白掌门有大宗师徐化的真传,恳请白掌门带领我等摆脱困局,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愿意配合白掌门,听从白掌门的差遣。” 徐化的传人成了现场所有人的希望。 各大掌门都把目光汇聚到了白宋身上,希望白宋能创造奇迹。 奇迹? 天下哪有那么的奇迹? 要说奇迹,白宋刚才一拳打退了徐震才是奇迹。 正文 第561章 黄雀在后 白宋面露苦色,他虽然想联合各大掌门,但这时候强出头肯定是不明智的。 正当白宋要承认自己根本不会功夫时,刚刚平静的英雄庄忽然卷起了一阵沙尘,一股有些怪异的风卷动起来。 细密的沙子刮在每个人的眼前,让人不受控制地眯起了眼睛。 “宫主!是宫主来了!” 白宋身后,灵秀宫的女弟子突然兴奋地喊了起来。 话音刚落,细密的风忽然狂躁起来,细密的石子倒卷,风暴之中,同样是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虽是衣带飘飘,却无半点儿仙气,那是一种狂躁而又迅速的闪现。 双脚触地,地面为之一振,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来人如同陨石一般,气沉如海,有雷霆万钧的力量。 与她眉目如画,清单素雅的五官,和娟秀曼妙的身材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却有一双灼灼的眼神,隐隐藏着凶煞,让人不敢直视。 “北离!” “宫主!” 来人正是分别一月的灵秀宫宫主北离! 自上次京城郊外分别,再见之时,北离给白宋的感觉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北离一身病态,处处显着虚弱。 现在的北离一双凶目,不怒自威,配以绝色容颜更显其非凡气势。 如果不是看她后后背双肩还缠着绷带,白宋觉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白宋喊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但北离根本没有理会。 后面众多灵秀宫弟子围拢过来,却被北离一股无形真气震退。 北离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方不远的墨非白,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同时食指一点,指向墨非白。 墨非白毫无反应,但他身侧的四位护卫脸色大变,最近一人瞬间出剑,剑锋挡在墨非白眼前。 就听噹的一声脆响,一柄上好的宝剑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瞬间化作十几片铁屑乱飞。 那些铁屑划过了墨非白的脸,划出了数道血痕。 墨非白为想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抹了一把脸,感觉到脸上的伤痕隐隐作痛,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给我射死这个娘们儿!” 所有弩箭对准北离,上百人瞬间扣动扳机。 “小心!”白宋提醒一声。 北离纹丝不动,负手闭眼,不管不顾。 一道无形的屏障环绕四周,上百弩箭到了北离身前一寸,似乎被一股莫名地的力量所牵引,居然是漂浮于空不再前进。 在一众惊呼声中,无数弩箭如细雨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面前这位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姑娘,宛如看怪物一般。 在场众人,无一人能作出此等神迹,就是徐震也做不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秀宫宫主吗?” 有人喃喃说道。 “灵秀宫宫主!” 那阿大上前两步挡在了墨非白的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墨家传承年前,从未听过什么灵秀宫!” 北离收敛凶光,看了看阿大手中的断剑。 刚才那一剑救了墨非白一命,同时也让北离知道了对方的实力。 白宋一皱眉,心说北离露出这种姿态,是因为知道自己难以应对四人? “圣莲教……哼……” “阿大,你在等什么?赶紧一起上,把这个娘们儿给杀了,居然敢偷袭小爷。” 阿大轻轻摇头:“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只怕不好对付。” “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墨家养你们做什么用?” 另一边,灵秀宫的弟子们也都围拢过去:“宫主,我们有几位弟子死在了他们手中,请宫主为我们报仇!” 北离摇摇头,回头看了看白宋。 白宋乘机上前问道:“北离,连你也对付不了他们四人联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圣莲教自有人来收拾!” “嗯?”白宋不太明白。 正在这时,院墙上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圣莲教的人从院墙上跌落。 同一时间,白宋看到英雄庄外天空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大网一样笼罩过来,由远及近渐渐显露! “快躲开!”白宋大喊一声,回头就抱着小五寻找掩体。 这是真正箭雨! 一阵成千上万箭支所组成的箭雨! 突入起来箭雨瞬间洗礼了整个英雄庄。 “到我身边来。” 北离喊了一声。 箭支落在北离面前瞬间停下,如刚才的弩箭一样,全都没了劲道落在地上。 北离一动不动,将白宋身后的所有人护住,没有伤到分毫。 其他门派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无数人受伤,也有无数人死去。 尤其是圣莲教所在的方向。 这场箭雨明显是针对圣莲教教众而来,院墙上的人几乎被一轮箭雨全歼。 只有少数人和几位高手侥幸保全。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喊杀的冲锋声音。 “朝廷的军队来了!” 一个教众嘶声喊着。 “什么?”墨非白大惊。 阿大立即腾空跃起,看了一眼英雄庄外的情况。 “少爷,赶紧撤吧,此处有朝廷军队集结,久留必有危险。” “走?评什么走?有你们四个在,就算有千军万马,小爷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身边四人相互叫唤眼神,他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在这危急关头,四人不再理会墨非白的意见,不管他的挣扎,带着墨非白迅速撤离。 “朝廷的军队来了?”白宋有些懵。 本以为是一场生死之战,没想到因为朝廷军队的介入而瞬间结束。 一分钟后,朝廷军队冲入英雄庄,更多的士兵将整个庄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一位将领从外面进入,“我们只抓圣莲教的人,江湖其他门派的人不必紧张。” 白宋看着进来的将军,一下傻眼了,心说不至于这么缘分吧? “李淼?” “妹夫?” 两人一对眼,紧张的气氛一下松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连语调都是一样。 说完之后,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场看似凶险的英雄大会就这么戛然而止。 李淼跟白宋说了两句,迅速指挥队伍将残余的圣莲教教众抓了。 “老子跟了这支队伍一路,终于逮到了机会!为的就是他们手里的这个!” 说着,李淼拿着十字弩放在了白宋眼前。 正文 第562章 朝廷邀请 事出突然,不仅白宋,周围所有人都处在发懵的状态下。 士兵如潮水一样涌入,瞬间将英雄庄围堵得水泄不通。 那一场浩瀚的箭雨让这些武林人士亲身领略了真正的军队的实力,大家心有余悸,看着地上一片又一片的尸体,深深地感受到了当军人集结到一定数量,武功的作用真的微乎其微。 圣莲教精心策划的一场围堵,就在这一场箭雨下瞬间瓦解。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士兵和未知的前途。 江湖人士对于军队的畏惧似乎比圣莲教更甚,所有人都作出了随时应战的架势。 尽管李淼进入之后立即宣布了军队不会对各大门派动手。 李淼在白宋面前亮出了那些十字弩,白宋却更紧张于李淼的真正用意。 “大舅子,你来真不会对这些武林人士下手?” “哈哈……”李淼一笑,“放心吧,我犯不着跟妹夫说笑吧?” 白宋点了点头,看着现场紧张的气氛大声喊道:“大家不要紧张,朝廷的军队不会对各位有威胁,方才只是不得已的攻击!大家稍安勿躁,逍遥派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个各位配置解药。” 白宋的话有一定安抚作用,大家都亲眼看各大掌门的毒被解了。 只要有解药,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 大家有所放松,没有那那些戒备的姿态。 李淼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有些事,咱们等会儿再说。” 说完,李淼走到人群中央:“今日之事,乃是朝廷针对圣莲教所为。各位武林人士在这场风波之中受到了牵连,损伤也是不小。看各位身上都有伤,本将军已经在荆州城中安排好了住所,请各位江湖好汉去荆州城内修养,等到各位的伤势都养好了,大家再自行离开,诸位看如此可行?” “什么?这不是要把我们软禁起来?” “不是软禁,是做客!这么多年,朝廷和江湖之间多有误会,难得有今日的机会,可以让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我们跟朝廷有什么好聊的?!” “这位所说就有些不讲情理了,本将军就问一句,今日之事,是否是朝廷救了各位一回?虽不说什么大恩大德,至少算是各位欠了朝廷一分情吧?” “……” 说话之人语塞,江湖人士也变得骚乱起来。 江湖人士不想跟朝廷扯上关系,但今日之事却不得不承认是朝廷拉了他们一把。 否则最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谁都不好预估。 至少站在这里的人会有一半以上倒在血泊之中。 各大门派的掌门相互叫唤眼神,他们都是明眼人,这时候的确没有跟朝廷军队谈条件的筹码。 要是朝廷现在翻脸,估计能安全离开就只有几位掌门,其他弟子全得把命丢在这儿。 “铁掌峰愿意去荆州城走一遭。” “玉虚宫也愿意去修养一段时间。” 有了掌门带头,其他人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李淼脸上多了分喜悦,忙招呼另一批士兵来安排各大门派进入荆州城。 …… 当晚,英雄庄起了一把大火。 江湖风光十几年的英雄庄被付之一炬。 同样是在今夜,荆州城内变得热闹起来。 城中最大的园林被征召用于接待所有的武林人士。 正如李淼所说,朝廷和武林之间从未有过坐下来谈一谈的时候。 这一次,至少在朝廷方面,看到了足够的诚意。 非但是妥善安排了每一个人,而且有安排了最好的饭食作为招待。 整个庄园彻夜灯火,各种丫鬟小厮伺候,忙上忙下,算是给足了江湖人士脸面。 一群江湖草莽,头一次接受朝廷这么重大的礼遇,各个脸上有光。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完全放松的时候。 白宋答应给的解药还没有着落,而白宋在返回荆州城后第一时间安排了官府的人去寻找炼制解药所需要的药材。 三更天。 白宋停留庄园中等着李淼。 李淼未到,中途来了许多江湖人士登门表示感谢。 其中大多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女侠,对面各家门派中的男弟子看着好不眼红。 直到一群女弟子借伴过来之后,那些好奇看着的男弟子才收回了目光。 是灵秀宫的人来了,她们的凶名在江湖中很大,听说有人只要多看了这些女弟子几眼就会被挖了眼珠子。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白宋已不知道是第几波人来了,他喜欢漂亮姑娘,但这是头一次感觉有些烦了。 “小五,去开门,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小五点点头,跑到门口说:“哥哥说他已经休息了。” “白掌门,这么不愿见故友?” 听声音,是北离。 白宋这才使眼色给小五。 小五会意开门,北离带着一众弟子的进来。 北离先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小五,还有在一边座椅上被绑着的徐阮儿。 北离没有说话,朝着身后使了个眼神。 几位女弟子出列,走到白宋面前噗通跪下:“感谢白掌门的救命之恩。” 看着如花儿一样的漂亮姑娘跪在自己面前,白宋有些慌了:“诶!你们这是干什么?” “白掌门,你有救了灵秀宫一次,要不是你拖延时间让本座……让我赶到,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早就成了别人刀下的亡魂。灵秀宫从不欠人恩惠,但灵秀宫怕是很难还上逍遥派的恩情了。” “哪里哪里。”白宋难得客气,忙搀扶几位姑娘起来。 几个姑娘起身之后立马露出了笑容,小声问:“白掌门,你们的逍遥派究竟在哪儿?我们怎么没有听过?” “逍遥派门下还有没有像白掌门这么英俊潇洒又气度非凡的弟子?” “嗯嗯!” “你们几个都退下,各自回去休息,你们的毒都没有解,哪儿来的心思想其他?” 任何细小的声音都没有逃过北离的耳朵。 几个姑娘吐了吐舌头,赶紧退到队伍之中,最后还小声说了一句:“得空我们找白掌门再说。” 北离带着弟子们来谢恩,谢恩之后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北离一人留下,对着白宋再一抱拳:“多谢。” 正文 第563章 收编 北离再谢,算是有了礼数。 但谢过之后,北离眉宇间多了一分忧虑:“白掌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白宋却很难回答。 白宋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朝廷的人,更不清楚北离是什么态度。 他跟北离也没有过多交情,白宋也不想交底。 但若故意欺骗,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人,没有什么是见不得光的。 白宋正想着如何回答,北离却是叹了一声:“哎,白掌门不便说就不说吧。但灵秀宫在解毒之后必须立刻离开,希望到时候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白宋恍然,原来北离来找自己是担心这个。 但这件事白宋还没有从李淼口中了解到确切的情况,也没法给北离作出保证。 白宋回答:“明日给北离姑娘一个答复。” “明天?”北离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明天就明天吧,到时候如果朝廷有任何食言的地方,可不要怪北离翻脸无情。” 说完,北离朝着白宋一拱手:“白公子保证,我告辞了。” 北离开门,正与正往白宋这边走来的李淼撞见,两人相视一顿,然后各自擦身而过。 李淼直接进屋,看了看离开的女人,感叹道:“这女人好重的杀气,我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居然也没她身上的杀气重,这种女人可不要招惹。” “她是灵秀宫的掌门人,我救了她们几个弟子而已。” 李淼看着白宋笑了笑,看了看一边的小五,有看了看一边的徐阮儿,坐下喝了口水。 “什么情况?” 白宋指着小五:“我认的妹妹。” “哥哥好,我叫武小五。” “这丫头,脆生!”李淼笑了笑,又指着另一边,“那这个呢?” “徐震的女儿。” “什么?!”李淼惊得站了起来,“这不行,得收押起来。” “别别别……”白宋连连摇头,“还是我亲自看起来吧。” “嗯?”李淼狐疑的盯着白宋。 “别想歪了,这丫头也没大错,全是她爹惹的祸,留下来当个人质。却也不至于当个犯人一样亏待人家。” 李淼再看了这女人两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对对,正事就是你怎么来了荆州?” 白宋坐下也喝了口水,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舅哥。 李淼听到白宋在京城遇到的离奇事情瞪大了眼睛,听完之后不禁感叹:“没想到你在京城的遭遇比我在战场还要惊险?!” 白宋摇摇头:“这样也好,至少有了一个明确地化解问题的方法。不必去瞻前顾后了,我现在所想的一切就是如何灭掉圣莲教。” “来得正好!”李淼说着,“有了妹夫,说不定就能打破前线战场的僵局!” “你倒是抬举我了。” “咱们虽然没有多少见面,但妹夫的手段我是佩服的,就算上次把我从鬼门关里救出来,死人都能救活,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这次你哪儿都不要去,直接跟我去益州,我保举你给爷爷当军师,只要你破了圣莲教防线,京城的事情迎刃而解,想要什么不行?” “我倒是想,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非但不清楚前线的情况,你爷爷也不怎么喜欢我。” “……”李淼作出沉吟状态,想了一下说,“爷爷那边不要紧,就算爷爷不喜欢你,但事情关系重大,只要你真能对战局有所帮助,爷爷绝对不会有任何干预的。” “前线情况究竟如何?”白宋问道,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说道前线的情况,李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身后拿出了十字弩。 “妹夫,这东西可认得?” “……”白宋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但李淼默认白宋不懂这东西的威力,叹了一声:“哎,别看这玩意儿普通,但这玩意儿却让我们军队在前线吃了大亏。这东西听说叫十字弩,跟以往的那些弓箭和弩箭截然不同,威力其大,瞄准简单,射程还惊人。因为不了解圣莲教的手段,我军在益州的第一次冲锋损失惨重,折损了两千人人马。 因为这玩意儿,才让战局陷入了僵持。你或许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白宋点点头。 “圣莲教一共有三百多人,从益州出发,绕道进入荆州。他们以为自己神出鬼没,实际上早就被我们的侦查人员发现。我奉命带兵紧随其后,想要吃掉这一批人来抢夺一些十字弩回去研究。可后来发现这一批人中有几个武林高手,十分难缠,我只带了一千五百人,如果在山地相遇,肯定不是对手。 所以就一路跟随到了荆州。后来才知道这一批人要利用英雄庄的武林大会设局,想要强行收纳江湖人士。老哥自然将计就计,在后面等着呢。武林人士中的高手帮老哥拖住那些精锐,后面一些小喽啰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现在好了,拿下了一批十字弩的样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妹夫。” 白宋点点头,算是了解了事情全部。 “既如此,那准备什么时候返回?” “现在我有了别的想法。这些江湖人士虽然上不了战场,但对于圣莲教中的其他高手是一股不小的牵制力量。既然圣莲教想要收编他们,按咱们是不是也能收编起来?我正想跟弟妹说说,听说你在他们之中颇有几分声望,如果妹夫能出手帮助,肯定是一大功劳。” 白宋眉头一皱,李淼还真有收编江湖人士的打算。 只是江湖人士都不好控制,先前都说了可以自由离开,现在就反水,只怕又要引起一些波澜。 白宋显得有些犹豫:‘此事怕是不好弄啊?’ “为何?” “江湖人士难以控制,若是把他们逼急眼了,就这些兵力难以控制。况且现在他们都还中毒,等他们的毒都解了,冲突起来,谁都落不得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给他们解毒。” 正文 第564章 争执 “……”白宋沉默了。 李淼却急了:“妹夫,你这算什么意思?事关天下安稳,你该不会还要向着那群江湖草莽吧?” “方才是我保证朝廷不会出尔反尔的,现在……” “那不是权宜之计嘛!”李淼郑重其事道,拍了拍白宋肩膀,“国家大事,孰轻孰重,妹夫这样人,哪有分辨不清的时候?” “即便威胁他们,他们也不会真心出力……再说用这种手段,朝廷的军队跟圣莲教又有什么区别?” 李淼脸色一变,不满起身:“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跟圣莲教的妖人一样?” “不是……大舅哥代表的是朝廷,朝廷要有朝廷的信誉,刚出口的话,不过夜就变了,传出去怎么好?” “国家大事面前,哪有这种斤斤计较的时候?这股江湖力量非同小可,那圣莲教的所作所为反倒是帮了我。如果不是他们中毒,也很难有他们汇聚到一起的时候。” 白宋听李淼情绪激动,语速又快,心里咯噔一下,暗说这位大舅哥怕是暗下了决心,只怕是不好办了。 白宋不认为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本来朝廷在江湖中信誉度就不高,经此一事,就算能结束益州战斗。 但朝廷在江湖中的彻底成为了反面角色,如果以后某一天再出现一个白莲教,圣天教什么的,振臂高呼,江湖各大势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到朝廷对立的势力之中。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当然,这种大道理很难说动李淼,因为这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换做是谁都不会抵挡这种诱惑。 白宋也没有什么大仁大义,此事由他作保,他若默许李淼胡来,那便是牺牲自己的信誉去给朝廷办事。 现在朝廷还扣押着他的亲人,白宋不可能这么无私。 “妹夫,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都听说了,今天是你力保众人,才让这些武林人士有了一条活路。而且你又掌握着最主要的解药,只要有你从旁协助,我就不信他们敢违抗朝廷的命令。” 白宋听了还是不说,拧眉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李淼气闷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妹夫在这事儿上跟自己有不同的想法。 这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淼气得原地转圈,吓得小五躲到了床上去。 李淼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着白宋:“这件事是多大的功劳你知道吗?这股力量可以打破前线的僵局,这是千古功绩,只要你立了功,我敢保证皇上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到时候害怕娶不到我妹妹?” “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恕难从命。” “好!”李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指着白宋重重地一跺脚,“你好好想想,明日我再来问妹夫的意见。” 李淼走了,白宋陷入了沉思。 本想跟大舅哥重逢应该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结果却是令人为难。 这倒不是李淼不择手段,只是各自所在的立场不同,想法也是不同。 小五坐在床边,默不作声。 白宋打了个哈欠,让自己不去想此事。 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总是要等到明天的太阳的。 白宋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官兵?” 沉默了很久的徐阮儿终于开口了。 白宋有些诧异,回头看着徐阮儿:“你终于舍得说话了?” “你是朝廷的人,朝廷派你来剿灭圣莲教,我都听到了!那你为何不答应他?” 白宋伸了个懒腰:“你就别在这儿瞎操心了,我也不是光明磊落,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妥当,仅此而已。” 徐阮儿张嘴还要说什么,被白宋打断:“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外面的人无论是谁,都恨不得把你给吃了。老老实实在这儿,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上。” 说完,白宋不再理会,就此睡了。 …… 白宋的头等大事还是解毒。 解毒所需要的黄连不算什么珍惜药材,虽然所需要的用量较大,但以官府的名义出面,用一夜时间肯定也是足够的。 白宋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研制解药,让所有人都知道百花丸的解药如何配置。 以后只要这些江湖人士离开,全天下都知道如何给百花丸解毒,圣莲教最大的依仗也就被攻破了。 一大早,白宋起来,先看了看剑十三和龙登山的伤势,然后又去玉清剑宗那边转了一圈,最后就去找到荆州刺史苏游。 “苏大人,昨日让你去找的药材可都配齐了?” 一听这话,苏游脸色明显有变,挤出一个笑容,小声说道:“白大人,这一夜时间太短,您要的药材又是很多,仓促之间,还没有准备多少。” “还没有准备多少?” “是啊,您这荆州城也比不得长安,药铺也少,半夜里都不开门的,县衙人手也不够……” “那到底准备了多少。” 苏游愁眉不展,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白宋报了一个数。 白宋一听,明显感觉不对劲,准备的药材也太少了,这不像是官府出面征收药材的效率。 白宋没有再说,知道肯定是大舅哥在暗中搞事。 李淼不想给白宋药材。 白宋没有药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制作。 “苏大人,您是站在军方还是站在朝廷钦差的一边啊?”白宋也不藏着,直接开口问道。 苏游一听,顿时汗如雨下:“大人,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 “听不懂是吗?” “下官……下官实在是听不明白……” “行吧!”白宋也不说了,重重地拍了拍苏游的肩膀,“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跟军方打交道,大人可要小心一些,否则惹祸上身,想要反悔就难了。” “大人,您这……” “没事儿,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早早把药材备好找我。” 白宋没有再说,默默的回身走了。 白宋刚走出两步,李淼便拦住了他。 “妹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大舅哥果然是军人,起得是早啊。” “昨夜之事,妹夫考虑得如何了?” 白宋摇摇头:“还是那句话,恕难从命。” 李淼笑了笑:“没关系,只要那些江湖人士等不到解药,到时候他们一样不会信任你。” 正文 第565章 哪儿来的药 真乃话不投机半句多。 相互不对付,便不愿多说。 白宋和大舅子没有多说,匆匆回到院中。 到了院里,白宋有见到了一个不太想见的人。 这人正是北离。 昨夜北离说今日一早来要个答复。 现在人来了,白宋只当知道对方所谓何事。 北离的见了白宋,径直走来。 白宋稍显苦色,不知道该怎么说? 北离见白宋脸色不好,微微蹙眉:“怎么?当真如我所料,这朝廷是出尔反尔?” “哪有哪有……”白宋连连否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些江湖人士躁动起来也是麻烦事。 怕就怕各个门派中已经解毒的各位掌门一时闹热想想出个擒贼先擒王的法子。 那时候李淼又有危险,他可不想再一次费心费力去救他。 现在,安定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北离听白宋这么说,脸色有所缓和,然后又问:“既如此,为何愁眉不展?” 白宋灵机一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也是操心前线战事,圣莲教盘踞成都,朝廷的大军久攻不下,这天下局势混乱,民心不得安宁,刚刚听那将军讲述前线战局,我也是操心过度,又无能为力。” 北离一听,哼了一声:“哼!那朝廷和圣莲教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相争正是好事。” “此言差矣,天下凡有战事,受苦的还不知老百姓?就算各有各的坏处,但两相比较总有个优劣,凡事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就算当今朝廷再有不好之处,总也好过圣莲教这么卑鄙无耻,处处妖言惑众的好。” 北离听了,纵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也是点了点头:“要是比较起来,朝廷倒也是好一些。” “是啊,我也是想朝廷早些灭掉圣莲教,只可惜一人之力放在整个战场之中,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也不知这益州的战乱什么时候能平息。” “白掌门有忧国忧民之心,不失于侠义之风。正如白掌门所说,人力有时穷,我等习武之人终究无法左右天下大事,在战争面前,我们终将成为看客。所以白掌门也不必过于忧心。” “以姑娘的身手,用于战场之上,不说以一敌万,那也足够一人破千军才是。” “嗯?公子想说什么?” “各大门派的掌门武功也是非常高强,只可惜习惯了各自为战,难有同心协力的时候。要是各大门派能够同心协力,那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啊。” 北离感觉这话有些深意,微微蹙眉:“公子是想要联合各大门派?” “是有这个想法,如果大家能够联手,益州的圣莲教再多,也挡不住这么多高手。” 北离瞳孔一缩:“只怕白掌门是想替朝廷当那说客吧?” “姑娘误会了,绝无此事,不过是苦于战乱不平,心中忧患。” “最好不是!”北离一甩衣袖,猛地转身,“白掌门应该清楚,我在密诏司中遭受何等待遇,要我帮助朝廷?永远不可能!” 白宋还想说什么,但北离是真的生气了,冷声道:“本座还有事,先告辞了。希望一切如白掌门所说,等到了解药,朝廷就会放人,如果朝廷不放人,本座不惜多杀一些人也会带着门下弟子离开!” 留下一句话,北离转身而去。 白宋感觉事情棘手,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现在他所想到的办法是能不能劝说各大门派的人自愿上前线帮助朝廷,只要不是通过威胁的手段,这事儿就缓和多了。 可从北离的态度来看,要想办成此事,只怕是也有一些难度。 白宋没有放弃,北离痛恨朝廷,那是因为她被密诏司偷袭,吃了很多苦头,心中有恨乃是情有可原。 但不是每个门派的人都对从朝廷怀恨在心,白宋决定先从他们口中去试探试探。 北离离开之后,院中有出现了一些人,都是来问白宋什么时候有解药的。 白宋手里没有原料,只能借口敷衍过去。 但白宋也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把这事儿解决一下。 于是白宋又要了不少的好酒好菜。 李淼防着白宋拿药材,但不会防着白宋吃东西,要什么给什么,任凭白宋胡吃海喝。 白宋吃了半天,撑的要死,乘着无人大睡了一觉。 到了下午,白宋召集所有人掌门人出到院中,说是要教大家如何研制解药。 消息一出,庄园内瞬间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出来了,不仅仅是各位掌门。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白掌门非但要为所有人解毒,还要传授给众人制作解药的方法。 大家都知道百花丸是圣莲教的至宝,是三圣物之一。 百花丸的解药其价值无法估量,若是秘而不宣,单凭这一颗药丸便能号令天下英雄。 这么珍贵的宝贝,白掌门居然公之于众? 若非亲眼所见,大家都不敢相信。 众人围着白宋,腾出一块空地来,上面摆着各种药材,准备好了一些制药的工具。 没见到解药之前,所有人都将信将疑。 白宋见人都到齐了,便对众人大声说道:“各位,圣莲教荼毒天下,武林人士深受其百花丸的毒害,我能为大家解一时之毒,却不能让各位永保平安。为防止圣莲教继续用百花丸迫害他人,我决定将百花丸的配方公之于众。各位今日习得解毒之法,希望不要藏私,等到有用之时,定要传授给其他人,尽快让此法传遍天下。” 底下众人听了,一个个是肃然起敬,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各位掌门也是相互叫唤眼神,大有赞赏之意。 “后生可畏!江湖之中能犹如大义的年轻后辈,实在是江湖之幸。” “白掌门,我要加入逍遥派!您收留我吧。”一个无门无派的江湖侠士大声喊道。 引得现场更加热烈。 白宋此举赚够了名声,问讯赶来的李淼在外面直接看傻了眼。 猛地一回头,瞪着苏游:“他哪儿来的药材?!” 苏游也懵了:“将军,下官不知道啊。” 李淼气闷不易,一把揪着苏游的领子:“你会不知道?是你让人将全城的黄连都征收起来的,他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黄连?好啊,你和白宋串通好了阴我?” 正文 第566章 武林盟主 “将军,您这说什么呢?下官可是按照将军的吩咐将药材暂时压下来的,一点儿都没有给钦差大人。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库房清点。”苏游欲哭无泪,怎知会躺着中枪? 李淼却是不信:“征收一事全又你一人操办,你说多少便是多少,多一点少一点谁能清楚?” “将军,冤枉啊!您要是不乐意,我这就去把药材给要回来。” “要回来?这时候还来得及吗?” 李淼愤愤地甩开了苏游,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场中去了。 白宋此刻已经开始了制作,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唯恐落下了任何细节。 眼前这些药物,白宋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所制作出来的药丸也不过十几颗而已。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现在倒是能安抚人心,之后还得需要采购回来的药物才能给所有人都解毒。 没多久,白宋将解药分发下去,各个门派都派出了代表来。 制作方法倒是不复杂,但制作出来的药丸有没有效果,还得尝试之后才知道。 十几个人服下解药,众人都很紧张。 面前的人各自调息,不过短短的两分钟之后,有功力更为精神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惊喜到:“毒解了!” 说罢,立即朝着白宋深深施礼:“多谢白掌门此药。” 人群沸腾,纷纷惊叹,又是一阵又一阵的感谢声音。 感谢的声音之后,又有人问,哪儿有药材?既然已经知道了解毒之法,就应该赶紧大批量制作才对。 “各位稍安勿躁,朝廷正在征收药材,现在药材还没有到齐,等药材到齐了之后,就可以大规模制作。” 各位听了没有丝毫怀疑,人家都当着面教了所有人制作解药的方法,就是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到了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 各位掌门上前相邀,要白掌门一起喝酒。 白宋自然是没有拒绝的。 一切风平浪静。 到了饭桌上,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到了。 除了北离。 有这样的聚会已经算是奇迹。 因为各大门派之间,就算没有深仇大恨,各种小摩擦是在所难免的。 平日里极少有机会能让他们放弃成见聚在一起。 今日却因为白宋让各大门派都到了一张桌上。 酒桌上气氛也很好,争相给白宋敬酒。 连连感叹是太少结交了白掌门这样的年轻侠士,甚至还要跟逍遥派结盟。 白宋看气氛这么好,又想起了劝说各大门派为朝廷出力的事情。 看着在座的都有了几分醉意,白宋又如刚才和北离相遇时一般重重叹了一口气。 对坐的青云派掌门立即问道:“白掌门何故叹气?” 白宋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状态,将说与北离的话原原本本地在酒桌上一说。 各大掌门听了,对白宋更是称赞:“难得白掌门还有一片忧国忧民的侠义之心,我等老朽与之相比,实在汗颜。” “就是就是……往后的江湖还得白掌门这样的侠义之士啊!” “国家都保不住,哪儿来的江湖?”白宋悠悠叹息一声,“各位是江湖中人,却也是大唐的一员!各位身在江湖,去也是满腔忠义,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我身在江湖,却也想要为国家出一份力。”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一顿,即便是酒意朦胧,却也能听出白宋话中有话。 “白掌门,您也看到过的,我等江湖人士,在战场之上也无甚作用……纵然有心,只怕……” “那是因为我们一盘散沙,未能团结一致!”白宋正色道,“各位的武功谁不是一人能挡千人?但若是汇聚在一起,却是难以用十人抵挡万人,这是为何?就是因为我们各自为阵,难以同心。白某有意乘此机会随朝廷军队去往益州,正苦于身边没有多余的助力。”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有些变化。 那青云门掌门话音顿了顿,轻咳了两声:“白掌门这是要我们投靠朝廷……” “并非投靠,只是我们跟朝廷有共同的敌人,只要破了圣莲教,我们重归江湖,眼下是时局需要,各位身怀本能,亦是责任。” “这个……我们虽然痛恨圣莲教,却也是难以跟朝廷同路。” “此非个人荣辱,关系天下百姓的生活!”白宋有些急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众人一看,瞬间皱眉。 白宋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尴尬地从新坐下。 白宋知道此事很难谈,但还不想放弃,正想着如何化解现在的情,一边铁掌峰掌门忽然站了起来:“我孙云峰的命是白掌门给的,铁掌峰不管什么大义,只要白掌门需要人,铁掌峰就愿意全力相助。别的门派我管不了,铁掌峰愿意跟白掌门一道。” 众人都有些吃惊,场面陷入了沉寂。 孙云峰扫视众人:“各位掌门,白掌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两害取其轻,那圣莲教不除,非但是天下不保,我们江湖也难以平静。不管以往我们和朝廷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至少今日是受到了朝廷军队的庇护。就算是还个人情,我们也应该去益州助阵! 再者,白掌门为了我们出手相助,还给了我们百花丸的解药以及配置方法。此乃大恩得,又是大仁义!我们来参加武林大会,不就是为了选出一个德才兼备又能服众的人来当盟主吗?虽然大会取消了,但我们都有向稳之心,都是想团结,不想再生出事端。 白掌门年少才俊,德才兼备,更是大宗师徐化亲传弟子,得其七十年身后内功,江湖之中无人能敌。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号召我们同心协力,还有什么人可以让大家团结起来?我相信白掌门此举不为私心,乃是真正为了天下!” 一番话说完,各大掌门都有了几分愧疚之色。 白掌门在武林大会上的种种表现,那都是把大家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现在人家为了大义行事都得不到支持,实在是有些悖情理。 沉默之后,玉虚宫的道长也跟着起身,对着白宋行礼:“老道之前多有得罪,但老道也是个明理之人。孙掌门说得有理,玉虚宫愿意随白掌门一起。” “青云门也愿意追随白掌门。” “玉清剑宗也愿意。” 一瞬间,所有掌门起身,对着白宋拱手表明决心。 随后,柳玉楼起身问道:“我们都愿意追随白掌门,那白掌门这算不算是武林盟主了?” 正文 第567章 身份暴露 提及武林盟主,众人交换眼神。 “江湖纷争已久,我们内斗不断才导致为朝廷所压制,又有圣莲教这类邪教从中挑唆,才使得我们有了今日的颓败。我们此次参加武林大会,便是怀着推举武林盟主的心而来,虽然武林大会出现了变故,但这武林盟主也是时候选出了。”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然后目光转移,全部落在白宋身上。 到了这时候,大家的心意已然明了。 在座各位,除了白宋还能有谁? 白宋一心为争夺武林盟主,此时此刻哪有谦让的道理? 当目光汇聚,白宋立即起身拱手:“既然各位掌门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担任不让,接手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 “参见……”众人起身,准备按礼而行,却被白宋阻止。 “不需这些礼节,我虽为盟主,但在各位面前任就是个晚辈,所谓武林同盟,不过是大家齐心。” 一次小聚,武林盟主就这么产生了。 虽然现在还只能算个名头,但有了这个名头,带领各大门派一起去往前线助战就更加顺理成章。 大舅哥那边也有了交代。 白宋心满意足,在酒桌上跟各大掌门喝得昏天黑地。 酒局散了,天已经黑尽。 白宋想明日再跟李淼说自己取得的成就。 第二天酒醒,白宋振作起精神,正要去找李淼,告知他自己已经说通了这些江湖人士。 一出门,还没到院中,就看见各大掌门都聚在一起。 白宋有些好奇,上前问道:“哟,各位掌门怎么都这么早啊?” 现在是武林盟主,白宋想着要表现得亲切一些,自己一句话出去竟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气氛有些沉闷,白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大家似乎是围着看什么…… 白宋扫视一眼,看到人群中有柳含砂,又是离自己最近。 白宋喊了一声:“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含砂回身,眼中带有几分怪异:“白公子……你……你是朝廷的人?” 白宋一愣。 他虽然跟柳含砂说过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却从未提及自己跟朝廷有关。 消灭圣莲教全是为了天下安定。 就算是遇到了李淼,所有人都还认为白宋只是跟朝廷的将军有些交情。 柳含砂这么一问,白宋暗想可能是身份暴露。 还没等白宋想好身份暴露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前方人群缓缓散开,北离从中走了出来。 北离盯着白宋,冷声说道:“白掌门,请问这些药材如何解释?” 北离问过之后微微侧身,然后轻轻指着地面。 白宋一看,发现地上竟堆着一堆黄连。 北离继续说:“这是我在太守府发现的,这些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在太守府的库房里堆满了制作百花丸所需要的各种药材。而你却说朝廷准备药材还需要时间!” “是啊,白掌门,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个发现无法不令人怀疑,白宋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 “各位,稍安勿躁,此事有些蹊跷。”白宋只能含糊其辞,显得有些为难。 “这有什么蹊跷的?!这分明是朝廷有所图谋,并不想轻易给我们解毒。” “此事……” “白掌门,本座就问你一句。”北离打断,“这些军队是否真的愿意放我们离开?” 白宋脸色一变,犹豫了很久,终究是不想承认地点了点头。 见白宋承认,所有人都焦躁起来,一时间纷纷叹气,尽是惊慌。 “哎,就说朝廷哪儿来的好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我们离去?” “真是刚出虎穴,又如狼窝!” “白掌门,我们各大门派这么信任你,你为何连同朝廷要算计我们?” “什么白掌门!他根本就是和朝廷一伙儿的!哪有什么逍遥派?他就是朝廷的钦差!” 不知是谁,情绪十分激动,说着就朝着白宋来了一掌。 一瞬间,龙登山和剑十三从左右出现,一人一招,轻易地为白宋解围,将对手逼退了十几步。 “你们想干什么?!”龙登山怒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忘了是谁救了你们?” 说罢,龙登山亮出自己的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龙登山在左,剑十三在右,一刀一剑! 这个组合何等的熟悉? 当初在荆州城的一刀一剑,杀得荆州城内武林人士肝胆剧烈,虽然只持续了三天,但也是如噩梦一样的存在。 现在想起,这二人跟荆州屠杀之人一般无二,那二人可自称是密诏司之人。 这一系,白宋所经营的掌门人设瞬间崩塌,各大掌门在没有酒桌上的善意,而是摆出了敌对的态度。 龙登山一看情况不对,回头看了白宋一眼:“这可怎么解释?” 白宋眉头紧皱,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谁还会信他的话? “白掌门,原来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铁掌峰掌门也是愤怒至极,“枉我将你当做江湖的希望,愿意辅佐你你整顿江湖,没想到你居然是朝廷的人!” 白宋心里有些憋屈,自己为了救他门可真是费心费力,现在却因为被怀疑是朝廷的人,这些家伙居然把所有的恩惠都抛之脑后! “剿灭圣莲教乃眼下最紧急的事情,我只是想让各位为天下安定出一份力而已。” “都是光面堂皇的借口!是朝廷欺骗了我们,除非立刻给我们解毒,放我们离开,否则我等绝不会跟朝廷合作。” “离开?来了朝廷的底盘上,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离开的。” 一个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 李淼一身军装出现,从外面涌入大批的士兵,将所有江湖人士围在中间。 “李淼!”白宋心头懊恼,李淼这时候出现不是更为添乱吗? 李淼看着白宋,摇了摇头:“不用多说了,跟这些江湖草莽打交道,只有比谁的拳头硬,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对我们有利!” 说着,李淼走到白宋身前,对着众人道:“各位,本将劝你们好好跟朝廷配合,一起去剿灭圣莲教。” “我呸!谁会跟朝廷合作?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你们!老子要走,谁还拦得住?” “是,各位掌门人的确是狠角色,就算是本将军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可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各自的弟子还有剧毒没有解,你们要是走了,谁来管他们?当然,你们要是不管,本将军也能理解,江湖人士嘛,都是自私自利,满口仁义道德。” “朝廷的走狗!卑鄙无耻,只能用这些小辈来威胁我们?” 李淼笑道:“兵不厌诈,若能借用各位高手的力量,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前方战事紧急,本将军也不跟各位多废话,我不要你们的弟子上战场,只要各位掌门陪同去前线走一遭,等到破敌的时候,本将军保证给各位弟子解毒,并且原原本本地送还给各位。” “你已经骗过我们一次,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 “不信?你们还有的选?还是说你们真的就不在乎自己弟子的死活?” 现场再次骚动,年轻的弟子们都很担心,有些畏惧地看着各家师长。 各家掌门面露难色,他们今日要抛弃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弟子,都是门下精锐,谁能这么狠心? “给我们一天时间去商议。”玉虚宫掌门说道。 李淼一笑:“很好,就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不怕你们能耍什么花样。” 谈判就此终止,李淼没有丝毫隐瞒跟众人摊牌。 庄园内轻松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白宋的处境也是尴尬,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入夜,各大掌门经过白天的商议,作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 他们不会再相信朝廷,就算是有所牺牲,也要寻求主动! 各大掌门约定好了时间,乘着夜色带着各自的弟子偷偷聚集。 “庄园内守卫森严,方寸之间就有五六个巡逻,只要稍不注意,失手没有将其全部击杀,或是让他们发出了些许声响,我们就会被包围,到时候死伤必然极其惨重,所以我们出手一定要小心。” “我记得前面守门的有侍卫十二人,谁有把握不惊动任何人将他们一举歼灭?” 各家掌门躲在黑暗中小心商议,虽然都是高手,但要无声无息杀掉十几人,也是难于登天。 最后,大家把目光落在了唯一的女人身上。 灵秀宫宫主北离! 毋庸置疑,这位神秘的宫主才是众人之中最强的人。 北离没有退却,点了点头,如影子一样消失在了黑夜里。 一行两百多人,人数实在是太多,想要不被发现太难,战斗随时可能爆发,所有人都很紧张。 过了片刻,前方没有任何动静,倒也是太过安静了。 众人有些疑惑,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北离犹如鬼魅一般回到了众人跟前。 “北离宫主,情况怎样?都解决了吗?” 北离沉吟了一下:“好像有人已经帮我们解决了……” “嗯?”众人还不是特别理解。 等这支队伍一路走到门口方才发现守卫的士兵已经全部被杀,出入庄园的大门居然没有一个人驻守! 正文 第568章 重获信任 “这……这到底是谁干的?”众人一脸懵逼,还想今晚可能是九死一生,没想到已经有人把路都给他们铺设好了。 这时候,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影,众人瞬间紧张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乘着无人发觉,赶紧离开才是。” 听声音,各大门派的人才反应过来:“白……白掌门?” “赶紧跟上,时间紧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宋表情紧张,继续催促道。 几位掌门相互看了眼,有人拧眉招呼弟子们赶紧走。 但又被另外几人给拦住了:“等等,这莫不是个圈套?” “正是,此人身份确凿,乃是朝廷的打入我们内部的奸细,此举十分蹊跷。” “我说过诸位对我有所误会,等离开自此白某自然会跟各位解释。” “怎么办?到底走不走?” 大家都显得十分犹豫。 铁掌峰掌门孙云峰低身检查地上的尸体,试探之后起身说道:“的确是刚刚被杀的,这一切若真是朝廷安排,也不至于搭上这么多人命。诸位,事不宜迟,还是先走再说。” 这下众人心中疑惑少了大半,又是过于紧急,也就跟着白宋一行悄悄出了庄园。 深夜里,荆州城街上没有一个人,白宋径直朝着西门出去。 等到走远,见不到那庄园之时,方才有人上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不算安全,只有离开荆州城后,摆脱了追兵……” “掌门,庄园方向亮起了火把,怕是很快就有追兵追来。” 一听这话,众人更加紧张,纷纷加快了脚步。 眼看西门就在前头,城楼上有守军值守。 玉虚宫的道士追了上来:“前面有守军盘查,我们要杀出去吗?” “不用紧张,待会儿跟着我不要出声,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没得选择。 等一行两百余人到了城门口,立即有守城官兵过来拦住。 “什么人?” 白宋提气抬手,亮出自己的金牌:“我乃皇上钦点的钦差白玉堂!” “钦……钦差大人……您这么晚了,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你管得着吗?开门!耽误了军机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刺史大人说过,现在任何人都……” “刺史算个屁!他的官大还是我的官大?” “当然是钦差大人您……” “知道就好,还不开门?” “可是还有李将军也说过……” “李将军又算个什么?见金牌如皇上亲临,要是不开门,小心本官回朝给你们各自添上一笔,别说你们自个,就是你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开门就是!” 白宋收回了金牌,别在腰间,然后回到了队伍中央。 值守的队长回头招呼手下开门,大家都很警惕地看着。 白宋拿出金牌吓唬住了收成的官兵,同时也惊呆了后面的江湖人士。 大家都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倒是北离走到白宋身后,不动神色地单手捏住了白宋的肩膀:“还说不是朝廷的人,你可是狗皇帝的钦差!” 白宋回头,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北离压着声音:“你要想耍什么花样,小心我不念旧情。” “旧情……嘿……这个形容……” “你!” “北离前辈,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之间差着多少辈呢!” 两人说着悄悄话,不想后面传来了一阵光亮。 “不好,是朝廷军队追来了!” “不准开门!” 黑夜里传来了一丝不太明显的喊声。 那些官兵都微微发愣,白宋大喝一声:“皇上的金牌在此,速速开门,否则格杀勿论!” 皇上的金牌还是有些分量,官兵们稍稍犹豫,最后还是讲城门打开。 眼看着后方追兵将至,白宋一招手,所有人快跑着冲出荆州城。 一群人到了外面,像是鱼儿游入大海,保持的队形瞬间散开。 但是各家的弟子都有中毒,功力都不到五成,速度哪儿能跟朝廷的骑兵相比? 稍稍一想就知道,就目前的状况,他们沿着官道跑肯定是要被追上的。 “所有人往山林里去!” 白宋振臂高呼,大家都朝着最近的山林上乱窜。 北离还是不放心白宋,一路死死地盯着,白宋牵着小五,小妮子哪里跑得过? 白宋将她抱在了怀中,回头有看了看被捆着的徐阮儿。 “你有功夫盯着我,不如帮我把这个女人给带上。” 白宋指着徐阮儿,沉声跟北离说。 北离看了看显得十分吃力的徐阮儿,犹豫之后一把揪住她的后领,然后发力跑到了白宋的前面去。 一刻钟后,所有人涌入山林,因为是在深夜,大家借着林地的遮蔽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大家停下回望,就看见大批骑兵在城外集结,却是在城门口停下。 很显然,这些骑兵不善于山地追击,他们这是放弃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长处一口气,阴暗的山林里多了一些劫后余生的欢笑。 “总算是逃出来了!” “呼……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没想到我们大家都能平安离开。” “这次真是多亏了白……” 话音一顿,目光汇聚在白宋身上。 今夜是白宋带领大家离开不假,但刚才白宋拿出来的金牌,还有白天的一切,都需要一个解释。 “白掌门,你应该给各位一个解释,你为何要帮我们逃跑?你明明是钦差,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宋回头看着众人,轻松一笑:“钦差?什么钦差?” 众人不解,白宋所幸就金牌丢到了人群之中。 “你们慢慢看吧,这是金牌不假,可不是皇上御赐的!这是我们伪造的金牌!” “什么?伪造的金牌?”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围拢过来。 但这些武林人士也不知道什么金牌的真假。 “这金牌还能造假?” “就在荆州城东侧的一家金玉店里,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那掌柜骨肉再硬,你们只要稍加威吓,害怕他不把一切都说出来?” 白宋说得有板有眼,也十分肯定,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但众人还是怀疑:“我们又没见过钦差的金牌,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你们看,这可是纯金的。” “是啊是啊,真的金子做的。” 这时候,北离忽然开口:“朝廷的金牌根本没有纯金打造,这块金牌是假的。” “真是假的?你不是朝廷的钦差?” 白宋一笑:“我若是朝廷的钦差,又怎么会跟北离宫主一起落难呢?” 北离上下打量白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如此拙劣的金牌,居然能骗过荆州刺史?” “怎么骗过的,那是我的本事!” 又有人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假扮钦差屠杀武林人士?短短三日,杀了我们数百人!” “那些算什么武林人士?不过一群土匪罢了!”白宋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不屑,“那些人假冒圣莲教的人在荆州城中欺压百姓,蛮横无理。而他们在城内被杀得吓破了胆,却又离开荆州城,在外乱传消息,说什么朝廷对江湖下死手,一个个装得比白兔还要可怜!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灭掉生来你叫,他们喜欢装圣莲教就的人,我就把他们杀光!扰乱民生,死有余辜!” 听白宋把话说完,他们各人是面面相觑。 “白掌门不是朝廷的人,假扮钦差事出有因……我们……我们错怪白掌门了?” “这还用说?!白掌门,是我们糊涂啊!英雄庄上要不是你,我们都已经是圣莲教的刀下亡魂了。今天又是白掌门挺身而出,将我们这么多弟子安全地救了出来。要不是白掌门,我们几大门派可要遭受惨重的损失了!” “白掌门……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 “是啊,对不住了!” 各位掌门纷纷认错,对着白宋抱拳拱手,连声抱歉。 各位弟子则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感谢。 就连北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白宋拱手,偏头看着别处,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宋抬手让大家都起来:“不必如此,我很圣莲教乃是私人之事,联合大家一起出于本心。跟朝廷无关。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与圣莲教为敌,我也不会为难大家。你们不愿意去,我逍遥派自己去就是。” 众人一听,脸上臊得慌。 “白掌门此行可是为了天下大义啊!” “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汗颜!” “是啊!还请白掌门不要嫌弃,铁掌峰还愿意同白掌门一道。” “我们也是。” 至此,白宋重新获得拥戴,而这一路向西便是益州境地。 荆州西城城门口,大军整装,李淼一招手:“撤退,各自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返程。” “将军,人就这么放走了?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 “你眼瞎啊?庄园门口死的哪是什么弟兄,不过是一群圣莲教的死囚罢了。这些人不用管了,等到了益州,我们自然会相遇。” 正文 第569章 山间清晨 昼夜行路,天亮时,江湖联军各个精疲力竭。 所有弟子都歪七扭八地躺在山坡上,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憩时间。 “盟主,您喝点儿水。”铁掌峰的女弟子殷勤地凑了过来,拿着水袋,有些羞涩地送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想着事情,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给其他需要的人吧,我不渴。” 女弟子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悄悄退下。 没有正式的仪式,但白宋确确实实已经成了武林盟主。 虽然没有包括整个武林,但至少是这十几个门派中的领导者。 “喂!姓徐的丫头,你往哪儿走?别以为盟主给你松了绑,你就能找机会溜了!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不远处,青云宗掌门丢出一个石子打在了松绑的徐阮儿脚下。 徐阮儿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白宋看了一眼,见她嘴唇干裂,便让先前的女弟子把水给徐阮儿喝。 那女弟子不太乐意,却也只好答应。 徐阮儿猛灌了两口,然后道了声谢谢。 清晨山间,一群人小憩中显得十分安宁。 白宋坐在山石上,看似轻松,但心里却有些难处。 他所忧虑的还是圣莲教手中的十字弩。 此物并非当代该有的东西,只要掌握,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立即成为神射手。 如此杀器对唐军威胁很大,连他自己所带领的武林联军也十分忌惮。 白宋在想化解之法,可一直没有头绪。 现在战事已经展开,就算把制作方法教给唐军,也没有那么时间给匠人学习和制作。 “想什么呢?” 忽然间,北离冷淡的声音出现在身侧。 白宋看了一眼,收回了思绪:“没什么。” “我要走了。” “走?”白宋有些意外,“你不跟我们……” “我从不为人所绊,更无心参与世俗纷争。你想拦我?” “你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人……”白宋起身,欲言又止,“哎,走吧走吧,说过来去自由的。” 北离点点头:“很抱歉,自英雄大会开始,我便一直怀疑你跟朝廷有关联。” “说过的事儿就别说了,要说关联,我跟天下所有人事物都有关联。” 北离再次点头:“不过,我的这些弟子不会走,还要劳烦你解毒和照顾。” “你拍拍屁股走人,把她们留给我?到底是谁的弟子?” “盟主!是我们不愿意走!我们想要跟盟主一起上阵杀敌!” 几个灵秀宫的姑娘走了过来,一个个拿着剑,眼神坚定。 白宋一看,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这些娇滴滴跟仙女儿一样的姑娘,哪儿舍得放出去杀敌? 就是一点点擦伤也是让人心疼的。 北离说:“她们需要历练,否则还会出现英雄大会上的事情,不是每次都有救世主,只有经历生死,她们才会懂得如何自保。” 这么说,白宋也没得反驳。 “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解药还没有制作呢。” 北离看着众弟子:“以后你们就听白掌门的,白掌门的话就是本座的话,白掌门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弟子谨遵师父和白掌门的指示。” 一番话闭,北离长袖一挥,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间清晨的云雾之中。 看到北离走了,一边好奇地龙登山走了过来,贴着白宋的耳朵问道:“这真是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怎么看都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妮子,这也太神奇了。” 白宋摇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神奇的事情你还没有遇到呢。” 白宋心说要你知道老子是穿越来的……估计说出来他们也没法理解。 白宋也看了看北离离开的方向,喃喃补充道:“这要不是个老太婆,老子还不娶回家当老婆?” “盟主,北离宫主乃世所罕见之高手,您怎么也不挽留一下?”玉虚宫掌门从后走来说道。 白宋摇摇头,并没有解释。 对方继续问:“盟主,我们可有下一步计划?众多弟子还等着解毒呢,这毒拖得越久,等到毒发,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我手中还有十几枚解药,等到有人毒发,先用于应急。至于下一步计划……” 白宋皱眉想了想,然后指着西南方向:“我们距离益州最近的城镇有多远?” “此山之后小路同往涪陵,还有六十里。” “涪陵距离成都有多远?” “还有六十里。” “那就去涪陵调整。蜀地盛产黄连,到了涪陵定能搜罗到足够的药物,解毒之后,给众弟子调养几日,我们在想往成都的办法。” “盟主,这涪陵可不好走。” “为何?” “涪陵早就落入圣莲教之手,听说驻军两千,我们这些人……” 白宋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沉默之后,白宋抬头说道:“先不管了,总之往涪陵的方向去。我们并非要跟圣莲教的反军正面作战,只要制造出混乱,肯定能给成都的正面战场制造出军机。” 玉虚宫掌门点了点头:“要不让家伙儿出发?” 白宋看了看一群累瘫了的弟子:“算了,再休息一个时辰。” 大家继续休息,白宋到了玉清剑宗的弟子边上,找到了柳含砂。 “柳姑娘,我们此行凶险万分,你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带着你们弟子都离开吧。” 柳玉楼正为此事发愁,他们玉清剑宗什么水平,他自己心里清楚。 柳玉楼只算个江湖百晓生,没有什么战斗力,门下弟子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让他们上战场,无疑是白白送死。 柳玉楼早就想走了,无奈姐姐非要跟着。 再说了,所有门派都跟着,唯独玉清剑宗走了,传出去实在丢人,于是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白宋主动开口,柳玉楼赶紧应道:“是啊!姐姐,你身子不好,咱们又帮不上忙,是该走了。” 柳含砂低头不语,她什么都懂,只是有些舍不得,因为不知道这一别要多久才能见到这位白公子。 又或者说是还能不能见到白公子? 柳含砂低头不语,默默地取下了发簪,用手绢小心包好,偏着头送到了白宋面前。 这是姑娘家的善意,白宋不会拒绝,认真接过,说道:“白某一定用心珍藏。” “白公子,今日别过,记得随时来玉清剑宗……” 正文 第570章 山坳大雨 上辈子读过蜀道难,终不知难在何处。 重活一世,亲身经历,方才有所体会。 自进入益州境内,崇山峻岭叠生,山区九曲十八弯,上山一天,下山又一天。 山路险难难以细说,就拿白宋磨破的鞋底来说,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经历。 他和一众武林人士尚且感到精疲力竭,倒是难以想象那些终年行走蜀地商农是如何熬过来的? 好在蜀地山林盛产药材,白宋急需的黄连也不再少数。 一行人走走停停,采药制药,先前所说的六十里路,居然在山中绕行了七日。 人是累得够呛,但就地取材制作解药倒是不少,等到看到涪陵小城之事,一众弟子的毒已经是化解得七七八八。 涪陵城此处盆地之中,走了许久的山路,终于望见了平原。 山路尽头是一条小溪的指引山坳,两山之间视野受限,隐约能看见山坳之后十几里的城楼影子。 小小的发现让一行人振作起了精神。 “盟主,我们可算走出这该死的山林了,到了涪陵城附近,得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就是就是,这辈子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 白宋望着前方,低声说:“出去这里,那便是圣莲教掌控的地界了,我们一切要更加小心。进山前准备好的农家服装都换上,各自兵器都收好,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逃难在山中迷路的百姓,听到没有?” “是!” 人群应答一声,各自开始准备换衣裳。 益州情况不明,这是白宋所想的保险之策。 等众人都换好装,队伍重新朝着涪陵出发。 …… 蜀地好似不欢迎白宋一行人,眼看平原就在眼前,头顶的天是说变就变。 先前还阳光明媚,一眨眼的功夫,乌云盖顶,滚滚雷声间歇着,沉闷有力。 风来了,卷入山坳久久不散,小溪泛起了更加激烈的水声。 “盟主,怕是要有一场暴雨。”孙云峰小声说着。 另一位掌门笑道:“我们走江湖的,还怕这一点风风雨雨不成?”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龙登山背上的小萝莉吓得往白宋身上扑:“哥,我怕。” 白宋将小五报过来,一抬头,都打的雨滴点在了眼中。 白宋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队伍。 虽然送走了玉清剑宗,但这支队伍仍由一百七十人。 若是只有十来号人,冒着雨赶路倒也没什么。 白宋想了想,回头说道:“还是先避一避雨吧。都到了这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话音刚落,天就多了个窟窿,山坳里,大雨滂沱,雷声滚滚。 一行人乌央地各自避雨。 暴雨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一刻钟后,即便寻到了避雨之处,但众人的身上也都差不多湿透了。 现在正值冬季,天气很冷,再来一场大雨,白宋都冻得有些哆嗦。 不远处的树下,一群姑娘已经了篝火,大家围在一起小心呵护着小小的火苗。 白宋看到这群姑娘的外边,有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望着天怔怔失神,却不觉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冻得乌青。 “喂!”白宋喊了一声。 那蓝衣姑娘方才回过神,看着白宋。 “干什么呢?被淋雨了,不要以为自己是习武之人就不会受凉。” 徐阮儿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一路过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她的人质身份,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变得越发我行我素。 “你要想离开,那你自己走便是了。”白宋突然开口说道。 徐阮儿听了有了些反应,重新看着白宋,多了一丝不解的表情。 “圣莲教的事情,你爹说了不算,用你也不能要挟到你爹什么,更改变不了什么大局。所以,你继续留下对我没有什么意义。你可以走了!” 其实白宋很早就像放了的这个女人,但因为队伍在山中,放她走了也没有别的去处。 到了此处,各有去路,放她走也是时候。 但徐阮儿听过之后却很快地摇了摇头。 这回轮到白宋疑惑不解了:“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赖上我了?” 徐阮儿站在暴雨里,全身淋得通透,但眼神始终坚定。 “我们一路过来,在山中遇到了许多逃难的百姓,还见到了许多百姓的尸体。百姓流离失所,都是圣莲教的作为。以往我们没有看到圣莲教的真面目,现在我既然看到了,那就有责任为天下铲除这颗毒瘤!” 白宋到不是特别认真,略带调笑地说:“看不出来还是一位女侠呢!” 徐阮儿微微皱眉,低下头,小声念叨:“并非只因大义,只求此举能稍稍化解爹爹的罪孽。爹爹定是受到了圣莲教的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爹爹还在圣莲教中,我想要再见他一面,这一次,我一定要劝他回头!” 说完,徐阮儿悄悄攥紧了拳头。 白宋知道这女人一路的心情都很复杂,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林都为之一震。 小五本在一边烤火,赶紧跑到白宋身边,紧紧地抱着白宋。 白宋小声安稳着:“别怕,别怕……” 但心里却感觉有意思古怪,刚才那一声巨响可跟打雷不一样…… 刚才的响动不单单引起了白宋的注意,山坳各处的人都站了起来,有的不惜走向雨中四处张望。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小心!是泥石流!大雨将山给冲塌了!” 伴随着话音,白宋感觉有细小的石子落在了自己的头顶,抬头一看,瞬间脸色惨白。 头顶山体如洪水一样汹涌而来,宛如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大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数林木塌陷卷入,声势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白宋的面前。 “快跑!” 白宋高喊一声,一把抱着小五,将要跑时,回头看到徐阮儿还在发愣。 白宋咬牙骂了一声,将小五丢给了龙登山:“带着小五先跑!” “白宋,你干嘛?赶紧走啊!”龙登山喊道。 白宋没有搭理,两步跑到徐阮儿面前,将其一拉:“快走啊!” 徐阮儿这才回神,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蛋一片乌青,估计刚才是被吓傻了。 正文 第571章 多出一人 汹涌的泥石流说来就来,落在山坳里,根本无处可躲。 所有人都汇聚在了山体的另一侧,拼了命地往更高处爬。 但是这大雨滂沱,草木山石都像是抹了油一样滑溜,慌乱之下很少有人能爬上去。 各位掌门自顾不暇,在大自然的面前,想用功夫去阻挡泥石流,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山坳之中喊声四起,场面乱做一团。 有几人已经被泥石流卷入其中,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还有人要去救,却被更后面的人给拉住。 这时候救人,无异于是送死。 即便是暂时逃过,也不是安全的。 如果这泥石流的势头太猛,所有人都又被活埋的风险。 此时此刻,白宋和徐阮儿的世界里一片混沌。 雨水混搭这泥沙铺天盖地,两人能做的只有尽力往前跑。 徐阮儿感觉脚下一沉,像是被巨蟒缠住了一般,身子往下一倒,眨眼的功夫半截身子已经卷入了泥沙之中。 白宋脱了手,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一看,一个女人瞬间陷入了泥沙之中,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白宋也没有多想,飞身后扑,一把拽住了徐阮儿的右手。 白宋感觉像是有一个巨人在跟自己拔河,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的将眼前的女人卷入无尽的深渊。 白宋紧咬牙关,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但脚下是滚动的泥沙,根本借不上力,反倒是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站着都很吃力。 “别管我了,快走吧!”徐阮儿哭喊着,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再不放手只会拖累他人。 但白宋根本没有理会,依旧紧拽着徐阮儿。 短短的几秒钟,泥沙没过了白宋的膝盖,白宋自己都快不行了。 “快走!”徐阮儿再喊,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了?为何这时候又要拼命救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白宋还是不说,看着越来越多的泥沙吞噬,这女人的脸都快没了! 情急之下,白宋体内的真气有了动静,潜藏的力量突然爆发! 白宋闷哼一声,周身散发出炙热的白光,热量像是把砂石都沸腾一样,所谓泥沙开始疯狂滚动。 乘此空隙,白宋把徐阮儿拖出,然后用力往前一丢。 徐阮儿被丢出去了几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就算拖出了徐阮儿又如何? 泥石流已经到达了另一处山壁,徐阮儿和其他人很快也要被淹没。 所有人都显露出绝望的神情,只有几位掌门还在费尽功力想要带走哪怕一两个弟子。 然而就在最危险的时刻,汹涌的泥石流却忽然停下了。 这场泥石流虽然来得很急很突然,但规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也是这一群人命不该绝,要是再持续哪怕半分钟,后果都不堪设想。 最终,所有的泥沙停留在了众人的脚跟处,除了大雨还在,一切逐渐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傻了,一时间忘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徐阮儿却没有时间去庆幸自己,感觉到身子平稳之后,猛的回头大喊:“白玉堂!” 徐阮儿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连绵不断的雨幕之外,剩下的就是如浆糊一样的泥沙,还有许多山石断木。 “白玉堂!” 不知怎么的,徐阮儿心里一阵绞痛,看着身后的空空如也,一种比死亡更大的恐惧涌上心来。 “白玉堂!白玉堂……” 徐阮儿疯了似的扑倒记忆中白宋消失的位置,哭着疯狂的挖土,指甲裂开出血也浑然不觉。 徐阮儿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白掌门呢?” “不……不会吧……” “哥哥!哥哥……” “白玉堂,你不要死!快给我出来!” 徐阮儿绝望的扑在了地上,愤怒地敲打着地面。 却在此刻,在她左侧两米的地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白玉堂……” 徐阮儿忽然回神,紧张地跑了跑了过去,继续跪在地上疯狂地刨土。 直到泥土里面传来了白宋的喊声:“哎哟,挖到我的脸了!” 徐阮儿一听,赶紧收手,往后退了两步。 白宋这才从沙土里面钻出,费力地从更深的泥土里抽出了自己的身子,然后活动了一下,有些抱怨:“你在干嘛?我的脸都被你抓破相了!” 话音刚落,一个湿透的身子扑倒了怀中,软绵绵的,像是无骨的小蛇。 徐阮儿哭着又笑着,捧着白宋的脸,认真地打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你没死……太好了……” 白宋可不知这姑娘心里想着什么,救人出于本能,对这后果也没有太多思考,反正能活着就是幸运。 过了几秒钟,徐阮儿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赶紧收回手,退开几步,傻傻地笑着擦着眼泪。 “哥哥……”小五哭着跑了过来,保住了白宋的腿。 “没事了,没事了,哥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盟主,你没事吧?” 白宋摇摇头:“赶紧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被埋下去?” “盟主,青云宗有四位弟子被卷入了沙石之中。” “在什么位置?现在挖还能救。” 几个人智者某个地方,哪里的砂石可能已经淹没了两三米。 “赶紧救人!” 白宋当机立断。 所有人都过去尝试救人。 很快就听到了呻吟的声音。 只用了几分钟,四个弟子都被找到,全部都保住了性命。 到了这时候,所有人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山上,也不知还会不会再出现泥石流,想想都有些后怕。 “盟主,赶紧走吧,这山坳不是久留之地。” 白宋想也是,正要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立即抬手:“等等!” “盟主,怎么了?” 白宋指着刚刚救人的深坑,沉声道:“下面还有人!” “什么?还有人?” 先前大家清点了人数,没有人再失踪。 但白宋所指的地方,很明显可以看见一个人的手臂! “赶紧救人!” 刚刚放心的心情再次紧张,当多出来的一人被挖出,众人发现已经晚了。 下面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但众人的衣着十分扎眼…… “是圣莲教的服饰!” 正文 第572章 意外遭遇 又一番折腾,一个圣莲教教徒从泥沙中被翻了出来。 看到圣莲教的人,大家都变得紧张起来。 大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雨水冲走了地上松散的一层淤泥,灵秀宫的姑娘们在不远处喊了一声:“盟主,这里还有!” “还有?” 一个圣莲教的人都没搞明白,居然又有了新的尸体? 果不其然,泥沙之中还有别的圣莲教教徒,全都已经死了。 甚至还从泥沙里面挖出来了一面旗帜。 白旗上绣着莲花的图案,上面满是污泥。 孙云峰说道:“这是圣莲教的莲花旗。” 看着面前几具多出来的尸体,还有一面沾满污渍的旗帜。 白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泥石流冲下来的山上。 雨很大,又是乌云盖顶,午后时光如傍晚一般昏沉。 大家也都跟白宋一样看着山上,出现这样的情形,很有可能是有圣莲教的人在埋伏。 或许这场泥石流就是圣莲教的人在搞鬼。 白宋想了一会儿,感觉这样的情况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圣莲教的埋伏,有一两个人不小心被泥石流卷入进去丢了性命也还好说,但就这一小片地方就发现了四五具尸体,这滚滚泥沙之中肯定还有没有被发现的死人。 真的是埋伏,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若不是埋伏,眼前的情形又该如何来解释呢? “盟主,半山腰好像有什么……” 青云宗掌门指着上头,眉头紧锁,半眯着眼睛,努力都想要看些什么。 白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试着让视野更加清晰。 雨帘背后,经历了一场泥石流的山林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依稀能看到许多断木枝丫。 但在青云宗掌门所指的方向,山体有一段明显的黑色,像是在笔直地在半山腰上划了一刀。 这种规则黑色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像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山路,而且是开在山体之中。 方才泥石流把山壁上作为遮挡的植物给冲掉了,这才显露了出来。 众人都看到了半山腰的异样,却也说不上什么来,但上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大家纷纷大喊小心,还以为泥石流又要来了。 但这一次不是什么大的动静,是一些零散的山石滚落了下来,有几块比较大,落在众人头顶的都被几位掌门用内力给震碎。 最后一块石头很大,龙登山上去就是一刀,一声低喝,用足了内力。 但这最后一块石头明显更脆,在龙登山的一刀之下瞬间化作了无数碎片。 “怎么是一块木头?”龙登山打过之后就感觉不对劲。 白宋看到一个木制的车轱辘滚在了面前,疑惑:“上面还有人,这是一辆木板车。” 青云宗掌门捡起了一块石头,递给了白宋:“盟主,你看,这石头也不像是一般的山石。” 白宋稍稍掂量,轻咦了一声:“重量不对!这是……” 白宋放在眼前认真细看,疑惑更重:“这是铁矿石!” 话音刚落,半山腰的缝隙处突然跳下几人,身手十分矫健,几下借力,最后稳稳地落在了一行人的面前。 这些人的无一例外穿着圣莲教的白衣白衫,见到白宋这一行人后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毕竟白宋这一行人现在正穿着普通民家的服侍,圣莲教的人只怕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百姓。 “真是天降横祸,谁也说不准!白白折损了人手不说,矿道也受损了,交不了矿石,不知道上头要怎么责罚,还偏偏被一群不长眼的人给瞧见了。” 一个圣莲教的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朝着白宋一行人走来,缓缓地抽出了佩刀。 “好说废话,赶紧把这些人解决了,免得节外生枝。” 几人说着话,把一群平头百姓视作无物,仿佛是面对一群死人。 几人刚上前几步,换做往日,这些百姓见到刀之后早就惊慌失措,张狂乱叫了。 但今日遇到的一群百姓稍有不同,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嘿,这群人当真是吓傻了吧?居然还不……” 话没说完,为首之人忽然发现面前闪过一个人影,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手里的刀已经被夺了过去。 青云宗掌门手上一翻,用刀背狠狠地在其后脑来了一下。 那教徒痛呼一声,直接跪在了泥地里。 “你们……” 又是刚一张口,一道寒光闪过,那教徒感觉口中一凉,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那一刀入口直接碎了他一嘴牙,又极其精准地没有伤到他的皮肉,只要上前一寸,他的嘴就要开花了。 教徒吓得呆愣原地,气都不敢出一口。 “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圣莲教教徒都懵了,怎么也想不到一群百姓之中突然杀出如此高手,出手的动作都看不清。 其余几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摆出了架势,警惕地注视着出手的青云宗掌门。 有一个教徒看到不远处的几个民妇,各个长得晶莹剔透,水灵动人,又是柔弱无骨,十分娇艳,以为乘着青云宗掌门不备,想要冲上去抓一个来当做人质。 不想他这上去便是羊入虎口。 一个个娇滴滴的姑娘眼中瞬间闪出寒光,从一条条粗布棍杖包裹里闪出了数道寒光。 那人的刀没有任何动静,手已经被砍了下来,身上无数道剑伤,死都没有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有敌情!” 大雨的山坳里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声,穿透了雨声,回荡到了远方。 同一时间,白宋吐出三个字:“抓活的。” 一声令下,不过两人出手,眨眼的功夫便将剩下的教徒给全部制住。 青云宗掌门再问一句:“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那教徒虽然被抓,但嘴上却是很硬,没有任何反应。 “哼,不说是吧?有你好受的!” 青云宗掌门将其嘴上的刀往前一压,那人的嘴立刻鲜血溢出。 本以为此法能吓住对方,不料这教徒反而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身子前倾,猛地迎向刀锋。 青云宗掌门收刀不及,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死了。 青云宗掌门一脸错愕,反倒是听到后方被制住的几人中有人笑道:“哈哈哈……不管你们是谁,你们永远都不能从我们口中得到任何圣教的消息。” “小心,别给他们机会!”白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此时阻止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几个圣莲教教徒似乎吞服了一支藏在口中的毒药,短短的几秒钟之后,几人全部口吐黑血死在了当场。 这些圣莲教的妖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的决绝却给众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位掌门感叹道:“好狠的角色。” 白宋拧眉:“圣莲教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这些人已经被圣莲教洗脑,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必奇怪。” “圣莲教藏于江湖多年,一直没有露出其爪牙,没想到在他们之中居然有这样的死士,其心可诛啊!” “这些人是从上面裂缝下来的,上面肯定有什么情况,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正说着,上面再次传来动静,似乎又有一批人从上面下来,而且这一次人数更多,足有二三十个身影飞速跃下,和白宋一行人展开了对峙。 这一批人之中有一人没有穿圣莲教的白衣白衫,而是一身谷草编织的雨衣,在队伍的前方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对方看着死去几个手下,再看看白宋一行百来人,骂骂咧咧吐了口唾沫:“哼,一群没用的废物,居然被一群流民给杀了!动手!不要放走一个活口!” 这一次,对方的人数多了不少,为首的又显然是个高手。 但结果却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白宋这边多了两个人出手。 不过二三十个零星的教徒,白宋这一行人中,培元镜后期高手就有七八个,自然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秒钟的时间全部解决,只留下了几个活口。 那为首的雨衣男直接懵了,前一秒还有几个兄弟在身后,后一秒场中就只剩下自己光溜溜一个人。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雨衣男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甚至都不等对方回答,突然纵身飞跃,想要出其不意地逃离。 此人轻功了得,一跃居然飞上二三十米,低头一看下方人群,没有任何一人有动作。 “哼!一群白痴,老子可不会跟你们硬碰硬!” 心里正是得意,忽然感觉头顶感觉到一股威压! 抬手一看,豆大的雨点低落眼中,模糊了雨衣男的视线。 这一瞬间,雨衣男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看到一柄剑混在雨中从天而降! 他赶紧临空一闪,但那柄剑仿佛涨了眼睛似的也跟着改变了方向! 啊! 空中传来一声惨叫,一柄剑刺穿一个人,从高空坠落。 雨衣男重重摔在地上,还在地面都是泥石流后剩下的软泥,不然这一下就得要了他的命。 但剑也刺穿了他的肩膀,深深插入土中,就像一枚钉子把人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正文 第573章 矿山 “说不说?!圣莲教究竟在此搞什么鬼?” 几个圣莲教教徒被并排压着,有了先前的教训,大家都防着圣莲教的人自杀,早早地取出了各自藏在口中的毒药。 青云宗掌门将收来的毒药拿在手中,交给白宋。 “盟主,你看。” 白宋是用药的行家,按理来说是要看看的。 但一想到这是从那些人口中拿出的,白宋立即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连连摆手:“丢了丢了。” 青云宗掌门应了一声,将毒药丢弃途中,随口又说了一句:“那个头目的口中倒是没有发现毒药。这些圣莲教的妖人还真是硬骨头,怎么都不肯松口。” 白宋一听,笑了一声:“就从那个口中没有藏毒的人入手。” 白宋跟着青云宗掌门走到了雨衣男面前,轻轻取下了他的斗笠,带在了自己头上。 这是一个中年人,嘴角带血,被雨水一冲显得十分狼狈。 “问了这么久,一个字都不肯说?看来是要给你来点儿真格的了。” 白宋拿出了弯刀,轻轻都放在了那人的耳朵上:“我呢对逼供不太专业,只是听说这割耳朵比较流行,再给你一点儿考虑的时间,要是还不开口,咱们就先割一个耳朵试试水,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圣莲教的人都有多么硬气。” “不管你们是谁,都休想从我们口中得到半点儿圣教的消息。” “哟,圣教……把莲字都去掉了,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对圣教忠心耿耿吧?” “别废话,要杀便杀!” “嘶……你身后这些手下的话我是信了,但至于你嘛,到底有多少忠心,咱们试一试才知道。” 说罢,白宋突然抓住了他的耳朵,一刀架在了上面,然后用力一划,刀锋进去了一丝,就听那中年人一声痛呼。 “啊!” “叫什么叫?才破一点皮而已,叫得跟杀猪一样,我要是再下去一寸,还不把这天给喊个窟窿出来?” 说着,白宋作势又要用力。 “你……你……你住手!” “怎么?还没开始就已经受不了了?” 那中年人顺了顺气,咬牙道:“要杀便杀!” “你耍我呢!” 白宋手起刀落,将那一只耳朵丢在了中年人面前。 “啊!”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山谷。 “好,咱们再来一个,两边不对称可就不好看了!” “别,别……我说……我说,我认输!” 中年人颤抖着声音瘫软在地。 后面几个圣莲教教众听到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拼命地挣扎。 白宋对后面说道:“有一个活口就够了,其他人都处理掉。” 时逢战乱,白宋可没时间心慈手软,看着后面几人倒在雨中,自己冷淡地擦掉了短刀上雨水和血迹,然后揪住了中年人的头发。 “真是可悲,一群普通教众能悍不畏死,一个头目这么快就招了。”龙登山骂骂咧咧吐了口唾沫。 白宋这才问道:“你们在这儿搞什么鬼?” “我们奉命在此开采矿石。” “开采矿石?”白宋微微皱眉,很快就想到了先前从上面掉下来的铁矿和一辆板车。 不用此人细说,白宋已经想到了一些缘由。 前方战事紧急,相持状况下,双方拼的就是消耗。 圣莲教肯定没有大唐军队的底蕴,涪陵城处于战局后方,开采铁矿用于兵器铸造十分合理。 关于古代战事,白宋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粮草并非只是食物,也可以只待任何战场急需的物资。 “圣莲教正在大规模制造兵器?” “是的是的。”中年人捂着耳朵,唯恐回答慢了。 “看来你们近期是在快速增兵啊,有没有具体的数字?” “这……这我哪儿知晓?” 白宋脸色一变,又拿出了弯刀。 见了弯刀,中年人急了:“别别别,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增兵多少,乃是机密。小人只知道上头要我们每天从山中挖矿三十车送往涪陵城,再有涪陵城的工匠制作兵器送往成都。益州之内,各地都在征兵,凡满十岁的男子都要调集,所以现在装备急缺。” “吗的!”龙登山脸都绿了,“十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这邪教也太邪了!” 各位弟子都有些躁动,了解圣莲教越多,各自心中的愤怒也就越深。 白宋也是皱眉,光是听这描述,便能想象出现在的益州有多乱。 “上面还有多少人?” 白宋指着上头矿道。 “还剩下百十个工人,圣教……圣莲教的人已经死光了。” “真的?” “真的!采矿本事一件小事,圣教根本没有安排多少人手,谁能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支贼……一支奇兵?” “哪里有路可以上去?” 中年人指着前方的一处没有被泥石流冲刷的山壁。 “那边有小路,没有被损毁。” 白宋给龙登山使了个眼色,龙登山会意揪着那中年人,一起朝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几位跟白宋走得最近的掌门也跟在后面,也要上去看看那所谓的矿山究竟是什么模样。 铁矿矿脉在半山腰,矿道沿着山壁开凿,然整个山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一路都很危险,唯恐头顶会突然掉下一块大石。 沿着矿道,大大小小的板车装满了矿石准备下山,矿道两边站着一些工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白宋一行人揪着中年人走来。 这矿山过于危险,白宋没有继续深入,一路都没看到圣莲教的人,估计真如这中年人所说已经死光了。 “把工人都召集过来。” 中年人点头,立即吆喝了一声。 不明所以的工人们朝着白宋这边靠拢。 等所有人都到了,白宋方才大声说道:“你们自由了,各自逃难去吧?圣莲教的人已经被出掉了,不会再有人来追你们的。” 白宋的话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有些惊慌。 “各位不要惊慌,我们是来剿灭圣莲教的。这里不会有人在逼迫你们,赶紧去寻找各自的家人吧。” “不不不……我们不走!”一个工人畏惧地退到了后面去。 又有人接连说道:“对,我们不走,呆在这里挖矿好过出去上战场送死,我们才不走呢!” 正文 第574章 夜袭 看看这些工人,再看看这简陋的矿道,整座山都摇摇欲坠,此地不知埋藏了多少尸骨。 在这里当矿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百姓反而愿意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可以想象其他人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是只有在的影视剧中才能看到的情节,但当这样的情景真正展现在自己面前,白宋感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受。 “怎么这些人,怎就不知道个好歹呢?”龙登山在后面不耐烦地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谁会把你们抓去参军?现在离开,走山路去往荆州,那里更安全,等到益州的战乱平息,你们再回来就是!” 工人们听了逐渐安静,他们看到被龙登山抓着的圣莲教使者,心里似乎信任了几分。 在益州,可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圣莲教的使者! 其中一人试探着问道:“我们真的可以离开?” “当然,赶紧走吧。”白宋平静地说道,“不会有人来追你们。” “但是我们的家人还在涪陵城中。” 白宋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们就一起进入涪陵城把你们的家人都救出来。” …… 傍晚,大雨依旧。 涪陵城上值守的士兵冷得哆哆嗦嗦。 “哎,这年头,到哪儿都要不了一个安稳。本以为来了涪陵会是闲暇日子,没想到这暴雨下得没完没了。瞧这城下的积水,要在这么下去,迟早把城给冲了。” “别抱怨了,在这儿淋雨中好过在前线去送死。我们可比不上圣教的贵人,他们一声令下,叫我们不要命地冲。留在这里,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在这儿了保命了?保不准哪一天城下就杀来一支部队,我们这弹丸小城,哪儿守得住?” “此乃益州腹地,三面环山,哪里能有军队能偷摸过来?除非……” 正说话,另一人已经站了起来,那人望着远处的黑暗,举起火把晃了晃,然后认真问道:“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人?” “有人?怎么可能?” 两人各有几分怀疑,大雨中的傍晚与深夜无异,远处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两人正疑惑,远方忽然亮起了火把,大雨之中火焰如萤火虫一般微弱,但却也看得真切。 下面这是在给城楼上回应。 “下面是矿山回来的队伍?” “不应该啊……这不还没到返回的日期吗?” 两人在城楼上等了一会儿,下方队伍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楼上士兵问道:“什么人?” “我们是矿山回来的。” “规定日期还有两日,你们怎么提早回来了?” “大雨引发了泥石流,矿道损失惨重,死了很多人,那里已经没法待了。” 守城的士兵眉头紧皱,显得有些麻烦,碎碎念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事儿?!稍等,我下来看看!” 士兵顶着雨下了城楼,将城门开出一条缝,一人出去,又在来的队伍面前停下。 大雨之中,士兵一刻都不想停留,急匆匆地问道:“带头的人是谁?” 身着雨衣的中年人取下了斗笠,冷冷地说了一声:“是我。” “哟,原来是使者大人,您都亲自回来了,看来真是出了大事儿!” “别废话,开城门!” “是!”士兵不再多说,回头就要给上头发口号,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 “嗯?”士兵轻咦一声,“使者大人,您的队伍之中怎么多了许多人,怎么还有一些女人?” “一支在山中迷路的百姓队伍,就顺带带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士兵恍然大悟,一招手,“开城门。” 涪陵城虽小,但也是入川路上的要道,看着城门缓缓打开,混在人群中的白宋跟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大雨之中,每个人的手都放在了兵器上。 大部队对着前面的矿工缓缓进入城内。 这涪陵城有驻军两千多,白宋带领百余人便决心要把此城拿下,此乃何等疯狂的想法? 白宋计划只要全员进城,直接发动攻击,要给这里的守军来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想走在前方的中年人突然反水,真气一动,速度陡增,瞬间跑到了十米开外,停下脚步回头大喊:“敌袭,敌袭!速速将这一行人除掉,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城门口的零星士兵都懵了。 白宋等人也是一愣,随即暴怒。 白宋大喊一声:“动手!” 一瞬间,各种真气纵横四溢,一道道身影如黑夜中的闪电一般飞向各处,门口的士兵被瞬间解决。 那中年人知道这一行人各个身怀绝技,不敢与之硬拼,转身就跑。 跑便跑了,却是还要出言嘲讽:“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区区百来人就想攻占涪陵城。” 说话间,中年人感觉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心中惊惧,回头一看,又是一柄无形利剑追来。 中年人连忙闪躲,终是躲了过去。 下一秒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身后,双指并拢朝他心口一点。 这中年人也是一身不俗的功夫,立即提起真气,一拳迎击。 但他一拳与这双指碰撞,感觉是被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所刺,一股真气瞬间击穿了整条手臂,感觉体内每一寸骨骼都在爆裂。 此番痛苦难以形容,中年人瞬间倒飞而出,口吐鲜血归滚落在了雨地里。 中年人绝望之际,后方赶来了一支队伍,全部是圣莲教的军服,整齐划一,足有百人之多。 中年人起身大喊:“拦住他!拦住他!” 驻扎涪陵城的圣莲教军队也是反应够快,就在白宋大喊动手的一分钟之后,城内各处亮起了火把,不知有多少士兵朝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这支百人队伍看着面前孤零零的剑十三,手中连兵器都没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为首将领大喝一声,指着剑十三,队伍呼啸着就冲了上去。 “再怎么厉害的武林人士,在军队面前都不堪一击!”中年人起身,一手垂着,另一只手捂着耳朵,却是还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在他看来,一般武者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面对正规训练的军队,仍然是死路一条。 但他没有明白,面前的人,单单是一手御剑之术就不是一般的武者。 正文 第575章 清理 不知是一个人,还是一柄剑…… 雨幕之中只有一道苍白的剑气四处纵横,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惨叫不断。 百人的圣莲教精锐队伍甚至连人影都看不到,只有一股苍白之气横纵期间,直到人影忽然出现,已经站在了中年人的面前。 随着一声声倒地的声音,百人小队顷刻间变成了一地死尸。 中年人直接看傻了,甚至都忘记了恐惧。 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出现过如眼前这般妖孽的人物,他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武者的范畴。 再看看小城四周,无数身影闪动,又有哪一个像是寻常人? 这一刻,中年人总算明白他们如何敢以区区百人来攻占十倍于他们人数的城池,原来这是一支由妖孽所组成的队伍。 白宋深知自己所掌握的这支队伍的强大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两军对垒,双方拉开阵势,不到两百人的江湖队伍估计连一支五百人的正规军都打不过。 但要是在今夜的混乱之中,他们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更别说各家掌门超乎寻常人理解的超级战斗力,以一当百也不费吹灰之力。 今夜,只要放她们入城,这群江湖人面对圣莲教的军队便是虎入羊群,各自为阵,见到士兵就杀。 区区两千人的驻守,根本不能让他们都恢复全部的实力。 这一个雨夜,鲜血从城东流到了城西,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直到驻守涪陵城的圣莲教将领弃城逃走,剩下不到一千人的队伍终于全部投降。 …… 雨停了,太阳似乎格外明媚。 寒冷的冬季难得有了一丝暖意。 城内还有没脚深的积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跟眼前的环境格格不入。 城外的荒郊,白宋所带领的人全部退出了城。 昨夜一战杀得酣畅淋漓,打退了圣莲教,狠狠地的爽了一把。 但这对于百姓不是好事,白宋一行人的出现反而会给城中百姓带来不少麻烦。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能够攻城,却不能守城。 白宋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占一座城市,他们是要彻底化解这次战乱,所以不可能让所有人在城中固守。 他们只是一个小队,每一步都要一起行动,当他们走了,圣莲教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圣莲教会变本加厉地压榨百姓。 所以白宋带着人直接出城,没有在涪陵城停留的意思。 白宋号召百姓都出城来,他要为昨夜之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涪陵城中百姓已经不多,拼拼凑凑也不过一两千人,还不如驻军的数量多。 大家都很恐惧,不知道白宋一批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 白宋站在人群中央,正对大家的目光。 白宋喊道:“我们只针对圣莲教而来,各位不用惊慌!我们不会在城中停留,若以后圣莲教回来,你们就说我们是山匪流寇,相信圣莲教不会这个时候为难你们。” 说完,百姓相互交流,估计是在议论白宋所说的目的。 白宋看着众人,继续说着:“圣莲教乃是邪教,善于蛊惑人心,常使用一些骗人的戏法,各位不要听信其言,为求各位不被迷惑,今日就在此稍作展示。”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白宋城中取材,将圣莲教的骗人戏法一一拆穿,不管是百姓见过的还是没见过,只要白宋能做,绝对不会嫌事情麻烦。 百姓们看了尽是恍然大悟,下方讨论更加热烈。 但听过白宋的话之后,白宋身后的人却又有些不理解了。 “盟主到底想做什么?好不容易打下一座城……一天都不到,咱们又要走了?” “是啊,早知要走,我们还攻城作什么?虽说也不算太难,但我们好多人也受了伤。” “难道只是给这些百姓作这些小把戏?” 等到白宋将所有的演示坐完,一边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的徐阮儿抓住机会问了一句:“这样作有什么意义?” 白宋回头,很认真地说道:“世人愚昧,我又怎能独自清醒?” 徐阮儿一愣,突然的一句话,却是在她的心头狠狠地敲了一下,一种油然而生敬意落在了白宋身上。 徐阮儿感觉得到,白宋说的都是认真的。 的确,白宋是认真的! 是他看到了那些圣莲教教众即便是死也不愿透露任何圣莲教的信息,才是让他有了很大的触动。 若非世人愚昧,又怎会让圣莲教形成今日的势头? 昨夜屠杀一千余人,不是这些人该杀,而是他们已经没救了。 白宋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该表不了大局,但哪怕只要能改变一两个人的想法,那心里也多少安稳一些。 剩下投降的和被抓获的还有数百人之多,这些人怎么处理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所有的掌门都聚在了一起,想要听盟主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白宋考虑了很久,沉声问道:“把人都放了吧,他们既然愿意投降,便是对生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还有求生欲,就给他们一条生路。” “把人都放了,万一有人会去通风报信,非但我们有危险,这里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白宋眉头皱起:“那些执迷不悟的,杀了!剩下的人带回来的山坳,遣散他们,让他们从山道进入益州逃难。” 这不是一个万全的办法,打也只有这么办了。 离开前最后一件事。 涪陵城中聚集了方圆百里所有的铁匠,矿山出产矿石都在涪陵城中打造成兵器运往前线。 白宋离开前带走了这里的所有铁匠。 到了这个时刻,众人才逐渐明白了盟主的用意。 只要带走了铁匠,就没人给圣莲教打造兵器,对于战局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一行人压着降军,带着铁匠重新返回山坳,队伍浩浩荡荡,一路雨水沉寂,各个身上都是污泥,显得十分狼狈。 但所有人的精神都是振奋的,尤其像是各家弟子。 他们闯荡江湖多年,还没有一次这么酣畅淋漓地杀过人,而且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 徐阮儿所经历的比她想象中的江湖厮杀还要惊心动魄,紧张的战斗让她短暂地忘记了一些烦恼。 跟着队伍前方的青年,没想到这人看似年轻,却是有着如此的领导能力,而且高瞻远瞩,一出手就攻敌要害。 正文 第576章 巴郡出兵 遣散降军,白宋下令在山坳中驻扎。 此举让一众人很是不解。 毕竟这山中生活艰苦,又是大雨刚过,泥石流使得到处狼藉。 白宋并未详细解释,第一时间召集随行的铁匠,给出了一些图纸,让他们利用那些矿山里的矿石,就地炼铁,不知在筹划制作什么东西。 涪陵城遇袭,一夜之间,两千驻军只有不足百人逃离。 消息很快传入巴郡。 巴郡乃蜀中重镇,为成都驻军的支撑,圣莲教驻军足足三万,守城将领乃圣莲教青龙使宇文及。 此人武功高强,进入培元镜后期已有二十年之久,本身也是将门出身,深知兵法,是一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即便是在李靖的军中,也是多人知晓其名号。 如今宇文及驻扎巴郡,负责前线补给。 今日听闻三十里外的涪陵传来消息十分震惊。 城中太守府内,宇文及暴怒拔剑,遇斩堂下弃城而逃的守城将领。 “涪陵城两千守军,一夜之间竟只剩你们几个?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将军息怒,我们……我们也不愿意……实在是来人太过厉害,属下们拼死抵抗也无能为力啊!” 其余小兵也纷纷哭诉:“是啊,将军,敌人太厉害了。” “说!到底来了多少军队?” “昨夜大雨,混乱之中也看不出清楚,估摸着是有一两百人。” “啪!” 一记沉重的耳光落下,打得那守将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作响。 宇文及吼道:“你当本将是老糊涂了?还是你自己已经魔怔了?区区百来人也能攻下有两千人驻守的城池?” “将军,属下……属下所说句句属实……敌军的确是不多,但……但他们各个身怀绝技,十分厉害……” “还啊,将军,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唐军,都是练功夫的,好多人都能在天上飞,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这时候,宇文及身后一位面容阴沉的谋士不动声色地走了上来,小声说道:“将军,这么一听,好像是一批武林人士。” “武林人士?怎么可能?”宇文及满脸不屑,“那些武林中人从来都是一盘散沙,怎么可能进攻我们的驻地?” “将军,您别忘了,前不久在荆州发生的事情。” 宇文及表情严肃起来,沉声道:“你是说英雄大会?” “正是,墨家的人行动彻底失败,那一批武林人士被唐军关押,会不会是那些人已经降唐?” “降唐?这更不可能!那些武林中人我还不了解?让他们加入圣莲教尚且不容易,他们又怎么会跟朝廷扯上关系?” “但是……除了那些人还有什么人能一夜直接攻占涪陵呢?即便他们所说的人数不对,但要是有唐军绕道去涪陵,我们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要进入涪陵,必须要走山路,大只部队根本没法翻越崇山峻岭,只有百余人的小部队才有可能绕过我们的探哨。” 宇文及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几番犹豫,宇文及收敛了怒意,对堂下几人摆了摆手。 涪陵来的败军被带走,摆在宇文及的面前有了新的问题。 那谋士看左右无人,才小心上前说道:“将军,涪陵城中有铁矿和匠人,现在涪陵城丢了,上头给咱们的任务可很难完成。” “传令下去,抽调五千精锐,即刻前往涪陵,本将军亲自去剿匪!” “将军,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听说聚集在英雄庄的江湖人士都十分厉害,咱们的任务是驻守巴郡,而对付江湖势力的任务本来是墨家的。要不把消息传给墨家,让墨家去想应对之策。” “哼!什么狗屁墨家?本将军从来没有放在眼中,不过是在少主面前阿谀奉承,方能得到重用,事事靠他们,我们的江山大计什么时候能成?想想英雄庄的事情,他们根本就靠不住。” 谋士微微皱眉,再问:“那五千人是不是少了些,对方毕竟是能在一夜之间就攻下两千人的城池……” 宇文及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个人实力再强,在大军面前一样毫无作用!涪陵城之败,不过是那些废物疏于防范,剿灭百余人的队伍顶用五千人的大军,传出去就已经够人耻笑了!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圣教中最强的暗卫。传我将令,今日集结,明日出发,五日之内剿灭涪陵城的贼寇。” …… 大雨之后又是大雪,山中天气让人无法捉摸。 山坳里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物资倒也不算匮乏,涪陵城中的百姓渐渐接受了这一支看上去不那么凶恶的队伍,每天都有百姓自发地送来物资,然后又匆匆离去。 百多人经历了头两天的艰难之后,逐渐适应了山野的生活,只是大家还是不明白,停在山坳之中,为了几个铁匠制作的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铁匠每天都在炼铁,反复试验。 白宋给出的图纸并不复杂,只是所用到的铁比较多,是要制作一个沉重的大东西。 白宋也很着急,每天都要催促铁匠抓紧时间。 经过两天的摸索,匠人们逐渐有了眉目,但是要完全制作出来,还需要整整一周。 好在这山坳里就是矿山,铁矿源源不断取之不竭,否则还真没法制作。 同时这矿山之中还有其他的各种矿石。 大雪之下,白宋开始了试验。 每个人都很关心盟主在酝酿着什么,甚至有人私下里打赌猜测。 今天一早,白宋就拿出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然后用砂石裹成一个圆球,将灰色粉末填充其中,只留下一个小孔插上了一根细线。 大家都好奇地围拢过来,问白宋在搞什么。 白宋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圆球放在雪中,用火将细线点燃。 众人围拢一圈,看着细线烧到了沙土球里面。 忽然嘭地一声,沙土球爆炸,细沙碎石的溅了周围人一身,一些细小的石子打在人身上生疼,众人都痛呼着散开了。 “喂,这什么玩意儿?”龙登山擦着身上泥土,面对这等奇景,连连询问。 白宋十分满意,只说了一声:“完成了!” 正文 第577章 承诺 “完成了?什么完成了?” 白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众人是更加好奇。 但白宋还是卖足了关子,仍然是不说。 这时候,玉虚宫掌门上前面露怀疑之色:“此物与我道家所用炼丹之法颇为相似……莫非盟主是要炼丹?这几日准备的器物是要打造一支巨大的丹炉?” 白宋笑了笑:“你们就各自猜去吧,等到一切大功告成,保管给各位一个巨大的惊喜。” “盟主,您这就不够意思了,难不成还怕我们泄密不成?” 白宋摆摆手,不再跟他们纠缠。 白宋刚刚离开,小五走上来,扯了扯白宋的衣角:“哥哥,你做的是什么?” 一看是小五发问,白宋自然是宠溺地蹲下身来,小声说:“这东西叫火药,我们要靠着这东西消灭那些坏人。” “哦……原来叫火药。” 说着,自己想了想,然后转身找徐阮儿去了。 白宋看小五在徐阮儿面前说着什么,很显然先前是徐阮儿指使这小妮子来问的。 白宋正要过去说两句,忽然剑十三到了白宋面前,沉沉地说了三个字:“有情况。” 白宋神色一正,微微疑惑:“嗯?” 剑十三身子一闪,身后走出一人,是涪陵城的矿工。 大雪之中,此人满头大汗,还喘着粗气,可见来得有多着急。 此人昨日还给大家送了一些食物过来,白宋是见过的。 “怎么了?” “各位赶紧跑吧,巴郡的圣莲教派兵来了。” “巴郡的军队来了?” “是啊!黑压压的全是人,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白宋脸色一变:“来得还真够快的。” “你们赶紧走吧,城中百姓被逼问,很快就会把各自的地点供出去的。趁着来得急,赶紧离开这里。” 白宋点了点头:“多谢前来通报,事情我已经知晓,自然会作出应对。” “我们虽是些没见识的小民,但也是分得清好人坏人的,你们赶紧离开,现在大雪封山,山路已经走不通,如果被人堵住了山坳的口子,就得活活憋死在里面。” 白宋又点了点头,这位百姓方才惴惴不安地离开。 百姓走了,剑十三难得有了些愁容:“这位百姓说得没错,之前一场暴雨,现在又是大雪,山路已经走不通。这山坳就是一线天,后方五路,前方只有一个细小的口子,如果被人带兵把口子堵上,只怕很难突围。” “现在不能走!”白宋沉稳认真地说道。 “不走?这不是等死吗?” “我们现在离开只能抛弃这里的铁矿,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这些铁块就那么重要?” “当然!这里虽然只有一个细小的口子,我们出不去,他们也不好进来。无论是千军万马,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我们固守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 “我知道有被困死的风险,但我们只要七日时间,等我需要的东西制作好了,定能扭转局势。” 剑十三还是不明白,看了看一边打铁的匠人,想不通白宋要铸造什么神兵利器? 即便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神兵,那也只是个死物,怎么可能对付成千上万的军队? 但剑十三没见过如此自信的白宋,而从他对白宋的了解来看,这是一个惜命之人,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小子不会作出如此冒险的事情。 最后,剑十三还是选择了相信白宋。 但同样的事情放在其他人眼前,情况就不如剑十三那么平静了。 白宋召集所有人,将最新的消息告诉大家,所有人都感觉很震惊。 同时白宋告诉了众人固守的打算,再次引发了大家的争论。 明眼人都知道窝在这么个死胡同底下有多么危险,但白宋坚持要守住矿脉,等着自己的秘密武器完工。 剑十三愿意相信白宋,却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白宋。 事关生死,要让大家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从未有人见识过,更没有被证实过威力的东西上面,的确是十分困难。 “盟主,你要我们跟随你可以,但你不能带着大家去送死吧?” “就是,这样的地形,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固守就是死路一条。” “你们说什么呢?咱们的命不都是盟主所救吗?” “这是两码事,我们所有人都感谢盟主的救命之恩,但这种无意义的送死,我们不干。” “你们这是贪生怕死!” “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能叫贪生怕死?” 眼看着大家吵成一团,白宋也很无奈,在没有验证自己的武器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话。 白宋也是没有办法,高喊一声:“好了!都别吵了!愿意离开的人自行离开,相信我的人自己留下。” “盟主,这……这怎么可以?我们本来人数就不够,还……” 白宋抬手阻止:“每个人都要选择的权利,我不强求任何人,我只能保证不会让大家去送死,至于各位相不相信,就只有看各位的意思了。”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争论倒是很厉害,但真要放人走了,先前叫嚷着的人又突然安静了。 或许这就是江湖吧,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后,多多少少都有了那么一点感情在。 江湖人重义气,今日要是走了,就是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离开。 这时候,后面传来喊声:“圣莲教的军队朝着这边过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紧张起来。 “吗了!老子不走了,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好怕的?” “对!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出去跟他们拼了,之前杀了一千不过瘾,咱们今日继续!” “对!我们再杀他们几千个,纵是死了也是赚了。” 白宋摇头:“你们都别激动,我说过不会死,就不会死!现在所有人跟我一起去山坳口观察情况,各大掌门坚守谷口,绝不能让他们轻易进入山坳。我们只要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谁要骗人,谁就是龟孙!” 正文 第578章 一战显威 泥地混着飘雪,留下一长串杂乱的脚印。 巴郡兵马进入涪陵城,一问之下才知道三日前的队伍已经离开。 宇文及并未料到,在城中一番打探,听闻百姓都说那是一群山匪,在城中劫掠一番后就弃城而走。 对此,宇文及还算比较安心,他倒不在乎百姓被劫掠了什么东西,主要是担心人心思变。 如此看来,城中并未有太多的动乱,剩下的事情就是剿灭那些贼寇了。 大军又从百姓口中得知,那些贼寇自离城之后就在入川的必经山坳口驻扎停留。 现在大雪封山,他们没有退路,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 大军立即从涪陵城出发经由百姓指引前往的贼寇躲藏的山坳处。 盆地之外的巴蜀群山依稀可见,层层飞雪的背后隐隐能看到个黑漆漆的口子。 宇文及下令全军加速,官道上瞬间扬起了一阵雪雾。 随行的谋士有些担心,小声问道:“将军,您不觉得这一路过来,一切都过于顺利了吗?” “你什么意思?” “这些百姓未免也太配合了吧?咱们问什么,他们说什么,好像跟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哈哈,你也过于谨慎了,这些百姓有谁敢反抗咱们?” “百姓说那些是贼寇,在城中四处劫掠,但属下在城中看了一圈,他们也不像是被劫掠过的。这些人如此轻易将我们引到此处,只怕稍后会有埋伏。” “埋伏?本将带领大军而来,就算有什么埋伏,难道还能阻挡我军?对方不过区区百人,有什么好怕的?” 宇文及十分自信。 谋士几番言语,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往前。 山坳入口有二十几米,越是往内,越是狭小。 大军在山坳口停下,到了近处看见这个地形,宇文及更是狂笑不止。 “哈哈哈……这是什么?这叫瓮中捉鳖!一群江湖草莽,半点儿用兵常识都没有,如此地貌之下,居然守在谷中,我大军在门口一堵,他们岂不是好活活困死在里面?” 说着,又十分得意地拍了拍谋士的肩膀:“刘军师,您看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谁都没有想到此处是如此地形,刘军师看了也是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些人都是傻子?看不出这是一个死局?” “本将早就说过,一群草莽,哪懂什么用兵之道。” “将军您看,前面好像有人!” 一个士兵指着山坳之中。 大雪背后,几个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宇文及冷哼一声:“这里面果然有人!先锋营,冲上去把人抓过来!” 将军一声令下,军中数百人列队前冲,山谷边回荡着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仿佛两边山体都开始震动起来。 “将军,此地易守不易攻!” “对方区区百人,又何惧?” 宇文及说到底还是没把这百余人的江湖联军放在眼中,不想浪费时间在入口处固守。 数百人的队伍刚刚冲入山坳不足五十米的,雪雾背后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气浪,一道道似有似无的光华冲击上方山体,山上乱石飞落,如雨点一样打在冲击的军队头顶。 这石头可不是白雪一样绵软,瞬息间便有数十人头顶开瓢,队伍中无数人哀嚎,有人甚至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已经永远埋葬在了山石之中。 “给我冲,谁都不准退后!”宇文及一拍马背,一人飞入前方。 他一生征战无数,年老之际岂能被一支百人步队拦住? 此人内力深厚,虽不在江湖,但其功力绝对算得上江湖中的一线,更是一身浴血之气,有着超乎寻常的气势。 不过几息的功夫,宇文及已经冲入第一线,面对如雨点一般落下的山石,爆喝一声,一股气浪四面冲散,头顶落石瞬间被吹向两边。 下方士兵赢得一丝喘息,奋力前冲,原以为能一鼓作气冲开眼前的薄雾,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比刀剑还要凶狠的无形真气。 真气横冲,一群士兵根本看不到哪儿来的攻击,瞬间就倒下了十几人。 说江湖人士未曾跟士兵交手过。 这些士兵又何曾跟武林人士正面对抗过呢? 况且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藏在雪雾背后的江湖人士乃是整个江湖中最顶尖的一群存在! 士兵们一辈子没遇到过这样的屠杀,连敌人的人影都看不到,自己已经死伤惨重。 这样的战斗,谁不再胆怯? 短短几秒钟,先锋营数百人的队伍被拦下,再无人敢上前。 宇文及看了大为恼怒,不管怎么让将士前冲,却都无人敢进。 “老子今日就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说罢,宇文及真气再度爆发,一人直冲雪雾之中。 看到带兵大将如此勇猛,下方将士精神受到了不小的鼓舞,正要重整士气发动冲锋之时,却见刚刚冲进雪雾的将军倒飞而出,在空中便是吐了一口鲜血,洒在下方士兵的脸上,人已经飞出去了几十米,落在军队之中,吓得军队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傻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可是宇文将军! 巴郡军中公认的第一高手,有着万夫不当之勇! 如今跟这山坳里的敌人交手,不过瞬间,就被重伤打飞了? 这是谁都不敢想的情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被一层薄雾笼罩的山坳,里面似乎多了一层恐怖和神秘的气息…… 在里面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群无法理解的妖怪。 “将军,将军……您怎么样了?” 随军将领连连上前来询问,宇文及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鲜血。 方才一瞬间,连他也没有看清敌人,只觉得瞬间遭遇十几个超级高手的联手攻击,一次反抗都没有作出,瞬间被打成重伤。 到了现在,宇文及方才意识到这群武林人士的非同寻常。 “退……退回来……”宇文及知道此时后撤有损颜面,但事关大局,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士兵们如蒙大赦,赶紧后撤,只想离那片雪雾越远越好。 宇文及需要治疗,刘军师代为下令:“在此驻扎,守住入口,全军待命。” 正文 第579章 潜在威胁 风雪依旧,山坳口的军营以一个弧形环绕,所有人戒备,就算一只山兔也休想从这口子溜出。 军营戒备森严,但气氛却十分沉寂。 从军以来,宇文及未曾遭遇过此等羞辱! 五千人的队伍,一次冲锋折损百人,自己身为大将,也身受重伤,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 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宇文及身体有所恢复,身在中军营中,心却还惦记着里面那些紫贼人。 “等本将稍作恢复,让全军冲锋!暗卫从旁策应!咳咳……” “将军,可使不得!”一边守护许久的刘军师连连说道,“对方深浅不知,如此地形只易固守,我军进入不知结果,定然会伤亡惨重!” “是啊,将军切勿冲动。”一边将领也纷纷出言。 “他们不过百余人,却在山谷之中拖延我军五千,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前方唐军得知消息,拨奇兵攻打巴郡,我们当如何应对?” 众人语塞,这将军看似鲁莽,但此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刘军师左右思量,沉声道:“若将军担心后方,非要强攻,也得多围困敌方五日。五日时间,即便唐军得到消息立即派兵攻打巴郡,我们也有机会回防。而这五日也正好可以看看山谷中的贼人是什么反应?现在大雪封山,天寒地冻,他们在山中难以久居,只要多些时日,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会冻死在里面。就算他们拼死一搏想要冲出来,那时候气势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强盛。” 刘军师的话再次得到众人信服,连连劝说大将军:“刘军师说得好,将军就给他们五日时间,也好养养身子,他们有再多高手也架不住我们全军出击。将军好生休养,别给敌人可乘之机。” 宇文及一看军心如此,无奈摇头,又狠狠说道:“那就给他们五日时间。” …… 山中有熔炉,为了在此地架设一个熔炉可是费了老大劲儿。 好在现在初见成效,非但给几个铁匠提供打造的工具,更是为大家在雪天有了取暖的地方。 现在是天寒地冻,但白宋一行人却是情绪高涨。 原因无他,方才那一战叫个酣畅淋漓! “我跟你们说,那些妖人只怕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强攻了吧?” “哈哈哈,这还用说?我们各家师父一起联手,乃是迄今为止所未有过的奇景!被说是区区杂兵,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估计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喂,你们看到没?那大将不知天高地厚敢一人深入,我们各自师父只出一招,差点儿把他的命给留下了。” “哈哈……我也看到了,那什么将军,可叫一个狼狈,真叫人畅快啊。” 各门派的弟子围在熔炉边上欢笑说话,为了庆祝这一战的胜利,还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酒水喝着。 白宋站在外围,默默地看着这些小弟子们,他的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反倒隐隐有些担忧。 大家都沉寂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盟主的丝毫变化,但有一个人除外。 徐阮儿很在意白宋的一举一动,也不说不清为什么,总是下意识地要去看看这人。 “你怎么了?如你所言,各位掌门成功抵御了敌人的攻击,我们没有丝毫损伤。不应该是高兴的事情?” 白宋有些失神,听到徐阮儿的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你还有什么好愁的?” 白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虽然最终结果跟我们想要的相差不多,但过程并非那么轻松。我对固守这一件事想得有些过于轻松了……” “嗯?有什么不对?” “方才一战,对方不过出动了数百人。仅仅这数百人,各大掌门联手耗费了大量的真气才算拦住,我们这一仗看似赢得很快,但并不算轻松,现在各大掌门都在调息打坐。这数百人的冲击都不能轻易化解,等到对方全军出击的时候,即便我们占据有利地形,想要战胜也是十分困难的。” “他们可不敢全军强攻!”徐阮儿忽然坚定地说道。 白宋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徐阮儿一时语塞,想过之后脸颊微红,“我不过是不想你过于担心,你不是说过七日之后就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吗?有些人不相信你,我相信!” 白宋有些诧异,认真地看着徐阮儿。 徐阮儿被这眼神看得莫名心慌,忙说:“你……你救过我,我……” 徐阮儿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走到了别处去。 “这些人过于乐观了。”剑十三有些疲惫的声音从白宋身后传来。 白宋回头看了看,看到剑十三气色不算太好,消耗不小。 “你感觉如何?” “按照你的安排,这第一仗一定要打出气势,所以每个人都不惜耗费真气强行制造山崩。说实话,这不是杀人的最佳手段,本来会有更省力的法子。” “一开始不能让敌人摸清我们的底细,这一仗虽然大家耗费很大,但却能给敌人足够的震慑。你也知道,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们强攻。那时候,就算我们能撑住,必然死伤惨重,而我答应过大家让每一个人都活着的……” “别想太多,任何人的死都跟你无关,反倒是这些小子应该清醒一下。” 剑十三指着围坐一起说笑的众人。 白宋摇摇头:“让他们放松一下,这时候气势和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盟主,外面的军队已经驻扎起来,看样子不会轻易进攻了。” 灵秀宫的小仙女轻快地跑了过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听到这消息,白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希望他们能安安稳稳固守七天。” …… 平静了两天,大雪没有停息。 连续的寒冷逐渐展现出了威势。 即便有着日夜不息的熔炉,困在山中的队伍也逐渐感受到了寒冷地难熬。 小弟子们已经没有了头一日的兴奋,只要没有巡查任务,个个都蜷缩着围在一起。 上百人的队伍食物消耗也很大,之前有涪陵城百姓的接济,所以感受不明显。 现在百姓进不来,大家囤积的粮食转瞬见底。 白宋的空间不可能提供百余人的食物,现在必须要作出改变。 正文 第580章 必有的夜袭 缺乏粮食,白宋还是只能把希望放在了涪陵城的百姓身上。 虽然大家都清楚涪陵城的百姓自己都没有多少米粮,但为了平稳地度过剩下的几天,只有如此。 要去城中取粮,自然是要绕过驻军。 白宋把任务交给了剑十三和几位掌门,只有派出最强的高手,才能不被外面的军队发现。 好在一切顺利,经过半日时间,几人取回了一些粮食,足够百余人省吃三日。 几人带回来了粮食,同时也带回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消息。 返回途中遇到了一个外出巡逻的小队长,一番逼问下,对方说出了大军会在五日之后全军进攻的讯息。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白宋的秘密武器需要七天,外面的军队会在第五天时间全面进攻,若没有应对之策,所有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平静三日,双方皆是不知对方深浅。 白宋为五日之期的进攻绞尽脑汁,宇文及的军中亦是透露着微妙的气氛。 几日调整,宇文及伤势有所好转,但这几日平静令其心中起疑。 “这么几天,对方这么耐得住性子,莫非他们并不担心我们在外围困?如果就这么消耗下去,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将军,已经四日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日时间了。据我所料,他们今日必然要拼死突围。”刘军师自信满满地说道。 “哦?刘军师有何高见?” “这些贼人能在攻城之后轻松撤离,说明他们没有任何辎重,也就证明所携带的粮食并不多。这样的大雪天,山中也找不出什么吃的,三日时间已过,他们必然会为粮食犯愁。他们若真的无法在山中久居,这时候是他们最佳的突围时刻。今日若是强行突围,说明此番围堵乃是上上之选。” “军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本将强攻。” “诶……既为将军出谋划策,自然是要多番考虑。将军若是不信,我们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今夜那些贼人会强攻我们的防线。” “军师如此自信?” “就问将军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但这彩头是什么?” “今夜要是风平浪静,往后我再不过问将军计策。今夜要是有敌袭,往后将军要对我刘某言听计从,不可莽撞行事。” “行!就凭军师这一番苦心,本将军也断不会有不听的道理。今日若真有敌袭,本将军就是服了,刘军师便是当之无愧的小诸葛。本将往日一定言听计从。” “好!”刘军师闻言大喜,“既如此,今夜将军可要听从我的调遣。” “军师要有什么打算,尽管安排就是。” “我要前军后撤,让出谷口,以强弓手为主,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以强攻弩攻击!对付这些武林中人,就用强弩最好!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超过强弓的射程。今夜他们胆敢出来,刘某保管让他们有去无回!” “好,传令下去,就照刘军师的安排。但若今夜无人,明日一早,所有人随我攻入山谷。” 两人在军帐中一番商议,刘军师便带着一众副将离开。 几人出得军帐,副将们对着刘军师竖起了大拇指,小声称赞:“刘军师果然是技高一筹,若非军师出言相激,只怕明日一早我们就要损失惨重了。” “是啊,那山谷地形哪儿是能强冲的?即便获胜,我们之中怕也有好些个再也不见了。宇文将军勇武过人,但智谋不足……” “嘘,各位小声些。”刘军师连作禁声之势,“宇文将军不激他不成器啊。” “高,实在是高!刘军师不愧是小诸葛,我等真是见识了。” “对对对,听说那诸葛孔明最擅长用激将法了。” 刘军师听得心满意足,按着胸口,老神在在,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 …… 当夜雪停,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刺骨的寒冷。 大军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放松。 但那计算中的敌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上千强弓手分为三列,经过训练之后,这些强弓手可以循环无休止地发动弩箭。 这些弓手跟一般的弓手可不同,他们所用的全都是最新研制的十字弩。 这个十字弩出现不到一年,却已经成了圣莲教的三宝之一,其重要程度与百花丸齐名。 因为这个十字弩,圣莲教用极少的兵力守住了成都,将大唐军队拒之城外。 更是大杀器,有着轻易击杀习武之人的能力。 刘军师之所有信心十足,其根本就是这些弓弩手。 这也是他用来对付武林联军的最大依仗。 在这样的地形下,要是有武林人士敢从中强冲,不管是谁,也会被瞬间射成筛子。 刘军师自得意满地站在列队的第一线,身边是带着几分不信的宇文将军。 “已经三更天了,军师口中的敌袭为何迟迟没有发生?” “将军不要急,今夜才刚刚开始。刘某有十足的把握,今夜不会太平!”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冲啊!” 宇文及脸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还真来了?!” 刘军师自信一笑,毫不慌张,但军令却是立即下达:“放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不再杀人,只要把他们逼退山谷。” 咻咻咻…… 一连串弩箭的声音传来,疾风骤雨一般投入到黑暗之中。 黑漆漆的山谷方向传来了一声声惨叫,听着十分混乱。 强弓手早有准备,一旦开始攻击,所有的攻击便接连而来。 黑暗中只有惨叫声,却是不见任何一人。 刘军师满脸得意,看了看宇文及:“将军您看,如此守住入口,这些武林人士连我们的面儿都见不着。这算不算给您报了前几日的仇?” 宇文及微微皱眉,感觉脸上无光,却也说不出什么意见。 这一番密集的弓箭之后,黑暗中又传来了喊声:“快撤,快退回去!地形开阔,对我们不利!” 又在几轮的箭雨之后,黑暗中逐渐安静下来。 “都退回去了?”宇文及疑惑道。 刘军师急忙想下令:“派人过去看看情况!” 几位士兵上前查看战场,回来禀报:“将军、军师,入口雪地上到处都是鲜血,没有见到尸体。” 刘军师冷哼一声:“算他们走得快!” 正文 第581章 酝酿中的决战 “刘军师果然是料事如神啊!今夜可算给我等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 一番箭雨的攻击后,黑夜归于平静。 一些将领对刘军师的看法的大有改观,没想到这位从来都是纸上谈兵的文人也有此等高光时刻。 传说是小诸葛,今日看来传言果然的不虚。 眼看身边将领围着一个军师转悠,宇文及心中多少有些郁闷。 但今夜毕竟是扳回一城,好好地搓了搓那些江湖人的锐气,终归是一件好事。 刘军师在士兵的簇拥下洋洋自得,此刻只差一把羽扇,怕就真把自己当做孔明了。 刘军师一边走,一边摇头:“诶……今夜还有诸多不美,未曾留下一两人的性命,实在是大失所望。” “那些人练过武的,一个个都命硬,难对付得很。军师是没看到入口雪地上的一滩滩血迹,可见那些人伤得有多惨,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估摸也就留着一口气在。” “就是!多亏了军师料事如神,在此处提前布置,如若不然,那些高手一涌而出,我等哪儿能轻易对付?” “哈哈,各位过誉了。刘某不过是仗着圣教中的强弩胜了一仗,若是没有此物,换做一般弓箭手,我们的防线倒是很难抵挡的。” “今日当真解气,还记得几天前我们重逢,连对方一个人都见不到就被打回来了。今夜可是涨了士气,对方也没见到咱们的人。” 刘军师笑着抬手,让周围人不要再说,转而笑着对宇文及拱手:“尔等可不要忘了将军的功劳,若非将军驻守巴郡每日练兵,否则哪有今日的精锐之师?我不过是临门一脚,顺水推舟罢了。” 宇文及听罢知晓对方心思,淡淡一声:“军师当真是多虑了,本将军岂是难容之人?今日的确是军师立了大功,本将军为军师感到高兴,军师何必担心本将军心中不悦?” 刘军师一听,面露感激之色:“是刘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将军见笑了。所谓有容乃大,说的就是将军这般吧?”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军队之中,兵将一心,一副欣欣向荣的态势。 刘军师接着又说:“今夜他们冒险突围,证明我们的包围已经有了效果。我们如果继续驻守,过不了几日他们必然全军覆没。将军,天亮之后的突击是不是该暂停了?” “暂停,当然暂停!既然能在此瓮中捉鳖,本将又何故要去冒险呢?” …… 山坳深处,昼夜不断的打铁声音依旧不断。 一行人匆匆返回丢下了一地的野物。 龙登山骂骂咧咧:“老子的刀头一次用来宰这些山林里的野鸡兔子,一头野猪都没见着,溅得满身是血。” “就别抱怨了!”一位掌门抖着身上的雪说,“能在一天内抓到这么多能放血的东西都是咱们运气好,不然哪儿骗得过外面的那些人?” “我说盟主,咱们这偷偷摸摸的搞什么呢?要打就打,给他们痛痛快快地来一仗,缩在这么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整天对着一堆铁疙瘩,还要出去装神弄鬼?这真是憋屈。” 青云宗掌门憋闷久了,说话之中带着怨气。 白宋笑了笑:“也就再憋闷两日,两日之后,保管给各位表演一个满堂彩,到时候就不会感觉憋闷了。” “哎,盟主,您这秘密武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还真有几分期待了。” 白宋走到几个铁匠跟前,再次确认工期。 几个铁匠连连保证,两日之后必然造出! “盟主,就这样出去闹一闹,对方就不会强攻了吗?”一个喜欢跟在白宋身边的灵秀宫小仙女小声问道。 白宋笑了笑:“等天明自然见分晓。” 所有人都警惕着天亮,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 先前大家用山鸡野兔的血做成受伤的现场,现在大家都在烤鸡烤兔,等着吃东西。 白宋很紧张,没有心情去吃东西,一直等到太阳出来,远方守着谷口的军队依稀显露。 军营还是前几日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变化。 见到这一幕,白宋才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变化,证明对方没有强攻的打算。 昨夜假装突围看来是有了效果。 白宋起身,走到了人群中,询问晚上好考的野味还有剩余没有? 今夜行动,将附近所有能找的野味都清扫了一遍,吃了这一顿好的,下一顿可就只有挨饿了。 所剩粮食不多,但足够支撑两日,一切都在为两日之后的决战酝酿。 …… 双方相持的再度陷入平静之中。 在刘军师看来,里面的贼寇经过一次突围之后就陷入了平静不太合理,本身心中已经有所怀疑。 但在第七日的清晨,后方传来了军情。 说是巴郡一切安好,唐军尚未收到涪陵城的情况。 这消息当真是给宇文将军和刘军师吃了一颗定心丸。 刘军师心中少许的担忧也没有了。 只要后方没有出现紧急军情,他们这一支小部队就有充足的时间跟这些武林人士耗着。 而只要这么耗下去,刘军师有百分百的把将里面的人困死。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就算是军中一些的小兵也看得出山坳里的人十死无生。 那些人武功再高也无法抵御强弩的攻击,真气再强,也不能超出强弩的射程。 只要布置强弩在门口围堵,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正午时分,宇文及带着刘军师例行巡查。 两人说着话,各自看上去都比较轻松,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的担心。 此时,前方一个小兵快速跑来,指着远处谷口大声喊:“将军!谷口好像有人!” 宇文及立即看向谷口,果真看到一个接一个人影出现。 此刻是正午,视野比那天夜里更好,现在看得清人,但比前日突围隔得更远,所有人都站在弓弩射不到的地方。 宇文及冷声一笑:“终于是忍不住了,以为站在的弓弩射不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吗?传令,弓弩手向前……” “等等!”刘军师阻止,“先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正文 第582章 神武大炮 “各位前辈,今日一战各位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好这三尊神武大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靠近损毁,大家都听到没有?!” 百余人的队伍横在谷口,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此时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江湖厮杀,而是真正的两军对垒。 白宋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他掌握着身边所有人的性命,每一个举动都事关生死。 但在众人之前,一股豪气也是涌上心头。 今日一战,他有十足的信心。 尽管他所在的百人队伍在面对如浩瀚汪洋一般的敌军形如蝼蚁。 “明白!” 各种声音回应,不是很整齐。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三座被盟主寄予厚望的秘密武器之上。 神武大炮,一个从未出现的名字,在这些古人看来不过是一些笨重的铁疙瘩,看不出有什么让人忌惮的地方。 白宋回头给几个铁匠使了个眼色:“填装,先试一炮看看。” “在这儿?”铁匠疑惑。 其余人也是十分疑惑。 按照白宋的解释,这神武大炮就类似于弓箭,将那些事先填装了火药的铁蛋子发射出去攻击敌人。 但此处距离对方军营阵地还有百丈距离! 一般弓箭的射程不超过三十丈,就算是十字弩也仅在五十丈以内才有杀伤力。 百丈之距,就算两军当面扎营都不怕对方突然袭击。 这实在是太远了! 天下哪有兵器能隔着这么远发动攻击? “盟主,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远了?您这神武大炮到底能打多远?” 白宋微微皱眉:“这是头一次开火,我也不知道能打多远,但这个距离应该是有的。” 白宋对这三尊神武大炮信心满满,大伙儿也都是相信白宋的,可眼看大战在即,盟主说出这样一番话,周围几人直接都懵了。 盟主连这东西的射程都不清楚,哪儿来的自信? 白宋也不跟他们解释,前方军营面积很大,只要跟预估的没有太多偏差,白宋就不信打不中。 “开火!” 两个铁匠抬着一枚沉重的炮弹装入大炮,后方一人点火。 这头一炮发射白宋还是有些紧张,让人稍稍后退。 眼看引线燃尽,安静的空气之中突然爆射出一声闷响! 轰! 松软的地面被震出了一个深坑,地面为之一颤,重达千金的神武大炮都跳了一下,炮筒处飘出一股黑烟,直射云层,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弧线。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光是这声响就往所有人心底重重地打了一拳。 “快看天上,炮弹飞出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阳光下的炮弹化作一个黑点,朝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当白宋一方看不到炮弹的时候,一个黑点出现在了宇文及军营的上头。 浓烟滚滚的黑点越来越大,宛如天上掉落的陨石从他们的头顶划过,又像是白天出现的黑色流星,掉下一串黑烟,落在了宇文及的脸上。 “这……这是什么?”宇文及擦了擦自己的脸,周围尽是的一片茫然。 然而,就在他话音过后,军营后方数十米的旱田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浓烟翻滚,飞沙走石,后方军营的军旗都在剧烈的震荡下掉落下来。 后方军营的士兵直接傻了,看着后方浓烟散去,一个巨大的深坑在几十米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地面焦黑,四处都是零星的火焰,这威势如同天降神罚,让人难以置信。 后方情形第一时间传到了宇文及的耳中,他连忙骑马过来查看,看到军营后面的巨坑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地面的震动传到了几百米外,巨大的声响既然是白宋这边也听得心神俱颤,一股黑云冲天而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方才一炮的威力。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 在场所有人的武林人士都面露骇然之色,天下没有任何武者能做出这样的攻击,更没有武者能抵抗这样的攻击。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张张张大的嘴,就这一瞬间过去,“神武大炮”四个字已经在各位心中同“神罚”划上了等号。 “哎!”寂静之中,只有白宋重重都叹息一声,“赶紧调整角度!” 本来还担心射程不够,结果一炮飞过了敌军阵地,白白浪费了一发炮弹。 几个负责操作神武大炮人的立即作出调整,用尽力气飞快地转动轮盘。 白宋看着刻度,喊了一声:“好了,再试一炮!” 几人二话不说,又是一发炮弹填装,然后点燃引线。 “轰!” 几百米外的山谷传来一声闷响,又是一颗黑色的流星划过天际。 尚未搞明白状况的宇文及军队,此刻再看到那一颗炮弹降临。 而这一次,炮弹正朝着军营西侧飞速掉落。 士兵们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叫起来:“小心,快闪开!” 但一切已经晚了。 整个军营一阵,西营发出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将七八个营帐连根拔起,飞沙走石,硝烟弥漫! 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砂石飞溅中混着无数细小的燃烧的铁渣,哪怕只是轻易地擦过身体也是一道深痕。 营地边缘的塔楼坍塌了,几米高的木栅栏燃起了熊熊大火,有人捂着断臂倒在地上痛哭流涕,有人被火焰包裹挣扎乱窜。 只有一发炮弹,整个军营陷入了混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宇文及就在军营西北方位,爆炸的声响和冲击令他耳膜嗡嗡作响,爆炸产生的冲击直冲宇文及的身前。 身边的刘军师大叫着将军小心。 宇文及额上青筋直跳,全身真气爆发,用真气抵御冲击。 这炮弹产生的冲击岂是他所能想象,即便是培元镜后期的超级强者,在工业革命的产物面前犹如尘埃。 武者的真气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宇文及被瞬间冲飞,撞到身后的刘军师,两人一起被炸飞了十几米。 好在密集的营帐给这两人阻挡了大量的威力,落在地上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而当宇文及起身看清营帐的情况后,惊骇之余赶紧揉了揉眼睛。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远方军营冒起了黑烟,白宋兴奋得振臂高呼:“其余两门火炮调整到一样的角度,不用停留,全力开火。” “轰轰轰……” 三声炮响,三道黑色的流星划过,一枚落在军营外面十几米处,两枚落在军营中心。 惨叫和哭嚎的声音传遍平原,五千军队瞬间崩溃。 军营之中横尸遍地,到处都是汹汹大火,士兵、马匹四下乱窜,有人已经丢盔弃甲,抢马逃离。 宇文及和刘军师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筹谋许久,以为一切的尽在掌握,到头来被这天降神罚的“陨石”瞬间击溃。 “不准逃,不准逃!给本将军冲锋,向前冲锋!” 宇文及带着一身焦黑声嘶力竭地吼着。 但军营中哪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在逃窜,无一例外。 “将军,快跑吧,这是天罚!是天罚!” 一个副将哭着喊着。 “谁都不准跑!给本将军冲!” 回应他的又是三声巨响,那副将在“黑色流星”下瞬间化作了焦炭,这一切被宇文及真切地看在了眼中。 刘军师狠狠地甩着自己耳光:“快醒醒!快醒醒……这是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又是三枚炮弹落下,军营已经彻底沦入火海之中。 宇文及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地下了头,一把抓住刘军师,大喊一声:“全军撤退!” …… 火焰和浓烟遮天蔽日,像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烟火盛会。 但在远方默默看着的人们却不觉得是一场欣赏,而是从心底升起的无尽的恐惧。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相隔数百米,十几个铁蛋子,短短几分钟…… 数千人的大军被杀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所有人都准备今日将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然而现实却让他们成为了一个个看客。 没有动一剑,没有出一招,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敌人却在这些“神武大炮”的攻击下彻底崩溃了。 所有人再看这个文质彬彬的盟主时,眼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深深的畏惧。 白宋遥望前方,看到那些溃散的士兵,一抬手:“停火!” 铁匠们纷纷停下,擦了擦一身汗水,望着远方的硝烟,错愕不已。 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天捶打出来的大铁块会是如此恐怖的战争巨兽。 火炮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在享受结束时的平静。 只有白宋认真地看了看身后的三尊神武大炮,喃喃自语:“如果是我带来的十字弩给这个世界造成了一场本不该存在的叛乱,那我会亲自给这场叛乱划上一个句号。” 正文 第583章 李靖的抉择 隆冬腊月,白雪纷纷。 唐时天象,逢冬必雪,便是巴蜀之地也不例外。 蜀地难走,山路曲折。 为求满足前方大军的补给,唐军后方支援部队苦不堪言。 连日大雪,运粮通道封堵,李靖五万大军暂时断粮,所剩粮食仅够坚持十日。 情况十分危急,李靖却只有强装镇定,唯恐传言出去扰乱军心。 中军大帐,李靖枯坐帐前,提着笔细细琢磨该如何耳写前方军情战报。 边上摆着的鸡汤早已经凉透了。 李靖几次提笔,又几次停笔。 现今已与叛军僵持三个月,战局没有丝毫进展,近来也没有爆发任何大规模的战斗,这军情很难描述。 若是如实回报,朝廷得知必然不满。 但若要强攻,非但无法保证胜利,却会让大军伤亡惨重。 李靖用兵讲究一个稳字,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轻易动兵。 对付突厥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似乎到了作出决定的时候。 后方补给截断,如果在三日内山路没有打通,李靖必须作出决定。 要么强攻,拼个你死我活,或许有六成胜算,但大军伤亡惨重,然后面对蜀中残局。溃败的圣莲教教徒隐入江湖,伺机而动准备下一次爆发。 要么直接撤离,等到冬季之后,重新攻打,再图歼灭。但撤军之后必当承受朝廷各方势力的巨大压力,甚至被皇上问责,但这样一来,可以保存大唐的有生力量。 “哎!”李靖重重地叹息一声,此刻的他已比攻打突厥时苍老了许多。 “李靖!”一个粗狂的声音从外传来,一头乱发的程咬金掀开帘帐大步进入,“粮道被堵,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给我说?你是不是想当龟孙儿退兵?” 程咬金看似十分气愤,上前来就是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李靖见他这般,似乎毫不意外,轻轻放下笔,缓缓笑道:“你小声点儿,此事乃是机密,传出去了扰乱军心!” “那……那你给我个解释。” “你瞧瞧,这不明摆着嘛?就你这处处嚷嚷的劲头,谁敢将此事告知你?” “我……”程咬金语塞,脸色有所缓和,“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就我们现在的粮草,三日之内必须要有大动作,否则进退两难,大军要困死在这儿。” 李靖稍作犹豫,压低了声音说道:“此刻就算是我想退,朝堂上的那些老夫子也不会让我退!决战在即,你就回去好好养精蓄锐!” 程咬金一听,眼睛顿时一亮,重重地拍了李靖肩膀一下:“好样的,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 “嘘……不要声张,千万等我安排好一切。” 程咬金也跟着精神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明白!” 说完,陈咬金转身欲走。 程咬金刚掀开门帘,与赶来的李淼撞见,程咬金赶紧对他作出禁声的手势:“嘘……” 李淼一头雾水,朝着程咬金拱了拱手,然后目送其离开。 等程咬金走了,李淼方才正色问道:“大将军终于要准备总攻了?” “谁说我要总攻了?” 李淼一愣,有些疑惑:“方才跟程将军……” “程将军不会同意撤军的,这也是无奈之举。” “撤军?我军出来三个月,此刻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弃?爷爷,您要这样回去,如何应对朝堂?” “爷爷为大唐征战一生,岂能因为个人荣辱而不顾大局?我们已经掌握了圣莲教强弩的构造,仿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来年再战,定然比今年要轻松许多。我要给皇上保住这些兵,保住这些兵就是保住了大唐的根。李淼,来年只怕是要你来做主了。” “爷爷,您这话是何意?” “此次撤军以后,只有爷爷辞官方能安抚朝堂官员,届时我会请奏皇上将军权交由你手。” 李淼面露骇然之色,这消息过于惊人,他根本无法消化。 愣了许久,李淼方才想起自己的事情,忙送上军情。 “大将军,涪陵城传来消息,说是有一支山匪夜袭涪陵城,将涪陵城两千驻军全部击溃。在城中抢掠一番又走了。” “什么?一群山匪就能把涪陵城给攻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半个月前?这消息未免也太晚了!” “没有办法,往南尽是圣莲教控制的地盘,我们的探报很难传递消息,之后巴郡守将宇文及率领五千精锐出城剿匪。”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半月,已经是没有太多意义了。” “大将军,您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 “什么?” “武林大会!那些武林人士!” 说起此事,李淼变得兴奋起来,快步走到李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白宋说他会赢得武林人士的信任,进入益州从旁协助我们的!之前大将军不相信,现在来看,除了这一支队伍,还有谁能突然出现在涪陵城附近?又有谁能一夜之间攻占涪陵城?” “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现在我们有了策应,只要能跟他们联系上,在我们攻打的成都的时候叫他们拖住巴郡的兵马,我们岂不是有很大的赢面?” “巴郡驻军三万,区区百人的队伍,即便各个都是培元镜的高手,也不可能成为气候。此法过于冒险,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作准备。” “可是……”李淼还想说什么,却被李靖打断。 “本将心意已决,撤军之事刻不容缓。” “大将军,我与白宋相约在成都相会,此刻我们退了,他不是羊入虎口?” “你要如何?难不成要本将军为了一个人而让五万大军去冒险?” 李淼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李淼问道:“大将军准备何时撤军?” “三日之内,必有所动!”李靖说完,看到李淼表情阴沉,顿时感觉不妙,“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是军营,可不准胡来。” 李淼摇了摇头,沉声道:“爷爷,白宋因我而来,他不顾生死来协助我们,我绝不能看他一人去送死!我一人出营,爷爷不必管我,李淼生死全看天意,等我寻到白宋,定然将他一起带出蜀地。” 正文 第584章 山道积雪偶遇人 古代战争,消息传递不便,各方接送消息都有不同。 李靖军中才接到涪陵城夜袭的军情,殊不知不久之后涪陵城外发生了一场神罚一样的战斗。 即便是涪陵城中的百姓,当天也只是听到一阵地动山摇和剧烈爆炸,具体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 但当涪陵城的百姓发现战场的残余之后,留给世界的只剩下一片火海和无数残肢断臂。 民间传说这就是一场神罚,只有极少数的人看到一些漆黑的陨石从天而降,然后便是剧烈的爆炸。 深受圣莲教迫害的百姓都在猜测,或许是圣莲教触怒上苍,故而降下神罚摧毁了圣莲教的军队。 随后的十数日内,涪陵城百姓办了好几场祭天的法事,安抚神灵。 作为亲身经历的圣莲教士兵,或许这是他们一生中所经历的最无助的一场战斗。 每当回忆总如一场噩梦围绕,永远都不能忘怀。 五千人的队伍,经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死的死,散的散,最后返回的巴郡还有不足两千人。 事后,圣莲教高层震怒,想要宇文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下又有什么人能解释这样的事情? 宇文及隐隐感觉这是敌军发动的攻击,但这哪能是让人信服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敌军究竟做了什么,自然谈不上是敌军发动的攻击。 军营之中流传更多还是偏向于民间的说法,有人认为事情的本质就是神罚。 而上天之所以降下神罚,说明天意不在圣莲教这方。 连白宋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带领的一场炮轰居然误打误撞打破了圣莲教军中的信念,甚至于让那些被洗脑的士兵内心都产生了一丝动摇 一场战斗的失败,圣莲教可以接受,但如果是军心动摇,这就是谁都不能接受的结果了。 今年的蜀地雨雪不断,山地异常难走,即便是成都到巴郡的通路上也有多处地段有小规模的积雪。 一座无名小山的进山口开着一家无人问津的小茶摊。 茶摊外停着十二匹骏马,每四匹拖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巨大石墩子。 茶摊里面难得有了十几客人,各自喝着茶水,没有多余的对话。 山口处积雪很深,进山的路就是行人也难以通过,别说这十几匹马还拖着重物。 喝茶差不多,休息也够了,白宋放下了茶碗对同桌的剑十三和龙登山道:“店家的狗肉还得烧些时候,我们先将山前积雪清理出来,以免耽误了时间。” 剑十三和龙登山点点头,起身外出。 白宋也跟着起身,徐阮儿见之稍显疑惑:“你也要去?” “当然?” “山前积雪,只要他们运用真气,不过转瞬之间就能清理。” 白宋压低了声音,摇摇头:“我们已经深入敌人腹地,不知哪里就有圣莲教的眼线,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 “那我去帮忙。” 说着,徐阮儿起身撸起了袖子。 “民家姑娘哪有你这样的?” 听这话,徐阮儿脸一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一身江湖气可学不会民家姑娘的姿态,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从涪陵城回蜀中腹地避难的富家。 而徐阮儿需要扮演的角色是这家的夫人。 白宋这话明显是说她不像个姑娘,听得心里酸酸的,又是有些羞愧,眼看着白宋离开,有些郁闷地问了一边的小五:“小五,人家的大家闺秀是何种模样?” 小五捧着糖水,有些瞌睡,听过之后眨了眨无暇的眼睛:“姐姐,什么是大家闺秀?” 徐阮儿幽幽一声叹息,左右看了看随行的人,这些人虽然都是各大门派抽调出来的高手,但扮演的都是白家下人,他们又如何知道什么是大家闺秀呢? 很多事情白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从店家那儿借来了铲子,与剑十三和龙登山的一起去山口铲雪。 蜀中战乱,民心惶惶,少有人会外出走动,白宋这一行人是茶摊最近十日的唯一一批客人。 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偏偏在白宋铲雪的时候,被积雪封堵的山上缓缓行来了一辆马车。 和白宋一样,马车被堵在了半路上,车夫回头对里面的人小声说:“世子,前方积雪封路,得要片刻时间清理。” “知道了。”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 随后马车停下,车夫下车之后随手捡起了几根树杈,缓缓走到道路的积雪处开始清理。 两方人相隔不过十几米,当那马车出现时,白宋便已经注意到了。 虽说是一路都没见过什么人,但不代表出现人就很奇怪,白宋也没有在意。 直到剑十三对白宋小声说:“那个车夫功夫不弱。” “嗯?”白宋轻咦一声,停下看了看对方。 剑十三补充道:“看他扫雪,手中几根树杈而已,清理的速度却出奇地快。” 白宋也注意到了弯这个问题,小声回应:“那我们就更应慢一点,不要表现出来。这时候敢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定然不会是寻常人。” 同一时间,十几米外的地方,扫雪的车夫也在对车内小声说:“世子,前面有人。” “有人又如何?”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只怕不会是寻常人。” 车夫说完,车里的年轻人突然掀开车帘,然后从马车之中走出,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此人年纪与白宋相当,更生得一副与白宋相当俊美的脸庞,五官端正,搭配适宜,属于容易给人亲切感的类型。 穿着一身稍显厚重的棉绒大衣,看得出面料很好,必然不是寻常人家。 “世子,您还是回到车里的好。” 对方并不搭理,走上前,站在车夫身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喊道:“喂,你们是什么人?这时候走山道干什么?” 白宋并不搭理,默默扫雪。 龙登山不耐烦地回应:“关你什么事?” “几位不要误会,我是蜀中一书生,喜好结交友人,我看前面的公子衣着华贵面容俊好,想来不是寻常人家。所谓相逢便是缘,一路过来不见行人,唯独见到了各位一行人,就冒昧打扰两句。” 正文 第585章 小生疑惑 对方说话倒也中听,白宋这才回应:“涪陵城有战事发生,我们是从涪陵避难往邛都老家去的。” “你们是涪陵城的人?” “算是吧。” 听到这话,前方公子面露喜色,回头看了看那个车夫。 车夫加紧清理积雪,那公子却踏着雪朝着白宋走了过去。 车夫想要阻止,公子小声说一句无妨。 等到那公子踏着雪到了白宋面前不远,方才好奇问道:“我也听说涪陵城发生了战乱,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亲历之人,不知能否请这位公子给小生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宋眉头轻皱,稍稍犹豫:“我们寻常人家,哪里知道多少?就是一天夜里全城都是敌人,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守军很快就撤离了,我们被搜刮一番,保住了性命,唯恐事情再度发生,自然选择了逃难回乡。” “原来如此……”对方听完,稍显失望。 “你们是涪陵人?”后方车夫传来声音,“听口音可不像。” “家族经商,常年行走天下,口音传自天下。”白宋从容回答。 “我喜好行走天下,却从未出过蜀地,公子居然行走天下,想来见识非常广博?” 白宋停下扫雪,看看远一点儿的车夫的,再看看面前年纪相仿的公子。 白宋感觉得到那车夫心有怀疑,也有所防备,但这公子看上去要天真许多,至少在说喜好行走天下上是出自真心的,方才听说白宋走过蜀地之外的地方,眼中那种羡慕和兴奋很真实。 这种眼神让白宋心中的戒备有所减轻,反而也有了一些好奇:“你没有离开过蜀地?” 对方听了面露遗憾,低下头,叹了一声:“是啊!” “为何?” “家中长辈管教严苛……”说着又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后面的车夫。 白宋一看,明白了。 估计是蜀中的大户人家,怕自家孩子外出遇到危险,不管到哪儿都要带这个保镖。 这也解释了剑十三先前的判断,这个车夫不是一个简单的车夫。 对方朝着白宋一拱手:“小生李长坤,今日有幸结交公子,心中诸多问题想与公子请教。” 白宋还没回答,眼前不多的山道已经被打通,那个车夫走到了李长坤的身侧,颇为不屑地说:“不过是商贾子弟,有什么值得请教的?” 白宋听了倒没什么,龙登山听了却是更加不屑地笑了起来:“呵呵,这世间太多人坐井观天,真是可笑。” “哦?难不成你家公子还是什么能人?” “说不上什么能人,但要论见识,天下找不出第二个。”龙登山飘飘然地说着,一边指着白宋。 白宋本欲低调,但龙登山话已经出口,也是没有办法。 李长坤见白宋身后的下人如此自满,心中更是好奇:“既然如此,那小生更要请教请教了。前方就是茶摊,现在山道已经通了,小生请公子喝一杯热茶稍作停留如何?” 稍作停留也不是不行。 白宋一行人从涪陵分散,一路所过已经很久没遇到人了,能有一个人生人说话也当做是一点生趣。 “既然都说相逢是缘,就不在乎谁请谁了,茶摊店家已经备好了酒肉,不嫌弃就一并吃几口吧。” “如此甚好!” 回到茶摊,李长坤落座,看到面前一锅酱烧的狗肉一脸抗拒。 “这寒天吃一口狗肉是最好的。”白宋笑着一说,心想自己这狗肉可是用了各种香料烧的,专门安排茶摊店家按照自己的方式操作,所有的调料都之自带,这小子居然不识货? 李长坤眉头紧锁,连连摇头:“蜀中人家多有养狗看家护院,你们……你们怎么能吃狗肉……” “切……”龙登山不屑,“这兵荒马乱的,人都活不了,谁还管得了狗?这山里不知道多少野狗,成群结队袭击人,比狼都可怕。你吃不吃?” 龙登山拿着一大块递给李长坤。 李长坤还是接连摇头。 “哎,不知人间美味!”龙登山也无语了,顺手递给了他后面站着的车夫。 车夫没有犹豫,拿过手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赞道:“果真是人间美味。” 李长坤瞪了车夫一眼,自己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一块蜡黄的肉干,蘸着肉汤吃了一口:“哎,小生还是吃兔肉习惯。” 挨着白宋紧坐的小五听了眼珠里一瞪,立即抱怨:“兔兔那么可爱,你居然要吃兔兔!你是个坏人!” 李长坤愣在原地,一脸无辜。 众人也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 一番嬉闹,气氛逐渐轻松。 白宋吃着肉,喝着酒,身子暖和了许多,放松下来有些犯困,闲着就问:“不是说有许多请教的吗?” “那个……公子,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白玉堂。” “白玉堂……好名字,跟公子搭配,仪表堂堂。” 白宋打了个哈欠:“想问什么?” “小生想知道蜀中以外的百姓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白宋一愣,这问题怎么回答? “还能如何?该如何就如何呗。” “小生的意思是问与蜀中百姓相比更好还是更差?” “当然是更好了,现在蜀中战乱,这里的百姓能有好日子吗?” “那战乱以前呢?” 白宋稍作停顿:“应该也差不多吧?相比之下,越是靠近长安,百姓的生活越富足,蜀中百姓跟长安的比,肯定是更差的。但如果要跟偏远地方比较,比如幽州,估计蜀中百姓要好一些。” “公子的意思是在大唐皇帝的治理下,百姓都过得不错咯?” “凡事都要比较,如果和前朝相比,自然现在是更好的。但要跟未来作比较,未来百姓的日子肯定会好过现在。” “为何小生总听说天下百姓对当今朝廷满是怨言?百姓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白宋摇摇头,感叹这还真是天真的小子:“哎,你自己都说是听说了。道听途说的事情哪有自己亲眼所见的可信?听得再多,不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要有自己的判断。现在蜀中叛乱,蜀中自然会流传出各种大唐朝廷的流言蜚语,目的是聚拢人心。至于真实的情况嘛,大唐百姓虽算不上富足,但至少有民心向稳的迹象,远没有你说的水深火热那么严重。” 正文 第586章 李长坤 “哼!可笑至极,黄口小儿也在此妄论天下!” 那车夫听完白宋所说,突然愤愤开口,将龙登山给的狗肉也给丢了。 没等白宋反驳,李长坤很是不满,起身瞪着车夫:“大胆!你给我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公子……我……” “还不快走?” 车夫有些郁闷,犹豫之后一甩手出去茶摊候着。 车夫走后,李长坤重新落座,面带歉意对白宋一拱手:“家奴不懂礼数,让白公子见笑了。” 白宋看了看外面的车夫一眼,想着自己所说,自觉并无什么过激言论,如何惹的对方不悦? 李长坤却不知白宋心中所虑,继续道:“白公子说得对,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等到战乱平定,小生一定要出去走走看看。等到我蜀中义军杀上长安时,说不定小生能请公子再喝一杯。” “义军?”白宋冷哼一声,上下打量起这个李长坤来,“你到底的什么身份?” 听白宋语气,李长坤也是察觉不对,略有疑惑:“白公子对蜀中义军似乎多有不满?为何这等轻蔑的语气?” “不过一群妖言惑众的乱匪而已,也配义军二字?” “妖言惑众的乱匪……”李长坤眉头紧皱,“白公子到底有是什么身份?” “普通商家子弟而已,又如何?” “小生亦是蜀中文生,仅此而已。” “你若真是书生,我便不跟你多计较,念在你的苦读诗书,不通人事,在此劝你多擦擦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顺便再好好打听打听,那圣莲教自开创以来,在大唐境内做了多少害人之事。其罪行累累,不胜例举,现在更是公然叛乱,害得天下动乱,哪有半点对得起这个‘义’字?” 李长坤起身,满脸不服,发问白宋:“白公子以为自己了解了一切?殊不知当今朝廷又犯下了多少罪行?当今朝廷所犯之罪孽比之圣莲教,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害得天下动乱,民不聊生,根源就在当今朝廷!” 白宋正要开口反驳,后面龙登山突然插嘴:“诶,这个小公子,话就是你说的不对了。两害取其轻,就这事儿上,肯定是站在朝廷的一方。” 白宋回看了龙登山一眼,有些好笑,难怪这厮要抢嘴,原来是记着白宋曾说过的两害取其轻。 李长坤听了一愣,忍不住淡淡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好一个两害取其轻,难得一位家奴都懂得这个道理,白家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商户,见识果然非同寻常。但你们根本都不能明白,现今的朝廷是通过什么手段坐拥大唐的江山。你们全部都被那个人骗了,他们窃取了本该属于别人的权力和天下,干了数不清的卑鄙龌龊之事,所以才会现在的圣莲教做得很过分。” “小公子,瞧你这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龙登山颇为不屑,“说得那么玄乎,却又说不出个门道来。我家公子不是说了多走多看,不要听风就是雨,当今朝廷都多少年了,你才多大点,哪儿知道以往发生过什么。” 李长坤苦笑一声:“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正因为天下多了如你们这样不愿意相信事实的人,才会有圣莲教的出现。圣莲教只是想用另外的方式将大家团结在一起,用一种更加直接的手段给天下讨回一个公道。” 白宋认真地看着李长坤,几句话让白宋脑海浮现连篇,感觉这小子会不会是圣莲教教主的私生子什么的,不然怎么会给出一个如此可笑天真的理由? 但白宋想到圣莲教教主那模样,估计也是很难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白宋并不讨厌李长坤,相反觉得这人有几分亲近的感觉。 原因无他,白宋能明显感觉到此人与人对话的真诚,即便现在有些难言之隐,都是很明确地写在了脸上。 剑十三轻轻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时间不早了。” 白宋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们要走了,有缘再会。” 李长坤的也是起身拱手:“今日与白公子虽有异议,但难得有了吐露心声的机会,此刻倒是放松了许多。我们各有立场,但小生仍当记得白公子的这一顿狗肉……改日必当在大酒楼中请公子好好吃上一顿。” 白宋看了看桌上吃剩的狗肉,笑了笑:“你一口都没吃。” “盛情已到,何乎多少?” 白宋笑着点了点头:“李长坤,你性格还好,对我胃口。今天好意提醒你一句,事关天下,不要带入个人情绪,若能天下安定,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呢?” 说完,白宋回头对其余人招呼一声:“走了。” 一行十余人纷纷起身,跟在了白宋身后。 李长坤愣在桌前,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狗肉,口中喃喃:“若天下安定,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消化,感觉这话可笑又让人气愤,但却又让人无力反驳。 白宋走到门口,转身要去看自己的马儿。 这时候,就听剑十三传来一声急促的低喝:“你干什么?!” 剑十三的性格可很少会如此急促的语气,白宋寻声看去,就见剑十三快步走向马儿,马儿停靠的方向是李长坤的车夫,他正掀开黑布看马儿拖拽的东西。 车夫刚刚掀开黑布的一角,剑十三瞬间赶到,一掌拍在黑布上面,一股劲风吹得黑布笔挺挺的垂下,从车夫手中脱开。 车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惊诧地瞪着剑十三。 剑十三的速度和刚才那一掌落下,显然已经暴露了其深厚的内力。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相对望着。 白宋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那车夫扫了一眼白宋,冷声道:“白公子这家奴手段好生的了得,一个商户,能有这样的家奴?今日真是长了见识!” 白宋听了不动声色:“彼此彼此,一个书生能有这样的车夫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正文 第587章 身份 “怎么了?”李长坤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车夫满脸疑惑。 白宋回头一笑:“没什么,就是你家车夫有些好奇我的东西,想掀开卡看看。” 李长坤一听,眉头瞬间皱起:“谁让你乱动人家东西了,快给白公子陪个不是!” 车夫有些不悦,但在李长坤的坚定眼神之下终究还是对白宋拱手:“对不起了公子。” 白宋还是笑着摆摆手,并不在意。 白宋正要让人带着马队启程,不想那车夫再度开口:“白公子留步,小人还有一事请问。” 李长坤感觉面上挂不住,正要再次喝止,白宋示意无妨,并且说道:“有什么事?” “别人家逃难都是带着金银,白公子这家真是奇怪,这么带着些铁疙瘩?” “各家有各家的信仰,王侯将相喜欢在家门口立个石狮子麒麟什么的,我们白家经商全靠这铁疙瘩镇宅,就算逃难也要一路带着回去,保佑还有发家之时。” “啊?还有这等奇事?”李长坤好奇问道,“什么铁疙瘩?可以看看?” 龙登山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有些着急地看了看白宋。 白宋还是淡定,对龙登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黑布揭开。 龙登山稍稍犹豫,最终还是照做。 那黑布揭开,三尊漆黑的神武大炮暴露在阳光下,李长坤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哇,这么大?估计得有上千斤吧?这是什么造型?我可从未见过。” “此乃白家图腾,庇佑白家百年。” 李长坤听了认真点头,还对着三尊大炮拱手作揖:“冒犯了冒犯了。” 剑十三有些不耐烦了,看了车夫一眼:“我们能走吗?” “各位请便。”李长坤让开了身位,走到车夫身边,看着十二匹骏马艰难地上山。 “这到底是什么?”李长坤还有些不明白,小声问车夫。 车夫眉头紧皱,却是摇摇头。 “你都不知道,为何如此表情?” “这一行人绝不简单,他们所说不足信。” “那我们也没有坦诚相待,这兵荒马乱的,谁能毫无保留?” “那世子觉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方才那个人功力精深,小人看不出其深浅,听说有一批武林人士潜入蜀中意图作乱,他们会不会是……” “怎么可能?你没看见他们之中还有女眷?带着那么几千斤的铁疙瘩,如何在蜀中行动?他们要扰乱后方,定然是要各处骚扰,如此行动,岂不两天就被剿灭了?再说了,那是一支百十人的队伍,可不是这么零零散散的几人。” “那依世子的意思,他们是什么来路?” 李长坤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听说这世间藏匿着许多隐士高人,正如墨家那样,秦汉时期,诸子百家,各有所长,相信不会只有墨家繁衍至今,或许这些人又是什么传承千年的大家族。这样的人物,只要好好结交,终有一日也会为我所用。” 车夫听了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世子一开始对他们热情,是有意结交。” “没错,那公子器宇不凡,哪里是个简单的商户?” “那世子为何还要放他们离开?还不去将他们留下!” “没关系,只要他还留在蜀地,终有一日还会重逢。” “若真如世子所想,我们能有如墨家那样的古老家族作为支持,就能跟二殿下分庭抗礼……” “不要胡说了,如今大事未成,岂容内斗?走吧,我们也还要赶路。” …… 一日之后,孤零零的马车停在了巴郡城外。 城门打开,上千兵士列队出迎。 在人潮之中,李长坤渺小如沧海一粟,但在下车之后,数千兵士齐齐下跪,高喊:“参见三殿下。” 喊声震天动地,声势浩大。 巴郡守将宇文及带着一身伤痕和全城将领下马下跪。 将士们一个个面带羞愧之色,低头不起。 宇文及说道:“属下出城剿匪不力,损兵折将,有损军威,恳请三殿下责罚。” 李长坤没有多说,淡淡地摆了摆手:“起来吧,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也清楚二哥不会杀你,带着你的人想好该怎么戴罪立功。” “是!” “本殿下此次来呢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军情之中提到的神罚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在乎的不是几千人的折损,而是不想听到你们为了结清罪责而胡编乱造,甚至还扰乱了军心。” “三殿下,这绝非属下胡编乱造,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军中随意打听,或是去涪陵城查看也可以。当日剿匪的确是天上突然掉下十几枚陨石,战斗还未开始,我军就已经溃败。” 李长坤眉头紧皱:“军情之中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跟随宇文及的将领纷纷附和,都说是亲身经历。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李长坤看到这些将领身上的伤都没有痊愈,可见当时战斗真的挺惨烈的。 宇文及脸上还有多出焦黑,这一看就不是两军厮杀造成的,再说敌人不过百余人。 “三殿下,我等均是拼死冲杀,没有半点儿怠战之意,恳请三殿下在太子殿下面前为我们名言啊!” 李长坤点点头:“既然本殿下来了,看到什么自然会如实上报。至于这神罚一说……只怕难以让太子殿下满意,太子说了,若真有天降陨石,那也必定是人力所为,必须在半月之内查清到底是什么情况,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定军心。” …… 距离成都不到二十里的山林里,一个山坡下去之后,往前再走不两百米就能看到成都外围驻扎的圣莲教军队。 三座神武大炮藏在草林子里被杂草裹得严严实实。 龙登山擦了擦汗水回到白宋身边,跟白宋一样望着山下,然后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厉害是厉害,就是活动太不方便了。走了这么久,才到成都,眼看就能过去给那些妖人一个惊喜,没想到被最后一条河给难住了。” 没错,白宋遇到了计划之外的困难。 一条河拦在了面前,上面有木桥,供人行走,但神武大炮过不去,太重了,肯定要把桥压断。 只要过了桥,成都就在神武大炮的射程之内。 正文 第588章 时间紧迫 辛辛苦苦将三个大家伙从涪陵运送到成都门口,白宋可不甘心被一条小河所阻拦。 白宋显得很着急,找到剑十三:“各大门派的掌门带着各自的弟子应该已经到了成都附近,你得去把他们联系一起,我们一起护送神武大炮过河,走到木桥的时候,我们合力将神武大炮托起,各自运用的内力作为支撑,木桥所承受的力量会减少不少,这样应该能够顺利度过。” “原先计划是说以炮火为信号,其余人藏身成都四周,见到炮火便各自为战攻入四面军营,以此扰乱敌军后方。” “计划是没错,但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条河拦路。” “一条小河而已,我们可以绕道,再有个三五日,也是能过去的。” 白宋摇摇头:“来不及了,我们没有三五日的时间。” “为何?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怎么等不了这最后几天?” 剑十三观察细微,明显感觉到近几日白宋多表现出来的急迫。 白宋眉头紧皱,指了指山林四处的白雪:“你看,现在连这么低矮的半山头就已经开始出现了积雪。再有个三五日,官道上就会慢慢积雪。到时候大雪封路,朝廷和圣莲教之间再打不起来,这一年就打不起来了。到时候两军都要过冬,唐军必然要撤退,等到来年开春,非但时间过去了两个月,这战局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变化。别忘了我们的时间。” 听完,剑十三也多了一丝的忧色,抬头望天,悠悠说了一句:“是啊,平息了战乱不过是剿灭圣莲教的第一步,如果在这一步上就浪费了太多时间,半年之期转瞬就没了。” 白宋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就在最近一两日,朝廷就要全力总攻成都。我们必须在这场决战开始之前将神武大炮架设起来,等到决战打响,我们以神武大炮突然从成都侧方开火,到时候圣莲教必然成溃败之势。这一战我有万分把握平息蜀中叛乱,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将神武大炮运过河。” “最近三五日就会有一场决战?这如何得知?” “李靖不会退兵,李靖一旦退兵,他便会遭受朝中政敌的攻击,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那就必须在大雪封闭道路之前发动总攻。” 白宋确信自己的判断,严肃地攥紧了拳头。 “我们一定要在最近几日分出胜负!我不想拖拖拉拉,免得夜长梦多!” 剑十三郑重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山下:“那我这就去把各位掌门给召集回来。” 说完,剑十三一跃下山,几个起落人已经到了远处。 白宋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徐阮儿的声音:“为何如此执着于圣莲教?你真的有那么痛恨那些人?” 徐阮儿的出现让白宋有些意外。 “你怎么老跟着我?”白宋微微蹙眉,今日他心情有些烦闷,语气不是很好。 徐阮儿一听,愣在原地,红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白宋简单解释,他看得出这姑娘对自己有所好感,但这好感显然是基于上一次的舍命相救。 白宋不喜欢这种因感激而生出的好感,正值此刻心情烦闷,又是不想面前的姑娘多生出不好的苗头。 白宋想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既然你好奇我为何痛恨圣莲教,那我现在就如实跟你说了吧。皇帝要我剿灭圣莲教,控制我的家人和朋友,这里面有我的妻子,小妾,甚至还有相好。” “妻子……小妾……相好……”突然的话让徐阮儿有些应接不暇,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白宋继续说:“没错,我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市井小人,并不是什么大侠,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的家人。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 徐阮儿微微低头,怔怔失神。 白宋没有再说,转身准备离开。 正当要走,徐阮儿忽然问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发乎于心,出于本能,哪有为什么?换做别人,我一样会救。” “明白了。”徐阮儿轻声应道。 这时候,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 “近日将有大事发生,小五跟着我十分危险,麻烦你将她带在身边,暂且在山中规避几日,如果我能平安回来,自然会来找你们,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带着小五去别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 “这个你无需知道。” “你把小五托付给我,却还不肯信任我?” “如果你愿意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答应下来,其他的就不要多问了。” 徐阮儿看着白宋严肃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不是开玩笑。 这人在山谷被困时都淡定自若,没有面前的严肃,之后肯定是真的要遭遇更大的危险了。 “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对付圣莲教也是我的意愿。” “帮我照顾小五就是最大的帮助。” 徐阮儿再度犹豫,最终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行了,好好休息。” 徐阮儿不再说,即将离开,白宋忽然又说:“还有一件事。” “嗯?” “如果以后要带着小五去别的地方,千万让她远离长安。” “为什么?” 白宋没有回答,转身去找小五,要给她好好交代一番。 …… 黄昏小雪,山林之间一阵动静,十余人踏破风雪而来,林间行走速度奇快,转眼就到了白宋身边。 剑十三指着众人:“各位掌门都到了。” “盟主,是计划有变?” 各位掌门汇合,白宋精神一震,立即丢掉了丝丝睡意。 “前方有河拦路,今日必须将神武大炮送过河去。想请各位掌门一起将大炮抬过去。” “神武大炮重达千斤,但若是我们合力,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们一行人聚集,堂而皇之过桥,会不会太过显眼了?” “前面不远就是叛军阵地,要是被发现,神武大炮又没做好准备……” 大家正在商议,白宋早就是心意已决:“我们晚上行动,会不会被发现听天由命。” 正文 第589章 冒险的举动 月光为阴云所隐。 深夜荒郊,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风声和寂静的飘雪。 世界中唯一的火光是远处军营的淡淡火星。 偶尔能听到马蹄掠过的声音,是四散各处的巡逻。 小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夜色下一行人正在小心过桥。 近十位武林中的超级强者合力抬着一个重达千斤的大家伙过桥,虽然有着轮子不用人全部着力,但千斤之力分散在每个人的双脚上,看似老旧的木桥到底能不能承受全部的力量还不好说。 所有人都很小心,秉着呼吸一路挪动步子。 不足二十米的木桥用了整整一刻钟才过去。 第一门神武大炮运送到位,没有出现断桥的事情,只让白宋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有了第一个成功,后面也应该问题不大。 白宋立即招呼众人返回,用同样的方法运送第二门神武大炮。 又过了一刻钟,第二门神武大炮安全送到对岸。 龙登山小声说:“看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不要放松,最后一个,更要注意些。”白宋没有放松,眼皮一直在跳,感觉今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前面两个都没有出现问题,万一在最后一个运送过程中桥断了就麻烦了。 白宋心有不安,却也没有多说,再次招呼众人配合搬运。 又是一刻钟过去,当第三门神武大炮运送过桥之后,白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可也在这时候,一队骑兵呼啸着冲了过来,将白宋一行人团团围住。 夜里光线很暗,但这么近的距离,能够分辨出对方的衣着。 “是圣莲教的人!”一人低喝了一声,大家瞬间紧张起来。 “好在人数不多,不要跟他们废话,赶紧解决战斗!”龙登山喊着,已经抽出了大刀。 所有人都作出了战斗的架势,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动手,自己人!” 听到这个声音,白宋赶紧叫了一声:“都别动!” 白宋听了出来,这是大舅子的声音。 骑兵队的后面一人下马,走到了白宋面前,一把抓住白宋的肩膀,长叹一声:“可算找到你了!” “大……”白宋见到李淼有些意外,张了张嘴。 这跟原先的计划不一样,原先两人商议,白宋带着武林中人抵达成都周边,等到朝廷军队跟圣莲教展开决战之时,他们就从侧方偷袭圣莲教内部。 这是能最大限度发挥各大掌门功夫的方法,同时也让这些人避免了最大的危险。 计划之中并没有让李淼来找白宋的,所有人的行动都以战斗爆发为信号。 李淼一身圣莲教的装束,左右看了看白宋身边的人,给白宋使了个眼色。 白宋立即跟周围人说道:“大家不要担心,这是我安排的内应。” 说罢,白宋拉着李淼走到一边。 李淼的身份不能暴露,一旦暴露,这些江湖中人必定会以为白宋跟朝廷勾结利用了他们,到时候就算不会倒戈,只怕也不会再帮助白宋了。 白宋拉着李淼到了河边,李淼见左右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情况有变,大将军执意退军,你也不要再深入了,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才是。” “什么?!”白宋大惊失色,“李靖要退兵?这……这怎么可能?” “事已至此,若非不然,我岂能冒着如此风险混入圣莲教的队伍中来给你通风报信?” “他……他这一退,朝堂上的人会放过他?他到底怎么想的?” “大将军用兵十分谨慎,这一战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保存大唐的有生力量,大将军决心辞官也要退兵。” “李靖他……他宁愿辞官,也要退兵?” 李淼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宋一下懵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靖竟然会退兵!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想着和李靖接触的种种,白宋没想到这老家伙会是这么一个人。 不管如何,这件事让白宋对李靖刮目相看。 但是,这样的结果白宋不能接受。 来都来到这里了,就差临门一脚,突然告诉他要直接回去? 李淼见白宋愁眉不展又不说话,表情逐渐严肃:“喂,你在想什么?幸好我提前找到了你,没有发生更危险的事情,你现在马上离开,等开春我们再作打算。” “等到开春?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的家人和朋友被朝廷囚禁,连蓟县的家人也被监视着!我哪有时间去等?” “你不是有半年吗?” “半年又如何?我现在所想的只是能让他们尽早地平安!能早一天就一天!” 李淼沉默了片刻,语气有所缓和:“你有如此急迫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事情已经定了,就算你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这场战斗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白宋没有立即回答,在河边来回踱步,他很不甘心,为了结束这一切他连火炮都造了出来。 现在却说一切都是徒劳? 白宋忽然回头,沉声问:“什么时候撤军?” “天亮之后!” “你今夜赶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拖住李靖!让他全力进攻成都,这一战我保证能赢!我保证!” “这……”李淼语塞,想了想说,“先不说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但就算你保证……可谁又能说动大将军?大将军作出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的……” “我有三座神武大炮!此物威力撼天动力,抵得上十万大军!届时只要成都西侧炮声响起,就是朝廷军队全力进攻之时。” “神武大炮?” 白宋看着一头雾水的李淼,将他拉着回到队伍之中,将黑布掀开,让他好好看看神武大炮。 李淼看着巨大的铁疙瘩,还是一头雾水:“这……这就是神武大炮?” “没错,这就是我用来助阵击溃圣莲教的秘密武器!这三个家伙在涪陵城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击溃了巴郡来的五千精锐。” “什么?就这么三个铁块,五分钟击溃了五千军队?怎么可能?” “不信?”白宋嘲弄到,“那你问问我身边的人,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周围的人一听就大笑起来,笑得十分轻松。 只有亲眼见证过的人才知道,这些神武大炮威力有多大。 龙登山笑着说:“你们是没有见识过他们的厉害,别说五千人,就算一万两万大军在面前,神武大炮几炮下去一样是炸得他们溃不成军。有了这东西,攻下成都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你们没有见识过就不要胡乱猜测,它们的厉害肯定让你们怀疑人生!” 李淼看着周围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再吹嘘神武大炮的能力,心下有些恍惚,难不成这漆黑的大铁块真有什么能耐? 白宋再次将李淼拉到一边:“此事关系重大,我绝不会与你说笑。你若相信我,便回去拖住李靖。等到天明之时,我定然会让你见识见识神武大炮的威力。” 李淼眉头紧锁,事情过于重大,可不是他随意能做决定的。 “你若还是不信,我只要你拖住朝廷的军队,只要他们在辰时之前不要撤离,我就有办法让李靖主动出击。” “什么办法?” “这就不要你管了,我有我的办法就是。” 李淼几番犹豫,终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决,我就尽力试一试。” 事情紧急,李淼不敢多耽误,眼下不再跟白宋多说,转身就走。 等到李淼带着他的一队人离开,白宋重新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其余人都围拢过来:“盟主,他们都是什么人?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白宋自信一笑:“大家都做好准备,等到天亮,就是我们跟圣莲教的决战打响!” 一听决战在即,大家都谨慎起来。 不过是看到白宋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心里有十分安稳。 毕竟在山谷中经历过一次后,所有人都对白宋十分信任。 还有三门神武大炮在面前,大家也都多了几分底气。 只有白宋自己心里清楚,明日所采取的行动会是多么疯狂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白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别无选择。 以前他可以足够稳健,把所有风险都降到最低,但现在有了的别的牵绊,很多事情都无法再保持冷静。 白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他想或许这些人中会有一部分甚至是所有的人会为了自己的疯狂举动而送命。 可为了尽早地救回家人和朋友,他也只有自私卑鄙一次了。 “将神武大炮推进一百米驻扎,炮弹准备,随时准备开火!” 夜色下,白宋沉声下令,十几个人推着神武大炮再度缓缓前进。 正文 第590章 信号 一缕晨光洒下,距离成都东门不过二里的朝廷军营看似平稳安定,但军营内部已经借着夜色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五万大军整齐队列,只要李靖一声的令下,所有人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蜀地,以躲避隆冬降临。 李靖骑马在前,昂首挺胸望着前方。 大队人马已经停留了许久,他却迟迟没有发号施令。 他还在等一个人,李淼离开队伍迟迟未归。 李靖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拖累全军。 但在撤军的事情上,李靖还是免不了记挂自己这个最重要的孙子。 一旦下令撤军,他便要退出朝堂,以此来洗刷自己的罪过。 他是退下了,但必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位置。 李淼便是李家唯一的选择,李靖可以抛下任何人,唯独不能抛下李淼! 甚至默许了李淼悄悄离开军队去通知白宋的决定,可见李靖对李淼的看重。 “李靖!” 一个狂躁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大军后方。 后方军队一阵骚乱,二十几个人都拦不住一人。 程咬金打翻了一地的士兵,瞪着赤红的双眼走了过来。 看到程咬金这位老友,李靖不禁皱了皱眉头。 “李靖,你这个窝囊废!卑鄙小人!为什么要骗老子?!为什么要撤军?给我进攻,全力进攻!” 面对程咬金的嘶吼,李靖其实早有预料,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回应着:“此战我是大将,军队一切行动要听从我的指挥,不是任何事情都要向你汇报。” “李靖!你知不知道在成都有老子一家七十几口!” 程咬金一把将李靖从马下拽了下来,众人见程咬金如此行为,身边副将纷纷有拔刀的意思。 李靖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妄动,自己则任凭程咬金揪着。 程咬金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 李靖还是淡然却坚定,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撤军?!” “这一战关系国家存亡,江山社稷面前,一家之生死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别说是你家七十几口,就算是我李靖全家都在城中沦为俘虏,该撤军之时,我一样撤军。” “你知不知道撤军之后,朝堂上的那些人会怎么说你?会怎么整你?你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了?” “撤军之后,我便上奏请辞,若平息不了圣怒,我李靖送上人头便是,只要能保住大唐的军队,我无所怨言!” 程咬金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言语,揪着李靖领子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身为老将,程咬金岂能不明其中道理? 他知道李靖所作乃是明智之选,但是他自被安置蜀中以来,一家老小全在成都,最新所思所虑尽是家人安危,早已经顾不上什么大局了。 李靖的这番话似乎点醒了程咬金,剩下的只有无奈和叹息。 程咬金松开了李靖,沉声说道:“你走吧,我要留下,等到合适的机会潜入城中,哪怕能救回家中一人也是好的。” “老程,你这又是何苦呢?”李靖皱眉道。 程咬金摆摆手,无奈地选择了离开。 李靖想要劝说对方一起离开,但要说懂程咬金必然耗费口舌。 现在时间紧迫,李靖没法在此浪费时间。 李靖重新上马,看看天色已经到了辰时。 大军撤退最忌讳拖拖拉拉,要是给圣莲教得到消息,在大军撤离的途中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李淼还没有返回,李靖也不想再等了。 “全军听令……” “等一下!”一个声音从军营之外传来。 一人一马穿过队伍飞奔而至,李淼终于回来了。 见到李淼,李靖露出严肃之色,但心里却是缓了一口气。 但李淼翻身下马,一人拦在大军之前,大声道:“大将军,末将有重要军情,大军不能撤退!” 此话一出,队伍中立即多了许多细小的议论之声。 李靖眉头一皱,怒道:“大军行动在即,休要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到底什么军情,说来便是。” “成都西侧,百余武林人士甘为策应,并且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我军进宫,他们立即从旁协助!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笑至极,区区百人能当何事?” “那些人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武林中的精锐,其中不乏以一当千的超级高手。并且……并且他们之中还藏有神秘的武器,据说那武器可挡十万大军。” “神秘武器?是什么?” “据称叫做神武大炮。” “神武大炮?”李靖左右看着自己的副将,“你们听过没有?” 众将士纷纷摇头。 李淼还想说什么,李靖却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打断:“好了,不要再废话了!区区百人也敢自称抵挡十万大军,简直是不自量力,那些武林人士一盘散沙,根本不能给予重任。李淼,你年纪尚轻,不懂其中利害,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爷爷,我没有胡说!”李淼急了,“白宋总有过人之处,他也不会用如此重大的事情开玩笑。您忘了他当初的献策?才让突厥联军迅速瓦解……” “大胆!”李靖爆喝一声,脸色瞬间阴沉,这可是他的一道心病。 李靖现在的声望都来自于与突厥的一战,可谁能想到真正立功的会是那个主动献策,却被人遗忘的小子。 李靖没有把事情传扬开,那是因为一时贪婪,现在心中已有些后悔,但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暴露了。的 李靖知道那个叫白宋的小子有些能耐,但因为这件事,李靖就是不愿意在听到这个名字。 “来人,把这个疯小子给我绑起来带走!” “爷爷,你在给他一点时间,他说今日一早会给爷爷总攻的信号!他说今日一战必定能够完胜。” “带走!把这扰乱军心的嘴堵上!” 李靖是真的有些火了,几个士兵很快将李淼给架住,李淼还在挣扎。 这时候,又有一个通报的士兵赶来:“大将军,有最新军情。” “又有什么军情?” “刚刚得到消息,在半个月前,巴郡守将宇文及率领五千精锐去涪陵城剿匪,却被一场突入奇来的神罚击溃,短短几分钟,宇文及损失了两千人,其余士兵仓皇逃回了巴郡。现在圣莲教高层震怒,正在调查此事。” “半个月前?那一场涪陵城的夜袭之后?” “正是!” “天降神罚?怎么可能有这么离奇的事情?”李靖显得有些疑惑,这样的军情很难让人相信。 李淼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挣扎着叫到:“是神武大炮,是白宋干的!” “什么?”队伍的议论更加激烈起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述说着各自的震惊。 李淼激动地说着:“白宋说过他们瞬间的击溃了五千人的军队,还说即便是一万人,两万人,在他们面前根本不足为惧。这一定是神武大炮,这是白宋准备的秘密武器,用来增援我们的!爷爷,白宋没有骗人,这是我们的机会!” 有了最新军情作为证明,李淼更加确信白宋所说的一切。 但李靖还在犹豫,但此刻已经从完全不信变成了有些怀疑。 事情十分离谱,一般人根本很难相信。 但李靖也想想到了白宋那小子在两年前的献策。 那小子似乎了解一切,制定出了一条最疯狂也是最简单的道路,并且还真的被他说准了。 上一次他能洞悉一切,难道这一次也…… 李靖陷入沉思,他不喜欢白宋,但绝不会因为不喜欢某个人而错过结束战争的机会。 什么秘密武器? 什么神武大炮?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能瞬间击溃五千人的精锐? 犹豫之间,地面忽然微微一震,随即传来一阵轰鸣! 轰! 数百米的成都郊外冒气了一阵浓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天的尽头,那座僵持了半年未曾翻越的古老城墙上似乎突然变得躁动。 西城浓烟翻滚,越来越密集的爆炸声传来,就算隔着两里地似乎都能听到圣莲教军队的喊声。 没人知道那爆炸和浓烟是什么情况,但看得到是成都出现了情况。 李淼猛地甩开了抓着自己的士兵,指着远方:“是信号!是白宋给我们的信号!他已经开始进攻成都了!” “啊?” 士兵们倒抽一口凉气。 他不是只有百余人吗? 百余人的队伍就敢进攻有着十万守军的成都? 而且看着成都那边的动静,紧紧是百余人就能造成的骚乱? 这么远都能听到声响,没有个几万的军队攻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声势? 李淼急得都快哭了,站在李靖面前直跳脚:“爷爷,白宋带着百余人就攻城了,我们若是不发动总攻,他们就是白白送死!他们百人都不怕死,我们五万大唐精锐逃了,以后如何做人?” 轰…… 震撼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直冲天际,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无数浓烟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朵漆黑的蘑菇云,将阳光遮蔽。 无法想象是什么造成的景象? 军队气氛低沉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等待李靖的军令。 “驾!”一人一马冲出队伍,一位老将扛着自己的大榔头一往无前,再也不回看一眼。 “程将军!” “程将军!” 程咬金此刻只为自己而战,已经抛下了所有的大局。 “大将军!” 副将们也着急了。 “程老将军是开国功勋,他这一去,我们如何交代?” “大将军,发兵吧!我们愿意做这最后一站!” “大将军!发兵吧!” 身边副将纷纷下马请命。 李靖望着远方,心头一沉,忽然又汹涌澎湃起来:“众将听令,全军进攻!” 正文 第591章 一场真实的战斗 百米之外的浓烟飘散而来,空气中多了刺鼻的呛人味道。 这是战争的讯号! 气氛变得凝重,浓烟带来了如潮水一样汹涌的敌人。 远望之下如一群杂乱的蚂蚁,但所有人都清楚,对方的人数无可计量。 炮声再度传来,又是三发炮弹发出,地面已经被强大的反震力压出了裂痕。 所剩的炮弹已经不多,而当敌人抵达的那一刻,神武大炮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前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而更远的地方是更加杂乱庞大的惨嚎。 “列队!守住神武大炮,不要后退,不要慌张!” 白宋抽出了弯刀,在清晨集结的百人队伍之前大声嘶吼着。 面前是一场即将抵达的风暴,而这区区百人不过是风暴之下的点点砂砾。 但事已至此,即便是死,也要和一切凶险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刻,白宋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和淡定自若,额上青筋已经乍起,尚未出手,手心的汗水早已经湿透了弯刀的握柄。 从第一发炮弹发射的那一刻起,白宋和他身边的百余人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是白宋一意孤行的结果,也是白宋所预料到的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逼迫朝廷的军队发动进攻! 只有这样才能在今年平定蜀地! 白宋原先的计划是作为唐军的策应,当唐军和圣莲教正面交锋之时,自己用神武大炮直接攻击成都侧方。 现在看似是瞬息有了点改变,但实际上却让情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是朝廷军队先进攻,就应该是朝廷的军队拖住圣莲教的主力。 现在白宋现行发动进攻,便是白宋带领的百余人现行吸引到了圣莲教的注意。 就算此刻圣莲教不会集中所有力量来剿灭白宋这百余人,也会承受比原计划高出十倍的兵力。 不仅是白宋,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各自拿着兵器,站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开火!开火!” 白宋喊着,此时此刻,神武大炮每多发出一枚炮弹,就是对敌军的一次重创。 “一群乌合之众,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武林人士的能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道真气瞬间爆发,迎面而来的人潮被无形的气劲打飞了出去,几十个人如枯叶一样被抛飞空中,各自口吐鲜血,有人尚未落地都已经没了声息。 武者联军一个起手,第一波冲来的几十人瞬间击溃。 但随后而来的是数倍于第一波的敌人! “保持阵型!”白宋举刀再喊,迎面一刀落下,直接将一人连刀带头瞬间砍杀。 似乎是受气氛所染,白宋体内的真气跃跃欲试,又躁动不安。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一刀杀一人,恐怖的威势居然吓得后面几人停下一愣。 鲜血飞溅在白宋脸上,染红了白宋的眼睛,这一刻,白宋前所未有地紧张。 一回头,再看自己队友们,却是已经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白宋不断重复要保持的队形,没有想到只在一瞬间就被不计其数的敌军所淹没。 白宋的视野中没有了剑十三、没有了龙登山。 各大门派的掌门不知所踪,自己给北离保证要照顾的灵秀宫的姑娘们没有身影。 所有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敌军,还有那停在面前已经熄火的三门神武大炮。 负责开炮的人已经死了,唯一答应留下来一同对付圣莲教的铁匠尸首倒在大炮滚烫的炮身上,人头却已滚落在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宋。 见此一幕,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真实的战争比他想象中要残酷百倍,凶险百倍。 想要在战斗的第一线活下来,唯有一身孤勇和满腔悲愤能化为力量! “杀!” 白宋瞪红了眼睛,一声咆哮撕破了喉咙,声音瞬间变得沙哑。 弯刀再斩,身体爆发无穷气浪,直接掀飞了后面几个试图偷袭的小兵 战场之中突现一个巨大的刀影,从天而降,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轰鸣,其威势丝毫不比那神武大炮的弱! 白宋前方几十个士兵被炸飞,又是四处掉落,如上天洒下一把黄豆,一声声惨叫传来,人潮之中居然有了一片空地! 但这样的情形也只是短短一瞬! 白宋杀开一片,没有赢得半刻喘息之机,随后的空地又被敌人的人潮所淹没,更多的敌人朝着白宋扑了过来。 …… 百余武者的战斗造成了数万人军队的声势。 即便是在数百米外冲锋的大队人马处依旧是清晰可见。 “程将军,您慢一点,大军就在身后。” 李淼摆脱了大队人马,先一步追上了正面冲击的程咬金身后。 程咬金没有停下,成都守军也注意到了从东面杀过来的大唐精锐。 城楼上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无数装备有十字弩的敌军时刻准备攻击。 这样的阵势,朝廷的军队已经面对过好几次。 有着十字弩作为防御,面前的成都城墙如同天堑一般,谁都无法逾越。 今日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南面的战斗让整个圣莲教陷入了混乱,城楼上的驻守明显少了一些。 程咬金哪儿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一人当先,迎接敌军箭雨。 多次和十字弩交手,程咬金已经有了些经验,一路横冲,所有闪躲,居然是一路冲到了城楼下方。 程咬金是躲过了箭雨,但他身下的马儿已经支撑不住倒下了。 程咬金手持大榔头,踩着马头借力上扑,飞上十米到了城楼一半,用铁榔头狠狠地往城墙上一砸,硬是将榔头当做铁钉钉在城墙上,再以借力之一跃飞上城楼。 程咬金一人虎入羊群,在城楼上挥动榔头大杀四方。 后面的李淼停在城楼下,望着上面的程咬金傻了。 这城楼他上不去啊!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这时候,李淼头顶一个阴影划过,一颗带着火焰的巨石砸在了城楼上,几个士兵从城楼上掉落,生生摔成了肉泥。 又有更多的火焰石头飞掠而来,有的落在城楼下,有的飞入了城中。 李淼回头一看,朝廷大军的投石车已经开始的攻击,数百士兵推着墙梯步步紧逼。 又有数百人结成团,掩护着中央的攻城锤缓缓逼近。 “全军进攻,今日定要收复成都!” 李靖骑马而来,拦在李淼身前,拿着将军剑,直指成都东门。 一场决战就此爆发,南面出城增援的圣莲教部队后知后觉,得到情报朝廷大军在西门发动总攻,又不得不调转部队前往西门协防。 一时间,城楼上,城楼下,飞火连天,厮杀不断。 攻城锤架设就位,当头的士兵喊着口号,巨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后方堵门的圣莲教士兵被撞击的冲力震得口吐鲜血而死,又不得不再上人去用命阻挡。 成都内部,各方人员都十分凝重。 一位士兵骑马来报:“太子殿下,南门城墙损毁严重,若有敌军进攻,我们无以为靠!” “南门?”太守府内,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有些的惊讶,“不是说唐军从西门进攻吗?” “没错,是南门!先前天降陨石,有几个落在了南城城墙上,倒是南城防御瞬间瓦解。” “天降陨石?又是天降陨石!” “报!”有一个小兵着急来报。 “又有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前方传来消息,那些陨石乃是西郊集结的百余人队伍所发,有三个巨大的铁质怪物,重达千斤,不知是什么,那陨石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一听这话,青年人身边以为老者沉吟开口:“原来那所谓天降陨石,天降神罚,都是那些人搞的鬼!” 而这位老人便是许久不见的墨老。 “可恶!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妖物?!”青年人急得直跺脚,“传我命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那怪物给找来!” “殿下放心,西城那边的敌人已经陷入了我们的包围。” “报!” 听到这声音,年轻人擦了擦汗,眉头紧皱在一起:“又怎么了?” “殿下,西城告急,先前着急往南面增兵,导致西城城防空虚,现在唐军步步逼近,西城城门快受不住了。” “守住!一定给本殿下守住!否则……” “太子……太子殿下!”墨老出言打断,“太子不要惊慌,西城有我墨家家奴助阵,相信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墨老,此番敌人来势汹汹,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太子殿下,依老臣所见,我们不如现在就撤离成都。” “撤离?亏你说得出口!成都要是失守,我们后方已经没有屏障。” “但照今日的情况来看,即便我们清理了南面的武林联军,正面唐军也难以的抵挡。现在南面城防破损,我们没有了屏障,现在唐军没有发现,但迟早他们会发现。” “不行,我们辛辛苦苦,难得有今日的成就,岂能如此功亏一篑?” “殿下,留得青山在,以后我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且,若老臣所料不错,那天降陨石的兵器该是由老臣的一位老友所创,要是我们掌握此物,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正文 第592章 血红 “那天降陨石的兵器是墨老朋友所创?到底是谁?快给本殿下说说!”青年人精神一震,连连问道。 “没有见到此人前,老臣还不敢确认。” “不敢确认你说来作甚?” “殿下不要忘了,那种强弩!” “怎么?那强弩不是墨老给本殿下送来的宝贝?” “那强弩的创作之人正是老臣的那位老友。” “什么?天下有如此奇人?墨老为何不早早引荐?” 墨老笑了笑:“此人早在京中,我们难以接近,现在此人就在攻城的武林联军之中,老臣愿意率领墨家家奴将此人给请回来,只要攻其心,终有一日能为殿下所用。” “他是朝廷的人?” “此人心性奇高,绝不屈于人下,此番为朝廷行事,乃是受到了朝廷的胁迫。殿下放心,老臣定有办法将其招降。” “那你快去,休叫南城的士兵把他给误杀了。” “要想擒住此人,需得墨家家奴联手,若是我墨家家奴从前线撤离,只怕西城要守不住了。所以,老臣提议殿下先撤离成都,蜀中山道难走,即便唐军拿下成都,也不敢深入蜀中清剿。若是我们能掌握那天降陨石的兵器,不亚于掌握了百万雄师,一朝得失又有什么好在意呢?” 青年有些不甘,左右踱步,最后终于是作出了决定,重重地一跺脚:“立即准备车马,本殿下要离开成都。” …… 西城城下,一道黑影在乱军之中来回穿梭,算算几分钟,已有上百位唐军死在了这黑影手中。 这人目标明确,专攻使用攻城锤的士兵,眼看西门攻破在即,因为此人出现,攻城锤没有人能控制。 “大将军,那是圣莲教的高手!”李淼指着城门下,表情凝重。 李靖早已经发现了此人。 同时在这乱战之中,还有其余几人十分难缠。 很明显,这些都是圣莲教中的厉害人物。 若非这几人,城门早已经攻破,李靖也有些无奈。 要说唐军和圣莲教军队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军中配比了。 唐军战斗力相对平均,士兵之间的察觉不大,配合很好。 而圣莲教军队则相反,大部分都是些临时抓来的民兵,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空有人数。 但厉害的人又特别厉害,朝廷之中,就算密诏司各处都很少有人是敌手,更别说是军队之中了。 李靖手中无人可用,看了看左右亲卫:“去城门增援,继续用攻城锤破门!” 一个亲卫惊到:“大将军,我们走了,您的安全怎么……” “此时此刻,如何计较个人?快去!” “是!” 李淼亲自带队,带着李靖的亲卫队伍朝着城下压进。 那黑影再度来袭,亲卫们更为谨慎,各持盾牌防御,勉强能抵挡一下。 攻城锤那边终于有了士兵接力,那攻城锤刚刚撞击了两下,又被圣莲教的箭雨给射杀。 “不行啊!大将军,这样很难破门!” 副将在旁显得有些着急。 李靖也擦了擦额上细汗,到了这时候,他也有些紧张了。 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能破城,以后就更难得胜了。 就在这时候,西城城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城门给炸飞了,攻城锤也被一起炸毁。 气浪掀飞了黑影,火花迸射,亲卫们和李淼都趴在了地上。 这一声巨响,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能够理解这是什么!只是看到一个黑球落下,看上去跟投石车的滚石一般,按这威力比投石车的滚石强大不知多少倍! “轰!” 又是一声炮响,有一颗炮弹落在了西城的城楼上,直接把城墙给炸了个窟窿! 这一次,站在城楼上杀得满身鲜血的程咬金看到了,指着南面:“是那边来的!是那群江湖人士!” “大将军,这是白宋的神武大炮!”李淼起身,朝着李靖嘶声大喊。 李靖懵了,心说这就是神武大炮?也太离谱了吧?! 他们死了数百人的都无法攻破的城门,居然在一瞬间就破开了!还有这城墙,厚达三米的巨石,一炮个炸出个能容纳三四个人进入的窟窿?!而且还是隔着那么远,根本连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李靖心底一阵阵发寒,但事情已经发生,久攻不下的城门已经破开,大家的机会来了! 李靖知道时不我待,这时候不是震惊于他人的时候。 “全军出击!攻入城中!” 人潮汹涌,唐军气势如虹! 半年之久未曾攻破的成都,今日终于攻破了! 李靖那边气势如虹,白宋这里却已经陷入了绝境! 白宋一身锦衣已经被鲜血染透,杀人的手都已经有些发麻,拿着弯刀都有些微微发颤。 现在白宋才明白,杀人真的会达到麻木的程度,人在战场之中也会失去方向。 但他的心中还有唯一清晰的信念! 这个信念很简单,誓死保护神武大炮! 要让神武大炮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白宋找到了龙登山和三个铁掌峰的弟子。 白宋让三个弟子控制神武大炮尽可能地多开火。 这时候,白宋已经没法判断炮火落在了什么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杀着来人。 白宋不会什么繁琐的招式,但在乱军之中,一身真气成了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一切的行为凭着本能操控。 这一刻,白宋宛如魔头一般震慑敌军,他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周围各处被困的各大掌门。 不知过了多久,白宋和龙登山所在的区域已经没有人敢再上前了,流出了一片空地。 所有人看着这二人都面露惊恐之色,不敢有丝毫靠近。 白宋喘着粗气,没有动作。 后面的铁掌峰弟子跑来说道:“盟主,我们没炮弹了!” 白宋咧嘴一笑,吞了一口不知是谁留在自己脸上的鲜血:“哼,也好,那就算完成它的使命了。” “不准后退!给我冲!” 敌军阵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刚刚有所停顿的敌军再一次朝着白宋冲了过来。 “不怕死的就来!” 白宋大喊一声,不再记挂神武大炮,他也没有了任何牵绊,现在是不退反进,朝着敌军直冲。 白宋刀起刀落,又是几个人倒在了地上。 白宋忽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刺痛,自己的鲜血飞溅到了手上。 白宋一愣神,看了看手上自己的鲜血,仿佛跟别人的血不一样,是那么明显! 一股无名之火噌地从心底涌起,只见白宋咆哮一声,一把掐住了面前敌人的喉咙! 白宋额上青筋似要炸裂,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恨不得直接掐断这不长眼的家伙的脖子。 对方吓哭了,喉咙被人掐着喊不出一个字,只见他涕泪横流满是恐惧。 白宋本没有任何犹豫,但在看到敌人的眼泪时,忽然精神恍惚,他注意到这人的衣裳不是什么圣莲教的军装,而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和民家百姓一般无二。 白宋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倒在自己身边的尸体很多这样的装束…… 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那插在上面的也不是什么长刀,而是民家用在整理草堆的草叉…… 正文 第593章 一刀天罚 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一遍遍冲击着白宋的神经。 这哪里是什么妖人? 分明就是被赶上战场的普通百姓! 渐渐的,白宋松开了手,面前的人捂着喉咙咳嗽着,表露出无限的恐惧,看到满身鲜血的白宋如同的见到了魔鬼,尖叫着往后方逃跑。 白宋看着那人跑开,麻木了心境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圣莲教的将领忽然一刀捅穿了那人的身体,然后将尸体丢在了自己的脚下。 “临阵退缩,定斩不赦!” 圣莲教将领高举长刀,义正言辞地嘶声大吼。 见到这一幕,白宋心中难有的一丝涟漪瞬间变作波涛汹涌,他盯着将领,眼中泛起了滔天怒火! “杀!” 白宋大喊一声,拔出胸腹处的草叉,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对方似是有所察觉,看到白宋这么一个血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对方身上那股必杀的气势给人无穷的压力。 圣莲教将领有些畏惧,不敢正视白宋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白宋的真气早已沸腾,震怒之下,身体四周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红芒,相隔十米,一刀落下。 如实质一样的红光扫过,圣莲教将领在惊恐中下意识地举刀去挡。 “啊!” 随着一身惨叫,一只手臂被整条砍落,将领倒在地上捂着手臂惨嚎连连。 白宋没有丝毫怜悯,心中杀意没有减弱半分,只是盯着对方一步步向其靠近。 “别……别杀我……别杀我!” 在白宋的目光下,对方如坠深渊,连站起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坐倒在地不断后退。 这一刻,白宋想起了涪陵城的铁匠,圣莲教为了扩充兵力,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让连装备都没有平民参军,如此漠视生命,是在不断挑战白宋的心里底线。 消灭圣莲教,已经无关乎家人的安危,而是白宋心中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正义之人,但今日必定是要替天行道!” 白宋盯着对方,一声怒喝,举刀朝着那将领砍了下去。 噹! 一声脆响,一股巨力传来,弯刀居然从白宋手中脱开,强大的反震力让白宋虎口一痛,流出血来。 一个人拦在的白宋面前,拿着一柄重剑,漠然站立。 看到此人,白宋瞳孔微微一缩:“阿大!” “少爷。”阿大持剑,对着白宋微微点头。 “谁是你少爷?!” 白宋低喝一声,猛地转身将自己的弯刀捡起,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白宋横劈一刀,势大力沉,却被阿大轻易躲开。 对方只是手指轻轻一弹,打在白宋的刀身上,白宋便被震得连连后退。 “少爷,您的体内虽有勇武,但您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白宋吐了一口唾沫,盯着阿大:“你可知晴儿为何让你留在白府?就是不想见你为虎作伥,现在看来,你是完完全全辜负了晴儿的期望!” “我等家奴自当是唯命是从,小姐是小姐,而墨家老人还在,我自当听从前辈的意思。” “呸!空有一身本领,连最基本的是非之心都没有,你根本不配跟剑十三相提并论。” “小人来此并非为了跟您争论是非,不过是请少爷不要在作无畏的挣扎,墨老想要见你。” “我见个屁!老子见了剑十三,至此还以为墨家之人各个都是好汉,今日见你方才知晓墨家乱党之名果然不是白来的。” 白宋怒极,朝着阿大再攻。 阿大早已看出了白宋的深浅,知道他是力量强大,技巧不足,自然不会去跟白宋硬拼,左右闪躲,十分从容,每每反击一次,不用出力,也能让白宋感觉十分吃力。 白宋逐渐疲于应付,阿大与剑十三齐名,手段自然毋庸多说。 白宋纵然再怎么厉害,也绝非这样高手的对手。 几次交手之后,阿大见白宋喘息逐渐急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突然阿大一改攻势,迅速朝着白宋接近,右手重剑纹丝不动,只用左手掐住白宋手腕。 白宋吃痛,拧眉露出痛苦之色,只听阿大说了一声:“得罪了。” 然后白宋就被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被阿大带着飞向空中。 白宋奋力挣扎,持刀反手去捅身后,没有刺到阿大,反而把自己划出了一道口子。 “少爷,别挣扎了,墨老不会伤你性命。” 白宋心里哀叹,知道自己现在是难以挣脱的。 阿大带着白宋在乱战之中腾挪,忽高忽低,白宋在空中也才看到了战局的惨像。 他带来的百余人已经死伤过半,好多熟悉的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唯有几位掌门带着所剩无几的弟子在硝烟弥漫中拼死抵抗。 白宋看到了剑十三,他在剑已经断了,有三位墨家高手带着无数士兵围攻,他看到了白宋,想要拼死杀出包围,却是无能为力。 龙登山还在死守那三门神武大炮,他已经成了个血人,脚下的尸体退成了山,动作招式已经变形,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 无数圣莲教的士兵围着三门神武大炮,试图将神武大炮带走。 看到这一幕,白宋忽然挣扎起来,他带来了十字弩,成为了圣莲教作恶的工具。 神武大炮绝对不能落在圣莲教的手中! 阿大即将脱离战局,在人群中最后一次落地的瞬间,白宋忽然爆发大喝一声。 强大的信念支撑,这是白宋决然的一击!大宗师的真气突然之间全部爆发! 嘭! 一道气流直冲云霄,阿大掐着白宋却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瞬间振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 阿大傻眼了,他无法想象白宋是如何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 他看出白宋体内有一股不太纯熟的真气,也知道这股真气十分强大。 但却没有想过这股真气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一瞬间,突入奇来的苍白真气瞬间吸引了战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受真气所引,头顶云雾翻滚,天地间隐隐多了一股低沉的雷鸣。 “这……这是什么?” “是天罚吗?” 各方将士无不仰望天际,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沉如冰。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兆,似乎是要发生什么。 然而真正的攻击并非来自天际,而是气浪所出之处,一个巨大的刀影从天而降! 正文 第594章 新唐太子 这是凝聚了白宋所有力量的一刀! 几次验证,白宋这一招威力有余,但难以命中。 此次却是不同,白宋要攻击的只是三个死物! 刀影落下,十丈之内所有人都本能地闪开,唯有十丈之外的三门神武大炮安静地停在耳原地。 轰!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之后,无数铁块飞散四周,此等声势似乎是大地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狠狠地大了一拳。 一刀之下,三座神武大炮化为废铁,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白宋,亦如以往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摇摇晃晃倒在了战场之中。 但他即便是倒下了,失去了意识,周围无数敌军也不敢靠近哪怕分毫。 那一刀的震撼,留在了每一个亲眼见证的人的心中,永远不会抹去。 …… 不断的颠簸让白宋有些难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公子,您醒了?”一个轻柔的女声打破了白宋茫然的思绪。 记忆浮现,恍惚的白宋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去那自己的弯刀。 但摸了一遍拿了个空,反而发现自己没穿衣裳,只是绑着一身绷带。 身边是个婀娜多姿的年轻侍女,此刻正的坐在自己身侧,微微低头。 这是马车的车厢,中间烧着炭火,车窗开着,外面还飘着雪。 “你是谁?!这是哪儿?”白宋警惕地问道。 “奴婢玉珠,是墨家小姐的婢女,现在奉墨老之命,在此侍奉公子。” 白宋微微皱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警惕起来,猛地拉开车帘,探出头去一看。 这一看,白宋心里就是一沉。 苍茫雪路,一支长长的队伍绵延百米,正在山道之中缓缓前进,远处是丛山峻岭,不知道尽头。 马车侧方一个身着圣莲教服饰的人看了看白宋,便朝着前方大喊:“白公子醒了。” 前方听到喊声的人继续往前传:“白公子醒了!” 白宋醒了的消息在崇山峻岭中回荡,然后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是圣莲教的军队?” “公子,稍后可以问墨老。”玉珠轻声说着,给白宋递来了衣裳。 这时候,颠簸突然停止,大队人马忽然停止了前进。 阿大掀开了车帘,上下打量了白宋一阵,低声道:“少爷,跟我走一趟吧,墨老在前面等候许久了。” 白宋拧着眉,知道自己是身陷敌营,绝无可能逃脱,并且现在也有无数疑问,正好需要见一见墨老。 白宋没有多想,大步走出车厢,跟着阿大一路朝着队伍前面走去。 队伍前方,一辆更大的马车外,墨老穿着一身冬衣,在雪中缩着身子等候。 见到白宋走来,墨老笑盈盈地走了上来。 周围的人都很惊讶,何曾见过墨老如此礼待过某人? 这个白宋到底什么来历? 凭什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白宋,更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白宋震撼天地的一刀。 因为见识过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在了成都城下。 成都一战,圣莲教伤亡惨重,十万大军在五万大唐精锐的攻击下只剩下这支残破的两万兵马。 虽然圣莲教的军队构成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刚刚参军的普通百姓,战斗力不如唐军。 但造成这等的后果的罪魁祸首,正是白宋带来的三门神武大炮。 如果不是神武大炮,成都一战绝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知道真相的将领都恨透了白宋,但现在连墨老和太子都要拉拢此人,看到墨老如此的礼待,灰头土脸的将士心中都是莫名憋闷。 “白老弟,咱们许久不见了!”墨老十分热情,笑盈盈地到了白宋面前,对着白宋拱了拱手。 白宋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不就是神武大炮吗? 有过十字弩的教训,神武大炮的制作方法,白宋是绝无可能交给对方的。 就算是死,白宋也不会妥协。 见到墨老,白宋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对着墨老不动声色地拱了拱手,表情淡淡。 对此,墨老也并不在意,领着白宋到了马车边上:“来来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往车厢里面说话。” 这马车车厢空间很大,容纳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 一入车厢,白宋看到车厢内还有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 黑袍制式简单,但细细一看那黑袍上的绣花,白宋心里就是一种不祥的感觉。 黑袍之上用暗线绣着一条五爪金龙,低沉有力,借着一点点光,偶尔能看出一点金光,气势磅礴。 这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身着龙袍?! “白老弟,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新唐太子殿下。” “新唐太子殿下?”白宋眉头一皱,忍不住一声冷笑,“大唐太子乃是李承乾,此偏远山地哪里又多了一位太子?就算是太子也是你们圣莲教的太子,跟我有什么想干?” 墨老听了眉头紧皱,看了看年轻人。 对方摆手示意,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无妨,白公子现在不承认,本殿下也不强求。初次见面,自然是要有一个相交的过程。” 年轻人十分平和,对着白宋拱了拱手:“前太子李建成二子李长生。” “李建成之子……” 李长生一笑:“本太子诚心结交公子,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在既然知道本太子的身份,相信这太子的位子也该是配位的。” 一念之间,白宋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圣莲教一支原来是李建成的残党! 他们非但建立了圣莲教,甚至还搞出了一个什么新唐? 当真胆大包天,已经没了边了! 白宋心中明了,逐渐收敛惊讶之色。 白宋没有说话,就在车中默默站着。 李长生示意白宋坐下,白宋倒也不避讳,自顾自地坐在了一边。 李长生回到位子,笑了笑:“白公子可是好好的给本太子上了一课,三门神武大炮,威势胜过十万雄狮,成都一战,本太子输的心服口服。” “想要神武大炮?”白宋冷笑一声。 “正是。” “别做梦了,正常人用脑子想一想就应该明白,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交出神武大炮的图纸的。” “白老弟,凡事都不要那么绝对,老夫相信你有一天会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一边,墨老轻声打断了白宋的话。 正文 第595章 我对墨家很失望 苦衷? 白宋面带不屑之色。 此心心中带有愤怒,但此刻所处之境,白宋也不会毫无顾忌的惹怒他们。 白宋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他之所以还能活着,全赖神武大炮。 不管现在将去往哪里,只要不把神武大炮的制作方法告诉他们,自己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相反,这些人想要得到神武大炮,就会百般讨好自己。 自己未来的生活应该不会太差。 白宋对自己没有任何担心,白宋所忧虑的是成都的情况和各大门派的弟子们。 战场的记忆,白宋只有些片段,那些回忆藏在白宋心底,一经触碰,便让白宋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白宋思绪万千,经历了这许多,内心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了什么不同。 车中二人见白宋默然不语,相互看了一眼。 太子李长生笑盈盈地打断了的白宋的思绪:“无妨无妨,白公子现在还犹豫不决也是情理之中,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就先当与白公子交个朋友。” 说着,李长生在车中桌上倒了一杯酒,亲自送到了白宋面前。 “白公子,本太子敬你一杯。” 白宋微微皱眉,没有动作。 一边墨老笑着说:“白老弟,太子殿下待之以礼,你若一直这么端着,是否有失体面?” 白宋听了,对着李长生微微点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 李长生爽朗一笑,“在听闻白宋白公子的大名,墨老多次言说白公子乃是更古铄今的天下第一奇才。” “不用这么浮夸,我不吃这一套。”白宋淡淡打断。 李长生却不生气,继续说着:“诶,白公子误会了,本太子素来实事求是,没有半点吹嘘。白公子一人之力杀了圣莲教多少人?之后更是没有给圣莲教留下半点儿可乘之机。至今还在圣莲教的通缉榜排第一。单此一项,就足以证明白公子的能力。” “能记得此事,现在为何还要留我?” “诶……圣莲教是圣莲教,本太子是本太子。” “太子是想说自己跟圣莲教无关?” “这倒不是,圣莲教不过是本太子手下人随意搞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现在白公子已经是本太子的朋友了,自然是要将白公子从那个统计名单上除名的。” “上不得台面?圣莲教搅得天下动乱,到了太子口中居然是上不得台面?真不知太子心中那些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圣莲教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要搅动天下那还差得远了。”李长生认真说着,“就说成都局势,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本太子所依仗的并非圣莲教,而是墨老带回来的强弩。直到现在,本太子方才了解,这强弩乃是白公子所出。实在让人意外啊!” 白宋眼皮一跳,心里很是不爽。 如今乱局,白宋的十字弩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长生再次笑道:“本太子原以为这强弩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兵器,能够轻易杀死武林高手。没想到白公子非但掌握着强弩,还造出了神武大炮这种逆天之物。公子仅凭三门神武大炮,区区百人就彻底扭转了成都战局。本太子还是那句话,输得心服口服。” 白宋不想再说此事,拧眉问道:“成都情况如何?” 李长生和墨老都是一愣,没想到白宋会这么直接问出来。 看看现在撤退的迹象,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以叛军的惨败而收场。 太子殿下现在心情正是最差的时候,谁都不敢在其耳边提半个字。 白宋倒好,身为俘虏,没有丝毫忌讳,一个问题就戳到了李长生的痛处。 李长生一听,脸色瞬间阴沉,感觉白宋这小子是在故意挖苦自己,或是在炫耀。 但李长生在此之前扮演了许久的平易近人形象,在这会儿又是不好发脾气。 墨老眼光毒辣,一眼看出太子的心情变换,赶紧上前说道:“白老弟,关于成都的事情,还请跟老夫去后面的车里细说。来来来,这边请。” 说着,墨老掀开车帘,亲自请白宋下车。 白宋看了看李长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也不再停留,跟着下车去了。 白宋和墨老先后下车,又回到了先前白宋所在的车里。 侍女玉珠在旁沏茶,没有任何避讳。 这时候,停止的车队又缓缓开始前行。 墨老喝了一口茶,指着玉珠对白宋说:“从小在墨家长大的丫头,跟了已清多年,不是外人,也懂规矩,白老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 “剑十三呢?”白宋问道。 “剑十三不会有事的,墨家剑奴之间,也不会有人对他下杀手。” “其他人呢?” “白老弟口中的其他人,所指的应该是随你一起来攻城的那些武林人士?” “对!” “白老弟语气如此急促,想来白老弟心中对他们的遭遇也不太乐观。在那样的战场上,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想要活命是很困难的。” 白宋眉头紧皱,沉吟着没有说话。 “有人活了下来,但那是极少数的人,我们急着从成都撤离,也没有清理战场。要想知道具体还有谁活着,以后跟李靖交锋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大唐的军队。他们应该更清楚。” 白宋深吸了一口气,无法安心。 那些武林中人因自己而死,如果不是自己急于求成,主动攻城逼迫决战。 他们不会面临一场这样的战斗,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自己是好好的,但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自己而永远离开。 这是白宋欠江湖的,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白老弟,你现在还是不要去想其他,多想想自身的处境。” “也对,你们这位太子想要表演出明君的模样,却是为难他了。” 墨老眉头轻皱,不知该说什么。 白宋继续说道:“墨老,若非当初在邙县的点点交情,我不会跟你多说什么。现在,我只想说一句。” “白老弟但说无妨。” “我对墨家很失望。” 正文 第596章 证明的人 “……”墨老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一边的玉珠听到这样的话,悄悄地打量着这二人,茶水洒在了桌上也未曾注意。 对墨家感到失望? 这是什么话? 又是什么样的人敢这样说? 还是当着墨老的面儿说! 玉珠眨了眨眼睛,越发对这男人好奇。 之前白宋昏迷的时候就已经细细打量过。 她很在意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小姐给拐走了? 细细打量过白宋之后,发现这男人就是长得好看一些,心里还有些奇怪,感觉自家小姐可不是个如此肤浅的人。 现在听了白宋说话,方才感觉到白宋这骨子里的所偷出来的一点与众不同。 这会儿再看,感觉此人能骗走小姐倒也不是不可能了。 “墨老,你到底在追求什么?”白宋忽然问道。 “追求?不过是给墨家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成王败寇,当你选择了参与权利争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墨家败了,你就应该接受这样的现实,而不是无休止地做一些的不能完成的美梦。甚至不惜拉上无数无辜人的性命!” 墨老摇摇头:“白老弟,你的确是个奇才,但你身上的正气太重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老夫曾经经历过,正气越重,当不幸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你就会被自己的身上的正气所反噬。你永远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曾经历,等到你经历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 “我绝不会经历!” 白宋有些恼火,他知道墨老的意思。 墨老在提醒白宋,他的家人现在在皇帝的手中。 而他可能会经历墨家所经历的一切。 墨老淡淡一笑:“白老弟不必激动,老夫也不会让墨家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要白老弟愿意跟我们合作,太子殿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白公子家人的安全。” “有些事早已超出个人和某个小家的范畴。” “老夫明白,白老弟心系天下,是难得的人才。只要给我们一点时间,白公子一定明白,到底谁才是能把安泰带给大唐的人。” “哼,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并不晚,所以我们邀请白老弟在蜀中暂住半年,看看新唐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老夫相信公子会改变一些想法。” “现在我在你们手中,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放心,太子殿下不会跟大唐皇帝一严刑逼供,主要白老弟安心住下,便不会有太多问题。” 白宋缓缓闭眼:“既如此,就请墨老离开吧,我有些困了,想要休息。” 墨老笑着起身:“没问题,但是在此之前,老夫还有最后一件事。” “何事?” “证明墨家有保护白公子家人的能力。” “怎么证明?” 墨老神秘一笑,拍了拍手。 车帘忽然被人掀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 白宋眼睛一瞪,噌地从车中站起,却又不注意猛地撞到了车顶,赶紧又捂住了头。 “晴晴晴……晴儿!” 白宋不敢相信,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晴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应该是被朝廷给抓起来了? 太突然了! 白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面前的晴儿却是双目含泪,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语,而表情已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公子……” 一声公子出口,两行眼泪划过。 和白宋的惊讶不同,晴儿的心里唯有久别重逢的想念,只是碍于爷爷在场,无法表露。 她已经知道了白宋最近的一切。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壮举,她实在想不明白如白公子这样惜命的人,居然会带着百余人炮轰成都。 也更不愿去相信白公子这么做是为了远在京城受难的家人和朋友。 晴儿知道白宋牵挂的人有很多,逼迫他不顾性命的人有很多。 而她不知自己算不算其中的一个…… 墨老看着两人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白老弟,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墨家能从皇帝手中救出一个人,也有能力从皇帝手中救出的无数人。只要你答应合作,墨家会出动所有的力量,把你的家人和朋友全部接到蜀中来,并且保证今生今世都不会有人敢伤害他们。” 白宋愣在原地,心里一阵激动。 墨老说的没错! 晴儿出现在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明。 墨家过于神秘,他们果真有力量能从皇帝手中救人。 一瞬间,白宋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用神武大炮的制作方法换来家人们的平安。 白宋口口声声的大仁大义,在真正的诱惑面前也有了一丝动摇。 白宋骨子里还是个自私的人,如果要从家人和天下中作出取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人。 白宋扮演不了救世主,更不想扮演救世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动摇之后,他忽然想到了战场上那个用草叉伤到自己的农夫…… 那个血腥画面突然涌现,很快将白宋心中所有的幻想和私欲压制脑后。 白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压低声音道:“我会考虑的。” 墨老一听这话,感觉与有所变化,脸上浮现出喜色。 “来日方长,相信白老弟一定会想明白的。” 说着,看了看晴儿,墨老又笑着说:“老夫先走了,你们久别重逢,想来会有不少的话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墨老下车而去。 见墨老离开,一直流泪的晴儿突然化作燕儿扑入白宋怀中,死死地抱着白宋,哭声渐起。 久别重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晴儿没有说话,却是一个劲儿都哭着,眼泪打湿了白宋的衣裳,柔软地身子死死地贴在白宋身上,淡淡的发香在寒冷的风雪天里带来了一种熟悉和安稳。 白宋的心也软了,轻轻地搂着怀中娇躯,抚摸着秀发和腰肢,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公子,给晴儿一点时间,晴儿一定会想办法送你离开的。” 哭过之后,这是晴儿说得第一句话。 白宋心底一颤,这姑娘不经意间轻轻的碰到了白宋内心的柔软。 白宋情不自禁将女人抱得更紧,轻轻地为其擦拭眼泪。 正文 第597章 规劝 之前的一段经历,饶是白宋,内心也难以保持平和。 晴儿的出现如春雨一般安抚了白宋内心的焦躁。 白宋现在需要这么一个人,一个可以寄存心中郁闷的人。 坐在车里,白宋想起了刚到京城的时候,晴儿在这样的马车里带着自己去赶考,深夜之时又陪着自己回家的情景。 那段记忆简单又温馨,和最近所经历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晴儿在身边,白宋内心安稳了许多,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白宋便靠在晴儿的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晴儿看着靠在身上的人,那熟悉的脸庞透着亲切,也是让晴儿感到心安。 晴儿动了动,让白宋更舒服的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生怕打扰了对方的美梦。 “小姐,你看他的眼神好温柔啊……”玉珠在一旁看得出神,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 晴儿没有任何羞涩,反倒更加认真地看着白宋,纤细的指节细细摩挲着白宋的脸颊,淡淡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脸,总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是想这么温柔地看着他,这么看着也都足够了。” “玉珠也喜欢这位少爷,长得俊俏,看着舒心,以后玉珠能日夜服侍两位主子,想想都开心。” 晴儿微微皱眉,然后摇摇头:“日夜……也不知能有几个日夜?” “小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珠都听说了,墨老都答应了,让小姐跟这位少爷成婚。有墨老做主,这少爷铁定了能跟小姐长相厮守的。” “这儿留不住他,他也不属于这里。迟早……他都是会离开的。” “小姐乃是天之骄女,又是天姿国色,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以前是小姐见不得光,故而少有公子上门求亲,现在小姐的怪病已经痊愈,天下还有几个女人能比?” 晴儿还是皱眉,没有丝毫放松之色,对此她不想过多解释。 就在这时候,车帘外面有人敲了敲,是阿大传来了声音:“小姐,墨老问您白少爷休息了吗?” “刚刚睡下。”晴儿轻声说道。 “墨老让小姐过去一下。” 晴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怀里的白宋。 “玉珠,你过来。” “啊,小姐,什么事?” “帮我抱着公子。” “啊?”玉珠一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 晴儿很小心地起身,让玉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很小心地将白宋的头枕在了玉珠的腿上。 “我先去了,千万别吵醒了公子。” “哦,知道了……”玉珠噘着嘴,有些吃醋,心说小姐对这白公子比对自己还要细心体贴。 …… 墨老所在的车里,晴儿掀开帘子进去。 “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墨老默默地喝着茶,表情似乎有些严肃。 晴儿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又问:“爷爷,这是怎么了?” 墨老放下茶水,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女。 以往墨老看着自己的孙女,眼神中都是充满了柔情了宠爱,今日这一扫眼,却又几分责备和严厉的意味。 晴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莫名地心慌。 这时,墨老方才开口:“刚才有人听你说只要有了机会,你就会把白宋那小子给送走?” 晴儿一怔:“爷爷,这是哪儿来的话?” “不管是哪儿来的话,爷爷在此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一错再错,成为墨家的罪人!墨家能容忍你一次,不能容忍你两次!” “爷爷,你安排人在旁边偷听?!”晴儿脸色一变,显得有些不满。 “白宋乃是此战最重要的成果!你应该清楚他的作用,这样的人,太子那边怎么可能放松警惕。如果白宋跑了,我们这一战就一无所获。白宋此人,是我们用数万人的性命换回来的,你要敢放他走。别说是太子,就是爷爷也绝不会原谅你!” 晴儿没有说话,表情阴沉。 她与爷爷分别半年有余,相较与爷爷相依为命的十几年,这短短的半年根本不值一提。 但晴儿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这半年之后,自己跟爷爷变得生疏了…… 至少以前的爷爷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严厉。 晴儿有些委屈,不知道说点什么。 墨老深吸一口气,似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已清,你可知道墨家为了救你回来损失了多少人手?” 晴儿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说白宋为了你会不顾性命,那墨家为了你又何尝不是拼尽了一切?” “家族为孙女一人,损失了数十位前辈高手,孙女何德何能?用不着家族如此费心。” “以前你总说不想过走南闯北的日子,想要一个安稳的住处。现在好了,墨家有了决心要为自己正名,这应该是你所愿,为何现在家族要你帮助,你却如此犹豫不决?” “爷爷要孙女做任何事情,孙女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要孙女去逼迫白公子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这不是逼迫,这是摆在白宋面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你应该很清楚,太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当太子失去了耐性,没有人能保住白宋。就算有你暗中帮助,他也不能能安然逃脱的。你想让他活着,只有让他配合我们。已清,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有勇气跟白宋一起去死,难道就甘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吗?” 晴儿心沉如冰,她很清楚爷爷所说的没有任何夸大其词。 在晴儿看来,一旦回到新唐在巴蜀地区的腹地,白公子就再难逃离了。 巴蜀腹地非但是山路险阻,且处处都是太子的眼线,想要逃出一座城容易,但要逃出重重大山,又不被人发现,实在是太难了。 “太子的意思是,只要你能从白宋口中套出神武大炮的图纸,他便亲自给你们赐婚,让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在巴蜀的山野之中,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你也说过,这事白宋所向往的日子!爷爷也很欣赏那小子,更希望你们能结为夫妻,爷爷相信你们能幸福。” 正文 第598章 边陲小城 “隐居山野……”晴儿低头沉吟,想着,不由得嘴角浮出了淡淡的笑意,心中已有了向往之色。 她清楚地记得白宋曾说过,他所向往的生活是守着一方山水,围着一群孩子,搂着几个娇妻美妾,没有任何烦恼的生活。 如果一切如爷爷所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刻,晴儿的心终于动了,但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满足白宋的心愿。 “爷爷,如果一切如您所说,太子真的会既往不咎,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生活吗?” “你应该清楚,太子所求并非一朝得失,若神武大炮能助我们夺得天下,那他就是新唐的功臣,太子又怎会对付一位功臣呢?就算太子心中容不下别人,那墨家呢?难道你担心以墨家的能力还保不住你和白宋?” “不止孙女和白公子,还有白公子的家人……爷爷要答应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白公子的家人平安带过来。” “傻子!”墨老无奈摇头,却又是叹息一声,“罢了,既然你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爷爷答应你就是。” “此事不能急于求成,以白公子的性格,短时间内绝不会答应此事。太子必须给我足够的时间,孙女会尽可能地让白公子松口。” “这你不必担心,到了蜀中腹地,我们有的是时间。” 晴儿稍作思量,已经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若无别的事情,孙女先告退了。” “去吧。” …… 成都一战,朝廷大获全胜。 李靖乘机一路南下,三日之内再克,江州、犍为两成。 本欲先平定巴蜀西南地区,无奈一场大雪降临。 寒冬来临,大军不得不停顿休整。 虽说没有最大限度地扩大战果,但益州郡几大重镇已经攻破,朝廷的军队如同一把利剑横叉进了叛军腹地,将左右叛军分割成了数块,收尾不得照应,只要一开春,无论是从哪儿进攻,都能形成包围之势,平定益州已经是时间问题。 但是直到现在,朝廷还只认为叛乱是由圣莲教而起,并不知道藏在圣莲教背后还有一个更加野心勃勃的新唐存在。 这个新唐所谋不少,此次用圣莲教引发的叛乱只是一个开始,甚至作为新唐太子,也没有对圣莲教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明眼人都很清楚,以圣莲教这样的邪教作为号召,很难对大唐的根基造成冲击。 圣莲教只是一枚弃子,只要能在大唐搅动其一些风浪,如此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新唐已经蛰伏了十几年,无论是墨家还是李建成的残党,他们都懂得忍辱负重,也善于等待。 从成都撤军开始,经过长达十日的跋山涉水,所剩的残余部队驻扎在了益州城。 新唐太子以及手下各部核心成员一路往西,进入永昌。 而白宋,自然跟随大队人马停抵达了永昌城下。 白宋下了车,在风雪中望着这座边陲小城。 记忆当中,这里的的确确应该是永昌,但一看城楼上的门牌…… 白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城楼上石雕篆刻着两个字——“新唐”。 白宋眉头紧皱,心说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已经私自篡改了城市! 看刻字的痕迹,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的风水日晒,留下了不小的岁月痕迹。 这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大唐边境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建国插旗,而朝廷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 白宋心里感慨,所谓的贞观之治,本该是一场盛世,经历之中的却是千疮百孔,有着各种隐患。 白宋能治病救人,但一个国家要是病了,他治不了。 白宋深深地叹了一声,随后下车的晴儿贴了过来:“公子,不用忧心,晴儿答应过你,会帮你离开。在这里,我们先安心住下,等待时机吧。” 白宋点了点头,他急于离开,但不是现在。 就算没有任何人阻止,巴蜀群山的深处,冬天想要出山,无异于送死。 一切还要等到开春再说。 但等到开春,自己的半年之期,时间就不多了。 白宋身为囚犯,所得到的要求是不能离开新唐城。 只要在新唐城里面,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限制,并且所需要的衣食住行,一切要求都会优先满足。 白宋的待遇,甚至比太子身边的近臣还要优厚。 新唐城终究比不得长安,城中百姓较少,也没有什么大家宅院。 墨老给白宋分配了一间宅子,有前后院,共七八间房,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菜园,这已经是城中最顶级的豪宅。 其实住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为了挽留白宋,最好的配置就是墨家小姐的朝夕相陪。 在长安时,白宋和晴儿之间更多是主次分别,晴儿更多充当的是白宋身边不算属下的副手,帮白宋处理所有的闲杂琐事,好让白宋安心地当个甩手掌柜,虽说关系多有暧昧之嫌,但终究是隔着一层礼数在的。 但此次久别重逢,无论是白宋的心里还是晴儿的感觉之中,两人的关系在潜移默化地变得更加亲近。 尤其是在前往新唐城的路上,白宋与晴儿同乘一车,每日都睡在晴儿的腿上,早已经习惯了晴儿的味道。 第一日来到新唐,两人到了新的宅院,却要分开睡觉。 当晚白宋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已经是不习惯没有晴儿的日子了。 白宋也很清楚,这是墨老和那个太子的计谋,想用晴儿来拴住自己,软化自己的内心。 不过白宋的内心很坚定,不管出现什么情况,神武大炮绝对不会交给他们。 但晴儿他也是要的! 从晴儿离开墨家跟随自己开始,白宋便没有想过将晴儿松手。 之前只是时机不成熟,身边还有许多姑娘没有在心中确定身份,倒也顾不上晴儿了。 现在好了,身处敌营,短时间内又不得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晴儿谈情说爱。 既然上天都给了这样的机会,白宋自然要顺水推舟,让两人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 正文 第599章 十日见风雪 “已过十日,那人在城中可算老实?” 小城官宅,李长生站在屋檐下望着连日飘雪,问着雪地上跪着的下属。 外面下属一身民家打扮,听到问话,认真回答:“回禀太子,那人在城中过得好生安逸。足不出户,所求甚多,每日大鱼大肉供求不断,又是在那小院之中播种了一片菜地,每天浇水养花,最近还招呼人手说是要在院中凿开池子养鱼。那小子可没把自己当外人,身边有着墨家小姐陪着还不够,最近又迷上了城中花楼的歌女,天天请姑娘回家,夜夜笙歌……” 说起那个白宋,负责监视的下人好似有道不完的苦水,说起话来是没完没了。 没什么别的,主要就是那个小子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任谁看了都觉得羡慕嫉妒,偏生那厮本该是抓回来的囚犯! 就这日子,不比太子殿下过得还舒坦? 太子手下的人,无论是墨家的,还是圣莲教的,又或是其他势力的…… 在经历了成都一战的失败后,看似影响不大,但人人心里都憋屈,新唐城中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这个冬季本就难熬,一方小城里好多人都在挨饿,一个囚犯却大鱼大肉,美女作陪! 此事又是墨老亲自发话,要尽可能满足那人的要求。 墨老在新唐的地位毋庸置疑,放在蜀汉时期,那就是诸葛孔明。 墨老的话,即便是太子在没有合理的理由之下,也不敢随便更改。 圣莲教和墨家属于两个派系,但论在太子心中的重要程度,墨老所代表的墨家要远远高出圣莲教一头。 李长生想要知道神武大炮是如何制造,表面看似不急,但心底里却是比谁都着急。 墨老多次说过,让白宋好好住着,关于神武大炮的事情不用急着去谈。 李长生已经忍耐十日,到现在没有一点儿消息,任谁都心里窝火。 今日再听到那个囚犯过得比自家还要潇洒,李长生感觉心里翻江倒海。 李长生就是这么个人,努力扮演着一个平易近人的角色,但骨子里却有股怎么都压不住的邪火。 在属下面前,李长生强忍着,招呼属下退去,自己抽刀砍断了一根房梁柱子。 …… 新唐城的主街之上,一匹马拖着几辆板车缓行在雪中。 白宋牵着马,左右看着各家民宅的小院。 隔着篱笆墙,各民家的菜园子都看得清楚。 正值深冬,各家各户的菜园都荒废着没有作物。 凡有菜园民居,白宋都会停下,从后面板车上取下一小袋东西,送个百姓。 正坐在门口望着雪的老阿婆见有人扣门,茫然上前,询问何事。 白宋递上布袋,细心告诉:“此乃新型作物,此时分种菜园之中,开春之时可以收获。此物名唤土豆,可充当米粮,果腹充饥。” 阿婆接过来,人还没有明白,送东西的白宋已经牵着马走远了。 阿婆左右看着,从未听过土豆这等作物,仍旧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又看到不光是自己,旁侧邻居也有收到。 那邻居倒也是个明白人,对阿婆说着,甭管什么东西,反正菜地里面空着,试试也没什么。 来了十日,白宋也无甚可作的,无非看着边陲小城里百姓多是生活艰苦,故而想到将土豆传播。 但在此之前,白宋并不清楚土豆能否在冬季里播种,也就自己现在自己的菜园子里试了试。 十日过去,菜园子里冒出了一片嫩芽,白宋对此有了信心。 白宋只听说土豆好种,没想到是这么简单,连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都能种成,百姓家自然不会有任何困难。 白宋挨家挨户地分发土豆,同行的晴儿稍有不解。 “公子,即便是要分发土豆,又何必亲力亲为?外面风雪大,着凉受冻可不好。” “头一次来这样的边陲小城,熟悉一下当地的民俗民风,也是一种不错的经历。” 白宋简单应着,继续送着土豆。 一连看了好多家,白宋忽然发现有一家非但住着个年轻的姑娘,且那姑娘的装束异于他人,似是苗疆打扮。 白宋继续上前送土豆,和之前并无不同,只是听到姑娘说汉语的口音生硬。 回来追问晴儿,方才知道这新唐城西南有着许多苗寨,有的苗族人往返于大唐城市,一部分选择了留下居住。 白宋点了点头,没有声张。 这也算是他想要一家家分发土豆的用意,现在就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要离开这里,坐以待毙是不行的,总要行动起来,机会就出现在这种不经意之间。 西临苗疆…… 一瞬间,白宋脑海中多了一条路线。 这新唐太子诸多势力,肯定会在蜀中山地中设下重重关卡,想要从益州原路返回,肯定是难上加难。 但如果走西面进入苗疆地界,新唐太子的势力再大,也不至于控制苗疆。 这路线正是大有可为! 晴儿一边看着白宋若有所思,不禁微微蹙眉:“公子,苗疆素来排外,出走苗疆危险重重,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白宋也跟着皱眉,上下打量如画一般美艳的晴儿。 这姑娘生得极好,但也过于聪慧,又是对白宋十分了解,就跟白宋肚子里的虫子一样,不管白宋想什么,这妮子一眼都能看出来。 有晴儿在身边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在晴儿面前,白宋很难隐藏什么心思,想要逃走就更难了。 “公子说过的,暂且安心在这过冬,不管去留,等开春再说。” 白宋听了,忽然一把抓住了晴儿的小手,将其拉到身边,伸手搂住,凑上前去小声说着:“区区小城,想要困住我?这怎么可能?是走是留,全看我的心意。现在所愁之事并非是我,而是晴儿你。” “我?”晴儿不见羞涩,有些疑惑。 “我即便要走,也要带上晴儿你才行。因为经历这一次分别,我心中已是把你当做我的人了,不管去留,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晴儿心里咯噔一下,心头莫名慌张,脸上瞬间烧起红霞,心中半分羞涩,半分感动,没想到白公子突的说出这么一句。 虽说晴儿心中早已认定,只是如此直接了当的开口,她是万万没有白公子的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一身力气被抽干,不由自主地软在了白宋的怀中。 正文 第600章 堵门 浓情蜜意,晴儿稍显招架不住。 与公子朝夕相对十日,感觉这公子较之以往变了许多。 以往见之素有暧昧之嫌,却未曾听过公子不加掩饰的调情。 自打来了新唐城,这白公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除了手上没了隔阂,素日里搂搂抱抱不在少数,已是成了习惯。 关键嘴上也甜言蜜语不断,每日都有这般叫人情难自禁的时候。 晴儿本估摸着自己该寻着个什么法子让白公子在城中安心,必要时候还得多多牺牲色相。 这下倒好,没等自己施展手段,整日里反被这公子变着法儿的勾引。 这公子生得好看不说,再加上嘴上说起情话来,谁家的姑娘不心乱呢? 晴儿软在白宋怀中,刚才看穿了白宋的心思,被这甜言蜜语一击,一时间脑子晕乎乎的,方才想的是些什么全忘了。 唯独心底里有些许的奇怪,反正就不觉得是公子该有的模样。 至于为何有这种变化? 晴儿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了。 要说心里喜欢,当然还是现在这般没有隔阂,成天腻在一起的时候更好。 至于白宋所说的想带着她一起走,晴儿倒是不当真,想从这里离开可不简单,况且公子也答应过的,要在这里安顿些时日。 两人搂抱一起,碰巧后面的玉珠气喘吁吁追了上来,看似有事,一见小姐跟公子当街这模样,一时间惊得瞪大了眼睛。 晴儿见之,心头一晃,挣扎将起时被白宋又按在了怀中。 “怎么看?有什么不妥吗?”白宋大大方方反问玉珠。 玉珠揉了揉眼睛,心说这白公子胆儿也太大了,自家小姐什么身份?居然敢当街调戏? “小姐,你们……” “新唐太子要留下我,这城里还有谁不知道你家小姐就是挽留我的筹码?晴儿迟早是我的人,只消我一句话,明日就能办婚礼,当街抱着怎么了?真是大惊小怪。” 玉珠眼珠瞪得更大了,这可是大街上,哪儿能如此声张? 晴儿也吓了一跳,乘着白宋不注意,猛地挣扎开来,红着脸,低着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我没怎么啊?无非讲心中所想而已。” “往日公子可不像现在……” “晴儿,你是不信我?是不信我会娶你?还是你不愿意嫁给我?” “不是……”晴儿心慌,连连否定,也不知此刻是高兴还是伤心,之前晕乎乎的状态也逐渐冷静,只觉得心中顶着一根刺,总觉得白公子如此言行反常是因为早看出了爷爷和自己的打算。 “哎呀,正事都忘了。”玉珠身侧抱怨一声,“家里有事,小姐先回去看看再说。” 话题打断,晴儿擦了擦额间细汗,故作严肃:“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吩咐的酒肉被人拦下来了。” “嗯?” 这事儿有些意外。 “酒肉被拦下来了。” “是啊,小姐随公子出门后不久,前后各来了几个面生的人,说是三殿下的人,来保护小姐和公子的安全。我看他们是别有用心。每日送来的酒肉饭食被他们拦在外面,只让送些蔬菜野果!说什么小姐日常开销太大,城中供给不足……” “三殿下?” 晴儿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三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新唐城?而三殿下的性子和顺,更不像是会作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白宋见晴儿思量,轻抚其身,小声说:“无论如何,先回去看看情况。” …… 折返之后,白宋老远便看见自家小院门前站着四五个人。 外面送菜送肉的农家正与之理论着。 “小姐回来了。” 小院门前自家的小厮见了折返的队伍,大声喊着。 晴儿挣脱白宋,快步上前询问。 一番打听,原来是三殿下回到新唐城后听闻从成都一战回来的俘虏,每日像个太爷一样被供着,大鱼大肉,过得比谁都好。 三殿下听了竟有了火气,就叫人拦在门口,看样子是要削减此处的日常开支。 晴儿听了也是一身火气,这是太子心口允诺的,绝不会亏待公子半分。 再说一个偌大的新唐,居然连一家一户都养不起?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晴儿的温柔也只有在白宋身边才有,以往跟着白宋打理钱庄,接触的人多了,染了一身市侩的气息,这会儿也不顾什么形象,对着几个三殿下的人一通数落,骂得几人低着头一声不敢吭,但就是不让路。 街上吵嚷,逐渐引来了好奇的民众,大家议论纷纷,自然会了解到一些情况。 所有的开销用度都来自于城中百姓,百姓可不愿意用自己的钱供养一个俘虏。 但百姓们也都认识白宋,尤其是附近的百姓,以往数日都跟白宋说过话,又都觉得白宋这人不错,至少待人和善,不似周围官家的人趾高气昂。 场面是越发热闹,直到一声“三殿下驾到”才让现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快让让,三殿下到了。” 人群散开,白宋看向前方,他对这个三殿下也有些好奇。 但不想这一眼看过去,居然是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宋心头一惊:“那不是在山下茶肆的书生?” 对方却是没有注意到白宋,径直走到晴儿面前,笑着拱手叫了一声墨姐姐。 晴儿不给他好脸色,阴沉着把脸瞥到一边去,冷声道:“三殿下好大的谱啊,管事都管道我家头上了。” 李长坤故作不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不是应该住着我们抓回来的俘虏?” “这是墨家旧宅!”晴儿指着门牌,柳眉倒竖。 “旧宅也好,新宅也罢,最近墨姐姐的家中可是用了不少开销,那些开销,足够十几户人家过活。如今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墨姐姐不与百姓们同甘共苦,反倒大肆挥霍,如此是否有些欠妥?” “这是太子殿下亲口许诺。” “这并非太子许诺,而是太子顾忌墨家颜面。太子所有顾虑,我就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恬不知耻,身为俘虏还不知收敛!不要以为有了墨家的避讳,在新唐之中就能横行无忌!” “咳咳……”人群中传来响声轻咳,白宋走到李长坤面前,笑了笑,“我那一顿狗肉你准备何时还?” 正文 第601章 改变 “是你?你……你怎么在此?” 李长坤忽地一改脸色,震惊地盯着白宋。 白宋笑了笑:“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你……”李长坤略带思量,“你就是那个俘虏?” “正是。” 李长坤愣住了,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白宋。 连同李长坤的那个车夫,现在一样跟在李长坤的身后,同样是惊讶地看着白宋。 “殿下,这小子果然是有问题。” 百姓们看着这两人像是熟识,反倒是没了兴趣。 普通人家可不管这些大户的事情,既然是熟识,不管什么俘虏不俘虏的,到头来还不是相互说着客气话将现在的矛盾给忘了? “你们认识?”晴儿同样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一面之缘。”白宋简单答道。 李长坤收敛了颜色:“的确是一面之缘。” “既然都认识,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吧。” 晴儿心头一松,感觉事情有所缓和。 对方毕竟是三殿下,若真要起了冲突,事情闹大终归不好看。 李长坤左右看看,似乎是白宋的身份压过了心中的不忿,也就暂且不论此处铺张浪费的事情,跟随晴儿进入小院。 入院之后,李长坤左右观瞧。 发现这墨家的宅子变化挺大,没了前厅正院,进门竟是一个菜园子。 白雪覆盖下,菜园子竟是一片青翠的嫩芽。 李长坤心里疑惑,也不知种的是些什么,大雪的天里还能生长得这么好? 有几个工人在菜园子的后面挖土,也不知是作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 李长坤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宋指着菜园子:“都是我种的土豆。” “土豆?是何物?” 白宋正要解释,一边的晴儿突的冷哼一声:“养尊处优。” 李长坤微微皱眉,整个新唐,估计也只有这么一个女人敢处处针对自己了。 李长坤也不生气,他这人最喜欢见识新奇的东西,反倒是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晴儿一招手:“吩咐厨房取煮熟的土豆来。” 片刻,有下人送来了土豆, 晴儿顺手递给了李长坤:“去皮可食。” “吃的?” “土豆乃是公子赐予新唐的礼物。此物易于耕种,四季皆可生长,且亩产惊人,可替代米粮。可作主食,可为配菜,也是极其美味之物。” 李长坤听晴儿解释,犹豫着想要尝一口。 后面的随从上前一步:“殿下,小人先尝。” 随从分去一半,也没有去皮,直接塞入口中。 李长坤回头看着,过了几秒才问:“味道如何?” 随从微微皱眉:“并无异味,软糯之中带有淡香。” 李长坤越发好奇,这才浅尝一口。 白煮土豆,味道中规中矩,对于没有吃过的人,不算惊艳,但绝对不算难吃,关键口感新奇,顿时让李长坤眼睛一亮。 晴儿盯着此人,颇有几分不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简单的道理,三殿下居然不懂?相较于有些人只知道省吃俭用,白公子给新唐百姓更好的作物,为百姓创造更多收成,到底谁对新唐更有帮助?” 李长坤一愣,看着手中土豆,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嫩芽就是种植此物?” “当然。公子一入新城便发觉城中百姓生活艰苦,就想着如何改善民生。为求万无一失,公子是先自己尝试,之后再将土豆分发给城中百姓。土豆能在冬季播种,不畏严寒,开春就能收成。只要稍待时日,新唐就不会再有饥民。如此作为,多吃你一些酒肉算什么?” 李长坤回头看了看随从。 那随从有些不信:“区区此物,哪有如此神奇?” “哼,当真是鼠目寸光!若是了解些许前方战事就应当清楚,唐军为何能驻扎成都之前近半年之久?他们的补给物资从何而来?正是因为土豆在幽州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亩产超过千斤,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着大批的余粮被征用作为军粮,方便保存,易于运输,养活了唐军数万人。” 李长坤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细细思量,方才想想起在巴郡听说的事情。 唐军之中的确有一种神奇的作物,不知名讳,但似乎取之不竭,唐军人人都是那东西,非但顶饱,更是百吃不腻。 这也是在战斗最后才被人发现的,之前每个人都想不通,为何唐军能在蜀地坚持这么久。 “我军有强弩,唐军有土豆,难怪能双方僵持!”李长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亮,突的激动起来。 “忘了告诉你了,强弩本也是白公子所创,是我爷爷得到了图纸,才传到了新唐军中。” “什么?强弩是白公子所创?那传说中的神武大炮呢?” 白宋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正在脑中记着呢。” 这一下,李长坤是彻底震惊了。 强弩、土豆、神武大炮…… 最近所接触到的能改变天下格局的东西居然全出自一人之手! 李长坤感觉有些离奇。 身后随从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骇然,看着白宋目光也变得闪烁不定。 随从微微上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殿下,之前他用拖着的铁疙瘩会不会就是……” “神武大炮!”李长坤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成都一战,李长坤还在巴郡,根本没想过成都会如此快地沦陷。 巴郡的救兵还没有赶到,战争已经结束了。 返回的途中,李长坤也听到了许多军情,知道是那股江湖势力带来了什么神武大炮,威力堪比神罚,不过几炮下去,成都瞬间失手,乃是比强弩还要厉害百倍超级杀器。 李长坤和随从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根本无法想象神武大炮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谁曾想这神武大炮他们一早就见过的! 只是他们肉眼凡胎,不识宝贝。 如果早先知道,在那山口就把神武大炮给抢了,或许现在又是不一样的局面。 见识过神武大炮威力的人都说,只要掌握了神武大炮就等于掌握了推翻大唐江山的力量。 现在好了,唯一知道神武大炮制作的人成了俘虏,却不得不当做祖宗一样供着,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敢轻易招惹。 “哎!”李长坤一想,重重地叹了一声,只想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了解到事情的缘由,李长坤看向白宋,眼神已经变了,恭敬之中透着无限的崇拜。 似乎又变成了当初在山口遇到的好奇小生。 正文 第602章 老旧的腰牌 这位三殿下,年纪与白宋相当。 但跟白宋一比较,稚嫩心性暴露无遗。 站在白宋面前,晴儿感觉三殿下像个小孩子。 至于为什么要跟白宋作比较嘛…… 白宋倒是不清楚,这新唐之中能配上墨家小姐的男人,也只有面前这位三殿下了。 这只是晴儿模糊记得的事情。 现在看来,晴儿倒是庆幸自己有机会外出遍访名医,从而有了一段更精彩的的经历。 白宋眼里,这个三殿下看着是有点反复无常,但目光还是初见时的那么清澈,不像那什么太子,所言所行都透着一股虚伪的劲儿,让人本能地感觉讨厌。 三言两语之后,想来兴师问罪的李长坤反倒好奇起白宋来。 外人看来,李长坤喜好交友,一是想要增长见识,二是感觉自己身为新唐皇室血脉,总应该做点儿什么,不能总在兄长的庇护之下生活。 比如发现一些贤士之类。 蜀中百姓都知道,三殿下奔走天下,遍访名士,为的就是为新唐广纳贤才。 新唐根据地在巴蜀,李长坤从小就听蜀中故事。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三殿下的梦想是在新唐之中也有一位诸葛丞相,复兴大业就指日可待。 虽说常听说人墨老便是如今的孔明,但李长坤不这么认为,感觉墨老虽有声望,但对比诸葛丞相,能力还差得太远。 今日见了白宋,感觉心头一亮。 回想初见之时,此人便给他不同寻常的感觉,气度也是不凡。 没想到强弩也是此人所作,更有神武大炮的图纸,现在又在蜀中推广土豆。 如此人物,能文能武,对照孔明,似也不遑多让。 这下李长坤知道墨老和兄长为何都如此看重此人了,在这军民都饥不果腹的寒冬,不惜血本也要天天给此人大鱼大肉。如此英才,即便给再多的好处也是值得。 李长坤虽白宋到了院中小亭下,亭中摆着一壶小酒,一碟花生。 便上前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白宋:“白公子,先前多有得罪,切勿见怪。” “哟,变脸速度倒是够快的。”白宋调笑一声,接过酒,却没喝。 李长坤稍作犹豫,又说:“实在是小生不知情况,只听太子说了公子在城中诸多作为,心中生出不忿,才有了方才之事。若早知道回到新唐的客人是白公子,小生又怎会造次?必然早就上门来请教了。” “请教?有什么好请教的?” “上次在山口一别,公子走时说过的那一句,小生至今都还铭记于心” “我说过什么?”白宋稍有不解。 “公子说若天下安定,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 白宋这才记起,点了点头:“哦,我是这么说过。” “能有如此心胸之人,必定心怀天下,且怀有大才。” “小小年纪,马屁功夫倒是挺响。” 白宋趾高气昂,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小亭外的玉珠听得嗤笑,暗想还真有人敢跟三殿下如此说话? 想着自家小姐也是一样,这两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李长坤脸上挂不住,外面的随从瞪了玉珠一眼,然后招呼着闲杂人等退去。 小亭下,只剩李长坤、白宋、晴儿三人。 李长坤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晴儿。 “墨姐姐,你要不要也……” 晴儿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还有什么叫人见不得的事情?” “那个……小弟不慎得罪了白公子,为了让白公子消消气,少不得要让白公子数落,姐姐在一旁看着,我好歹也是个皇子,这脸面上……” 李长坤愈发腼腆,显得十分尴尬,还透着一点儿的傻里傻气, 晴儿眉头一皱,有些不情愿,但也找不出什么留下的理由。 白宋也有些古怪,感觉这个三殿下有点儿莫名其妙,也想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晴儿走了,剩下两个。 白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心想这舔狗还有什么新花样? 没有想到,李长坤脸上的嬉笑逐渐收敛,目光变得凝重,很认真地反盯着白宋。 白宋没来由得一愣神,感觉面前的李长坤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的处境很危险,太子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你认为自己能这么安稳地过上几天?” 白宋眼神微眯,他并不在意李长坤的问题,更在意李长坤这个人。 白宋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退缩。 从李长坤的眼睛里,白宋看到的还是那种让人产生亲切感的清澈,简单又干净。 但这时候白宋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不是每一双眼睛都能真实地反映出人的内心。 至少他把李长坤看得简单了些。 白宋上下扫视,淡淡说道:“看来是要重新认识一下三殿下了。” “想要认识,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合作。” “我不管你们兄弟有什么仇怨,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跟你们合作?” “你就认定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李长坤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从身后抽出一块腰牌来。 白宋眉头一皱,这腰牌磨损十分严重,隐隐能看到上面有些简单的纹路,但又年代久远,已经分辨不出。 尽管腰牌没有任何信息,但腰牌的造型给了白宋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宋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似乎想到什么,看着李长坤有些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绝不对不可能!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都不相符。” 白宋脑海中接连否定,让自己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认得这块腰牌!你果然是密诏司的人。” 李长坤却是没有太多异样,一句话作出自己的判断,然后轻轻地收起了腰牌。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宋低声问道。 “我是新唐三殿下,这一点你无需怀疑。” “这腰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尝试着跟我合作,而我早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 白宋站起身来,实在是不好消化眼前出现的信息。 新唐三殿下居然跟密诏司有关系? 这怎么的可能?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圈套,用来缓解白宋内心的防备? 正文 第603章 诱惑的条件 白宋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小亭下,白宋来回踱步,走了好久。 李长坤就在白宋对面,任就那么坐着,继续用他清澈的眼神看着白宋。 “你的时间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多,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 “因为此次战败,太子对圣莲教十分失望。并且因为圣莲教的事情败露,名声并不好。现在新唐要跟圣莲教划清界限,为避免引火上身,所以你应该注意到,在新唐城中没有任何一个圣莲教的人。圣莲教是太子一手培养出来的怪物,就算是太子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现在要跟圣莲教撇清关系,我们和圣莲教的关系十分微妙。 现在圣莲教教主知道太子收留了你,并且有意重用,这似乎触动到了圣莲教教主的神经,圣莲教扬言让太子把你交出去,如若不然,新唐将遭受圣莲教的反噬。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还有几天好日子过?” “圣莲教跟你们闹掰了?” “目前看来是的,现在圣莲教不单威胁到了你,还威胁到了新唐。我们有着同样的敌人,你不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合作?”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你们的太子?” “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跟那个太子合作。”李长坤音调十分清脆,但却十分肯定。 白宋郑重反问:“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跟你一样,永远不会跟为了天下而不惜的创立出圣莲教的人为伍。” 李长坤说着,缓缓起身:“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收到了这块腰牌,给我腰牌的人说无论我们怎样去争,怎样去报复都可以,只是不要让百姓成为牺牲品。而现在,太子已经偏离了很远,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无法将新唐扭转到它本该有的轨道,但在知道了你以后,我觉得一切又有了希望。” 白宋认真地看着李长坤,虽然此人说话很恳切,真诚,但在被他的眼神骗过一次后,就不会再轻易地相信他。 “不要以为扯上义旗就能让自己成为救世主!你对我了解多少?居然就能断定我有扭转一切能力?” “从听说神武大炮开始,我就料定了你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哼,神武大炮……又是神武大炮……一个神武大炮就把你们所有人整得魔怔了?” “他们看中的是神武大炮,而我,看中的是制作神武大炮的人。人永远比一堆死物更有价值。只要你们辅佐我当上新唐之主,我可以跟你一同剿灭圣莲教,同时保证在十年之内,绝不会再让大唐陷入内乱。” 白宋心头微颤,脸上却是嘴角上扬,故作平静笑道:“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无论新唐旧唐,不止是你一人心系天下百姓。” 白宋一顿,深吸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可以。”李长坤起身,拍了拍裤腿,“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 看着李长坤离开的背影,白宋若有所思。 忽然间,白宋想到了其他,急忙问道:“等等,你为何知道有人心系天下百姓?我一俗人,从未如此高尚。” 李长坤没有回头,随口回了一句:“或许是你长得比较正义吧。” 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宅院门口,叫上了自己的随从离开。 白宋望着,心里想着,感觉这个李长坤有些事情还没对自己交代。 不仅仅是那块腰牌。 似乎李长坤了解白宋胜过白宋了解他。 所以方才的对话李长坤一直都很有底气,和他平日里展现出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这个疑惑短时间内没有答案。 但相比于对李长坤的怀疑,对方给出的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 一起剿灭圣莲教,十年内不爆发内乱! 剿灭圣莲教,解决了白宋目前所面临的难题和困境。 十年不爆发内乱,又解决了白宋对未来的忧患。 白宋一心求稳,李长坤的两个条件像是看穿了白宋的心思,直接给出了白宋最想要的答案。 如果李长坤没有别的心思,并且能够成功完成这样的事情,那白宋自然是很愿意合作的。 但李长坤究竟能不能信任? 这是个需要仔细琢磨的事情。 “公子,三殿下跟你说了些什么?”晴儿打断了白宋的思绪,好奇地走了过来,还望着李长坤离开的方向。 白宋轻轻一笑,熟悉地握住了晴儿的手:“没什么,不过是各种赔礼罢了,我也是逗他而已,岂能真的对他有不爽?” “真的?”晴儿有些怀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白宋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反问了一句:“那个三殿下究竟是什么人?你了解他多少?” “晴儿早年多是求医,跟新唐中的人了解不多。这个三殿下除了儿时有过记忆,其他了解很少。” “这样啊……”白宋捏了捏下巴。 “公子,三殿下有什么不对?” “没有没有,哦,对了,今天都送来了些什么好吃的?” “方才听说有一农家的老牛死了,县衙那便递来了消息,晴儿估摸公子肯定喜欢,就去要了过来。” “牛肉!” 白宋眼睛一亮,在这年代能吃一口牛肉,那可是了不得的享受。 不多时,小宅院里飘来了肉香。 民家不识此味,却也是勾得整条街的人都留着口水。 酒肉没有上桌,小宅外面又来了一个人。 嘭的一声,院门被踢开,门口的小厮连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 “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玉珠端着肉汤在门口经过,吓了一跳,又瞬间变了颜色,瞪着来人。 只见来人中年已过,面目苍老,但却一身戾气,皮肤蜡黄,看着十分吓人。 “老夫听说有旧友在此,特来拜会。” 白宋和晴儿在屋中打情骂俏,被外面的响动打扰了兴致,有些不满地出来。 白宋一眼见到此人,眉头瞬间一皱。 这人居然是徐阮儿的父亲,英雄庄庄主徐震! 白宋看到徐震的瞬间,对方也看到了他。 只见徐震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森森的笑意,看得白宋不寒而栗。 晴儿知道此人,也听说过白宋在英雄庄的事情,也感觉到对方的不善。 晴儿上前,呵斥道:“这里是新唐,你身为臣下,休要胡来!” 正文 第604章 聘礼 “在墨家小姐面前,谁又敢胡来?” 徐震冷笑一声,淡定站着,没有任何危险的讯号,但一双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在白宋身上。 说目光如刀,便是眼前这般。 白宋被徐震的眼神盯得不甚舒坦,却又上前走了两步,和善一笑,拱了拱手:“哟,这不是徐庄主吗?” “好久不见,逍遥派掌门过得可还好?”徐震一字一顿,警告意味明显。 “庄主可以看看四处,一切都还不错。” “我女儿现在何处?” 一听这话,白宋笑了。 “如果庄主是来问这个的,那就得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态度了。” “徐阮儿现在怎样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老夫绝不会放过你。” “既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女儿,当初为何要选择这么一条线路?” 白宋的话似乎触动到了徐震,只见他怒容收敛,有了一个低头的动作。 这个动作只有一瞬间,被白宋看在眼中。 不管徐震做了什么,但在这个动作之后,白宋心中仍然有了一丝不忍。 “好了,徐姑娘没事。她这一路都跟着我,但在最后的成都战场,我让她走了。只要她不要傻乎乎地去送死,就应该不会有危险。” “此话当真?” “此事我没有必要骗你。” 听到这里,徐震明显放松了许多。 徐震再看白宋,沉声道:“你保住了阮儿的命,老夫记你的情。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夫放过你!英雄庄中,你坏我大事!这笔账老夫一直都记着,现在你有太子的庇护,老夫不想动你,等到你在这儿没有了价值,老夫一定会好好找你算算账的。” 说完,徐震转身而去。 先是一个李长坤,后又是个徐震。 来来往往看似串门。 但这似乎给白宋传递了新的信号,这是在提醒白宋,新唐城中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藏在暗处有不少人想要对付他。 之前一人要拉拢,一人叫他小心。 白宋现在要有自己的决断。 这里的人,除了晴儿,白宋一个都不了解,这样情况下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思来想去,还是早先离开此地比较稳妥。 分发土豆,白宋是想了解新唐城的地形,以便在未来逃离制定路线。 白宋觉得要逃离新唐城比较简单,困难之处在于如何在离开的新唐城之后避开追兵和各处眼线,安全离开益州。 今天恰好得到消息,走西边的苗疆有可能摆脱。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晴儿。 想要离开,如果不能赢得晴儿的支持,很难抢占先机。 对待晴儿,白宋自然不能如对待敌人一样。 先前调情说要带她一起走,也不是单纯说说而已。 白宋心中已有打算,只是今日连续见到两人上门,逼迫白宋不得不将心中的计划提前实施。 又到了吃东西的时候。 准备了一整天的牛肉汤终于好了。 小房间里起着炉火,各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将风雪阻拦在外。 玉珠在桌前给两位主子热着酒,站在一边听吩咐。 这一顿饭,白宋难得规矩了些,居然跟晴儿相对而作。 平日里这两人可都是搂搂抱抱,甜腻在一起仿佛一个人。 玉珠以前是不习惯的,自家小姐可是清白身,就算跟这位公子情投意合,那不是还没成婚吗? 哪有这样腻歪的? 可时间久了,玉珠也就习惯,似乎早都忘了名分的事情。 今日一见白宋端坐桌前,收敛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有些好奇。 晴儿也有些好奇,认真看着白宋:“公子,今日这么严肃干嘛?” 白宋放下手中肉汤,同样认真地说:“晴儿,我有一事相求。” 见白宋的表情,晴儿心头一颤,微微低头,显得有些失落:“公子是要离开了吗?” 晴儿知道,这句话白宋迟早会说的,因为晴儿知道公子是怎样的人,外面又有多少牵绊? 晴儿没有任何信心能靠着自己的美貌俘获公子的真心,从而让公子安心情愿留在新唐。 虽然她记得公子曾说过会留在这里半年,但晴儿知道公子不会等那么长的时间。 晴儿很珍惜想现在的生活,能跟喜欢的人整天待在一起,因为晴儿也清楚,这样的生活可能随时都会停止。 只是晴儿没有想到结束会来得这么快。 晴儿有些失落,尽管她答应了爷爷不会让公子离开,但当面对公子如此严肃的表情时,她又如何能阻拦? 晴儿说过之后点了点头,正要说自己会配合公子隐瞒,并送他离开的时候。 一双手忽然抓住了晴儿的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那公子所求何事?” “我想求晴儿嫁给我!” 白宋突兀地开口了,然后起身绕过桌子,牵着晴儿的手,更加突兀地单膝下跪。 这个举动吓得屋中两个女人一声惊叫。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轻易下跪?而且是跪女人! 晴儿连忙去搀扶,实在是这个动作的震撼太大,几乎让她往了白公子先前所说的话。 白宋没动,阻止了晴儿的动作:“在我的家乡,这是男人给女人求婚的礼仪。墨已清,今天我就是要向你求婚,嫁给我好不好?” 白宋无比真诚,看着晴儿的眼睛闪着光,说话间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枚戒指。 “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若答应,我便给你带上。” 此时此刻,白宋说不出太多肉麻的海誓山盟,想要去解释钻戒代表的含义,但又觉得是多此一举。 的 这样的表现不是很好,正担心会不会达到应有的效果时,认真看看晴儿,却见这位姑娘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了。 眼泪滴在了白宋手心,带着晴儿的温度。 白宋感觉得到姑娘心中的激动和欢喜,但却让他心里有些慌张,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玉珠的眼睛也湿了,从未见过有哪个男子用这样的方式向姑娘求婚,也仅限于在这小屋之中,如果为外人所知,天下又哪个女人能承受此等宠爱? “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嫁不嫁给我?” 晴儿抽出一手,擦着眼泪,激动地跪在了白宋面前,额头顶着白宋的额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若有心,告知爷爷便是,晴儿听从爷爷安排。” “我在乎的是你的意愿,你若答应,我自然去找墨老提亲。” 这个念头,可没有让姑娘亲自开口的先例,晴儿心中乱作一团,说不清是何种感情,只是不住地点头。 “太好了!” 白宋很是兴奋,起身就要外出。 “公子,你要去哪儿?”玉珠拦在门口被白宋一撞。 “还叫公子?该叫姑爷了!我去找墨老,我给他提亲去。” 玉珠一愣,随即笑了:“是,姑爷!但是这天色已晚,太姥爷早早睡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白宋欢喜非常,傻乎乎地挠挠头:“也对,有事明天再说。” 一回头,看着一侧娇羞站立的晴儿,白宋再是不管不顾,胡乱一把抱在怀中,又是一把将其丢在了床上。 玉珠一看不得了,平日里搂搂抱抱也就算了,可没有在床上闹腾的时候,这姑爷得了小姐一个许诺,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吧? “姑爷,这可使不得。” “去!我与未来夫人抱一抱说说话也不行?” 什么规矩在白宋面前都是摆设,玉珠见识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就算这样抱着也是不合规矩,但比起更进一步,眼下也不那么不合规矩了。 “公子这么着急?” 晴儿羞涩异常,被白宋扑在床上动弹不得,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白宋甩了甩头,丢掉脑海中那一点点杂念,认真地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了些,把脸凑到姑娘发间,细品着属于晴儿的独有的味道。 “玉珠都知道叫姑爷,晴儿却不知道改口?” “爷爷都没答应,叫人家如何改口?” “放心,墨老一定会答应。” “那可不一定,公子现在身无分文,一个聘礼都见不到。” “聘礼我早就想好了。” “当真?” “神武大炮的图纸够不够?” “什么?!”晴儿一声惊呼,猛地从床上挣脱,难以置信地瞪着白宋。 “不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得到神武大炮吗?我就如他们的愿!用神武大炮的图纸同他们换晴儿你。” “这……这怎么可以?神武大炮是公子最大的秘密和依仗!”晴儿拽着白宋从床上起身,“晴儿的心早就是公子的了,并不是要借婚约来换取神武大炮……晴儿是心甘情愿,什么都不要!” “神物大炮的确很重要,它或许的关系着天下的归属。但它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了晴儿在我心中的位置。他们想要,我就把图纸给他们,只要晴儿你永远跟着我就行了。” 白宋的话只说到一半,晴儿的眼眶又一次地湿了。 晴儿再次扑入白宋怀中,哭泣着:“晴儿何德何能,得公子如此宠爱?” 白宋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心中少有安宁。 因为他自觉没有说谎,如果要用神武大炮来换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他会毫不犹豫。 只是这神武大炮可不是十字弩,只有图纸,没有火药配方,即便造出来了,没有弹药,也是一块废铁。 正文 第605章 明日婚期 白宋放不下晴儿,他可以离开,但要带走这个女人。 他不想看到晴儿继续跟以墨老为主的墨家一干人等再有什么关联。 这样一个新唐城,根本成不了气候,不过是一群不甘于现世的老旧派所做的美梦罢了。 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大祸临头。 所以晴儿必须跟着他离开。 想要带走晴儿,又要让她心甘情愿。 白宋所能想到的只能是过度表达内心的情感。 这是一场爱情和亲情的拔河游戏。 当晴儿不得不作出选择的时候,白宋希望她能站在自己的一边。 虽然的白宋很清楚这样会让晴儿无比痛苦,但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白宋还曾想过要拯救墨家,现在看到墨家在新唐的地位,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了。 想要晴儿从墨家之中彻底断裂关系,白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加重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量。 第二天一早,白宋一人求见太子,直接绕过墨老,把神武大炮的图纸放在了李长生的面前。 “神武大炮的图纸给你,但墨家小姐墨已清要给我。” 李长生一早还在想如何能撬开白宋的嘴,让他交出神武大炮的图纸,没想到白宋直接就把图纸送来了。 李长生有些懵,身边的谋士也有些懵,本以为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谁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东西得来太过容易,在场的人却不敢相信了。 李长生看着图纸,又看向白宋,没有紧锁:“白公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会以为随便给一个假的图纸,就能糊弄过去了吧?” “若不信,大可烧了。” 李长生没有回答,再看图纸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墨老听到消息,带着几个看似工匠的人前来,一群人对着图纸研究了很久。 乘着空闲,墨老朝着白宋赞许地点了点头:“白老弟,你能作出这样的选择,老夫十分欣慰。这几位都是天下少有的能工巧匠,上次的强弩图纸的便是他们改良之后制作的。只要这几位说图纸没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白宋没有回话,默默等着。 也在此刻,一群研究图纸的人终于是放下了图纸。 工匠之中,一位看似年长的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从这图纸来看,确实与军中描绘的神武大炮形貌相似,且构造内有乾坤,一时之间我们也看不太明白,是否真假还要等到制造出来方能知晓。不过,依草民所见,此物大有可能就是真的图纸。” 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扬眉,各自议论纷纷,眼中都有些兴奋之色。 神武大炮之威,在新唐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真能掌握神武大炮,何愁天下不定? 李长生也激动起来:“好!尔等速速拿下图纸前去研究制作,本太子要最短的时间内得到结果!” 几位匠人连连称是,带着图纸离开了。 工匠走了,目光停留在白宋身上。 李长生越发疑惑起来:“白公子,看来你这内心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坚定嘛。” “这难道不是你们所希望的?我作出了决定,你们是否应该遵守诺言?” 李长生看了看墨老,墨老爽朗一笑:“没有问题,你和已清的婚事,从一开始老夫都是答应的。” “婚期现在就要定下。”白宋认真道。 这话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而是惹来的一阵笑意。 墨老摇了摇头:“白老弟,你就这么心急?” “我听说莫小姐幼时跟那什么三殿下多有接触,早早定了婚期,以免夜长梦多。” 墨老和李长生都是一愣,相视一眼,笑得更欢了。 “好好好,就照你的意思来,婚期在什么时候?” “明日。” “明日?!” 听到这,墨老和李长生都收敛了嬉笑的表情。 这个日子可不是简单的心急了。 一种阴谋的感觉瞬间浮上墨老和李长生的心头。 一切都太顺利了,白宋突然交出图纸,似乎十分急于成婚。 再定下明日的婚期,这根本解释不通。 白宋的话即便是傻子都会觉得有些蹊跷,又怎么能不叫人怀疑呢? 墨老看着白宋,心里多有猜疑,却又不好当面询问。 遇到这种情况,任何人下意识地反应是不能立即答应。 墨老稍作思量,挤出一丝笑意:“白老弟,已清好歹也是墨家大小姐,墨家嫁女岂能如此仓促?即便什么都不准备,至少这婚期要选个良辰吉日吧?” 白宋表示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早已经有了说法:“这是我的条件,你们必须答应!否则神武大炮的事情就得往后拖一拖了。你们不会认为单凭一张图纸就能制造出神武大炮吧?没有我的指点,就靠那些工匠研究,你以为是造十字弩呢。”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借口。 李长生捏着下巴,一副果真没有那么简单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白宋究竟有什么打算,但因为怀疑白宋而拖慢了神武大炮的制作进度,任谁都觉得得不偿失。 没等李长生开口,墨老就先一步开口答应下来:“明日就明日,叫人来,即刻起准备婚礼。” 白宋一听,面露喜色,对墨老一拱手:“多谢墨老成全,我要回去给晴儿报喜,告辞了。” 说完,白宋欢天喜地地跑了,好似真的是因为婚礼而欢喜过了头。 看着白宋离开的背影,李长生幽幽问道:“这小子在搞什么花样?” “不管他在计划什么,只要人还在新唐,我们就不怕他搞鬼。现在的首要目的,还是将神武大炮研制出来,就算他有什么隐瞒,但我们也有的是时间。” …… 小宅院来了一拨人,带着花轿红绸,一进院就开始忙碌起来。 “诶诶,你们是干什么的?”玉珠被外面的阵仗吓了一跳,不断追问。 轿子停在了外面,是墨家的下人来了:“我们来接小姐回去。” “回去?会哪儿去?” “玉珠姐姐还不知道吧?白公子跟太姥爷提亲了,明日就要跟小姐成婚。现在小姐可不能住在这儿,赶紧回去好好准备才行,否则时间都来不及了。” 正文 第606章 失望和希望 一场的突入起来的婚礼,打乱了新唐小城原有的生活节奏。 虽然很突然,但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是很喜欢这样的事情。 大家愿意也乐意沾染一些新婚的喜庆,让今年艰难的严冬过得有一丝色彩。 临街的农家纷纷过来帮忙,一个不大的小院整天人满为患。 百姓不管缘由,只管热闹,都是欢喜。 但那些成天盯着这家小宅院的人就显得疑惑了。 白宋在门口看着,家里面准备的人太多,已经没有了他落脚的地方。 听到消息,李长生很快赶了过来。 和之前来的某些人不同,李长生没有任何贺喜,而是拦在白宋面前,难以置信地问:“这就是你给的答复?” 李长坤很生气,白宋头一次看到这双稚嫩有清澈,充满迷惑性的眼睛露出了阴沉和压抑的表情。 白宋知道对方的情绪变化从何而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位三殿下显然不想永远只当个三殿下,尽管他有着人畜无害的伪装。 但仅凭如此似乎还不能达成他心中所想。 白宋的出现能改变他所遇到的困局,但他绝不会愿意看到白宋向着自己的对立方向靠拢。 听到白宋交出神武大炮图纸的事情,李长坤终是坐不住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白宋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 白宋并未打算搭理对方,还有很多人无法的理解白宋的决定。 而白宋,正需要他们各自的疑惑。 …… 与此同时,晴儿已经回到了老宅之中。 作为待嫁的新娘,此回到家门的那一刻起都要呆在房中,直到迎亲的轿子上门。 晴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何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尽管她的很期待这一刻,但有些事情总是希望能够更加明白一些。 晴儿想着,几位老妈子已经准备好了几款礼服,几门要晴儿试穿。 一番折腾,晴儿心中已无闲暇多想。 在定下礼服之后,墨老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爷爷……” 不知为何,见到爷爷,晴儿反而有些心慌,脸颊微红,低下了头。 墨老笑了笑,看着几位老妈子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退下。 老妈子带着礼服走了,墨老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已清啊,一转眼,连你这个丫头都要出嫁了。” 晴儿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更加羞涩了,不敢抬头。 “这是大喜的事情,何必忸怩?爷爷很欢喜你能有一个心仪的夫婿。” “谢谢爷爷。” 晴儿小声应道。 墨老笑着坐下,示意晴儿也跟着坐下。 “说起来,白宋的改变有些突然,爷爷本以为你们会多一些时间去增进感情。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快就有了决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听到问话,晴儿微微一愣,她也料到爷爷过来必然有所事情。 当晴儿看到爷爷的表情是,她已经猜到了爷爷心中的疑惑。 其实每个人的疑惑都一样,白宋到底在打算什么? 晴儿微微皱眉:“其实……其实孙女跟公子之间并未发生什么……除了公子还是那般贪色的本性,少不得……少不得会占一些小便宜,但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墨老也跟着蹙眉起来,捏着须子,细细思量着,“但他为何……此事有蹊跷,那小子一定在筹划着什么。已清,你要把此事弄明白。” “爷爷,此事孙女当如何开口?” “明日成婚之后,你要越发注意好他,他的一举一动你都不能放松。现在神武大炮刚刚开始制作,中途不知会有多少困难,无论如何,你都要稳住此人,千万不要被他耍了什么奸计给溜了。” 晴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墨老起身,拧眉准备离开。 看着爷爷要走,晴儿轻声喊了一句:“爷爷……” 墨老回头看着:“晴儿,还有什么事?” 晴儿欲言又止,终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晴儿想说公子说在他心中神武大炮的图纸没有孙女更重要。 但想过之后,晴儿终究是没有开口。 因为她很清楚,即便是说了,爷爷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反而会更让自己小心谨慎,觉得这场婚礼会是公子的某个圈套。 晴儿有些颓然地坐下,恍惚间内心好像没有因为婚礼而变得的喜悦。 除了虚假的贺喜,剩下的都是猜疑。 就连自己的爷爷更多关心的也是白公子的动机和谋划,那一句欣慰充满了敷衍,只是为了后面的打探当做铺垫。 从一开始晴儿就知道,自己远没有神武大炮重要。 毕竟神武大炮关系的是国事,自己一个人,不管什么身份,永远都没法跟一国相提并论。 晴儿早有心理准备,却不知为何,在婚礼的前一天感受到这份重量,晴儿的心里有了一丝刺痛的感觉。 好像在这个墨家人聚集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关心墨家小姐的婚姻。 她甘愿成为墨家的棋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关切。 怪异的落差感让晴儿失去了兴致,本以为是回到了自家,忽然间自己像是变成了过客,没有了任何归属感。 晴儿不想承认,但回想这一两年的经历,墨家的人似乎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变化。 墨家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复兴大业而奔波忙碌,同时也在逐渐变得狂热,且不择手段。 晴儿在窗口观望了一会儿,再也没有人进屋来打扰她。 看着院中下人的笑容,晴儿感觉有些虚伪,然后关上了窗,坐在床上默默地期待着时间流逝。 呆愣之中,晴儿想到了白宋,对比关在墨家的屋子里,晴儿忽然怀念起了在长安打理墨白钱庄的日子。 尽管也要操持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那时候没有任何沉重的使命,没有任何犹豫不决。 想着,晴儿嘴角挂上了莫名的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满是憧憬。 这时候,晴儿有些急不可耐,忽然想早早地出嫁,离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如果要找到归属感,一定会是在公子的身边。 正文 第607章 撕开现实的面纱 一缕阳光投射在晴儿脸上。 持续的飘雪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日晴空。 思绪闪过,晴儿想起了今日的大事。 看外面的亮光,估摸着时辰已经不早了。 晴儿赶紧起床,感觉昨晚睡得有些沉。 “玉珠,玉珠,什么时候了?”晴儿喊着。 玉珠听到声音推门进来,应道:“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 晴儿一惊,额间多了些细汗。 大婚之日,自己居然睡过了头,还没有人来叫醒自己。 梳妆打扮都要一个多时辰,岂不是要错过了接驾的花轿? “快,快叫老妈子来,再不梳妆打扮就来不及了。” 晴儿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梳妆台前,捡着一些靠自己就能打理的妆容开始打扮起来。 晴儿摆弄了一会儿,借着铜镜,看到门口的玉珠没有动静。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叫人来!” “小姐……”站在门口的玉珠欲言又止,“那个……” “到底有什么事?” “太姥爷叫玉珠问问小姐,这婚事能不能暂缓几日?” “暂缓几日?”晴儿手一下停住,回头看着玉珠,“什么意思?” 玉珠支支吾吾,表情很不自然:“听说是太子那儿传来消息,希望小姐能多考虑考虑跟公子的婚礼。” “爷爷现在何处?” “太姥爷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有紧急军情。” “借口!难道爷爷和太子要出尔反尔?” “小姐,您看连太子都开口了,要不……” “一国太子,也能如此言而无信?”晴儿火了,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会发生如此变化? “考虑考虑?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不就是你们手中的筹码吗?白公子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我们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墨家老宅,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的小姐,没有谁听到小姐在院中如此不顾形象地嚷嚷。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族人,此刻却都露出完全陌生的眼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从心底而生。 这一刻,晴儿眼眶红了。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欢喜地叫着:“姐!” “小白?” 墨非白的出现稍稍吸引了晴儿的注意。 在此之前,墨非白这小子应该在益州城驻扎,什么时候回到了新唐的,晴儿也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墨非白笑着,抓住了姐姐的双手:“姐,我可想死你了!这是有两年没有见面了吧?” “是啊!邙县一别,已是两年未见。” “姐,你可又好看了,弟弟都快认不出了。我有好多话跟姐姐说,快随弟弟进屋。” 墨非白十分热切,拉着晴儿就要回到屋中。 晴儿却停在了原地,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盘算。 “不用转移姐姐的注意,今日之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到底是不是太子出尔反尔?” 晴儿眼神很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墨非白见姐姐这般表情,脸上有些尴尬。 “姐,你看……” “说!”晴儿继续沉声道。 “太子殿下岂能出尔反尔?只是这婚事过于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姐姐这么匆匆嫁过去,岂不是有失身份?太子的意思,是让姐姐考虑考虑。” “姐姐考虑得很清楚,用不着太子担心。” “这……”墨非白眉头紧皱,见到姐姐,只有陌生,谁会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坚定? “姐,你冷静一点,白宋那厮有什么好的?一肚子坏水,只有一张嘴皮子。他这么急着要娶姐姐,肯定是有什么圈套。太子这不也是担心中计嘛。” “说来说去,你的任务就是阻拦今日的婚礼对不对?” “姐,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不要总说这些不愉快的行不行?” “不愉快……”晴儿眼中多了一丝悲凉,她认真地看着墨非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今日是姐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你不为姐姐感到高兴,反而不愉快?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不希望我有个好的归宿?只要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你们就会用尽一切来阻拦?” 墨非白哑口无言,但太子那边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无论如何都要组织这场婚礼。 经过一夜思考,李长生还是决定不能跟着白宋的节奏。 不管白宋有什么打算,为求保险,终归是决定要用尽办法来阻拦这场婚礼。 相比之下,皇家的脸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墨非白很清楚,想要劝说姐姐留下已经不可能。 他是在搞不明白,那个叫白宋的到底给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姐姐如此痴迷。 想到这里,墨非白也有些烦躁,给不远处的阿大一个眼神。 阿大过来,拦在晴儿面前:“小姐,这是所有人的意思,不要让我为难,还请回去休息。” 看到阿大拦在面前,晴儿心里如冰一样冷。 她知道,所谓的婚礼就是一场闹剧,所谓的条件和承诺,统统都是空话。 或许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才天真的以为只要白公子交出了图纸,一切都会朝着她既定的方向发展。 到了这一刻,晴儿才算明白了白公子的用意。 他是让自己看清楚这一切虚伪,让她更清楚地了解所有的事实。 同时也证明了另一件事,白公子也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娶自己…… 一瞬间,晴儿懵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屋中,坐在床上愣愣失神。 玉珠站在外面,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失落,担忧地看着少爷:“小姐她……会不会有事?” 墨非白看了房间一眼,也有些烦躁,招呼阿大一声:“看好我姐,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阿大点了点头。 墨非白在院中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说道:“我去见见那人,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妖法!” …… 接亲的轿子已经去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返回。 时间早已超出原定计划。 一身红装的白宋孤零零地坐在院中,摆着十几张桌子,没有一个客人到来。 如此情形并未超出白宋的预料。 没有任何奇怪,白宋反倒显得很平静。 只是心中微微有些担心。 这场婚礼只为一件事。 给晴儿撕开所有人的伪装,看看这残酷的现世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时候,她一定躲在房中偷偷抹泪吧?” 正文 第608章 监视 “白宋!” 随着一声低喝,宅门被人踹开。 挂在门上象征喜庆的红花随之而落。 一阵风来,吹来了一阵枯叶,满园红飘扬。 不见喜庆,唯有萧条。 来的不是新娘,而是墨非白。 跟随墨非白而来的还有墨家的两位高手。 “我现在告诉你,今日的婚礼作废。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别真当自己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白宋坐在院中台阶上,对见到的来人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白宋缓缓起身,看着对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新唐太子的意思?” “是我姐姐的意思。” 白宋笑了笑:“既如此,何不让你姐姐来,亲口告诉我。” “你也配?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现在神武大炮的图纸已经有了,你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没有了你,我们也只是减缓神武大炮的制造时间。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 墨非白厉声说着,他看着白宋的表情,希望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些许慌乱和愤怒。 但白宋在他的眼中,永远是那副平静且坦然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 墨非白不喜欢这种眼神,所以从一开始见到白宋都十分反感此人。 无论是在邙县的小酒楼上初见,还是在英雄庄的包围之时。 有白宋在的地方,他墨非白就是自然的配角。无论出现在哪里,这人总能轻易的抢走自己的威风。 现在还要抢走自己的姐姐! 身为墨家少爷,墨非白自视甚高,从小到大,不管在什么地方,自己永远是主角。 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墨家巨子的人选。 但在墨家最落魄的一段时间里,在那个邙县的小小城池之中,白宋的出现让他毫无存在感。 对白宋,墨非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敌意,尤其是在他到他在绝境之中依旧从容的样子。 墨非白看着白宋许久,等着对方说点儿什么,但对方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更没有表现任何抗议。 反倒是很平静地解下了自己胸前的红花,转头去院挖出来的鱼塘前,拨弄其了钓竿。 墨非白一心情绪打到了一团棉花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他想借此机会问一问,这人到底跟自己姐姐下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能让姐姐背叛家族。 看到白宋如此,心里念叨,姐姐莫非是希望这种类型? 墨非白还是郁闷,白宋不说话,他也不好再说。 过了一会儿,墨非白对身边两人道:“看好他!” 两个护卫点了点头。 婚礼成了一场玩笑。 白宋没有迎来美丽的新娘,反倒触动了新唐城中很多人的神经。 最终,新唐撕破了伪善的面具,非但将白宋囚禁,连晴儿也被控制起来。 表面来看,这一切是墨非白我行我素,强行施为。 但白宋心里清楚,没有太子或是墨老的授意,墨非白绝对没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 身为俘虏,白宋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总有撕破脸皮的一天。 所以才会在没有撕破脸之前尽可能地多享受。 而白宋也看出了晴儿的内心,只有她还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会如之前平静的日子过下去。 小姑娘居然相信他们给她勾画出来的美好未来。 晴儿也不是单纯的人,只是告诉她一切的是她最信任的亲人,不然她应该能更早地看清现实。 白宋这么做,也是让晴儿能够清醒一些。 白宋不希望在带着她一起淘宝的时候,对方会有犹豫和不舍。 新唐城外,李长生和墨老以巡视之名出城,为的是避开一些通报。 毕竟婚礼的事情是这二人先答应下来的。 阻止婚礼不能由他们去做,一天时间,出尔反尔,传出去似乎有些过于不光彩。 把这种不好的事情交给墨非白,就算传到外面,百姓都不会感觉十分奇怪。 因为谁都知道墨家少爷的纨绔。 纨绔少爷干出怎样的荒唐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这两人在外欣赏着晴空下的雪景,似乎毫不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感觉羞愧。 更多的是一种爽快。 甚至自我感觉是一件非常优秀的谋略。 “白宋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真的很想回城看看白宋,他得知计划被打乱会有什么郁闷的表情?”李长生说着,嘴角带笑,望着远方茫茫山影,似乎冲淡了他刚刚战败的郁闷和失落。 “哎,若非国家大事,老夫也不会行此无奈之举,只希望白老弟不要怪罪老夫才是。” “墨老,咱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神武大炮身上,如今暂且留下白宋性命,等到大炮研制成功,我们还不得不当一回恶人,如此杀器只能被我们掌握。” 墨老在此摇头,望着雪,不断叹息着。 这时候一匹快马来报。 “太子殿下,城中传来消息,墨家少爷一意孤行,打断了婚礼,还把莫小姐和白公子分开看管起来。我们要不要出面干预?” 听到这话,太子和墨老相视一笑,看来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不必了,就当没有看见吧。”李长生简单回答。 …… 正如两人所言。 当事情在城中传开,百姓们多了很多议论。 这墨非白的名声的确是够糟糕的。 百姓听闻虽然感觉惊讶,却并不感到奇怪。 墨家少爷干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离奇。 白宋所在的宅院多了许多士兵,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日常开销的待遇骤减,每一顿饭只有一碗清粥。 李长坤此刻站在宅院门口,看着把守小院的兵丁,心里十分不忿,忍不住跺了跺脚:“简直太卑鄙了!名曰上国,却连土匪流寇都不如!出尔反尔,毫无信誉!以后如何收拢人心?” 李长坤声音不小,听得门口的兵丁一阵阵地皱眉。 李长坤一甩衣袖,大踏步朝着正门走去。 立刻被守门的墨家护卫拦住。 李长坤眉头一挑:“怎么?你们敢拦本殿下?!” “殿下,我家少爷吩咐,任何人……” “大胆!”李长坤提气大喝,“你家少爷?这新唐姓李还是姓墨?你们是要造反吗?” 墨家护卫微微蹙眉,没想到一想平和的三殿下,今日会有如此火气。 “滚开!本殿下只是进去看看,给白公子送点像样的食物。” 李长坤倒是懂得进退,语气不小,但是给了护卫们台阶。 几个护卫一番商议,想到自家少爷只是吩咐不让白宋离开,放一两个人进去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李长坤进了院子。 白宋在屋中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出得门口,与李长坤相对。 随后,小屋中飘来一阵茶香。 李长坤坐在白宋对面,看着面前如黄金一样金灿灿的茶汤,浓香四溢,有些失神。 他本想给白宋带一些吃的东西改善一下白宋的生活。 不想这位白公子在被监视起来之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单凭这一杯茶,和桌上空着的酒壶就能判断,白宋过得十分悠哉。 无论是酒还是茶,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品到的。 “这茶是什么?” “大红袍。” “大红袍?” 李长坤细品一口,茶水奇香让人口齿生津。 李长坤眼睛一瞪:“你何处得来的?蜀地没有这等滋味的茶叶。” “这就不必去细想了,到嘴喝了便是。” 李长坤点了点头,又是一叹:“如此情况,白公子还有如此雅兴?不知我都替公子着急了?” “着急?为何着急?” “他们出尔反尔,骗了你的图纸,眼下没有造出神武大炮还好,若是造了出来,公子哪有活命的机会?这难道公子都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白宋喝着茶,“可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能逃走?或者有机会逃走?” 李长坤稍作沉默,细细一想,白宋所说也没有错。 现在的白宋手上没有任何资源,除了坐以待毙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倒是殿下你……”白宋继续又说,“之前所说要合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手段。不知道三殿下能否帮我脱困?如果三殿下在雪中送炭,可是会给我带来不少的信心。” 白宋说得平淡,却是把问题丢给了李长坤,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味道。 这时候李长坤要是不帮忙,以后就没法谈合作了。 李长坤突然感觉这茶有些烫嘴。 白宋把图纸都给了二哥,这会儿再帮忙,到底能得到什么就显得十分模糊。 他虽说过更看重白宋这人,但不得不承认最大的诱惑还是那个神武大炮。 见李长坤没有说话,白宋继续说:“今夜三更,三殿下要是能将晴儿给我送到此地相隔十米的民居内,我就算记了殿下的一份情。他日若有机会,必然帮助三殿下笼络民心,将如今的太子取而代之。如何?” “墨姑娘?” “是!” 李长坤不知道白宋有什么目的,但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可这条件只是白宋的口头支票,可信度根本谈不上。 但李长坤也清楚,这是获得白宋信任的最好机会。 他若要改变新唐的现状,得到外部力量的支持是破局的唯一方法。 想了很久,李长坤作出了决定:“好,我们一言为定。” 正文 第609章 消失 夜深了,白宋似乎没有困意。 监视他的人即便有些困意也不敢丝毫放松。 两个士兵在门口打盹儿。 墨家的两位护卫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对方。 “打起精神来。” 小兵一愣,不敢怠慢,重新振作,回头看了看里面的白宋。 等两个护卫都走开,两个小兵才小声抱怨一句。 “一个人而已,难道还能凭空消失?” “就是,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没人回应,大家依旧守着。 两个护卫是与剑十三齐名的护剑人。 没有阿大,白宋并不认识。 两人进入,白宋已经发现,但是没有动作。 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突然上了一条鱼。 “抓鱼投入自己的鱼塘,即便钓上来了鱼又有什么意思?” 一人的声音出现在了白宋身后。 这两人虽然十分厉害,感知也特别敏锐。 要他们看住白宋一人,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却不知道为何,这二人默默观察了白宋许久。 白宋所表现出的从容让他们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小子平静的背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主动上前跟白宋说话,引来白宋的笑意。 “呵呵。” 白宋放下鱼竿,将鱼儿放回池塘中。 “你们在担心什么?” 这二人武功高深,但论洞察人心比白宋差了太远。 他们一张口,便已经表露了他们的心虚。 两人听完,脚步一顿,交换眼神,皱起了眉头。 白宋调整位置,看着两人:“你们这么多人看着,难不成还怕我飞了?” “哼,小心驶得万年船。早听过你诡计多端,会施展一些蛊惑人心的妖法。” “妖法?你们也信?” 两人不再回答,隔着几米,默默地看着白宋。 白宋看着两人,似乎有些说话的兴致,便问道:“对了,我知道剑十三和阿大,却不知你们又是什么来路,叫什么?” 两人还是默不作声,感觉跟这人说话就是落入了他设计好的圈套似的。 “那我再换一个问题,我听剑十三说,护剑人代表着墨家最强的战力。誓死保卫墨家巨子。你们对墨家如此忠心,难道墨老就是现任的墨家巨子?” 还是沉默。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象征墨家巨子的巨鹿剑早就消失无踪,你们和墨老一样,只是墨家巨子的附属。同样是仆人,为何选择了跟着墨老,而一成不变。如果有朝一日,我找到了巨鹿剑,你们这样的高手,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墨老的?” 这话似乎触动到了其中一人。 那人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烦躁,转头往后走了几步,望向了天上的明月。 “嘿嘿,原来你们自己也有些迷茫。倒不如学学剑十三,他现在为自己而活,好不潇洒。” 剩下一人也听烦了,转身不再看着白宋。 没了乐趣,白宋继续钓鱼。 不远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天上。 其中一人小声念着:“护剑,护剑……连剑都没有了,还能保护什么?” “不必思量,墨老会有重现巨鹿剑的一天。” 后方传来了水花的声音。 两人知道,这是白宋有钓了一条鱼,然后把鱼儿放了。 “这小子钓鱼又放,是跟我们故意耗着?” “耗着就耗着吧,我们谨慎一些,不怕他有什么花样。” 天渐渐深沉,小院里只有忽隐忽现的水花响动。 听水花的声音,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白宋钓的鱼有多大。 这声音就像是夜曲,催人入眠,也渐渐让人放松。 直到在一声比较大的水花声之后,里面的人似乎再也没钓起来鱼过。 过了有半刻钟。 院中两人中有一人小声嘀咕:“怎么没了动静?” “兴许鱼也困了,不开口了吧?” “不对劲!” 说话先打起精神,回头一看。 “不好!人没了!” 刚才白宋所在的位置,哪还有半个人影? 另一人也是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小院直接懵了。 鱼竿放在一边,小凳打翻了,人却不见踪迹。 “会不会是睡觉了?” 一人起疑,另一人赶紧去查看。 房间里面一点儿人影都没有。 这时,有人走到白宋所在的小池边上,池边的水渍似乎预示着刚才有人跳进了水池! 没人相信白宋会不翼而飞,就算真能飞,也会被人发现。 “难道躲在水下?” 一个护卫怀疑,立即跳入水中。 池塘很小,若有人藏匿水中很容易发现。 但护卫在水下一阵翻腾,除了各种鱼儿没有任何发现。 等他正要出水的时候,摸着池壁的手向前一探,竟然是摸到了一个空处! 水下有暗道! 护卫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水池白宋一早就提议让人来挖的。 原以为是他喜欢钓鱼,以此来打发时间。 未曾想这小子早有预谋,从一开始就在想自己开溜的计划。 护卫顺着暗道游了十几米,暗道终于到了尽头,再向上一游。 探出水面之事,此处竟然是一口水井。 …… “不好了!不好了!墨家小姐不见了!” 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无数火把亮起,瞬间照亮了新唐城的夜空。 一场搜捕立即开展,整个新唐城都活跃起来。 城中官府内,各种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 李长生怒不可遏。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什么护剑人?什么大圆满?这就是你们墨家的高手?” 李长生双目圆睁,瞪着墨老,还有茫然的墨非白。 “二十几个人,两个大圆满,看不住一个人不会武功的小子?你们干什么吃的?看不住一个人也就算了,连自家的女人也看不住了?” 墨家爷孙这回真是抬不起头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儿征兆。 就连墨非白这种从不软的人也无法反驳,面对李长生的怒骂,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结果两个人都不见了。 连半天时间都不到,简直就是个笑话。 “下令全城搜捕吧,增加兵力。”墨老沉声说道。 “走了!人肯定已经走了!” 李长生喷着口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现在才封闭城门!他既然有所行动,那肯定已经出城了!现在搜捕还有屁用!” “太子放心,我已经传信出去,严密封锁出蜀的各个山道。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两支苍蝇也飞不出去。” 墨非白攥紧了拳头,严肃说着。 “现在正是寒冬,两人轻装出行,肯定走不快,弄不好还会冻死在外面。”李长生压抑心中怒火,认真思量着,“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城中搜捕一刻都不能停!” 当夜,新唐城的灯火照得全城比白天还要亮堂。 无数人马在城中穿梭,无数支队伍,挨家挨户地搜捕。 百姓家家闭户,人心惶惶。 一支队伍打开了距离小宅仅一街相隔的小院。 这是一户苗疆人家,里面只住着一位年轻的苗女。 院子里刚刚种上土豆。 官兵来得突然,也很着急,一通踩踏毁了苗女一整天的辛劳。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 “理性搜查,有没有陌生人进来?” “没有,没有,你们别毁了我菜园。” 几个官兵看都不看苗女一眼,只是低喝一声:“搜!” 一声话闭,几个人冲入小苗屋,各种翻箱倒柜。 苗女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官兵们走到一个被灰布遮盖的大缸前时。 “不能动!不能动!” 苗女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拦在了官兵们的身前。 “小姑娘,不要让我们为难,此事关系重大,要是敢阻拦,我们可要动粗了。” “这里动不得!这是苗家养蛊的蛊池。” “蛊池?”官兵们一愣,面面相觑。 “蛊池一旦打开,里面的蛊虫可能会出来,到时候有人中蛊,我可没本事治疗。”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步,各个都是头皮发麻,后怕不已。 在新唐的人没少接触过苗人。 关于苗疆的传说中,最可怕的就是蛊虫。 听说中蛊之人无法控制自身,会作出很多怪异的举动。 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死相都十分难看。 苗女养蛊,没人怀疑。 听到苗女的警告,谁还敢去多看一眼? 官兵们打着寒战,警告苗女:“今晚注意些,发现陌生人,及时汇报。” “知道。” 官兵们不再停留,一下就退走了。 官兵走了,苗女回身掀开了灰布。 白宋和晴儿相拥着从缸里钻了出来。 “多谢姑娘相救。” 晴儿紧张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给苗女道谢。 苗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外面,又把窗户给关上。 最后等两人从缸里走了出来,才娇笑着对晴儿问了一声:“咯咯咯……晴儿,你好生眼拙。” 晴儿一愣,没反应过来,听声音这苗女好像认识自己,但她实在想不出在哪儿有过苗族朋友。 只见那苗女突然朝着白宋恭敬下跪:“多谢公子赐药。” 说罢起身,取下苗族发誓,然后解开了发髻,一头长发铺洒开,眉眼之中多了几分勾人的妖媚。 落入晴儿眼中,终于从她的姿态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 一个北域圣使。 一个南域圣使。 这两女曾经可是圣莲教中的同事。 这苗女竟是负责为白宋招揽江湖人士的火凤凰。 白蜂的姐姐来了。 正文 第610章 三殿下的任务 火凤凰的出现的确让人惊讶。 晴儿眨着眼睛,像只发呆的小猫。 火凤凰娇滴滴地笑着,掩着嘴:“晴儿,还没回过神呢?” 晴儿望着白宋:“你们……” “我已在新唐城内潜伏许久。从公子来到新唐的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 “我平日外出,你没发现总有个苗女在院中观望?” 晴儿摇摇头。 “那是在给公子传递消息。上次送土豆,公子顺带递给了纸条。” 说着,火凤凰拿出一张纸来。 晴儿打开一看,是一张地图。 地图上面标注了一条红色的线路,那是对面宅院的水井连同白宋所在小院的鱼池。 “公子,原来你早有计划。”晴儿感觉匪夷所思,之前她一直以为公子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心的等着开春。 火凤凰笑了:“晴儿,你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对公子还不了解?以公子的性格,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区区小城,怎么可能困得住他?即便没有我,相信公子自然有别的办法。” 晴儿听着,有些恍惚。 以晴儿对白宋的了解,怎会不知白宋的心性? 现在一听,知道火凤凰所说合情合理。 自己跟在公子身边,本该早早想到,却是沉浸在和公子朝夕相对的幸福之中忘了去想。 想到这里,晴儿心中莫名多了些失落。 原因无他,以公子的智谋,想要避开自己的怀疑太过简单。 只怕那十日的你侬我侬,都是公子装出来的亲密。 实际上,公子根本对自己没有多少喜欢。 晴儿心里空落落的,在家族之中,沦为棋子,被亲人欺骗。 面对自己心爱之人,同样如此。 婚礼就是一场闹剧,不过是公子设计的让自己看清骗局的计谋。 其实公子一早就知道,早就有了逃走的打算。 自己夹在家族和公子之间,本以为是左右为男,没想到都是被利用的对象。 晴儿不知道,现在跟着公子离开到底是对是错? 但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此事让晴儿备受打击,现在情绪低落。 火凤凰看了看晴儿,又看看白宋:“今夜就在城中吧,等到明日,我们再设法出城。” 说完,火凤凰去房间临时搭建的床上睡了。 “休息吧,出城之后,漫长寒冬,少不了要吃多少苦,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白宋轻轻地搂着晴儿,声音轻柔。 房间微弱的火光映照,能清楚地看到晴儿眼角的一丝丝晶莹。 晴儿点头,到了床上,对着墙壁默默躺下。 白宋知道晴儿心思,内心多有愧疚,但有些不得不经历的事情,白宋也无能为力。 外面纷纷扰扰,全城的搜捕还在继续,城外依旧热闹,各种搜寻密不透风。 小小的房间里,是一方区别于外界的小安稳。 白宋轻轻地靠近,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却将内侧的姑娘逼到了墙角,动弹不得。 晴儿稍有退避,背对白宋。 尽管不看,但逐渐靠近的男人味道在深夜里像是冬夜里最撩人的暖风,钻进了姑娘的心里让人感觉痒痒的。 一只手绕过枕下,环到晴儿身前,探入被窝,轻轻地勾住了她的衣带,无声解开。 晴儿心头一颤,伸手抓住了作怪的大手,将其死死按在自己腰间。 晴儿咬着唇,心头是越发紧张。 心说公子这许多日都不曾有如此越轨的举动,今夜为何…… 后面的男人靠得更紧,只听一点细微的声音传来:“新婚之夜,若不细品佳人,岂不有负于人?” “公子……”晴儿心跳加速,声音发颤,“何来的新婚之夜?” “虽无礼乐,也无亲朋,但我们已有婚约,我提亲,你应允,即便没有俗礼又如何?总之从这一刻起,你便不再是什么墨家小姐,而是白家的夫人。侍奉夫君,乃是你应做之事,新婚之夜,还要抗拒?传出去岂非惹来闲话?” “我……我……”晴儿一瞬间心乱如麻又心痒难耐,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等晴儿想明白,白宋撤掉了晴儿衣裳,将其死死搂在怀中,激烈一吻,咬再姑娘唇上,那一口浓香瞬间在白宋脑中勾勒出晴儿绝色容颜,惹得白宋呼吸粗重,心跳沸腾。 白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在喷火,说话也有些发颤了,深情认真道:“晴儿,我对你求婚不假,感情不假,愿护你一生更不假。但我与墨家所求不同,所处位置不同,所行之事是万般无奈,我知伤了你的心,全赖我自私,不想失去你,更不愿见你犹豫不决。答应我,与我一起,我今生只伤你这一次,往后绝不再惹你伤心。” 晴儿眼眶湿了,两行经营的泪珠划过苍白的脸颊,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难过,只能咬着下唇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稍有动静被同屋的火凤凰听见。 晴儿紧抱白宋,激动良久,方才压着声音:“自今夜离开,晴儿已是墨家叛徒,墨家能容晴儿一次,容不下晴儿第二次。此时此刻,晴儿唯有公子一人,他日若是公子厌倦了晴儿,晴儿唯有一死……” “轻言生死!”白宋严肃,一根手指轻轻地挡住晴儿香唇。 然后又是凑上前去轻轻一啄,亲昵地用脸擦拭着姑娘脸颊的泪痕。 轻轻的摩擦之下,晴儿也渐渐喘息起来。 “公子,让晴儿服侍你吧。” 纷扰的夜晚,只有一间小屋里多了一分春意。 只是饶的另一位姑娘心烦意乱,捂着被子,彻夜难眠。 …… 腊月初一。 白宋离京将近两月。 要论收获,还是比较明显。 一是研发了百花丸解药,并且成功传播了出去。 二是成功破坏了圣莲教和新唐之间的互信关系。 三又在世人面前解开了圣莲教伪善的面具。 短短两个月,白宋以个人能力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非常难得。 白宋还有整整一个春天的时间。 照此进度进行下去,一切都在掌握。 但白宋现在陷入新唐的追捕之中,别说继续剿灭圣莲教,就是脱身都成问题。 在这里每耽误一天,对付圣莲教的时间也会少一天。 而且现在身边没有了帮手,之后行动起来不会有一开始那么顺利。 第二天,城中搜捕还在继续。 只是严密程度不如昨天晚上。 很多人都认为白宋已经出城了。 城内的搜索相对薄弱。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白宋呆在屋中,从窗户缝隙看着外面发呆。 晴儿窝在床上,看着今日又在下雪,懒洋洋的享受着被子里的余温。 姑娘经历一夜,脸上多了些红润,似乎意犹未尽,回忆起羞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脸红。 火凤凰正在睡觉,昨晚闹腾她一夜没睡,现在难得清静,赶紧睡着。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李长坤跳下车,左右看了看,直接推门进屋。 “赶紧走,我送你们出城。” 白宋招呼晴儿和火凤凰准备,李长坤则出去望风。 几分钟后,一行人上了李长坤的车。 晴儿有些疑惑。 火凤凰却是一脸戒备。 很显然,她们都不知道李长坤为何要帮白宋。 白宋也有些奇怪,他摸不清李长坤的底细,甚至都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密诏司的人。 而且他非但救了晴儿,还要送人出城。 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叛国。 至少是背叛了新唐。 他是皇子才对! 这些疑问,白宋不好当面询问。 马车里,四人拥挤。 李长坤看着白宋,忽然说道:“这下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 白宋拱手:“信了。” “你倒是走了,而我所求之事,你又当如何回报?” 白宋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想这些?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这样的话。 正在白宋踌躇犹豫之时。 李长坤却是一语道出白宋心中所想:“白公子,你该不会要一走了之吧?” 白宋一皱眉,显得有些尴尬。 “哈哈哈……”李长坤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既然答应了送你出去,就不会半路反悔。至于为何要送你出去,自然是早就想好了有什么要求。” “什么要求?” “本殿下要你出去之后寻找一件宝贝。” “宝贝?” 李长坤拿出一张纸来,纸上画着一柄古剑。 “此乃巨鹿剑!” 晴儿眼睛一亮:“这是墨家巨子的信物!” 白宋跟着皱眉,看着李长坤。 “得到巨鹿剑,我便能成为墨家巨子。以后墨家上下都要听我的,没有了墨家作为的依靠,当今太子根本不足为虑。很简单,我要你帮我寻得此物?可好?” “一柄剑而已,此事当然没问题。”白宋回答,“只是传说巨鹿剑早已失踪,即便是墨家寻找了百年都没有任何音讯,我如何去找?” “收到消息,有圣莲教之人从东瀛偷得一宝剑,形似巨鹿剑。如今那盗剑之人正在返回蛇岛的途中,你若有心,便去蛇岛打探,看看那东瀛宝剑是不是巨鹿剑。而那蛇岛正好在新唐以西南的苗疆深处。” 白宋瞳孔一缩,难怪这人会送自己出城。 “二哥和墨老都派了高手前往,我身边没有人手,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涉足此事。白公子,此事就拜托你了。” 正文 第611章 雪地肃杀 新唐城中无人值守。 墨老和李长生各有行事。 有李长坤带领,出城并未经历多么复杂的盘查。 出城之后,一路向西。 进入山林,马车停下。 城中十余日,不知城外山林已是一片苍茫。 皑皑白雪,妆点苍山,云和雾交叠,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雪白。 冷风交织,寒意汹涌。 望着苍茫茫的一片,未来之路,艰难非常。 李长坤送上三套皮袄,一些干粮,对着白宋拱手。 “此路凶险,白公子多多保重,李长坤相信公子能带回喜讯,这里就不送了。” “告辞。”白宋点点头,回身将晴儿的手握住,想茫茫山林而去。 …… 多日积雪,寒气囤积,沉在蜀中盆地之中居然比更北的草原还冷。 三人到了半山腰,白宋都自觉有些哆嗦,身边两个女人肯定不好受。 白宋叫住停下,就地生火取雪融化。 跑上一壶茶,分食一点肉干以作补充。 火凤凰望着苍茫茫的云雾,指着一个方向。 “翻过两座山,就是一片低洼林地,再过一日就是我们苗寨。” “你真是是苗女?”晴儿问道。 火凤凰气色更好,起身转了个圈:“怎么?看不出来?” 晴儿摇摇头。 白宋也乘机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公子叫阿玲便是。” “阿玲……” 听着这个名字,火凤凰安静了些,促膝坐在火堆边,陷入了回忆。 “教主也是苗女,我是跟教主一起离开苗寨的。她是苗寨的女巫,擅长蛊术和制毒。在苗寨之中,女子只有学习蛊术才能得到族人的尊敬,有崇高的地位。我只是想跟着她学习蛊术,想有朝一日能在苗寨里被人尊敬。后来跟着她到了中原,逐渐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原先的设想。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占满了鲜血,早已经不能回头了。并且中了百花丸的毒,根本身不由己。” 白宋没听过阿玲的故事,有些好奇。 “那教主也是苗女?不是听说在什么蛇岛吗?” “是啊,苗疆深处有蛇岛,是苗族人大巫们的圣地。一般人不能靠近的。” “在苗疆深处……我一直以为是什么海岛上。” “蛇岛之所以称之为蛇岛,是因蛇岛区域的外围被虫海包围。而中心地带又是万蛇生长,故称蛇岛。” “虫海包围的蛇岛……嘶……” 白宋抽了一口凉气,光听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晴儿缩了缩身子,明显有些害怕,贴着白宋紧了紧。 白宋搂着冰凉的娇躯,小声说:“没关系,蛇岛之行我本无意带你同行,到了苗寨,听从阿玲安排,咋寨子里住着等我回来。” “不!我要跟着公子。” “不要任性,此行凶险万分,非但是蛇虫之险。更接触圣莲教的核心,不乏高手妖人。你爷爷和新唐太子也都派遣了高手进入,谁知道会有多混乱?说不定还能碰到倭国人。” 晴儿还是摇头,紧攥着白宋:“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跟着公子。” “好叫公子呢!”阿玲瞥了一眼,娇笑道,“你们二位翻云覆雨,你侬我侬的,还不想着改口?” 晴儿脸一红,低下了头。 白宋拍打着晴儿的手背:“无妨,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忽然,一个悠长的口哨声打破了风雪中的平静。 气氛骤然紧张。 一行人刚刚离开新唐,不能保证一定安全,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眼线跟踪。 白宋皱眉,赶紧将篝火雪埋。 心里有些懊恼,感觉自己过于放松,忘了处境并不安全。 三人赶紧朝着口哨声的反方向移动,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三人没有往前跑出几步,后方嗖嗖嗖一阵声响。 “蹲下!” 白宋喊了一声。 三人刚一蹲下,一串弩箭从头顶飞过,扎入了雪中。 白宋看到了其中一支箭,是十字弩所用的弩箭。 果真是追兵来了! 这也太快了! 白宋暗道一声不好,现在跟在身边的可不是剑十三和龙登山。 就算是阿玲,她的功夫不是很好,甚至连白蜂都不如。 晴儿就更不必说了,毫无战斗力。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高手出现,三人都有可能被擒。 白宋左右扫视,看到前方一颗大树,带着晴儿飞奔到树后隐蔽。 这时候再跑已经没用了,只能反击。 阿玲也清楚这一点,没有跟随白宋步伐,而是转向侧方,躲在一块山石后方,警惕地注视着敌人偷袭的方位。 没有人出现,一切似乎又都变得平静。 白宋平静下来,感觉有些蹊跷。 “如果真要偷袭,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何突然打了个呼哨?岂不是把自己暴露了?” 毫无征兆地,后方十几米的雪堆里突然炸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紧身白衣,头戴白帽,跟雪地融为了一体。 那人直冲向上,钻入了头顶的积雪的树梢。 几秒钟之后,树上传来一声惨叫。 一滩血从树上洒落。 白宋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又一个白衣人从另一处的树梢跳下,手里拿着十字弩,却是慌不择路地飞奔,回头看着先前杀人的地方。 居然没有看见自己面前的道路,嘭地一声撞在了白宋躲避着的大树上,闷哼一声,直挺挺地晕倒了。 这人就撞在白宋的面前,看到他的十字弩,刚才显然是他们发动的攻击。 而对方的白衣跟从雪地里的窜出来的白衣截然不同。 这白衣很熟悉。 是圣莲教的服饰。 但另外的白衣裳又是什么来路? 灵秀宫? 显然不像。 正想着,昏迷的人有了点儿知觉,挣扎着想要起来。 白宋没有动作,晴儿倒是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块石头,当头砸下。 那人又晕了。 晴儿抢过十字弩,攥在手里,十分紧张。 白宋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公子小心!”晴儿惊呼一声。 只见又一个圣莲教的人朝着二人仓皇跑来。 晴儿紧张得脸色泛红,对着来人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对方应声倒地。 这是晴儿从未有过的经历,惊恐之中夹杂着几丝兴奋,看着白宋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手却发抖到不行。 晴儿抽出一支箭准备装上,不想头顶飞来一个东西掉在了她的身后。 回头一看,居然是一支断臂,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丢了十字弩扑到了白宋怀中。 就这一瞬间,前方雪雾之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朝着白宋的方向快速闪现。 对方身材娇小纤细,又十分诡异,几个恍惚就到了白宋面前。 那是一个全身裹在白衣中的女人,带着面积,裹着头发,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右手拿着两尺长的短刀,握柄很长,闪着寒光。 白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刀不是大唐款式,必是来自东瀛! 这是个倭国女人?! 惊骇之间,那女人已经到了,死死地盯着白宋,宛如一只没有情感的猎鹰。 女人速度奇快,一刀直插,阻拦面前的大树似是不存在一般,那刀锋直接刺入,没有丝毫阻拦。 白宋感觉不妙,猛地推开晴儿,自己一侧。 短刀是短了些,没有刺透大树。 但她随即横刀一拉,大树瞬间懒腰折断。 这刀之锋利,出乎白宋预料。 对方一刀之后又是一刀,手中翻花,改变了刀的走向,自下而上挑在白宋喉咙。 白宋反应不慢,也立即抽出弯刀横档在其攻击路线之上。 瞬间凝神,一股真气传入刀身。 经过一次又一次地熟练,白宋感觉已经能够控制体内真气。 虽然主动控制的真气远远达不到大宗师的水平,但这已经是非常喜人的改变。 白宋的弯刀有了真气加持,那短刀再怎么锋利也不足为据。 果不其然,两刀相接,倭国女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险些让短刀脱手,人被震开了好几部。 唯一露出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是更强大的杀机锁定。 那女人再出一刀,对准了白宋的心窝。 这时候,侧方的阿玲出手,一甩长鞭,半路将短刀缠住。 这鞭子天生就可知刀剑,一旦缠上,刀锋无用,难以摆脱。 对方想要挣脱,阿玲一声冷笑:“哼,哪儿那么容易?” 白宋也拿起十字弩,搭箭瞬间扣动扳机。 弩箭飞过,追着女人眉心。 对方及时一闪,避了开去。 但那弩箭速度很快,擦着女人的耳朵,解开了她的面纱。 一方白布滑落,飞雪之中多了一抹娇艳欲滴的红霞。 这一张脸,绝色如寒风中的雪莲,脸上一抹飞红是显现生机的花蕊。 倭国女人有着一种独有的味道,即便是一个杀手,冷冷的眼神背后总给人一种诱人的味道。 当然,白宋无暇欣赏,虽然他惊讶于敌人的容貌,但生死之间,哪有怜香惜玉的时间? 白宋再握弯刀,相隔数米,一刀劈下,同时随着一声低喝,刀锋顿出。 雪地上一道刀痕飞溅,倭国女人瞪大了眼睛,拼命用刀去挡。 与白宋发出的真气相撞,女人如遭重击。 短刀脱手,人倒飞而出,种种摔在雪地上。 白宋想要乘机拿下此人,不想女人落入雪地的一瞬间,整个人似乎融入了苍茫的白雪之中,只看见雪地上些许窜动。 人不见了! 正文 第612章 密林脚印 一瞬间,山地风平浪静,只有飞雪缓缓飘落。 除了几具圣莲教教徒的尸体,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三人站在白衣女人消失的地方,翻开了松动的积雪,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人?” “刚才又是什么戏法?” 曾经的两大圣使,在圣莲教中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二人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白宋不同,上一世模糊的记忆中,关于方才的一切略有了解。 他看了看雪地上丢下的短刀,沉吟道:“是倭国人。” “倭国人?” 两个女人还是不懂。 历史记载,贞观五年乃是东瀛首次朝贡。 在大唐和倭国没有通商交流的时候,中原地区对倭国二字还十分陌生。 白宋简单解释:“就是大唐极西之地的一个岛国。” “公子说的是三殿下的口中提到的东瀛?” “没错。” 阿玲沉吟:“这是异族术法?即便是在苗疆的传说之中,也没有听过能在雪地上遁形的术法。” “姑且就先当它是术法吧。至少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认,那就是李长坤口中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非但见到了圣莲教的人,还见到了倭国人,那巨鹿剑可能离我们不远了。如果运气好,能在半路上劫住,就省去了不少的功夫。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安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倭国人并不好对付。” 晴儿从一边捡起了对方留下的短刀,造型跟中原刀剑截然不同,单单看其光泽就能感受到其锋利。 晴儿只是在只见轻轻一碰,指头上就多了一道细密的口子,然后轻轻蹙起了眉头。 看着晴儿手,白宋摇摇头,一把将刀给抢过来,把那渗着血丝的手指放在口中吸了吸。 晴儿微微脸红。 阿玲不堪其苦,转过了头。 随后三人离开了停留的的地方,又在山中搜寻了许久。 没有见到任何人,那消失的倭国女人更是没有痕迹。 没有办法,白宋只能暂且打住在半路劫道的想法,老老实实按照阿玲制定的路线一步步翻山越岭。 诚如阿玲所说,往西的苗疆没有任何新唐和圣莲教的影子。 在翻过两座雪山之后,一片亚热带雨林地貌出现在白宋眼前。 密林层层叠叠,即便是在严冬飞雪掩埋之下,林子里面依旧是一片青葱。 在这里,任何的外来族人都要相当小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被各处苗寨的人给盯上了。 白宋不知道这里在地图上的位置算不算是以后的云南,但进入第一天,密林中的各种虫子算给白宋开了眼界。 翻过两座山,三人用了足足六天时间,等到进入密林,带来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 白宋虽然可以用空间不断获取的食物。 但因为同行三人身上带着些什么东西,大家都很清楚。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白宋不想干出让人怀疑的事情。 所以,在阿玲的建议下,三人到了的密林之后不得不已各种虫子来充饥。 看着五颜六色的奇怪虫子,在火堆上烤着冒出各种焦糊的味道。 白宋下不去口,晴儿也不停摇头。 只有阿玲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找到了曾经的味道。 到了雨林中,阿玲的表现越来越像个苗女了,不管是妩媚还是冷峻,都在她的一身苗族服侍下被偷偷隐藏起来。 现在的阿玲,成熟、洒脱,带着些灵动的味道,要比以前的她显得更为自然。 进入密林的头一天夜里,阿玲自己吃了东西,剩了一些在干净的棕榈叶上:“喏,你们饿了自己吃,我去附近设置一些险境,以免被人跟踪。” 看着阿玲走远,白宋还是有些庆幸。 幸好有个苗女带路,换做剑十三和龙登山,恐怕都没法应付这样的环境。 “公子你吃吗?”晴儿拿着一条焦黑的毛毛虫,望着白宋。 白宋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晴儿也是直摇头。 白宋劝道:“吃吧,身体最重要。” 晴儿递给了白宋,学着白宋的口吻重复道:“吃吧,身体最重要。”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苦着脸,相拥睡下。 寂静的夜里,四周是不知名的虫子和小动物在嘻嘻索索的走动。 一丝月光洒落,打在晴儿的眼睛上,发射出灿烂的光华。 清澈的眸子眨了眨,盯着白宋:“只要能每晚陪着公子,晴儿永远都不饿。” 白宋答道:“只要没玩能抱着晴儿,公子永远都吃不饱。” …… 夜深。 白宋还留恋在温香软玉当中,迷迷糊糊被人推了推。 阿玲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机关。” 白宋猛然一惊,直起身,表情逐渐警惕。 “什么情况?” “起来一起看看,密林之中,最好不要分散。” 晴儿已经清醒,起身整理着衣裳。 白宋瞬间没了困意,这种时候,每个人都要保持随时警惕。 密林中的深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月光透过,也不过是极小的一片区域能见。 白宋点起了火把,小心地顶着一团小小的火光向前窥探。 阿玲在前面带路,到了出发机关的地方。 那是一根竹子上系着一根藤条。 机关已经出发,不知道是如何设置的。 但藤条上面有着很明显的血迹,地面几个带血的脚印十分清晰。 不是野兽,而是人类! 三人相视一眼,意识到他们被人跟踪了。 苗人是天生的猎手,擅长在密林之中生存,在这里被苗人盯上,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武林高手。 没有多说,白宋把火把贴近地面,血迹和脚印一路延伸进入黑暗之中。 必须要把跟踪的人揪出来,大家才能安心。 阿玲指了指前方,三人追寻脚步去了。 他们的运气不错,冬季的密林地面有一层厚厚的寒霜,脚印十分清晰,一路追寻也很顺利。 血迹也是一路延伸,没有丝毫中断。 但就是追不到触动机关的人。 到后来,三人速度越来越快,也不知走了有多久。 忽然,白宋抬手阻止:“停下。这一切有些太顺利了,脚印和血迹怎么会延伸到这么远的地方?” 正文 第613章 苗寨 深夜寻迹,一路没有停息。 等到回神之时,三人一回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候,漆黑的密林中忽然亮起一阵火光。 一点点点亮然后连成一片,最终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一些细小的竹筒从黑暗中探出来,十几个黑漆漆孔洞对着白宋三人。 白宋一惊,没想到这么多人,对方这是诱敌深入。 情况有些不妙,白宋伸手握住了腰间刀柄。 而阿玲忽然抬手阻止:“别轻举妄动,这是苗族猎人的吹箭,一旦命中,见血封喉,动手过于冒险。” 说完,阿玲站了出来,说道:“别动手,我是苗人。” 阿玲的话显然引起了密林后人群的议论,那些竹筒的有了微微的晃动。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一个人来。 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苗族背心,大冷的天依旧一身短裤,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一身精壮的肌肉,上面像是涂抹了什么油蜡,反射着火光,晶莹剔透。 “苗人?哪个寨子的?” 对方打量着阿玲的服装,是苗人的打扮无疑。 随即阿玲用苗语说了一个寨子名字。 标准的苗族再次打消了一群苗人的防备心。 对方抬手,黑暗中的竹筒全部都收了起来。 然后一群苗族男人先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我们宅子距离巴突古寨不远,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十年前,我去了中原。”阿玲回答。 对方狐疑地看着阿玲,上下打量了许久,又问道:“为什么带着外人进苗疆?” “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此次回来是听说苗疆遇到了麻烦,所以回到苗疆希望能给族人一些帮助。” 阿玲找的理由很巧妙,没有引起更大的敌意。 “麻烦?什么麻烦?” “最近是否有很多外人闯入?其中还包括一些异族人?” 异族。 阿玲的话显然戳中了苗人心中的秘密,人群瞬间议论起来。 他们用苗语小声交流,白宋完全听不懂。 但阿玲在一旁小声对白宋说:“看来圣莲教的人和倭国人已经进入了,说不定还有一些汉人。这么多人的队伍,只有在苗寨遇到麻烦才会出现,我们已经来晚了。” 白宋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只有靠阿玲进行交涉。 苗人们议论了一会,为首的男人再次发问:“你们区区三人,有什么本事能帮我们解决麻烦?” 白宋拿出了从圣莲教手中抢过来的十字弩,瞄准一边的树干,然后扣动的扳机。 十字弩的威力瞬间震慑到了这些苗人,然后全部警惕地看着白宋。 白宋将十字弩交给了的阿玲,然后由阿玲转交给了苗人。 在苗人看着十字弩的时候,白宋开口说道:“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可以把制作此物的方法交给你们。有了这个,你们在抵御外敌的时候饿肯定会更加从容,至少要比你们现在所用的吹箭好使。” 苗人们面面相觑,能被圣莲教视作至宝的十字弩自然勾起了苗人的兴趣。 苗人没有急着给出答复。 在一边阿玲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从这里经过,准备回到我的寨子。” 有些苗人给了首领一个肯定的眼神。 首领将十字弩抵还给了阿玲,点了点头:“跟我们走。” 白宋一行人跟上了苗人的队伍。 在十几个苗族男人的带领下穿越漆黑的密林,一步步走向苗疆深处。 不知走了多远,等到一缕晨光出现。 白宋的视野也跟着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们走到了一处林中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周围不是遮天蔽日的林木,而是一片青青草地。 穿越许久的白宋瞬间感受到一种解脱的快感。 顺着小溪一路往下,很快就看到了一半在草地,一半在密林的苗族古寨。 到了苗寨门口,首领让白宋三人在外等候,他要去询问族长的意见。 白宋和晴儿都很好奇,左右观望。 在寨子里面,苗族姑娘和小孩子们却也在观望他们。 白宋问道:“怎么都是说汉语?” 阿玲解释:“汉语在苗疆已经流传开了,很多苗寨都要跟汉人通商,换取一些必须的物品。而且这是苗疆最外围的寨子,年轻人都讲汉语,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老只能说苗话。” “这样啊……” 白宋感叹了一声,忽然看见一个寨子的少女朝着他眨眼睛,笑盈盈地像是在传递某种暧昧的诉求。 白宋看到了。 晴儿也看到了。 很快,晴儿站在了两人中间,挽住了白宋一只胳膊。 这个苗寨有三处出入口,两边都有很高的哨塔。 哨塔上面一直有人值守,手里拿着弓箭,似乎十分戒备。 阿玲说:“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 “在外的记忆里,从没有看到过苗寨有如此警备的时候。十几个人的队伍联合外出就已经很蹊跷了,再看哨塔上那些男人的眼神,我估计苗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议论之间,苗寨门开了。 先前的首领回来,对三人说道:“你们可以暂时留在寨子里面,但期间不能离开苗寨。我们的人会去巴突古寨传递消息,到时候会有巴突古寨的人来跟你们汇合。如果没有意见,你们就进去。” 情况似乎跟在新唐城一样,但活动范围小了很多。 白宋看向阿玲。 阿玲小声说:“听他们的,这时候反悔,反而引起对方的警惕。” 白宋没有犹豫,回答:“没有问题。” 三人跟随进入寨子。 苗寨不大,上下两条街,中间隔着一条小溪。 前后不超过四十户。 三人的到来引起了寨子的轰动,越来越多的苗人过来观望。 白宋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 “不是说都说汉语吗?也跟汉人通商,怎么跟没见过汉人耳似的。” 白宋小声问。 “通商也是苗人到汉人的城市去,极少有汉人来苗寨。苗疆深处的苗人,好多一辈子没见过汉人的。” “喂,那个男人住哪儿?让他住我家吧。” 一个姑娘站在小溪的一头,一路跟着,隔着水朝白宋招手。 声音一出,姑娘们娇笑起来。 还有好多回到家中换了盛装的苗族姑娘匆匆赶来,老远都对着白宋招手。 晴儿刚还吃醋,可一看寨子里的男人也一样,一双双火辣的眼睛停在她身上乱瞟,一个比一个大胆。 晴儿有些害怕,躲在了白宋身后。 正文 第614章 变脸 寨子里的热闹直到白宋三人被送往一间建在小溪上头的竹屋后才停下。 竹屋下面是溪水,外面围着一圈石墙,所有看热闹的苗人只能在石墙外面露出一个脑袋看里头。 只有一个姑娘特立独行,一人蹲在是墙上,叼着一根草,一身蜡黄,穿着兽皮编织的冬衣,带着一定绒帽,用一种跟苗族姑娘截然不同的扮相看着里面。 这不像个姑娘,倒向个活跃山林的野小子。 唯独高耸的胸脯标志着性别,其身材火辣,不是曲线的柔美,像山里的母狼,闪烁着尖锐却又好奇的目光。 白宋在房中,通过窗口与之对视,只是一眼,就把这特立独行的苗族姑娘记住了。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白宋的目光,咬了咬下唇,露出一拍雪白的贝齿,若有所思。 这时候,带领三人的首领很不客气地从院中一把将她从石墙上推了下去,然后大声对外面的人吼道:“都散了,族长说了,在这三人的身份没有得到确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靠近。谁要敢违抗,当族规处置。” 所谓的族规似乎很有杀伤力。 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散了。 然后那人进入竹屋,认真说道:“你们就在这里,不能出院子。” “不是说只要在寨子里面就可以吗?” “暂时不行。”男人严肃道。 阿玲又问:“什么时候可以?” “等族长对你们问话之后。” 人在屋檐下,只有照对方的规矩办。 这里是苗人的底盘,以后少不了需要苗人的帮助。 白宋想的是要尽可能地跟他们增进感情,而不是制造冲突。 白宋表示同意。 那男人留下了几坨用棕榈叶包裹的东西说:“这是你们的食物,之后会有人再给你们需要的东西。” 说完,那男人就走了。 白宋看着棕榈叶,想起了昨天的虫子,虽然很饿,但胃里面还是一阵翻腾。 晴儿还是一样,一脸嫌弃,连看都不打算看一下。 阿玲拿起一个,打开棕榈叶。 里面不是五颜六色的虫子,而是雪白雪白的糯米糍粑。 整散发着微微的热气和淡淡的米香。 白宋和晴儿眼睛都是一亮。 赶紧捡起地上食物。 甚至还有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的是金灿灿的蜂蜜。 白宋好久没感受过饥饿,这一次吃得可不怎么体面,到最后十根手指头也要舔干净。 一顿饱饭给白宋打了一剂强心针。 吃过之后就舒服地躺在了地上,听着下面溪水潺潺,然后忍不住感叹。 “都说苗人排外,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他们看起来蛮凶的,实际对咱们还是挺好的嘛。” “我们苗人其实并不排外,至少年轻人不是这样。不过是各个部族的族长,为了寨子的安全和稳定,不愿意接触外人。在新唐遇见别的苗人时,听说苗疆有些寨子都已经开设起了私塾,供苗人孩子学习汉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白宋没有再说,眯了一会儿。 休息之后,白宋重新打破平静,小声询问。 “你知不知道蛇岛在哪儿?” 进入苗疆这么久,白宋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问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阿玲小声说:“我只是听苗疆的老人讲过,具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苗疆最深处。” “我们已经落在了别人之后,要打听蛇岛的消息,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先的计划是直接回到阿玲的寨子,到时候阿玲去询问自家寨子的人。 没想到三人刚进入苗疆,就被人拦在了半路上。 中间耽误了很多时间。 进入苗疆之前的遭遇又告知有其他人已经先一步进入了苗疆。 所以看似平静的局面其实对白宋很不利。 “如果能得到这个寨子的苗族信任就好了。”晴儿轻声说着。 “苗人喜欢汉人。要得到他们的信任,若是能娶一个苗族姑娘,事情最简单。” 阿玲本是说笑,一看晴儿立即变了脸色,尴尬地住嘴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漂亮又年轻的苗族少女站在门口,说:“那个男人,我们族长要见你。” 白宋刚要起身,他正想见一见这里的族长。 晴儿却有些紧张,抓着白宋的手。 “没事,迟早是要见的。” “公子多加小心。” “哼!”外面的少女不乐意了,“我家族长又不会吃人。” 然后转身往外面去。 白宋赶紧跟上。 随着少女走了几分钟,白宋到了一间明显更为大气的苗屋门口。 外面站着几个苗人,上来不由分说,一阵搜身。 将白宋的弯刀、倭国女人的短刀,以及十字弩全给搜走了。 带着三件东西在前面给白宋带路。 在屋子里面,白宋终于见到了族长。 对方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脸上有五彩斑斓的涂鸦,把苍老的脸涂得像一个狒狒,又像是一个孔雀的屁股,很是怪异。 身体看着有些虚弱,枯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散架似的。 但所有的苗人都很肃穆,尊敬。 这种表现要比突厥人更甚,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见了族长,还不下跪!”一个苗族年轻人看白宋在屋中东看西看,毫无敬意,忍不住呵斥。 “这是你们族长,又不是我的族长。” “你……” 对方还要争论,上方的族长却抬手阻止:“不必了。” 那年轻人这才退下。 族长目光缓缓移向白宋,扫了白宋两眼,轻声说:“听说你有一种十分厉害的弓箭,能传授给我们苗人?” 白宋点头:“没错。” “那神奇的弓弩何在?能否给我看看?” “被你们的人拿走了。” 苗寨的人搜走了白宋三件东西,苗人确认之后有人将十字弩呈了上去。 族长打量着十字弩。 白宋已经做好了当众演示的准备。 不想那族长忽然目露凶光盯着白宋,说了一句白宋听不懂的苗语。 整个屋子的苗人瞬间朝白宋投来了敌视的目光。 白宋没有反应过来,七八个精壮的苗人瞬间围拢,一下就把的白宋扣押跪下。 “什么意思?”白宋不懂,他没有爆发自己的真气。 不到最坏的时候,绝不能跟苗人闹翻。 所以白宋只有忍着。 正文 第615章 一个奇怪的女人 “外来的妖人!” 族长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举起十字弩,瞄准了白宋。 “有什么说清楚,不明不白就翻脸,好歹给个理由。” “理由?两天前,我们的族人死在此物之上!苗疆圣地已被外族入侵,你们就是他们一伙的。”一位看着更为年轻的苗人说道。 “就因为这个?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了那一批人而来呢?这东西就是我从他们手中抢夺而来。” “如此卑劣的骗术,也要蒙混过去?如果你是抢夺得来,为何说知道此物的制作方法?” “哎呀,此事十分复杂,这东西本就由我所造,只是那些人偷了图纸而已。我们来苗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们驱赶外来者。” “满口胡言。” 苗人显然不会轻信如此复杂的解释。 但在这时,最先发难的族长却微微抬了抬手。 “等等。” “族长,这些入侵者没有一个值得信任。” “老夫眼花了,但心却没有花。我自有分寸。” 族长发话,压着白宋的苗人才渐渐松手。 白宋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被人搞这么一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你能制作此物?” 白宋点头。 族长接着又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来苗疆有什么目的。只要你能将制作此物的方法交给我们,你们就是我们寨子的朋友。” 白宋眼睛微眯,心说这族长还是个务实之人。 显然更为看重十字弩的制作方法。 只是教会了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来个杀人灭口? 这就不好说了。 明知道对方怀着别样的心思,白宋没有戳穿。 传授制作方法的时间,也是获取苗人信任的机会。 白宋立即答应下来。 “现在开始,我就可以教你们怎么制作。” 一屋子的苗人用眼神交流着。 不多时,苗人有了一致的打算。 还是那个带着白宋返回的苗人首领,带着白宋离开,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在的竹屋。 同时跟来的还有十几个苗族男人。 他们一个个都背着弓弩和吹箭,看造型属于寨子里的猎人。 “十字弩给我,首先要进行拆解,把每一个部件给你们展示一下。” 白宋说着。 “先别急。”首领抬手说道,“还要等一个人。” 等了一刻钟。 等候的人来了。 看到来人,白宋微微一愣。 没想到等候的人居然是先前那个在石墙上跟白宋目光相对的女人。 这女人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皮肤蜡黄,身材干瘦,短发,像个假小子,更像个乞丐。 唯一惹眼的,还是她胸前过分的峰峦,验证着她的性别。 苗人首领认真地跟白宋解释:“这是我们寨子最厉害的猎人,几天前,我们的人被这十字弩射杀,只有她一人活着回来,并且反杀了几人。” 说话间,那个女人走了过来,目光灼灼的打量着白宋。 从脸上一直看到了裤裆。 那眼神十分怪异,看得白宋浑身发毛。 白宋皱了皱眉,不好说什么,也没有去问对方的名字,将十字弩拿在手上。 “可以开始了吗?” …… 白宋开始给苗人讲解十字弩的构造。 将十字弩拆解之后并不复杂。 困难之处在于上面的每一个零件。 材质不同,结构不同。 放在大唐的工业水平上,能勉强制作。 但要是用在苗疆,不管从什么层面来看,对这些苗人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讲解不到半个时辰,一群苗人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苗人首领提议白宋暂停一下,现在遇到的种种困难,他要跟族长汇报。 苗人首领走了,剩下十几人继续在院中干等。 白宋刚要转身回屋喝一口水,不想身侧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叫啥?” “是那个脏兮兮的女人。” 白宋皱了皱眉:“白宋。” “白宋……长得可真白。” 那女人笑嘻嘻地念叨着,伸手就要摸白宋的脸。 白宋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我没见过汉人,你们汉人都跟你一样好看?” “你不是才杀过几人吗?他们就是汉人。” “那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牲畜,你才算真正的汉人。” 白宋又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女人处处透着怪异。 只是几句简单的交流,苗人首领去而复返。 苗人受限于工艺技术,有些灵巧的铁质部件无法完成。 这个十字弩显然是不能制作了。 苗人首领让白宋留下休息,但在院子外面安排了几个看守。 待遇跟之前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回到竹屋,在里面观望了许久的两个女人上来问道。 “怎么样了?” 白宋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只怕情况不是很妙啊!” “为何?” “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不会翻脸,现在我们对他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信我们的话。”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想办法溜了吧。”阿玲认真提议。 “这里的是苗人的地盘,你有把握逃走吗?” 阿玲没了声音。 事情很麻烦,白宋感觉不能坐以待毙。 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白宋到了外面,站在两个看守的身边问:“喂,你们寨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看白宋:“不该你们问的事情不要问。” “说说呗,别看我们人少,但本事可不少,说不定真能帮你们的忙。” 另外一人回头打量了白宋几眼,正要说点什么,却被身边一人阻止,露出了警告的眼神。 白宋一看,这寨子果真遇到了什么问题。 可面前的人不肯说,白宋也不知该怎么问。 没有办法,白宋重新回房,却又看到了苗寨里面一棵大树上,那个脏兮兮的女人真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先前觉得对方的眼神怪异又熟悉。 这一眼看到,白宋忽然明白过来。 这种眼神就像自己看到美女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贪婪、赤裸,又毫不避讳。 在这个女人面前,白宋感觉像是被扒光了的大姑娘似的,赶紧有溜回到了屋子里面。 同时白宋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法从苗族男人身上问出些什么信息。 如果是晴儿去问呢?会不会有不同的收获? 正文 第616章 床上男女 回屋之后,白宋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晴儿。 这属于晴儿的老本行,当年在花楼里面就干这个。 听过之后也没有任何排斥,反倒是责怪把白宋打探消息过于心急。 立即担保着两天内能打开苗人的嘴。 然后便出了房间,去跟看守的苗族男人答话。 阿玲听了,觉得自己去也没问题。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各自找着目标打探消息去了。 白宋坐在窗口看着,看到两个女人身边各自围着两个男人,隔着一点距离聊得很融洽。 白宋相信晴儿和阿玲的职业素养,相信她们懂得分寸拿捏,也就不再刻意关注,只是心中默默感叹还是异性的魅力大。 一转头,一把短刀忽然抵在了白宋的脖子上。 那个脏兮兮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房间,出现在了白宋身后。 白宋有些惊讶,自己在苗寨里面可没有放松警惕,但对方居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到了面前。 那女人笑着,眼中闪着一丝狡黠,然后忽然向前一步,刀也凑近了几分。 “说,你们来苗疆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女人身子微微前倾,脚步分开,随时准备后退。 眼神在注意白宋的脸,也在注意手脚的细微动作。 很显然,她无时无刻不再防备白宋的小动作。 白宋想起了先前苗人首领的话。 这个女人是苗寨中最厉害的猎人。 看来这不是一句戏言。 她的一把刀抵在白宋的脖子上,给白宋的压力丝毫不比被培元镜后期的武者要弱。似乎只要有一点异样的动作,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抹了白宋的脖子。 白宋眉头紧皱,额间渗出一丝细汗:“我已经说过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苗寨驱赶外来者。” “不老实!没人能骗过我的眼睛!” 刀再次加力,白宋感觉喉咙处有了轻微的疼痛。 白宋被激起了怒火,目光迎向女人,逐渐阴冷:“信不信由你!” 说完,白宋也不再后退。 女人能从白宋的眼中看出他的内心。 白宋又何尝不是? 苗族的女人终究也是女人。 她的行为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杀机。 而是通过这样的行为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罢了。 果不其然,白宋不再后退之后,女人的刀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僵持了几秒之后,那女人把刀收了起来。 “都说汉族的男人都怕死,看来也不都是。不怕刀子的,你是第一个。” “你不是说你没见过汉族男人?” “我骗你的,我见过的汉族男人多了,但你这么好看的是第一个。” 白宋转移话题,问道:“你问我的目的,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为了测试我的胆量而来的吧?” 女人笑了笑:“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喜欢我,所以要杀我?” “你长得好看,又不怕死,我就是喜欢。”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女人笑容僵住:“走?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 女人一听,脸色变了,重新拿出刀来指着白宋:“你不喜欢我,喜欢外面的两个女人?” “没错。”白宋也不避讳。 “我会杀了她们,把你留在苗寨,让你一辈子都关在这里。” “你要是敢呢,倒是可以试试。” 说着话,白宋猛地起身,一下抓住了女人拿刀的手,然后一用力。 女人吃痛,刀瞬间脱手。 对方显然没想到白宋力气这么大,想要挣脱,白宋却纹丝不动。 对方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朝着白宋的脸上抓来。 白宋另一只手同样一捏,速度不比这女人慢。 对方两只手一下就被白宋拿捏住了。 白宋脸上带笑,刚要炫耀一番,不想这女人双腿也能用上。 一个兔子蹬腿,双脚揣在白宋胸口,人猛地向前一扑,白宋便拿不住对方的手了。 女人扑倒在了床上,还没爬起来。 白宋顾不上胸口疼痛,一下扑了过去,整个身子压在女人身上,重新逮住她的双手、双脚压住她的双脚。 “哼,还想跑?” “放开我!”女人在白宋身下极力挣扎,但是毫无作用。 白宋冷笑一声,没有开口。 竹屋房门打开了,两个女人并排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宋。 “公子你……” “那个……”白宋一时语塞,看看现在的造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白宋赶紧松了手,那女人一个打滚,从窗口溜了,顺手还带走了自己丢了的小刀。 白宋也顾不得追赶,他注意到了晴儿眼中的怒气,赶紧解释:“晴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这样的。” 晴儿却是不理,转身就出了门。 白宋去追,被阿玲拦住了。 “公子,你也真是的,也不挑挑口味,就刚才那个,一身的馊味儿,你也下的去口?” “什么狗屁?我没有!” 白宋欲哭无泪,推开阿玲去追晴儿。 但阿玲的这一句话却是被刚刚逃出窗口的女人给听到了。 那女人停下了脚步,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这事儿晴儿有些生气,倒不是介意公子喜欢别的女人。 而是在意公子的性子也太急了,是个女人都不回避,这才头一天呢。 好在是个误会。 白宋追上之后解释了也就没事儿了。 白宋刚刚安抚好了晴儿,阿玲在外面打探想消息回来。 这回阿玲打探的消息不是苗寨之中发生了什么,而是关于那个喜欢白宋的女人。 这女人叫阿玉,苗寨中最厉害的猎人。 据说有着一双能通灵的眼睛,能够用眼神跟苗疆的野兽交流。 在整个苗疆,这个女人都十分有名。 只要她一人,打回来的猎物能够养活半个寨子。 别看她年轻,在寨子里面有着非常高的声望。 除了族长和大巫,就算她最有声望。 外面的人还说了,如果阿玉真的看上了白宋,那是白宋的福气。 寨子里面多少男人喜欢阿玉,人家从没露出一点儿好感。 刚开始听说了白宋的事情,外面的苗人都还不相信,说白宋这种弱不禁风的男人根本不是阿玉的菜。 阿玲听了,赶紧跟白宋说:“公子,那个女人地位很高,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反正我们也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公子就牺牲一下色相,好好讨好那女人,从她口中问出点儿东西来也不定。” 正文 第617章 夜探苗寨 进入苗寨第一夜。 本来都不怎么安睡的三人被一阵火光所惊醒。 苗寨里面一阵喧嚣,窗外火光点点,像是又来了一批人。 白宋很警惕,告诉晴儿留在房中,他和阿玲先后出门去了。 外面依旧有看守,看到白宋二人出来,立刻呵斥两人回去。 全然没了白天时候的随意,似乎都变得十分紧张。 隔着一堵石墙,寨子里的情况也分不太清楚。 但白宋可以确认是来了另外的人,并且不是苗人,应该属于是跟白宋一样的外来者。 因为他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首领举着火把,后面跟着的苗人手里都拿着刀,十分防备地人群中间的几个人。 白宋还在奇怪,心说那首领刚刚都还在寨子里面,这么快又去外面抓人去了? 这些苗人一直出去抓人干什么? 很快,白宋注意到了不同的细节。 白宋三人被抓回来的时候,这些苗人虽然防备,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客气,也算讲道理。 但今天晚上出现的几个人就不同了,处处提防,十分谨慎。 寨子里面也没有出来看热闹的,这么大的动静,每家每户都关着灯,装作没有发现。 白宋越发奇怪,问外面两个看守:“到底什么情况?” “看什么看?赶紧回去!” 看守不单言语很凶,甚至拿出了吹箭对准白宋二人,大有不配合就要攻击的态势。 阿玲看看白宋。 白宋给了一个先回去的眼神。 两人回屋,晴儿立刻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白宋摇摇头:“具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里的外来人不止咱们三个。外面又是一批。” “会不会是圣莲教?或是新唐的人?或者是墨家的?”晴儿显得有些担心,她虽然跟着白宋跑了,但依旧会担心墨家的人被苗人抓了。 “圣莲教、新唐、墨家、倭国……甚至可能会出现朝廷密诏司的人……对方是谁都有可能,靠猜是猜不出来的。”白宋陷入了沉思。 “公子,我在苗疆十几年,从未见到过这种情况。单单是十几个猎人联合外出就已经很奇怪了,最近的外来者又很多。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 “是啊。”白宋低声叹了一声,望着窗外,发现刚才亮起的火把已经全部熄灭。 所有的一切又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的一批人,待遇跟我们完全不同。” “会不会因为我是苗人?”阿玲猜想。 “不排除,但还是很奇怪。” “公子有什么打算?” “一起逃走我没有把握,但悄悄出去看看新来的人是谁,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公子,我陪你一起去。” “你们两个留在这儿,我一个人就行,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公子……”默不作声的晴儿有些担心。 白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然后,一人翻出窗外,贴着竹屋墙壁一路绕到竹屋后面的溪水之中,身体贴着溪水,顺着水流悄悄的滑出了小院的范围。 白宋很小心,加上体内真气的加持,让他在各项技能上都有所进步。 白宋能感知到周围所有的动静,并且能将自己造成的动静降到最低。 这可能瞒不过一些武林高手,但要在苗疆古寨中骗过苗人眼线,这似乎没什么困难。 白宋记得刚才那几个人被押送的方向,正好是在溪水的最下游,有密林包裹的一片寨子深处。 藏在密林里的苗疆古寨幽静又神秘,虽然是一个寨子,但给人的感觉却跟白宋所住的一片区域截然不同。 顺着溪流进入古寨深处,白宋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幽静的夜里传来一阵水声。 前面居然是一个水池,池水一下没过了白宋的头,呛了一口水。 白宋莫名紧张,感觉刚才那一阵水声会引来别人的注意,浮上水面露出一双眼睛左右环顾,还好是没人发现。 早上去过的族长房间亮着灯,从窗口投射下来的影子看,里面有很多人。 白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那么多人聚集,倒是给了自己机会。 池子的另一头正是白宋寻找的地方,外面守卫的苗人很多,比看守白宋三人的多了数倍,即便是深夜,也没有丝毫放松。 而看守的地方不是房子,更像是用于牲畜居住的棚子。 一刻钟后,白宋躲在了棚子后面的死角,往后退一步就是水池。 几个苗人在说话,但这会儿他们的聊天用的是苗语,白宋听得一脸懵逼。 但从他们的语气可以判断,这些苗人很忧虑,甚至有些担心和害怕。 透过棚子的缝隙,白宋看到几个人被横七竖八地摆放在棚子里面,都是昏迷的状态,看装束,不是圣莲教的。 这已经是白宋所能看到的全部情报,想要获得更多消息,怕是要惊动那些苗人。 想了想,白宋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溜回水池,原路返回,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棚子里面有个人动了动。 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稀薄的真气的味道。 棚子里的人悄悄地站了起来,推了推几个同伴。 几个同伴也都有了反应。 几人在草棚里隐秘地交换着眼神,扫视着外面的苗人。 杀机涌现。 白宋眼看着几人拿出了匕首、小刀之类的物品,而且分工明确,准备同时动手。 外面十几个苗人根本没有防备,估计是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早醒过来。 白宋不想暴露自己,又不想苗寨的人有损失,这样只会让情况变得更为紧张。 想了想,白宋钻入水中,故意弄出一个声响来。 十几个苗人立刻有了反应,纷纷回头。 这一下,几个汉人没来得及下手,行动却先一步暴露了。 只听汉人之中有一人喊道:“杀出去!” 一阵真气爆发,草棚子被掀翻,苗族人也喊了起来,在族长房间里的苗人蜂拥而至。 一场乱战瞬间爆发。 不到半分钟,人群中传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是一个汉人先倒下了! 白宋躲在水中,只有半个头露在外面,躲在阴暗处不敢乱动。 但他也亲眼看到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这汉人不是被苗人傻杀死,而是自己突然抽风一样倒在了地上。 一堆如蚂蚁一样的细小虫子穿透他的头皮涌了出来! 正文 第618章 火中的人和水里的人 白宋瞪大了眼睛,头皮阵阵发麻。 若非亲眼所见,怎能相信如此一幕? 这场景,跟恐怖电影里的画面如出一辙。 但在如此真实的画面下,震撼远远超出了白宋的想象。 如果不是突然点亮的火把,月光下黑漆漆一团,白宋还以为是如烂棉花一样乱糟糟头发。 等到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白宋被吓得低喝了一声:“草!” 换在刚才,白宋铁定是已经暴露了。 但这时候苗人也乱作一团,哪儿还有人顾得上白宋? 所有人都在惊叫,苗语汉语混成一团,根本听不清在喊什么。 几个汉人也被吓到了,愣在原地拿着匕首一动不动。 苗族汉子拿着的火把疯狂地拍打着地面的虫子,又有人朝那具疯狂涌出虫子的尸体丢火把。 很快,火焰淹没了尸体,再也没有虫子涌出。 先前散落地面的虫子也被火把拍打得七七八八。 这时候,苗族族长走了过来,举着火把大喊一声:“不要乱动!我们这是在救你们!” 很显然,族长的话是对剩下的几个汉人说的。 几个汉人早就吓蒙了,颤颤巍巍地指着地面燃烧的火焰:“这……这是什么情况?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族长面对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你们已经中了我们苗疆的蛊毒,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快就会跟他们的情况一样。” 几人听了,无一不是头皮一炸:“苗疆蛊毒!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对此,我们的确有脱不开的关系,但现在争论已经晚了,如果你们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呆着,哪儿都不要去,如果你们不信,执意要走,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后果。” 几个汉人傻眼了,有一个看似胆小些,面无血色的瘫坐在了地上,目光涣散。 苗疆蛊毒,凶名在外,正是因为蛊毒的存在,让苗疆多了一层神秘和危险。 故而历朝历代的君王,没有人谁愿意打苗疆的主意。 但真正的蛊毒只有极少人遇到,古籍中记载的内容不过只言片语,很多人都认为是传说。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白宋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传言。 “族长口中说的跟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到底什么意思?”白宋心里嘀咕,同时又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这样的死法太渗人了。 现场人很多,白宋还是只能藏着。 只见那族长继续说道:“我们寨子正在研究如何给你们解毒,请你们配合。” “你说给我们解毒我们就信?我们的朋友死得不明不白!” “你们若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寨子不阻拦。但你们最好记住,你们之中一旦有人死了,一定要用火烧掉尸体。”、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惨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显然,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几人瘫坐地上,白宋从人群缝隙中看到了一张脸。 这不是晴儿三叔? 这是墨家的队伍! 白宋瞳孔一缩,这位三叔他在邙县的时候就见过,像个商人,一脸和气,但是个武功了得的高手。 这支队伍中竟然有他! 几个人似乎接受了现实,被人带着去往别的地方暂住。 族长带着其余人也是渐渐散开。 今夜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但萦绕在苗寨中的不安情绪越发重了。 可以看出,所有人都显露着浓浓的忧虑。 看来蛊毒的事情让苗寨也感觉十分棘手。 白宋决定立刻回去,问问阿玲关于蛊毒的事情。 一回头,白宋突然感觉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给缠上了。 “唔……” 闷哼一声,白宋瞪大了眼睛,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出现在他身后,不由分说一口亲在了他的嘴上,虽然只有一张湿漉漉的脸和短短的头发,但水下面的触感和挤压在提醒白宋,这人什么都没穿! 更有甚,似乎有一条小蛇在不断叩打着自己的牙冠,只要稍微一松,这小蛇就会直接钻进去。 这是什么情况? 白宋直接整蒙了,本能地抗拒着,想一个被流氓欺负的小媳妇儿。 白宋心里嗷呜着,从来都是自己这么欺负女人,何曾轮到女人这么欺负自己过? 这种方式白宋可不喜欢! 但这女人来得过于突然,张牙舞爪地缠在自己身上,白宋都快沉到水里了。 心头一着急,一口咬再那小蛇上。 “嗯!” 湿漉漉的女人顿时闷哼一声,小蛇一下缩了回去。 白宋猛地一推,竟然没有挣脱。 又是一推,还是没有挪开。 正要运足真气再推的时候,那女人死死地盯着白宋,压低了声音说:“你再推试试?只要我一出声,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一个汉人,我一个苗人,半夜里干这种事,你除了娶我,没有别的选择。不然按照苗人的习俗,你要被火活活烧死,就像他那样。” 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来骚扰过的白宋的阿玉。 阿玉狡黠地说着,指着一边还在烧的尸体。 白宋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今日遇到这种女人一下没了对策。 这不单单是个野性的女人,还是个狡猾的女人。 待会儿闹起来,她要一口咬定是被强迫的,白宋估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说这些苗人,估计连晴儿都不会相信。 毕竟好色如命的标签早就贴在了熟悉白宋的每一个人心里。 “你想干什么?” “就是喜欢你,看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不是嫌我脏吗?我已经洗干净了,不信你闻闻。” 阿玉挺了挺身子,贴得白宋更近,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凑到了白宋鼻尖。 白宋哪儿顾得上闻她的味道,水下那挤压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女人也太顶了。 白宋展现出了他几十年都没展现过的正派,闭着眼睛,尽可能地躲避,嘴里慌慌张张地说:“你们寨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也不着急?居然还想着谈情说爱?” “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这是苗医的事情。阿白,只要你跟我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跟你去外面都可以。” “苗医?我我我……我这个大唐的大夫兴许能帮忙,你你你……你别凑过来了,让我去救人。” 正文 第619章 尝试 “你……你能就救人?” 光溜溜的姑娘听到这话,手上松了松,认真地打量着白宋。 “能不能救,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是大夫。” 阿玉认真地看着白宋眼睛,片刻之后才松开白宋,很自然地牵着白宋的手,往水池边游去。 阴暗的池边石头上,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干净的衣裳。 阿玉游到石头边,丢开白宋出得水池。 尽管光纤昏暗,但因为隔得太近,白宋看了个真切。 不得不承认,苗疆女子的身材无可挑剔,除了稍显瘦弱了一些,身体比例和肌肉分布完美无瑕,关键是对方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展示在白宋眼前,这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热火,刺激。 阿玉擦着身上的水,昏暗的影子摆弄着各种凹凸细致的造型,就像是黑夜里的魅魔,白宋看傻了,忘了收回眼神,直到听对方反问了一句:“你不起来吗?” 一回神,什么咸咸的东西流到了嘴边。 摸了一下,一手的鼻血。 白宋毫不尴尬,一头扎进水中,用池水洗掉了自己的鼻血,然后才从水里起来。 白宋穿着衣裳,全身湿透,样子很是狼狈。 “我带你去见族长。” “我得回去换身衣裳。” “汉人就是麻烦。” 阿玉嘀咕了一声,没有多说,带着白宋回去。 看守见白宋从外面回来,显得有些惊讶和紧张。 随后阿玉从白宋身后出现,上前说道:“让他进去换衣裳,有重要的事情。” 两个看守相视一眼,有些不明白,白宋已经回到了竹屋小院。 白宋刚进去,竹屋里的灯火亮了。 白宋一进屋,两个女人都围了上来,看到白宋这一脸狼狈的模样,却又有些奇怪了。 “公子,这是……”阿玲问道 “别说了,这里面怕是有大事。” 白宋一句云里雾里地话让晴儿有些狐疑,看了看窗口,似乎看到了在石墙外面的某个女人。心里面嘀咕,公子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晴儿正要疑问之时,白宋再一开口却让晴儿惊呆了。 “我看到了你三叔,被抓的是墨家的人。” 晴儿一愣:“真的?” “千真万确!” “那三叔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白宋点点头:“危险是危险,但他们所处的危险不是苗人要杀他们,相反,这些苗人似乎是在救人。” “救人?什么意思?” “刚才我看到有个人的身体里钻出来好多虫子,死了。如果没有弄错,你三叔他们可能中了苗疆蛊毒,苗医正在设法救治,我也过去看看,兴许能帮上忙。你们老实呆着,放心好了。” 白宋一边说着话,一边换上了衣裳,擦了擦身上,再次离开。 外面,阿玉等着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话间,伸手就要去牵白宋。 白宋赶紧躲开。 这女人烫手! 族长的屋子还亮着灯,先前聚集的苗人没有离开,看来这件事还困扰着整个寨子。 阿玉走在前头,直接推开了门。 房中沉闷的对话的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阿玉,又更加警惕地盯着随后出现的白宋。 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都在无一不是在质问他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阿玉指着白宋:“他说他是大夫,兴许能救人,我就带他过来看看。” “胡闹!”房中一人呵斥道,“阿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帮了寨子里面不少,但这种事情哪能随意带人过来?” “我看他眼睛很干净,好像医术真的很厉害,不如就让他试试,反正族长也说了,附近的苗医对蛊毒都束手无策,何不让他来试试?” “我们苗医无法解除的蛊毒,外来的大夫如何能解?”族长缓缓开口,“阿玉,事情没有你想想的那么简单,还是带着人退下吧。” “试一试又能如何?”白宋开口了,“我随说没有解除过蛊毒,但这天下要论医术,只怕没人能跟我相比。不怕告诉你们,我治过的人多不胜数,当今皇帝、皇后、皇太后,丞相、将军,大臣,我全都治过,无一不是药到病除。一个好好的大夫放在面前不用,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 “好大的口气!”有苗人的长老不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能夸下海口,真是欺负苗疆之地就没人见过世面?大唐的太医我们知道,哪一个不是行医几十年的老者,哪轮得到你这种小娃娃去给大唐皇帝治病?”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附和,关键还是看着白宋太年轻,谁都不信。 这时候,阿玉再次开口:“族长,他没有说谎。” 简单的几个字而已,似乎改变了大家对于把白宋的判断。 很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 阿玉的话,在寨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说白宋没有说谎,瞬间就能改变他人的判断。 因为这个寨子的人都相信阿玉,相信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能看透人心,能轻易地发现他人心底里最隐晦的一面。 既然阿玲说白宋没有说谎,那证明刚才的话并非是信口开河。 渐渐的,族长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白宋来。 “你想要怎么试试?” “我要看看病人,了解一下情况。” 族长稍稍犹豫,给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带一个病人来,准备好火把,不要任何放松。” 片刻后,苗人带着一个病人来了。 无巧不巧,带来的病人正好就是晴儿的三叔。 晴儿三叔气色正常,看不出任何病态,唯一就是有些虚弱。 被人带到,人还有些紧张。 直到目光和白宋相遇,一下愣在了原地。 “是你?晴儿被你骗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叔不要慌张,晴儿自然跟我在一起,等到给三叔解了毒,自然会带你去跟晴儿相见。” 听着两人对话,屋子的苗人交换眼神。 族长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认识,但并不同路。” 白宋回答,同时又对三叔小声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不要节外生枝。” 三叔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最终选择了沉默。 正文 第620章 蛊虫 蛊毒,白宋第一次接触,能不能化解? 他没有一点信心。 但这是个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进入苗疆,面对蛊毒,怎么都不能避免。 至少要在这之前对蛊毒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以免深入苗疆后,自己一行人会有危险。 在族长的屋中,二十几个苗人看着白宋。 两个年迈的苗医也候在一边,等着看白宋的手段。 白宋和平时一样,给墨三叔把脉。 从脉象来看,没有丝毫问题,察觉不出任何疾病。 准确说,用一般的诊断方法都无法判断是否身患蛊毒。 琢磨了一会儿,白宋还是决定先问一问身边的苗医:“这个蛊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苗医就等着白宋说着话呢,满脸的不屑:“哼,大唐来太医也不过如此嘛。看了半天,连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 “就是,族长,我看此人根本就没有本事,治病救人纯属笑话。蛊毒的事情乃是苗疆机密,只怕此人是借着治病的名头,来打探蛊毒消息的。” 族长听了微微皱眉,看得出,这位族长并不想透露关于蛊毒的事情。 这是属于苗疆最神秘的地方,世代保护这苗疆不被外界侵扰。 正在族长犹豫的时候,阿玉似乎不想看到白宋出丑,突然说道:“我们苗疆的蛊毒很多种,他们现在中的是最为棘手的一种,叫做食髓蛊。蛊虫……” “阿玉!” 阿玉的声音被人打断,苗人严肃地的盯着阿玉,对她私自暴露蛊毒消息予以警告。 阿玉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们还继续守着古老的规矩?难道真的要坐视蛊虫泛滥?到时候,不仅会蔓延到外面,还会伤害到我们的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些外来人中蛊,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有我们自己人?现在最要紧的,不应该是用尽一切办法找到化解的方法吗?” 屋中瞬间嘈杂起来。 有人责怪阿玉是危言耸听,也有人露出了更深的忧虑。 白宋看了看阿玉,未曾想这女人居然如此信任自己?接二连三为自己说好话,甚至跟自己的族人针锋相对。 这反倒让白宋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宋起身,对族长道:“蛊毒我从未接触过,身为大夫,如果对病症没有丝毫了解,肯定无法对症下药。所谓望闻问切,了解蛊毒的信息也是治病的关键一环,如果族长一定要为此保密,我也无能为力。” 族长再次陷入沉思,良久之后,叹了一声:“罢了,为了全族乃至苗疆的安全,把大巫请来吧。” 此话一出,屋子再度陷入争论。 大巫! 白宋有所耳闻。 据说是苗族中最神秘的巫师,据说能跟神魔沟通,守护苗族的安定。 至于这些大巫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养蛊制蛊。 蛊毒是苗疆大巫手中用来体现神力的重要手段,用蛊毒控制人体,以此收获一般人的供奉。 而每个苗寨里面都有一位大巫,而大巫永远不会见外族人。 今天,白宋成了例外。 在等待大巫的过程中,白宋充满了期待,又多了一些怀疑。 他期待大巫到底是什么人? 是类似于圣莲教中的那些江湖骗子。 还是类似于李淳风,袁天罡这类的隐士高人。 所怀疑的,则是这蛊毒的危害到底有多大?居然能让族长作出违背祖宗的决定。 天已经渐渐亮了。 一丝晨光撕裂了夜幕,照得寨中小溪波光粼粼。 白宋望着这一幕离世的美景有些恍惚怅然。 直到看到一双洁白如玉的脚丫子踏进溪水,一个年轻的姑娘头戴孔雀花羽漫步过来时,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 从那姑娘出现的一刻起,所有的苗人都变得肃穆,就连阿玉也跟着站得笔直。 看到那姑娘逐渐过来,又都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 不用想,那肯定是大巫。 但那也是一个年轻至极的女孩,估计不过二八年纪,穿着一身精致的苗族彩裙,提着裙摆过小溪的动作透出了她的稚嫩。 而那双洁白的脚丫子比溪水还要干净。 她的脸呢? 白宋微微皱眉,显得有些失望。 不是因为貌丑,而是因为她的脸蛋儿也被许多彩妆所掩盖,陪衬着她头顶的孔雀彩冠,远远看着像是个人身鸟头的妖精。 白宋实在不明白这些造型的意义是什么,也就无从得知这姑娘的容貌如何了。 过了消息,姑娘穿上鞋子,动作变得严谨了许多,步伐缓慢,上身动作不变,颇有几分宫廷娘娘的味道。 “你们都出去吧,现在由大巫给他讲解蛊毒的事情。” 族长开口。 屋里的人渐渐散去,阿玉站在白宋身边,犹豫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屋中只有白宋、族长,以及这个年轻的大巫。 “外族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大巫的声音清脆悦耳,与她严肃的动作截然不同。 白宋下意识地问:“苗疆的大巫都这么年轻?” 显然这个问题跟大家想知道的内容没有任何关联。 白宋看到两人脸色不对,赶紧改口:“我换个问题。听说蛊虫都是由苗疆大巫培养而成,那他们身重的蛊毒都是你们培养出来的?” 大巫点了点头,那满是彩妆的脸做这个动作像是小鸡啄米,可把白宋憋坏了,好几次差点儿笑出声。 族长坐在两人中间,半眯着眼睛,老神在在,全然没注意到白宋的表情。 但那年轻的大巫看到了,白宋没笑出声,但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觉得面如火烧,额间突然渗出细汗来。 好在是妆浓,脸红是看不到了,赶紧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 白宋缓了缓:“咳咳……那个……既然是你自己培养出来的蛊虫,怎么自己都化解不了?” “这次的蛊虫跟以往不同。我们培育的蛊虫都了解它们的习性,可以做到对症下药,只要相救,就能化解。但那些人体内的蛊虫不一样,是一种记载在苗疆禁忌的蛊虫。这些蛊虫繁衍速度极快,且无法驯服,一旦进入人体,会附着在人的骨骼上产卵,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繁衍出成千上万的后代。一旦虫卵在人体孵化,就会开始吸食人的骨髓,直至死亡。” 正文 第621章 手术方案 听到这,白宋笑意全无。 只是听个描述,便能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 还联想到昨夜亲眼所见,那些密密麻麻黑虫子,一旦扩散开,哪有办法能除掉? 一旦有了漏网之鱼,可能就会传播开来。 这种局面,和电影里的各种病毒类似,往坏了想,毁灭全人类都不为过。 当然,白宋脑中所想的过于危言耸听,如果那些虫子真有这么可怕,世界早毁灭了。 “那些虫子应该有弱点吧?真要这么无节制的传播,苗疆肯定早就没人了。” 大巫想点头,想到了什么,停住直接开口:“食髓蛊虽然繁衍速度快,但能再次繁衍的母虫只有万分之一。就算只有万分之一,在苗疆古籍中就记载过,曾经苗疆因为食髓蛊而丧命了数万人。” “那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传染给了别人?” 这个问题让大巫有些犹豫,偏头看向族长。 族长沉声道:“食髓蛊是我们寨子放出去的。” 听了此话,白宋一惊。 “哎!”族长长叹一声,“也是等到事情出现,我们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半个月前,有外族人闯入苗疆,他们为了从我们口中得知蛇岛的消息,杀了我们的人,逼迫我们透露消息。为了赶走入侵者,上一任大巫施展蛊术,我们用蛊虫抵挡住了入侵者的进攻。但是……” 族长声音一断,示意由大巫继续说。 大巫说着:“那是上一任大巫,也是我的师父。师父她痴迷于蛊术,居然打破苗疆禁忌私自培育食髓蛊,我们打退了入侵者,同时也将食髓蛊扩散在到了外界。而师父自知触犯禁忌,半个月前已经逃离宅子,不知所踪。我……我刚刚接任大巫不到三天。” 说着,小姑娘漏出意思腼腆。 这下全明白了,难怪觉得这大巫有些古怪,原来是个临时拉上来凑数的。 族长接着说道:“传播食髓蛊,是苗疆重罪!会引起整个苗疆的恐慌,我们为了隐瞒消息,私下派人将周围的生人都带回来寨中。因为食髓蛊虽然很凶残,但它必须寄生人或动物身体存活。如果找不到寄主,半个月之后会自然死亡。我们把你们三个单独关起来,就是为了观察你们体内是否有食髓蛊。” 听到这里,萦绕在白宋心中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从被迫回到苗寨起,所有的经历都变得合理了很多。 白宋沉默了很久,想到了什么:“你说食髓蛊是附着在人体骨骼上吸食骨髓,为何昨夜死的人会是头颅……” “因为蛊虫附着在他的头颅,而头盖骨的骨髓不足以满足那些虫子,所以谁出现那种恐怖的情况。” “这么说来,有足够的骨髓,食髓蛊就会在人体安定下来,没有足够的骨髓,就会想办法破体而出?” “大概是这样。”大巫也不是很确定。 “我有办法了。”白宋眼睛一亮。 “有办法了?”族长有些兴奋。 “我不太确定,先取动物的骨髓过来。” 族长立刻照白宋的吩咐去办。 几分钟后,一盆新鲜的猪骨髓摆到白宋面前。 白宋让带了个墨家的人过来。 白宋的方法很简单,趁着食髓蛊没有完全孵化之前,先在患者身体涂抹一层动物骨髓。 一些骨髓幼虫肯定会受到骨髓的吸引想要往皮外跑。 患者就会感受到疼痛。 哪个地方痛,证明那哪个地方有虫子。 确定了蛊虫的位置,白宋就能直接动刀子,给患者来个刮骨疗毒。 并且此法还能检测患者是否痊愈,寨子里的人有没有意外感染。 有了手术方案,白宋就不等了,就在族长房间里搭设了手术台。 第一次手术过后,昏迷的患者被送走休息。 白宋也累得满头大汗,毕竟条件太过简陋。 但也给了白宋很大的信心,因为这个法子真的有效。 第一天。 苗寨里的人还抱有怀疑的态度。 第二天,第一位患者醒来。 经过用动物骨髓涂抹身体进行检测,再由大巫亲自各种确认。 历史上第一位身中食髓蛊的人活下来了。 消息一出,苗寨振奋。 白宋成为了苗寨的救世主,成为了整个寨子最重要的朋友。 小竹屋换了,换成了寨子里最大的屋子,紧挨着族长。 寨子里面也没有了任何限制,随意走动,各家苗人都争相过来送礼物示好。 晴儿和阿玲收礼都收不过来。 而白宋开始了全身心地治疗当中。 墨家还有四个人。 唯恐在动手术之前,又有人突然死亡,白宋一刻钟都不敢停歇。 等到给四个人都做了手术,自己也累得昏睡了过去。 …… 白宋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之后,寨子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无数的苗族姑娘热情地簇拥着白宋唱歌跳舞。 热闹的气氛中不知多少年轻的姑娘偷偷送上的吻。 即便是晴儿也无法阻拦这些苗族姑娘的热情。 苗族汉子们送上美酒佳肴,灌得白宋昏天黑地。 苗人原先对外人有多防备,现在对客人就有多热情。 篝火堆前,白宋被姑娘们抛向高空。 夜空下满是欢笑的声音。 阿玲看着这一幕,笑着说:“就公子这受欢迎程度,姑娘们怕都抢着嫁给他。你不好生看着?” 晴儿没有了醋意,笑着在一边看着:“公子到哪儿都是这样光彩照人的,他永远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人。” “今晚还是提醒一下公子,别忘了咱们的正事。时间已经耽误了许久,难得赢得苗人的信任,也该打听打听蛇岛的事情了。” 同一时间,白宋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等到狂欢之后,白宋站在了族长屋门口。 “白公子,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族长再没有以前的语气,亲自出来笑脸相迎。 白宋不单单是救了人,而且保住了寨子的声誉,并且传授了治疗食髓蛊的方法。 这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白宋到了屋中,认真说道:“族长,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来苗疆还有一个目的。” “有什么,白公子尽管说。” “我想跟族长打听蛇岛的消息。” 正文 第622章 新队伍 “蛇岛……”族长眉头皱起。 这两个字好像瞬间破坏了和睦的气氛。 族长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们来蛇岛觉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中原地区,百姓深受圣莲教毒害。而圣莲教老巢就在蛇岛之中,一来我想铲除圣莲教,为天下百姓谋个安宁。二来,听说圣莲教抢夺了一件宝贝,正在返回蛇岛的路上,我想在途中拦截。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做,恳请族长体谅。” 族长沉吟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蛇岛乃是苗疆圣地,在我的祖辈口中,传说蛇岛供奉着护佑苗疆的神。要我们苗疆子孙后代守护,不要让外人进入。所以,我们苗人从来不会透露蛇岛的位置。” 白宋有些着急,想说点儿什么。 话没出口,族长抬手打断:“白公子不用急,听老夫把话说完。现在的族人中很少有人知道蛇岛的存在了。尽管我们老一辈人用心守护,但蛇岛的平静早已经被打破。十余年间,偶尔会有人进入苗疆,目的都很一致,都是想要去蛇岛。我不知道蛇岛有什么,但已经可以确定,蛇岛已经暴露到了外面,你们的中原已经有人知道了蛇岛。所以,这个秘密,我们一致守护下去也已经没了意义。” “族长的意思是……” 族长转身,从房中一个古朴的盒子中取出了一块羊皮纸,转身递给了白宋。 “这是去往蛇岛的地图,白公子收好。” 白宋闻言大喜,心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有了地图,肯定要比其他来路的人行动更迅速。 耽误的这些时间肯定可以追上去。 白宋正要接过手,族长却又抓紧地图认真提醒:“蛇岛非同小可,不是知道了路线就能进入的。蛇岛外面的虫海就要了无数人的性命,更不用说蛇岛里面的各种毒蛇。白公子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明白。” 白宋终于是拿过了地图。 转身要走时,族长叫住了白宋:“白公子稍等。” “嗯?” “你们要去蛇岛,我这里有两个帮手。” 说着,族长拍了拍手。 从房间内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阿玉。 一个大巫。 白宋愣住了,看着两个女人。 一个低头,一个抛媚眼,很是怪异。 看这样子是早有准备啊。 “公子要去蛇岛,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族长忽然开口说道,“此行我们也有所托,否则不会告知你们信息。” “何事?” “上一任大巫犯下弥天大罪潜逃,多半会往蛇岛去。肯请公子帮助我们的寨子将那个罪人抓住,如果需要,直接杀死也可。阿玉是我们寨子最好的猎人,她善于在苗疆狩猎,探路,但她不是上一任大巫的对手。六儿年纪太小,没有外出经历,单靠她们两人很难成事。所以想让她们跟随公子一起行动。” 白宋感觉有些烫手。 一个人身鸟头。 一个女吃汉。 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谱的人。 带上她们,怕是找不到蛇岛就先内乱了。 “阿白,不开心吗?”阿玉朝着白宋笑眯眯招手。 白宋叹了一声:“好吧,既然族长这么决定,就一起走吧。” …… 一夜整顿。 一支新编的队伍想着苗疆的深处准备出发。 除了阿玉和六儿之外。 还有墨三叔和他同行的四人。 白宋救了他们,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了,也不再计较白宋和墨家的关系。 大家一致决定一起行动,先找到蛇岛再说。 毕竟大家的目的都一致。 为了巨鹿剑。 白宋本意是让晴儿留下的。 可晴儿见了队伍中有阿玉,本来就不想留下的晴儿更加不同意单独留下自己了。 算上阿玲,一支队伍正好十个人。 寨子门口,白宋先一步到了等候。 阿玉和六儿随后来了。 六儿有些腼腆,不怎么说话。 阿玉一上来就找到白宋。 白宋见了她就躲,不知为何总是心虚,尤其是想到那夜在水里,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至今都很清楚。 白宋怕晴儿瞧出什么端倪,不好解释。 白宋闪躲,阿玉追赶,抓着白宋提醒道:“你要再避着我,信不信我让巫女大人给你下个情蛊,以后只要喜欢别的女人,你就会生不如死。” 白宋微微皱眉:“你有没有点女人的礼数?这么多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谁叫人喜欢你呢?” 阿玉凑上前去,想要偷亲。 “咳!” 墨三叔来了,长长的一声咳嗽,打乱了阿玉的动作。 白宋大呼难搞,瞥眼看了看阿玉。 别说这姑娘自从洗了澡之后,习惯了干净的样子,看上去比以前清秀多了,虽然有些蜡黄,但是越发地耐看…… “公子,你看什么呢?” 晴儿不知从哪儿出来,拦住了白宋,撅着小嘴,挺着胸脯,似乎是故意松了松领子,露出更多的风情来,吸引白宋的注意。 白宋一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心说白的还是比黄的好啊! “公子,出发吧,从地图来看,我们要用一天时间钻出这片林子,之后还有一个苗寨可以供我们休息。” “走苗寨会不会多生一些事端,不如走无人的地区。”墨三叔提议。 大巫六儿小声说:“前面的寨子我熟,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了这句话,白宋决定去下一个苗寨。 毕竟能睡床上,谁会愿意睡地上呢? 队伍出发,白宋走到了六儿身边,好奇地看着她。 六儿被白宋看得心慌,拧眉问道:“白公子这么看干什么?” “你这脸涂得乱七八糟的,也不难受?要不洗一洗?” 六儿有些害怕白宋,不回答,赶紧追到了阿玉身边,走了。 墨家的人伤势刚刚有好转。 墨三叔也是刚刚见到晴儿。 叔侄之间少不得小声说话。 墨三叔也听说了在新唐发生的事情。 一路牵着晴儿,看着白宋。 “为了这么一个人就要跟家族闹翻?丫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三叔,晴儿一点儿都不糊涂,现在的墨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墨家了。这是晴儿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的。如果三叔还要劝晴儿离开白公子,那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冷淡的一句话,晴儿甩开了三叔,上前挽住了白宋。 正文 第623章 一具空壳 计划白天穿越密林,抵达进入蛇岛的最后一站休息。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行人远远低估了在密林中行走的难度。 夜幕降临,十人还在林间。 前方所见逐渐幽暗,大家心里都有些着急,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林子。 加上苗疆毒虫很多,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 有的剧痛,有的奇痒,一路十分煎熬。 “停下吧,看来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后面一个墨家的人大声提议。 “是啊,乘着还有点儿光,赶紧清理出一片空地来。要是半夜里困在林子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估计明儿一早,我们全都被这些虫子咬死了。” “你们太慢了!”阿玉回头,有些抱怨,“前面马上就能走出去,再坚持一下。” “马上马上,姑娘,你都说了多少个马上了?不行,必须停下休整。” 白宋看了看晴儿,见她一脸的疲惫,却是还强撑着。 然后白宋作出了决定:“都停下,我们休息一晚再走。” 白宋是队伍的绝对核心,既然白宋作出决定,阿玉再怎么抱怨也只能停下休息。 大家开始清理里面,无处不在的蚊虫是他们最大的困难。 几个墨家的兄弟点起了火把,生火之余还要在地面铺一层碳灰烤烤地面才安心。 正在几人四处寻找柴火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三爷,这里有人!” 三爷指的是墨三叔。 白宋被他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探过头去问什么情况。 那人站在一棵树下,举着火把一动不动。 白宋走到身边一看,微微一愣。 这是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样子是具尸体。 对方的装束绝对不是苗人。 那黑衣的材质似乎有些古怪,显得十分贴身。 白宋楞了几秒钟,其余人都围拢过来,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到底什么来路?装束好奇怪。” 白宋没有回答,走近了几分,取了身边一人的火把,凑近去看。 后背倒是看不到任何伤口,白宋所幸直接将人给翻了过来。 白宋刚有了动作。 一向沉默的大巫六儿忽然喊了一声:“不要!” 六儿出声已经晚了。 白宋已经将尸体给翻了过来。 尸体一转,白宋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蒙着脸。 然后白宋立即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东瀛人。 虽然是一身黑衣,但装束跟上次见到的倭国女人一模一样。 白宋正在思考倭国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全然忘了后面六儿的提醒。 这时候,另一只火把伸了过来,照亮了黑衣人的下半身。 一身黑衣下,一个有些怪异的血窟窿愕然出现在他的大腿上。 周围似乎还生长着什么灰白色的茧子,像是蚕蛹。 “快!烧了他!” 阿玉也跑了过来,直接将火把丢了过去。 那灰白色的茧子接触火焰的瞬间就燃烧起来。 但这也的似乎触动了什么东西。 一直没有动静的尸体突然一阵抽搐,跟僵尸复活一般,灰白的眼睛突然睁开。 白宋正看着他的脸,一下把白宋吓得坐在了地上,寒毛都立起来。 接着尸体发出一阵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又像是骨骼在爆裂,随着火焰蔓延,尸体也变得疯狂起来。 突然又朝着白宋扑了过来。 白宋反应迅速,一脚揣在尸体的小腹上,将尸体踹飞。 但这尸体体内似乎被掏空,白宋这一脚更像是将气球踹破。 尸体里面突然涌出一片黑压压的虫子! 食髓蛊! “我草!” 白宋吓蒙了,骂得越大声,证明心中恐惧越甚。 面对什么武林高手,大宗师,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但面对一群蚂蚁一样的虫子,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白宋完全没想到这一茬,那些蜂拥而来的虫子一下就爬满了白宋的裤腿。 “火!火!” 白宋喊着,什么都顾不上了,自己拿起火把就往自己的腿上烧。 虫子遇火,又如跳蚤一般四处乱蹦。 好在这火对他们的杀伤力极强,只要稍微触碰,蹦跶不了两下就死了一大片。 白宋腿上的还只是一小撮,更多的虫子从尸体里面空隙中涌出。 其他人惊魂未定,等着用火去烧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很多虫子逃散到了黑暗之中。 大火很快吞没了尸体。 而那具尸体早已是被掏空的壳子,很快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白宋自己烧自己,也是够狠的,忍着灼烧,一声不吭,硬是把裤子都给烧没了才停手。 晴儿吓得捂着嘴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刚要上去询问情况。 白宋拍打着身上的焦黑,咬着牙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没错,有虫子四散,不知道这儿还有多少食髓蛊。 就算这种虫子中有母虫的概率很小,但谁又说得准呢? “快走!”墨三叔也喊着,“这该死的虫子没死绝,赶紧离开这里。” 一行人举着火把尽可能地绕过尸体,每个人都盯着地面,看着密林的黑暗不寒而栗。 最让人畏惧的永远是这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虫子的威胁要比人施加的压力大太多。 “公子,你的腿……” “快走,我没事!” 白宋咬牙坚持,但他为了彻底杜绝虫子,腿上的烧伤太严重了。 即便是靠着毅力,也是一瘸一拐,感觉随时可能摔倒。 “别撑了!”阿玉突然到了面前,不给白宋说话的机会,伸手一拉,顺势就把白宋给背到了背上。 晴儿一路都防着这个女人,尽可能不让她跟公子接近。 但这时候已无选择,这个阿玉是队伍中应对密林最从容的人。 一路过来,所有人都成了阿玉的拖累,如果没有其他人,阿玉早就出了这片林子。 现在大家急着离开,也只有阿玉能分出闲心来照顾别人。 经历刚才一幕,队伍中所有人都没了困意,一群人不要命地往前冲。 走了也没多久,忽然感觉前方不远处一阵热浪袭来。 一群人方才止步。 白宋松了刚才一口气,现在感觉到脚伤严重,气息也变得虚弱了很多。 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他感觉队伍停下,抬头看了看前方,眼睛也睁大了。 前方突然火光冲天,一股浓烟朝着大家飘散过来。 正文 第624章 火焰中的苗寨 火光照亮了一片林地。 映照出一片藏匿林间的古朴苗寨。 所有人都停下了,满铺扑面而来的烟尘,大家都有些茫然。 “已经到苗寨了?” 没人注意到,一路狂奔已经到了林地的边缘地带。 苗寨里的火焰不知因为什么,但白宋需要地方休息。 阿玉背着白宋,也招呼众人,直接出了林子,朝着苗寨而去。 后面几人也是尽力跟着。 看到寨子,大家的心里也都安稳了许多。 但这份安稳没有持续太久,走了没几步,在距离苗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 草地上一个奄奄一息的苗人忽然抓住了前方阿玉的脚。 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大家只觉得草木皆兵,立马有人要去点火。 “他不是中蛊毒。” 六儿提醒众人不要过于紧张。 自己已经走上前去。 “这是前面苗寨的人。”阿玉已经认出了地上的人。 阿玉的寨子跟这个寨子走得近,她认得这个寨子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火光刺激着白宋的神经,让他的精神恢复了一些,看着地上的人,猜到了苗寨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重伤的苗人抬头看了看白宋,和他后面的人,忽然指着阿玉,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两个字:“叛徒……” 说完,咽气了。 “苗寨出了问题,我得去看看!” 阿玉皱眉,望着前方苗寨。 这时候,墨三叔走了上来:“不管什么问题,现在都跟我们无关,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赶紧前往蛇岛。既然这里无法停留,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两人意见有了分歧,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意识又有些模糊了:“绕道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阿玉却十分坚持。 “要去你自己去,公子腿上有伤,现在需要休息和治疗。” 晴儿眼中含泪,十分着急:“公子,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晴儿的话让阿玉想起了白宋的是伤势,一向我行我素的阿玉,此刻也变得犹豫起来。 这时候,苗寨里面传来了惨叫声,像是爆发了争斗,火焰愈演愈烈,似乎正在一步步蚕食寨子。 刚刚有了决定的阿玉,放下白宋:“你们先走,我去看看前面的情况,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新组建的队伍,意见无法达到一致。 现在又不是讨论的时候。 只能暂时让阿玉自己行动。 回到林中,一行人再也没法安睡。 为了确保没有虫子,甚至在地上挖了个土坑,四周的草皮全都清除。 墨家的几人负责四周放哨。 白宋靠在树上,昏昏沉沉,满头大汗。 他虽是大夫,但要处理自己的伤势却不容易。 好在来自苗族的六儿,非但是大巫,自身也是个是非出色的苗医。 等大家停下之后,六儿就开始给白宋处理伤势。 处理烧伤是一个缓慢的治疗过程,就算是白宋自己动手,也不能马上恢复。 接下来的几天,白宋都要拖着伤势前进。 对于刚刚进入苗疆深入的队伍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所有人都在为白宋担心,白宋却觉得算是万幸。 他宁愿腿被烧没了,也不想有什么虫子钻进的身体里去产卵。 密林深夜,漆黑寂静。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敢安睡。 反倒是白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好觉。 天亮之时,阿玉回来了。 跟着阿玉回来的,还有一个苗人。 外来苗人的出现引起了队伍成员的骚动。 白宋也在这喧闹中被吵醒。 这个苗人脸色灰白,看着十分渗人,身上有多处刀剑的伤口,显然跟人打斗过。 但这并非引起队员骚动的原因。 真正引起骚动的是那人手背上的一团如肉瘤一样的凸起! 这样的凸起,在昨天晚上遇到的尸体身上见过。 这是食髓蛊在皮下孵化而堆积起来的卵! 墨家的人都炸了,质问阿玉为何要带这么一个人回来。 这是要害死大家吗? 阿玉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看着白宋:“这个人能救吗?” 白宋咽了口口水,从理论来讲,这个人是可以救的。 但看着那鼓起的一坨,不知体内还藏着多少虫子。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后果不堪设想。 阿玉似乎看出了白宋的犹豫,认真解释:“这是那个苗寨中最后的一个活口,从他的口中得知,前不久有一批人进入了苗寨,其中有人带着一柄十分古老的剑。” 十分古老的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了。 “什么剑?”墨三叔着急问道。 那人气息很弱,只有一点点意识,努力地用手比了一个长度,说:“样子很奇怪,剑身上有梅花图案……” 墨家几人叫唤眼神,露出了狂喜之色。 不用说,对方简单的描述显然跟巨鹿剑契合。 “现在剑在哪儿?”三叔追问。 对方却闭上了眼睛,只能保持着一点点模糊的意识。 这人知道巨鹿剑的消息,还知道苗寨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是非救不可了。 白宋腿上缠着绷带,站都站不稳,但也要强打精神为其手术。 好在出发之前就预料到了还会跟食髓蛊打交道,需要的东西都有准备。 一场手术开始,周围点起了火把,随时应对变故。 好在意外没有发生,白宋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医术。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不间断作业,超过三斤的虫卵从苗人体内取出,最后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苗人经历了手术,却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因为他本身就有伤,手术开刀的地方比墨家的几人要多。 等麻药效果过后,这人能不能醒过来,白宋就无法预料了。 队伍陷入了沉思。 这是第一条关于巨鹿剑的消息,如果失去了,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事情。 白宋靠在树上,半眯着眼睛。 他好久没有感受过精疲力尽,此刻却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晴儿在一旁守着,忧心忡忡。 阿玉带着个果子过来,递给白宋:“喏。” “公子不需要。”晴儿拒绝了她。 阿玉也不生气,自己吃了起来,就守在白宋身边,突然说道:“你真是个汉子。” 白宋已经对她这种有意无意地讨好习惯了。 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你说他是苗寨里唯一的活口,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625章 制定计划 五天前,一支汉人队伍进入苗寨。 跟白宋一行人相同。 因为队伍之中有人是苗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苗语。 因此而得到了苗人们的信任。 这一行人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都是身着白衣。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苗人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这群白衣人似乎小心守护着什么宝贝。 这宝贝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苗人描述中的一柄古剑。 本来这一行人的十分低调,在苗寨之中没有任何问题。 正当这一行人准备离开苗寨往苗疆更深处去的时候,苗寨之中又来了一个人。 一个苗人,一个别的苗寨来的大巫。 这个大巫,正是阿玉和六儿要追捕的人。 六儿的师父,那个培育出食髓蛊的巫师。 此人的到来彻底打乱了苗寨的平静。 因为苗寨族长在此之前已经收到阿玉寨子的通信。 说是遭遇了外族袭击,并且寨子出了一个叛逃的大巫。 当这个大巫和外族人汇合,并且双方表现出早已认识的时候。 苗寨族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所以拦住了这一行人,并且要他们说明自己的来路和目的。 也就是在昨夜,就是族长要逼问他们的时候,那一行白衣人突然爆发出了超乎常人的战斗力。 不过几人的队伍就将整个苗寨屠杀殆尽。 也就是白宋昨夜看到了的场景。 阿玉前去打探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杀人的凶手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在火海之中,阿玉只找到了这一个人。 经过阿玉的描述,再等到苗人醒来,详细说明了一切。 所能联想到的故事大致便是如此。 墨家众人听说屠杀之人在昨夜离开,并且带着巨鹿剑,心里十分着急。 “现在还等什么?我们应该赶紧追上去!估计很快就能追上。” “就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墨家几人跃跃欲试,晴儿拦在他们面前:“公子身上有伤,不能急行。” “巨鹿剑事关重大,不能等了,你们在这儿休息,我们几人去追。” “不要这么冲动!”白宋皱眉说道,“就算我们追上了又能如何?从之前的描述来看,前方应该是圣莲教的主力队伍,肯定都是高手,甚至连圣莲教教主也在其中。再加上一个能用食髓蛊的大巫,我们几个有信心把巨鹿剑抢过来吗?” 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白宋的话稍微浇灭了墨家几人的情绪,大家都变得有些为难。 白宋队伍的人数是不少,但真正的战斗力没有。 这里面武功最高的也就是墨三叔,也就培元镜初期的势力。 跟墨家最强的五大护剑没法相提并论。 其余四人就更不用说了,连墨三叔都不如。 白宋的功夫时灵时不灵,碰上一个高手打个偷袭还行,真要正面对上了,根本算不上战斗力。 看来看去,唯有一个阿玉似乎还不错,至少在苗疆的环境下属于队伍中最强的战斗力。 如此队伍配置,怎么跟圣莲教的核心精锐相抗衡? 细细一想,这事儿才是真正的难办。 “不用那么灰心,至少现在知道了确切的消息,目标也足够明确了。” “安慰的人话就不用说了。”墨三叔沉声道,“常听晴儿说你非但艺术精湛,文采斐然,而且有勇有谋,胆略过人。现在大家都指着你,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才能从他们手中将东西抢过来?” 也分不清墨三叔的话是真的请教还是挖苦。 白宋也没有在意。 他需要去思考,这样就不会想到脚上的疼痛。 想了一会儿,白宋说道:“把地图再给我看看。” 阿玉上来,将地图交给白宋。 地图标注,他们现在所处苗寨区域已经是进入蛇岛途中的最后一座苗寨。 前方不远又是一片密林。 而且这片密林不再跟之前的林子那么和善。 进入密林也就是进入了虫海的最外围。 越是往里面走,虫子会越多,而且会有很多致命的毒虫,稍不注意就会送命。 别说是白宋这一群外人,就算是一直的生活在苗疆的苗人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就算真的要进去,也只是在外围游荡,任何人都不敢深入。 白宋从中找到了一个疑点。 为什么苗人不敢深入虫海,反倒是圣莲教的人却能穿过虫海而进入蛇岛呢? 是前方有什么没有危险的密道? 还是说圣莲教的人本身有着跟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圣莲教和寻常人不同之处,白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百花丸。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百花丸虽然是毒药,但保不准天生有着驱虫的功效。 所以中了百花丸之毒的人就不招虫子咬? 从医学的角度去分析,白宋认为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相当大。 那他们一行人想要追上对方就更难了。 “单靠我们的力量或许很难得手。” “想了这么久,就想到了这?”墨家有一人显得十分不耐。 白宋转而又说:“但此次来到这里的可不只是我们,想要得到巨鹿剑的人和势力都不少。”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可以联合其他所有的人,集中力量为了一个目标。” “具体呢?” “新唐一方,太子应该有私下派遣高手进来吧?” 墨三叔点头。 “他们就是一股力量。” “我们跟他们不对路,太子不过是想得到巨鹿剑后获得墨家更大的支持。墨老不希望太子得到巨鹿剑,所以我们不可能跟他们合作。” “巨鹿剑最后的归属还不是谈论的时候!如果不合作,我们没有任何机会。你是愿意看着巨鹿剑落在圣莲教手中,还是有一次争夺的机会?” 墨三叔沉吟,无法反驳。 后方有一人开口:“就算我们愿意跟他们合作,那又能如何?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儿!” “现在只是讨论方案,具体实施以后再说。” “除了太子派来的人,似乎还是不够,这里是圣莲教的地盘,虫海先不说,蛇岛更是无数凶险。” “还有一股势力。”白宋说道,“东瀛人。” “东瀛人……” 这是个陌生的词汇。 除了白宋,没人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正文 第626章 白宋的鸟语 “东瀛人到底信不信得过?他们又会不会合作?” “信不过有信不过的方法,总之要将这一批人利用起来。” 白宋认真说着,“最后还有一股力量。就是苗人!” 说完,白宋指着地上躺着的苗人汉子。 “现在苗疆有一个寨子被灭,如此大的事情,苗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苗人有着人数优势,也更熟悉这里,只要苗人能够团结起来,在蛇岛外面形成包围,应该没有问题。” “新唐、东瀛、苗疆……”墨三叔细细想着,“如果能将一切能利用的力量都利用起来,就算那些人已经进入了蛇岛,也不是没有将巨鹿剑夺回的希望,只是这三股势力要去哪儿找?在这密林之中,怎么把人聚集起来?” 白宋笑了,指着一边还冒着浓烟了苗寨:“那不就是最好的信号烟?在苗疆,如果是你在半道上看到林子里有浓烟,你会不会过来看看?” 墨三叔一愣,似乎明白了白宋的打算。 白宋继续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三天之内,我们要找的人必然会出现在这附近。” 又有一人问:“若是人等来了,他们不合作,反而跟我们拼命怎么办?你能确定他们能跟我们合作?” “我当然有这个把握,我们的队伍里面虽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但后勤能力绝对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白宋先指着阿玉:“苗疆最好的猎人,能四处打探情报。” 指着六儿:“最年轻的大巫,精通蛊术,至少在心理上给人不少安稳。” 最后指着白宋自己:“还有我,不说别的,就说以后面对的毒虫毒蛇,谁要是中毒了,给解毒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说完,白宋笑眯眯地看着墨三叔,意思是在问,看我这安排您可满意? 墨家几人面面相觑。 先前对白宋还只是因为救了他们的命心存感激,并没有多少能力上的在意。 关于白宋,墨家的人更多是听的传言。 而那些传言,无一不会把白宋塑造地过于厉害,而失去了真实性。 现在他们亲眼所见,非但是白宋的医术,而是这人在瞬息之间作出的判断和对未来的筹划。 小小年纪,如此周密的安排,似乎对未来几天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牢牢掌握在了心中,的确是不简单。 墨三叔没有说话。 晴儿却是很得意地看了看先前有些不屑的几人。 “怎么样?公子可算得有勇有谋?” 墨家的人只是对白宋拱了拱手:“就照白公子的意思,我们先等候几天,然后在做打算深入虫海。” …… 这点休息时间很有必要。 至少白宋的烧伤能够恢复。 第一天,苗寨外面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重伤的苗人在第二天开始恢复了行动能力。 苗人恢复之后,选择了离开,说是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的寨子,并且要主动联系其他部落。 此次发生在苗疆的事情足以让整个苗族引起重视。 苗人给白宋承诺,他要联合其他苗族部落,而后进入蛇岛成为白宋的后援。 白宋没有阻拦,隐隐觉得这个苗人将来会成为不小的助力。 第三天,沉寂了许久的林子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鸟叫。 隐蔽在密林各处观察苗寨的人都惊醒。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是阿玉给大家传递的信号。 是说有可疑的人出现了。 白宋和晴儿分在一组,躲在苗寨最近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废弃苗寨的后方动静。 没有看到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白宋看了看另外一处的墨三叔,对方也在跟他使眼色,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但鸟叫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尖锐,说明来人是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不知道哪儿来了人。 晴儿也有些疑惑,左右看了一圈,正要开口问白宋。 白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捂住晴儿的嘴,指了指面前。 一米之外,一块石头相隔,两个人如鬼魅一样忽然出现在白宋和晴儿的面前。 白宋没有看到这两人是怎么来的,但这两个人似乎也没注意到白宋。 两个人穿着一身苗人的服装,但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 他们说的东瀛话。 白宋能听懂的话很有限,也就从动作片和动漫里学来的“达咩”,“亚麻跌”,“斯国一”,“一库”之类。 两个人的似乎是在讨论苗寨的事情。 这时候,墨三叔的方向给白宋猛打眼色,示意白宋主动出击。 想要跟人合作,可不是走上去靠嘴皮子说两句,那必须先给对方展现自己的实力才行。 尤其是对这些并不了解的东瀛人。 白宋看了看,两个人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有人,这是个好机会。 白宋给晴儿一个眼神,让她后退。 晴儿点点头,给了白宋动手的空间。 同一时间,墨三叔和几个墨家人突然出现,吸引住的两个倭国人的注意力。 白宋猛地跳出,从身后扑倒了一个东瀛人。 东瀛人叫着挣扎,下意识去抽自己的武士刀。 白宋根本不给机会,紧抓住他的手,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 那东瀛人跟个死鱼一样怎么都挣不脱。 另一人见状,大叫一声抽出刀来,朝着白宋要砍。 咻的一声。 林中飞出一支细箭,一下插在了东瀛人的耳边发间,吓得他一下停在了原地。 “要是再动一下,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墨三叔义正言辞地说道,以示提醒。 可墨三叔忘了这事东瀛人,压根儿听不大懂汉语。 他的话非但没有震慑住对方,反而让对方有些晃神,本来已经停下的动作又朝着白宋砍了过来。 白宋回头大喝一声:“亚麻跌!” 所有人都被整蒙了,东瀛人的刀停在了半空,奋力挣扎的人也停止了挣扎,一双双错愕的眼睛盯着白宋。 东瀛人应该在想是自己人?但再这样的语境下,用那个词好像听着怪怪的。 白宋的队友在奇怪,这人再说什么东西?鸟语也能把对方呵斥住? 白宋后悔了,感觉莫名其妙,十分羞耻。 正文 第627章 又一支队伍 白宋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但却成功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情况。 两个东瀛人似乎感受到了白宋传递的并非你死我活的意愿。 持刀要攻击的东瀛人手上停顿,在墨三叔一剑过来的时候选择了投降。 为求保险,一行人将两个东瀛人给绑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寻求合作。 但这两个东瀛人完全不通汉语。 交流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唯独只有白宋对东瀛的语言有一点点了解。 谈判的任务自然交给了白宋。 但白宋那点儿零零散散的词汇哪儿够用? 于是整场谈判看上去更像是耍猴。 白宋手脚并用,用着一些生涩的词汇作为辅助,说得是满头大汗。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东瀛人只是明白了白宋一行人没杀人的打算。 但白宋要他们做什么,却是一直不能表达清楚。 白宋没料到自己的计划会因为语言不通而陷入了停滞。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将东瀛人给绑起来看住,放也不敢随便放了。 墨三叔给了两个东瀛人一些食物,回头找到白宋。 “现在有什么打算?” “再等等吧,应该还会有人来。等到新唐太子的人再做打算,实在不行就不管这些东瀛人了。” 墨三叔点了点头,好奇又问:“你到底什么来路?连东瀛人的话都懂?” “你是没看过东瀛的动作片,看多了,无师自通。” “动作片?”墨三叔一头雾水。 白宋笑了笑,没有回答,心想要是晴儿过来问,那当然可以细心解释一下。 一个男人,哪有兴趣聊这个? 正想着,晴儿果真到了面前,问着:“公子,什么是动作片?” 白宋张了张嘴,想说晚上教你打。 可看看现在的处境,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 也就随口解释道:“就是男女打架嘛。可以是一个男的打一个女的,也可以是两个男的打一个女的,还有一个男的打一群女的,反正多了去了。” 晴儿还是一脸蒙圈,没了下文。 随后,林中再次传来一声鸟叫。 刚刚放松下来的一群人再度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嬉笑,各自转移阵地,按照既定的计划蹲点。 但这一次没有太多波澜,众人还没准备好,阿玉就带着一支苗族的队伍过来了。 看到这支队伍,阿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是我的族人!” 说了一声,阿玲便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激动地冲了上去。 阿玲离开苗寨已有五六年的时间。 这么多年,再次见到族人的心情外人难以体会。 甚至那支苗人队伍中都没有人认出阿玲。 但的有一个对阿玲的出现十分惊讶,正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阿玲扑到对方面前放声大哭,那位首领经过了一开始的错愕,随后目光闪烁出复杂的神色来。 很快,对方脸上闪过一抹狠劲,突然将阿玲推开,狠狠地给了阿玲一巴掌。 啪的一声。 白宋噌地站了起来。 阿玲是自己的人,哪儿能被外人如此欺负? 眼看着白宋就要上前理论,阿玲抬手阻止了白宋:“公子,这是阿玲的亲阿哥。” 白宋微微蹙眉,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看到对方面对阿玲时的眼神,让人有些不解。 阿玲捂着脸,带着泪,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是寨子的罪人,是我触犯了寨子的禁忌,为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辞而别。阿哥生气是应该的,阿哥,如果你还不解气,就再打吧。” 说着,阿玲跪在了地上。 对方沉默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玲,眼神复杂。 后方的苗人队伍也默默地看着,相互交换着眼神,对于阿玲的出现他们也很吃惊。 几秒钟后,首领缓缓蹲下,重重地叹了一声:“回来就好!” 说着,轻轻揉了揉阿玲的头,然后紧紧地抱入怀中。 阿玲的哭声更大了,像个迷路的孩子。 白宋没见过阿玲这样的情绪,尽管跟阿玲接触时间不多,但在白宋的脑海中,这应该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看到这一幕,白宋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女人以往所表现出的冷漠,正是因为把内心的真情藏得深了而已。 这时候才是阿玲最真实的自己吧? 白宋有些动容,周围所有人也都有些动容。 人永远希望看到这样的情景。 久别重逢的温馨感动对每一个冷漠的心都是一份慰藉。 兄妹二人抱在一起许久,等到两人分开,阿玲阿哥给身后的一些年轻族人介绍。 阿玲同样激动地跟每一个人拥抱。 直到最后,阿玲才回过头来介绍白宋以及其他人。 经过介绍。 阿玲哥哥叫勇力,汉人都叫他阿勇。 土生土长的苗族人,也是苗族之中有名的勇士。 此次的队伍外出,是因为接受到了阿玉寨子的传信,目的是妹妹阿玲而来。 只是在半路上看到这里的宅子冒起了浓烟,所以这支队伍才临时改变了路线,先到这个寨子来看情况。 谁能想到临时改变路线却让两个本该错过的人在此重逢,如何能不叫人欣喜? 但在欣喜之余,更大忧患却败在面前,很快冲淡了重逢的兴奋。 整整一个苗族被灭,同时出现了外族人和大巫以及食髓蛊。 放在整个苗族历史,都是没有出现过的重大问题。 阿勇会一口流利了汉语,得知白宋的联合行动后,当即决定与白宋一行人一起前往虫海。 同时分散了几个腿脚好的苗人,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去联合其他苗寨,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有了阿玲族人的加入,整个队伍的人数一下扩充到了三十几人。 经过阿勇的描述,在苗人想要进入虫海时,都会是这样几十人的队伍一起进入。 即便有人被毒虫咬了,也会得到照顾,能有效避免死亡。 这给了白宋一些信心。 但阿勇却不太赞同白宋准备联合东瀛人和新唐太子的想法。 在苗人看来,这些人都是入侵者,是苗族的敌人。 好在有阿玲从旁劝解的,这才让阿勇暂时答应了留下等人的计划。 正文 第628章 黑暗中的身影 半夜里,密林传来一阵震动。 后方百米之外有几棵大树倒下,林间鸟雀山兽四散,安静的林子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头顶放风的阿玉打了个呼哨,昏睡中的人都醒了,各自拿着武器戒备着。 百米之外,随着刀光闪过,一人忽然惨叫一声:“啊!我的手!” 一条满带鲜血的断臂打在了徐震的脸上,满脸的血腥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压抑暴怒的情绪。 徐震大喝一声:“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一战!” 随着声音,宗师级的真气四散,山林间妖风四起,吹得呼呼作响。 但留给徐震的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闪即逝,在黑夜里根本分不清是谁。 徐震一拳轰出,地面爆炸,留下一个深坑。 但也仅仅是一个深坑,连敌人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这是徐震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憋屈的一场战斗。 对手身法诡异,来无影去无踪,在黑夜的掩护下,一个人已经杀了徐震队伍的七个人。 一支二十人的队伍,还没进入虫海就折了一小半,剩下还有几人满身是伤。 再这么下去,一支队伍迟早是要全部被吃掉的。 “徐庄主,对方到底的是人是鬼?怎么……怎么看不到也摸不到……这可怎么办?” 徐震手底下的人已经被吓破了胆。 他们听从新唐太子之命前往蛇岛追查巨鹿剑的下落,本来以为跟着英雄庄庄主是一件很简单的差事。 以徐震的功力,就算圣莲教教主也能轻易碾压。 没想到进入苗疆不过三天,就遇到了这等无法处理的情况。 死了几个人,连对方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这怎么玩? 徐震本就火大,听到这种动摇军心的话,恨不得反手给这人一巴掌。 “住嘴,对方肯定是个人!只是身法诡异,是老夫生平罕见!此处遮蔽太多,看不清对手,往前面去,出了这片林子,到了苗寨的地方,老夫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啊!” 又是一声惨叫,又有一个人死了。 所有人头皮发麻,赶紧往前走。 大家都跟着徐震,因为那对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徐震不好惹,跟在徐震身边最为安全。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对手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徐震因为愤怒而放松警惕的机会。 长时间的沉默,不仅给其他人带来了错觉,也给徐震带来的错觉。 徐震认为对方不对自己发动攻击,是因为自己是宗师,自己的内力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压力。 在这最后时刻,徐震自然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然而,就在徐震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地面的草皮忽然松动了。 什么东西正朝着徐震飞快接近,甚至地面的震动划过了其余几人的脚下。 同一时间,徐震感觉身体一阵冰寒,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全身。 他左右环顾,却是没有注意到任何危险,也没有看到任何动静。 “都注意点,小心前进。” 话音刚落,徐震感觉脚下一阵刺痛,低头之时,一个黑影居然从地面穿出。 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从脚心刺入了小腿。 这一下,徐震再强的真气都无法抵挡短刀的锋锐。 鲜血飞溅,徐震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被人如屠夫一下分解肌肉。 “找死!” 徐震爆喝一声,真气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强度,周围的手下都被真气误伤,一个个如同沙包一样被振飞。 同时也包括了突然出现的黑影。 黑影一刀之后飞出,落入黑暗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而徐震却已经半蹲在了地上。 他的左脚被人从后面沿着骨头被划出一道接近一米的大口子。 整条腿的骨头都能看见,从脚底板到大腿! 徐震只觉得半条命都要没了,腿上根本使不上力,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外冒。 “被老夫抓到,定要你碎尸万段!啊!” 这是奇耻大辱! 徐震无法容忍这样的结局。 但这远不是结局。 黑暗中的影子,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是对着徐震正面而来,还是那一柄带血的短刀,速度极快,正对徐震眉心。 徐震周围没有丝毫遮掩,想要闪开,脚却不停使唤,运转真气准备反击。 腿上的伤痛却刺激着徐震的神经,让他无从凝聚真气。 眼看着这一剑就要穿透徐震的头颅,一支弩箭从黑暗中射出,擦着徐震的耳朵朝着前面的黑影去了。 黑影反应迅速,立即一个闪身,弩箭落在了空处,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什么人?!”徐震怒喝一声,回头看着黑暗之中。 黑暗中传来白宋的笑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庄主,没想到是这样的的方式见面,当真是缘分啊。” “白宋?!”徐震惊讶道。 白宋带着几个苗人和墨三叔冲出黑暗,将徐震围在中间。 同时还带着两个东瀛人,作为肉盾挡在前后两方。 经过刚才的观察,白宋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来路,肯定是东瀛的武士、忍者一类。 他们手上有两个东瀛人,白宋让两个东瀛人传递信息,说他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此刻,两个东瀛人倒是理解了白宋的用意,不停的对着黑暗喊着。 徐震看着白宋,说话已有些含糊不清:“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人多力量大,前方是虫海和蛇岛,即便没有圣莲教的人,单独进入也是凶险万分。如果庄主能放下恩怨跟我们合作,我们倒是可以考虑救你这一次。” 徐震哪有思考的余地? 当即答应:“好,我们合作!” 白宋点了点头。 心说要等的人终于齐了,剩下就是说服黑暗中的东瀛人。 这个东瀛人可不一般,能把徐震搞得如此狼狈,合作之后能当做一大助力。 白宋带着笑,默默等着那黑影出现。 他相信有两个东瀛人的劝说,自己的合作计划能够实现。 可正当白宋洋洋得意的时候,地面忽然冲出一道黑影,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消失之后,前方的东瀛人肚子已经破了,各种内脏流了一地,黑影却瞬间消失。 黑暗中,对方留下了一句标准的汉语:“天皇名下,俘虏不配活着。” 声音是个女人。 正文 第629章 俘虏 事发突然! 白宋身边一人还有些错愕,短短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后方一个东瀛俘虏眉心被一枚菱形飞镖击中,立即没了生息。 这一下队伍全乱了。 白宋所依仗的俘虏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倭国人的狠辣大大出乎白宋的预料。 看看徐震的惨样,连这样的高手都在对方的偷袭下吃了大亏。 白宋的队伍虽然人多,也根本没有与其硬拼的决心。 “快走!”白宋喊道。 一行人不再停留,墨三叔背着徐震就跟自家的大部队会合。 白宋的大部队就在不远处,跟队伍会合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 反倒是剩下的不明所以的队员有些疑惑,不知道白宋一行人为何如此紧张。 敌人善于偷袭,又善于利用黑暗,加上攻击方式诡异,在场没有一个人见过,所以对方就算一个人,却如藏匿黑暗的孤狼,白宋他们则是抱团一起的羊群,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现在哪有时间去解释? 虽说敌人没有再次发动袭击,但漆黑的夜里,似乎总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感觉对方有可能从任何地方突然出现。 让人不敢有那么一刻钟地放松。 “所有人现在出发,进入虫海。” 紧要时刻,白宋作出了决定。 就东瀛这样的态度,跟他们合作已经是不可能了。 非但不能合作,还保不准会不会对他们发动更大规模的偷袭。 现在对方一个人都如此难缠,要是人数再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在没有应对办法的情况下,进入虫海,让里面的虫子作为掩护成了最好的办法。 尽管这样有些冒险,但迟早都要进入虫海的,仓促一些也没有什么。 听到白宋的话,大家都振作起了精神。 队伍在苗寨附近休整得已经差不多了,一听可以出发,大家情绪高涨,简单地休整之后开始往虫海方向走去。 虫海是一片没有开化的亚热带雨林,里面林木遮天蔽日,只有很少的地方会有阳光透过。 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潮气很重,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虫子。 大家都知道,这里是虫海的最外围,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平静地过了两个时辰,大家几乎都可以确定身边再没有敌人跟着。 白宋下令全员停下休息,因为徐震的伤必须处理一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徐震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腿上的刀伤过于严重,一路流了很多血,就算是宗师实力,毕竟也是肉体凡胎,终究是撑不住了。 白宋开始给徐震缝合伤口,这一道刀伤即便是缝合好了,也必将在徐震的身体留下一道很深的的印记。 估计他这一生都不会忘了苗疆的一战。 白宋看着有些想笑,这个徐震也算是当今武林最顶尖的存在了,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女人一刀搞成这样,险些丢了性命。 这时候来看,也难怪这些武林人士终究不能在天下搅动起太大的风浪。 不管多厉害,总有失足之时,一不小心被个小人物干掉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徐震的惨样,也是在给白宋提醒。 白宋默默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不能因为手里掌握的权利越来越大,自身的实力越来越强就忘乎所以。 人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那离死亡就不远了。 墨三叔在一旁看着白宋,忍不住说道:“这个人根本不值得相救。” “此人使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未来也只有他能对付圣莲教教主,有他在,我们的实力能强大很多。” 墨三叔却不以为意:“哼,这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根本不能信任,你救了他,也不见得他会心存感激。只怕最后时刻反咬咱们一口。” 白宋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徐震醒了过来。 徐震轻咳了两声,腿上的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看到是白宋正在给他缝补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墨三叔刚说人坏话,人家却醒了,也不知听没听到,这时候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没想到老夫有一天会落在你手里。”徐震低声说着,有气无力。 白宋手上动作不停:“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咱们的合作。” 这话是在提醒徐震之前他答应过的话。 “放心,老夫记得。” “从现在开始,有什么恩怨,咱们先放下。等到找到了巨鹿剑,捣毁了圣莲教的老巢,离开了苗疆。咱们再摆开阵势,该怎么斗就怎么斗。” “老夫只答应了跟你一起抢夺巨鹿剑,没有答应同你一起剿灭圣莲教。” “现在我救了你一命,多一个附加条件,有什么问题?” 徐震想了想,终究是点了点头。 对白宋而言,抢夺巨鹿剑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都到了蛇岛附近,捣毁圣莲教才是他的目的,集合更多的力量,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徐震是最大的助力,白宋很需要这么一个人。 伤口缝合,徐震的腿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就这样的伤势,一般人休息个一两个月都很正常。 而这时候,徐震才展现出了宗师级武者的强大生命力,仅仅休息了半个时辰,人已经可以起身行走了,并且催促着队伍继续出发。 他虽还显得有些困难,但要跟上队伍没有任何问题。 进入虫海半天,队伍中有一个苗人兄弟不幸被虫子咬伤,很快就有毒发针状,奄奄一息。 好在有白宋在,解毒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尽管虚惊一场,但也提醒了众人,这里已经变得危险了。 头上一声唿哨打破了沉寂。 密林上头的阿玉拿出了短弓,连出两箭。 墨家几人跟随箭的方向追了上去,很快抓住了两个中箭的圣莲教教徒。 白宋想从这两人口中得到了一些线索,于是开始了审问。 圣莲教教徒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不管白宋用什么办法,对方硬是什么都不说。 即便是徐震准备动手杀人,他们一样守口如瓶。 圣莲教的人,被洗脑之后,对死亡没有任何畏惧。 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六儿走了上来:“我能试试吗?” 正文 第630章 大巫六儿 六儿是队伍中的异类。 至少在最后加入队伍的徐震几人眼中。 甚至没人知道这个脸上涂鸦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在苗族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白宋对六儿也很好奇,她是苗疆古寨之中最为神秘的大巫。 尽管才上任几天。 但大巫到底有着什么神奇的能力,无人知晓。 现在六儿自告奋勇要显露一下,大家当然乐意见到。 白宋示意她上来试试,心里暗想对方肯定要施展蛊术,说不定还有读心的能力。 六儿没有说话,静静都站在一个圣莲教教徒的面前。 对方也看着六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别做梦了,不管你们有什么手段,我们永远不会圣教!我们的灵魂早已献给了教主,所以我们无所畏……” 最后一个字没能出口。 那个教徒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逐渐放大,狂热的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甚至带着几分恐惧! 六儿抬起手,一根青葱般脆嫩的手指轻轻搭在对方肩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青葱的手指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的蠕动。 像是一条米粒大小的虫子! 这种画面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正当众人猜测之际,皮肤蠕动的地方忽然冒出一点血迹,指头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口子。 果真是一条虫子,从六儿的皮肤下面钻了出来。 全身通红,泛着血光,像一滴有生命的鲜血,诡异莫名。 白宋头皮一麻,心说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苗疆蛊术吧? 这一瞬间,给了在场所有人震撼,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亲眼看着虫子从人的体内钻出,这简直比食髓蛊还要可怕。 那虫子从六儿指尖落在了圣莲教教徒的肩上。 这一下,教徒终究是绷不住了,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快……快把它弄走!” 六儿涂满涂鸦的脸上不知是什么情绪,只听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淡淡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虫子会进入你的身体,钻入你的大脑,感知你记忆深处的一切,等到我跟虫子精神相连,你心中的秘密我会全部知道的,所以,你根本什么都不用说。” 读取记忆? 不敢相信! 所有人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法描绘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教徒彻底慌了,连连叫嚷:“别……别这样!” 然而那虫子可听不懂教徒的叫喊声,已经钻入他的衣服,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啊……啊……啊……快停下!” 教徒疯狂地喊着,不知道是真的感受到了虫子在钻入身体,还是心理作用,只是感觉这叫声越发地凄厉,光是听听都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把你的虫子拿开!” “已经太晚了,我的虫子不会这么轻易的返回,它要吸食到足够的脑髓。” 没有想到,这个连死都不怕的教徒,被一条虫子给吓尿了,流了一地的黄汤。 在听了六儿的话之后,因为过度紧张,直接晕了过去。 六儿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为难,转头看向另外一个。 另一个人也被那一幕吓到了,唯恐遭遇相同待遇,不等六儿开口,立即喊道:“我交代,我交代,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我只知道教主进入蛇岛的大概方向,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但更多的消息我并不清楚!” 白宋听了一笑:“好小子,都学会抢答了?” “求求你,快让这个女人走开!我我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六儿看了看白宋。 白宋对她点了点头。 六儿继续把手放在昏迷的人身上,直到那只血淋淋的虫子出现,从刚才的血口子重新钻入了她的身体。 人群中又是一阵阵惊叹和骇然的声音。 六儿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退开,却是无人敢再靠近她,就算是苗人也不例外。 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大巫出手的时候,即便是苗人也没想到大巫的身体是培养蛊虫的器皿。 六儿扫了扫众人,虽然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失落。 白宋重新站到耳圣莲教教众的跟前,笑了笑:“你们教主已经返回蛇岛了?” “按时间来看,应该是到了。” “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教主说有人在后面跟随,让我们留下放哨,及时通报。” “蛇岛上有多少教众?” “具体不知道,估计有个三五百人。” “三五百人……”白宋一愣,未曾想过如此凶险的地方会有这么多人。 “你们在蛇岛干什么?” “我们是按照教主的意愿,来蛇岛完成最神圣的仪式。” “仪式?什么仪式?” “不知道,但教中所有人都为能参加仪式而感到骄傲。” “你们的队伍中是不是有人带着一柄剑?” 这人老实了,回答问题显得十分小心,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知不知道剑是从哪儿来的?” “听说是有教众抢夺了一支来自外族的商队,那柄剑是其中之一。” 抢夺外族商队? 白宋有些疑惑,难道是圣莲教抢了东瀛访唐的队伍? 历史记载,大唐和东瀛在贞观时期是历史上第一次接触,并且东瀛第一次开始对大唐朝贡。 难不成这巨鹿剑是东瀛用来朝贡的贡品? 现在被圣莲教抢了,所以要派人抢回来? 白宋思量了一会儿,也不去想想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既然你能留在这里放哨,应该知道怎么进入蛇岛吧?” “我能带路,我能带路。” “你能带路,可如何应对沿途的虫子呢?” “我们有教主特制的香包,只要带上这个香包,沿路的虫子毒蛇都不会攻击我们。” 香包? 白宋很自然地看向对方腰间。 果然是有一个香包。 白宋直接取了下来,放在面前闻了闻。 凭着白宋的能力,居然分辨不出这香包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只觉得气味很怪很杂。 打开香包一看,全是灰色的粉末。 想要复制香包,估计难度不小。 看一眼旁边被虫子咬了还没完全康复的队员,这一片不知尽头的丛林让人犯难。 正文 第631章 孤独的姑娘 深入虫海,四下一片寂静。 入夜之后,四面八方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在视线之外的黑暗中有着数不清地虫子。 在两个俘虏的带领下,队伍入夜走了半个时辰,先后有的十几个人中招。 白宋一路都在给人解毒,速度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纯熟。 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便有六儿协助,也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白天大家还能小心一些,注意周围的虫子,尽量避免被虫子侵扰。 晚上就不同了,两眼一摸黑,一不小心就会被虫子招呼。 “不能走了,停下休息,等天亮再走。” 白宋招呼一声,队伍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都这么提心吊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队员开始清理地面用烟熏各个地方,尽可能地避免出现问题。 剩下几个伤员等着解毒,白宋有些忙不过来。 但中毒的队员少有愿意让六儿帮忙医治的,搞得六儿有些郁闷,沉默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看着升起的篝火静静发呆。 白宋注意到了六儿的情绪变化。 虽说之前还是沉默少语,但眼神中没有那种迷茫。 自从显露了大巫的手段之后,队伍里所有人都在回避她。 白宋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这种害怕在看到对方的表现之后被冲淡了许多。 相反,白宋对大巫这个职业充满了好奇,很想知道在他们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白宋把伤员都处理好了之后,先是跟晴儿说了些闲话,然后不动声色地取了一个水袋走到六儿的面前。 “喝口水吧。” 望着火堆失神的六儿有些恍惚,抬头看了看白宋,默默将水袋接了过去。 乘着六儿喝水的空档,白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六儿有人接近十分警惕,立刻起身往一边挪了挪,跟白宋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那虫子是怎么回事?” “……”六儿停下喝水,皱眉看着白宋。 “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就是好奇,想知道大巫和蛊虫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你说的,那虫子真的能读心?” 六儿把水袋放在地上,声音很小:“那是我吓唬他的,根本没有能读心的蛊虫。那蛊虫能要他的命,甚至控制他的神经,迫使他作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蛊虫为什么会从你的身体……” “因为苗疆的巫女从小都会成为蛊虫的器皿,用自己的身体培育蛊虫,与蛊虫共生共存。”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白宋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六儿瞥了白宋一眼,似乎是在捕捉白宋的内心变化。 但白宋十分善于隐藏,至少在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面前,他是不会暴露内心的。 “他们都躲着我,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作为队友,有你这样的人应该让我更加安心才是。” 六儿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一闪即逝,剩下的是更加明显的失落。 白宋能够体会这样的表情,一个从小就不同于他人的孩子,肯定遭受了很多别人所不能想的故事。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白宋挪着屁股再靠近了几分。 六儿还是紧张,起身又要挪开,这次被白宋给拉住了手。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干什么?” 小姑娘还是头一次被男人拉手,吓得一缩,赶紧把手藏在了袖子里面,然后稳住了自身,不再挪动了。 白宋看了看对方,又问:“再跟我说说呗,反正现在没事。” “说……说什么?” “大巫,蛊虫,你所不为人知的一切。” “这是苗疆的秘密……”小姑娘小声说,但她此刻又有一种十分罕见的冲动。 这是一次难得的倾诉的机会,在寨子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更不会有人愿意倾听。 从被选中成为巫女的那一刻起,六儿的生活之中只能看到两种目光。 一种是尊敬。 一种是畏惧。 但这两种目光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也失去了全部的精彩。 白宋的眼光不同,那是一种平等的好奇。 是不同的人在见面时该有的那种好奇,像是朋友之间的试探,又像是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 白宋用最平淡的眼神,却给了小姑娘最奇妙的体验。 尤其是在对方已经见识过自己的不同之后,这个男人的眼神没有因此而改变。 一些思绪在六儿心中划过,当她说完这些秘密之后,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用体内的虫子伤害任何朋友和亲人,永远不会!” 这句话憋在小姑娘心里太久了,没有一次敢这么直白的说出口。 因为这句话苍白无力,所有人都更害怕那些捉摸不透的虫子。 “你不用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真的?” “真的!不然我会这么挨着跟你一起坐着?” “嗯,我相信你,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白宋笑了笑,放松地躺在了地上。 这是一片难得的能看到夜空的林地,篝火的烟雾飘散空中,给夜空笼罩上了一层薄雾,却在星光下透露出一种朦胧的意境。 进入苗疆不久,但白宋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放松的看过天空了。 “是啊,我的确跟一般人不一样。如果有一天,你能了解我的故事,那才叫真正的离奇,你的经历跟我比起来,那真不算什么。” “你……” “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六儿若有所思,沉默了。 “别那么警惕,放松下来,看看夜空,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这话表明了白宋早已洞察她的心思,六儿皱了皱眉,然后逐渐舒展,学着白宋的样子躺在了草地上。 “苗疆大巫,一生就只能培育那么十几条蛊虫,靠着大巫的鲜血为生。每一次施展蛊术,就代表一条蛊虫死去,在我的心里,有些人的命根本没有我的虫子重要。” “一生培育十几条蛊虫?但那食髓蛊怎么……” “这便是食髓蛊被列为禁术的原因。苗疆蛊术只会用在最重要的时刻,为了爱,为了保护,为了牺牲,而不是为何破坏和杀戮。食髓蛊本身已经超出了蛊虫的范畴,蛊虫的基本特征就是生命脆弱,繁衍缓慢,需要依存于人体,要大巫悉心照料,从而日渐驯化。而食髓蛊却截然相反,它繁衍迅速,无法控制,一旦扩散,人力无法阻止。” 正文 第632章 蛇潮 六儿头一次给人倾诉,开口之后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望着天,认真解释着。 “现在的大巫们多有狂热之人,跟我师父一样,她们会偷偷研究各种危险的蛊术。因为如果不用那些无法控制的危险虫子,蛊术本身的力量太小,消耗巫女的精力也太多。但我不喜欢那些,因为一旦研究那些更加危险的虫子,我的身边将只会剩下畏惧的目光,我不喜欢其他人害怕的眼神……”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柔软,说着说着,六儿的眼眶湿润了,晶莹的泪珠滑落,甚至带走了一些她脸上的涂鸦,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这也触动了白宋心中的某些柔软,轻轻地说道:“放心好了,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单纯害羞的小姑娘。” “朋友……” 六儿偏头认真地看着白宋,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有蛇!”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平静的气氛被打破,大家都站了起来。 但很快就有人抱怨:“有蛇怎么了?这种林子里有蛇不该很正常?” 当白宋走过去看时,蛇已经不知踪影。 那是墨家的人,很紧张地对白宋说:“那蛇很古怪,是个红脑袋,看着就很毒。” 白宋扫了一眼四周:“大家都小心一点,这里出现了蛇,或许是一种提醒,应该是块进入蛇岛的范围了。” “这么快?” 有人感觉疑惑。 他们进入虫海才一天时间,如果这么快就接近蛇岛,证明要进入蛇岛也不太困难嘛。 事情没有引起重视,在林地里遇到一条蛇没什么好惊讶的,尽管那条蛇听起来有些古怪。 …… 与此同时,不知相隔多远的地窟之中。 一双灰白的眼睛陡然睁开,射出一道精光,山窟之中瞬间有了一阵骚动。 这是一双如蛇魅的眼睛,阴寒之中透着狡诈,感受不到一丝人的气息。 但这是一具曼妙的身体,婀娜多姿,柔弱无骨。 和一年前白宋看到的样子不同,这不再是一个孩童的身体,而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可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的身材,配上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唯独脸色有些苍白发青,眼睛不同于常人,看上去没有半分美感,反倒多了一分妖异。 “白宋!” 冷冰冰的声音传出,也不知是跟谁说。 冷声之后,嘴角上扬,又是一个妖异的笑容。 此人正是圣莲教教主。 无人的地窟中,无数小蛇盘绕,聚拢在教主四周扭动着。 在蛇群之中有一柄古剑插在地面,上面爬满了小蛇,看着十分诡异。 在她身侧不远,还有一个巨大的青铜丹炉,烧着火,地窟之中热浪翻滚,鬼气森森。 几个圣莲教教徒被倒挂在丹炉之上,挖去了眼耳口鼻,鲜血顺他们七巧低落在下方的丹炉之中。 偶尔有虚弱的呻吟传出,却是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这时候,一个圣莲教教徒出现,站在蛇群的外围,战战兢兢:“教主。” “有人已经闯入了我们的地盘,把人都杀了。” “是!” “等等。” “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留下那个最好看的小子,本座要好好品尝他的味道。” “是。” 看着手下离开,女人舔了舔嘴唇。 “白宋……” 她在此重复了这两个字,意犹未尽。 “继承了徐化七十年的功力,滋味一定非同凡响吧?臭小子,害本座受伤至今,等吸了你的功力,再去找那老秃驴算账。” 自言自语着,女人取了一支杯子,打开丹炉,从丹炉里面流出一些火红的液体来。 然后一口饮下,痛快地呻吟了一声。 “本座的万毒功就要练成,到时候就算在遇到上徐化,本座也要将他的头拧下来!” 女人攥着拳头,一年前无名佛堂的一战至今无法忘怀。 也迫使她走向一条更加极端的路。 而现在,她已经到了出关的最后时刻。 只要毒功大成,她将成为世间百年不出的天下第一毒宗师。 杀徐化,抓白宋,灭新唐,闯皇宫,夺天下。 只要她想,天下之事无所不能! 正当满心憧憬之事,女人眼神一凛,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她突然飞身而起,离开原先盘坐的位置。 同一时间,一把刀从地下穿出,没有伤到教主,但却撕掉了对方的一块裙摆。 一个满身黑衣的东瀛人穿出地面,洞窟之中碎石乱飞。 东瀛人目标直指蛇群中的古剑,一刀扫在蛇群之中,不知斩断了多少小蛇,蛇血飞溅,无数双眼睛同时盯向那人。 东瀛人想要去拔剑,但周围小蛇实在是太多,刚刚斩断了几十条,很快又有几百条涌了过来,瞬间将古剑给淹没。 反倒是无数小蛇盘绕团聚,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射球,翻滚着朝着东瀛人逼近。 就算是东瀛人,看到这一幕也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一刀砍下去,虽然有一刀杀了上百的小蛇,但他的刀也被更多的小蛇吞没,并且沿着刀锋迅速地朝着东瀛人身上爬。 东瀛人一看不对,刀也拿不住了,丢了自己的武士刀,飞快后退。 教主在旁冷笑一声,衣袖一挥,一支小蛇如飞箭一样出现,化作一道影子追上了东瀛人。 变故突发,东瀛人没来得及反应,被小蛇缠住了喉咙,扬起脖子就要咬下去。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支飞镖,瞬间将小蛇斩杀。 “外邦异族的小喽啰倒是挺多的。”教主冷笑着扫视四周,“能这么快就进入蛇岛,还算你们有些本事。你们到底有多少人,索性一并献身吧,让本座好好领教一下异族武者的本事。” 随着教主的话音,从洞窟山壁和地下缓缓浮现出十几个人影,无一例外都是蒙面黑衣的造型,占据各个位置,将教主牢牢困在中间。 其中一个女人用汉语低声说道:“交出古剑,我们立刻离开,否则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今日必死无疑。” “哈哈哈……” 教主狂笑,手一挥:“在我的底盘说这样的话,你们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洞窟四壁那些细小的缝隙里面,无数小蛇蜂拥而出。 瞬时间,已有东瀛人中招,惨叫着被蛇潮所淹没。 正文 第633章 战斗失控 虫子越来越多,前方方寸之地被密密麻麻的虫子所占领,远远看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起火。” 白宋一喊,队员立即送来一支火把。 虫子见火,立即四面散去,待虫子散了之后,下方露出的是一具圣莲教教徒的尸体。 满身乌青,像是中毒不浅。 队伍中带路的两个圣莲教教徒见状警惕道:“这是我们放哨的人,怎么会被毒虫咬了呢?” “他们身上应该也有驱虫的香包才对。” 发现一具尸体后,后方又是显露出几具教徒的尸体来。 这里一共死了五人,看样子过去了没有多久。 “公子,这些人身上的香包都不见了。” “还有,他们的脖子上有的致命的刀伤。” 半道上遇到几具圣莲教教徒的尸体。 香包没了,脖子上有很细的伤口。 中原江湖很少有人用这种杀人的手段,相比之下,这更像是东瀛人的手笔。 白宋检查了一下,心里暗暗嘀咕:“东瀛人已经到了我们前头?” “有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队伍立刻作出戒备。 进入虫海第三天,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没有一刻放松。 面对突发状况,也没有任何慌乱。 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很快有人看到从林地中多出了一些白衣影子,正朝着他们这边围拢过来。 一直在队伍上方放哨的阿玉滑了下来,对白宋说:“来了很多人,我们被包围了,要小心!” “是被圣莲教发现了?” 白宋有些疑惑,如果是很多人突然出现,又能避开阿玉的视线,肯定是早有准备才能做到。 白宋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白宋再喊一声:“大家注意!不要掉以轻心。” 说完,赶紧将晴儿拉到身边,把十字弩交给了晴儿:“跟着我,千万被走丢了。” 晴儿这两日本有些不悦,主要还是常见到白宋跟两个苗女走得很近。 可到了危险时刻,对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心里面还是暖暖的。 将十字弩攥在手中,重重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从林木的缝隙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地白衣,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 很快,无数十字弩从林木之间亮出,看样子只要白宋一行人有动静,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所有人都听着,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到蛇岛,听候教主大人发落,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笑话!老夫也是你们所能威胁的?!” 白宋还没开口,一边的徐震已经出手了! 他这两日郁闷至极,堂堂宗师级高手,阴沟里翻船,颜面扫地,一路所遭遇的不是虫子就是毒蛇,一身功夫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正愁找不到人发泄,终于等到有人送上门来。 徐震一掌轰出,正面林木寸寸断裂,不知多少要树苗被连根拔起,十几米外的白衣没有做出反应,好几人已是倒飞而出,口吐鲜血,暴毙当场。 徐震这一手惊呆了队伍中的苗人,没人想到这个腿上负伤的老人会有如此战力。 但这样一来,也就彻底打破了双方谈判的余地。 无数十字弩朝着白宋一群人射来。 双方交手瞬间,各自有人负伤。 白宋一看情况不妙,大喊一声:“合力攻击一个方向,大家一起冲过去。” 乱战爆发,队伍朝着四面散开。 这支来自各方势力的队伍,没有经过任何磨合,没有任何执行力可言。 战斗一旦爆发,场面立刻陷入了混乱。 白宋说只攻击一个方向,结果队伍四散开来,各自寻找各自的目标,根本不听指挥。 白宋一看坏了,这样的战斗一旦展开,就算打赢了敌人,他们也要被分散。 “不要乱!大家一起反击。” 没人听他的,战斗一旦打响,各自气血上涌,哪里听得到白宋的声音。 更别说还有一个徐震,宗师级的愤怒,一个人爆发开来,宛如一阵风暴席卷,整个林地中昏天黑地,乱得不行。 白宋一看管不了了,抓住晴儿,低喝一声:“跟我走!” 白宋冲向前方,也分辨不出方向了。 眼看着一支十字弩朝着晴儿废了过来,想也没想,用后背给晴儿挡住了一箭。 “公子!” 晴儿大惊失色。 “没事!”白宋一咬牙,一手牵着晴儿,一手拿着弯刀,快步冲向最近的一个白衣。 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放的,此时正在慌乱装第二箭。 看到白宋凶狠的目光,心头有些慌乱,第二箭怎么也上不上去,白宋已经到了面前,一刀穿喉,报了一箭之仇。 晴儿突然走到白宋面前,喊了一声:“小心。” 然后抬起十字弩,扣动扳机。 又一圣莲教教徒被晴儿射穿眉心。 场面时分混乱,林地中不知有多少圣莲教的人。 白宋跟晴儿相视一眼,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又牵着手冲向更多的敌人。 这场包围战似乎没有尽头,圣莲教的人源源不断。 伴随着而来的还有无数毒蛇。 这给白宋的队伍造成了很大的困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对付教徒的过程中,白宋的队伍看似占据了上风,但在对付一些毒蛇的偷袭下,也有不少人丧命。 白宋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方位了,只有徐震所在的地方,有非常强横的真气波动。 以此他还能分辨自己和队伍的距离。 不知不觉中,鲜血已经染红了全身,连晴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公子,这些蛇好像通人性,总是在我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动偷袭。” “别松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分开,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晴儿微微一愣,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汗水已经湿透,但始终没有分开。 “嗯。”晴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靠着白宋更紧了。 一场遭遇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圣莲教的人终于有了退却的意思。 白宋走了好远,终于找不到圣莲教的人时,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晴儿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和血水,茫然环顾四周:“公子……我们这是在哪儿?” 正文 第634章 分散 举目四望,四周除了圣莲教的尸体,再没有其他人。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藏在暗处的毒蛇和无处不在的虫子。 “我们是不是要找其他人汇合?”晴儿有些害怕,只能用各种问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白宋将晴儿搂在怀中,自己也在平复心情。 左右看看,除了徐震的真气之外,白宋感受不到任何。 白宋原先的打算是去找徐震,现在也只有去徐震的方向,估计其他人也会在附近。 有了打算,白宋带着晴儿向着真气波动的方向去了。 但两人到了那边,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一个冷冰冰站着的人。 白宋二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瞬间转移目标,身形犹如闪电朝着白宋冲了过来。 “是我!”白宋低喝一声。 一只手已经停在了白宋的喉咙处。 徐震显现出面孔,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一丝鲜血,只有一身肃杀的气息,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杀戮机器,冷冰冰的。 看看周围死了的人,白宋有些骇然,心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宗师级高手果然是不一样。 “原来是你。” 徐震淡淡地说了一句,又看了看白宋身边的晴儿。 白宋皱眉,低声问道:“其他人呢?” “老夫哪儿知道?” 白宋的盘算错误了,徐震身边居然没有其他人。 “公子,那现在怎么办?”晴儿问着。 白宋没有回话,徐震却是很轻松地说着:“还能如何?继续往前,蛇岛就在不远。” 徐震看着白宋,等着他的反应。 “我们的人走散了,最好能找到一些人再行动。” “白宋,你独闯英雄庄的魄力去了哪儿?就你这么畏首畏尾,怎么可能夺回巨鹿剑?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有用的,人多反而是拖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难道看不明白?依老夫所见,只要你我两个人就足以,就连你身边的女人,在老夫眼中,同样是一个累赘。” “公子,我们不听他的,他要一人去,就让他一人进去。”晴儿有些不悦。 “哈哈哈……”徐震狂笑,“白宋可不是傻子,没有老夫,他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巨鹿剑,因为这里只有老夫能跟圣莲教的教主交手。只有跟老夫联手,白宋才能脱开手去抢巨鹿剑。是不是?” 徐震看着白宋,很是得意。 白宋想了想,就算不愿承认,但还是免不了点了点头。 “哈哈哈……”徐震笑得更加放肆,“老夫现在就要出发,你要愿意等,那就继续在这儿等吧。” 说着,徐震转身,朝着密林的更深处走了。 看着徐震渐渐走远,晴儿又问:“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上他。” 白宋作出了决定。 说罢,白宋起身,追着徐震的步子,带上了晴儿。 徐震的腿伤没有痊愈,走路很慢,眼看着夜幕降临,根据之前的经验,在此处夜行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三人找了一处空地,安心休息。 因为刚刚遭遇了袭击,为求安全,三人没有生火。 徐震原地运气打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浪。 这股热浪替代了篝火,为三人驱赶了藏匿的蛇虫。 徐震运用这样的方式,倒是免去了更多的担心。 尽管如此,晴儿还是睡不着。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多会更给人一种安稳,人少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心。 好在有公子在一边守着,自从遭遇袭击开始,两人的手就再也没分开过。 所谓患难见真情,晴儿知道了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分量,现在想想,又哪儿是两个野女人能比的? 想着,晴儿有些动情地靠近白宋,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怀中。 又想着先前的醋意,心里还有几分愧疚,觉得不应该怀疑公子。 “公子,你睡了吗?” “没有。”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一些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哦。” 晴儿小声应着,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些动静。 徐震立刻从打坐之中清醒过来,单手朝着黑暗虚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一个人从密林中飞了出来,掉在三人面前。 此人一身白衣,是圣莲教的人。 徐震看到这身衣裳顿时就火冒三丈,起身怒目相对,抬手就要将其一掌击毙。 “别……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那人惊恐万分,不断求饶。 “等等!” 白宋出言阻止。 徐震手停下了,看了看白宋。 白宋看着这个人,发现此人有些奇怪。 虽然是圣莲教的人,但他一身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无法形容有多狼狈。 像是在密林中游荡了好多天的人。 “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白宋问道。 “小人无意间经过,打扰了几位爷,小人这就走!” “走?哪有这么容易?除非把你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我们。” “几位爷有什么想问的,小人一定说。” 这个圣莲教教徒倒是不同,觉悟没有一般的教徒高,都没有任何手段,他就要招供了。 “说说吧,为什么如此狼狈?” “小人从蛇岛逃离,出来许多天,一路小心谨慎,没有吃东西,故而如此。小人不是坏人,也不是圣莲教的人。” “不是圣莲教的人?那为何穿着圣莲教的衣裳?” “小人是被骗来的,之前说是来蛇岛参加什么仪式,只要完成仪式就能跟教主一起获得永生。结果小人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所以,所以就要逃了。” “不是那样?又是哪样?” “小人在无意中发现教主将教众抓来杀了喝血,样子很是恐怖,在蛇岛的人已经死了一半,再不走,迟早要轮到小人。小人也只是为了保命,求各位爷把小人放了吧。” 白宋看了看徐震,徐震也被此人的话所吸引了。 徐震一把揪着对方的领子,认真问道:“喝血干什么?” “小人不知道,听说是要练什么功夫……” “练功?”徐震眉头紧皱。 白宋看着他:“前辈,您应该知道江湖中有关需要饮血的功夫吧?” 正文 第635章 抵达蛇岛 “饮血的功夫……”徐震陷入了沉思。 江湖中有着不少需要人血修炼的神奇武功。 但凡涉及人血修炼的功夫都是邪功,而且威力惊人。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徐震自身所修炼的武功之中,其中一部分便需要人血为引子。 这是他用来自我突破,甚至超越弟弟徐化的手段。 徐震的内功之中,一部分邪功已算是小有所成,但他所运用到的人血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可听此人所言,如果那教主真的用人血来练功。 那她所用到的人血未免也太多了。 蛇岛之中数百人,已经死了一半。 到底是什么邪功要用这么多人? 徐震虽然想不出结果,但只是想一想就有一种危急感。 那教主一旦练成,只怕会变得难以对付。 白宋从徐震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看对方,压低了声音:“既然你能从蛇岛出来,想必也能回到蛇岛。” “大爷……您……您要做什么?蛇岛可去不得,要没命的。” “你要是不带我们回去,现在就可能没命,到底如何你自己选吧。” 那人一听,死的心都有了。 但他一人坚持着跑到了此处,又怎么甘心放弃? 这时候,晴儿送上来干粮:“喏,想来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吃饱了,给我们带路。” 那人看到食物,眼睛放光,想也没想就抓着往嘴里塞。 吃了一顿,那人放下食物,恢复了一些精神,又继续跟对白宋警告:“蛇岛千万不能去,那里的蛇都能听懂人话的,成千上万,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咬,而且一旦被咬,立马就会没命,神仙都救不活。更不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教主了,那就是蛇精,鬼气森森,十分恐怖。” “别危言耸听了,蛇岛我们说什么都要去的。”晴儿说道。 那人苦着脸,都要哭了:“各位,你们怎么就是说不通呢?我不是危言耸听。” 白宋上下打量,突然问道:“你加入圣莲教,他们难道就没给你服用百花丸?” “有……当然有。” “那你还能跑了?” “跑了至少还有一个月能活,不跑估计活不过明天。我当然要跑。” “呵,圣莲教中还有你这样的鬼灵精?倒是有点儿意思。” 白宋取出了一枚药丸:“给我们带路,事成之后,给你百花丸的解药。” “百花丸解药……”对方听了一愣,有些茫然。 “你没听说过百花丸的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 “倒是有所耳闻。” “你不信这是百花丸的解药?” 那人咽了口口水,想要伸手去拿。 白宋又将解药给收了回去。 “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是苟且偷生一个月,还是安安稳稳活一辈子。” “我……”那人面露难色,随后又变得坚定起来,一咬牙,“好,我给各位爷带路。” …… 昨夜遇到的人刚从蛇岛出来,要比之前的两个带路的靠谱多了。 不过半天时间,一行人穿过了层层密林,看到了一条平静的河流。 河水冲远处山林汇聚而成,宽的地方足有十几二十米,窄的地方也有五六米。 在苗疆密林中出现这样的一条河流十分罕见。 河水有些浑浊,长满了水草。 晴儿一身血污,早就想洗一洗了,见到河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洗一下身上。 ·晴儿刚有动静,带路的人就警惕喊道:“诶诶诶,千万不能动!” 晴儿吓了一跳,回头看着。 对方解释:“这是一条毒河,里面汇聚了无数毒虫毒蛇的尸体,毒液都融在了水中,就连上面的水草都有剧毒。没有任何鱼虾能在里面生存。我们要过去,不能触碰到一点河水,不然会很麻烦。” 几人一听,都是一皱眉。 白宋站在河边,看了看河水,连他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领路的指着河对岸:“过了这条河就是蛇岛了,各位爷,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你们是不是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 “哼!”徐震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白宋对他摇了摇头。 “一只蝼蚁,你不怕他节外生枝?” “既然已经到了蛇岛,就不怕节外生枝了。” 说着,白宋拿出了自己的药丸,递给对方:“你可以走了。” 那人喜出望外:“多谢各位爷。” 拿了药,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白宋三人,望着平静的水面,和河对岸的看似简单的绿水青山,心中默默感叹一路过来的不易。 终于到了蛇岛,要过河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找一处河岸最近的地方,徐震带着两人一跃而过的事情。 但进入蛇岛之后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什么危险? 大家一概不知。 在此之前,白宋总觉得需要平静一下。 这一次,徐震选择了相信白宋。 之前听说那教主在练什么邪功,这给宗师级高手也带来了压力。 在徐震看来,只要进入蛇岛,最后终究免不了跟教主一战。 现在他的腿上有伤,还不是最佳状态,多休息一天也多一分把握。 所以在外围先观察一晚也不为过。 但徐震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胆怯,反倒是在沿着河岸走动的时候,把怪责都甩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你也是个难得的年轻人物,做事不该如此小心谨慎才对。” 白宋没有回答,走在前面默默观察着四周。 “当今朝廷腐败无能,新唐太子又是求贤若渴,你要是能加入新唐,为新唐太子办事,将来不说封侯拜相,至少也能跟老夫平起平坐。” 白宋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前方:“那边。” 白宋所指的方向,河边一具尸体十分醒目。 三人走了过去,这具尸体不是圣莲教的,也不是他们队伍中的某人。 而是一个东瀛武士! 徐震瞳孔一缩,看着对方手里的刀。 这刀瞬间勾起了徐震的回忆。 在那天夜里,正是这么一把造型奇特的刀让自己狼狈不堪,甚至要了自己的命。 徐震不得不承认,东瀛的武者十分厉害,也十分难缠,中原武林的真气对上这些人似乎没有多大的用处。 而徐震所认为的这些高手,此刻却这么冰凉地摆在面前,连蛇岛都没有进入。 正文 第636章 白宋的准备 眼前的尸体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更多的东瀛人尸体被发现,白宋也变得紧张起来。 “一、二、三、四……” 晴儿抱着白宋的胳膊,惴惴不安地清点着一路过来看到的尸体。 沿着河边,十几步的距离,一共有七具尸体。 徐震指着河里:“水里面还有。” 白宋站在河边看着水中,浑浊的河水里能看到几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如果水里还有尸体的话,证明河对岸可能也有尸体。 “东瀛人跟圣莲教战斗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东瀛人吃了大亏。” 白宋说着。 徐震的眉头皱得更紧。 东瀛人在徐震心中有着高看一分的认知。 没想到东瀛人在蛇岛门口死了这么多,圣莲教的实力如何变得这么强? 白宋蹲下检查,一连翻看了好几具尸体,发现死在这里的身体看不到任何明显的伤口。 尸体全部呈现出中毒的迹象。 应该是被蛇咬或是被虫子咬了。 但从一路过来的经验看,不管是毒蛇还是虫子,不应该如此密集地在同一片区域内攻击同一拨人。 一人中毒,其他人都应该有所防备,作出反应。 一批人同时中毒,如果是毒蛇和虫子,除非是有人刻意的操控。 白宋还记得前天晚上跟大部队分散的时候,林子里的毒蛇似乎有灵智一般,懂得躲在暗处偷袭。 一年前的寺庙里,圣莲教教主的出现也伴随着无数毒蛇。 “这应该是圣莲教教主的手笔。” 白宋作出了判断。 白宋起身,看着表情严肃的徐震:“前辈,对付那个教主,你可有信心?” 徐震没有说话,他没有见过什么教主,之前过于轻视,看到这一幕让他对此行有了全新的判断。 白宋似乎读出了对方的担心,主动说道:“我曾与那教主有过一次接触。” “你跟她有过接触?” “正是。” 白宋将一年前寺庙一战转述告知。 徐震在关心对方实力的同时,知道自己失踪多年的弟弟徐化居然在一个寺庙出家,很是惊讶。 到了这时候,白宋也没什么好隐瞒了,顺道说了徐化跟着自己去幽州,因为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而传功的事情。 听完这一切,徐震又陷入了沉默。 白宋继续说:“从上次的经历来看,那个教主修炼的功夫是有几分妖异,但功力远远不是玄普大师的对手,他厉害的地方应该是某种能操控蛇群的能力,在这蛇岛之上,毒蛇不计其数,如果所有的毒蛇都能为他所用,跟他硬拼起来,我们肯定要吃大亏。” “你有什么办法?” “我?”白宋指着自己,露出一丝苦笑,“前辈好歹也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对付圣莲教教主这样的艰巨任务,不应该是您要考虑的问题吗?” “小子,老夫在新唐听过一些关于你的故事,知道你小子鬼点子最多。这种时刻,你要是没有什么准备,根本不会趟这个混水。我们想要合作,你最好坦诚一些。” 白宋看着徐震,有些诧异,嘴上嘀咕一声:“这人还真够狡诈的,居然还防着我留了一手。” 白宋摇摇头,笑了笑:“既如此,我就不藏了。” 说着,白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从腰带的内缝之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徐震疑惑。 “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没错,圣莲教教主不是擅长用毒吗?那我就用我的独门毒药给他尝尝。此物只要一点点,不论是教主还是宗师,只要是个人,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小子,不要小看了对方,圣莲教教主能研制出百花丸,那是个精通制毒的宗师,号称是百毒不侵,你居然用毒药对付这样的人?” “你不信我?忘了那百花丸的解药是谁研制出来的?” 徐震一愣,如今江湖中已经流传开白宋制作百花丸解药的事情。 就算是在新唐城中也有所耳闻。 徐震还真忘了白宋有这么一层身份。 一个能制作百花丸解药的人,制作的毒药又会多厉害? 白宋这一小包毒药已经存放了很久,那是上次毒杀圣莲教上百人所用的蓖麻素。 剩下这一点足够毒死上千人。 用来对付圣莲教教主那是绰绰有余。 前提是要能让她中毒。 当下所盛行的毒药大多是生物毒药,来自各种毒虫、毒蛇、毒草、毒花,通过简单提炼混合而成,主要特点是毒性复杂,成分复杂,致死率更低,解毒也复杂。人在经过各种毒药的尝试后,有概率形成复杂的抗体,对天然的毒素会有一定免疫作用,所谓百毒不侵是有可能存在的。 但这种百毒不侵只能是对于这种天然的生物毒药。 而蓖麻素不同,这是典型的化学提炼的毒药,属于化学毒药成分。毒性单一,成分简单,致死率极强,关键是没有特效解药。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蓖麻素也是无解的,用在古人身上,就算是大罗金仙,只要有肉身,那就必死。 徐震对这么一小包毒药有所怀疑,但白宋却是信心十足。 看着徐震久久无语,白宋说道:“这毒药我准备好,就看前辈有没有什么手段,能让她中毒。只要那教主中了毒,保管他死得透透的。” 徐震将信将疑,将药包拿了过来。 白宋又说:“可以见这些毒药涂抹在暗器上,等到正面交锋之时,可以寻觅机会……” “你让老夫用暗器的卑鄙手段。” 白宋笑了笑,心说你这人为达目的比这更卑鄙的手段都用过,现在却来装什么单纯? 白宋没说,徐震也是意思一下,没有任何回应,将腰包放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一边的晴儿忽然开口:“前面有人好像动了一下……” 这句话瞬间吸引白宋注意。 顺着晴儿所指,目光停留在距离几人最远的一具尸体。 之前白宋检查了前面几具,那边的一具尸体相隔较远,就没有过去看。 晴儿这么一说,白宋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那个。 白宋赶紧跑过去,将其翻身之后,双指按压其后脖子,果真有微弱的气息。 “人还没死!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 白宋下意识地就要救人。 徐震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救人?而且是个异族。” 白宋也愣了一下,心说东瀛人可不能随便救,保不准以后会反咬一口。 但再一想对方跟那教主交手过,救活了说不定还能知道一些信息。 “兴许能了解一些圣莲教教主的底细,你确定不救?” 这回轮到徐震思量了。 没等徐震说话,晴儿小声说:“这个东瀛人,要是救活了语言不通怎么办?” 这又是一个问题。 白宋看了看左右,一咬牙:“管他的,能不能救活都不知道,先救一下试试,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命了。” 徐震没有意见。 三人找到了一处干燥的树荫,四周相对隐蔽。 白宋先把人放下,吩咐晴儿去烧水,徐震帮忙生火烧刀。 这人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但手上的乌青来看,应该是中了蛇毒。 现在还有气息,说明蛇毒入体不深,现在最要紧地是放毒血。 白宋想也没想,直接就把对方衣裳扒了。 扒开衣裳一看,这居然是个女人! 身段细腻,腰肢轻柔,只是一身病态看着没有任何美感,反倒有些渗人。 这时候,晴儿给白宋递来了烧热的小刀,也看到了这一幕。 虽然都是女人,但这么直接看着,晴儿很害羞,赶紧扭过头去。 白宋没有多想,立即动刀起来。 白宋很认真,晴儿有些心慌,不时地回头看一看公子,心里有些怀疑,公子会不会一早就看出了是个女的才这么热衷于救人? 可当晴儿看到白宋眼中的专注和满头的汗水之后,又赶紧打消了一切胡思乱想。 一刻钟过后,篝火边上流了一地的黑血,这时候终于有一些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白宋起身:“你们这看着,我去外面找一点儿草药。” 此地毒蛇毒虫很多,同样也催生出了很多解毒的草药。 那女人失血很多,本应该要进行输血,但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牺牲别人的血去救她,万一遇到敌人,反而会害得大家都遇到危险。 所以一切就看那女人自己的命。 白宋采药采到了一半,又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苗族女人,年纪三十出头,穿着标准地苗族服饰,长得很清秀。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白宋就是一愣,心说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这荒郊野岭的老是遇到女人。 但听了对方的遭遇后,白宋决定将女人一起带回去。 这女人跟先前逃跑的圣莲教教徒一样,也是被骗到蛇岛的,因为知道了教主的事情而出逃。 她是刚刚逃出蛇岛,结果崴了脚,痛得走不动路。 一番对话后,这苗女居然跟阿玉是一个寨子的。 白宋一想,连东瀛女人都救,这个是朋友的族人,就更应该救治了。 正文 第637章 两个女人 白宋耳怀里揣着一堆草药,背上背着苗女。 那苗女很是感激,一路都在感谢白宋。 偶尔会跟白宋说一说关于阿玉和六儿的事情。 白宋清楚,对方是担心自己不相信她的话,不断用这种事情来证明身份。 白宋也没多想,毕竟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任何人能找到依靠都不会放手。 “我回来了。” 白宋看到休憩地,远远地喊了一声。 晴儿绕出树荫,很欢喜地喊了一声:“公子……” 可看到白宋背上的女人时,又愣住了。 “半路遇到的姑娘,是阿玉寨子的,被圣莲教骗到了这里,崴了脚。” “哦。” 晴儿瞥了对方一眼,忽地从对方眼中瞥见了一抹狡黠。 晴儿一愣,揉了揉眼睛,像是看错了。 但再看对方的时候,对方又恢复了那种无助又感恩的样子,人畜无害,看上去十分可怜。 女人都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嗅觉,尤其是在对上另一个女人的时候。 尽管刚才只有一瞬间,但还是引起了晴儿的警惕。 晴儿看了看公子,发现公子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警觉。 白宋的确没有任何警觉,放下那苗女之后,将草药拿了出来,走到晴儿面前嘱咐该怎么熬制草药。 晴儿心不在焉,不时地瞥一眼不远处的苗女。 白宋的声音忽然传来:“晴儿,刚才我说的你听了吗?” “啊?”晴儿哪里听进去了半个字,心里惴惴不安,根本没法专心。 白宋有些责怪:“想什么呢?我再给你说一遍。” “嗯。” 白宋又将该有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 这一次晴儿倒是记住了,但当白宋刚说完,晴儿就忍不住问:“公子,那姑娘是哪儿遇到的?”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半路遇到的。” “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姑娘哪有那么容易从蛇岛逃出来?你看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点尘土……” “晴儿,我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再说了,人家都三十多了,哪能跟你比?被想歪了。” 晴儿脸一红,不知如何解释。 “人家都说了是刚逃出来的,身上没有多少狼狈也正常嘛。我给她治了脚就让她走。” “嗯。”晴儿点点头,只希望自己的忧虑是多余的。 晴儿开始熬药。 白宋去检查了一下昏迷的倭国女人。 最后回到了苗女的面前。 白宋很客气地拱了拱手:“我要脱掉你的鞋子看看你受伤的脚。” “恩人请便。” “冒犯了。” 白宋蹲下,脱了苗女的鞋子,看到脚踝的红肿,轻轻地碰了碰。 苗女痛得蹙起眉头,连连闪躲。 白宋突然开口:“姑娘。” “嗯?” 对方应了一声。 白宋乘着空档瞬间发力,姑娘身子一哆嗦,白宋却已经把脚给放下了。 “姑娘是小伤,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自行离去。” “恩人,我的脚已经好了?” “好了。” “多谢恩人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不必报答。”白宋轻声打断,“早早离去就是最好的报答。” 说完,白宋回到了晴儿身边,不再理会他人。 白宋知道晴儿最近有些敏感,倒不是嫉妒心作祟,而是身在这样的环境,内心得不到安稳。 这丫头不想成为累赘,内心的种种担心都藏在心里,内心得不到舒缓,故而有了多了些疑虑。 看到公子过来,晴儿是真的安稳了许多。 一边煎药,一边小声说:“公子,之后别去搭理那个女人,我总觉得她不对劲。” “好好好,不搭理她,我只搭理你好吧?” 晴儿甜甜一笑,显出一抹羞涩。 徐震继续打坐,他但凡有时间都会尽可能地调理自己的伤势,对白宋的事情置之不理。 东瀛女人用药之后还在昏迷,但她身体的毒斑正在消退,身体是肉眼可见的在好转。 休息一日,那个苗女不声不响地走了,临走时只跟白宋说了一句有缘再见。 看到苗女离开,晴儿心中的那份不安终于消散了。 同时,又一个好消息传来。 东瀛女人醒了。 这东瀛女人身体素质不差,生命力之顽强连徐震都大大惊叹。 也难怪在众人之中唯有她一人还活着。 看到东瀛女人醒过来,白宋再次用生硬的鸟语跟她交流,不时地进行各种比划。 结果那女人张口一句:“我会……汉语。” “会汉语!不早说!”白宋叹了一声,舒了一口气。 那女人靠在树干上,虚弱地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白宋。 “是……是你们救了我?” “当然。” 说了一句话,东瀛女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了声音。 这女人十分冷漠,晴儿看不过去了,站在一边说道:“我家公子救了你,你一句感谢都没有,东瀛国到底懂不懂礼仪?” 对方只是微微睁眼,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晴儿,没有说话。 这时候,徐震冷冷地站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我记得这个声音!”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勾起了白宋的回忆。 这个声音,这个标准的汉语口音。 不正是那个在夜里偷袭徐震,逼迫大部队提前进入虫海的杀手? 不会错! 这个声音绝对不会错! 东瀛人说汉语有着特殊的语气,她刚才说话跟那天夜里留下的警告一模一样。 徐震也十分确定,杀机已经笼罩了全身,他的伤就是这个女人所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震随时都可能出手。 “等等!”白宋起身,厉声喝止,“别忘了咱们的目的,这时候要杀了她,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白宋的话再次引起对方的睁眼,看了看徐震,似乎也认出了对方,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这个笑容无疑是挑起了徐震的怒火。 徐震一代宗师,他能接受自己战败,但无法接受自己败给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我们的目标都是蛇岛的教主,和那柄剑!既然知道对方十分难以对付,就必须放下彼此之间的仇怨!至少暂时放下!大家一起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白宋呵斥着,拦在徐震身前。 徐震不是年少气盛的青年,在愤怒之后,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一甩衣袖走远了几步。 东瀛女人却是冷笑一声:“别想了,你们不会是她的对手。看你们救我一命,奉劝一句,早早离开。” 白宋表情不变,蹲下身,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刚刚有所好转的女人。 东瀛女人对白宋怒目而视,但因为太过虚弱,那种愤怒中带着虚弱的眼神,更像是一种无助的挣扎。 这种眼神似乎勾起了白宋的某些回忆,有点想入非非。 “东瀛女人还就是东瀛女人,就算早了一千年,那股子特有的味道是没变的。” 没人能准确听懂白宋的这句自言自语,但语言中的轻佻十分明显。 晴儿也不生气,还以为是公子用言语激怒对方,殊不知声称自己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公子已经心猿意马了。 这样不怪白宋,上辈子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女人。 内心的邪恶中总会那么一丝向往。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又是躺在面前一动不动,任君欣赏。 正常人都会有那么一点怪异的想法。 但白宋也就是想想而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谢谢你的好意,但要我们走显然是不能了。我们救你也没有太多高尚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和圣莲教教主的战斗的情况,多了解一些讯息。之后我们再遇上,才会有更多的把握。”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你就打算这么离开?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们所谓的天皇名下当值,没能完成任务,回去应该是要切腹自尽吧?瞧着一身娇滴滴的模样,肚子上面开一道口,肠肠肚肚流一地,啧啧啧……可惜了。” 面无表情的东瀛女人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头微微一皱。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还会了解到天皇阁下?” “其实我不了解什么天皇阁下,我只是对东瀛女人比较有研究,嘿嘿……” 白宋说着,想到美妙之处,傻乎乎地挠挠头,笑了。 “咳咳……”白宋赶紧咳嗽两声,正了正脸色,“没别的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跟我们合作,你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如果就这么回去,也没脸见上司对不对?或者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宁愿这么死了。” 东瀛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睛:“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们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去蛇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在这儿?” “我们一共四十七人,三天前进入蛇岛,跟蛇岛的妖女战斗了一天一夜,我们的人全死了,估计只有我……我一人活了下来。” “四十七人剩你一个?” “我们严重低估了那蛇妖的能力,整个岛上的毒蛇都为她控制,我们的人几乎全部死于蛇毒。当我们几人准备撤退的时候,已经是身重剧毒,我和我的人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全部倒在了河边。直到……直到你们的出现。” 正文 第638章 兵分两路 听完东瀛女人的描述,白宋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那个教主远比一年前见到的时候更厉害了。 四五十人的东瀛武士队伍都没有将其拿下,更何况眼前的三人。 见白宋沉默不语,东瀛女人冷笑一声:“怎么了?害怕了?我说过尽早离开,这对你们不是坏事。” “异族之人,鼠目寸光,不知我中原武林的能耐。” 旁侧徐震冷声说道,“在你面前的,乃是中原武林的最强之人,到了此地,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东瀛女人认出了徐震,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中原武林最强如你这般,这久病之国,怕是不久就要倾覆了。” 徐震听出其言外之意,眼神一冷,只是一甩衣袖,一阵强风瞬间将东瀛女人身边的篝火吹灭。 东瀛女人见此,有些惊讶。 徐震转身说道:“等解决了蛇岛的事情,老夫定要找你一较高下,报当夜的一刀之仇。” “好了,都不要吵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想想应对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徐震反问。 “那圣莲教本是新唐附庸,听说只是最近跟新唐闹翻,所以才回到蛇岛的。真实情况是否如此?” “是又如何?” “那前辈可以自称是代表新唐太子来跟圣莲教谈判,是否就能够拥有接近教主的机会?” “……”徐震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明白白宋的想法。 “以前辈的实力,如果能在个对方谈判的时候突然偷袭,有着我给的毒药,想必不会失手吧?” “老夫修炼数十年,不管对手是谁,如果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动偷袭,那对方必然没有躲避的可能。” “这就是我的计划!”白宋肯定道,“有我的毒药,只要命中对方一次,对方必死无疑。前辈一招得手,立即后退,不跟对方纠缠,只需要等到对方毒发,前辈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徐震想了想,感觉白宋这计策倒是可行,毕竟对付圣莲教教主不是对付什么阿猫阿狗,也顾不上什么光明正大了。 “也好,老夫对此并无异议,即便你小子的毒药没有所说的那么神,老夫也能及时抽身。但是,老夫去拖住了教主,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我和她当然是潜入蛇岛去找巨鹿剑了,这个东瀛女人抢夺过一次,她知道巨鹿剑在哪儿。有她带路,会省去很多麻烦。” 听完这个,徐震眉头一皱,沉声道:“此法不可,老夫去给你们当枪,你们得到巨鹿剑不知所踪,是不是当老夫傻?”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前提就是相互信任。我之前也说过,巨鹿剑的归属,等到抢出苗疆,我们再光明正大地争夺。如果行动还没开始,前辈就先起了戒心,那我们真的不如直接离开。也好过一个个进去送死。” 白宋的话让徐震无法反驳,他也很清楚,这个艰巨的任务只靠他自己是完不成的。 除非他能直接击杀圣莲教教主,但这件事徐震一点把握都没有。 徐震想了想,从白宋手里抢夺巨鹿剑远比在圣莲教手中抢夺简单。 对比之后,徐震有了判断:“小子,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老夫不会放过你。” 白宋转头再看那个东瀛女人:“让你带路我们再返回蛇岛一次,你可愿意?” 东瀛女人认真看了看白宋,然后点了点头。 初步计划拟定,队伍决定再休息一天。 给这东瀛女人一天时间去恢复,明天一早再出发。 半夜。 队伍里的人都没有睡意。 白宋搂着晴儿在大树的背后,望着漆黑一片的天,也分不清是天还是树荫。 “晴儿,蛇岛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如果七日之内,我没有消息,你就自己离开此地。” “公子,你不回来,晴儿就等死在这儿。” 晴儿依偎在白宋怀中,这一次她没有再我行我素,她知道这是最重要的时刻,她不能成为公子的拖累。 白宋笑了笑,拍打着晴儿胳膊:“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毕竟我是个有主角光环的人。” “公子,什么是主角光环?” “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能化险为夷。” 晴儿也笑了,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不再说话,望着不知是树荫还是夜空的黑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白宋心里也在想,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刻起,就应该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宠儿。 前路再怎么凶险,都不算什么。 …… 天明,三人出发。 白宋简单跟晴儿道别,再叮嘱一些话语,牵着那个东瀛女人,被徐震带着飞跃毒河。 蛇岛,终于到了。 “前辈,接下来就靠你了。”白宋还是很客气地对徐震拱了拱手。 徐震冷哼一声:“别说这些没用的,不要让老夫失望。老夫看你小子是个人物,才会答应跟你合作。” 白宋点头:“我会以信号烟为信号,一旦在蛇岛上有信号烟出现,就证明我们已经拿到了巨鹿剑。” 徐震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白宋叫住对方。 “还有什么事?” 白宋取出三支注射器。 徐震眉头一跳:“这是什么?” “针对蛇毒的抗毒血清。” “什么?” 很显然,徐震不懂这个。 “前辈不用管是什么,只要知道它是用来解蛇毒用的就行了。此物能对抗万种蛇毒,但只是能保住性命,延缓毒性。可以用作保命用,万一被蛇咬了,可以用它。我只有这么三支,我们三人一人一支,用来应急。” 徐震诧异地看了看白宋,感觉这小子想得倒是挺周到,连这种应急手段都想到了,倒是显得十分真诚。 徐震点了点头,拿过注射器后,看着白宋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白宋拱手:“前辈,我们就走小路了。” 三人就此分别。 到了蛇岛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条大路穿向蛇岛深处,据说里面就是圣莲教的总舵。 白宋没有任何停留,走向了另一条进入密林的小路。 才走了没几步,白宋百年看到了躲藏在密林之中的各种毒蛇,不下十条。 无法想象,密林的更深处还有多少毒蛇。 东瀛女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起来很慢,也不方便,需要白宋一路搀扶着。 但没有这个女人又不行,必须要她来带路。 进入密林不到半个时辰,东瀛女人就开始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但东瀛武士杀手都很要强,明明走不动了,却硬撑着一声不吭。 白宋看看她,想了想,主动停下。 “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这才多久?”东瀛女人诧异地看着白宋。 白宋伸了个懒腰:“咱们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而且徐前辈那边也不会马上就动手。” “哼,大唐男人,真是没用。” “是,大唐男人最没用了,随你高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白宋也不去计较,心说你不识好歹就不识好歹吧,硬撑着累死了,或者是毒伤复发,麻烦会更多。 那三支抗毒血清是空间里所有能量的结果。 现在的白宋非但是腹中空空,空间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蛇岛上毒蛇众多,也等同于是食物众多。 白宋钻进林子里,随手就宰了两条肥大的毒蛇。 然后升火解剖,悠哉地烤上了蛇肉。 肉香逐渐弥漫开,索性是在白宋所在的一小片空间之内。 东瀛女人越发对眼前的男人不解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有心思吃东西? 但也好在是他烤东西吃,自己也缓过劲儿来,舒服了很多。 本着赶时间的原则,白宋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蛇肉烤得半生不熟,放在嘴里有些咬不动,但也凑合着吃,胜在新鲜。 “喂,你要不要吃?” 白宋看了一眼东瀛女人。 “不要!”对方回答得很干脆,说完之后把脸撇向了一边。 “当真不要?” 对方没有了声音。 “不要就不要吧,可惜了这新鲜的山珍,出了这地儿,想吃都没了机会。” 东瀛女人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 但蛇肉的香味可不是闭着眼睛就看不到的。 她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关键不时听到这男人吧唧嘴的响动,十分烦人。 东瀛女人的表情早就把自己的内心出卖了。 而白宋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对东瀛女人有种天然的好奇心,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对方的身上。 看到对方咽口水的样子,白宋笑了笑,悄悄地放了一串蛇肉在她的鼻尖来回晃动。 “啧啧啧……你闻闻,这肉香不香?想不想吃?想吃就说,不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你……唔……” 东瀛女人不耐烦地张嘴说话,不想白宋一下将蛇肉塞到了她的嘴里。 东瀛女人只觉得肉香扑来,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滴落,怎么都控制不住。 一向冷脸的女人终于是脸红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但又本能地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知不知道咱们大唐有句古话,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跟自己过不去。” 女人终于平静了,咬了一口,偏着头,小声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正文 第639章 深陷圈套 “白宋。” “白送?什么古怪的名字。” “是白宋,不是白送!唐宋……哎,算了,跟你个倭国女人讲不明白。” “我在大唐生活了三年,你们的事情我都懂。” “三年?你是大唐的间谍?” 东瀛女人一愣,知道自己是多嘴了,立即选择了闭嘴。 白宋见她不说话了,改口又问:“你叫什么?” “深田久美。” “深田……”白宋一机灵,感觉深藏体内的DNA动了一下。 “怎么了?名字有什么不对?”深田久美眉头一皱。 “没……没什么,名字挺好……嘿嘿……挺好……” “你叫九美就好。” 吃了蛇肉,感觉休息也差不多了,白宋再次搀扶起九美。 两人向着深林去了。 …… “教主,外面有个自称新唐时节的人求见。” 圣莲教总坛,一个教众慌忙进入报告。 总坛之上,一身白裙的女人如出水的白莲一样圣洁,但她一双妖异的眼睛投射出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哼,该来的人终于来了!本座可要好好地陪他们演这一场戏。把那位使节大人给本座请进来。” “是。” 教众退出。 在教主身边,一位身着黑袍的女人上前两步。 如果白宋看到黑袍下的那张脸,一定会十分惊讶。 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他昨日救过的苗女! “教主,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杀了就好。一具大宗师的肉体,足以让我培育出无数蛊虫,是天底下最好的虫皿。” “苗巫,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好心急的?这人迟早是你的。在这蛇岛,好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难得有人送上门来,哪有不好好玩玩的说法?” “如果教主有玩玩的心思,那另外的一对男女又该怎么处置?” 教主眼神一变,没有了先前的嬉笑之色,反而是攥紧了拳头:“那个臭小子……本座定要让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否则不足以消除本座心头之恨。” “教主放心,只要教主一声令下,属下定让他那小子乖乖跪倒在教主的面前。他体内已经被种下噬心蛊,只要再过三日,他将会变成了属下手中的一支傀儡!” “三日?为何还要三日?本座一天都等不了了!那个臭小子,害得本座重伤两年,这笔账,本座已经等不及了!” “噬心蛊乃是苗疆蛊术中最厉害的一种,是由属下精血培养二十年养成,一代大巫只能培育出一只,其威力和能力远飞其他蛊虫能比。但要操纵人体,再厉害的蛊虫都需要时间,三天时间已经很短了。” “那小子没有把那个女人带在身边,本座等了那么久,就是要他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否则怎么会把他们的命留到现在?我问你,现在施展蛊术能不能控制他?” “如果现在施展蛊术,倒是能控制他的身体局部,想要完全控制,怕是有些风险。” “能控制局部就可以了,你马上行动,今夜先用他杀了那个东瀛女人,然后让他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 “是!” 黑袍应答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大殿上。 随着黑袍的消失,徐震在教徒的带领下到了大殿。 教主看着对方,一个不经意地冷笑之后,随即露出了一丝妩媚的笑容。 “咯咯咯……我看看今日来的是谁,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徐震徐庄主。也难怪,天底下除了徐庄主,试问还有谁能平安无事地来到蛇岛?” 徐震看到这女人的瞬间,微微有些发愣。 这个女人和之前见过的相差太远。 几年前,徐震和圣莲教教主见过一面,那时候,对方还是个孩童身材,一身鬼气森森,看着十分古怪。 今日却是不一样,不仅仅是身体发育成了妙龄少女,关键跟以前的孩童完全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她一双眼睛没有丝毫变化,徐震都不敢相信见到的是以前那个教主。 “这妖怪到底练的什么功夫?” 徐震心里想着,但嘴上却是平静说着:“太子殿下拖我来跟教主说句话,之前种种都是太子过于冲动,有些话伤了两家的和气,故而来请教主放下之前的不快,继续保持跟新唐的合作。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十分有好处的事情。太子还说,圣莲教能有今天,少不了新唐的帮助,还请教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让两家生疏了。” “咯咯咯……” 一阵娇笑,这教主笑得是花枝乱颤,如果不看这一双阴森森的眼睛,这绝对是能勾起男人无限遐想的身子,在那娇俏的笑声中,根本听不到一丝丝危险,有的只是对美色的向往。 就算是徐震,看到这位教主时也有些恍然,若非心智足够坚定,此刻怕是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 “教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座只是觉得好笑,以徐庄主这样的英雄人物,何时也学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加入新唐的那一刻起,徐某就不再是江湖中人,自然是要为太子殿下出力。” “徐庄主功夫天下无双,何必屈身于一个小儿之下?您看我圣莲教之中人才济济,哪一点比新唐更差?要是徐庄主看得上,不如加入我们圣莲教算了,在圣莲教,徐庄主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会没有?” “教主当真是爱说笑话。” “庄主是觉得小女子比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男人?” 那教主忽然娇俏一声,凑到了徐震身前,曼妙地腰肢像一条蛇一样缠了上去,柔软的触感穿透了衣服的阻隔。 恍惚间像是一双戏水的男女,没有任何阻挡。 徐震嗓子有些发干,尽管他没有去跟对方对视,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让人有一种全身喷血的冲动。 “教主……你……” “徐庄主,跟着小女子有什么不好的吗?” 对方凑得更近了,朝着徐震的鼻尖吹了一口气,一阵浓雾几乎让徐震眯起了眼睛。 徐震感觉不对,体内真气阵阵翻腾。 毕竟是宗师级,怎么可能被魅术所迷惑? 徐震一提真气,冷声道:“教主功力精进不少啊!” “咯咯咯……徐庄主做人倒是圆滑了不少,堂堂宗师,还想着要偷袭一介女流?” 听到这话,徐震激灵灵一震寒蝉。 震惊地转头看向缠在身上的女人。 这一下,两人目光相对,那双阴森的眼睛里闪出一震奇异的光彩。 徐震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麻了一下,全部思绪一愣。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妖异的女人露出两颗跟蛇一样的尖牙,一口咬再了徐震的脖子上。 “妖女!” 徐震一声暴喝,全部真气爆发。 轰隆一声。 大殿背后的一根巨型石柱被生生震断。 教主也被强横的真气所振飞。 教主停在十米之外,站定之后收敛笑意,露出一排带血的牙齿,白森森的,配合一双眼睛,显得越发像那传说中的蛇妖。 徐震后退了几步,感觉喉咙一阵阵刺痛,抹了一把,手上全是绿色的血液。 “哼!徐震,你被那小子给利用了!让你上门来送死,你居然真的来了!” “妖女,你什么意思?” “想用求和来吸引本座的注意力,然后突然袭击重创本座,亏你们想得出来!” 徐震大惊失色,指着对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教主狂傲地张开双臂大声笑道:“哈哈哈……方圆百里,全部是本座的眼线,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本座的监视之中。想要在蛇岛对付本座,简直是痴心妄想!徐震,现在感觉如何?本座的毒功可不是你练的毒功能比,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不出一刻钟,必死在此。” 徐震脚有些发软,视线变得模糊,强忍着摇了摇头。 这妖女自身带着毒性,而且毒气太狠,才片刻功夫就能让一个宗师级失去意识。 徐震暗叫糟糕,本来想着偷袭的,反倒被对方偷袭。 这时候,徐震想到了白宋给的抗毒血清。 他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自身功力不能抵抗毒性,那就只有借助外力。 徐震拿出针头,一阵扎在肩头,颤抖着手将抗毒血清注入体内。 看着徐震,教主不知对方在做什么,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注射血清之后,徐震立即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双腿恢复了力气。 虽然没有完全解毒,但剩下的毒性已经可以依靠自身的功力抵御了。 徐震重新站起,看着对方,眼神也逐渐阴冷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哼,妖女,你以为老夫没有完全的准备是会轻易来此的?现在开始,咱们也不必说什么场面话了,我们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宗师!不管什么歪门邪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说完,徐震双手一坨,真气随着双手蓬勃而出。 一手苍白,一手鲜红,一红一白两股真气凝聚,冲天而起。 “喝!” 一声之后,圣莲教总坛大殿穹顶直接被掀。 正文 第640章 立即撤离 一红一白,两股真气冲天而起。 宗师之力尽显无疑。 整个蛇岛,奇景遮天,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感叹不已。 天际云卷云舒,转瞬间由平静变得汹涌,云层如海浪一样翻滚,逐渐低沉,甚至带了阴云笼罩而来。 教主望天,眉头紧锁。 虽说内力不是衡量一个武者的全部,但真正看到超越人类极限的能量时,没有人不会心生骇然和畏惧。 不得不承认,教主是低估了徐震的实力。 以他现在的真气强度,相比一年前交手的徐化并没有差多少。 她修炼的毒功正在最关键的时刻,终究没有大成。 本以为刚才的偷袭能让此人瞬间毙命,没想到对方还有不为人知的手段,居然能在瞬间解毒。 教主严肃起来,真气如液体一样从指缝间流出,一滴一滴附着全身,是如墨一样的青色,闪烁着诡异的光彩。 刚刚炸飞的大殿废墟上,从各个缝隙之中,五颜六色的毒蛇缓缓而出,将徐震包围在了中间。 但这些毒蛇却无一敢上前,似乎感受到了徐震真气的威胁,周围热浪翻滚,整个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 头顶云层逐渐低沉,两色真气萦绕不散,藏在真气之中的手指轻轻一动。 天空像是忽然降下一道雷霆! 教主身形一闪,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轰隆一声,地面砂石乱飞。 “咯咯咯,徐庄主一见面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是还有心思提醒他人。跟本座交手,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娇笑声,教主再次消失,出现之时已经到了徐震身后。 对方下手极快,单手如闪电一样从后方瞄准了徐震的心窝。 但徐震速度更快,散发着苍白真气的右手瞬间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再用红色真气的左手当面轰击。 白色代表速度,红色代表力量,这是属于徐震的根本。 这一拳命中,别说是宗师,就是是神仙也要当即毙命。 然而徐震这一拳落下,忽然眉头一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绵软无力。 再一看后方的人呢,身形一下变得恍惚,似乎成了个虚影。 抓住对方胳膊的右手也是一松,那虚影之后居然是几条毒蛇,此时正吞吐着蛇信朝着徐震扑来。 徐震瞳孔一缩,吓出一身冷汗,真气爆发,全身被黑红的真气笼罩。 几条毒蛇犹如扑如了岩浆,与徐震的真气接触,瞬间变成了几块焦炭。 “好毒的真气!”教主的声音出现在虚空之中,却是分辨不出从哪个方位传来,“没想到徐庄主也对毒功深有研究,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徐震没有说话,左右扫视面前的废墟。 他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满意,也清楚对方根本没有使用全力。 世界上大部分恐惧源于未知。 宗师之间的战斗也源自于此,对方的功法诡异非常,刚才那一幕实在是令人不解。 这种情况下,保险的方案是立即撤离,但他看到了地上使用后的注射器。 这一次白宋又救了他一回。 徐震此人可以卑劣,但总有底线。 此次行动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知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拖延一些时间,好让白宋意识到情况的变化。 只是不知道他要传递的信息,白宋看到了没有。 此时此刻,白宋驻足看着天际云层。 天地异变从发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发现。 看到这个变化,白宋便意识到是战斗已经展开。 “你还等什么?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要抓紧!”九美催促着。 白宋摇头:“时间不对,这也太快了。” “正是因为太快,所以要抓紧,不然我们没有拿到古剑,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计划可能出现了问题,照这个速度,前辈那边是见面就开始了战斗。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只有一种,就是前辈无法隐藏,由此可见,我们的计划应该提前暴露了。” 白宋想了想,越发觉得事态紧急,低喝一声:“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折返。” “折返?”九美对此不理解,感觉这个大唐男人也太谨慎了。 而白宋不是个喜欢询问女人意见的人,有了决断,继续搀扶着九美往回走。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从来路的方向冲出一队圣莲教教徒。 见此情形,白宋是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直接来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被发现了! 白宋抽出弯刀,松开了九美:“你自己注意,我功夫不行,待会儿打起来了可能顾不上你。” 九美瞥了白宋一眼,有些不屑的味道,却没有说话。 白宋没有丝毫停留,拿着刀就朝着圣莲教的人冲了上去。 “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白宋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当着几十个教徒说着。 “圣莲教教主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根本没安什么好心,根本没想过让你们永生,不过是要用你们的血来帮助她练功。你们之中死了多少人,你们心里没数吗?为什么会有人一天天逃离?” “少废话!” 一人不想听他说,冲了上来。 白宋一刀直接砍断了对方的佩刀,顺便抹了他的脖子,但嘴上却是没有停:“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这个世界,活着有什么不好?圣莲教就是一个天大的骗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一起上,别听他胡说八道!” 这一下,人潮汹涌朝着白宋扑了过来。 白宋很快在被人群淹没。 只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和鲜血喷溅。 白宋一边应付四周,一边喊着:“不要在做无畏的牺牲,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坟场!你们或许还不知道,百花丸的毒早就已经有解药了,只要你们出去打听,在中原任何一个地方能都得到!离开这里,你们没有后顾之忧!离开这里,开始你们新的生活!” “白宋,集中注意!” 九美在后方喊道,同时一支飞镖射出,准确地命中了试图从后方偷袭的人。 白宋看了看后方倒下的人,后背一凉。 说话的确让他分心,差点儿受到重创。 但他没有停下,他知道单靠自己面对几十个人很难不全身而退。 “不要在助纣为虐了,就算你们曾经犯下了的错误,上天也是愿意给你们改过的机会的。离开吧,找一处偏远的山区,盖一间草屋,开一片良田,过一生没有争端的日子,你们可以跟亲人团聚,还能遇到自己的心爱的人,难道你们真的对生活没有了向往吗?” 九美不能理解这人说这些为了什么。 找一片山区?盖一间草屋,开一片良田? 谁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而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正当九美为白宋担忧之时,却忽略了战局中一些细微的变化。 围攻的教徒似乎变得的犹豫起来,他们的刀剑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坚决,有人已经开始退却。 白宋感受到了变化,他的压力大减。 他所想没有错。 圣莲教之中出现了逃兵,证明其内部人心已经不稳。 白宋的话只是挑动他们藏在心底的情绪,白宋相信这里面一定有很多人对圣莲教产生了怀疑。 乘着机会,白宋一改先前的杀招,对付敌人也是处处留手,只是将人逼退,不再要人性命。 “你们还为了什么?还要继续送死吗?我不想看你们白白送死,赶紧逃亡去吧!再迟就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彻底攻破了面前一队人的心理防线。 一个人突然转身狂奔,其余人微微一愣,立刻又有第二个第三个效仿。 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队伍瞬间崩塌,超过一半的人开始逃跑。 有人大声喊:“都回来!谁要敢跑,杀……” 话音未落,白宋一刀削去此人头颅,剩下还在犹豫的人也撑不住了,开始逃跑。 后面看着的九美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战斗靠嘴遁的。 白宋喘了喘气,显得有些疲惫。 一路过来,大大小小的伤积累,给他的身体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刚才一战,又挨了三刀,虽然伤得不重,但对精神是不小的打击。 “我们走吧。”白宋过去重新搀扶起九美。 “大唐人果然花言巧语。” 这是九美给白宋的评价,虽不怎么好听,但能让少言少语的九美浪费口舌作出评价,已经证明白宋的表现让她侧目了。 白宋没有搭理,只是加快了脚步。 但事情没有那么平静地结束,走出不到两分钟,一堆尸体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不用可以辨认就能知道那是刚才逃走的教徒。 “注意!” 白宋瞬间紧张起来,能无声无息击杀这么多人,来者绝不是等闲之辈。 白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 九美却看着地上的尸体,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不禁微微皱眉。 尸体上细微却又精准的伤口勾起了九美的回忆。 “有什么发现?”白宋问道。 九美正要说什么,忽然地面一动。 “小心!” 九美猛地推开了白宋,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退去。 就在两人分开的瞬间,一个一身黑衣的东瀛武士从地面冲出! 正文 第641章 复活的黑衣人 白宋懵了! 一个东瀛武士拦在他和九美之间,拿着一把东瀛武士刀,半蹲着身子,阴气森森。 九美却是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随后就用鸟语跟对方交流,很着急地说了些什么。 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有听到。 就在九美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朝着九美冲了过去。 九美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仓促地拔刀应对。 虽然挡住了对方一击,但自己的短刀被震飞了出去,人也被打飞到了几米之外。 白宋一看不对,立刻迎上,这时候也不再留手,真气凝聚,临空三刀。 三道刀影一出,对方立即返回,手中武士刀闪电般变换,瞬间挡住白宋的刀影,人在地面纹丝不动。 白宋的真气虽然运转顺畅,但他要控制真气出招就没法发挥自己全部的力量。 这如剑气一般的刀影对付一些一般的武者是绰绰有余,但要对付眼前的东瀛武士却显得力不从心。 白宋爆喝一声,加强力道,又是一刀。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白宋的气势,不再迎接,而是飞身跃起闪躲。 但对方和白宋都没想到,这一刀爆喝砍了个寂寞,白宋的功夫又失灵了。 可笑的是,看样子对方是没意识到白宋的尴尬,反倒以为是白宋的战术,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反而变得更加谨慎。 白宋也顾不上尴尬了,乘着空挡跑到九美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怎么样?” “咳咳咳……”九美咳嗽几声,对白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哎!一到关键时刻就吊链子!”白宋看了看自己的刀,十分无奈。 他这一身功夫全靠实战积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时灵时不灵的。 每次都想找个时间好好训练一下,可又总是被各种事情牵绊。 每次遇到危险,却又懊悔自己应该好好练习一下。 如此往复了好几回,这次白宋暗暗发誓,如果能安全回到京城,一定要潜心修炼一两年,要是真的学不会,那就直接放弃,断了自己的念想。 那人凝视着白宋,没有正面进攻,忽然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视野里。 人虽然消失了,但白宋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他一定还在四周某处没有现身。 白宋不敢放松,和九美背靠背警惕着。 九美也是东瀛武士,对于东瀛武士的攻击方式很熟悉:“还没过来,集中精神,不管他如何隐藏,在出手的一瞬间,必然会留出一点时间给我们反映。” “这是你们的人?” “是!” “那为什么要攻击你?” “不……不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认错,他应该是我们的队长。” “队长?他到底是你们一伙的还是圣莲教一伙的?” “我疑惑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队长应该在战斗中已经死了……” “死了?”白宋头皮一麻,“有没有搞错?” 九美摇摇头,疑惑之中又透着坚定。 “不会是秽土转生吧?” “什么转生?” “哎,我已经搞不懂了,你别说话来吓我,这里是大唐,不是火影!” 九美听不懂白宋说的胡话,想了想说:“虽然像是队长,但又透着股怪,他的动作慢了很多。如果是队长,他要偷袭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躲开的可能。” 话音刚落,白宋头顶忽然多了一道虚影,武士刀朝着白宋的脑门儿直插。 九美反应比白宋更快,屁股一翘,用种不太雅观的方式将白宋顶了一下。 武士刀插在了两人中间。 白宋立即回身,弯刀上挑,凝聚真气,气势瞬间爆发。 对方半空中收刀横档。 双刀相撞,火花四溅。 这一次零距离接触,白宋这一刀威力得到了全面宣泄。 刀锋切到一起! 白宋几乎能看到武士刀的刀锋已经给自己的弯刀切出了一道口子。 白宋的刀是突厥的牧民弯刀。 对方是东瀛武士刀。 两国之间锻造工艺天差地别,眼看着弯刀就要被拦腰斩断,白宋大喝一声:“给我破!” 苍白真气如流水一样瞬间包裹刀身。 啪! 一声脆响。 武士刀在大宗师的真气之下崩碎成无数铁屑。 “什么?!”九美长大了嘴巴。 这一次她是彻底震惊了。 东瀛武士刀居然在对拼之下碎裂? 这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 残缺的弯刀上挑,破了武士刀,一刀砍在对方的正脸,鲜血飞溅,黑衣人倒飞出去十几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你的刀!” 九美回头看着白宋的弯刀,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她不相信这是刀的原因。 能击碎武士刀,一定是这个人的缘故! 这个大唐的男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九美从看刀转而看人。 短短的半天接触,这个大唐的男人每一次行为都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 白宋喘了喘气,他没有看上去那么潇洒,精神上的疲惫让他苦不堪言,感觉神经有些微的刺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白宋摇摇头:“没……没什么。” 然后看了看陪伴自己许久的弯刀,上面很大的一个缺口让人有些心痛,看来这老伙计是难以再战了。 “走吧。” 白宋重新起身,吐出了两个字。 那人面部中了一刀,整张脸几乎开了花,不可能活下来。 正当白宋这么想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十几米外的黑衣人身体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便在白宋和九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然后将一张被砍得没了五官的血腥怪脸正对两人。 如此一幕,九美和白宋都是两腿发软,差点儿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怪物? 脸都砍没了居然还能站起来? 关键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痛苦,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们东瀛人到底有多少妖法?” “不可能,不可能!东瀛根本没有这样的术法。” “公子,让奴家给你解答吧。” 一个轻柔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黑衣人的背后。 随着黑袍女子的出现,又有七八个东瀛武士出现在了两人的四周。 情况危险到了极点。 九美低声喊道:“这些全部是我的队友!他们……他们都应该战死了才对,为什么……” “这是苗疆蛊术!” 黑袍轻轻说着,然后取下了帽子,露出一张三十出头的妇人面孔。 看到这张脸,白宋瞳孔一缩。 “是你?!” “没错,是我。我还有一个身份,是苗疆近百年来最成功的大巫。” 这是白宋救过的苗女! 看到此人出现,白宋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 对方笑盈盈地看着白宋:“这些都是起尸蛊,可以通过蛊虫控制尸体,让他们成为无惧无畏的战士。怎么样?公子是否觉得很神奇?” “那天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咯咯……公子何必这么着急,最关键的问题当然要留到最后来揭晓,这样才更有意思,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虽然跟阿玉和六儿是同一个部族,但她们是为了抓我才来的这里。” “你就是那个逃走的大巫?食髓蛊也是你的手笔?” “食髓蛊不过是雕虫小技,根本算不上蛊术,那种玩意儿根本都算不上是蛊虫。我根本不屑研究,可笑苗疆大巫先辈却将那种虫子的视作禁术,实在是可笑。苗疆蛊术博大精深,有着太多好玩的虫子。就比如眼前的起尸蛊一般,当然,还有更好玩的,那就是公子体内寄生的虫子。” 白宋早有预料,他所能想象的,一个苗疆大巫刻意接近自己的用意,除了给自己下蛊就没有第二种可能。 “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噬心蛊。” 白宋眉头紧锁,没有回答,但后背已经被汗水淋湿了。 蛊虫和毒药不同,医术对蛊虫几乎是毫无作用,唯一的手段就是直接通过手术将蛊虫从体内取出。 但这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吗? 蛊虫又没法通过内力压制,中蛊虫的任何人,在大巫面前都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公子不要急,我给你慢慢解释噬心蛊的妙处。这噬心蛊可谓苗疆蛊术中最强大的一种,需要耗费大巫几十年的心血培养,究其一生也能培育出一只。很显然,公子体内的一只就是我培育了几十年的心血。公子有幸能中噬心蛊,也应该感到荣幸。噬心蛊的作用很简单,就是用蛊虫慢慢吞噬人的心智,让他沦为大巫手中的奴隶,永远活在控制之中。跟这些死人不同,噬心蛊是真正地控制活人!在苗疆千年的历史之中,能成功培育噬心蛊的大巫也不超过三个。” “放屁!”白宋绷不住了,“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你还会跟我废话?别想跟老子危言耸听,吓唬人。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白宋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大怒之下举着残刀,一刀怒斩,体内真气瞬间沸腾,这一刀威力爆发! 可就在这时,白宋感觉肌肉一抖,双手不受控制地停下了,刀也落在了地上。 气势全无。 正文 第642章 最深的恐惧 错愕! 白宋看了看自己持刀的手。 哪怕只有一瞬间,白宋也确信自己在那一刹那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 那种感觉像是某种神经反射。 身体内某处出现了什么变化,导致自己的手在刚才突然有了一下停顿。 “咯咯……” 大巫笑着,充满了玩味,什么都没说。 这个对蛊虫有着过分痴迷的苗女,对此时此刻白宋的细微表情都十分欣赏。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噬心蛊的作品。 这是一种自我欣赏,几十年的悉心培养也就在这个时候体现,所以她一刻都不想打扰。 苗疆蛊术外界传说很多,之所以成为传说,那是真正存在的。 操纵活人就是传说之中的最让人感觉恐怖的一种。 而这种恐怖,白宋感受得十分真切。 “不可能……不可能……” 白宋咽了口口水,眼睛瞪得斗大。 九美也看出了白宋的异样,没有说话,却是关心地走了过来。 白宋厉声喝止:“别……别过来,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间,白宋右手忽然举起刀,对准了九美。 这一次感受更加真切,这一瞬间,白宋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能做的只是用左手尽力地压制着右手。 “你怎么了?”九美终于忍不住了,惊讶地的问道。 “噬心蛊的滋味如何?”大巫不紧不慢地问着,她一点都不着急,只要中了噬心蛊的人,迟早都是她的掌中玩物。更重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活体实验有着很大的观测作用,她要做的是慢慢观察,慢慢欣赏这个人从挣扎到绝望的过程。 “你别过来……我……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这只是刚刚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慢慢成为一具傀儡,只能保持自己的思想,但你的身体会成为你精神的牢笼。” “闭嘴!”九美低喝一声,一支飞镖飞了出去。 那具没有脸孔的尸体突然闪到大巫面前,为她挡下。 但当大巫视线重新看向白宋所在的方位时,地面只留下了一股浓烈的白烟。 两个人却已经不见了。 …… 几十米外的密林中。 九美扶着白宋快步走着,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活动,已有些难以支持,只能咬牙坚持着。 白宋一身大汗淋漓,精神有些恍惚。 这一次,他真的有些恐惧了。 以往无数次经历最多也是然他感到害怕,但这一刻,内心所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恐惧。 刚才瞬间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这只是开始,以后真成了那大巫口中所说的,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可能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吧? 正想着,白宋的右手突然发力,一拳打在了搀扶自己的九美小腹。 九美本就摇摇欲坠,一点外力袭来,瞬间将其击倒,捂着小腹尝试了两次都没能起身。 九美咬牙抬起头,正看见白宋又拿出了弯刀,正指着九美。 “你快走,我的手不听使唤了。”白宋涨红了脸,左手死命地压着右手,恨不得直接把手给掰断了。 九美看到白宋脸上的挣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白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一下失去了对右手的压制,脚似乎也动了一下。 好在白宋认真注意着身体的变化,脚下一动,身体立即控制,然后就原地绊了一跤,直挺挺地朝着九美扑了上去。 九美咬牙想要起身,无奈身体过于虚弱,刚才又剧烈战斗过,没法挪动分毫。 眼看白宋压了上来,那柄刀直插自己的胸口。 九美咬牙,奋力地一拳打开弯刀,弯刀掉落在了一边,而白宋已经压在了九美的身上。 “唔……” 九美闷哼一声,男人的重量压得她差一点儿岔气,双手猛推,却是毫无作用。 白宋顾不得东瀛女人身上的柔软,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控制自己的身体上。 尤其是右手,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似的,丢了刀还是不老实,白宋只能用另一只手压着。 右手尽力挣扎,拼死反抗,但在这个过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开始撕扯起九美的衣服来。 九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一凛,看着白宋。 白宋着急得不行:“不是我,我的手……我这手不听使唤!” 正说着,右手已经钻进了姑娘的衣服里面,像是如海的大鱼,活跃得很,大有翻江倒海的之际。 九美知道对方没有说谎,想要做些什么,但实在是拿不出力气,被压着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很吃力。 感受着里面的一支大手,脸蛋儿渐渐红了,强忍着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别……别误会,我……我不是故意的!”白宋还在解释。 可刚一说完,那手似乎就捏住了什么。 九美身子一挺,打了个哆嗦。 白宋脑子一热,什么东西滴在了九美的脸上。 白宋一看,是鼻血! 这真是要了命了! 手虽然不受控制,但触感真实地传递给了大脑。 那种细腻的触感过于的真实。 再加上白宋原先就对东瀛女人的各种遐想,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好在白宋对自己的担心超越了一切,心中一发狠,猛地朝一边滚开,终于是从九美的身上移开了。 白宋躺在地上,继续用左手压着右手,大声喊:“快!快找根绳子来!” 九美满脸通红,躺在原地喘气,连你整理衣裳的力气都没有,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白宋的话。 白宋一看,暗叫糟糕,单靠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地上死死压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树藤甩在了白宋身上。 九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过来,配合着白宋将不受控制的右手死死地捆在了腰上。 做到这一步,混乱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两人没有坐下喘息的时间,白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白宋看来,如果是控制身体,那么只要离那个大巫越来越远,对方对自己的控制就应该减弱。 等到离开苗疆,找到剑十三和龙登山,联合各大门派的掌门,让他们联手帮自己把那个大巫杀了,自己的身体就应该能恢复正常。 所以,白宋一刻都不想停留。 什么剿灭圣莲教,什么巨鹿剑,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些根本不重要。 好在此后没有再遇到任何危险,只是偶尔会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 两人并未深入蛇岛,所以没过多久重新离开蛇岛,进入虫海。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白宋感觉离开蛇岛之后,自己一直都不安分的右手渐渐安定了。 这让白宋内心的恐惧有所好转。 到了这里,九美才问:“就这么回去?” “当然。” “你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什么狗屁使命?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九美眉头一皱:“大唐男人,都跟你一样贪生怕死!身为武士,就要做好随时把命献给天皇的觉悟。” “要献你自己献去,我可不信什么天皇。不管天皇地皇,老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九美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听到白宋说这样的话,先前积累的好感荡然无存。 “要走你走,整个队伍只剩下我一个,说什么都不能这样离开。”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白宋也变得烦躁起来,“你没看到蛇岛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一个人能有什么用?除了白白送死,没有任何意义。” “死,也是为了天皇阁下。” “为你麻痹!”白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当真也是个愚民,这年代的上位者除了搞这些洗脑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别的路数了? 在大唐有个圣莲教,到了东瀛,居然还有个天皇! 名字不一样,但性质一样!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东瀛的娘们儿不同,冷是冷了点儿,但也一起患难过,刚才还救了自己,关键摸也摸了,就算不培养下去,至少不能见她去送死吧? 白宋忽然一改姿态,一把抓住对方:“必须跟我走!” “你……你干什么?” “离开这里,之后再做打算。” “放开我!” 白宋不予理会,拉着对方一直往前。 九美身体虚弱,根本没法反抗。 但她不断的喊声让白宋有些烦闷:“别叫了!先离开这里,我要重新计划一下,之后我们还会回来。” 不知是被白宋的吼声震慑到了还是被白宋的打算吸引。 九美突然那就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跟在了白宋身边。 回到晴儿所在的大树下,晴儿人却不在。 正在白宋为之担心的时候,晴儿带着一顶杂草编织的帽子从一堆杂草中钻了出来。 “公子!” 白宋看着晴儿的造型,疑惑:“晴儿你……” 晴儿丢了头上的杂草,显得有些狼狈,却是笑着说:“我怕树下容易被人发现,就藏了起来。公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为什么要用树藤绑着手?” 白宋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事情,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哎,没什么,就是出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正文 第643章 白宋的决定 “预料之外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宋给九美一个眼色,很明显是告诉她不要说出在蛇岛发生的事情。 “我们现在要先离开,作出一些调整之后再进入这里。” 白宋的决定很突然,晴儿听了就是一愣。 晴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公子不说,那她就不要问了。 然后晴儿看了看白宋的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白宋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受了点小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完这几句,白宋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立刻招呼晴儿一起准备走。 白宋的仓促显得过于奇怪,晴儿又问:“这么着急?” “嗯。” “那徐前辈呢?徐前辈为什么没有回来?” 白宋望瞭望远方,这里距离战场太远,加上各种林木遮挡,并未看到任何异样。 关于徐震和那教主的战斗,白宋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 说到底白宋还是个自私之人,事情牵涉到自己的性命,他是没法去照顾更多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赶紧走。” 白宋的反常表现让晴儿也有了不安,她也不再多说,什么都不收拾,立刻就要出发。 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离开的时候却是狼狈不堪。 苗疆一行,彻底失败了。 白宋败给了未知。 但他坚定地认为这时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在自己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之前,及时止损是明智的选择。 此次进入蛇岛,白宋过于莽撞,认为自己总是被好运所包围,遇到什么危险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想来,他就不应该这么草率,至少也要联系到足够多帮手才行。 就他跟晴儿两个人,晴儿还是个拖累,怎么可能捣毁圣莲教老巢? 就算联合了其他人又如何? 现在进入苗疆的几方势力,全部都集合起来也不够圣莲教玩儿。 一个圣莲教教主就难以对付,没想到还有一个更加神秘的大巫。 继续跟他们玩儿下去,肯定是自己玩儿完。 这里离开,白宋已经想好了对策,首先去把剑十三和龙登山找到,通知墨老,告诉他巨鹿剑就在蛇岛,让他出动墨家的四位护剑。然后上书朝廷,让朝廷派遣密诏司高手支援。联合苗疆各部落,将他们的大巫召集一起商议对策,顺便能把自己体内的蛊虫给解了就最好。还要去灵秀宫,把北离也叫上。 联合全天下所有能调度的力量,白宋就不信一个圣莲教能跟整个天下的抗衡。 “对!就这么打算!” 白宋默默想着,忽然感觉心口一震绞痛,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啊!” 白宋叫了一声,捂着心口如虾米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白宋的异常表现吓了身边两女一跳。 晴儿扑到白宋身边,急得脸都红了:“公子,你……你怎么了?” 白宋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剧烈的绞痛让他额头瞬间多了无数豆大的汗珠。 “公子……公子,你别吓我。”晴儿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眼泪一下滚了出来。 九美也皱起了眉头,蹲下身,看了看白宋。 “他需要休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晴儿着急问道。 “她中了蛇毒。”九美随口编了个谎言。 “蛇毒?公子最擅长解毒,如果是蛇毒,怎么能不给自己解?” 九美无言。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出现在他们身边:“这是蛊毒。” 两女偏头一看。 九美不认得此人,但晴儿知道。 这是阿玉。 “阿玉姑娘。” 阿玉看着白宋,眉头紧锁:“阿白体内有蛊虫,这种症状是蛊虫的主人在召唤他体内的虫子。如果两人相隔太远,主人无法控制蛊虫的时候,蛊虫就会变得焦躁而啃食寄主的肉体,试图破体而出。” “蛊毒!”晴儿脸色惨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直接摊在了地上。 “有什么的办法医治?”九美回头问道。 “我没有办法,现在只有找到六儿,另外一位大巫。” 晴儿立即问道:“六儿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也一直在找她,但是还没有找到。” “这可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回到下蛊的大巫附近,不然蛊虫无法安定,阿白身体支撑不了太久。我现在就去找六儿,希望能把她尽快找到。” “阿玉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把六儿姑娘找来!” 阿玉深深地看了晴儿一眼,又看了看白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阿玉翻上了树林中。 这时候,白宋似乎有所缓和,努力地睁开一支眼睛:“别回去!千万别回去,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回去。” “公子……你……” “我……我不想成为一个傀儡。” “不要放弃希望,刚才的女人说还有办法!”九美安慰道。 白宋想要再说,但剧烈的疼痛又让他抽搐起来。 “我们要把他带回去。”九美说。 “可公子不愿意……” “现在可由不得他,他自己也说过,天大地大都不如他的命大。他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就算变成一具傀儡,也好过现在死了。” 晴儿微微一愣,想着这还真是公子的性格。 公子那么惜命,肯定不想死了。 晴儿也立刻有了决断,两个女人抬着白宋又往回走。 一通往返,消磨着所有人的精力,大家都感觉很疲惫。 但随着三人越来越接近蛇岛,白宋的挣扎也越来越小了。 不知走了多久,晴儿再看公子时,发现公子的已经睡了过去。 虽然睡得不是很安稳,偶尔还会抽搐,但她的心里多少平静了些。 到了夜里,三人重新回到了离开时的河边。 白宋还在熟睡之中,晴儿抱着白宋靠在的树上,望着昨天夜里跟公子一起看过的漆黑夜幕。 时而落泪,时而傻笑。 “公子,放心吧,不管是生是死,晴儿都会追随你的。” 晴儿很认真地抱着白宋,注意着白宋脸上哪怕最细微的一点动作,不敢又一丝放松。 但她终究是敌不过困意,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可当晴儿睁眼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一看怀里的公子,却是不知所踪。 晴儿一惊,猛地起身:“公子……公子……” 没有任何回应,倒是看到九美走来。 “姑娘,你看到我家公子了吗?” “白宋?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一早醒来,公子就不见了。” 两个女人一看,暗叫一声不好:“他不会是不愿意回来,一个人走了吧?” 晴儿慌了,立即朝着反方向狂奔,大声喊着。 九美在后面叫她冷静点,但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一路跟着。 没有多久,一队人拦在了两人面前,是阿玲跟她的哥哥阿勇,还有他们苗寨剩下的几个人。 一番打听,这些人说并没有看见白宋。 …… 白宋去了两女所猜测的相反的方向。 一大早,圣莲教总坛入口前,白宋一人站在那里,看着几个还有些茫然的教徒。 “我要见你们教主!” “你是谁啊?” “白宋!” “白宋?白宋!” 几个教徒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回去禀告,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摔倒。 白宋之名在大唐不算太响,但在圣莲教中绝对算得上是头号反派的人物。 圣莲教落得现在的模样,几乎是被此人一人所害。 这人的光辉事迹流传在圣莲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教主都对他恨之入骨,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对付此人。 现在可好,圣莲教暗杀榜第一,教众心中的头号大魔头,教主的头号大敌,圣莲教的克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要出大事啊! 很快,白宋被请到了教主面前,现在在总坛为数不多的教众全部都来了,都想来瞻仰瞻仰这第一反派的光荣。 废旧的大殿上还残留着的昨天打斗的痕迹。 这里不像是什么总坛,更像是一片废墟。 白宋站在中间,看了看头顶的巨大窟窿,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徐震的死活了,来了这里,一切都没有了退路。 既然没有逃避的选项给他,剩下的就只有面对。 白宋不想拖累其他人,这一次,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能够接受。 白宋孤零零站着,教主还没有出现,但外面围观的议论声很多。 “这就是白宋?” “刺杀榜第一?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人不可貌相,别忘了他一人杀了我们数百人,左护法死了,两个圣使跟他跑了。” “就是,听说这人会蛊惑人心的妖法,好多兄弟听了他的话就跟着了魔似的要叛教。” “可不!听说成都一战中,那些天外陨石就是他用妖法召唤来的。要不是这人,我们在成都怎么可能落败?” “对对对,我听说他是诸葛孔明转世。” “什么诸葛孔明,分明是姜子牙。” “不对,你们说的都是正派人物,他可是连教主都畏惧三分的妖人。” “教主养伤一年,就是被他打伤的。” “嚯……昨天刚来个不得了的,今天这个怕是更厉害,我看咱们还是躲远一些吧。” 正文 第644章 投诚 议论声中突的多了些嘻嘻索索的声音。 有人停止了谈话,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蛇!” 对话声立即停止,不知从何处涌出的蛇潮逐渐朝着大殿围拢。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不敢围在周围,纷纷散开。 即便是圣莲教的人,对这些蛇也有说不出的恐惧。 白宋站在中间,看着外围的蛇潮,却是没有往日的恐惧,反倒变得平静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外界的因素已经将他逼上了一条绝路,内心之中有更大的威胁,再多的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白宋肩上。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冰凉,想一块柔软的冰,低头看时,那肌肤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白宋,你的胆子好大呀!” 娇媚中透着凉意的声音出现在白宋的另一边。 一张散发着寒气的俏脸凑到了白宋的跟前,一头长发似是刚刚出浴,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如果只看眼前,或许会觉得这是个出浴的美人,语气更像是撒娇。 但当白宋注意到那一双记忆中有些渗人的眼睛时,所有的感官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白宋没有动,他都感觉不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 下一秒,一根奇长无比的舌头在白宋脸上轻轻一舔。 终于,白宋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和昨天一样,白宋用树藤紧紧地捆着自己的右手,那女人目光停留在了树藤上,然后露出了诡异又奸诈的笑。 “咯咯咯……看来某些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是!”白宋很沉稳,“所以现在来跟你们谈判。” “咯咯咯……谈判?”女人的声音忽然阴沉下来,突然掐住了白宋的脖子,音调提高,喝问,“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此时此刻,只要本座动一动念头,就能让你做任何事情!玩弄你就像是玩弄一条狗!” 冰凉的手上,指甲已经深深的刺入了白宋的皮肉,脖子上鲜血这个往外流。 白宋拧眉,显得十分困难,艰难地说着:“所以……所以想跟你谈谈,你是想要一具空壳……还是……还是想要一个能帮你夺取天下的人!” 教主一听,眉头轻轻一挑,手上忽然松了松。 “怎么?现在想要向本座臣服了?” “咳咳……”白宋捂着喉咙咳嗽了一下,“这由不得我选择,与其成为一具傀儡,谁都会选择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圣莲教需要我的帮助。” “要你的帮助?小子,不要过于高估自己的价值。相比之下,本座更想看到你生不如死的样子。这天下间,你是本座最为记恨的人。要本座就这么放过你,你有那个资格吗?不要试图用神武大炮来作为筹码,圣莲教不稀罕。” “教主组建圣莲教,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跟新唐一样,夺取天下?还是说单纯只是享受受人尊崇的感觉?” 这个问题,教主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她认真的想了起来,久久没有回答。 白宋看着她,继续说道:“教主如果只是追求功夫上的天下无敌,这个目标其实很简单,教主根本不需要借助外人。但如果教主有更大的追求,想要成为全天下的王,那仅凭圣莲教现在的人远远不够。这也是为何在新唐太子心中,无论圣莲教力量有多强,其地位远远没有传承千年的墨家重要。” “你到底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圣莲教中无论教主还是大巫,又或是其他武林高手。你们都只会打天下,不会治天下。想要成为天下的王,想要当皇帝,绝不是攻占长安,杀了李世民那么简单。杀了现在的皇帝仅仅是一个开始,新唐太子看重墨家,那是因为墨家有治天下的能力,而圣莲教没有。而我,正是教主最急缺的人,也是唯一能用之人。” “花言巧语,天下人都知道你白宋最擅长的就是诡辩。现在走投无路,不会想着用三寸不烂之舌就让本座饶你一命吧?” “有时候是花言巧语,但现在绝对不是,更不是危言耸听。当然,如果教主没有争夺天下之心,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教主冷冷地扫视白宋,内心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要说争夺天下之心,之前倒是没有,因为一直就是屈居新唐之下,听从新唐太子调遣。 现在跟新唐闹翻了,教主不甘屈居人下,但这之后有什么目标? 教主所能想到的最大目标就是重新与徐化交手,击败他,然后一路杀入皇宫,完成天下第一大宗师十多年前没能完成的事情,刺杀皇帝。 如果完成目标,就证明了自己是天下第一。 但再然后又做什么?似乎只有当皇帝能勾起她的一丝丝兴趣。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凭什么说本座只能用你一人?” “圣莲教在天下的名声有多臭就不用我多说了,即便教主真能攻入长安,能得到民众的支持?靠着骗术积累起来的信任,一旦被摧毁,就再难以取得信任。是,治世之能臣天下有很多,比如当朝的各大朝臣,以及各地的大儒名士,他们会帮助教主治理天下吗?” “他们不答应,本座有的是办法答应,就相对付你一样!” “教主想错了,他们可不会跟我一样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什么事都能做。他们会以死明志,会激发天下人反对圣莲教。到时候,教主只会让他天下人畏惧,而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天下。简单来说,有能力,且贪生怕死的,目前只有我白宋一人。” 这一句话彻底让教主皱起了眉头。 “贪生怕死,你还觉得挺骄傲是吗?” 教主又一次掐住了白宋的脖子,狠狠地将其举了起来。 白宋无法呼吸,却竭力地控制自己身体的本能,不要挣扎,不要反抗。 经过一夜,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从有了徐化的真气,有些不断积累的战斗经验,他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想着用武力去解决问题。 但武力从来不是白宋最擅长的事情。 他想起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却也能无惧当地士族,一人搅得幽州郑家鸡飞狗跳。 现在自己拥有了很多,有了很多帮手,处理威胁反倒变得没有了以往的隐忍。 人性是有弱点的,不管是谁,只有心有所求,就必有破绽。 这一次,白宋要用以往的方式找到突破口。 白宋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一切也就认了。 而就在白宋将要绝望的时候,脖子上一松,人被丢在了地上。 “白宋,本座对你恨之入骨,但你的确很能说,你的话打动了本座。” “谢教主不杀之恩。” 对方只是冷冷地扫了白宋一眼:“你的话是说完了,但要本座相信你,单靠这些可不够。现在,本座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看看你是不是那个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的人。” 白宋一愣,有了一丝不好的的预感。 教主一挥手,从大殿的后方忽然涌入无数小蛇,而在蛇群之上,居然是一个被捆着的人。 “六儿!” 白宋瞳孔一缩,没想到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六儿已经被圣莲教给抓了。 六儿浑身是伤,身上还有一些乌青,显然中了毒。 半张脸的涂鸦已经消失,涂鸦后面是一张精致却又狼狈脸,那绝对是一个漂亮又含蓄的姑娘,却在此时显示出人见犹怜的姿态。 蛇群将六儿送到了教主面前,对方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六儿奄奄一息,耷拉着眼皮看着白宋,动了动嘴唇,不知说着什么。 教主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宋:“杀了她,证明自己的决心。” “……” 白宋呆愣地站在原地,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把匕首已经扔了过来。 教主继续说道:“杀了她,否则本座会重新考虑你所说的一切。你不是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吗?一个苗疆女人,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如果连她的下不了手,那本座就只能选择让你成为一个空壳。” 六儿似乎听到了教主的话,眼泪已经低落了下来,她用尽全力抬起头,重新看了白宋一眼,那晶莹的目光里是无助地乞怜。 面对六儿,白宋没有任何感情,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电光火石之间,白宋已经作出了决定,他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朝着六儿走了过去。 教主似乎察觉到了白宋心中的坚定,嘴角上扬,说道:“很好,加入圣莲教,就该拥有不顾一切的觉悟。” 白宋走到了六儿面前,掀起了她的脸,重新注视对方眼中乞怜。 看着那个眼神,白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不要露出丝毫波动。 “对不起了。” 这一句话冰冷没有情绪,像是决然的内心。 教主看着他的表情有几分欣赏,但她却没有注意到,白宋握刀的手在发颤,时松时紧。 这才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正文 第645章 龙袍 前一秒,白宋下定了决心。 但真要痛下杀手的时候,白宋又变得犹豫起来。 当一个绝情之人似乎要比作一个正义的人更难! 他以为自己会为了保全自己而不在乎牺牲除亲人之外的任何人。 今天,白宋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此刻,手里的匕首像是重达千斤,怎么都作不出下一个动作。 他看着六儿不断滚落的眼泪,内心绝不是他脸上所表现的毫无波澜。 恰恰相反,白宋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两个声音在激烈的争吵。 “还在等什么?”教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白宋没有动,眼皮跳了起来。 忽然,六儿张了张嘴,说了三个字:“杀了我……” 简单决然的三个字后,六儿止住了眼泪。 但她的三个字也彻底打破了白宋内心的挣扎。 匕首悄悄改变了反向,真气开始凝聚。 只有一击的机会,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白宋的内心只想着一句:“人可以自私,但不能无情!” 在白宋将要发难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后背一痛,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喷到了六儿的脸上。 白宋错愕的一低头,发现正中腰腹。 这一箭,瞬间打破了真气的凝聚,像是抽空了身体的力气一般,感觉身体越来越重。 白宋摇摇欲坠,竭力转过身,看了看后面。 十米外的废墟石堆后,阿玉那如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是苗疆最厉害的猎人,她的隐蔽技术跟中原武者截然不同,可以完全避开真气的试探,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任何人和物。 这一箭,就算是教主也没有想到。 等她意识到时,白宋已经被一箭穿体。 出现这样的事情,教主也忍不住了,尖啸一声,带着蛇群朝着阿玉的方向追去。 阿玉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然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而白宋摇摇晃晃地回过头,朦朦胧胧地看着六儿,挤出一个笑容:“我……没想……杀你。” 说完,头一偏,晕倒在了地上。 虚弱的六儿听完,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开,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跟白宋倒在了一起。 大殿中,孤零零的两个人,各自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 灰蒙蒙的世界里只有一层单薄的雾气。 白宋站在这个熟悉的空间之中,看着面前开启过无数次的箱子。 现在,又到了借用箱子的时候。 回想在幽州和长安的时间,这里灵气充盈,从来不会为了灵气而发愁。 那时候白宋以为这东西早已经沦为了陪衬,自己根本都用不上来,所以换取了很多生活中的小玩意儿打发情趣。 可现在,一连串的事态变故,不断消耗着空间的灵气。 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想要借用箱子的时候,白宋已经没有了选择。 这稀薄到了极点的灵气能给到什么帮助?能换来什么东西? 又能改变什么局势? 白宋站在箱子前,陷入沉思,也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当空间有些晃动时,白宋意识到自己即将醒来。 同时,空间中所有的灵气汇聚一起进入箱子,一阵白光之后,白宋开箱,取出了一件袍子。 白宋醒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房间里没有人,但能闻到外面的一阵药香。 白宋又摸了摸身上,发现是有人给自己包扎过了。 怀里揣着的是从箱子里取出的袍子,赶紧塞进了怀中。 “有人吗?咳咳咳……” 白宋喊了一声,立即咳嗽起来。 外面煎药的人听到声音,屁颠颠进来,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屁孩儿,穿着圣莲教的衣裳。 “你醒了?等我给你拿药。” “等下,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 “谁救了我?” “还能有谁?当然是教主了。” 白宋稍稍思量。 教主既然救了他,证明对方对自己有了基本的信任。 “教主在哪儿?我要见她。” “教主事情多着呢,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行,我现在马上就要见她!马上!” 说着,白宋就要翻身起来。 但身体还很虚,差点儿摔倒。 “呵呵,这么着急干什么?” 阴冷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黑袍大巫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白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要说让白宋感到畏惧的,这个女人远比教主更为强烈。 小屁孩见到黑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参见副教主。” “你出去。” “是。” 小屁孩走了,大巫关上门。 “小子,嘴皮子倒是挺厉害嘛,三言两语居然就说动教主留你一命。”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来看看你,说到底,你现在应该算我的孩子。” 大巫走了过来,有些诡异地摸了摸白宋的脸。 白宋不敢动作,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万一对方用蛊虫控制自己,根本没法法抗。 大巫摸着,忽然一改语气:“你能骗过教主,却骗不过我,你真正的目的是要接近我,找机会杀了我对吧?” “你……你在说什么?” “呵呵,实话告诉你,你的时间已经不多。等到蛊虫完全占据你的身体,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监视下,哪怕是一点儿不好的念头,也逃不过我的感知。你是我最重要的试验体,我不会杀你,我会慢慢地观察你,看你如何从挣扎到绝望,然后永远成为我的奴隶。” “你敢?”白宋打了个寒蝉,“让我加入圣莲教的前提就是你不能用蛊虫操控我!否则休想我为圣莲教做任何事,废除你能控制我的思想。” “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教主不会对你永远保持好奇心。迟早有一天,教主会对你失去兴趣。记住了,最好不要起什么坏心思,否则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白宋眉头微微一皱:“教主在哪儿?我要见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么快就要开始表忠心了吗?” “你到底说不说?” “要见教主,就跟我来吧。” 大巫起身,重新开门,站在门外回头看了看白宋。 白宋也跟着起身,有些困难地跟了上去。 现在白宋的右手已经松开了,自己稍微活动了一下,没有了被控制的感觉。 这让白宋稍微放松,想着委曲求全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主要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过于恐怖,想想都让人毛冷汗。 这一次见面没有再去那残破的大殿,而是跟着大巫一起进入了一个很深的地窟之中。 白宋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像是天然形成的山窟,一个路口一直向下,盘绕着走了很深,可以看到山壁缝隙中有无数小蛇在窜头,两壁点着火把,看上去诡异莫名。 地窟腹地空间很大,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头顶有无数钟乳石,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最里面是一个水塘,水流缓慢,但明显是连接着外面的水流。 在白宋观察外部环境的时候,忽然间扫到中央地面倒插的一柄古剑,忍不住瞳孔一缩。 这柄剑的造型很奇特,李长坤给的图纸只是看了一眼,白宋就记住了。 这的确是巨鹿剑,至少看样式没有错。 巨鹿剑果然落入了圣莲教手中。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藏在如此深的山窟内。 白宋再看时,最深处的一个巨大丹炉才是关键! 丹炉下面火焰散发着青绿色的光彩,不知是山窟中光线反射的结果还是处于什么别的什么原因,场面十分诡异。 丹炉上面挂着的尸体更是吓人,是人血落在丹炉上,然后又沿着丹炉流到下方的凹槽囤积。 人血在外面,至于丹炉里面有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另一边,教主正在打坐,全身冒着绿光,跟那火焰的颜色一模一样。 因为隔得太远,白宋看不清教主的状况。 但因为白宋的出现,远处的教主立即爆发出一股阴森的杀气,突然一睁眼,身形如蛇一样在地面扭动,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就到了白宋面前。 “谁让你们进来的?” 对方用那双阴森的蛇眼看白宋,然后转向大巫:“副教主,规矩你也不懂?” “回禀教主,是这小子吵嚷着一定要马上见教主,属下才贸然将其带了过来,还请教主恕罪。” 教主打量着白宋,冷声问:“有什么事?” 白宋看了看身边的大巫,欲言又止。 “不要刷花招,装神秘!”大巫呵斥。 “你出去!” 大巫眉头一皱,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等大巫走了,教主才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宋:“现在可以说了吧?” “教主,我昏迷的时候有人托梦。” “托梦?什么意思?” “有人托梦让我给教主送上一件宝贝。” “托梦给宝贝?小子,不要耍任何小聪明,本座不是这么容易被骗的。” “真的!教主你看!” 白宋认真说着,然后像献宝一样拿出了怀中的袍子。 教主顺手拿了过来,打开一看。 这是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 教主眼睛微眯:“你是什么意思?” “梦中大仙指点,今日帝星降世,圣莲教教主乃天命所属,教主必将成为千古第一女帝。” 正文 第646章 苟且很难 “仙人点梦?” 轻蔑的声音表示教主的不信任。 目光却停留在金光灿灿的龙袍上没有挪开。 “白宋,你胆子可不小啊!即便是新唐太子,也是一身黑龙袍,你居然敢直接拿出一条金龙来!可只要是将这身衣裳交给狗皇帝,你想要保护的那些家人一个个全都要人头落地。” “教主,跟您说过了,这并非我之物,乃是仙人托梦所赐。” “哼,你以为本座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教主不信天命?若非仙人所托之物,请问此物是有何而来?我昏迷之后,教主给我疗伤,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教主应该心里清楚才是。此物凭空而来,除了仙人托梦,还有什么解释?” “嘶……”这话让教主轻咦一声,目光闪电一样落在白宋身上。 白宋的话瞬间勾起了她所怀疑! 对啊,白宋这小子身上何时多出来了一件龙袍? 昏迷期间也没有接触其他人,龙袍从何而来? 龙袍真的是凭空而出,莫非真是仙人托梦? 教主如蛇一样的的眼睛逐渐眯缝起来,阴森森地盯着白宋:“仙人在你梦中说了什么?” “帝星降世,授命白莲,李唐三代,江山易主。今赐你至尊龙袍,转呈女帝,尽心辅佐,顺应天命。” 教主越听表情越发严肃。 白宋继续说:“就这么一句,醒来之后我身上就多了这么一件龙袍。教主说说,这不是上仙点明了您就是天命所归的女帝还能是谁?” “女帝……难道这天下真能让一个女人掌控?” “有什么不能的?谁说女人就一定不如男人,女人就得要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早就看不惯当下的科教礼俗了,天下间有多少天赋异禀的女人受限于那些条条框框?本来会有一番大作为,却因礼教变成了农妇?我看现在的天下正是少了如教主这样能干大事的女人,才会变得如此死气沉沉。” 白宋说得很激动,就这一句不是胡话,乃是他由心而发。 所谓男女权利,世间哪有什么的绝对的平等?关键就是一个度,一个能让社会进步的度。 在这个时代,很明显是女性权利被压得过低,至少以白宋领先千年的眼光来看,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只不过他无力去改变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 但是,靠嘴上说说,他还是非常愿意的。 “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为女人说这样的话?”教主看着白宋,显得十分诧异。 毕竟这样的话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天下人谈论过造反,指点过皇帝,哪有人去为女人鸣不平? 不仅是男人,就是女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男尊女卑,早已经深入了天下人的骨髓,没有人回去考虑这些问题。 就算是这位教主也没有想过。 尽管她的一身是受尽了不公而有了现在的境遇,却也从未想过凭什么女人要受到种种限制的问题。 要说大胆,白宋这番话的远比他拿出龙袍还要大胆。 但作为一个曾经保守教条克制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不管内心有多冷,突然间也感到了一阵暖流。 教主看着手中的龙袍,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涟漪。 “凭什么女人不能穿龙袍……哼,臭小子,亏你说得出来!本座如何知晓这龙袍是给你的还是给别人的?要论胆子够大,本座比你也是不如,要说当皇帝,只怕是你的心思吧?” “教主还不信?你看这龙袍是男人穿的?这龙袍制式,只有女人能穿,不是给教主的,还是给谁的?” “哈哈哈……” 教主突然狂笑一声,将手中龙袍一挥,直接穿在了身上。 一身金龙,顿显威仪,果如白宋所说,衣裳十分合身,穿在身上,一向阴冷的教主也多了三分帝王的庄重。 白宋感觉到了教主的情绪变化,心中稍定,笑着问道:“教主,这衣裳合身吗?” “合身,合身,合身!” 地窟之中,教主连喊三声,狂喜的情绪溢于言表,声音在洞中回荡不散,震得周围的蛇群都躁动起来。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想那李家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想着当皇帝,凭什么本座不可以?” “教主这是顺应天命,日后成为亘古烁今的第一位女帝,青史留名,震慑万年。” “好!说得好!李唐三代,江山易主!此话本座早就听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长安流传的妖星居然是帝星,而帝星所属竟然是本座。” “教主,现在可不能自称本座,要自称朕,顺应天命方可。” 一句话,又是勾得教主心花怒放,笑声从阴冷逐渐变成了女子的娇柔,龙袍之下,细腰柳枝,笑得乱颤。 “咯咯咯……白宋啊白宋,听说你极会讨女人欢心,本座……不对,朕……朕今日是见识了,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你这张嘴?” 把话说完,冰凉的手搭在了白宋的胳膊上,将其拉到了面前,然后腰肢似乎没了骨头,诡异地纠缠在了白宋腰间,仰着头,伸出奇长的舌头舔了舔白宋的下巴。 那诡异的滋味,差点儿把白宋吓尿了。 都说这教主是蛇精,白宋现在是相信了。 这身子柔弱无骨,完全感受不到温度,舌头一舔,全身的鸡皮疙瘩。 “教主,您是一国之君,我是个臣下,君臣之礼不能断,这么纠缠着有些不合规矩。” “咯咯咯……那梦中仙人也说了,要你好好辅佐朕,以后只要你尽心竭力为朕治理天下江山,朕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 说话间,教主脸色阴沉下来,缠着白宋更紧,嘴唇微张,露出两颗滴着青绿毒液的尖牙,低声说道,“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耍什么花样,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教主放心,之前若还是为了活命而不得已而为之,那现在已经知晓了天命,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力?顺应天命是对大家都好。” “说得没错,你这小子若为敌,着实可恨,若能为友,倒是叫人喜欢。” 细长的舌头又在白宋脸上舔了舔,终是放过了白宋重新站在了白宋面前,再用冰凉的手背抚摸白宋的脸庞,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既然有了皇帝,天下又岂能没有皇后?” 白宋一听,暗叫不妙啊,不会是…… “从今往后,你就当朕的女人,日后推翻李唐江山,朕便封你做皇后。” “那个……那个……我适合当丞相。” “那就即当皇后,又当丞相。” “可这天下没有即当皇后有当丞相的说法。” “有了朕,以后就有这等说法!朕有了天下,谁还敢反对?” “我……”白宋欲哭无泪,苟延残喘没有尊严啊! 为了活命,白宋这回真把自己的自尊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给蛇妖当女人? 老子…… “怎么?是觉得朕体态怪异,心生厌恶?” “怎么会?”白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心里想着算了。 就目前的耻辱来看,还不足以逼迫他以死明志。 好死不如赖活着。 白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香儿、桑桑、舒望、公主、晴儿……相公是被逼的……” 为了活命,白宋也豁出去了。 看着教主阴柔的眼神藏着狠厉的色彩,白宋笑盈盈地上前搂住了对方的腰肢。 “教主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容貌之美可令日月无光,天下女子无一人能比教主万一,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白宋这马屁拍得似乎有点儿不走心,教主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突然暴怒,一把掐住了白宋的脖子。 “鬼话连篇!天下男人都一样,为了活命,编些瞎话就能骗取本座欢心?记住了,本座不需要男人的喜欢,本座就喜欢看你们畏惧本座的样子!” 这一次,对方手上的力气极大,白宋窒息了,脑中阵阵翻白,体内真气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反抗。 白宋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我……我说的是……是真的……” “你还说!” 教主再一用力,鼻孔开始冒血。 很显然,白宋的话触碰到了对方的禁忌。 正当白宋要运转真气的时候,教主的手终于松开了。 白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时咳嗽两声。 教主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白宋:“朕知道你们眼中的朕是什么模样,所以不要用这种毫无用处的话来讨好,只会让人感觉厌烦。” 强硬的态度反应出的是内心的弱点。 这一刻,白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缓缓起身,认真说道:“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女人嘛,活得精致,活出自信,那就是漂亮。再说了,教主这身段无可挑剔,世间女人之中谁能比?就是一双眼睛不同于人,那也是特色,千篇一律又有什么意思?别人害怕,我到觉得奇异,要不是我已有了好几位夫人,肯定喜欢教主这款。” 教主愣了愣,头一次见到男人这么坚持赞美自己。 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犹豫。 “见此容颜,属下当为教主即兴赋诗一首,字字肺腑,还请教主品鉴。” “装神弄鬼,说来听听。”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正文 第647章 信任有几分 云想衣裳花想容…… 口中念着,一向阴狠果决的圣莲教教主在此刻显得有些恍然。 她不能准确地明白诗中之意,但却逃不出简单几句诗所勾勒的柔美意境之中。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到有男人为她作诗,还是称赞她的容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是诗句之美让人神往,勾起了她曾经的回忆。 女人都有过在一群文人墨客之间享受着他们溢美之词的瞬间,那是生在古代长在古代的所有姑娘都有过的美好梦想。 只是眼前的女人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奢望,也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最单纯的想法。 而这一首诗成功勾起了她的回忆,触碰到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真的很美,单薄的记忆里想不出又任何一首诗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应该是极具才华的才子才有了诗作吧? 教主恍惚间想着,扶了扶自己的脸颊,不可一世的女人在这首诗面前忽然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如果这首诗是形容女人的,她感觉自己的容貌不配。 她这一身冰冷配不上诗中柔美的意境。 渐渐的,那双阴冷诡异的眼睛多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教主,你怎么了?”白宋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迎上前去。 对方猛地一摆手,转过身,不让白宋看自己的脸。 “朕不想听这些奇怪的诗词,朕也听不懂!现在朕只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重振圣莲教的声威,要顺应天意夺得天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白宋笑盈盈地绕了一圈,走到教主跟前。 对方不再闪躲,已经恢复了冷冷的眼神,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角有了湿痕。 “教主,再此之前,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能不能让那个大巫把我体内的虫子给拿走?” “想得美!你以为就几句话便可让朕对你放松警惕?” “那……那您得告诉她,只要我真心实意帮圣莲教,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她都不能用虫子控制我的身体,让我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教主冷冷地看了一眼白宋:“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这个。不过没关系,朕答应你,只要你为圣莲教办事,就不会用蛊虫影响你的身体。” 听到这句话,白宋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这才算是稍微心安了些。 “如今的圣教百废待兴,正如你所言,要杀了狗皇帝很简单,但要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却很难。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看你如何治理这天下。” “长久以来,圣莲教不走正道,靠着坑蒙拐骗凝聚起来的信任经不起任何考验。现在大唐大部分地区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圣莲教的本质,所以想要得到民心,首先是要改变天下的看法。” “如何改变?” “很简单,行大义,做大事,真正为民着想,提民办事。” “你是要朕行善?” “不然呢?想要得天下,民心是根本?那新唐为何要跟圣莲教撇清关系?还不是不想失去民心。新唐太子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交给了圣莲教,到头来他手上干干净净。就比如新唐城附近的城镇,又有谁不是竭力笼络民心呢?以前,教主是新唐背后的黑手,现在教主要自立门户,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教主半眯着眼睛,多了几分防备:“小子,我是要学那些秃驴和尚,变着法子度化我,让我改邪归正?” “天下哪有正邪之分?只有利益驱使!在我看来,教主也不是什么邪恶之人,当然也不是什么正义之人,我也一样,大家都是为了不同的利益而有了不同的行为。如今教主的身份发生了转变,行为自然是要发生转变。不能再想以前一样,用恐吓威胁的手段来震慑他人,相反,多行义举才是最符合教主利益的事情。” “鬼话连篇,以为朕听不出你的本意?” “教主……”白宋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被对方严肃打断。 “别说了,看在刚才那一首诗的份儿上,朕不跟你计较。朕就是不折不扣的恶人,要天下人都畏惧!” “……”白宋陷入了沉默,感觉自己有些激进了,只能把突然冒出的想法压抑在了脑海中。 “圣莲教在成都一战损失惨重,朕需要重组圣莲教的力量,你又怎么看?” 白宋立即指着一边:“墨家!” “巨鹿剑?” “没错,传闻只要手持巨鹿剑之人,就是墨家巨子。墨家之中高手云集,掌握巨鹿剑,就能操纵墨家之人。” “哈哈哈,小子,你想得太简单了,一柄剑而已,你真以为有了这柄剑,墨家就会听命于圣莲教吗?” “墨家不会听命于圣莲教,但他们会听命于我。” 教主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若是教主信任,可以将巨鹿剑交给我。我与墨家本有渊源,只要我带走了巨鹿剑,而墨家又不知道我跟教主的关系,我就有信心号令墨家。以后虽然不能明着帮助圣教,但在暗中耳配合圣教行事,应该不难。” “……”教主陷入了沉思。 “教主是不信我?我体内有蛊虫,难道还会叛教?” “好,朕就信你一回。” 说完,教主单手一抓,一股吸力瞬间将插在地上的巨鹿剑给吸到了手中。 “这柄剑在朕的手中顶多只算是一种对墨家的牵制,但若在你手里,或许能成为更大的助力。朕也不怕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要你敢,大可以试试!” 白宋接过巨鹿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真凭着一张嘴把这宝贝给拿到手了? 那现在还差的事情就是剿灭圣莲教和解除体内的蛊虫。 原先以为事情会非常困难,且危险重重。 经过先前一番半真半假的对话,白宋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自己这一次冒险真的没有错,正面的战斗不是所擅长之事,洞察人心才是。 白宋相信自己的话赢得了对方的一些好感,尽管对方不愿意承认,但今天走出了很好的第一步。 拿到巨鹿剑,白宋得到了一个任务,要在大巫的监督下返回新唐城得到墨家的拥护,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具体要什么时候出发,还需要等待下一步指示。 第一次跟教主的对话就这样结束。 白宋回到了自己被安排的房间,看着面前的古剑,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一个任务也是他绝佳的机会,大巫会跟随他一起行动,这个过程中,白宋应该能除掉对方。 可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存在另一种风险。 如果下蛊之人死了,残存体内的蛊虫会如何? 这是白宋所不了解的事情。 但这个答案六儿应该知道。 并且,是否能从六儿口中得知噬心蛊的化解之法? 白宋也需要一个答案。 目前来看,找到六儿成了白宋离开蛇岛之前最紧要的一项任务。 白宋相信六儿还活着,因为对方和圣莲教之间没有直接利益关系。 并且六儿也是大巫,圣莲教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一定会希望将六儿收为己用。 还有一个问题,阿玉偷袭自己之后有没有被抓到? 白宋知道阿玉偷袭自己的目的,因为对方以为会为了活命而杀了六儿。 但白宋没有那种打算,是白宋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冷漠。 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现在想来,他很感谢阿玉在最关键的时刻射了自己一箭。 不然自己的处境不会有这么大的转机。 更不会那巨鹿剑拿到手。 想着,白宋起身,想要出去走走,打听打听关押犯人的地方在哪儿。 但随即白宋又停下了。 自己在教主心中的地位不够稳固,少做多余的事情才是明智之选。 要在蛇岛之中随意走动而不被人怀疑,他还需要有更重的分量。 白宋在房中想了很久,思考自己还有什么能被教主看重的地方。 很快,白宋有了灵感。 不多时,蛇岛变得热闹起来。 所剩无几的教众议论着朝着中央广场聚集。 没人通知白宋,白宋就在门口不远看着。 教主穿着白宋送给的龙袍,扯上了一面莲花旗,傲然地陈述着自己乃是天命所归的千古一帝。 向教众宣扬白宋给她勾画出来的美好蓝图。 贞观五年腊月十二,圣莲教教主自封称帝,建国号为“天”。 零零散散的欢呼声在蛇岛显得十分单调,落在白宋眼中,更像是一场儿戏。 白宋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那个教主也不那么可怕了。 “你笑不了多久的。”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从白宋身后传来。 白宋打了个激灵,赶紧收住表情,回头一看,是那个大巫。 白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谁能对你干什么?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让教主变得如此反常,但现在只是来提醒你一句,只要有我在后面盯着,你永远不要太得意。有噬心蛊的控制,要你的命只需要我一个念头。” 说着,白宋右手一动,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白宋把自己给抽懵了。 有些惊恐都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大巫的冷笑。 “哈哈哈……” 大巫放肆地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宋。 白宋盯着对方,无力又无奈。 “记住,我才是你的主人!”大巫笑着留下一句话,走了。 看着大巫的背影,冷冷说道:“我会让你明白,能操控人的不止是虫子。” 正文 第648章 天朝丞相 随后几日,白宋开始了作为天朝圣国总设计师的策划工作。 很显然,教主是真正对建国一事动心了。 一件龙袍似乎是勾起了这个女人内心深处的贪念,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千古唯一女皇的风光时刻。 而白宋的策划,其实还是画饼而已。 谁会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白宋的策划书上首先列举了大唐天下的诸多不好的地方。 比如女性的地位,倡议男女平等。 又比如士农工商的排位,提出要大力发展工业。 更有大胆的,甚至批判了现在的世袭制度,顺便提了提什么是社会主义之类。 教主将策划书看了,对白宋是大为赞赏,更对未来的天下充满了希望。 有了这么一份答卷,教主是真的相信了白宋的能力。 但白宋很清楚,时代的发展有着自然的规律,白宋所勾画的蓝图是存在千年之后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这时候强行改变,只是拔苗助长,对天下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世界变得满目疮痍。 而白宋也很惊奇,没想到这些超越时代的构想会让这位教主感到新奇,甚至是喜欢。白宋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对方居然都能自行体会。这教主是个反派,但也是个特别之人,如果不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白宋还真觉得此人或许会给天下带来一些改变。 时间过去了三天。 教主当众宣布白宋为天朝圣国丞相,总览上国朝政。 没有多少人的教众自然没什么异议。 直到现在都还坚持留在蛇岛的教众,都是圣莲教的死忠,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教主所说,他们就会无条件地遵从。 但是在这些人中,只有那个大巫怀有戒心,当看着白宋退下之后,方才到了教主身边,小声说道:“教主,依属下所见,此人多半是心怀不轨,短短几日,就让圣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教主对他的信任似乎有些过了,此人是不得不防啊。” “朕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称呼教主,要称朕陛下,这一次暂且饶过你,下次朕不想再听你说错。” “……”大巫微微皱眉,“教……陛下,那小子又给您说了什么,为何如此急切地委以重任?” 教主嘴角上扬:“那小子有治国之才,朕要夺天下,少不了他。短短三日,便能你为朕勾画出的一片大好的江山,大唐病症在其笔下无所遁形。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会认真为天下的女人考虑,他所想的是天下所有受压迫之人!他描绘的江山与众不同,社会主义……朕很喜欢。” “社会主义?什么意思?” 教主浮现出一丝高傲的笑容:“你是苗人,只会制蛊,对天下大势根本不懂,朕给你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候,一个教众前来汇报:“教主……陛下……刚才丞相大人你去了监狱。要不要……” “监狱?”教主皱眉。 大巫疑惑说着:“里面关着的可是我的弟子,他去那里肯定是为了打听化解噬心蛊的事情。陛下,您现在还相信他没有异心?依我看来,此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缓兵之计,只要他化解了体内的蛊毒,必然是毫不犹豫地离开。” 教主眉头皱得更紧,回头看了一眼大巫:“你的弟子能化解他的噬心蛊?” “若噬心蛊真有那么容易化解,岂能成为属下的看家本领?大巫一生所培育的蛊虫,除了大巫本身,其他人是绝无可能化解的。” 教主思量着,然后说道:“既然他一心想要化解蛊毒,趁早令其死了心才好。既然他要去监牢,那就随他去好了。” …… 摸索三天,白宋打探到了六儿关押的地方。 加上自己在蛇岛也逐渐脸熟,教众都知道他是教主身边的红人,所以在蛇岛走动也方便了许多。 阴暗的地牢中,借着墙壁微弱的火光,白宋看到了牢房里昏睡的六儿。 这个姑娘很特别,体貌娇小,一身苗族服饰,十分显眼。 白宋站在牢房外,对看守的教徒说道:“把门打开。” “没有陛下的命令……” “放肆!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我现在是天朝圣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看守显得有些为难,思量了一会儿终于是打开了牢房。 外面的响动引起了六儿的注意,小姑娘十分紧张,起身之后盯着外面。 白宋背着光,在六儿的眼中一片漆黑。 看着白宋靠近,六儿赶紧缩到了监牢的角落里。 白宋回头:“你可以下去了,我有话跟她说。” “是。”看守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时候,六儿变得不紧张了,反倒有些惊奇,因为刚才说话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白宋回头,低声道:“我是白宋。” “白公子!”六儿声音带着喜悦,赶紧朝白宋走了过来。 可能是出于激动,小姑娘抓住了白宋的胳膊,随后又感觉不妥,便又松开,接着又问:“白公子,你怎么来了这儿?刚才你说什么丞相……” 白宋压低声音:“此事说来话长,我有十分棘手的问题要问你。” “白公子请说。” “我种了蛊毒,是你师父下手的。听说叫什么噬心蛊,能控制我的身体,现在我经常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到底有没有办法化解?” “噬心蛊!” 这三个字让六儿变了脸色:“公子中了噬心蛊?” 听六儿的语气,白宋心里一沉,知道事情怕是会很麻烦:“解不了?” 六儿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噬心蛊除了下蛊之人本身,外力无法化解。只是苗疆蛊术之中最厉害的一种,只怕整个苗疆也只有我师父能培养……” 白宋后背开始冒冷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那如果把下蛊之人给杀了呢?” “……”六儿一愣,想了想,“苗疆蛊术中并未记载类似的情况,一般蛊虫而言,如果下蛊之人死了,蛊虫会在人体内寄生一段时间,直到寄主身体承受不住。也就是说,中了一般蛊虫,寄主还有几年生命。但如果是噬心蛊,据说此蛊十分凶猛,会有什么后果难以估量,公子千万不要冒险行事。” “让那个巫婆主动解除,岂不是比登天还难?如果杀了她还有几年的苟活,老子干脆跟她拼了。” 白宋攥着拳头,他不喜欢这种受限于人的感觉。 见白宋这么着急,六儿急忙说着:“公子不要着急,容六儿细细思量,如果能回到苗寨,我可以再看看大巫先辈们留下的书籍,或许里面有化解之法也不定。” 也不知白宋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在牢房中来回走着,想着,似乎已经陷入了筹划杀人的思绪之中。 “公子,一定有办法的。”六儿继续说。 白宋深吸了一口气,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感觉十分憋屈。 让这么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为了活命而讨好一个妖女就够难受了,现在还要对一个大巫卑躬屈膝? 白宋知道自己能忍受一时,但绝不是长久之计,他迟早会爆发。 白宋要考虑到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如果毫无准备地暴怒,肯定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他必须在自己忍耐的极限到达之前准备好一切。 至少,要把大巫除掉。 能再活几年够了! 来到大唐不过两年时间,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精彩。 几年就几年! 啪的一声…… 白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痛,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六儿吓得捂住了小嘴,不解地问道:“白公子,你这是……” “不要在意,我只是让自己冷静一些。” 六儿不明白白宋为何突然打自己,但很快猜到这或许跟噬心蛊有关,眉头轻蹙似乎也感受到了白宋的焦虑。 六儿低着头,手指扯着自己的衣角,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和某种纠结之中。 白宋没见到六儿的表情,继续说着:“六儿姑娘,你先委屈一下,我会尽快想办法救你离开这里。” “公子不要为了六儿冒险。” “放心吧,我现在行动很方便。” “如果可以,请公子先将阿玉救出去。” “阿玉也在这儿?” “嗯。” 说着,六儿指着监牢的更深处。 “六儿姑娘,那我先走了。” 白宋离开六儿的牢房,转头去了更深处。 牢房深处更加昏暗,看不到里面的人。 白宋突然喊了一声:“阿玉。” 牢房里面好多犯人,一连串铁链碰撞的声音传来。 黑漆漆的牢房里伸出很多脏兮兮的手臂,喊着救命。 气氛突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白宋,你这个卑鄙小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侧牢房中传出,显然不是阿玉的。 “这是……” 徐震? 白宋听出了整个声音,立即走了上去。 “前辈,是你吗?” “哼!原来你跟蛇岛是一伙的,老夫甘拜下风!” 白宋感觉不对劲,找了一根火把来,手里有了火把,终于照亮了徐震的身形。 此人手脚的被锁,蓬头垢面,一身脏污,还混着血迹,奄奄一息且狼狈不堪。 正文 第649章 求情 “前辈,真的是你?”白宋瞪大了眼睛,看到徐震的惨样,实在是出人预料。 在白宋看来,就算徐震打不过教主,他要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什么会被抓住?还如此凄惨? 徐震低头盘膝坐在牢房深处,听到白宋的声音,只是轻轻抬头。 “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没想到最后栽在了你小子的手上。天朝圣国的丞相大人,哼,老夫眼拙了。” “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刚进入蛇岛就打了起来?” “小子,不要再演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 “我看你现在过得比谁都更滋润。” “我现在身重蛊毒,如果不听他们的,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要他们一个念头,我的小命都要交代。”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一死,为了活命,就能背叛队友?呸!”徐震啐了一口,满脸不屑。 白宋也有了一丝火气,心说你这老东西当初坑害整个江湖,这是何等卑鄙之事?这会儿居然还有脸来说自己? 想着,白宋深吸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冷了下来:“总之你爱信不信,你要能说说发生了什么,我找到机会或许能救你,你要不信我,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前辈就自求多福吧。” 说着,白宋起身准备离开。 刚一回身,徐震的话就传来了:“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知道,何必跟你废话?我要是叛徒,你的死活跟我无关,我根本不会在这儿搭理你。” “呼……”徐震长吁一声,“我们被监视了,从一开始进入蛇岛,他们都知道。如果你不是叛徒,老夫猜测,这里的蛇都受那个妖女的操控,并且成为了她的眼线,我们在和蛇岛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蛇监视着。” “上次救了的苗女的是圣莲教的副教主,更是一个大巫,在我救她的过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下了蛊毒,我现在是身不由己,要不是我还有些办法,现在早就成为他们的傀儡了。” “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个邪教,那教主的功夫深不可测,老夫也不是对手。” “为何会被抓?如果前辈要走,对方应该拦不住?我不是给了前辈毒药吗?” 徐震一脸苦笑:“老夫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没有立即撤离,同时想着手中还有你给的毒药作为最后手段,一时恋战,被她抓住了机会。老夫也是轻信了你的话,那毒药对她根本没有作用,不然,老夫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白宋一愣:“什么?蓖麻素没有用?是不是没得手?” “老夫按照你所说,拼尽全力给了她一刀,并在其伤口上洒了你给的毒药,结果也是因此,让老夫出现了破绽,老夫现在身负重伤,怕是一两年都难以恢复,但那妖女却是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白宋一阵恍惚,在他看来,蓖麻素是这个世界的无解之毒,如果中毒,怎么可能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回想这几天跟那教主接触的情景,的确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连蓖麻素都没用了? 这的确是白宋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看看徐震的模样,白宋知道这回真的是自己坑了人家。 关键对方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而没有直接撤离,这回是真的欠了个大人情。 “前辈,这是我的疏忽,但还请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说完,白宋左右看了看,又问:“那前辈可看到了另外一位苗族姑娘。” 话音刚落,从隔壁的一间牢房中传来了阿玉的声音:“如果你真是逼不得已,那一箭是我的错,只要你能将六儿救出去,我会向你赔罪。” “阿玉,你也被抓了?” 白宋到了隔壁一间牢房,阿玉的状况跟六儿相似,坐在角落里,带着一身伤,显得十分狼狈。 白宋看着她:“我没有责怪的意思,你的那一箭反而是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六儿神情落寞,没有说话。 外面传来了走动的声音,白宋立即收敛了些,压低声音:“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说完,白宋不在牢房停留。 离开牢房,白宋要找教主。 牢房中的三人,白宋准备求求情,让教主先把人放了。 要放徐震可能不那么容易,但只是放了六儿和阿玉应该比较简单,毕竟两个苗族姑娘对圣莲教没有任何威胁。 一番打探,得知教主在那地窟之中练功。 白宋想要直接去找,却被教众阻拦,说是任何人在教主练功的时候接近,无一例外都会被杀死,白宋若真要去找,那就等教主练功之后再去。 白宋不以为意,执意要现在去找。 教众见白宋如此执着地要去送死,也就不再阻拦了。 心说这人非要去送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白宋所想,则是要在更多的教众面前证明自己在教主心中的地位。 如果整个蛇岛只有他一人能在教主练功的时候接近她,以后行事会更加方便。 想着,白宋走进了地窟。 地窟之中,只有蛇在行动,山壁上的蛇全都盯着白宋,随着白宋一步步往下。 白宋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全身冷飕飕的。 白宋想起了地窟之中的丹炉,不知道这丹炉到底有什么作用? 正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地窟最深处。 十几米外,教主靠着丹炉打坐,全身散发出妖异的真气,和丹炉之中的青色火焰几乎融为一体。 “教……陛下……” 白宋调整了自己的称呼,可话音刚出口,不远处的教主猛地睁眼,一股寒光射向白宋的心里。 白宋浑身一颤,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谁知那教主似乎根本没有认出白宋是谁,闪电一般窜了过来,身形如蛇,盘绕在了白宋身上,一双妖异的眼睛没有丝毫人类的气息,咧嘴露出两个尖牙,下意识就要朝着白宋的脖子咬去。 白宋身体被缠绕,全身都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咬住喉咙,体内真气突然爆发。 一股苍白的真气瞬间冲散了教主身上的青色火焰,也把教主给震退了数步。 白宋感觉不对,这教主似乎陷入一种入魔的状态之中,赶紧抽出弯刀,作出戒备的样子。 好在当教主身上的青色火焰散去,对方眼中的杀气缓缓消散,似乎恢复了神智,戒备地盯着白宋。 “你来干什么?” “臣有事商议。” “没人告诉你在朕修炼的时候不能有人打扰?你是不怕死?” “臣但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教主上下打量着白宋,似乎在回忆刚才的瞬间,点了点头:“本座差点忘了,你有徐化的内力,徐化的内功果然非同一般,居然能如此轻松冲散朕的毒功。” “明知是毒功,为何还要修炼?刚才的瞬间,陛下分明已经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 教主微微皱眉,一摆手:“这不需要你管,有什么事就说。” “臣恳请陛下放两个人?” 教主嘴角上扬:“那两个苗族女人?” “正是,恳请陛下成全。” “你以为朕会答应你?” “陛下应该会答应,毕竟那两个苗族姑娘对陛下没有任何威胁,与其关押着,不如当个顺水人情给放了,为此臣下也会心存感激,日后必当更加尽心竭力为天朝办事。” “有一个不能放,那个年轻的大巫是个威胁。” “如果我能让那个大巫替天朝办事呢?现在正是陛下用人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大巫,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她的作用应该比一个不受控制的人更大吧?” “不受控制的人?你意有所指?” “陛下难道就不担心一个会操纵他人的妖人在身侧?她能操纵别人,陛下就不担心她心怀异心?” “白宋,不要认定朕欣赏你的才能就能为所欲为。” “既然陛下不信,那就当我没说吧。” 说完,白宋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教主一把抓住了白宋的下巴,扭过他的脸看了看。 “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时想不通,给了自己一巴掌。” 教主微微蹙眉:“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谁会相信有人扇自己巴掌的? 看到白宋有些郁闷和仇恨的表情,教主心思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 暗想难怪这小子突然挑拨离间,原来是受了委屈。 白宋不说,教主越发认定自己的心中所想。 那个大巫,居然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你等等。” 说着,教主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来。 “这是伤药,涂在脸上,很快就能好起来。你是朕的丞相,也是朕的皇后,以后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动这张俊秀的脸。” 白宋没有答话,默默接过伤药,留下一副哀怨的神色。 看着白宋的背影,教主又想起了那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冷冰冰的内心多了丝暖意,便说道:“把那两个女人放出来,留在蛇岛,只要不擅自离开就行。” 白宋心里笑了,回头一拱手:“多谢教主成全。” 【作者有话说】 补更昨天的,明天一早更今天的 正文 第650章 裂痕 从地窟中出来。 蛇岛上的教徒知道了一件事。 这位新任的丞相非同一般,居然能活着从地窟中出来。 而且还说服教主放了犯人。 教徒是虔诚的信徒,但也知道教主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 对方稍有不顺,便是一个人头落地。 这个白宋,前几日还是俘虏,转眼之间就成了教主身边的红人。 如此巨大的转变让人奇怪,但也叫人知道最好不要忤逆新贵的意愿。 有眼线通报。 “副教主,那个新来的小子才几天时间就蛊惑了陛下,天朝圣国刚刚创立,不能让如此妖媚蛊惑圣上,这是大国之祸,更怕将来跟副教主争权啊。” 大巫藏在黑袍之中,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她愿意追随圣莲教,乃是看重圣莲教教主能操控蛇类的异术,这种术法跟苗疆蛊术有着某种共通的地方,她想要从中获得启发,以开发出新的苗疆蛊术。 但是这并不代表此人对权力没有丝毫需求。 尤其这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被人夺走的时候。 本应该成为自己奴隶的小人,现在居然通过某种手段对自己的位置造成了威胁。 大巫觉得这不是一件该容忍的事情。 教主这几天的转变太大,已经到了她无法旁观的地步了。 思量之后,大巫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教主好好谈一谈。 离开了房间,大巫得知教主暂时没有修炼,借口有事情商议。 破旧的大殿内,只剩两人。 大巫依旧站在教主身后,藏在黑袍中小声说道:“陛下,听说您放了那两个苗人。” “是又如何?” “如果是出于陛下的本意,属下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但如果是听信了那个小子的话,属下觉得有必要提醒教主一声,此人奸诈狡猾,就算是在教众之中也多有人议论。陛下不应该轻信他人之言,而……” “你是要教朕做事?” “属下不敢。” “同样的事情,朕不想再说第二遍,天朝圣国需要此人,只有他才能帮助朕建国。你行吗?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是……” “还有,我要在提醒你一句,最好对朕的话遵从,如果再让朕发现你私自利用自己蛊术让丞相难堪,朕也会让你很难堪。” 黑袍下的眉眼已经皱成了一团。 没想到那小子还有胆子去告状,关键教主居然因为这么一件事而特意警告自己。 大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提醒没有起到任何改变,但深刻的意识到了白宋的威胁。 一个中了自己噬心蛊的人,反过来威胁到了主人? 这是何其可笑的事情? 大巫离开,思量着应对之策,至少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得意忘形。 …… 这时候,白宋已经从监牢中带走了两个姑娘。 当着教众的面儿,白宋故作严肃地呵斥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是我的侍女,知道了吗?” 六儿和阿玉相视一眼,低下头应着:“知道了。” 看着两个妙龄姑娘跟丞相一起进了房间,教众无不羡艳。 要知道在以往的教规之中可不能有这种男女私情。 这两个姑娘陪着,就是坏了规矩,教主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是光明正大。 两个姑娘先行进去,白宋留在门口看着两个守门的教众,对其招了招手。 “丞相,有什么吩咐?” 白宋很客气地拿出两片金叶子,一人给了一片。 “各自拿着,以后跟着丞相我混,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两片金叶子可不是小数目。 不想两个人居然还有些看不上,其中一人扭扭捏捏拿了过来,苦笑着:“丞相大人,咱们拿着这些在这儿用不上。” 白宋削了他一巴掌,呵斥道:“你傻啊!现在用不上,以后会用不上?难道咱们会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辈子?” 一听这话,两人脸都吓白了,连连作出禁声的手势:“丞相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圣地,哪儿是鸟……不能乱说的。” 白宋一看,也是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现在咱们可是建国了,建国之后怎么能蜗居在此?迟早是要再回中原的,到了那时候,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没有一点儿家底哪儿行?” “真的?咱们以后真的还能回到中原去?” “嘘……据我所知,最迟开春,咱们必有行动。” 两个人眼睛一亮,都有几分兴奋,连说早就不想在这地方呆了。 这回,两人不再嫌弃金叶子,连忙揣进怀里,心满意足地跟白宋陪着笑脸:“以后可就仰仗丞相大人了。” “好好干,我看好你们,等咱们推翻了李唐江山,少不了给你们安排个御史、将军什么的大官当当。” “丞相大人,咱们也能当官?” “我说能就能,只要你们对我忠心,对陛下忠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个人摩拳擦掌,兴奋溢于言表,恨不得要跟白宋磕头以表忠心。 白宋拦住这两人,小声又说:“你们听好了,以前的副教主对我有成见,最近怕是要来找我的麻烦。” “丞相放心,在我们心中,除了陛下就是丞相大人,那副教主只要敢来,我们就是豁出去命不要也要护卫大人安全。” “谁要你们豁出去性命?我是说,你们只要发现副教主来找我麻烦,立刻去通知教主。只有教主能治她。” 两人连连点头,表示收到。 交代好了事情,白宋随后回到房间。 两个姑娘站在房中,一动不动,见到白宋进来,都是露出询问的目光。 她们这是在等白宋的安排。 这里她们一点儿不熟悉,只有等白宋的话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白宋上下打量两人,见她们一身脏污,臭气熏天,叹了一声,又出去找先前的两人,吩咐他们打水来给二位洗澡。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是洗过回来。 没了脏污,两人焕然一新,终于恢复了年轻姑娘该有的青春靓丽。 尤其是那个六儿。 这是白宋第一次看到她没有涂鸦的脸蛋儿。 活脱脱的小萝莉,青涩干净,透着几分恬淡,虽是苗人,却有不输汉族姑娘的柔美,个子小小的,让人看了就有摸摸头的冲动。 正文 第651章 深夜私谈 “阿白。”阿玉上前的一步,拦在了白宋的目光之前,“我不好看吗?” 阿玉似乎看出了白宋的心思,拧着眉,带着一分醋意。 阿玉还是阿玉,短短的头发,小麦色的肌肤,身上看不到一身赘肉,一身线条柔中带刚,跟她的性格一样,处处都的透着野性。 两个姑娘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但现在不是欣赏美女的时候,白宋收回心思,不去搭理阿玉的话。 坐下之后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们也先坐下。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你们能操控的了,我会安排你们离开。” “那你呢?”阿玉问道。 “我必须留下来。” “留下来岂不危险?” “我现在身体里面有虫子,一旦离开会有生命危险,我必须留下处理好自身的事情。” “对不起,我射了你一箭,还怀疑过你。”阿玉说着,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说过的,这与你无关。” 阿玉突然转头看向六儿:“六儿,阿白体内噬心蛊到底能不能解?” 六儿沉默了。 “到底能不能化解,你倒是说啊。” “别为难她了,她只是刚刚继任大巫,不能跟下蛊的人相提并论。” “是我们的族人害你,我们有责任帮你。” “你们能安全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而且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什么任务?” “离开蛇岛之后,帮我找到晴儿,带着她安全离开虫海,在苗寨等我返回。”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白宋点点头。 “如果我们突然消失,会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放心,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阿玉沉默了。 白宋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六儿,她虽然没说话,但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担忧。 “如果我所料不错,在最近几日,那个下蛊的大巫会来找我麻烦。到时候,你们乘乱离开,我就有理由把你们的离开怪在那人的身上。” “我知道了。”阿玉点点头。 经历了这一切,阿玉对白宋没有了以往的火热主动,不是因为变了心意,而是这个男人已经赢得了她的尊重,让阿玉觉得自己那种突兀的热情是对男人的冒犯。 阿玉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白宋一眼。 两个姑娘暂且跟白宋同一屋中安顿下来。 阿玉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很快就习惯了自己是白宋侍女的设定,能在外走动,干一些侍女该做的事情,同时还跟不少的教众熟悉起来。 但六儿不同,自打到了白宋这儿,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闷。 每次看她都像是在想事情,问她什么也不肯说。 当天深夜,白宋半夜醒来,看到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桌边,望着房顶的天窗发呆。 屋子里东西两角有两张床,白宋一人占了一张,两个姑娘睡在另一头。 白宋看不清坐在中间的是谁,揉了揉眼睛,起床点了灯。 房间亮了,六儿转头看了看白宋,没有说话。 白宋提着灯走到桌边,将灯放下。 “六儿姑娘,怎么不睡觉啊?” “睡不着……”六儿淡淡说,然后又看着天窗一点点夜空发呆。 白宋打了个哈欠,很困,但见六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不忍心直接去睡了。 稍作犹豫,白宋坐在六儿身边,小声说:“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中了蛊毒也是我自己命中有此一劫。现在治不好也没关系,我相信你能在未来的几年内找到化解的办法。我已经有了打算,等你们走了之后,就找机会把那个人的除掉。只要还有几年可活,对我也是好事。” 白宋能看姑娘的心思。 六儿一直很落寞,心中定然是因为不能医治好白宋的蛊虫而有些自责。 果不其然,听了白宋的话,六儿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正当白宋准备劝她去睡的时候,六儿突然看着白宋问:“白公子喜欢苗族姑娘吗?” 白宋一愣,猜想是不是阿玉给她说了什么,来探自己的口风? “白公子,不愿意回答吗?” “没什么不能回答的。喜欢的姑娘跟民族无关,主要还是看人。” “这样啊……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白宋眉头一皱,心说还真是来打探口风的。 想着,瞥眼看了看一边熟睡的阿玉,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装睡。 说到底,白宋对阿玉没有那种冲动,就算不考虑已有了几个夫人的情况之下。 这种有些野性难驯的小麦色女子,不是白宋喜欢的类型。 白宋不想再遇上初见阿玉时的状况,想着如果能说清楚,让她不要纠缠自己也是好事。 白宋想了想说:“晴儿你们都见过的,她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白白的,安静的,含蓄之中带着点柔美的味道,柔柔弱弱,看着就想要保护的那种。” 说完,六儿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微微低头,心思飘忽。 白宋全然未觉,他的注意力都在阿玉的身上,想着这姑娘肯定在装睡,自己说了一个跟她完全相反的形象应该能让她明白。 看了一会儿,床上的阿玉没有丝毫动静,白宋这才收回眼神。 “六儿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六儿摇摇头。 “那快睡吧。” 白宋打了个哈欠。 “公子睡吧,我再……想想……” 白宋真的撑不住了,摇摇晃晃到了床边,一头倒下人事不知。 留下孤零零的小姑娘继续望天,可心里想的事情已经变了。 六儿在认真回忆晴儿的容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觉是稚嫩了些,根本不能跟人家相比。 但回忆白公子的描述…… 白白的,安静的,含蓄之中带着点柔美的味道,柔柔弱弱,看着就想要保护的那种。 似乎每一条都是对自己的描述。 一念至此,六儿面如火烧,纠结的情绪越来越重。 “如果拯救白公子的唯一希望是献上自己的一生……白公子会不会答应自己的决定?自己又能否得到想要的归宿?一个身体里都是虫子的怪物,每个男人都会嫌弃的吧?” 正文 第652章 大巫上门 一日飞雪。 在苗疆寒冬也属罕见。 飞雪之中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雾,地面坑坑洼洼,处处都是薄薄的冰晶。 气温骤降,岛上的蛇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原圣莲教总坛的各处都不见人,全都瑟缩在屋里安静地消磨着时间。 一个黑袍缓缓到了白宋的屋外,敲了敲门。 白宋没有立即开门,从窗外他已经看到了外面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另一面,阿玉拉着六儿准备离开。 按照白宋的计划,当此人上门之时,她们就要找机会离开蛇岛。 事情发生有些突然,没有想到这个大巫如此沉不住气,才过一个夜晚就找上门来了。 事到临头,六儿突然有了改变,拒绝了阿玉的提议。 “我不走了,阿玉姐姐,你自己走吧。” “不走了?” 阿玉和白宋都很诧异地看着对方。 六儿表情坚定:“我要留下,如果白公子真的因为噬心蛊的被控制,有我在的话,即便不能化解也能暂时稳住白公子。” 听了六儿的话,白宋有些怀疑:“你这能缓解我的症状?” 六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 “……”六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阿玉也不清楚真假,毕竟这是只有大巫才知道的秘密。 既然六儿已经说了,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大巫穿着那一身黑袍,冷声说道:“怎么?已经害怕到不敢开门了吗?” 白宋没有回答。 对方的说完之后才发现房间里面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姑娘都是熟面孔。 “哼,没想到啊,居然还有见到熟面孔的机会。阿玉和六儿,你们也是被这小子的话所蛊惑的吧?” “叛徒!”阿玉低喝一声。 六儿的目光却变得闪烁起来,似乎不知如何面对,口中嗫嚅着:“师父……” “六儿,你也是来抓师父回去的吗?” 六儿点头:“师父,你害了苗族,触犯了禁忌。” “哈哈哈……禁忌?什么是禁忌?无非是一些无能之人所无法掌握的一些力量罢了,因为他们无法控制,所以感到畏惧。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禁忌。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无法理解,连你也无法理解吗?六儿,你是苗疆之中千年不遇的天才巫师,若是跟随师父潜心研究,将来的成就必然超越师父。可是你从小都谨小慎微,循规蹈矩,根本没有半点儿探索求真的精神,以至于你现在一事无成。” 师徒见面,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白宋和阿玉都成了陪衬。 见到师父,立即被一番数落。 换做以前,六儿不会有任何反驳。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学习的巫女,而是代表一个苗寨的大巫。 她要告诉师父对方所犯的错误! 六儿表情坚定,认真回答:“苗疆蛊术发扬至今,从未因害人而生,是为了爱和奉献。痴迷于蛊虫的操控和研究,忽视了成为大巫的责任和精神,师父走的路,徒儿不敢苟同。而师父现在选择了外族而抛弃了族人,更是为人所不能容忍的。” “哟,小羊羔也学会顶撞师父了?说的还有条有理的,当真是改变不少啊。你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人性的自私,世人都会用这样的道理来束缚一个人的内心,说到底还是希望我们大巫成为保护族人的庇护伞,是苗人畏惧我们,想要我们永远忠心,所以才有这样的话。只有傻子才会信。” 六儿沉默了,她知道自己难以说服面前这个曾经认为最亲密的人。 这却很难看出面前的大巫是否对六儿有着类似的相同的情感。 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巫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跟在师父身边,继续潜心钻研蛊术,师父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你也会有个更好的未来。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和这个男人划清界限。” 说着,大巫的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伴随着大巫的目光,白宋只觉得浑身一紧,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你要干什么?”白宋警告道,“你忘了教主的吩咐?教主说过你不准擅自使用蛊术对我进行控制。你是要……” 话没说完,白宋一拳打在自己胸口上,只听一声闷响,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白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双脚也不听使唤了,一下从床上起来,直接朝着房间墙壁直挺挺地撞过去。 又是一声响,白宋被撞得天旋地转,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有不同的反应。 自己在竭力控制身体的动作,大脑发出各种讯号,身体的四肢却是在公然造反一样,进行着激烈的排斥。 这种感觉很不好,一种前所未有地感觉传遍全身。 白宋忽然像是触电一般在地上抽搐起来的,全身上下忽冷忽热,模样十分难受。 看到白宋难受的模样,大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之前的警告你是没有放在心里对吧?如果你继续蛊惑教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者试图用教主来向我施压,我保证会让你感觉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今天只是一个开始,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势,不要在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白宋的咬着牙,躺在地上,瞪着对方:“有种就把我变成一具傀儡,你这么犹豫不决,应该是对教主有所忌惮吧?” “好小子!”大巫咬牙切齿说道。 不知做了什么,白宋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抽搐得越发厉害。 阿玉见状急忙冲上去按住白宋:“阿白,你怎么了?” 说着,阿玉看着六儿:“六儿,你快想想办法啊!阿白快不行了……” 六儿见状大急,手腕一翻,对着大巫射出一滴鲜血。 鲜血落在对方身上瞬间消失,像是钻入了对方的衣裳。 大巫后退一步,白宋的抽搐有所缓解。 大巫目光落在六儿身上:“兔崽子,你居然一个外族人对自己师父用蛊术?” “白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想办法化解白公子的蛊毒。” “哈哈哈,异想天开!噬心蛊之毒,为师可没教过你化解之法。” “陛下驾到!”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喊声。 听到这句话,大巫表情有变,想也没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张,还有二章早上来 正文 第653章 偷袭 屋中,白宋半跪地上喘着粗气。 刚才的失控让人心悸。 面对蛊虫,人的意志力形同虚设,内力也起不到任何帮助。 不摆脱这种控制,白宋永远无法安心。 两个姑娘守在白宋身边,关切地看着,询问白宋的状况。 突然,门口裂开一条缝,一个教徒探出半张脸看着房间里面。 “丞相大人,那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白宋舒了一口气,试着起身,“刚才那一声是你喊的?” “是小人喊的,小人在外面听到大人动静太大,来不及去通知教主,所以就先喊了一声。” “很好,你做得很好。” “那现在还要去告知陛下吗?” “不必了。” “为什么?” “在这里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些人说的话或许能瞒过陛下,但做过什么事,总会被人知道。” 白宋抖了抖衣裳,擦了擦嘴角的血,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表情,然后转向阿玉。 “你应该现在离开。” 阿玉拧眉:“现在的情况,如何叫人放心?” “找到晴儿,带她离开,这才能真正让我安心。” 出人预料的是,六儿在此刻跟白宋站在了一起:“阿玉姐,你走吧,有我在,会照顾好白公子的。” 阿玉沉默着,她能感受到白宋对晴儿的关心,知道自己离开带走晴儿姑娘还是对白宋最大的帮助。 但不知为何,感受到白宋对别的女人那种关心,心里有些羡慕。 沉默良久,阿玉准备翻窗离开。 “现在不是个很好的机会。” 阿玉翻出窗户,回头说道:“只要我想离开,他们拦不住我。阿白,你自己保重。” 说完,阿玉消失在了雨雪的天气中。 …… 蛇岛外面出现新情况,一支苗人的队伍集结,将蛇岛包围。 长久以来,蛇岛在苗人心中是神圣的存在,没有苗人胆敢私自靠近。 但没想到曾经的圣地已经沦为了邪教的窝点,得知最近入侵苗疆的人在蛇岛聚集,苗寨各个寨子集结人手,现在已经全部到了外围。 苗人不计其数,而蛇岛的教众已经所剩无几。 情况十分紧急,教众想把消息传给教主。 无奈教主成天练功,根本没有时间搭理。 白宋成了唯一能接近教主之人,教众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白宋的身上。 白宋身子恢复了些,再次进入地窟传话。 和上次一样,教主依旧打坐,身子一阵红,一阵白,模样十分诡异。 或许发现是白宋,教主没有丝毫动作,没有任何动静。 “陛下……”白宋试着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凑近一看,教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眉宇间有种难忍的感觉。 “这人怎么了?”白宋暗自想着。 白宋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冷冷地扫了一眼白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白宋往后退了两步,意识到现在的教主正处在某种虚弱的状态之中。 “陛下,您是不是哪儿有不舒服?我是大夫,要不我给您看看?” “滚……开!” 还是两个字,只是显得越发艰难。 “您这样子好像是中毒了,必须马上医治才对。” “朕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教主被蛇咬了?” “区区蛇毒,岂能让朕如此?朕再提醒你一句,不要靠近!” 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但白宋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没有退开,而是重新靠近,朝着教主,抽出自己的弯刀。 看到白宋手中的弯刀,打坐中的教主眼睛半眯,言语越发阴沉:“你想干什么?” 白宋没有说话,手中弯刀握得更紧。 乘他病要他命! 这是白宋的准则。 为了完成皇帝的任务,他已经冒了太多险。 现在的白宋只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越快越好! 想也没想,白宋举刀就砍。 刀锋虽有残缺,但在真气的加持之下依旧威势惊人。 见白宋动刀,教主坐不住了。 低喝一声:“找死!” 一脚揣在白宋胸口,将白宋踹飞了出去。 白宋在地上打了个滚,准备再冲,就见打坐中的教主已经半蹲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脸上一片惨白,此刻正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白宋。 白宋心中暗喜,一切跟他预料的一样。 教主强行中断打坐,对自身造成了冲击,现在肯定身受内伤,外加中毒,已经进入了前所未有地虚弱之中。 白宋稍作停顿,再次攻击。 地窟里面的蛇群超白宋涌来。 教主盯着白宋,咬牙打出一掌。 一股真气将白宋的攻击暂时止住,但白宋很快再次冲来。 这一次,教主跪在地上准备再给白宋一击,可她刚刚运转真气,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一掌没有打出,自己反倒在吐一口血,却是再也没法作出任何动作。 一双阴冷的眸子露出了一丝哀怨,教主盯着白宋,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回忆着自己一生,这是她唯一试着相信过的男人,此刻居然对自己拔刀相向,而且自己要死在这样的男人手中。 她充满了不甘和悔恨,眼看弯刀到了自己面前,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我做鬼都的……” 话音未落,突见白宋一把抓住了自己持刀的手腕,人也跟着停在住了。 教主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 而白宋则露出一种挣扎和纠结,只有一双眼睛投射出灼灼的目光。 “教主……快走!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教主思绪如电,短暂的失神之后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噬心蛊!” “教主……教主快走……” 白宋艰难地说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周围涌入的蛇群即将扑向白宋。 这时候,教主眼光一扫,蛇群瞬间后退。 教主盯着白宋,看到他竭力控制着身体,随着弯刀落地的声音,白宋倒在地上还是了抽搐,那样子跟先前在房中一模一样。 教主明白了,要乘机杀她的人不是白宋,而是藏在白宋背后的其他人。 而这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居然忍受着如此痛苦。 圣莲教教主,被天下当做妖怪的女人,头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正文 第654章 苦肉计 白宋的抽搐没有持续很久,看样子是凭借坚定的意志力战胜了蛊虫对身体的控制。 教主经过一点时间的缓和,气息顺畅了许多。 看着白宋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内心泛起了涟漪。 “臭小子,你……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 白宋躺在地上,喘着气,像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陛下,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 “你不用解释,朕知道是什么缘故。” 教主深吸一口气,重新盘膝打坐起来,随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话音也跟着低沉起来。 “放心吧,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也会让他人付出代价。” 白宋也爬起来,隔得远远的,看着教主打坐:“教主你身上有伤,不能再跟人发生冲突。” “区区小伤,还碍不得事,等朕调息过来,再去找那人算账。” 白宋没有说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要自己是个女人,后宫争霸绝对称王。 没有什么比借他人之手除掉那个大巫更安全稳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教主气息越发好转,但可以看出对方因为刚才的强行运功而落下了病根,短期内肯定不能恢复到巅峰。 一箭双雕,白宋越发佩服自己突然的灵光一闪。 但白宋任就好奇教主为什么会中毒? 这女人应该是用毒的行家,一般毒药根本不起作用。 难道是蓖麻素? 但要是蓖麻素,早就应该发作才对,怎么会拖到现在。 想着,教主已经起身,缓缓地走到了白宋面前,一双阴冷的眼睛竟然闪动着柔和的光彩。 白宋身子一颤,心说狠辣的女人温柔起来真的可以要了男人的命,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居然让白宋都不敢与之正面相对。 对方看了白宋两眼,伸手擦了擦白宋嘴角的血迹。 “你救了朕一次,朕就会护你一辈子。” 说罢,有些霸道的抓住了白宋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山窟外,教众们惊异地看着教主居然牵着白宋的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教主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保持着往日的威仪,传令让大巫来见。 破旧的总坛大殿中,教主坚持让白宋跟她坐在一起,共享本该属于教主的位置。 等了一刻钟,大巫终于来了,对方依旧藏在黑袍下面,并未与往常有不同。 见到黑袍,教主身形一闪,杀气涌现,瞬间到了大巫面前,一把掐住了对方脖子。 “你居然敢来见朕!” “陛下,你又被此人骗了!属下根本没有让他刺杀你。” 白宋在上方听得眉头一皱,立即反问:“你既然没有做,为什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哼……臭小子,你的鬼点子可真多,居然能用出苦肉计?但我必须提醒你,你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但你其实什么都不了解。你以为一个教主就能真正威胁到我?圣莲教,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你,终将是我的傀儡!这是不变的事实!哈哈哈……” “好大的胆子!”教主低喝一声,手上突然加力。 黑袍下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逐渐失去了人形。 白嫩的肌肤渐渐变黑,五官也跟着变得扭曲。 教主眉头一皱,感觉触感有些不对,立即松手,后退了几步。 只见面前的大巫忽然化作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从黑袍里涌出一堆细小的虫子。 一堆虫子没有散去,很快被更多的蛇群淹没,虫子在咬死了一堆小蛇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看到这一幕,白宋也变得紧张起来。 “大巫人呢?” 教主冷笑道:“只怕是已经知道事情败露而事先走了吧。” 正说着,空旷的大殿之中,突然回荡起了大巫的声音。 “白宋,我会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要你爬着跪着到我面前,宣誓成为我的奴隶!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之后,白宋立即感觉身体有了反应。 白宋赶紧抓住自己右手,身体开始有些颤抖了。 在地窟中,白宋演了一出戏,但现在不是在演戏,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 白宋跪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后背发凉,身体的各个细胞都在排斥大脑传达的讯息。 “快!快把我捆起来!” 教主回头,看到白宋的异样,跟着也有些紧张。 “你……你怎么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教主,快把我的捆起来。” 教主没有犹豫,很快将白宋绑起来。 束缚了四肢,白宋的痛苦没有减弱分毫,体内的蛊虫像是疯了一般,竭力地想要夺走白宋身体的控制权。 渐渐的,白宋的意识也跟着有些模糊,四肢抽搐,翻着白眼,样子看着很恐怖。 教主守在白宋身边,头一次为别的人心急如焚。 她虽然是苗人,精通制毒解毒,也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但对于蛊术她也手足无措。 身为苗人,她也很清楚噬心蛊的厉害之处,天下根本没有缓解之法。 随着大巫的消失,对方肯定也不会再有忌惮,大巫不能对付教主,但要折磨已经中蛊的白宋十分容易。 一时半会儿,教主也没有对策,只能干着急。 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六儿匆匆赶来。 看到在床上被捆成粽子的白宋,看到白公子痛苦的样子眼泪夺眶而出。 “你是大巫,有没有化解之法?”教主问道。 但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教主便是自嘲地一笑。 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噬心蛊乃是大巫用几十年时间悉心培育出来的,一生只有一次,岂能那么简单化解? 但六儿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能化解。” “你能?!”教主惊讶地看着六儿。 六儿看了看白宋,已有决绝的神色,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教主看着六儿的举动,有些奇怪:“你这是干什么?” “苗疆蛊术之中不止一种禁术,十年前,初学蛊术时,乘着师父不注意,我在体内偷偷培育了一只情蛊。” 正文 第655章 爱和奉献 “情蛊!”教主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下间真有女子会培育情蛊? 关于圣莲教教主的过往,少有人知晓。 这也是一位苗人,曾也为了成为大巫而努力。 无奈大巫对人的体质要求十分苛刻,需要用自身作为蛊虫的器皿。 必须要蛊虫亲近的身体才能有成为大巫的基本条件。 教主没能成为大巫,所以开始亲近蛇类。 但在此之前,教主对于蛊虫的了解并不少。 情蛊是苗疆蛊虫之中最特别的存在,它也被列为禁术之一。 但情蛊不同于食髓蛊,它的作用不在于杀人和破坏。 更多的是对大巫自身的损伤。 情蛊,顾名思义,因情而生,受困于情。 和所有的蛊术不同,不是中蛊之人受限于大巫,结果却恰恰相反,大巫反而会受限于下蛊之人。 这是一种契约,一种钟情的契约。 一旦大巫施展情蛊,大巫便将终生只爱受蛊者一人,若有背叛移情,大巫将受到情蛊反噬,生不如死。 这是一种极其自损的蛊术,所以大巫之中绝不会有人愿意培养。 只有那些天真无邪有渴望爱情的巫师才会偷偷培育情蛊,但从历史来看,但凡有过这样经历的巫师,没有任何一人有过好下场。 大多是被男人所抛弃,一生被情爱所折磨。 “小姑娘,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六儿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 “情蛊是自损之术,从今往后,你会受制于他……” “情蛊不是自损,是爱和奉献。” 六儿淡淡说着,没有任何犹豫,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地白宋,回头看看教主:“请您回避一下。” 教主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震撼了,心里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感,她默默转身,没有去看接种情蛊的画面。 朦朦胧胧间,白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身体里似乎多了些东西,又像是住进去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痒痒的,倒是让人忘记了身体的种种不适。 随着不适的感觉消失,白宋出现了梦境,梦里是一身彩衣的六人,她化身蝴蝶飞舞跳跃在自己的眼前,带着一阵阵香风,让人心旷神怡。 白宋陷入了沉睡,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 六儿从白宋身上离开,穿好了衣裳,半蹲在一旁,她的嘴角有血,表情有些痛苦。 她知道这是以自己精血所化的情蛊排除噬心蛊所造成的损伤。 虽然噬心蛊是一种极其难缠的蛊虫,但跟情蛊相比,远远不及。 这是由爱和奉献所化的力量,情蛊是天底下占有欲最强的虫子,一旦被唤醒,它不会允许寄主体内出现任何虫子。 教主走了进来,看着六儿:“结束了?” 六儿点点头,想了想说:“请您不要告诉白公子刚才发生的一切。” 教主深深地看了六儿一眼,点了点头。 …… 白宋醒了,感觉身体无比地通畅。 自打进入蛇岛以来,没有一天有现在这样的精神。 白宋起身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窟之中,教主正在一边打坐。 还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真气在波动。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白宋揉了揉额头,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你醒了?” 一边的教主轻声问道。 “发……发生了什么?” “你受到蛊虫的影响,昏迷了过去。” 想着,白宋皱起了眉头。 “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蛇岛,不敢再回来了。超过了一定的距离,蛊虫就不会影响到你。” “是这样吗?” 白宋有些怀疑,以内他想到之前也试图离开过。 而一旦超过某个距离,体内的蛊虫就会不受控制,甚至会要了自己的命。 现在却不同,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一时间,白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教主的话。 教主微微睁眼,看了看白宋,问道:“苗人围攻蛇岛,朕的功力受损严重,你觉得应该怎办?” 白宋这才想起了先前打算通报的事情。 “蛇岛不是久居之地,我们现在应该赶紧离开,不要跟苗人发生冲突。” “离开?区区几个苗人……” “陛下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要改变世人对于陛下的看法。既然现在已经建立了天朝圣国,就应该跟圣莲教划清界限。咱们一切从头开始,不要再走圣莲教的老路。如果继续杀戮,到头来还会前功尽弃。” 教主没有说话,像是认真地思考着白宋的提议。 如果没有白宋舍身相救的瞬间,教主不会把白宋的提议当一回事。 但白宋在教主心中的地位,显然已不是之前所能相比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教主终于开口:“好,就照你所言。” 白宋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劝说真的起了作用,然后愣愣问道:“如果离开蛇岛,陛下准备去哪儿?” 教主摇摇头:“没有想好,你有什么提议?” “我觉得吧,圣莲教可以解散了。反正是从头开始,不如找个朝廷管不到的地方,暂且修养个一两年,等机会再出来行善事,收民心,有了正途,终有一呼百应的时候。” “行善?我可不是和尚,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朕这一身毒功,就是用来杀人的。” “功夫和兵器一样,哪有什么正邪之分,人才是根本,你修炼的毒功,用来做善事,那就是正义的。就算你修炼无上佛法,用来为非作歹,那也是邪恶的。” 教主一愣,久久不语。 看着对方深思的样子,白宋也有些恍惚。 心想如果不是新唐太子的利用,或许圣莲教不会走到这一步,这个女人也不会成为大魔头吧? 想着,白宋也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这些天相处下来,你的形象已不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相反,我觉得你变得更加真实了,至少没有那些新唐城的人虚伪。如果有一天,你真能建立一个百姓拥戴的国家,我真的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这话的意思是,现在并非出于真心?那你为何要拼死救我?” 白宋有些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离开蛇岛之后,恳请陛下放我离开,我还要用巨鹿剑给陛下收拢天下英豪。” 【作者有话说】 想尽快结束苗疆剧情,又没想到一个比较满意的点,昨天卡了很久,早上没有更新,争取今天补上 正文 第656章 灵犀一点通 教主答应了白宋的提议。 无论是对方真的相信了白宋的话,还是顺从白宋的意愿让他离开。 白宋的心里很清楚,在蛇岛的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他的任务没有彻底完成,但白宋所想要的,所要达到的目的已经差不多了。 唯一担心的,还是体内的虫子。 不知道下次发作,自己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 但至少现在获得了暂时的自由。 苗人集结包围蛇岛其实是白宋一手促成的。 当苗人进入蛇岛之后,蛇岛上圣莲教的残党已经撤离。 留给苗人的只剩一片废旧的总坛和漫山遍野的毒蛇。 很多人被咬伤中毒,好在没有人因此而送命。 白宋留在蛇岛与苗人汇合,在苗人的队伍中,白宋重新见到了阿玉,也见到了晴儿。 通过阿玉和六儿的转述,苗人没有追究白宋一行人闯入苗疆的行为。 相反,为他们不顾生死对付背叛苗疆的大巫表示感谢。 释放食髓蛊的大巫到底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这对白宋是个威胁,也是整个苗疆的威胁。 苗疆的人不会放弃对此人的追捕。 经过苗人的商议,他们一致认定那个大巫有很大的可能会进入中原。 听说白宋一行人要离开苗疆返回中原,苗人决定派出一人同白宋一起进入中原,分散各地打探大巫的下落。 人选问题苗人有了分歧。 这支苗人队伍中包含了各个寨子的精锐,各家有各家的推荐人选。 推荐的人中包含了阿玉。 最后,决定权落在了白宋的身上。 因为苗人也都很清楚,他们想要在中原的广袤大地中找到叛逃的大巫,需要依靠白宋在中原的势力。 如果让白宋选择,自然是无需过多考虑。 跟白宋有过患难交情的阿玉是不二的人选。 此人机敏可靠,有自保能力,关键她对离开苗疆表现出了强烈的渴望。 虽然这姑娘有时候热情地过了头,但是不会让白宋感觉厌烦。 正当白宋准备说出阿玉名字的时候,白宋心里忽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空荡荡的,像是忘了什么人。 目光游离,最后停在了人群最后面的六儿身上。 现在的六儿,脸上有布满了涂鸦,覆盖了她本该清丽的面孔。 不知为何,上次失控醒来过后,自己的内心对六儿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像是情愫,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电感应,似乎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立刻猜到这个姑娘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六儿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目光也不再白宋身上。 苗人队伍的推荐人选之中没有六儿的名字,但白宋中觉得此刻的六儿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仿佛正在渴望着能跟白宋一起离开苗疆。 当白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轻轻地看了白宋一眼。 藏在涂鸦下的脸蛋红了,只有白宋心里知道。 白宋生出一丝不忍,有些不受控制地指着远处的六儿:“我选她。” 苗人的队伍中,一双双目光落在六儿的身上,六儿也显得有些茫然。 苗人们纷纷开口,说六儿是他们的大巫,不能轻易离开苗疆。 白宋则以他们要找的人也是大巫为借口,必须要有一个也擅长蛊术的人在身边,这样才更安全。 白宋的理由天衣无缝,苗人答应了。 …… 队伍返回,四天之后,白宋回到了阿玉的苗寨,休息一日,带上晴儿和六儿准备返回中原。 同行的还有一个,伤势未愈的徐震。 临行前,徐震看着白宋手里的巨鹿剑,终究是没有提及要抢夺的意思。 能活着离开蛇岛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他根本没有能力跟白宋争夺。 一次重伤和失利之后,徐震身上的戾气像是少了很多,他忽然觉得完成任务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现在的徐震反而需要从白宋身上得知自己女儿的下落。 他想先走一步,问白宋:“如果找到了阮儿,记得让她来新唐城,或者,给老夫来信也行。” 一句话,把白宋也勾到了愁绪之中。 是啊,蛇岛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但更早之前和自己一起入川的朋友呢? 所有人都杳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 此事还得等到返回中原后再慢慢打听。 徐震先走了。 晴儿到了白宋身边,小声说:“公子,我们出发吧。” 白宋点点头,正要离开的时候,阿玉追出了苗寨,捧着一束野花。 “阿白!送给你的,照顾好六儿,她是我们寨子的大巫,是我们最重要的人,她要是跟着你受了委屈,我们整个宅子都不会放过你。” 白宋收了花束,心里有股淡淡的暖流。 这时候的阿玉给人的感觉舒服多了,如清风拂面,让人忍不住想笑。 白宋笑意一现,腰肉一阵痛,不消说,后面的晴儿在严肃地提醒。 白宋收回看着阿玉的眼神,盯着一边远远的站着的六儿:“放心吧,一定会把你家大巫养得白白胖胖地还回来。” 六儿有些拘谨,似乎有些害怕晴儿,总是跟白宋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小姑娘越是这样,白宋就越觉得可怜,朝着六儿招手,让她靠过来。 一行三人终于出发。 为了避免进入新唐的势力范围。 三人从苗疆向着西北前进,出了苗疆雨林,沿着吐蕃边境从大唐最西边绕出蜀地。 这又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尤其是在寒冬时节,大雪封山的时候。 第一天夜里,三人在雨雪混杂的夜里睡在荒郊野岭。 夜里很冷,夜空寂寥。 但白宋的心里无比轻松。 对未来没有了担忧,没有了潜在的威胁,身体上的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还能搂着两位熟睡的美人相互取暖。 白宋怀里,两个姑娘缩成一团,睡得很浅。 白宋先看看晴儿,再看看六儿,思绪恍惚。 白宋感觉自己有些奇怪,明明跟晴儿认识了很久,更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本应该对晴儿更加了解的才对。 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女人,心中默默对比,自己内心反倒更了解六儿一些? 这实在是解释不通,只要自己去想,白宋甚至可以知道六儿在做什么样的梦。 正文 第657章 返程之路 昏暗的空间内。 白宋站在箱子面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了箱子的另一侧,恬淡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白宋吓了一跳,心说自己的神秘空间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再一看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居然是六儿! “六儿!” “公子……” 六儿学着汉族姑娘的礼仪向着白宋微微行礼,起身之后小声问道:“这就是公子心中最大的秘密吗?因为这个箱子,让公子变得与众不同?”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白宋有些慌了。 六儿笑了笑:“六儿不是故意要窥伺公子心中的秘密,六儿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六儿和公子之间的联系……但公子请放心,无论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情况,六儿都不会泄露公子的秘密半点。” 说完这句话,昏暗的空间里,六二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她青涩却曼妙的身姿。 “公子,让六儿给您解毒。” 一句话,把白宋给惊醒了。 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白宋一睁眼,只觉得后背出了一阵冷汗,所幸是一场梦。 可白宋再一看,发现六儿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现在缩在白宋的臂弯里面,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宋。 看到六儿的表情,好像跟刚才的梦境中一模一样。 白宋有些恍惚了,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 白宋转头看了看晴儿,晴儿拧眉睡着,睡得不舒服,但是没有醒。 白宋又回头看着六儿,小声问:“我们之间……我们之间……” 白宋不知道该怎么问,有些问题出口或许会让人家姑娘感觉很莫名其妙。 “公子体内住着我的虫子。” 一句话,一下打破了白宋心中的疑惑。 “我的体内……” “为了压制公子体内的噬心蛊,所以我用了另一种虫子进入公子身体进行压制。这样公子就不会担心被人控制了。而我的虫子永远不会操控公子,它只会安静地住在公子的心里,成为我们之间沟通的桥梁。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了秘密,只要一个念头,公子就能知道六儿的一切。相反,六儿也一样。” “这样啊……”白宋一阵阵恍惚,“难怪我总是……” 六儿脸颊发烫,因为她知道公子在想什么。 白宋赶紧打消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了一下。 如果一定要有虫子才能活下去,白宋当然选择是六儿的虫子。 想着,一把冰凉的刀架在了白宋的脖子上。 “把剑交出来。” 晴儿突然惊醒,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 白宋看着脖子上的刀,皱了皱眉:“九美?” “你自己说的,离开苗疆之后,我们凭本事争夺,现在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把剑交出来。” 九美什么时候离开的,白宋不知道。 他不会特意去关心一个东瀛女人的去留。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执着,到现在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选择留在暗处伺机行动。 白宋缓缓起身,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看着九美的刀,笑了笑:“九美姑娘,这跟你以往的作风不一样啊。” “你什么意思?” “按照姑娘以往的作风,现在哪儿会跟我们多废话?还不直接把我们给杀了,然后夺剑离开。” “你是要我杀了你?好!我……” “九美姑娘这中气十足的样子,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吧?可喜可贺。” 白宋的话瞬间勾起了九美姑娘的回忆,也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是谁救了她。 九美没有直接下杀手那就是念着白宋的救命之恩,现在再听对方有意提及,内心更加犹豫。 九美故作凶狠,再次喝问:“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巨鹿剑我肯定不能交给你,因为这柄剑对我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交,我们就是敌人。” “不过,如果九美姑娘只是想要把剑拿回去将功折罪,那咱们倒是可以作个交易。” “什么交易?” “剑可以暂时借给姑娘带回去交差,但姑娘把剑带回去之后,得配合我们再把剑给取出来。” 九美眉头一皱,感觉白宋的话有些绕,她的汉语也不是特别好,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 “你是要我背叛天皇!” “至于这么严重吗?咱们是各取所需,要不是把姑娘当成朋友,就算是借我也是不肯的。你们要把剑上供给朝廷,我也要把剑上缴朝廷,目的都一样,最后这柄剑都是落在朝廷手中。” 晴儿听着,惊讶地看着白宋。 巨鹿剑是墨家至宝,听白宋这口气,要把巨鹿剑上供给朝廷? 她可从未听白宋提及过此事。 诚然,白宋的确是要将巨鹿剑交给朝廷的。 这是洗清自己和墨家勾结罪证的有力行动。 把巨鹿剑拿在自己手中,的确能获得一部分墨家的势力。 但如果事情被朝廷知道,李世民对自己怀疑会更加严重。 相反,如果将巨鹿剑上缴,证明了自己跟墨家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也能让李世民放松对墨家的警惕。 朝廷掌握巨鹿剑,对墨家回是无形中的牵制。 会影响到新唐的势力结构,对新唐也是一种削弱。 白宋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圣莲教剿灭没有完成,但也重创了对方。 加上教主认同了白宋的提议,让她解散圣莲教,或许未来的几个月里,圣莲教就会从大唐消失。 白宋可以回京复命了。 将巨鹿剑上缴,是对他功劳的一种追加。 白宋最担心的是李世民还不肯放过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有了巨鹿剑,白宋心里会踏实一些。 九美犹豫了,她开始思考问题的可能性。 晴儿很聪明,在合适的时候劝了一句:“姑娘,这寒冬腊月的荒野,一个人很难生存的,蜀地多山林,你又是外族,想要出去可比进来的时候困难多了。我们一起行动,沿路有个照应。” 九美收回刀,低声说:“如果将此剑送回,我不能保证能不能把剑重新偷回来。” “放心,只要姑娘愿意配合,我们一定有办法。” 说完,白宋朝晴儿使了个眼色。 晴儿主动把剑交给了九美保管。 正文 第658章 长安依旧 一行四人在山里度过了又一年的春节。 开春,长安城外柳林抽枝,和煦的春风透着淡淡的暖意,官道上漫天飞舞的柳絮像一场带着温度的飞雪。 重回长安,未过半年。 走在城外,便能感受到千年古都的节气余温。 城外的面馆蒸腾着热气,简单的一碗面皮此刻也胜过了山珍海味。 四个狼狈不堪的人像是外地来的流民,男的没有了英俊,女的也不见半分艳丽。 白宋和晴儿不顾形象地吃着面。 六儿和九美则震撼与千年古都的宏伟,久久不能平静。 官道上一支货运车队浩浩荡荡,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说是来自幽州的特产土豆,现在京城就流行吃这个玩意儿。 土豆这玩意儿不贵,不论家境如何,都能吃得上一口。 现在长安附近的农户都开始种植起了土豆,期待着数月后的收成。 白宋吃着面,听到议论,就问店家有没有土豆。 店家拿来了白煮土豆,期间又看到有人结账的时候拿出了一张银票。 结果引来了一阵争论,说那银票的人炫富,吃碗面拿银票出来,店家根本找不开,险些打了起来。 这还是城外,市井之间的小变化已经在向白宋证实了京城半年的各种变化。 不用看就知道,这银票是自家钱庄的。 白宋起身结账,喊了一声:“那边一桌的,我一起结了。” 一边的争吵这才停下。 用银票的人过来表示感谢,请白宋留名。 白宋没有回话,带着三个姑娘进城去了。 …… 途经驸马府,白宋没有进去。 再帮九美完成任务之前,白宋不想暴露自己。 东瀛首次访唐,京城动静不小。 东瀛使团取代了突厥人占据了芙蓉园。 而突厥人已经离开了长安,一部分留在长安继续生活,一部分人回到了草原,还有一部分人行走在各个城市之间,成为了大唐普通的商户。 长安的变化真的很大。 陈家书社的分号已经遍布长安各个坊市。 东市的铺面有的倒闭,有的开张,熟悉的店面已经不多了。 但墨白钱庄依旧开着,往来的客人多了很多。 跟隔壁的书社一比,却又是小巫见大巫。 青楼的姑娘们依旧热情,不知道今年的花魁又是哪位,曾经的名倌是否又名花有主。 白宋带着三位在东市换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 看到很多文人结伴,处处都是吟诗作对的场景,十分热闹。 听沿路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是春闱要开考了。 各地学子都在准备春闱,长安的客栈人满为患。 周围赞颂李靖的诗词很多,平定突厥之后,攻破成都,剿灭反贼。 李将军真正成了大唐的军神,地位无可撼动。 也有批判朝廷的,走了突厥人,又来了东瀛人。 之前说朝廷对突厥人过于谦让。 现在又说朝廷对东瀛人过于厚待。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永远保持着时代的主旋律。 这里的一角一景,跟白宋最近半年的经历截然不同。 回到京城,像是回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熟悉之中带着陌生。 换上了崭新的衣裳,三位姑娘凸显出了容貌和身段的优势,一路过来,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不得已,白宋又给她们买了面纱。 六儿和九美都不习惯大唐的衣裳,觉得行动很不方便。 但姑娘的审美都大同小异,大唐的纱裙毋庸置疑是极其好看的,两个异族姑娘都不停歇地看着衣裳的各种细节,时不时的摸一摸纱裙的质感。 买了新衣裳,白宋又带着她们去了最好的酒楼。 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当然是要先吃一顿好的。 吃饭的时候,白宋开始讨论起关于还剑偷剑的事情。 说起东瀛使团,据说来到大唐已经快三个月了。 说是来朝贡的,但久久没有跟李世民见面。 皇帝多次提议让使团正式上朝,却又被使团多次拒绝。 理由很简单,使团没有准备好,因为最重要的巨鹿剑不知所踪,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朝贡只会丢了东瀛的面子。 东瀛这么在意巨鹿剑,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知道巨鹿剑的意义,知道大唐朝廷对巨鹿剑十分看重。 巨鹿剑传承千年,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 而墨家一直是朝廷心中的祸患,如果朝廷掌握了巨鹿剑,必然会对墨家的凝聚力造成影响,至少是打碎了墨家传承千年的信仰。 白宋对东瀛人没有任何好感。 当然东瀛女人除外。 因为东瀛人和东瀛女人完全是两种生物。 但是在唐代的东瀛人到底是什么心性? 白宋就不知道了。 史书记载,贞观初期有东瀛使团访唐朝贡,认定大唐为天朝上国,大有宗主国的意思。 不过现阶段两国之间没有过多交集,就算大唐国力强盛,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东瀛小岛上去。 按理说,东瀛根本没必要来卑躬屈膝,这还是东瀛主动访唐。 不远万里来认爹,不是为了打秋风谁信? 白宋稍稍一思量,心里就懂了。 这东瀛八成是想用一把没有实际价值的古剑来换取大唐的金银回去。 认了大唐当爹,以后大唐为了维持这段关系,少不了每年都要破费一些。 古来至今,中原天下都是好面子的。 不管是谁,想要面子,就得费票子。 白宋觉很不值得。 但白宋也只是想想,国家层面上东西,他一个小角色还触碰不到,也不想去管。 一顿饭吃完,几人没有商议出一个完整的方案。 最后决定,让九美先带着巨鹿剑回去复命。 然后再看巨鹿剑存放在什么地方,再作具体计划。 商议之后,九美带着剑走了。 看着九美离开,晴儿有些不放心:“她值得信任吗?” “其实巨鹿剑拿不回来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交到皇帝手中。不过是我的功劳少了一分而已,东瀛人来大唐肯定还要停留一段时间,卖她一个人情,以后或许会有帮助。”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巨鹿剑是墨家的至宝,但你不要忘了,从你跟我一起离开新唐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墨家小姐了,而是白夫人。” 正文 第659章 大麻烦 九美带走巨鹿剑的第二天。 芙蓉园的东瀛人传来了消息。 东瀛商队队长听闻白宋在苗疆的表现,对白宋十分感谢,邀请白宋去芙蓉园做客。 白宋欣然接受。 他有种直觉,感觉此次东瀛人访唐,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并且自己和东瀛人打交道的次数不会少。 所以,先跟东瀛人接触不是一件坏事。 同时,晴儿暂时跟白宋分别。 白宋说她已不是墨家的人,有些残忍,但也让晴儿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京城之中,有着她一手操办起来的墨白钱庄。 明面上的钱庄还在经营,但黑暗中的情报组织已经瘫痪了半年之久。 除开被朝廷控制的墨家嫡系,剩下一批不属于墨家的情报人员没有人组织,在半年前就已经恢复到了平民百姓的角色。 一个瘫痪的情报网需要重启。 晴儿在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为白宋办事也变得更加纯粹。 六儿也跟着晴儿走了。 六儿的目的很简单,需要用晴儿的情报网打探叛逃的大巫。 所以她没有留在白宋身边的理由。 尽管六儿的内心不受控制地想要留在白宋身边。 情蛊正在改变六儿的一举一动,原本一队普普通通的朋友,因为一只虫子的联系,让小姑娘从未涉及过的情感如山洪一样爆发,默默地在心中囤积。 头一次跟白宋分别,小姑娘时时坐立难安。 两个女人回到钱庄,从后院进入。 一群陌生的伙计看着她们,眉头紧皱。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 “两位姑娘,你们是走错了吧?” 好看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有不同程度的优待。 伙计们见到这两位的容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 “你们掌柜的在吗?让他来见我。” 几个伙计上下打量两位,换作别人肯定大叫你好大的口气,掌柜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但这二位的容貌衣着皆是不凡,伙计们心中盘算,莫不是钱庄的大客户?他们这些小伙计可得罪不起。 想着伙计们让二位在后院等着,然后去前厅传话。 不一会儿,一个捧着书卷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一脸的书生气,跟市井中的商贩气质截然不同。 此人乃是白宋的同窗好友谢远。 “谁啊?” 晴儿不认识此人,但听白宋说过,现在的钱庄是由书院的同学经营照看。见此人出来捧着书,一路上又听说了京城将要举行春闱,知道此人必然是白宋的同学。 “你是白宋的同学?” “是啊,你是哪位?” “我叫晴儿,是白宋的……是钱庄的掌柜。” “晴儿……晴儿姑娘?” 谢远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 书院的人除了虞青青,没人见过这钱庄原先的掌柜。 只知道是叫晴儿。 今日毫无征兆地来了一个晴儿,谢远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了一会儿,首先要确认身份,转身去吩咐伙计,让他马上去虞府把虞青青叫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晴儿。 然后对晴儿一拱手:“姑娘稍后,我去叫人过来确认一下姑娘的身份。毕竟钱庄的生意不小……” “理解。”晴儿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默默站在一边。 六儿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刚来到长安,感觉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新奇。 谢远打量着晴儿,他知道晴儿是个姑娘,但没想到会是个如此漂亮的姑娘! 这么好看的姑娘出来抛头露面当掌柜,实在是可惜了。 谢远恍惚了一阵儿,然后才想起把晴儿请到里面去坐下。 叫人端上茶水,然后问道:“白宋呢?他怎样了?” “应该很快就要返回了。” “他这半年出去过得还好吗?” “公子可以在见到白宋之后亲自问他。” 谢远没有再说,心中只有一个感叹。 这个姑娘好冷。 前厅客人络绎不绝,晴儿稍稍观察,就她刚才进来的一点时间,钱庄来的客人比以前一天内的客人都要多。 对此,晴儿很满意,用一种管理者的姿态赞许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半年时间里,你们能把钱庄经营得这么好,几位公子一定很辛苦才对。” 听到晴儿的赞许,谢远表情怪异地笑了笑,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一下说:“一般啦,也没有姑娘说的那么好。我……我只怕白宋回来埋怨。” “埋怨?何来的埋怨?” “这个嘛……还是等确认了姑娘的身份再细说。” 话音刚落,一个清秀的小生冲进了钱庄,站在门口左右环顾。 晴儿一眼就认出了她。 就是虞青青。 还是以前的模样,还是一身男装,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是个姑娘。 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姑娘比半年前长高的不少,身子更瘦削了。 “晴儿姐姐,真的是你!” 虞青青也一眼看到了晴儿,面露喜悦飞快地跑了过来,下一句就问:“白宋呢!” 晴儿微微皱眉,这才深切的体会到自自己的相公在京城有多招姑娘的喜欢。 这个虞家小姐也是只要从自己嘴上夺食的小母猫。 晴儿笑了笑,小声说:“他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呢。” 一听这话,虞青青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淡淡地说:“这样啊……” 小姑娘的失望一闪即逝,转而又喜出望外地盯着晴儿:“晴儿姐姐你回来,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继续留在京城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正愁没人跟我玩儿呢。” “只怕以后的一段时间都很难了,已经甩手半年,很多事情要处理。” 谢远在一边看着两人对话,知道晴儿的身份不假。 抓住一个空隙,谢远说道:“正主回来了就好,我可算有时间正经地看看书了,还有两个月就是春闱,要是考不中,我都没脸留在长安了。” 晴儿注意到谢远,想起了之前的话题:“公子,现在可以说说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了吗?” 谢远脸色一挎,扭扭捏捏地说着:“别看现在的钱庄客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指着买白宋推出的理财产品,现在买理财产品的人多了,每月兑现的利息也多,钱庄怕是撑不了几个月就要没钱的。之前算了一笔帐,钱庄现在上上下下一共有十万两银子的窟窿。如果再没有收益,三个月之后就将没有库存。” “十万两!” 这个数字着实吓了晴儿一跳,手中的茶杯都差点儿没有拿稳,赶紧放下。 “姑娘……这个……这个……我们只是照着白宋原先的经营内容做的,可没有胡乱花白宋的银子。”谢远连连解释。 虞青青听了愤愤然,惊讶道:“你说什么?十万两!朝廷一年军费都没有十万两!你们半年就亏了十万两?你们几个轮番看店,就是这么做的?真是没用,这不是给白宋找麻烦吗?” 谢远一听,更抬不起头。 一群读书人哪儿懂得钱庄的生意,反正就听原先的伙计说钱庄做什么业务,他们就照着做什么业务。 他们想着钱庄是赚钱的买卖,哪儿想过是亏钱的买卖,看着来存钱的人越来越多,钱庄亏损的窟窿就越来越大。 一群书生到现在都没明白是个什么原理,更没明白白宋推出什么理财产品有什么意义。 晴儿坐不住了,赶紧去翻看账本。 一个月的账本就厚厚的几百页,根本看不完。 但能看出个大概。 听说钱庄的理财产品火了,百姓从中拿到了利息,吃到了甜头,越来越多的人争相购买。 每卖出一份理财产品,钱庄每年要亏损百分之十二。 白宋原先的设想使用高年化率的理财产品来打开市场,改变百姓对钱庄,对银票的认知。 在此之后,逐步降低理财产品的年化率,再用集资得来的钱去投资别的项目,实现盈利。 但因为朝廷的插手,白宋不得不离开京城,钱庄丢给了几个同窗去经营。 而白宋根本没时间去告知自己的方案,现在市场是打开了,但利率没有降下来,这么高的利息,必然是给钱庄极大的压力。 短短半年,京城的钱庄就多了个十万两的窟窿,而在幽州的钱庄现在也没有实现的收支平衡。 晴儿意识到,自家相公遇到了大麻烦。 但事情已经发生,懊悔和担心已经没有意义。 晴儿故作淡定,将账本放回去,轻声说:“不打紧,等白宋回来,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现在钱庄的生意就交给我吧。” 谢远有些心虚,有种是自己害了白宋赔钱的感觉。 虽然想跟晴儿姑娘多说两句,但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告辞。 晴儿接手钱庄,把所有伙计都叫了过来,第一是自我介绍,第二是暂停所有理财产品的业务。 然后,晴儿回到了后院,看了看后院角落里养着的一群信鸽。 取了纸笔,撕作许多小纸条,在每一个小纸条上画上一个铜钱印记,裹在每一只信鸽的腿上,最后将它们放飞。 最后,晴儿跟六儿说:“留在京城等候消息即可,公子的人会帮你留意一切大巫的踪迹。” 正文 第660章 再入芙蓉园 芙蓉园。 白宋重新回到这片熟悉的宫廷园林之中。 没有了突厥人。 园林一下变得清净了不少。 两个东瀛人在前面为白宋带路。 用鸟语相互交流着,说着的悄悄话。 两个人对白宋十分客气,一路表示感谢。 但两个东瀛人没有改变白宋对他们的刻板印象,因为他们的交流之中,白宋很轻易地听懂了一些他们的话。 他们说着八嘎之类的,意在指着白宋,从他们虚伪的和善之下,看到的是对大唐汉人的轻蔑和不屑。 两个东瀛人似乎的十分享受一面感谢,一面腹黑的情绪。 白宋跟着他们,把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浑然不知。 东瀛人对外宣称他们是访唐的东瀛商队,为寻求跟大唐之间有更加密切的合作,希望大唐能开放沿海口岸,以便东瀛人能更简单地进入大唐来做生意。 从这两个东瀛人的表现来看,白宋有理由不去相信他们说的这些光面堂皇的话。 也很正常的联想到,一点开放口岸,会不会让东瀛人有机可趁? 到时候可能出现大量倭寇,在沿海一带给大唐的百姓带来麻烦。 一路想着,表是哪个没有说话。 很快就在两人的带领下看到了曲江池边的一座新建的大型水榭,造型十分精致,又不失磅礴,从里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一人回头用汉语告诉白宋:“在此稍后,我们进去通报。” 通报之后,一个油头粉面,扎着小便的东瀛人迎了出来,造型跟白宋印象中的东瀛人相似,也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但那人的个子是真够矮的,像个侏儒。 对方笑得很假,眯起了眼睛,五官都变形了,用生疏地汉语说着:“欢迎,欢迎……” “这是我们的山本殿下。” 白宋拱了拱手。 这是最基本的礼仪,白宋没想端着。 但在这样的礼仪之后,山本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收敛起来,样子十分奇怪,一双小眼睛半眯着,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白宋看看自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说这人到底是怎么的? 身边的东瀛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没有了先前的和善,沉声道:“这是我们的山本殿下,身份尊贵,身为平民,理当下跪。” “下跪?”白宋差点儿笑了,心说老子就是见了皇帝也没跪过几次,就这么一个侏儒,想让人下跪? 怕是吃多了没清醒! 因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所谓的东瀛人存在着许多伪善的基因,面对他们的话,没有勾起白宋的任何情绪。 相反,当这些东瀛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形象贴合在一起的时候,内心反而放松了一些。 白宋有些担心这个时代的东瀛人是些光明正直的人物,那时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相处。 “听说你们是访唐的东瀛商人。” “是啊。”身边的东瀛人回答道。 “那不就对了嘛!你们知不知道大唐的社会地位中,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下贱的人物?如果按照你们的礼仪,下位者要跟上位者下跪,小生不才,乃是区区秀才,有功名在身,论理,应该是你们殿下跟我下跪才是。” “八嘎!”东瀛人愤怒地叫了一声,猛地拔刀架在了白宋的身上。 “长安城中,一群异族住在大唐的皇家园林,胆敢杀大唐的子民。就不怕你们一群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吗?” 白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对方的刀没有收回,而是看着那个矮小的殿下。 对方眼神阴冷,像一条没有感情的恶狗。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山本身前,单膝跪地,用鸟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头看了白宋一眼。 虽然对方蒙着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白宋一眼就认出了众人是九美。 对方所说也应该是些求情的话。 那山本什么都没有说,突然一巴掌抽在九美的脸上,骂骂咧咧说了些什么。 九美往后退了几步,蒙面被打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但半边脸已经有了些红肿。 白宋微微皱眉,看来东瀛人比他想象中要难以接触得多,看了看九美,觉得没有必要留下了。 “你准备一直用刀架着老子?如果不敢杀人,就别在这儿装腔作势!” 倭国人再看山本,对方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那人终于把刀给收了。 白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九美看着白宋,眼光中投射出浓浓的歉意。 东瀛人没有留下白宋的意思,仍其离开。 可白宋没走几步,从水榭之中传来一声嘶声地尖叫:“白公子!救救我!” 一个衣衫褴褛的红衣姑娘冲出水榭,没有跑出几步就被门口的东瀛人给抓住了。 红衣姑娘拼命地哭喊,伸手想要抓住白宋。 “白公子……白公子!” 白宋回头,因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 白宋停住脚步,转身朝着那女人过去。 刚才拔刀的东瀛人立刻一脸警惕,拔刀指着白宋:“这与你无关。” 白宋压根儿没有理会的意思,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对方再叫一人,朝着白宋当头砍来。 此人虽然气势汹汹,但真正的本事九美相差太远。 白宋顺手抽出弯刀,向上一挑,低喝一声,刀身为真气包裹,与之武士刀碰撞一起。 当的一声脆响。 武士刀断作两节,东瀛人还在发愣,做梦都没想过东瀛的武士刀会被大唐的兵器砍成这样。 白宋已经跟他擦身而过,顺后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脸上。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两颗牙齿随着血沫子飞出,东瀛人跟无根的叶子一样轻盈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急速后退,最后听到一个水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没有想到白宋这么厉害。 那山本殿下吓了一跳,赶紧完后退去,几个东瀛人都上前护住山本。 山本哇哇叫着,似乎在叫九美动手阻拦,九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拦在了白宋面前。 “你要干什么?”九美问道。 “放了那个女人,我这就离开,否则,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 “你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都是汉人!”白宋寸步不让,上前走了两步。 九美眉头紧锁,朝着白宋攻击。 白宋一眼就看出对方只是在做做样子,也就跟她象征性的比划了几下。 九美继续说道:“她是妓女,我们殿下已经付了银子。” “在大唐,艺妓不卖身!你不懂吗?” 说着,白宋一刀砍下,再次跟九美的短刀接触。 这一次,白宋没有留手,一声脆响,两人的刀同时碎裂。 九美也被白宋决然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白宋没有停留,绕过九美朝着那红衣姑娘走过去。 抓着红衣姑娘的几人也被白宋吓到了,用刀指着白宋,却是不敢动手。 很显然,在这些人中,九美是他们最强的战斗力。 之所以会造成现在的情况,相比跟蛇岛上东瀛人死掉了全部战力脱不开关系。 白宋面对的这一批人,全部都是花架子,根本不足为据。 对方终究是畏惧了,放开红衣姑娘退到了一边。 白宋跟九美动手之前就认出了此女,此女是长安第一名倌诗诗姑娘。 诗诗一身衣裳破烂不堪,身上肌肤若隐若现,满脸泪痕,红衣上面全是肮脏的手印,此刻脸色惨白,肯定是经受了相当的惊吓。 见到白宋到了面前,诗诗再也不顾什么了,扑到了白宋怀中,一身破衣烂衫,几乎就要在这一扑之下全部滑落,白宋赶紧将其揽入怀中,不让其失去最后一丝遮掩。 诗诗没想过会在这时候见到白公子,只叹是老天有眼,心里无限苦恼懊悔,在白宋怀中嚎啕大哭,哭喊着害怕救命。 白宋能想象到这姑娘在一群倭国人的包围下经历了什么,心中生出一丝邪火。 冷冷地扫一眼这些东瀛人!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是没错的。 千年前是什么货色,千年后也是什么货色。 白宋盯着山本,沉声道:“我要把这个女人带走,你有什么意见?” “我们是大唐皇帝的贵宾,你敢抢走我的人,我……” “有本事你就去告,顺便告诉你,老子叫白宋,皇帝知道我这号人。” 东瀛人的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横的怕遇到更横的,看到白宋这么强硬,而九美刚才跟他交手又没有占据任何便宜。 山本的心里有些发虚,强忍着心中的不忿说道: “很好,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谁让帮我们拿回来了巨鹿剑,今天这个女人就当做是谢礼,要滚就赶紧滚!别让本殿下再看见你,否则要你好看!” 白宋冷笑一声,仅仅地抱着诗诗姑娘,小声说:“我们走!” “嗯!”诗诗姑娘轻轻应了一身,身子还在发抖。 看着白宋两人离开的背影,山本咬牙切齿地想到:“要是老子的人还在,今天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九美!”山本喊了一声。 九美走到面前:“殿下!” “啪!”山本又给了她一巴掌。 正文 第661章 收留 “我送你回去?” 芙蓉园外,白宋搂着诗诗姑娘,问了一声。 刚刚安定的诗诗姑娘一听这话,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不要,不要送我回去!” 看到怀里的女人,白宋微微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要回去,他们还要把我送给那些人。” “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 白宋轻轻拍打诗诗的后背,小声宽慰。 看了看左右,芙蓉园外少有行人,偶尔路过一个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黄昏将至,怀里的女人还是惊魂未定,这时候去追问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白宋想了想,还是暂且将诗诗姑娘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白宋叫了一辆马车,一路回到了钱庄。 晴儿在钱庄忙碌,她还没有我做好准备成为白夫人,但她很习惯当一个掌柜,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一手操持出来的。 晴儿刚打发走了虞青青,马上又看见白宋带着个诗诗姑娘回来。 晴儿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她也知道,自家相公在京中的红颜知己太多,刚一回来,走了一个又一个,以后自己可有得防了。 思量之间,晴儿注意到相公怀中姑娘的表情有些异样,好奇地看了看白宋。 “找个房间给姑娘休息。” 晴儿没有多问,叫人收拾房间。 乘着空隙时间,白宋才把自己遭遇的一切给晴儿说了一遍。 晴儿听了,对诗诗有了一些同情。 可这诗诗姑娘一直抓着自己男人死活不松手,让人有些不爽,却又不好说什么。 白宋知道诗诗姑娘还没放松下来,陪着诗诗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守着她看着其睡下。 最后又出了房间。 “回到京城,公子精神了不少呢。” 一出门,晴儿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白宋都知道对方意在所指,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假装没有听见。 “打算把人家留下来多久?” “等人醒了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人家毕竟也是故友,总不能看着……” “好啦,谁关心你这些,谁让人家也是一个小小的妾室,就算要管也轮不到我,也是你家里的主子说了算。” 晴儿不咸不淡,将账本甩在了白宋怀里,“要担心,不如担心担心钱庄的生意,现在麻烦可不小,只有看公子能不能想办法了。” “麻烦?什么麻烦?” 白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打开账本看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白宋就发现了账本的问题。 原先制定的理财产品一卖卖了一整年,从幽州开始,引进到长安,合同没有经过丝毫修改,筹集来的银子也没有进行任何投资,全部存着吃灰,这不是白白亏损吗? 到了这时候,白宋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重大的事情。 没有跟经营钱庄的同窗沟通钱庄的发展和投资路线! 原先白宋以为钱庄在几个书生的手里,只要能苟延残喘地不关门就行,哪儿能想到他们居然把钱庄在长安城中打开了名气,买理财产品和存钱的人越来越多。 这半年挤压下来,钱庄的钱是越来越多,但积压的利息也越来越多。 现在钱庄只有支出没有收益,这么再进行两三个月,钱庄直接暴雷,所有参与钱庄业务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闹不好长安要闹出一场暴动。 一想,白宋汗都下来了,事情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 晴儿在一旁看着白宋表情变化,心里也有些着急。 在苗疆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没见白宋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公子,情况很严峻吗?” “钱庄库存还有多少钱?” “粗略折算之后,还有七十八万两。一年之内,我们要归还的本金和利息有五十万两,剩下有超过四十万两是存入百姓钱庄的本金。” “这么说,亏损有超过十二万?” “没错,三个月后有大量的合同到期要归还本金,加上每月支出利息和员工工钱,七十八万两估计还不够。理财产品已经被我叫停了。” “不行,理财产品要继续卖。” “继续卖?我们岂不是亏得更多?” “我们现在不能断了资金链,就算是亏也要硬撑!不过我们的合同要改一下,利息降到百分之八,时限增加到两年。库房里的钱不能继续放着,我们要找个方向进行投资,争分夺秒地产生收益。至于具体能动用其中多少银子,我需要计算一下。这期间,你在城中走走,看看没有没适合的投资方向,不管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只要有利可图的,咱们都可以试试。” 晴儿严肃地点了点头。 做钱庄一年多,终于到了要办大事的时候。现在情况紧急,但晴儿却有一丝丝兴奋,公子倾注心血的钱庄,没有任何人看好,但晴儿相信,等到钱庄正式运作起来之后,会让所有人都感叹。 晴儿转身要走,白宋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再等等。” “公子有什么吩咐?” “今天在芙蓉园跟东瀛人起了冲突,他们手中还有巨鹿剑,也不知道九美会不会帮我们偷剑,我觉得还是要有两手准备,有没有善于潜入的高手?” “公子是想自己找人去偷巨鹿剑?” 白宋点了点头。 晴儿想了想,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大盗,功夫平平,但手上功夫相当了得。在苗疆的时候,火凤凰给了我一个名单,那个人的名字就在上面,只是此人在江湖中名声不太好,火凤凰跟我都没考虑清楚要不要用这个人。” “不管什么人,只要有用,名声什么的不用考虑。如果他真有那么神,就用这个任务当做他的考验。如果他能把巨鹿剑拿回来,我们就用他。” 晴儿点了点头。 “还有,抓紧打听剑十三他们的消息,还有那些愿意追随你的墨家旧部。” 晴儿稍稍犹豫的,显得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晴儿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想惹得相公不满。 而白宋已经去了帐房,开始了更精确细致的点账。 正文 第662章 深夜传召 回到长安,白宋重启一些事,规划一些事。 清点钱庄账目的夜里,白宋遇到了一个人。 “白公子,不声不响就回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那人面容普通,三十来岁,中等身材,没有任何突出的特点。 但此人出现无声无息,白宋发现此人的时候,不知道此人在窗外默默关注了白宋多久。 白宋知道此人,正是日夜守护在李湛身边的护卫。 白宋皱眉,没有说话。 对方只是的推开窗户,看了白宋两眼:“公子不会以为自己能够悄无声息就回到长安?” “是谁派你来的?蜀王还是皇上?” “皇上请公子深夜入宫一趟,想听听你在这半年之中到底做了些什么。” 白宋没有任何疑问,老老实实跟着对方入宫。 原以为能安安静静地回到长安,先做一些准备再去面对皇上。 看来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 皇上要关心的人,没有谁能简单地摆脱监视。 但同时也证明了皇上对白宋的看重,至少不会是皇上半年前所表现出的那样,不屑一顾。 半夜三更。 李世民还在批阅奏折。 通报之后,白宋被传入。 白宋看到李世民的面带疲倦,拿着笔的手有些发抖。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白宋,示意让他在一旁站着,等他把最后几卷奏折给批阅完毕之后再聊。 白宋安安静静,乖巧得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他要尽可能表现得好一些,这样对方就更有可能放过自己的家人。 到了现在,白宋也想明白了。 既然自己没有争夺天下的意愿,又要留在长安城中生活,那就好好地当一介良民,少去讲什么人权和尊严,只要皇帝喜欢,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白宋在一旁站了很久,不时地偷看一眼皇帝。 看着李世民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感触。 如果当皇帝每天都要这样,他可不愿意。 作为一个外来的看客,白宋会以评判者的心态来观察大唐天下在李世民的治理下如何如何…… 但现在又一想,如果自己是李世民,肯定没有他做得好,自己当皇帝大概率会是个好逸恶劳的昏君。 想着,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公公咳嗽了一声。 “咳!皇上问你话呢?” “啊?”白宋一回神,一脸的茫然。 公公眉头皱成了一团,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 皇帝面前,站着都能睡着了? “朕问你,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不知何时,李世民桌前已经没有了奏折,此刻正盯着白宋,表情严肃地问着。 “回皇上,圣莲教已经剿灭,只有各地有所残余,只要各地衙门加大打压圣莲教的力度,那些残余很快就会解散。” “已经剿灭?你小子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嘛,难怪敢悄无声息地回到长安。” “皇上没有立即问罪,证明皇上也接到了一些消息。” “没错,朕的确收到了一些消息。成都一战,圣莲教遭受重创。中原江湖突然出现了一种神奇的药物,能够化解圣莲教用于控制他人的毒药。这两件大事发生,圣莲教在民间的声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各个地方的圣莲教都出现了内乱,还有不少主动向朝廷自首。” “皇上对草民的答卷是否满意?” 李世民想了想,点了点头:“满意归满意,但从李靖传回来了情报得知,成都反贼之中还包括了墨家的残党。而你跟墨家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件事要朕如何相信你?” 白宋一听急了:“皇上,成都一战也有我的……” “成都战报朕十分清楚,李靖说是你率领一批江湖人士侧翼吸引了圣莲教大军的注意,才让我军有了可乘之机。虽然朕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胆子干出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不代表朕忘了你的功劳。也因朕记着你的大功,今夜朕才会召你入宫,想听听你的解释。不然,你以为朕会浪费时间在你的身上?” 白宋微微一愣,听李世民的话,对方似乎不知道神武大炮的的事情。 应该是李靖有意隐瞒,对方不想把功劳全给了别人。 这样也好,要是李世民知道了神武大炮,保不准又跟新唐城的人一样,胁迫自己交出神武大炮的图纸。 李世民虽然代表着天下正统,而神武大炮是巩固大唐江山的利器。 但要白宋交出图纸,白宋心有不甘。 原因很简单,李世民对白宋不够好,白宋心里不爽,可不会心甘情愿帮李世民巩固天下。 至少在大唐没有出现重大问题的时候。 白宋收回心思,开始解释。 白宋的经历有很多,他有些事不想跟李世民说,比如神武大炮,又比如藏在巴蜀深处的新唐。 新唐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存在,关系着皇家脸面,以及李世民的黑历史。 说出新唐发生的事情,无异于是告诉李世民我已经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李世民为了掩盖玄武门的事情,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说出新唐的遭遇,白宋很可能被灭口。 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白宋不会说。 但如果现在不说,往后被李世民知道,那又会成为一个爆点。 肯定会把白宋至于危险之中。 想来想去,一个解释的提问成了白宋十分不好回答的问题。 最后,白宋只能含糊不清概括成了一句话:“草民知道皇上会怀疑,便不顾生死去抢夺墨家至宝巨鹿剑,想要回京之后交给皇上,以表忠心。” “巨鹿剑?你有巨鹿剑?” “正是!” “剑在何处?” “此剑过于宝贵,被草民藏于某处,请皇上给草民一天时间,草民给皇上取来。” “好!朕就信你一次,若你真能去来巨鹿剑,就证明你与墨家没有关系。” “草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皇上取得巨鹿剑之后,恳请赦免草民的家人,以及那些在京中姓墨的伙计。他们也跟墨家没有关系!” 此话让李世民表情阴沉下来:“跟墨家没有关系?你可知墨家小姐已经被墨家的高手秘密救走?” “她在草民手上。” 正文 第663章 动之以情 “什么?!”李世民大惊,忽然想到了什么,“跟你一起入京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人是墨家小姐?” “她已经跟墨家切断了一切关系,如果不是她,草民不会去的巨鹿剑,这里面有她的功劳!恳请皇上开恩,让她将功折罪。如果皇上应允,我讲带她和巨鹿剑一起入宫向皇上请罪。” 李世民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白宋。 沉默了一会儿,李世民露出一丝笑意:“罢了,一个普通的姑娘而已,朕不会计较的。巨鹿剑乃是墨家巨子的信物,墨家苦苦寻找了百年,如果你跟墨家有关系,他们绝不会放任你将巨鹿剑交给朕,那个墨家小姐也是如此。” 一听这话,白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对方是皇帝,绝不会出尔反尔,既然已经开口,证明对方是真的不会计较了。 “多谢皇上!那草民现在就回去取剑!”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让公公送白宋出宫。 …… 重回钱庄,白宋把清账的事情丢到一边。 他只有一日时间偷剑,无论如何都要把巨鹿剑给拿回来。 晴儿已在钱庄睡熟,白宋心急,将其叫醒,问她选定的人手在哪儿。 晴儿告诉白宋,那个人已经开始了行动,如果可行,明天一早就会回来。 九美没有带出消息。 白宋有些失望。 觉得这个东瀛女人终究是失信了。 但在这时候,院中传来了口哨声。 一身黑衣的九美已经停在了钱庄院中。 “九美?”白宋不敢确定,试着问了一声。 对方孤零零站在中间,取下了面纱,这才确认了身份。 白宋欣喜若狂,九美出现就代表有了好消息。 “你把剑带出来了?” 九美点了点头。 “在哪儿?” “为求安全,我把剑藏在了芙蓉园外面一家客栈里。现在你过去跟我拿。” “走!” 白宋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拿到了巨鹿剑,一切就将重新开始。 驸马府的公主、香儿、桑桑都等着自己。 李府的舒望等着迎娶过门。 钱庄急切需要发展。 同窗等着叙旧,兴许自己还要参加春闱。 太多太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而这把巨鹿剑就是开启安稳生活的钥匙。 白宋真的等不及了,走出钱庄,步伐很快,不时回头催促。 九美看着白宋急切的模样,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和白宋相反,九美的步子很慢,有些拖延。 白宋渐渐发现了九美的异常,回头询问:“你到底怎么了?” 九美反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白宋这才注意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躁,偷剑的事情对九美而言肯定有些困难。 为了安抚九美的情绪,白宋也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到了月光通明的大街,白宋主动靠近了几分,凑到了九美脸侧。 白宋的动作有些暧昧,九美往后退了退:“干什么?” “看看你的脸上。” 九美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谢谢关心,不打紧的。” “你所忠于的天皇阁下就是那样的人?如此不顾下属感受的人,有什么值得效忠的?” 白宋的一本正经地说着,但这并非出于真心。 现在的关心有些刻意,因为他很怕九美突然改变了主意,所以故意表现出关心,软化其内心。 拥有一张好面孔的男人就是有天生的优势。 女人善于利用自己的姿色会获得很多好处。 男人有了姿色也可以利用。 这不是白宋第一次利用女人的情绪,现在是越发纯熟了。 白宋不想如此,但巨鹿剑真的太重要了。 被白宋刻意制造出的暧昧的确起到了作用,白宋的话恰到好处。 但九美没有因为白宋的关心而更加坚定,反而是越来越显得纠结。 九美低着头,似乎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之中。 白宋见她情绪逐渐奇怪,意识到似乎是有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你怎么了?” 九美低着头,眉头紧锁,忽然甩开了白宋,沉声道:“我反悔了!我不想给你偷剑了!” “为什么?”白宋直接懵了,心说怎么突然就弄巧成拙? “你走吧!”九美推开了白宋想要离开。 白宋一把将她抓住:“不行,巨鹿剑对我十分重要!” “……” 九美欲言又止,显然她藏着事情。 白宋眼神微眯,眼神逐渐严肃:“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撒谎,根本没想把剑交给我对不对?” “我……” “我以为咱们患难一场,也算是朋友!我救你一命,不算功劳也有苦劳!为了你能复命,把如此重要的巨鹿剑交给你,那是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而现在,你却骗了我?这一路,你就没有一点儿付出真心?东瀛女人,就是这么言而无信且无情?!” 白宋的话,九美无言以对,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道:“殿下让我带你到客栈,意图下毒害你!你走吧,就当我没有来过!” “你没想过把剑还给我?” “我……我不能背叛……” “你不背叛别人,却背叛了朋友!我救过你一次,就是这么报答的?巨鹿剑关系我全家性命,我必须要拿回来!”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 “不想?现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我……” 白宋紧抓住九美的双肩,晃了晃她:“毒药对我没用!现在我跟你去客栈,那个山本来对付我的时候,芙蓉园内必然没有人,这是你的机会!我拖延住你的人,你帮我把剑取来!只此一次,我们之间两清!” “两清……”九美嗫嚅一声,有些失落,稍作犹豫,终于是点了点头。 …… 芙蓉园外客栈居然是映月楼。 白宋在九美的带领下到了一间事先准备好的房间,喝下了指定的毒酒。 东瀛人的刀是很好,但用毒的手法就拙劣了许多。 白宋腹中稍稍绞痛,从随身的药包中取了一粒药丸服下,然后装模作样地倒在了地上。 白宋刚刚倒地,外面就传来了东瀛人阴冷的笑声,十分尖锐,让人听了恶心。 正文 第664章 失窃 门开了,几个东瀛人阴冷地笑着走入房中。 山本首当其冲,站在几人中间。 白宋半蹲地上,一手扶着桌子,低着头,故作难忍。 眼角余光瞥见前方几人,几人正准备关门,而门外的九美给了白宋一个眼神,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看看,这人是谁啊?” 山本用生涩的汉语说道,眯缝着一双小眼睛,朝着白宋走了过来。 这时候,白宋只要一伸手就能把这侏儒抓过来甩一巴掌,至少甩掉他一嘴牙。 可白宋没有立即拆穿这场游戏,他想看看这些东瀛人到底想搞什么?也要给九美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白宋没有说话,冷眼扫视。 山本笑意更浓,轻轻地拍了拍白宋的脸:“你不是很狂吗?打了我们的人,抢我的女人,今天就让我们好好跟你玩玩儿。” 说完,山本起身,回头从随行的下属身上抽出一把武士刀。 见武士刀一出,白宋知道不能演了。 既然知道对方动了杀心,那自己也不必留手。 山本手中的刀准备落下,白宋也准备出手。 突然,房门被人打开,一个更显高大的东瀛武士出现,喊了一声:“停下!” 武士刀停在了半空,白宋也重新蹲在了地上。 白宋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说对方是东瀛武士,是因为穿着一身标准的东瀛武士服饰,甚至还配着白袜子和木屐,扎着小辫子。 造型跟山本相差不多,但身材高大,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看上去给人更舒服的感觉。 山本见了此人,脸上的阴冷瞬间消失,堆上一脸的嬉笑,也充满了恭敬。 两人开始用鸟语交流,白宋听不明白,但隐隐能感受到对方是在指责山本在大唐胡作非为,让他不能在大唐随便杀人。 突然出现的人给了白宋更多的时间,白宋自然不会表示什么,默默在旁关注。 几分钟后,对方忽然给了山本一巴掌,打得山本原地转了一圈。 这山本先前还能反驳几句,挨了一巴掌,彻底老实了。 白宋微微蹙眉,像是察觉到了这个山本骨子里的奴性,也就是条贱命,好好说话不听,非要挨了打才会老实。 后来的人终于停止了和山本的对话,挺起胸脯看着白宋。 回头喊了一声,其余的东瀛人纷纷退出房间。 最后,对方用汉语跟白宋说:“不好意思,这是一场误会,我会让弟弟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回头对山本严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解药拿出来?” 山本不敢犹豫,忙从身上搜寻着什么。 这时候,白宋若无其事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定自若地说道:“赔礼就算了,但我要告诉你,最好让你这位弟弟搞清楚一件,你们现在所在的土地是大唐!” 看着白宋若无其事地起来,房中两人都惊了,不敢相信,吃惊地盯着白宋。 没等两人回神,白宋一人推门离开了房间。 白宋很快走出了映月楼,不一会儿,从映月楼中跑出来一个姑娘,远远的望着白宋的背影,眉头微皱:“这是白公子?” …… 白宋的设想没有错。 芙蓉园中守卫放松,为数不多的东瀛人也不会怀疑九美。 九美来到了存放巨鹿剑的地方,告诉看守自己要确认一下货物。 进入存放地。 九美本想先将巨鹿剑藏起来,再喊巨鹿剑失窃,而后乘乱将巨鹿剑带出去。 可九美没有想到的是,房中的巨鹿剑在她来之前已经不见了! 此处存放着东瀛商队上贡大唐朝廷的各种宝贝,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唯独巨鹿剑不翼而飞。 “剑呢!” 九美在房中问道。 看守的不太明白:“剑?什么剑?” “巨鹿剑!” “巨鹿剑不是在那儿好好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存放巨鹿剑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逐渐变成了惊恐状。 要知道,重得巨鹿剑之后,东瀛使团已经通知了朝廷的接待大臣,说明日就要入朝面圣,同时也要进贡以示友好。 会说东瀛人要给大唐天子一个惊喜,这惊喜说的就是巨鹿剑。 现在巨鹿剑丢了,拿什么去面圣? 虽然贡品之中不止巨鹿剑一件,但其余的宝贝只是一些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放在寻常人眼中或许能称作宝贝,但在天子眼中,最不值钱的估计就是钱了吧? 也就是说,少了巨鹿剑,此次入朝面圣,东瀛使团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会引出很多不好的事情。 看守慌了,大声喊着东西失窃。 整个芙蓉园,不仅是东瀛人,还有一些从皇宫中抽调出来的宫女侍卫都行动了起来。 九美也变得严肃,出现这样的情况勾起了心底里的火气,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四周。 当拿开陈列巨鹿剑的木架时,发现地面多了一个碗口大的黑洞。 “难道……” 九美不敢相信,莫非是有人挖地道进来的? 可是这洞口未免也太小了吧? 但在苗疆的经历告诉九美,广袤的华夏大地能人异士太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和能力都不应该让人觉得奇怪。 联想到自己的遁地之法,虽然只是隐于地表,无法深入地下,但谁又能保证大唐之中没人能做到呢? 九美看了看这个漆黑的窟窿,然后跳上房顶观望四周。 巨鹿剑刚刚被送回,就算有人会缩地之法,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地道从芙蓉园外进入芙蓉园的深入,这几乎不可能! 那地洞的出口指向唯一的方位。 曲江池! 想到了关键点,九美立即重返屋中,伸手往黑漆漆地地洞摸了摸。 果然是湿漉漉的。 九美跑到曲江池边上,眺望曲江池对岸的曲池坊。 夜很深,对岸的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所有人注意,立即去湖对岸盘查,偷盗之人很有可能从湖下逃入对岸,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九美有种预感,觉得巨鹿剑是刚刚丢的,因为现在是全天芙蓉园最放松的时候,如果是早有预谋,偷盗之人应该是选择此刻下手。 想着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正文 第665章 巷子里的小子 芙蓉园中涌出一批人来,慌慌张张,叫嚣不断。 白宋刚刚出了映月楼,走在曲池坊靠近曲江池的长街上。 看到这样一幕,白宋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暗想应该是九美已经得手了。 想着,有人拦住白宋叽叽喳喳盘问,一口鸟语也不知说了什么。 随后有一个朝廷的翻译过来,白宋才搞明白。 这些人问了白宋一些话,白宋如实回答,说自己是泡妞回家,然后就被放走了。 看着东瀛人乱作一团,也不知为什么,白宋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白宋索性认定这就是上一世记忆留下来的偏见,但同时也觉得这样的偏见没有什么不好。 曲池坊长街很长,半夜又没有马车。 白宋逐渐远离了队伍东瀛人的队伍,走到长街的尽头时,地面一滩水迹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白宋看了看天,虽有几分寒冷,但夜空明亮,星辰遍布。 回想白天,也没有下雨,周围没有商户,也不会半夜里往外泼水。 水迹一路延伸到一个巷子的深处,白宋好奇地走了进去。 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里面拧着衣裳的水。 “谁!” 一个青涩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听上去像个孩子。 白宋看了看后面,发现是个死胡同,也就不慌不忙地靠近,顺便吹燃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下,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光着身子站在角落里,手里还拧着带水的衣裳。 白宋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对方的年纪,而是拿着衣裳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头,小指和无名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人砍断。 白宋认得那种伤口,是用利器砍断后的样子。 很显然,对方因为突然出现的火光而慌了,稚嫩的眼睛闪着凶光和警惕,并且一步步地往后退。 白宋不知此人身份,也不想知道他干了什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人有些害怕,想了想还是离开为好。 正当白宋要走,却见那小子顺手拿起了靠在墙壁上的一柄剑。 那柄剑的造型…… 白宋眼睛微眯,已经没有了离开的打算,缓步像其靠近,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柄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小子目光更加凶狠,像一条黑夜里的小蛇露出了自己的两颗毒牙,一柄明晃晃的小刀片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如此刀片,白宋笑了,同时也抽出了自己的弯刀。 一柄全新的弯刀! 突厥弯刀的造型,现代工业的强度,出自神秘的空间。 跟白宋的弯刀比起来,对方手里的小刀片简直就是孙子见到了爷爷。 小屁孩儿一下就虚了,转身就往后跑。 白宋紧随其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手中的真是巨鹿剑,那对方会不会是晴儿口中的职业神偷? 但白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对方过于年轻,十三四岁的而已,怎么可能在江湖中闯出名气?如果真是个小孩儿,晴儿也不会没有任何提及。 前面就是死路。 “看你玩哪儿跑?!” 白宋后面喊着。 那小屁孩儿居然回头朝着白宋竖起了中指,然后顺着墙壁一路往上,转眼就爬到了五六米之高,脚下像是有胶水一样,十分诡异。 看来这小屁孩儿还这有两下子。 白宋停下一刀出手,一道真气飞出,落在小屁孩儿的头顶,上面被砍出了一道刀痕。 碎石细沙落了小屁孩儿一脸,孩子也露出一脸的惊恐,看来他终于意识到后面的人不好惹了。 “下不下来?不下来,下一刀我就往身上招呼了。” 小屁孩儿稍作犹豫,还是慢吞吞从墙上下来,所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白宋。 “把剑交出来。” 小屁孩儿拧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低头,双手将巨鹿剑奉上。 白宋一看,真的是巨鹿剑,心中大喜。 但白宋没有放松警惕,他注意到小屁孩儿手上有小动作,双手送上剑的时候,剑身下面压着一块刀片,不知道在自己接手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白宋心中冷笑,换做别人估计还真的要中招。 但白宋不一样,无论是医生的职业需求,还是一身真气加持,观察力和感知力都远超常人。 很显然,这个小孩子只会一些旁门左道,没有任何内功底子,手法很好,缺了根基,没有瞒过白宋的眼睛。 小屁孩儿蓄势待发,只等白宋伸手过来。 没想到白宋用弯刀刀背一挑,直接把剑从他手上勾了回来,左手将剑拿住,右手持刀一拍小屁孩儿手心,将他的刀片拍落地上。 “屁小子,好的不学,学这些旁门左道!” 小屁孩儿见自己的诡计没有得逞,剑反而被人夺了去,瞬间急了,张牙舞爪地朝着白宋扑了过去,直接被白宋一把揪住了领子。 “说,为什么要偷这柄剑。” 小屁孩儿一声不吭,就是在白宋手中挣扎。 现在巨鹿剑已经到了手上,白宋心里安定了许多,再看这个小子,也摸不准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小偷会把目光锁定在巨鹿剑身上? 要知道,巨鹿剑可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若是为了卖钱,绝不会找它下手。 难不成还真是晴儿找的人? 白宋思量了一会儿,表示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为保险起见,白宋将这小子给捆了个严实,将其带着和巨鹿剑一起返回钱庄。 走出没多久,一个黑影拦住了白宋的去路。 不用多说,白宋很快发现拦路的是九美。 九美也很诧异,没想到巨鹿剑最后还是落在了白宋手中。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相视沉默了一会儿,九美让开了去路,同时说了一声:“两清了。” …… 钱庄后院。 白宋叫醒晴儿。 晴儿到了柴房,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小屁孩儿。 白宋指着小子:“这是不是你找的高人?或者是那位高人的徒子徒孙?” 晴儿注意到白宋手中的巨鹿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偷了剑出来,被我在半路拦截了。” 小屁孩儿见了晴儿,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 正文 第666章 未来可期 身份确认了。 小屁孩还真是晴儿口中的高人。 白宋真是开了眼界,同时也有几分不屑。 尽管白宋没说,但从他的言语和态度中可以判断出对晴儿的安排有些不满。 毕竟这小子很轻易就被白宋给抓了,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事。 幸亏结果是好的,如果不是先被自己抓住,最后被九美拦下,估计连命都要交代。 小屁孩叫八指,有人叫小八,也有叫老八,还有叫妖八的。 据说是从未有过失手,江湖中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算见了也没人想过八指会是一个小孩子。 最后在说明身份之后,小屁孩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洛生。 洛生对自己的遭遇很不满,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小声嘀咕,不时喝一口酒。 看他老练的样子,可完全没有小孩子的感觉。 白宋和晴儿都站在一边看着这小子,白宋偶尔摇摇头,有些叹息的感觉。 晴儿问他:“为何要加入墨白钱庄?” “听道上有人说,圣莲教的南域圣使要组建一支新的地下势力,召集江湖中的能人异士,我想着圣莲教圣使,背后肯定很多高人保护,所以就想加入咯。忽悠我来了长安,一开始又不收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背后是这么一个烂玩意儿,早知道我就不加入了!” 白宋听了冷笑:“小子,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吧?这么容易就被人抓了,以后有任务谁还敢用你?” “切!”洛生啐了一口,“不就是仗着自己会功夫?不然谁会怕你!我告诉你,曾经有高人说过我的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苗子,等我练会了功夫,谁还能抓了我?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没本事的?你到到现在都没察觉?” “察觉什么?”白宋眉头一皱。 这洛生突然不说了,笑嘻嘻地喝了口酒,大有玩味地看着白宋。 白宋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包。 钱都在啊。 这时候洛生才说:“你不觉得自己的裤裆凉飕飕的?” 白宋一愣,稍稍回味。 “嘶……” 白宋吸了一口气,还别说,裤裆还真有点冷,难道是这天气? 不对! 白宋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往身下一摸,脸一下就绿了。 内裤没了! 大唐没人穿这玩意儿,但白宋不一样。 这时候,洛生摸出来一条大红色的三角裤,笑嘻嘻地丢给了白宋,说了一句:“死变态,都是些什么东西!” 白宋火冒三丈,晴儿面红耳赤。 晴儿是只知道这东西的,公子还说给她一条一样的,可觉得太羞人,没敢要。 这会儿被人曝光在外,实在是找不到脸面啊! 白宋也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说自己去换一条裤子。 等换上了新的裤子,终于暖和了些。 回到洛生面前,见这小子也吃饱了,又问:“现在你想好了没有,要不要继续留在墨白钱庄?” “我的底细你们都知道了,我当然要留下来。但话要说清楚,让我留下来可以,我有两个要求。” “说来听听?” “第一,我江湖中仇家很多,要是仇家上门,你们可要帮我解决。” “没问题。”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我的仇家有的可厉害了,一般人可招惹不起。” “是吗?”白宋冷笑一声,手掌一摊,眉头皱起,片刻间,真气在手心形成了一团苍白的火焰,看得洛生瞪大了眼睛。 “咳咳……”洛生清了清嗓子,指着白宋,继续说,“第二嘛,你收我当徒弟,我要学功夫。” 白宋一愣,心说还有人要自己当师父,教武功? 晴儿也笑了,有些无奈,正当晴儿要解释的时候,白宋却出言道:“可以。” 晴儿一愣,诧异地看着白宋,像是在询问,就你这样的,能教人功夫吗? 白宋想的很简单,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小子手上功夫的确不错,能从芙蓉园中偷出巨鹿剑,也证明了有些能耐。 此人未来可期。 “那就行了,我没别意见了。” “你没意见了,轮到我说我的要求。我也只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绝对服从命令,墨白钱庄的员工要接受上级的一切指派,包括且不限于秘密的偷盗任务,日常还要负责钱庄的经营,打扫等杂物。” 洛生皱眉:“行吧行吧。” “第二,从今往后不能自行外出行窃,不能做组织安排以外的任何事情,如有违背,立即解聘。” “不让我去偷?我吃什么?” “钱庄会负责你的一切开销。” “这……这行吧,我的开销可不少,每天一只烧鸡不能少。” “我给你每天两只。” 洛生眼睛一亮:“谢谢老板。” …… 钱庄多了个新伙计。 在之前的伙计们看来,这个小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太勤奋,总喜欢偷懒。 钱庄的生意在继续,因为突然改变了理财产品的合同,导致今天出现了很多矛盾。 客人们在质疑,在争论,伙计们竭力安抚和解释。 同一时间,白宋和晴儿从马车上面下来,在公公的带领下进入了皇宫。 晴儿双手捧剑,一脸虔诚。 白宋悄悄地给了公公一张银票,公公满心欢喜,告诉白宋今天皇上心情不错,因为东瀛使团来朝,送了不少好东西。 此时,早朝已经散了。 入宫的两人正巧遇上了大臣们离开的时候。 在众多大臣之中还有一支异国的队伍。 这支队伍正是东瀛使团。 大唐是礼仪之邦,对待外族访客十分友好。 离开之际是由长孙无忌亲自相送,一路说话,十分融洽。 白宋与他们相对,一眼就看到东瀛队伍中为首的两人。 一高一矮的兄弟。 白宋看见这两人,两人也同时看到了白宋。 两个东瀛人眼中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立刻问身边的长孙无忌这人是谁? 长孙无忌也看到了白宋,眉头轻皱。 身为李世民最信任的重臣,长孙无忌岂能不知白宋背后的事情? 见白宋回来,身边的女人又是身份微妙,猜想这小子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两个东瀛人已经注意到了晴儿手中捧着的剑。 “站住!这是我们的东西!” 正文 第667章 殿外冲突 人潮之中,停止的两队人显得十分突兀。 左右行走的官员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但无人逗留,金銮殿前,多说一句话都是给自己惹麻烦。 当中的两队人对峙着,只见那东瀛人目露凶光,伸手就要去拿晴儿手里的巨鹿剑。 白宋拦在晴儿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白宋身边的公公吓了一跳,头上是金銮殿,何时见过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竟然敢公然动手了! 公公上前一步,呵斥:“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哪儿?” 长孙无忌也上前阻拦:“山本殿下,可使不得。” 高个儿的山本,还算隐忍,强压着愤怒停了下来。 但那侏儒的小子可就不那么好平静了,不管上来阻拦的公公,拽着他的手往外一拉,直接被公公甩到了四五米之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 一声痛呼。 周围的官员全都停住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有人敢公然对公公动粗。 这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事情可大可小。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公公倒在地上,哭嚎着:“来人呐,反了天了!” 一队禁军从皇宫入口匆匆赶来,将中间几人围住。 那山本似是没想过什么规矩,对周围禁军视若不顾,继续朝着白宋扑了过去。 白宋冷笑一声,正要动手时,对方好像突然想起了白宋的手段,多了分心虚,又缩了回来。 后面的高个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家兄弟的表现有些失望。 “公公,到底什么情况?” 禁军首领问道。 “快,快把这些胆大妄为的异族给抓起来!” 首领一听,立即动手。 这时候,长孙无忌站了出来。 “长孙大人。”首领恭敬地行礼。 “都退下,不过是一场误会。” 说着,长孙无忌过去亲自将公公搀扶起来,又在其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公公脸上多有不悦,但似乎也不再追究了,尖锐的声音说着:“这里是皇宫,在皇宫里面动手的,不管什么原因,一律五十大板,这是规矩!弄不好,你们所有人都要掉脑袋。念在你们是外宾,不懂咱们大唐的规矩,今儿就咱不追究了。” “那柄剑是我们使团的东西,昨夜使团失窃,丢失了宝剑!现在这柄剑在他们手中,昨夜行窃之人就是他们!”高个指着白宋。 长孙无忌皱眉看着白宋:“白宋,这到底怎么回事?” 晴儿见此情形显得的有些心虚,白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回头问长孙无忌:“大人,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不能单凭一些人的一面之词吧?况且这些人还是咱们都不了解的外族,他们说这剑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请问有什么证据?” 山本一听,瞬间炸毛:“此剑是我们从东瀛带来的,刚到大唐就被人偷走,前几日是我们的人带了回来,还说这小子从中出力,我们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你们大唐的人如此卑鄙狡猾,刚把剑交还,转手又给偷走了。” 长孙无忌听得直皱眉,这件事有些复杂,难以用一句话表达清楚。 长孙无忌一脸懵逼,看着白宋,想听听他的解释。 白宋一副无奈耸肩的模样,作出苦笑之态:“大人,您明白他在说什么?” 长孙无忌眉头皱得更紧,又看向山本。 山本解释不清楚,急得满头大汗,本身汉语就不好,情急之下说得更加云里雾里,说道后面又夹杂着鸟语,听得周围官员都笑了起来。 “卑鄙,无耻的汉人!”山本气喘吁吁,最后无奈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白宋笑了笑,对长孙无忌拱手:“不管他们有什么证据,但这柄剑是何物?只要稍作研究就知道!此乃巨鹿剑,墨家巨子的信物,传承千年,天下尽知。墨家的信物什么时候变成了东瀛的东西?难不成墨家是东瀛人?” “这是巨鹿剑?!”长孙无忌惊讶看了看晴儿手中的剑。 白宋顺势指着晴儿:“此乃墨家小姐,特此入宫献上巨鹿剑,以表忠心!巨鹿剑本就属于墨家,由墨家小姐带着进宫合情合理。我想请问几位异族访客,你说我偷了你们的东西,那你们何时将巨鹿剑偷盗去了东瀛的?不管巨鹿剑是否来自东瀛,此间回归墨家,那就是物归原主。墨家先给皇上,这是天下归心!” 好一个天下归心。 这话传出去,皇上应该龙颜大悦吧? 长孙无忌上下打量着白宋,这小子半年不见,脸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俊俏,但这骨子里的劲儿似乎跟以前不同了。 长孙无忌调查过这小子,除了这小子的本事,更多了解的是他的心性。 毕竟这是个可能在未来搅动朝堂的新星。 以前的白宋,长孙无忌不认为他会说出这样光面堂皇的话。 现在的白宋,感觉是更适合当官了。 “我不管此人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巨鹿剑是我们带来的,如果大唐朝廷不能给咱们一个说法,事情不会轻易结束。”高个山本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长孙无忌笑着说:“山本殿下,您有您的理由,但您也拿不出证据。这件事呢,我看不要过于较真。既然这剑已经是要献给皇上的,从此刻起就已经是皇上的东西。殿下不会还想让我们皇上把东西交给你们吧?” 对方一听,眉头紧皱,狠狠地看着白宋。 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他才后知后觉。 难怪这小子要假装中毒,原来是将计就计。 要不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带着自己的人出来寻人私仇,他们也不会在芙蓉园中疏于防范。 白宋没有理会对方的眼神,回头看了看公公:“公公,皇上不会等久了吧?” 公公反应过来:“对对对,不能让皇上等着!” 说着,带着白宋绕过面前几人朝着西内苑去。 山本一看,有些急了,指着白宋还要去阻拦,被兄长一把抓住狠狠地瞪了一眼。 “此事是你的责任,如果敢再惹麻烦,小心我不顾兄弟之情。” 正文 第668章 赦免 西内苑的书房内。 李世民寻了个清净之地小憩。 昨夜睡得太晚,早朝又是太早,一身困倦让人打不起精神。 公公进来通报,说是白宋带着墨家小姐和巨鹿剑来了。 然后又小声地在李世民耳边说了在皇宫广场发生的事情。 关键最后一句“物归原主”和“天下归心”原原本本地传达了。 公公收了白宋的银票,顺水的人情还是不吝啬的。 李世民听了,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反倒是问了一句:“你说巨鹿剑到底是不是他偷来的?” 公公笑着说:“不管是哪儿来的,那都是皇上您的,又何必管其他呢?”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人给带进来吧。 白宋在外等候,小声交代晴儿,让她面对皇上的时候表现虔诚一些。 晴儿既然来了这里,便不再顾及墨家,她只有一个心思,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忠诚换来白家一家的平安。 公公出来传两人进去。 今日是最重要的时刻,白宋比往常要恭敬很多。 见到卧榻小憩的李世民,白宋二话不说,恭恭敬敬下跪行礼。 这一跪,跪个全家平安,他心甘情愿。 晴儿紧随其后,同样下跪,匍匐地上不敢抬头。 公公将巨鹿剑呈上。 李世民方才起身打量,他没看面前下跪的二人,认真的看着将近有千年历史的古剑。 巨鹿剑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锋利,留下是满目疮痍,剑身上的纹路残缺不全,点点嵌进锈里的血迹写满了沧桑。 “果然是墨家至宝巨鹿剑……曾经创下过无数神话,到头来终究难逃成为一块废铁的命运。” 李世民抚摸着剑身,眉宇间有一种对剑的哀伤。 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李世民终于把剑递给了公公:“放到朕的寝宫。” 公公领命离开。 李世民目光在白宋身上一扫,没有在意,他倒是跟更在意白宋身后的晴儿。 “墨家的丫头,抬起头来。” 晴儿微微抬头。 “果真是个美人坯子,难怪能在幽州的花楼里搅得一方水土天翻地覆。” 晴儿心头一紧,不想皇上居然对她如此了解:“回皇上,民女受圣莲教妖人蛊惑,误入歧途,今日献上巨鹿剑将功折罪,恳请皇上宽恕。” “你真的对朕永远忠诚?” “民女绝无不忠之心,余生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若是你爷爷也有你这样的觉悟,朕也不会如此为难。假如有一天,朕抓了你爷爷,要你亲手杀了他,你会怎么做?” 晴儿眉头紧皱,看了看白宋。 晴儿没有为难,只是感到惊讶,没想到公子居然猜中了皇上的问题。 这问题晴儿早已有了答案,镇定回答:“皇上不会如此,皇上乃仁慈之君,绝不会逼迫治下子民作有悖人伦的事情。爷爷走上一条和朝廷作对的路,就已经想过会有被抓的时候。如果真的被皇上所擒,也是爷爷自己的选择,若是死了,民女只会在家中烧上一些纸钱。” 李世民点了点头:“小姑娘,你看得很透彻,朕相信你会跟墨家撇清关系。” “多谢皇上信任。” 李世民再看白宋:“小子,你可以抬起头了。” 白宋抬头,目光虔诚。 “朕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你完成了你的事情,朕也该兑现承诺了。” 说罢,从枕头上取了一卷圣旨,直接丢给了白宋。 “拿着朕的旨意,去驸马府让看守的人都撤了吧。” 白宋激动得有些发颤,慌张地将圣旨从地上捡起来,想要打开看看里面写着什么,但又想到当着皇上的面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最后还是强忍着,把圣旨收进了衣袖之中。 “还有在大理寺关押的墨家的人,朕也会一并放了。” 晴儿也是大喜,连连磕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关押的墨家之人,谁要敢犯事,朕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民女知道,他们一定会跟墨家划清关系,绝不会做任何违背朝廷的事情。” 费心费力半年的大事到了此刻终于结束了! 白宋和晴儿交换着眼神,尽是喜悦和兴奋。 李世民不再关注晴儿,目光停留在白宋身上。 白宋注意到李世民的眼神,突然有些紧张,心说不会节外生枝还有别的事情吧? 李世民开口了:“朕花了几年心血都不曾解决的圣莲教,被你用半年时间解决了。怎么说,想要朕赏你什么?” 白宋一愣。 赏赐? 还有赏赐? 这是白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着白宋一脸错愕的表情,李世民终于露出了笑意。 “起来吧,别跪着了。朕不是个克扣之人,有罪当罚,有功则赏。你虽是戴罪之身,但你的功劳足够弥补你的过失。故而朕还要赏你,你有什么要求,开口便是。” 白宋咽了口唾沫,这惊喜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再看李世民,发现对方不是开玩笑,白宋脑中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恳请皇上赐婚!” “赐婚?” 李世民一愣,随即又笑了:“李靖的孙女,李舒望是吧?” “是!”白宋激动不已,这是他对舒望的承诺,他一定会让皇上赐婚,要她光明正大地嫁给自己。 “你胆子倒是不小,驸马纳妾已是禁忌,居然还要朕来赐婚?” 白宋眉头一皱,心说不会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正想着,李世民轻松一笑:“不过你剿灭的圣莲教,朕就给你赐婚,堵住所有人的嘴。” “谢皇上!”白宋高兴坏了,心中所愿终于得尝,回想身边的女人之中,对舒望最是有愧,一次次给予希望,一次次让她失望,这一次终于不会有变数了。 晴儿在一旁听着,眼中数不尽地羡慕,但也难免有些落寞,看着白宋的背影,心想自己何时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忽然,白宋又对李世民说道:“皇上,我还有所求。” “还有?” “其实算起来也是一件事,既然舒望都赐婚了,这墨家小姐,皇上何不一并下到旨赐婚呢?皇上放心,以后有草民管着,她一定规规矩矩不跟墨家往来,她要犯事,不用皇上动手,草民先就在家动用家法!” 正文 第669章 柳暗花明又一坑 白宋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过了今日此刻,只怕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皇上这么愉悦的时候。 所以他要试一下,即便皇上不同意,甚至恼怒。 至少向身边的晴儿证明了自己的用心,当她献上巨鹿剑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成为了墨家的叛徒。 即便皇上不追究,墨家也不会原谅她。 白宋成了晴儿唯一的依靠,白宋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认真考虑到晴儿的每一点感受。 晴儿听了白宋的话,眼眶已经湿了,但她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这很可能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付诸东流。 然而,今日的李世民似乎对白宋格外地容忍,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之后,说了两个字:“准了!” 准了? 白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一眼晴儿。 晴儿脸上已多了两道泪痕,一双小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强忍激动。 这真是承蒙皇上的大恩了。 一瞬间,白宋内心对皇上的感谢无法形容。 同时又对自己的小心眼儿感到可耻,先前还觉得皇帝对自己不够好。 现在看来,皇恩浩荡足以羡煞天下所有人了。 有那么一刹那,白宋几乎要将神武大炮的制造全盘托出,以此来投桃报李。 但李世民随后的话却让白宋知道一切皆有缘由。 “可还记得皇后许你的好处?” “皇后娘娘……好处……” 白宋陷入了沉思,“皇上是说太子少师?” “太子已到入学之年,皇后对你是青睐有加,认定要你来当太子的老师。” 刚接受了人家的好,白宋哪有任何犹豫的话? “若皇上有命,草民一定尽心竭力。” 同时,也算明白了皇上为何给与好处。 太子的老师对太子影响非同小可,若是老师心存异心,太子必然受其影响,久远之后必然酿成大祸。 李世民对白宋态度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乃是以大恩来稳定白宋的心,要得要白宋的忠诚。 虽然已经想通了这一切,白宋对李世民依旧感谢,如果合适换取婚约的代价,他完全能够接受。 看着白宋,李世民笑着说:“你自己也说了,你现在还是草民。堂堂少师,岂能是一介草民能胜任的呢?” “皇上的意思是……” “今年科举,朕要你名列三甲,以此才能堵住天下士族之口,朕才能名正言顺地赐你少师一职。至于你的赐婚,就在你金榜题名之后。” …… 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宋想的是柳暗花明又一坑! 刚解决了圣莲教的问题,又要考科举。 上次乡试是为了进入长安谋求发展,白宋本就不情不愿。 想着现在在长安已经站稳了根基,也就不必去科考了。 没想到该来的始终要来,突然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理由逼迫自己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路,而且要名列三甲! 这是没有了退路。 混了半年社会,白宋的书生气已经丢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春闱,春闱之后马上又是殿试,半年没看书,就算恶补也没有任何信心。 白宋唯一期待的,就是希望皇上只是让自己走过过场,通过一些运作直接发一个三甲名额给自己。 显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皇上给出任务,大有让白宋在天下人面前一展才华的意思。 未来如何? 媳妇儿能不能娶回家? 一切未知! 虽然科举的事情十分麻烦,白宋却将其抛在脑后。 他和晴儿各取了一道圣旨,各自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晴儿去刑部救自己的族人。 白宋直接往驸马府见自己的家人。 这一天,白宋已经等了太久。 半年时间对白宋而言已经足够漫长,正如他无数个夜里想念着的几张俏丽容颜,她们也会在无数个夜里为自己担惊受怕。 更何况从晴儿的口中得知,在白宋离京之后,皇上用保护白宋家人的名义,将香儿和桑桑也接往了驸马府中。 白宋想要让一切过去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驸马府中住着一屋子女人,半年时间内没有一刻离开过这方寸间的地方。 不管驸马府有多大,呆的久了,也会变成牢笼,装着的人内心的忧郁。 用半年时间,香儿和公主达成了和解,成为了朋友。 如果不是共患难,想要女人真正接受他人分享自己的情感不会那么容易。 没有白宋在,几个女人相依为命,总算是平静。 今日和往日并无不同,香儿照例去佛堂念经祈祷。 桑桑研究今天该吃点儿什么。 李向南对着满园的猫儿追逐伺候,身边有着丫鬟小翠当帮手。 “什么人?” 外面的看守传来了呵斥声。 声音立即吸引了园中各处的女人注意。 外面的看守是很少出声的,因为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座驸马府不能有人靠近。 正当几个女人相互交换眼神的时候,大门被人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艰难的嘎吱声。 随后却传来一声振奋的叫喊。 “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三个女人都是一愣。 有木然,有诧异,有怀疑,有错愕…… 没有一个人有动静,似乎都在考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小翠冲了出去,站在正对大门的院子中间,跳着脚大声喊着:“小姐,是姑爷!姑爷回来了!” 桑桑丢了锅铲。 向南踢开两只猫儿。 香儿丢了佛珠。 三个女人同一时间聚在了一起,看着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白宋,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全部都没有了动静。 白宋笑着,在院中张开了双臂,看着三个清瘦了不少的女人,心潮澎湃:“皇上下旨,赦免了我们!从此我们都自由了!” 没有动静。 白宋看着三个熟悉的女人:“还冷着干什么?过来抱一抱啊!” “姑爷!小翠想死你了!” 小翠扑了过来,被白宋无情地闪开,然后主动朝着三个女人走了过去,一手环抱。 桑桑不动声色地退了开,站在一边,笑着看着,不觉已经湿了眼眶。 公主感受到白宋的体温,躲在男人的臂弯里哭了。 香儿笑着,送上一吻:“妾身盼着相公回来。” 正文 第670章 端不平的水 久别重逢,享受当下才是白宋最想做的事情。 管他未来如何,看着香儿,一切都不重要了。 院中怀抱一起的人很久没有动静。 桑桑在一旁默默看着,泪中带笑。 大家都没有说话,所有的担心和关心都在心里,无需挂在嘴上。 片刻后,白宋松开了两女,在香儿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下意识想要亲一下身侧的女子,见到公主激动的眼泪,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白宋犹豫了。 想了想,白宋捧着公主的手,轻轻地摸了摸。 公主目光闪烁,笑容很甜。 最后,白宋走到桑桑面前,向她一人张开了双臂。 桑桑的眼泪中多了些羞涩,本能地想要退开,却被白宋轻轻一拉,身子轻轻地靠在了白宋的胸膛。 桑桑有些心虚,眼角余光看着香儿,见其笑容依旧,终于是安心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难得的能够但单独享受白大哥温柔的时刻,简单的一个拥抱,桑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寂寥的驸马府中终于有了一丝温馨,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驸马府受尽了外人的白眼和议论。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位驸马爷,也是长安城的第一座驸马府,也是最奇怪的一座宅院。 这里日夜有人看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看上去像是一座驸马府,实际上是一座监狱。 没人会接近这种晦气的地方,哪怕是在外围看一看的人都没有。 长此以往,萧条和冷清蔓延到了整条街,府外没人,府内也没人,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只有五个女人。 两个小姐,两个丫鬟,一个似丫鬟又似小姐的人。 今天白宋回来了,驸马府的五个女人只剩了四个。 因为公主的贴身丫鬟受不住这样的囚禁,一个人跑了。 白宋简单了解了一下自家的情况,在公主的带领下同一屋四个女人一起走揽自己未来的新家。 驸马府在长乐坊,临近东市,和明春门,属于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坊市之一。宅子不小,但在长乐坊中并不起眼,因为同一片区域内,聚集了很多东市商户老板的宅院。 有一个小花园,前后大小房子八座,屋子二十四间,花园之中有个两层赏景小亭,结构中正,因为是驸马府,屋子结构偏宫廷制式,看上去十分华贵,但显得老旧了一些。 驸马府很不错,白宋一路赞叹,毕竟是在长安城,寸土寸金,有个免费的宅子,叫人心安。 但反过来一想,驸马府越是豪华,白宋心里也越发不忍。 看看身边的女人,几个人相依为命窝在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想想都觉得凄凉。 走着,白宋忽地心生愧疚,想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桑桑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白宋的愁绪,众人看着她,一脸疑惑。 “窝里还烧着……” 话音刚落,跟在后面的小翠指着后院:“有烟!” …… 回家第一天,厨房起火了。 所幸火势不大,只是烧了厨房,但原先准备的饭菜是没得吃了。 一个时辰后,一家人出现在了东市的一家酒楼里。 酒楼的酒菜不错,却少了些滋味。 桌上闲话不多,相互间也没有多问这半年之间彼此的经历。 只有桑桑有些内疚,一直低头吃东西。 到了黄昏,三个姑娘各自回屋,准备睡觉。 半天时间,白宋已经感受到把爱分割的为难。 他心里装着很多话,但要当着几个女人的面出口,却是很难开口。 因为没有任何话语和行动能让不同的女人的同时满意。 一碗水永远是端不平的。 睡觉之前是个不错的机会,白宋先去了桑桑的房间。 桑桑没有休息的意思,而是拿出了布匹偷偷在房间裁剪。 “准备给我的吗?” 白宋没脸没皮,笑着说。 桑桑是个乖孩子,不会说打趣白大哥的话。 看着桌上上等的绸子,满眼的喜欢,点了点头。 “要给我做衣裳,也不量一量尺寸?” 说罢,白宋走到桑桑前面,张开了手臂。 “大哥的衣裳尺寸,桑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已经过了很久,说不定尺寸已经变了呢?” 桑桑想了想,好像也是,就拿着尺子想要来量一量。 桑桑很认真,也很安静,还用笔做着记录,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哥,你瘦了。” “你喜欢我瘦一点还是胖一点?” “……”桑桑羞羞的,没有说话,放下尺子后,低声说,“对不起。” “怎么了?” “不小心烧了家。” “那是我家桑桑对男色没有抵抗力。” “……” 桑桑本还有些内疚,一句话就羞得不行。 看着小妮子面红耳赤的样子,白宋有些把持不住了,将桑桑拦腰抱起。 “啊!” “你要让公主和香儿知道,就大声叫出来。” 桑桑一听吓住了,赶紧捂住了小嘴。 白宋抱着桑桑将其扑到了床上。 桑桑惊慌失措:“大哥,你要干什么?” “你忘了香儿给你的任务?” “大哥,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传宗接代啊!以后要是让公主先怀上了,那就是你的责任。香儿肯定要怪你。” 桑桑面如火烧,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心说大哥就是想要,也不该是自己,跟公主生活在一起,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乱了规矩的人以后就没法在这家里立足。 但转念又一想,香儿姐姐跟公主看上去是很和睦,但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身份非同一般。 要是公主先怀着了孩子,香儿姐姐的地位怕是难保。 到时候,就算家里人不会说什么,传到外面,香儿姐姐也是抬不起头。 来京城之前,桑桑就是奉命而来,她能留在这儿全靠着香儿姐姐的信任。 想要永远跟着白大哥,香儿姐姐可不能倒。 桑桑有了觉悟,放松了身子,咬着下唇,有些排斥,也有些渴望。 白宋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玩笑话已经让小妮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宫斗的场面。 但美色在前,早已不能收手。 正文 第671章 转场 二更天,白宋到了香儿房中。 香儿没有睡,坐在房间的蒲团上,对着一个小小的玉佛念经。 一开门,看着个衣衫半解的美人坐在佛前诵经,心里多了一丝怪异的趣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香儿念经是为何,白宋心里清楚。 但他并不想见到香儿如此,这跟香儿的气质完全不符。 “不要念了。” “相公。”香儿声音很轻,起身之后对着佛像作揖,然后才腻在了白宋怀中。 “这么久,害你担惊受怕,是相公不对。但既然相公已经回来了,就不必整天念佛了。” 香儿认真解释:“不是的,是要给佛祖还愿的,相公能回来,说明佛祖显灵了。” 白宋皱了皱眉头:“信佛是好的,心里相信就够了,不必注重形式。再说了,香儿你天天这样,让人像是娶了一个尼姑回家,心里怪怪的。” “相公还是爱说那些轻浮的话,我们都在长安来了,说话做事应该小心谨慎些。” “关起门来跟自家夫人说话,还要如何小心谨慎?搬出去,搬出去……” 香儿有些不满,感觉相公对佛祖过于不敬。 白宋又小声解释:“不把佛祖搬出去,难不成让佛祖看我们探索生命的起源?” 香儿先是一愣,随后俏脸通红:“相公休要胡说,这……这可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我们该有一年不见了吧?你知道相公积攒一年有多辛苦吗?” “刚不是在桑桑房中都泄了气吗?休拿这些话来哄骗人家。” “余粮充沛,好吃管够。” 香儿没好气地看了相公一眼,心里也被撩拨得痒痒的。 吃斋念佛半年也没法静心,尝尽了人间的烟火,佛门早就没了吸引力。 香儿将屋中的佛像挪到了书房去,使唤了小翠好久才弄好。 又叫小翠在床边守着,那架势是要让小翠这丫头好好学学。 白宋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忙说大可不必。 香儿却很坚持,说是嫁入白家两年,至今没有让白家香火传承。 白宋又是独子,再不让家里添几个子嗣,她这发妻就没脸了。 但凡家中女人,香儿都要利用起来。 小翠更是兴奋,俏脸通红,说什么都要守着观摩。 几番折腾,香儿终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旁屋住着的是公主,身份悬殊太大,就算相公不说什么,但外界传言要防范于未然。 为此,便是远在邙县的林家父母也多次来信,让香儿要将此事放在心中。 谈及此事,香儿也是倍感压力,好好的事情说着说着都要抹起泪来。 白宋看着心痛不已,抱着香儿小声安慰:“别担心,管他公主不公主的,要是香儿觉得委屈,以后我不去那屋就是。” “相公可不能如此,公主为了相公甘愿受此监禁,为相公争取了半年时间。她本该是最受宠的公主,现在却失去了一切。” 白宋愁苦,小声嘀咕了一声:“大被同眠,所有穿越者的究极梦想,我要何时才能实现?” “大被同眠?”香儿没听过这个词,小声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这会儿,香儿忽然明白了,羞涩的捶打相公的胸口:“相公真坏!” 白宋好不尴尬,想着如何缓解。 这时候,一边的小翠忽然说道:“小姐,姑爷,你们什么时候开始?” …… 旁屋听到了一些声响,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安静了。 公主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公主,公主……” 门外传来了白宋的声音。 刚刚眯眼的公主突的脸蛋儿一红,想起了隔壁的响动,平静下来的心又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公主……公主……” 李向南脑中思绪飞快,想着各种各样的羞人画面,全然忘了门外的白宋。 再次听到声音,李向南才急忙起床,鞋子都没穿,赶紧把门给打开。 三更已过,白宋站在门口,衣裳穿得是规整,可心里凉飕飕的。 这比上一世赶场子喝酒可累多,夜风一吹,两腿发颤,看到公主差点儿来了个跪地请安。 “夫君……” 公主微微行礼,眼见白宋身子有些飘忽,急忙上前搀扶。 白宋进屋,吐了一口寒气,搓了搓身子,有没有温水? “夫君稍等。” 公主很客气,跟之前两个女人比起来,这位公主显然是要生疏一些。 白宋喝了一口水,看了看房中,小声问:“已经睡了?” “嗯。妾身以为夫君会在姐姐房里。” “这是驸马府嘛,回来的头一天,不在公主这儿,传出去了不好听。香儿这么说。” “这驸马府哪有半个人?哪有人传那些?” “公主这是不想我在这屋睡?” “没有没有……”李向南连连摇头,她只是没有料到,怎会有不想的理? 她喜欢这个男人,虽然这场婚事有种种意外,但半年的时间早已让她消化了一切。 在这半年,公主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等到这个男人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伺候,好好地争取,就算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也无所谓,她相信能得到对方的喜欢。 现在来看,一切似乎比公主预想的好很多。 夫君回来的第一天,来了她的屋子,就算是碍于身份不得已而为之,那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夫君要吃东西吗?” 白宋摇摇头。 “夫君累吗?让妾身给您揉揉?” “您?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已是夫妻,怎么反倒比以前更加生疏了?” 公主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白宋做了两分钟,本来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一见到这个女人,所有的话似乎都变得有些多余。 索性自己起身脱了衣裳。 公主见了,忙上去帮忙。 不知道别的驸马是什么地位,但白宋觉得自己这个驸马不算窝囊。 被窝里,嘻嘻索索的声音不断,但白宋是真的玩儿不起了。 公主也如蒙大赦,未经人事的姑娘总会对未知带着恐惧,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今夜已经足够满足。 漆黑之中,传来了公主痴痴的声音:“夫君,你喜欢向南吗?” “喜欢。” “真的?” “真的。” 正文 第672章 美好的未来 生活慢下来了。 突然的转变让白宋有些不适应。 坐在院子里,享受还略带凉意的春风,看看院中乱跑的小猫。 白宋感觉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觉得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白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别的事情,这是他难得的悠闲时光。 香儿在一边剥橘子,一瓣一瓣往白宋嘴里送。 白宋只用张张嘴,慵懒得像个七八十的老头子。 小翠蹲在一边捶腿,脸蛋儿红红盯着姑爷裤子看。 她还记得姑爷那条裤衩,样子可真羞人,但自己也想试试。 但这小妮子的想法白宋不知道,不然肯定要高兴坏了。 白宋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少东西,但白宋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增进夫妻之间情趣的玩意儿。 只是家里的女人不少,愿意尝试的一个都没有。 想着前世小说中那些的古代美女穿着现代比基尼的感觉,就有一种莫名地兴奋。 很可惜,现实和小说还是有差距的,他高估了古人的接受度。 要知道了小翠的想法,白宋定当认为是自己终遇知音。 公主一早宣召入宫,还没有回来。 白宋想也不会遇到什么,大概率是父女之间的和解和叮嘱之类。 桑桑还是喜欢鼓捣一些农家的事情,比如种菜做菜,一整天也不显清闲。 到了下午,公主回来了。 白宋带着一家人外出游玩,她们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关了半年,也该出去透透气。 白宋离开了半年,从未有过真正陪伴家人的时候。 今日是个不错的机会。 姑娘们兴致很高,吃了京城最贵的酒楼,又去永安河的花船上赏景,晚上去看了春节之后最后的一场花灯秀,精疲力尽回家休息。 夜里,白宋继续征战,尽显男人雄风。 香儿服了,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腻在白宋怀里憧憬着未来。 白宋的未来一片大好,跟皇帝的关系有所缓和,京城的钱庄将要步入正轨,不用在外奔波,每天都能让最亲的女人睡在身上。 更关键的是,远在幽州的西城改造计划比想象中还要成功。 这是香儿告诉白宋的。 因为西城改造初步成型,水泥的作用在建筑上得以体现,成功盖起了大唐第一座六层小楼。 成为了蓟县乃至整个幽州的标志性建筑,就是长安也传来了讯息。 西城改造,大量兴建两层小楼,吸引了很大一批移居大唐的突厥人。 蓟县地价逐步提升,逐渐影响周边,百姓借着种植以土豆为代表的新兴作物赚到了第一桶金,大大激发了百姓耕作的积极性。 此时此刻,幽州已无闲置田地,引发了全州百姓的开荒热潮,家家户户都拿着锄头进军深山。 香儿说他来京城的时候,走在幽州官道,看到的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从两年前瘟疫,幽州遍地流民…… 短短两年之后,幽州人人安定,不说流民,就是一些小偷小摸都在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 白宋的到来改变了幽州的生活,也给自己积累了不小的财富。 幽州刺史蒋大人已经后悔了,他不应该用极端低廉的价格把西城开发承包给了白宋。 西城改造计划完成不到十分之一,白家已经收回了全部本金,在已建成的房屋之中,还有一大半是未经出售,全部为租户。 白家每年光收租金都有上万两的收入。 这还是十分之一不到,等到改造计划全部完成,白家就成了睡在金山上的家族,就算是白家的下人,每天什么都不做也有挥霍不尽的财富。 如今的幽州大族之中,谁还不承认白家不为第一? 这一夜,香儿给白宋讲了很多在幽州的事情,听得白宋也充满了向往,很想回幽州去看一看。 白宋不能免俗,世界因自己而改变,他有些骄傲。 话题在提到延续香火的问题上终止。 香儿还是无可避免地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精疲力尽的小妮子不知哪儿又来了力气,缠着白宋又折腾了一番。 说起延续香火,白宋又想起了李府的那个姑娘。 白宋原计划安心在家陪三个女人三天。 可一想到半年不见的舒望,不知道她的肚子怎样了? 算算时间,也就两个月之内就要出生了。 这是美好的憧憬,但这份美好没有持续多久,白宋的表情就逐渐凝重。 未婚先育…… 放在整个时代会是什么结果? 舒望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这半年时间她一个人怎么度过? 想到这里,白宋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也无法再等。 第二天一早,白宋独子出门。 他要见皇上,之前的条件要做一些变化。 白宋成了特例,没有任何官职,皇帝却给了他直接面圣的权力。 这件事不是李世民的口谕,但皇宫里的人都是贼精的,知道这个小子在皇上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甚至连皇宫守卫都把这个小子记住了。 白宋到了皇宫门口,说了自己的要求。 守护让白宋稍等,他们去宫里传话。 要知道这种待遇二品以下的官员都没有。 白宋在皇宫待了小半个时辰,从宫中出来直奔李靖府上。 如今的李府风头正劲,先后击败了突厥人和圣莲教,成了新一代的军神。 就连李府的下人都是用鼻孔看人,来的不管是谁,都没什么好脸色。 “什么人?” 门口的家丁拦住了白宋。 “劳烦通报,就说白宋求见李靖李大人。” “白宋?哪儿来的白宋?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家大人是你说见就见的?” 白宋不紧不慢:“奉皇上之命,有一道密旨要转呈李大人。” “密旨?”家丁上下打量白宋,实在看不出这小子哪儿像能拿出密旨的人。 但白宋的确拿了出来。 看到白宋手里的圣旨,家丁也分辨不出真假,但也不敢再说别的,赶紧去里面通报。 白宋在门口等着,他要将舒望光明正大地娶回家,这次回到京城就不会再作那种翻墙的事情,现在李靖在京,正是要跟对方摊牌了。 等待的过程中,白宋碰巧听到走过李府的百姓在议论。 这些议论之中,白宋只注意到了一句话:“李府的小姐卧病许久,已经几个月不见外出了。” 正文 第673章 李靖的妥协 “舒望病了?”白宋微微皱眉,站在李府门口失去了起初的平静。 李府的大门打开,一位管家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白宋一眼,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白宋的到来引起了李府的轰动,所有下人都来观望,不管是家丁还是丫鬟,全部都盯着白宋看。 不管白宋走到哪儿,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也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白宋的心思不在四周,跟着管家一直走到李府的内院。 半路上,白宋忍不住问:“舒望病了?” 从管家的眼神来看,白宋知道对方认识自己,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管家回头看了白宋一眼,苦笑一声:“你还是问我家大人吧。” 李靖不再正厅,而是在内院的书房之中。 管家将白宋带到,默默离开,留下白宋。 李靖坐在书桌前,正对书房门,也正对着白宋。 “皇上有什么旨意?” 白宋将圣旨拿出来直接递了过去。 李靖也没有装模作样,很随意地接过手,打开看着。 看着圣旨,李靖的眉头逐渐聚拢,气息也变得粗重,显然,这道圣旨让他很不高兴。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在科举结果出来之前,李靖不能将舒望许配他人,不能阻止白宋和舒望见面,更重要的是,要确保舒望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 白宋突然问道:“舒望病了?” “你到底许下了什么承诺,能让皇上下这样的旨意?” “我不久将进入东宫,出任少师。” 听到这样一句,李靖恍然,深深地看了白宋一眼:“陛下当众宣布你永不为官果然是另有深意,你的舞台不在当下,原来是在未来。” “舒望病了?”白宋继续问。 “你很在乎这个问题?” “当然在乎!如果李大人不说,我现在就要见舒望!圣旨说得很清楚,即便是李大人,也不能阻止。” 李靖的表情再次阴沉,盯着白宋:“你害了她,还不够?如果不是你,舒望她不会生这场病!” “我知道!”白宋沉声说,但此刻已经没有了耐性,转身就要出去。 “如果不对外宣称舒望生病,你以为她现在的模样还敢出去见人?” 白宋的脚步停住了,回头看了看李靖。 李靖叹了一口气,将圣旨放在桌上,语气缓和了很多:“你不必担心,舒望很好。” 白宋想了想,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所谓关心则乱,不然白宋不会想不出这么简单的事情。 白宋回神,拱手赔礼:“多有冒犯……” “你今日来就为了给老夫看一道圣旨?” “还要见一见舒望,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白宋正式向李大人提亲,我要娶舒望为妻!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李大人也应该不希望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我只要李大人一个承诺。” “提亲?哼……”李靖冷笑一声,“皇上都给你们做主了,我一个老头子还有什么话说?” “您是舒望唯一的亲人,无论是舒望还是我,都希望能得到长辈的祝福,也不是阻拦。” 李靖陷入了沉思,他还是不喜欢白宋这个小子,甚至说有些讨厌。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靖发现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了。 与其横加阻挠,不如顺势而为…… 李靖这一生很少有低头的时候,就算是面对太祖皇帝,只怕也没有此刻的无力之感。 这不单单是皇帝的旨意。 还关系到舒望的心,那个孩子从小放野的性子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甘心情愿窝在家中半年不出门。 那孩子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李靖必须接受这一切。 同时,就算李靖再怎么讨厌这个小子,但这个小子三番五次帮自己立下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命运的安排。 李靖于心有愧,不想见到白宋,却始终摆脱不了白宋。 而白宋给与了恩惠,也掌握着李靖的把柄。 单单是隐瞒了神武大炮的事情,这就是欺君,若是跟白宋闹翻,他在皇帝面前将事情一说,大家玉石俱焚。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靖强迫自己挤出了笑容,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孩子,你是个有着无限潜力的人,舒望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一句违心的话,李靖像是老了十岁。 白宋精神振奋,连连拱手:“谢谢李大人成全!我……我现在可以去见舒望了吗?” 李靖笑着摆了摆手。 白宋兴奋地冲出书房。 白宋走了,李靖从书房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纸药方。 开春了,蜀中余孽尚未剿灭,不出十日,他要再次奔赴前线。 此次上战场,不知何时能回。 李靖想着,等自己下次回来,自己的孙女儿估计已经去了别家,成了别家的小妾…… 想想都觉得可笑,堂堂大将军的孙女,居然沦为一介草民的小妾! 这是最后的决定,李靖不知道要不要这么做。 未婚先育的事情发生在大将军府上,传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李靖有何脸面面对先人? 他可以同意将舒望嫁给那小子,但不能接受李家成为天下的笑柄。 这是一副打胎药,李靖觉得自己必须在离京之前下定决心。 …… 白宋一路询问府上下人,终于到了舒望禁闭的院子。 从下人口中得知,舒望关禁闭不是任何人的意思,是她自己要求的。 除了贴身的丫鬟之外,舒望不见任何人。 没人知道自家小姐现在什么状况了,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小姐的身子越发明显,她是要守住家族的颜面才这么做的。 但小姐又坚持要保孩子,谁说都不听,就算是李靖也不敢任何强迫。 因为小姐决绝得吓人,谁要动她的孩子,那就是以命相拼。 白宋脑海中多了很多画面,走到房门前时,就感动得湿了眼眶。 白宋不喜欢这种情绪,揉了揉眼睛,敲了敲门。 门开了,裂开一条缝,是个小丫鬟。 对方看到白宋愣住了,半年时间,没有一个男人敢接近这儿。 “你……你谁?” “孩子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个孩子的命运,原计划是个悲剧,这样更符合对主角命运的描述,但是呢又不敢写,怕大家不能接受,到底怎么处理,没有决定,给点意见吧各位。 正文 第674章 小温馨 “是谁?” 屋中传来了一声惊疑。 门口的丫鬟听了就懵了,机械地回头,张了张嘴:“孩子……的父亲?” “舒望,我回来了。” 下一刻,白宋见到了憔悴的李舒望。 两人相拥而泣,白宋也控制不住自己。 在这些割舍不下的女人之中,只有舒望是那个跟他一起历经生死、相互扶持的。 这个女人是白宋用命去抢回来的,无论是付出的努力还是投入的情感,在白宋心里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跟香儿、跟公主,又或是跟晴儿…… 白宋的感情是顺理成章,顺势而为。 只有舒望是他心中最想占有且不能放手的,白宋不清楚自己是否是爱舒望多一些,但他肯定是心中不能放手的那个。 从他冒死去草原营救舒望的那一刻起,就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白宋骨子里的自私决不允许自己为了其他人而做冒险的事。 舒望是第一个例外,以至于白宋自己都为自己的伟大而感动。 所以,这个女人必须要是自己的。 白宋在见到香儿、桑桑的时候没有流泪,只是被浓浓的温馨包围,尽管也知道她们吃了很多苦,心里酸酸的,但白宋都忍住了。 见到舒望,看到她憔悴苍白的脸,看见她顶着胀鼓鼓的肚子快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白宋也绷不住了。 活了两世的男人很没出息地为了一个女人而流泪。 一旁的小丫鬟知道了,她已经半年没见过小姐如此激动。 看着两人拥抱一起,小丫鬟眼眶也湿了,撅着小嘴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白宋知道怀孕的女人一般会变胖。 但舒望瘦了,瘦得很明显。 白宋心痛莫名,想到了舒望在这半年可能遭遇的一切,更是愧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不为你,也要为了我的孩子,我心甘情愿。” 泪光点点的舒望看着白宋,眼中有些恨,但更多是爱。 说完,动情地咬住了白宋的下唇。 舒望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有个小丫鬟看着。 有了孩子,任何礼法约束都不再重要,她要生孩子,还怕别人的非议吗? 几分钟后,白宋像个孩子一样占了舒望的床,枕着舒望的腿,贴着那圆鼓鼓的肚子,认真地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舒望想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温柔地摸着白宋的脸,看到对方嘴上的血,有些后悔。 “痛不痛?” 白宋没听见,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似是要睡觉。 “问你呢!” “啊?” 看着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舒望无奈摇头,有些气恼,但心已经被爱意填满了。 两个人坐在床上,说了很久的话。 白宋告诉舒望,他们的婚事有皇上做主,她爷爷也已经松口,他是从正门来的府上,得到了李靖的同意来见她的。 白宋也说了忧虑的事情,他们的婚事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考上三甲。 对此,白宋一直惴惴不安,感觉事情可能出现变数。 但舒望对白宋有信心,她如数家珍一般将白宋所作的诗词一一背诵了一遍,爱恋的眼神逐渐变成了爱慕。 “大唐的诗词因你而璀璨,你永远都是我的状元。” 白宋有些心虚,那些不是他的成绩:“那你最喜欢哪一首?” “何惧东海换姜汤。” 白宋精神了,立马坐起来,握着舒望的手:“你喜欢这一首?” “嗯。” “为什么?” “它最像你。” 舒望的话极大的刺激了白宋。 一瞬间,他充满了力量,因为在舒望的心里,一个真实的白宋已经超越了存在于虚幻的苏轼。 “舒望,你再等等我!别说三甲,我定要考个状元回来娶你!” 舒望甜甜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能等,他等不了了。” 一听这话,白宋深吸一口气。 是啊,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 那时候春闱刚刚结束,春闱发榜要一个月,发榜之后三个月是殿试。 距离科举结束,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更别说筹办婚礼还要时间。 正式结婚之前,孩子肯定是要先出生的。 事情放在现代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毕竟在未来有太多奉子成婚的例子。 但大唐不同,未婚先育是绝对地禁忌。 舒望能挺到现在有着舒望的决心以及李府上下的溺爱,否则白宋绝对见不到这么平和的场面。 舒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团随时可能燃起来的火,周围的所有人用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做了一层膜。 火能被包住多久? 没人知道。 现在能包住,但孩子出生之后呢? 舒望看出了白宋的忧虑,和白宋相比,舒望想得相对简单,她说着:“我能在家里呆半年,也能在家呆一年。等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会好好照顾,不用你操心。” “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孩子出生之后,不能把孩子留在身边。” “那怎么可以?”舒望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听我说,凡事就怕个万一,你的肚子能躲在屋中不被外人知道。但孩子的出生后,外面的人或多或少会感受到了一些府上的变化,比如孩子的哭声之类。依我看,等孩子出生,就由我先带回家,有香儿和公主照看着,就算被人发现,也能说是……” 话到此处,白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嘴。 果然,舒望的脸色冷了下来,推开了白宋,低声说:“叫人听去就听去,我不在乎,要是天下容不下我母子俩,大不了隐居山林,永远不问世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说了,没有人能把孩子从我手中抢走,就算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行!” 看到舒望的眼神,白宋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本该温馨的气氛,因为孩子的问题闹得不愉快。 白宋想了想,没脸没皮地重新去牵舒望的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舒望没有说话,心里委屈,想哭。 又听白宋说:“我给你把把脉,从明天开始,夫人的饮食全部由相公来亲自照看,看你瘦得……” “我这家中要什么没有,谁要你照顾了?” “可不一样,别忘了你家相公的老本行。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非但是要给夫人补身体,还要给孩子补一补,就算为了孩子,你也要按照我的要求来。” 正文 第675章 突然的担忧 自己的女人独自承受了半年。 白宋决定要起到一个丈夫的作用,也要起到一个大夫的作用。 最后两个月,也是最重要的两个月。 白宋决定用药膳好好给舒望调理一下,以免在生产的过程中有多余的风险。 舒望每天要吃的东西,白宋准备在家亲自烹饪,然后再送到李府去。 同时还告诉舒望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些该有日常活动。 但凡关系到孩子,舒望就十分认真。 白宋所说的每一点,她都认真地记在了纸上。 交代完一切,白宋准备走了。 舒望没有挽留,把白宋送到门口,躲避家中下人的目光,亲了白宋一口。 白宋看到外面李府下人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隐晦又好奇,没人说话,但似乎在用眼神交流。 很显然,白宋的到来已经传遍了李府,下人的议论越发激烈。 不知道那些看不到的人会私下说些什么。 出现这样的状况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包裹火苗的那一层膜似乎有点儿压不住火势了。 刚要走的白宋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鬼使神差地转身回到了房中。 舒望看着男人去而复返,有些惊喜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必要跟你再交代一下。” “什么事?” “拿纸笔来。” 白宋写了很大一篇,上面记录的是孕妇禁忌的食物和行为,以及常见的十几种堕胎药的配方。 白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担心这个。 只是看到李府的下人心里惴惴不安。 白宋在想,如果某一天事情传了出去,李府为了保全声誉会做些什么。 白宋相信舒望会不顾生命地保护孩子,唯一能威胁到母女二人的恐怕也只有这些未知的意外了。 舒望皱眉看着纸上写着的每一句话,小声说:“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的进食一定要小心,凡事都留个心眼儿。李府上下这么多人,保不准其中就有心怀不轨的。明天开始,我给你送饭之后会教你辨别一些危险的药物。可能有些枯燥,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都是为了孩子能平安。” 这看上去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舒望看出了白宋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刚才说要把孩子交给别人的话也不那么气人了。 …… 离开李府,白宋望着天想了很久。 孩子是场及时雨,他维系了和舒望之间的感情。 还能缓解香儿对于白家香火的焦虑。 更是白宋活在当下最好的证明。 但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注定了无法在古代的礼教下安安静静地生活。 未来会发生什么,白宋也不知道,但白宋会和舒望一样,用尽一切保护着这个孩子出生,成长。 把孩子的事情想好了,白宋重新思考自己要去哪儿。 回到京城,白宋要见的不止是女人。 这里还有一些朋友,很有必要去见一面。 永兴书院开着,但学员已经换了一批,虞老也已经不再任教。 白宋去了虞府,得到虞老已经返乡的消息,虞府上下冷冷清清,只有虞季留在家中准备春闱。 白宋见到了虞青青,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小姑娘想听白宋这半年经历的故事,被白宋以还有事情而拒绝。 但虞青青没有放白宋走,而是跟着白宋去了钱庄。 钱庄一切照旧,有几人还在为新的合同而争吵。 钱庄内,所有人员回归,墨竹继续干起了自己的掌柜。 和半年前相比,她似乎丢掉了那份洒脱的性子变得忧郁起来。 见到白宋,墨竹便把白宋揪到一边,追问剑十三的下落。 白宋将发生一切说了一遍,墨竹回到了柜台,继续惴惴不安,心思全然不再工作上。 还有一些假扮伙计的墨家子弟,见了白宋都纷纷上来表示感谢。 他们都知道之所以能活着,是白宋的功劳。 同时,墨家此前潜入只救走了晴儿,让这些墨家子弟的心里出现了小小的裂痕。 现在晴儿说她已经和墨家彻底撇清的关系,这些人都表示支持且愿意追随。 一切都回到了正确的轨道,只是安排晴儿打探的投资项目没有眉目。 晴儿是有苦说不出,她能经营成千上万两的生意,却无法把握十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的巨额投资。 她要经手的钱太多了,多到连无法想象。 白宋在钱庄安慰了晴儿,让她大胆去想,选出项目,具体投资的方向由他在后面看着,不会有事。 在钱庄的后院,诗诗姑娘已经从惊恐之中恢复,见到白宋之后连连感谢,同时也跟白宋道别,她终究是要回去花楼的。 白宋告诉诗诗,要是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自己应付不了,可以派人来钱庄报信。 诗诗感动得眼泪汪汪,依依不舍地离开钱庄。 在钱庄后院的小巷子里,姑娘一步三回头,像是回娘家的小媳妇。 时间到了黄昏,白宋赶着时间将尚在长安的同窗都聚在了一起,大家放肆地喝了一场酒,都喝得烂醉如泥。 酒桌上,大家没有谈论这半年发生的种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回忆过去。 将他们第一天进入学院经历的每一件事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些好笑的、好气的、难堪的、感动的…… 曾经最不起眼的日常却成了今日最感动的瞬间。 一桌子醉倒,只有白宋还是清醒,也只有白宋发现,今天的虞青青话很少,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哭了好久好久。 …… 深夜回家,白宋将事先写好的菜单交给了小翠,让她明天一早去准备。 上面是给舒望调理身子的药膳。 白宋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带着一身酒气,胡乱地脱了衣裳就钻进了被窝里面。 “香儿……你别担心了……白家有后了……” “夫君,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有后了?” 白宋打了个酒嗝,将床上的娇躯抱得更紧,笑着把脸贴上去:“嘿嘿……这是秘密,现在不能说是谁家的,传出去了不好听。等两个月,我就把孩子带回来给你个惊喜。” 一句话把床上女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夫夫夫……夫君在外面有……有有私生子!” 正文 第676章 偶遇程咬金 白宋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醒。 一睁眼,酒精散尽的疲惫让白宋头痛欲裂。 鼻间是萦绕不散的女人香,沁人心脾,舒缓着白宋的神经。 白宋对女人的香味很敏感,很快察觉出一丝丝不对。 这是公主的体香。 怎么……怎么跑到公主的房间来了? 枕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一点余温和几根发丝。 昨夜发生的一切白宋不记得了,不知是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出现了什么别的事情。 这时候,房门开了,公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陌生的小丫鬟,端着一盆热水。 “夫君,你醒了?” “嗯……”白宋按着头呻吟了一声。 “不好受?妾身给夫君揉揉。” 说着,公主到了床边坐下,轻柔地按压白宋的太阳穴。 公主的手法不好,但触感很细柔,也很舒服,白宋终于是舒缓地闭上了眼睛,小声说道:“我怎么……” “夫君昨夜喝多了,到了妾身这里,嘴里喊着姐姐的名字,兴许是错把妾身当做姐姐了吧?” 白宋一听,显得十分尴尬,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发现对方脸上一抹红晕,十分可爱。 于是白宋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红裤衩,猜想会不会迷迷糊糊地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跟来小丫鬟送来了热乎的帕子,站在床尾掀开了被子一头,认真地给白宋擦脚。 白宋感觉自己像个植物人,日子过得太颓废了。 但他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也已经习惯了享受他人伺候的生活。 所以白宋没有动,好奇地看着那个小丫鬟,一副询问的样子。 公主笑着说:“宫里调来的。” “宫里调来的?”白宋不是很明白。 “这里好歹也是驸马府,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像什么?叫外人见了岂不被笑话?父皇就抽调了十几个宫女过来。” 白宋明白了,随着皇帝态度的转变,非但白宋日子好过了,驸马府也跟着要风光起来。 果真是天子脚下,兴衰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她叫小婵。” 小宫女红扑扑的脸蛋儿一抬,简单说了一句:“奴婢见过驸马爷。” 小姑娘年纪很小,脸蛋儿红红地很可爱,看着有些害羞。 白宋心想着应该是怕生。 事实却是小姑娘在给白宋擦脚的时候发现了驸马爷的红裤衩,一只手还伸了进去。 …… 驸马府人多了,阴盛阳衰。 从宫里来的全都是宫女,一家大院二十几个女人,只有白宋一个男人。 这样的生活环境十分古怪。 白宋没有在府上多待,自己下厨给舒望准备了食物之后就走了。 看着白宋离家的背影,公主忧心忡忡。 她一夜没睡,心里装着事情,没法安心。 夫君在外有了私生子,对女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情。 作为驸马,作出这样的事情,更是无可饶恕的。 至少在传出去之后,皇室一定震怒。 李向南经历了昨夜的气闷,今天一早便由气闷转而成为了深深的不安。 在李向南看来,如果不是醉酒,白宋不会说出这样的秘密。 现在离开家,肯定也是为了外面的女人。 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李向南很难办。 是派人去跟踪调查? 只怕消息一出就会走漏风声,自己身为公主总不能亲自出去跟踪吧? 告诉姐姐? 万一弄得家中不合,夫君肯定知道是自己告密,岂不又惹得夫君不喜欢? 思来想去,李向南没有办法。 要怪就怪偏偏是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 因为害怕失去,在感情上始终处在下风,小心谨慎。 李向南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回到了府上,只当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 白宋对昨夜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他只想好好给舒望调理一下。 和昨天一样,白宋大摇大摆地进了李府,在一众下人的注视下去了舒望的房间。 房间内,李府的人已经给舒望送来了食物,但舒望一口没动,全让小丫鬟吃了。 见白宋来了,舒望有了精神,坐在床边享受着白宋带来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身子的原因,舒望的胃口很不好,浅尝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白宋微微皱眉:“不行,一定要吃完。” “人家吃不下了嘛!” 舒望像个耍赖的孩子抱着白宋的胳膊摇晃着。 “又不为了自己,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养好身子。这是我亲手准备的,一大早忙到现在。就算是香儿都没有这种待遇,你好歹给我点儿面子。” “真的?是你亲手准备的?”舒望眼睛一亮。 “当然!” 舒望又恢复了食欲,大口吃了起来,还不忘鼓励地表扬一声:“真好吃。” 白宋认真地看着舒望,感觉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变得随流,没有了江湖儿女的刺,变得更像一个大家小姐。 回忆起来,白宋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舒望,因为那时候的舒望是这个世界特立独行的一个女人,给白宋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舒望更像一位准妈妈,看着让人感觉更亲切,言语间也让人更舒服。 “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 “舒望,你真好看。” 舒望擦了擦嘴,似笑非笑地拍了白宋一巴掌:“花言巧语,回去对你的香儿和公主说好了。” 舒望已经把饭菜吃完,白宋收起了餐盒,拿出了一些准备好的药材和一些画好的图片。 所有的东西都是孕妇要避免接触的,白宋需要舒望好好记下来。 舒望对这事儿不上心,觉得是白宋多此一举。 但白宋还是很坚持,非要给舒望上药理课。 …… 此刻,李靖重回前线的时间敲定了。 时间定在三天之后。 时间十分仓促,李靖必须马上开始准备。 在准备离京之前,李靖再次拿出了那个药方,他在书房里想了整整一个上午。 最后,派人去外面抓药。 到了下午,白宋从李府离开。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李府的另一位客人……程咬金。 程咬金一眼就认出了白宋,一把白宋抓住,惊喜道:“白宋!你可算回来了!” 正文 第677章 诚意 程知节程将军…… 白宋认出对方的时候有些懵,因为从对方的话语和声音不难判断出对方此刻的惊喜情绪。 程将军过于热情,让白宋有些害怕。 程咬金的确很热情,热情到有些激动,抓住白宋的手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好小子,可让老夫好找!” “程将军,我……我没惹到您吧?” 从历史的记忆来看,程咬金属于比李靖还不好惹的历史人物,而且对方更像个武夫,长得都不怎么好相处。 一个李靖就让白宋难以应对了,白宋不想跟程咬金扯上关系。 但程咬金看到白宋就像是青年看到美女一样,两眼放光。 听了白宋的话,程咬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怎么?还怕老夫不成?走走走,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府,老夫要好好谢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白宋更懵了,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救了程咬金?怎么自己不知道? 对此,程咬金没有解释,而是拉着白宋就往马车上撵。 白宋被撵上了一辆马车,程咬金坐上了另外一辆,随后到了程咬金在长安城的小别院。 相比大将军府,程咬金的府邸就显得冷清多了。 但随后白宋才知道,程咬金是镇守巴蜀一带的什么将军,程咬金的家人都住在成都。 程咬金口中的救命之恩,说的是白宋帮助唐军攻破了成都,保全了程咬金一家几十口。 长安的人不知道白宋在成都一战的重要作用,程咬金是亲身经历之人,岂能不知? 如果不是白宋打响进攻的号角,现在成都还在圣莲教手中,大军还在成都城外跟敌军对峙呢? 哪有现在轻松的景象? 程咬金知道一切,知道李靖执意退兵,知道神武大炮攻城,知道白宋带领百位江湖人士不顾个人生死为大唐军队吸引火力。 白宋,程咬金在与突厥战斗的军营里知道了这个小子。 当初只知道他是舒望看重的男人,医术高明。 但在成都,白宋成了程咬金一家最大的恩人,救了程家人的性命。 成都一战后,程咬金便派人四下打听白宋的下落,直到现在。 几个月前,程咬金的人打探到了新唐城的消息,知道白宋落入圣莲教的手中。 后来正准备集结军力去新唐城营救,又得知白宋已经从新唐城出逃。 程咬金这才放心。 程咬金了解白宋的事情,知道白宋背后有皇上安排的任务,想到这小子逃出来应该会想办法回到长安,就先到了长安等着。 今天,程咬金刚从李靖口中得到了白宋的消息,出门时就碰到了。 程咬金当然不会放白宋离开,他有好多感谢的话要跟白宋说。 程咬金是个粗人,喜怒不藏,没有半点儿架子。 到了府上,立即叫人准备了一大桌好酒好菜,一个劲儿给白宋灌酒。 每敬白宋一杯,程咬金都要说一句感谢的话。 但无奈学识不够,说来说去都那么两三句,实在没有新鲜的。 说到后面,程咬金酒劲儿上来,激动得差点儿给白宋下跪,吓得白宋酒醒了,心说我勒个乖乖,谁受得起这个? 和李靖的阴郁相比,白宋渐渐习惯了跟这位老人相处。 这位将军实在是单纯得有些可爱,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单纯的将军能一直享受皇上的信任,让程家在朝堂之上稳固。 但转念一想,或许正是这份简单,才让这位将军保持到了现在。 白宋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这一顿酒,让白宋对程将军有了敬意。 攻打成都,白宋并非是为了收获程将军的恩惠,事情只是碰巧而已,对方如此客气,让白宋受之有愧。 “程老将军,您真的不必如此,晚辈只是做了一个大唐子民该做的事情罢了。程家人平安,乃是天命使然,跟晚辈关系不大。” 程咬金昏昏沉沉地摇着头,拍着白宋的肩膀:“老弟啊,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军就撤退了!我程咬金一家老小肯定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是程家的恩人,这个恩情,老哥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白宋还是不好意思,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弟,老哥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咱们程家对你有愧,今天趁着你在,老哥就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白宋没听懂。 程咬金摇摇晃晃地起身,表情逐渐阴沉下来,大喊一句:“把那混账给老子带过来!” 喊了一声,一个背上捆着无数藤条的年轻男人走到了门口,背着手,一身伤痕,低着头跪在了地上。 白宋一眼没认出来,想了想才记起此人。 这不是程恨铁吗? “白公子,小弟混账,小弟不是个东西!” “嘭!” 程咬金一脚揣在程恨铁的脸上,直接踢了个狗吃屎! 看到这么一幕,白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程恨铁发现自己卧底圣莲教,出卖自己,想用圣莲教的手除掉自己。 好在白宋机敏,化解了那一次危机。 很显然,程咬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白宋看着对方,沉默了许久。 程恨铁倒在地上不敢喊疼,起身之后就朝着白宋磕头。 程咬金还不解气,上去之后又要打。 白宋说了一句:“算了,事情已经很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混账东西,你听听!白兄弟救了咱们家,以德报怨,你看看你!出卖同伴,不知轻重!” “爹,我知道错了,白公子,我知道错了。” 白宋摆摆手:“程老将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晚辈一家在京城生活,以后少不得还要在朝堂走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晚辈还要仰仗老将军的提携。” 程咬金点了点头。 他人虽然简单,但也会看人。 对比自己孩子,这白宋不知好过多少。 单单是这气度便是成大事之人,未来当了太子少师,辅佐太子登基,以后程家还要仰仗人家。 “老弟放心,从今以后,老程家跟老弟就是同气连枝,不论是朝堂内还是朝堂外,谁要敢欺负老弟,老子定要他们好看!” 正文 第678章 沉默的女人 程咬金的话表明了往后程家的态度。 从皇帝口中得知自己将要担任的位置,白宋便知道自己难以和朝堂脱离关系。 放眼整个朝堂,程咬金成了自己第一个可以依仗的支持。 要在朝堂立足,这样的支持必不可少。 虞老告老还乡,他期许的让白宋接替的江淮集团并未成为白宋的羽翼。 同窗还需要时间成长。 白宋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 程咬金如此不避讳的表态给了白宋一些信心。 但程咬金在大唐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有多少? 白宋不得而知。 无可否认,程咬金是大唐的功臣,更是皇上的近臣,但算不算是重臣? 白宋心中有答案,从对方现在管辖的地区就应该明白。 程咬金在京城的能量没有虞老和李靖大,更不能与长孙家相比。 但也只有程咬金能够如此不避讳的说出刚才的一番话。 白宋是兴奋的,这是白捡的好处。 白宋随即表示感谢,并且告诉程咬金自己不会让对方失望。 程咬金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东西,书生肯定不入程咬金的眼。 但白宋不同,这人是一半文雅一半彪悍,气质介于书生的迂腐和武夫的鲁莽之间,恰如其分。 程咬金没见过这种人,但越看越是喜欢,看了白宋连连点头,突然说要把家中小女许给白宋做妾。 可程家小女一言难尽,长得不在白宋的审美之上,赶紧以驸马的身份给回绝了。 程咬金一听,有些失望,叹了一声:“是啊,忘了你的身份,可惜了……” 话音刚落,程咬金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李靖说自己收到了皇上的密旨,要把他家的舒望许给你。为何他李家的闺女可以,我程家的不行?我得去找皇上理论理论。” 白宋一听,汗都下来了。 这可不能让他走了,万一皇帝真的答应了,那真是一颗老鼠…… “咳……咳……老将军,不要当真,家中已有妻妾,如今在家日日吵,夜夜吵,才三两个都应付不过来,哪儿容得下更多?” “男子汉大丈夫,几个女人都压不住?” “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何呀?”白宋故作苦涩,无奈说着。 好在是把程老将军给说服了,白宋松了一口气。 …… 从程咬金那里离开,白宋回到了府上。 想着自己给舒望的承诺,觉也是时候恶补一下功课了。 在书院学习的时间,白宋进步不少。 白宋在文学上缺乏的不是诗词的积累,而是对科举试题的理解。 还记得乡试的时候,一张卷子只有一道题能看懂。 之后的考试必须要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 看懂题,才能答题。 想要弥弥补这个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模拟考试,将最近几年科举的试题全部看一遍。 自己试着作答,只要做的试题够多,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还有,科举考试不是吟诗作对,考试注重策论,是直接的观点输出,要确保自己能用工整的文言文格式将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这是白宋的另一大缺陷。 上一次考试所写的水利工程,白宋的想法很好,但用字用句不符合科举答题的要求,过于白话。 这样的答卷即便有着极好的观点,也很难得到高分。 为了作出改变,除了练习试题之外,白宋打算在日常生活中也注重以下语言表达细节。 生活进入了正轨,也逐渐趋于平淡。 白宋在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古人,融入古人的生活和语境之中。 所以白宋收敛了以往的轻浮,变得更加规矩,说话也更讲究。 府上几个女人都不知因为什么,不知道白宋为何会有现在这样的变化。 公主越发担心,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总觉得夫君的改变或许跟外面的私生子有关。 白宋每天都会出去,亲自下厨,带上东西。 起初只有公主一人注意到,过了两天,家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没人去问,但隐隐地有些不安。 第三天一早,香儿忍不住问了出来,想知道相公每天给谁准备的吃的。 白宋想了想,倒是没有隐瞒,告诉香儿在李府的一切,以及自己跟皇上之间的约定。 香儿知道舒望,知道相公跟舒望之间的经历,得知舒望未婚先育,心里五味杂陈。 白宋告诉香儿要保密,香儿也知道要保密,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又是白家的骨血,这样流落在外,万一被人发现如何是好? 这样的担心早已经存在白宋心中,但白宋没有解决的办法,舒望的决绝让他不敢再提这件事,告诉香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三天,白宋照旧去送食物。 这一天也是李靖重返前线的当天,和李靖一起的还有程咬金。 当白宋抵达李府的时候,李靖已经出了长安城。 白宋并不在意,他要见的只是自己的女人。 到了舒望的房间,白宋瞬间感觉气氛不对。 舒望和她的丫鬟都呆愣愣地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个瓷碗,碗中有些乳白色的浓汤。 白宋喊了一声:“舒望,你怎么了?怎么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舒望像是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白宋,没有说话。 白宋走了过去,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再看看舒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白宋尝了一口浓汤,眉头一皱。 一股浓烈的龟板味直冲脑门儿。 这是用龟壳熬制的滋补汤,但龟壳是孕妇禁食的东西,极有可能造成流产。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按住舒望的肩头,沉声道:“你喝了?” 舒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叫你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吗?”白宋十分气恼,语气很不好。 一声之后,舒望的眼泪就下来了。 “爷爷临走前亲手为我准备的……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舒望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李靖!”白宋咬牙切齿,恨意上涌,转身就要出门。 “已经出城了……” 白宋站住,这才冷静下来,低声问:“喝了多少?” 正文 第679章 作为母亲 “一大半碗……” 舒望低头说着,擦了擦眼泪。 “我没尝过龟汤,一开始不察觉。直到看到了汤里的龟壳……” 看到舒望眼泪往外冒,白宋十分心疼,轻声安稳:“别哭了,只是半碗,不要紧的。” “真的吗?” 舒望擦了擦眼泪,希冀地看着白宋。 白宋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这只是一碗龟背汤,不是真正的堕胎药,影响不会那么大。等我煎药,日后更注重调理就好了。” 舒望一听,终于放松了,起身过来投入白宋怀抱,放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爷爷要这么对我?他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白宋一手搂着舒望,一手攥成了拳头。 要孩子的命! 这是所有父母的逆鳞! 白宋恶狠狠地说:“李靖此人,阴险狡诈,表面仁义道德,内心全是私利!在草原,他抢我功劳!在成都,他畏战退避!在京城,他害我骨肉!” 后面的话白宋没说,但心里在想,若是孩子有个什么好歹,他就回到新唐城,设计让李靖死在战场! “白宋……我好怕……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白宋心疼地将舒望抱得更紧,拍着她的后背:“好!我带你走!” 一股热血上头,白宋也不管了,拉着舒望就要出门。 房门刚一打开,外面一群人挡住了他。 李府管家站在白宋身前,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的女人,现在就要带她离开!” “我家小姐因为你成了现在这样,你害得她不够惨?现在这么做,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不管什么后果,总好过被你们害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靖做了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 管家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白宋冷笑一声:“哼,现在没话说了?识相地就给我闪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管家不再理会白宋,转头看向舒望:“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要走,至少也要一个缘由?老爷对小姐可谓仁至义尽,您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是完全不顾李家的颜面了?” “仁至义尽?”李舒望冷笑一声,眼泪滚滚而下,指着屋中,“害我的孩子也算仁至义尽?” “老爷何时要害小姐了?” 管家越听越糊涂,思量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立刻吩咐人去把一个下人抓了过来。 “给小姐说清楚,老爷都吩咐你做了些什么。” 下人不知道情况,不敢说话,被管家好一阵收拾终于忍不住了。 下人交代,三天前是老爷让他出门买了一副堕胎药回来,本来是要给小姐用的。 后来李靖后悔了,让他将药给处理掉。 下人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将写着药方的纸给拿了出来。 白宋看了药方,的确是堕胎药。 但情况有些不对,龟背汤和堕胎药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李靖真的下定了决心,应该直接用堕胎药才对,因为这样更直接有效。 不用堕胎药,改用龟背汤,何必多此一举? 舒望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皱了皱眉,吩咐丫鬟将龟背汤给拿出来。 “这碗汤是不是爷爷特意给我准备的?” “汤?什么汤?老爷知道这位公子每天都来给小姐送吃的,厨房就没有准备小姐的份儿了,哪儿来的汤?” 白宋眉头一皱,低喝一声:“立刻去查,看看这碗汤是谁给的!” 管家也意识到了问题,立刻封锁家门,但还是晚了。 李府的厨子已经跑了。 事情基本告一段落。 看来是暗处有人想要害舒望的孩子。 一个跑掉的厨子肯定不会是主谋。 背后或许是宗族长辈,或许是朝堂对手,或许其余兄弟。 能够怀疑的对象很多很多。 白宋和舒望并坐在床上,怔怔失神。 沉默了很久,舒望开口说道:“我宁愿是爷爷……没想到在我的身边有那么多潜在的敌人,他们都不想我们的孩子好过……” 白宋想的却是其他:“李靖……辛亏你悬崖勒马,否则我会把你的名字从凌烟阁划掉!” “带我走吧,我还是不想留下来了,这里好可怕……好危险,我怕我一个不注意,我们的孩子就没了。” 白宋轻轻地将舒望揽入怀中:“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离开,但也想保住李家的名誉,爷爷终究还是爱我的……就算宗亲对我有恨,我也希望通过保护李家的名声化解他们心中的恨意。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天下人指指点点。这个要求是不是很难?我是不是奢望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是我亏欠你和孩子太多。” “把孩子交给公主行吗?”舒望轻轻地靠在白宋肩头,低声问。 “什么?”白宋有些诧异。 “这些天我想过了,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与其霸占着孩子,不如给孩子一个更加轻松的未来。我的身份不允许自己陪伴孩子出生后的几个月,这个孩子只有在公主的庇护下才不会引人怀疑。” “舒望……你在说什么?” 舒望摇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离开京城后,公主就在驸马府,没有人见过公主的现状,我怀孕的时间跟公主出嫁的时间吻合,如果两个月后是公主生子,没有人会怀疑。孩子依旧是白家的孩子,作为公主的血脉,他会得到更多的关爱。白宋,我求你一件事,让公主帮我照顾孩子,直到我光明正大地进家门。” 白宋愣住了,没想到舒望会作出这么大的改变。 舒望的计划跟白宋原先的计划完全吻合。 只是白宋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舒望拒绝了。 没有母亲愿意把孩子交给别人。 但舒望经历了今日的一切,她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自己的一意孤行会害了孩子。 为了孩子的安全,哪怕再不愿意,她都心甘情愿做任何让步。 白宋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当前最完善的决定,最顾全大局的决定。 但这样的决定再一次让舒望觉得委屈,白宋的亏欠又多了。 正文 第680章 坦白 “公主殿下。” 桑桑观察了公主几日,发现公主似乎有心事。 每天看着白大哥出门,就会不间断地站在门口,时不时地看一看远方。 公主一晃神,回头看到逐渐走来的桑桑,笑容不太自然。 “公主殿下是有不舒服?” “没……没有……桑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叫我公主殿下。” 桑桑应了一声,但内心还是不习惯别的称呼。 公主的身份,民家小女岂能瞻仰? 但女人心里的苦楚,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沟通。 桑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也经历过公主这样的时候。 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桑桑不再多说,默默走了。 桑桑刚刚离开,公主的眼睛一亮。 街上出现了她所期盼的身影。 “夫君回来了。” 公主心中安定,不想被夫君看到自己在门口观望的样子,转身回屋。 但转念又一想,今天夫君回来得似乎比前两日更早些。 “公主。” 白宋已经发现了公主,远远地看了一声。 公主站在原地,有些心虚。 却见今天的白宋情绪不对,似乎藏着心事。 “夫君,怎么了?” “把香儿和桑桑都叫到房间来,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 一听这话,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夫君这是要商量什么? 难道是私生子的问题? 此事可大可小,要是传扬出去,非但是公主和驸马府的颜面扫地,连带着皇家也要跟着蒙羞。父皇知道,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公主心中不安,十分不安,但好在是夫君要提前商量,至少给了大家一个提前准备的机会。 只是夫君真的要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吗? 公主转身,眉头紧锁。 李向南觉得很委屈,这样的生活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原以为把夫君盼回来,自己就能慢慢征服这个男人的心,用自己的包容和大度,接受他曾经的女人。 她毕竟是公主,而白宋只是驸马。 身为驸马,本不该纳妾,现在非但有了两位夫人,其中一位自己还要叫她姐姐。 李向南觉得自己谦让够多,但这位夫君还是不知足,竟然在外有了私生子,还要带回家里来。 李向南有自己的直觉,她觉得今天夫君回来肯定会是因为这件事。 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公主情绪低落,按照白宋的要求将先香儿和桑桑叫到了屋中。 看着三人都坐在面前,白宋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舒望怀孕了,我想将她接过来住。” “舒望……”公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舒望……竟然是舒望……” 她想过很多可能,猜测那个外面的女人可能会是京城中某家花楼的清倌人。 舒望,怎么可能是李舒望? 那个发小,那个疯得像假小子的丫头。 历经三天的猜想和担忧,得到了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个名字让人的惊讶,但去也让李向南稍稍心安。 这天下间的女人中,如果要她选一个来分享自己的感情,也只有李舒望了。 白宋看着李向南惊讶的样子,显得的有些奇怪。 “公主,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向南下意识地回应道。 心里又是苦笑。 怎么能不是她呢? 天下也只有李舒望才能是没有名分就帮他怀孕的女人。 况且自己一早也知道了两人在草原的故事。 想着,李向南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公主的表情很奇怪,香儿事先知晓,故而表情凝重。 但她不知道的是,相公突然决定要把舒望接到家中。 桑桑一概不知,听到之后除了震惊就是担心。 这件事非同一般,对方是大将军府的小姐,身份同样尊贵。 如此身份这么能未婚先育? 要是事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白宋看了看三个女人不同的表情,继续说:“这是白家的孩子,我不能坐视不管。接下来的话,你们一定要保密。”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今天在大将军府,有人想要害舒望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人……莫非是……” “什么人还不知道,但大将军府已经不安全了。还有两个月时间,为了以防万一,把舒望接过来是最好的。” 听到这里,三个女人终于明白了相公今日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香儿面露难色,“对方是大将军府的小姐,我们以什么名义接过来?如果没有个万全的理由,岂不更容易将事情暴露?” 白宋转头认真地看着公主:“事情要拜托公主了。” “夫君,有什么尽管吩咐。” “公主跟舒望是发小,感情深厚,京城之中很多人都知道,是不是?” “嗯。” “既如此,可以用公主的名义,就说驸马府中苦闷无聊,让舒望来驸马府陪伴。以公主的身份,大将军府的人也不会拒绝。”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香儿淡淡说着。 公主有些惊讶,没想到香儿答应得如此干脆。 既然香儿都答应了,公主自然不再犹豫:“我立刻去准备书信。” “不要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公主商量。” 公主再看白宋,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 白宋沉声说:“两个月内,我们要隐瞒消息并不难,难的是在两个月之后,等孩子出生了,如何堵住天下人的嘴。” 三个女人瞬间凝重,顺着白宋的话去想,这才是最艰难的。 白宋没有停顿,看着公主郑重说道:“我征求了舒望的意见,决定让舒望在驸马府生子,届时对外宣称孩子是公主的,以后孩子由公主抚养。” “啊?!” 三个女人惊呆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决定? 而且舒望居然还答应了? 这不是从母亲手中抢夺孩子吗? “为……为什么?”公主问道。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谁都不公平,但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半年时间,公主一直在驸马府没有外出,外人并不清楚公主是否有身孕。从时间来看,公主出嫁到现在生孩子,时间线吻合,如果说是公主的孩子,没有人会怀疑。如若不然,这个孩子的由来就说不清楚,以后孩子就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我不怕背负什么,但孩子不行,孩子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正文 第681章 舒望进门 一天后,公主的书信到了李府。 李府的管家事先跟白宋和小姐商量好了。 事情关系到小姐的安全,又关系了李家的名声。 管家很乐意配合白宋演这一场戏。 关于昨天的汤,调查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幕后指使很大概率是李家宗亲,他们竭力要掩盖这个污点,所以在李靖走后不择手段地将孩子除掉,但他又不敢声张,老一辈人最怕的就是家族的名誉不保。 管家没有将调查的事情告诉白宋,毕竟那些宗亲也是为了维护李家的名声。但一个管家权力有限,无法禁止宗亲继续干出格的事情,所以将小姐送走或许是最好的决定。 驸马府即将迎来又一个女人。 为了迎接这个女人,驸马府将一批宫里的宫女退了回去,只留下了几个信得过的。 白宋从前窗抽调了几个家丁,他们是晴儿选定的人。 从舒望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起,驸马府的下人无论是谁都不能离开。 剩下的几个宫女都很好奇,不知道今天要来驸马府的人到底什么来路,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大家都在门口等着,香儿带着桑桑在外恭候。 李舒望虽然还没有名分,但香儿和桑桑都很清楚这个女人在自家男人心中的地位。 更何况现在人家还怀上了白家的第一个孩子。 白家的香火可全指望她了。 白宋和公主不在外面等候,两人坐在房中相对而视。 李向南低头喝茶,情绪有些低落。 白宋心中带着亏欠,伸手放在了对方的腿上,轻轻揉捏着,低声说了一句:“让公主受委屈了。” 公主一愣,放下杯子:“夫君哪儿的话?” “这里是驸马府,公主才是这里的主人,但公主却一再纵容我的花心。”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挤出一个并不太自然的笑容:“谁让我真心喜欢上了你?做这些,只是不想在听到夫君称呼‘公主’……还记得吗?我们在小亭的时候,你也偶尔会叫我向南。我知道跟她们相比,我和夫君没有任何生离死别、艰难险阻,我只能多顺从夫君的心意,期待能分走一点夫君的心。” “向南……” 白宋轻轻喊了一声,小心地将这个女人抱在怀中。 听到这个称呼,公主身子软了,靠在白宋胸膛,小声说:“夫君,有时候我真想你能再大醉一场?” “为何?” “那天夜里,如果夫君再晚睡那么一会儿,妾身就真的成了夫君的妾身了。我现在好后悔,如果不是我推脱阻拦,现在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如果让我再选一次,哪怕被当做香儿的替身,我也心甘情愿。” 公主的话,白宋似懂非懂。 回忆那天夜里,白宋实在记不起太多,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走错了房间,错把公主的房间当成了香儿的。 白宋凑过去,小心地亲了一口:“今夜等我。” 公主脸蛋儿通红,想要挣扎,身子却已没了力气。 “姑爷,你躲哪儿去了?李家的车来了!” 小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白宋拍了拍公主的香臀:“我们出去迎接吧,毕竟是以公主的名义,公主不出去迎接,外人看了会觉得奇怪。” 驸马府的人全都出来了。 大将军的宝贝孙女,跟公主又是发小。 人家这身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街上不多的行人看到有人从马车下来,却是被驸马府的人围成一圈,都没有看到李家小姐长什么样。 打发了李家的人,关上门,驸马府热闹了。 就在正厅里面,房门敞开,几个女人围着舒望,眼睛都亮汪汪的,全都盯着舒望的肚子。 李舒望已不知多久没在这么宽敞的地方待过了,显得很不适应,同时又特别心虚。 看着房门敞开,她说了第一句话是让人赶紧把门关上。 白宋舒望的身后站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安慰道:“到了自己家里,就不用那么多忧心了。在这片小天地里,你不必再躲躲藏藏,你给白家带来了希望,你应该享受阳光。” 李舒望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十分紧张,她看着面前的每一张脸,想要努力地记住,在不久的将来,她们会是一家人,喜欢着一个男人,为了心底的喜欢愿意分割自己的感情。 香儿,李舒望见过,但只有在邙县的时候匆匆见过一两眼。 今天终于见到了白宋的发妻,李舒望很羡慕,也明白了白宋为何对她如此痴情。 香儿长得是真的好看,李舒望觉得自己不如她,或许连公主也比不上。 她又看了看桑桑,这个民家姑娘曾为了白宋挨了自己一剑,甚至为了白宋愿意付出生命。 这是个白宋不能辜负的女人,如果辜负了,舒望也不会原谅白宋。 最后看到了向南。 看到曾经的发小,如今跟她成了另一种关系的姐妹。 除了感叹世事无常之外,更多是尴尬。 公主对着舒望笑了笑,想说什么,终是不能说出口。 两个女人相互回避这对方的眼神,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幕幕,那时候的她们何曾想过会爱上同一个男人? “姑爷,我能摸摸吗?”小翠咬着指头,眉头跟蚯蚓一样扭动着,单纯地望着白宋,十分期待。 白宋看看舒望。 舒望点了点头。 小翠轻轻地把手放在了舒望的肚子上,然后又缩了回来:“小姐,在动!” “是孩子在动,不是小姐在动。” 香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朝着舒望和善地笑了:“妹妹,辛苦你了。” “姐……”舒望语塞,姐姐实在喊出口,叫白夫人?那不是更怪了? 白宋蹲下身,贴着舒望的耳朵说:“香儿是姐姐,向南也是姐姐,桑桑……” 白宋话音未落,桑桑赶紧打断:“桑桑就是桑桑……” 说完又红着脸小声嘀咕:“叫妹妹也行。” 白宋点点头:“叫来听听,以后都是一家人,现在先适应一下。” 舒望看着香儿,表情怪异,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颊多了一丝羞红,轻声说:“姐姐好。” 香儿笑了,虽然年纪比舒望更小,但当白家主母已非一两日,气质已有了妇人的姿态,平日里稳重多了,没有舒望的忸怩,香儿淡笑着:“白家有大小,没有主次,姐姐妹妹,都是为了方便称呼,妹妹初来乍到,凡有所需,尽管要求。” 正文 第682章 晴儿的答卷 白宋看到一家女人围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说有笑,气氛和谐,内心有些恍惚。 这是上一世不敢想象的画面,如果不是生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代,就算自己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换不来几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向心用力。 以往白宋只觉得这一世的命运离奇又精彩的,现在突然有了一种感激的味道。 白宋是幸运的,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延续,留在这里的一切仿佛已经没有了遗憾。 因为孩子,李舒望没有任何阻拦进入了家里,虽然没有名分,不能声张,但香儿和公主都没把她当外人。 女人之间的对话一直在持续,一直围绕着孩子作为话题,谈到孩子的性别、名字,未来的规划,生活的憧憬。 白宋在一边陪着看着,不插嘴,享受着家庭带来的安宁。 说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最尖锐的话题。 当舒望的目光停留在公主的身上时,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舍的说:“公主殿下,为了我的孩子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以后这个孩子就交由你照顾了。” 公主脸上的笑意收敛,虽然白宋早已说过此事,但事情真的发生,脸上还是免不了有些苦闷。 孩子的亲生母亲不想将孩子交给其他女人,就算是共事一夫,也不愿承受骨肉分离的痛。 而另一个女人也不愿接受不是自己亲身的孩子,哪怕这孩子是自己丈夫的骨肉,也不愿去承担一番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情感。 公主才刚嫁给白宋,尽管没有和夫君发生过什么,但她有的是时间,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有属于自己和夫君的孩子,她一点不着急。 孩子的转移让两个女人都很为难,但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决定。 尤其是公主,她要赢得夫君的心,在这样的事情上无法违背夫君的意思。 沉默了很久,公主点头了,挤出一个笑容,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放心,我们情同姐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定会将孩子视为己出。” 舒望心里好受了一些,并非是听到对方答应,而是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情愿。 这种细微的内心变化让舒望在未来的两个月过的舒坦也安心了许多。 家里的女人初次相聚,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钱庄传来了消息,让白宋过去一趟。 白宋心有不愿,想多在家里听一屋女人说话,这是难的悠闲时光,即便是在幽州的时候,因为家人不多,冷冷清清,也没有现在的阵仗。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一窝女人中只有晴儿没有进门了,一家女人在这儿都有个伴,唯独晴儿在外为自己操劳,心里过意不去,默默告诉自己晴儿是夫人。 钱庄内,晴儿为白宋所托之事日思夜想,天天外集市上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太忙了,没工夫想男女之情,对白宋近几日的不闻不问毫无察觉。 见白宋来了,忙把白宋拉到了后院屋子里说:“相公,这几日我寻了几个营生,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晴儿拿出一卷纸,交到了白宋手上。 纸上写着几个粗略的计划。 第一个,入股陈氏书社。 第二个,京城圈地。 第三个,包山囤竹造纸。 这头三个一看就知道是仿照幽州的原有产业作出的计划,完全是用来充数的。 白宋一看晴儿把这三件事写在最前头,笑着摇了摇头,暗想自己随口的话是把这妮子难住了。 晴儿在一边有些紧张。 随着自己身份的改变,晴儿越发看重自己在钱庄的作用。 晴儿想着,现在公子把几十万资金交到自己手里,那是因为身份的变化带来的。 这是更加重大的任务,也证明公子更加信任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做得漂亮。 晴儿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墨家的后人,更是墨家的叛徒,非但是身份不干净,而且一旦失去了公子,自己就会一无所有。 她作出决定,要与公子的其他女人不一样。 别的女人可以做的,她也可以。 她可以温香软玉,可以热情似火,可以欲拒还迎,可以做女人该做的任何事。 但她还可以成为公子身边不可或缺的依靠,成为公子背后梁柱,只有通过体现自己的价值抓住一个人的心。 哪怕有一天公子不喜欢自己了,也可以因为自己所处的位置,留住对方的人。 这一次,晴儿真的很用心,这些在原有基础上想到的点子,其实背地里还有不同的地方,她还没有来得及跟公子细说。 但见到公子笑着摇头,晴儿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公子……果然……果然是不行吗?” 白宋摇摇头:“我还没看完,这第四个写的投资花海是什么意思?” “相公,这花海……” “等等。”白宋突然打断,“一会儿公子,一会儿相公,叫得我都晕了,小妮子你肚子里盘算着什么?” 晴儿脸一红,低下头,小声念叨:“公子的称呼之中夹杂几声相公,兴许叫着叫着,公子就习惯了。” “我喜欢听你叫相公,别叫公子了。” “嗯!相公!”晴儿脆生生地应着,回到长安就想改了称呼,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因为钱庄新来的伙计挺多的,好多人都认为她只是白宋请来的掌柜,这点儿让她很不舒服。 相公给的身份,就算没有过门,自家的店里还怕什么? 晴儿就想让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谁,处在什么位置。 最好让这些人议论起来,传到驸马府里去,让那些姐姐妹妹们都心里有个数,以后自己进门就轻松多了。 喊了一声相公,这称呼一改变,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了。 至少晴儿有些心猿意马,已经忘了自己写在纸上的东西是什么。 恍惚一想,意识到好几天没见到相公,在这屋中相见,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 白宋浑然不觉,指着纸上问:“这花海……” 话音未落,晴儿坐在了白宋身侧,脸蛋儿红红的,看了看窗户,咬着唇:“相公,晴儿脑子好乱,现在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白宋一下明白过来,看了看简陋的屋子,不说床铺,一个能躺平的地方都没有,疑惑道:“在这儿?” “嗯,在这儿。” 正文 第683章 下一步投资计划 安逸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围绕着好几个女人的安逸日子。 看着晴儿诱人的姿态,白宋感觉有心无力。 转念想到晴儿这几日全心全意为自己操劳,心有愧疚,硬着头皮折腾了半个时辰。 晴儿舒服了,脑子清醒了,不光是脸蛋儿,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在浇灌之后都红得出水,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白宋两腿发颤,坐下起身的动作都要暗运真气。 晴儿整理着白宋的衣裳,捋顺白宋的发带,一边给白宋揉肩,一边说着她对花海的畅想。 晴儿说了一遍,白宋一个字没听。 “相公,妾身说完了,你给个反应嘛!” “啊?你……你刚说什么?” “相公,你在想什么?” 白宋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问道:“晴儿,按道理墨家对道门有所了解才对。” “啊?怎么了?”晴儿不知道突然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在求长生不死,这个会不会是真的?” 白宋有些怀疑,毕竟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长生不死会不会真的有可能? 晴儿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宋自言自语地说:“长生不死我倒是不求,但如果有一种丹药能让男人……” 最后几个字,白宋没说,心里却在嘀咕。 他是大夫,知道正常药物能缓解男性生理上的疲惫。 但男人总是有极限的,没有药物能改变这一点。 就现在这个频率,没点儿逆天改命的丹药,估计自己活不了几年。 但男人又是自控力极差的生物,前世连五根手指都控制不住,这一世如何抵挡一屋尤物的诱惑? 之所以有这种担心,因为白宋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问题。 孩子是个证明。 跟幽州的两个女人,尤其是香儿,一起寻欢的次数不少,而且白宋也很讲究,集中次数在女人容易怀孕的日期。 可香儿的肚子没有任何动静。 起初,白宋以为是香儿的问题。 可现在跟桑桑、跟晴儿都有了,还是没有动静。 白宋开始怀疑自己。 但诊断生育问题比其他疾病要复杂,需要借助各种仪器,这一点白宋很难办到。 不管怎么说,这种现象不太正常,至少可以证明白宋的身体存在某种缺失。 这件事可大可小,眼看着家庭完成组建,白宋变得更加惜命,这件事他自己没法做出判断,重要想办法去请教一些别的人。 想了想,白宋把这件事装进了心里,准备改天去司天监拜访一下袁天罡。 冥冥之中,白宋有种感觉,袁天罡应该能知道症结所在。 话题回到了花海上。 所谓花海,晴儿是想到了制作染料。 晴儿解释着:“相公还记得湘家庄吗?” “湘家庄,当然记得。” “湘家庄曾是长安附近唯一的花场,养着各种各样的花卉。晴儿走过大唐的很多地方,觉得湘家庄的花要比其他地方见过的花都好,长得好,开得好。经过几日打听,有农户说是长安的风水好,花草都茂盛。 现在大唐逐渐趋向稳定,没有了战乱,百姓的生活富足了,不再追求普通的粗布麻衣。长安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有几件拿得出手的衣裳和丝绸布匹。我觉得大唐这么稳定下去,以后这样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多。 纵观天下的布行染坊,成规模的家族大户不少,但真正花厂几乎没有。鲜花是染料的原材料,各地只有单独耕作的花农,找不到一家大型的花海。如果我们投资花海,从自身做起,有了初步的规模,可以将各地的花农一个一个吞并,从而掌控染料的原材料生产……” 晴儿停下,认真地看了看白宋。 白宋点点头:“你继续说。” “相公给我说过,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垄断。比如三国,是相公手中的,刚出的时候风靡幽州。又比如竹纸,也是相公首创,独一无二。再比如幽州的西城改造和钱庄银票……晴儿发现相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绝无仅有的,且无一例外都能引起相当大的轰动。 晴儿没有相公的创造力,只能想到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行业里寻找机会。我们的钱多,一般农户没法跟我们争抢,吞并农户之后我们能给与花农更多的收获。让整个大唐所有的布行都绕不开我们。” “想法是好的,但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在布料原料供应保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下。如果突然有大规模的鲜花上市,是否会冲击市场?导致原料价格暴跌?” “布料需求会不断扩大,现在大唐的布料供应完全跟不上,妾身还想着以后咱们自己开布行呢!” “为何如此确信?” “因为长安有一些异族,而且这些异族每年数量都在增加,先是突厥,后是东瀛,更多的是西方来的访客,他们带来了西方的矿石珍宝,却独独喜欢我们的丝绸,他们会把丝绸带回西方,从最近的趋势来看,我们的布匹不单能卖给大唐百姓,还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白宋一愣,脑海中闪过四个字:“丝绸之路?” 白宋忘了这一点,丝绸之路始于秦汉,从唐时兴盛。 这个时间点,似乎正是丝绸之路崛起的时间。 晴儿作为一个古人,居然能看到丝绸之路的存在以及潜力,完完全全超乎了白宋的想象。 这女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啊! 白宋愣愣地看着晴儿,不知道怎么夸奖才好。 晴儿傻乎乎地看着,有些担心,皱了皱眉:“相公,是不是不好?” 白宋一把将晴儿报过来,按在怀中狠狠地亲了一口,激动到:“晴儿,你真是个天才!” 晴儿被白宋激动搞蒙了,身子软软的,心里甜甜的,心想应该没让相公失望。 “晴儿,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我没想到的你都能想到!” “有……有这么好吗?”晴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小声问。 “好!当然好了!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有什么难题的时候告诉我,相公一定好好配合你。以后白家在外的产业可全仰仗晴儿了。” 正文 第684章 白宋的构想 晴儿制定了新的方向。 白宋不想打击对方积极性,没有说出构思之中的最大问题。 养花是好,但周期太长,产生收益至少要到两年左右。 钱庄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两间时间能解决的。 钱庄要摆脱资金周转的问题,填补财务上的空缺,短期收益必不可少。 但钱庄的空缺很大,一般的短期收益项目根本堵不上这个窟窿。 白宋将心思转移,思考到底如何解决钱庄的问题时,逐渐发现了事情比较棘手。 晴儿累了,坐在一张老旧的躺椅上睡着了。 白宋守在一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从晴儿写下的老三样中找到了灵感。 短期收益,只有房地产能做到。 白宋拿来了长安地图,将城中所有的贫户区圈了出来。 长安的贫户区较少,按照蓟县那样的大刀阔斧改造不现实,但是要将全部的地皮都吃下来盖房子,耗费不必蓟县的西城改造少。 相反,耗费可能是蓟县的十倍甚至百倍。 在长安炒房产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天子脚下,各种大人物都盯着,不如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山高皇帝远,可操作性的空间更大。 白宋盘算了一下,如果狠一狠心,在长安赌一把,赚钱的概率不大,至少赚不了打钱,甚至可能会亏钱。 而钱庄的窟窿迫在眉睫,必须想想办法。 最后,白宋打定了主意。 要在长安城卖地盖房,只需要找各坊市辖官,又辖官上报四方衙门签字即可。 但白宋要买的不是一处地皮,所需甚多。 类似的情况还没出现过,但根据六部的职权划分,这事儿应该跟户部和工部相关。 这将是个大动作,贸然去说肯定要吃闭门羹。 其中少不了一些关系打点,而到底要走那条路,白宋没有头绪。 于是白宋到了虞府。 在京城的关系网中,白宋更相信虞世南。 虽然虞世南现在已不再京城,但虞季和虞青青还留在城中。 见到白宋来访,虞季有些惊讶。 听闻白宋所求之后,虞季给白宋介绍了工部侍郎蒋正。 此人是虞世南的门生,更是虞世南集团的坚定拥护者,白宋去找他商议绝对没错。 在到工部,蒋正亲自接待白宋。 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官,位置不小,但名气没有,自己也清楚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所以无欲无求,甚至极少来工部当班。 见到白宋,蒋正十分热情,也十分客气。 显然,作为江淮集团的核心,白宋的大名早有耳闻。 这是虞世南的关门弟子。 最近长安中已有消息在流传,这个永不为官的小子将要出任太子少师。 现在整个长安的官员就明白了,叫白宋的小子的舞台不在现在,而是在未来。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这小子的未来无可限量。 蒋正和白宋见面十分隐秘,白宋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但蒋正有自己的思量。 现在京城很多人只闻白宋其名,不见白宋其人,他不想白宋的身份暴露,也就避免了更多的人上来献殷勤,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 在工部的一个单独房间里面,白宋说了自己的想法。 蒋正听白宋要在长安大肆囤地,眉头就是一皱。 先不说囤地要多少钱,上头的人对此会有什么想法。 单单是白宋冒出这样的问题就很有问题。 白宋是少师,以后要担任朝廷大员。 当官的都知道,要离商远一点,以免落人口舌,更要避免落人把柄。 但现在白宋还是一介平民,不过一个秀才的身份,现在囤地也是人家的权力。 蒋正思量了很久,问了一声:“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 “你要买哪些地,给我看看。” 白宋拿出了地图,对方一看地图上的圈圈点点,一下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 蒋正想到白宋会买很多,但没想过会买这么多。 心说我了个乖乖,你小子逗我玩儿呢! 这么多的地,就算是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挥霍。 “就是这么多。” 蒋正后背汗都下来了,有些尴尬:“这个……涉及的地方太多,就算是本官也不敢向你拍板,如果真的要买,需要请示尚书大人。” 白宋早就想好了这一点,很平静地点头:“还请蒋大人给草民牵条线。” 说完,白宋拿出了一张钱庄的银票塞给了蒋正。 蒋正没有接:“白宋,你这算什么?我们都是虞老的门生,你是我师弟,自家人还讲这些?” “正因是同门,更要讲究一些,我有钱不给自家师兄,难道还要给外人不成?大人拿着便是,只此一次,以后劳烦时,大人想要也不给了。” 头一次见人把贿赂说得如此轻松,蒋正也乐了,没了负罪感,把银票塞到了兜里。 “难怪虞老对你格外看重,今日一见就是不同。不过,我可以传话,但在尚书大人面前,千万不要使这种小聪明,尚书大人不喜欢。” “明白。” 工部尚书张亮,未来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相对李靖程咬金之流,在史书之中存在感更低,在白宋的记忆里,是此人揭发了侯君集谋反,但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对白宋而言,这是他素未谋面的伯乐。 因为张亮的书信,白宋破格定为秀才,才有了京城之行,才有了白宋之前所遭遇的一切。 贞观六年,张亮的年纪比白宋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白宋以为他也是跟李靖一样的老头子,实际上却是个不满五十的中年,看气色更像是四十出头。 张亮对这个写下治水篇章的年轻人记忆犹新。 听到白宋的名字,对方最先想到的不是太子少师,也不是永不为官,而是那篇在乡试上的考卷。 白宋到了张亮面前,发现对方正在看着什么。 之后才知道,张大人又在翻看当初白宋写下的治水篇章。 白宋的试卷里大多是图文结合的方式,词句都是白话文,这反而让一些习惯古文的大官门不适应,其中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张大人早就想问一问白宋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见到白宋来访,张大人第一件事就是跟白宋请教一些看不懂的示意图和一些奇怪的用词。 正文 第685章 工部尚书张亮 张大人的随和和认真谨慎改变了白宋的预想。 对方从第一个字开始,当着白宋的面儿认认真真将答卷读了一遍,每到不通不明之处,都会停下仔细询问。 白宋站在一边一一细致解答,说道繁复之处,张大人会用笔在上面作注解,用笔工整,一丝不苟。 白宋一眼就看出对方手中的纸是当初自己作答的试卷,没想到这张只有一题的答卷被张大人完完整整地保存到了现在。 还没说自己的事情,白宋便对这位张大人升起了一丝尊敬之意。 这是白宋头一次在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了好感的历史人物。 这种好感的来源不是对方将白宋的试卷视作珍宝,而是从对方的一丝不苟之中体会到了这位张大人是真正的一心为民。 只要是于天下有利的,张大人就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真正做到了不耻下问。 转念一想,白宋反而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问题。 买房买地? 这是白宋的圈套,这是让钱庄和朝廷练成一线的载体,白宋的真正目的是要让朝廷给钱庄兜底,要国库给钱庄分担风险。 一旦有官员在买地的公文上签字,那就要承担事后的责任。 以钱庄现在的财力是不可能修建起这么大一批房子的。 白宋要用不属于自己几十万做担保,让朝廷做备书,开启新一轮的城市改造计划。 届时,整个长安的贫户区将开始施工,住在贫户区的百姓会全部迁移到城外的安置区。 并承诺返还一定的新房。 如果钱庄出现问题,资金链断裂,全城房产就会停工,势必会引发百姓的不满。 为了控制民愤,朝廷绝不能让钱庄资金断裂,必须持续不断为钱庄输血,力保全城的房产建造完成。 这样以来,朝廷和钱庄成为命运共同体,就算钱庄想倒都没发倒。 白宋的手段不算高明,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加杠杆。 用狠一点的话就叫空手套白狼。 但白宋的计划不是纯粹的坑人,因为他相信只要将城市改造按质量完成,除去各方成本,所得利益是可以填补利息积累所产生漏洞的。 虽说要赚钱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至少是利用了朝廷的资金帮钱庄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两年之间,只要钱庄稳定,晴儿投资花海也到了回报期,到了那时候,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并且还通过这次合作为钱庄的银票打通的官方渠道,只要朝廷认可了银票,面相全国扩散就不会有任何阻力。 当银票开始向全国流通,十万几十万的银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窟窿,以后就不必担心了。 白宋的计划是利用朝廷,当朝廷知道钱庄资金紧张的时候,肯定会发现骑虎难下,一定会追究当初同意卖地的官员。 张大人要是跟白宋谈妥了,只怕这官也要当到头了。 白宋犹豫思量的时候。 张大人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白宋的试卷,看着白宋,笑着问道:“好了,该谈谈你的事情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要工部尚书签字才行。” 白宋怔怔失神,没有回答。 蒋正扯了扯白宋的袖子,意思你在想什么呢?尚书大人面前还开小差? 没等白宋回神,蒋正帮白宋把圈好的地图送了上去。 “大人,白宋他是想在长安买地。” “买地?” 张大人满脸不解,心说买地这种芝麻小事怎么闹到工部来了? 可当张亮打开地图一看,人傻了,心说还真的要自己这个尚书签字才行。 “你要这么多地干什么?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白宋还在犹豫,没有说话。 蒋正看白宋这个表情,还以为是白宋紧张。 转念一想,刚才说水利工程的时候怎么不紧张? 想了有一会儿,白宋还是开口了:“草民发现虽是在长安在天子脚下,城中依然有许多穷苦百姓,长安乃一国之都,长安尚且如此,可想其余各地的百姓生活。想要天下安宁,不能一蹴而就,草民就想先从长安城作出改变。草民所要的地,是长安之中的贫民区,那些地方生活混乱,房屋老旧,缺乏管制,如果能出钱在那些地方盖一些新楼,给百姓更好的生活,应该不失为一桩美事。” 白宋作出决定。 他的计划不能调整,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样虽然是会坑了张大人,但内心的构想不会错,这是一件利民又利己的事。 至于张大人,白宋会想办法保护,也会想办法补偿。 这一次,精致的利己主义思维控制了白宋。 白宋说得很多,但张大人从中总结出了四个字:“建房利民。” “是,此乃有利于民的事情。” “你知道这些地皮要多少钱?建造房子又要多少钱?” “大人,我是墨白钱庄的东家,如今墨白钱庄有五十万两预备资金,足以支撑买地建房的开支,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钱庄清点库房和账目。” 张亮再一次惊讶了,诧异地看着白宋,谁能想到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墨白钱庄居然是这小子开的? 银票逐渐在成为主流,对于钱庄的运转模式还没有人搞清楚,没有人会怀疑钱庄的资金储备。 这可是一个仅次于国库的小金库。 白宋的话向对方证明了自己的资金实力,而建房的目的也包装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白宋继续说:“资金不用大人操心,草民只是想在有钱之后做一些有益于天下的事。我们得到了地皮,原先住在各个贫户区的百姓会在城外得到一间舒适安逸的安置房,不花一分钱有了居住之所。而长安城会减少城市的污点,市容市貌焕然一新,对治安也有利好,朝廷也能更得民心。同时也想其他城市作出了表率。” 白宋说了很多建房的好处,说起来是滔滔不绝。 等到白宋说完,张大人有些心动了。 白宋说的东西还是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但张大人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白宋有着常人所不具有的思维。 想到白宋试卷的治水之道,张大人对此很有信心。 “蒋大人。” 张大人忽然说。 “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即刻带人去墨白钱庄清点账目,确认储备银两是否充足。如果这个提案没有问题,本官马上转呈户部征询意见。” 正文 第686章 三月初三 三天后,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亲笔拟定一道公文。 长安城各坊市辖官要配合墨白钱庄开战贫困区的百姓安置和转移工作,并在长安城西面两里地之外规划处一片安置区,用于百姓临时安置点。 和现代的不同,百姓的权利没有任何保障。 安置区和新建房同时进行,百姓暂时居住在安置区的临时帐篷,等安置房修建好了都会分发新房。 百姓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反感,相反还十分满意。 他们不单拿到了一笔安置款,还有免费的房子住,觉得是天上掉下来了馅儿饼。 一场浩浩荡荡的新房建造工程在长安城中悄无声息地进行开来。 皇上不知道此事,因为这看似浩大的工程似乎还没到惊动皇上的地步。 皇上的眼光应该聚焦天下也不是只盯着长安城中百姓之间的买卖。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个人都看期待贫民区焕然一新的时候。 尚书大人甚至已经拟定好了奏折,想要等到新房建成的一天上奏朝廷,给皇上一个惊喜。 长安城的贫民区翻新也算是工部的一项重大任务,有人帮忙完成,给朝廷省了钱,也给工部增光添彩。 之后的时日里,长安的一切变得平静了。 李靖的军队还在蜀中剿匪,结果如何未可得知。 东瀛人还在京城不走,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正在筹划如何再接近皇帝。 聚集在京城的书生越来越多,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宋不再外出,安心在家温书,每天突击训练科举试题,写字写得手软。 长久的看书给白宋增添了一份书生气,还让毛笔字写得更好了。 舒望的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越来越近。 中途幽州来了书信,妹妹白柔决定跟随商队来长安玩几天。 白柔留在幽州,因为在皇帝派人来抓白宋家人的之前,蒋玉蒋大人提前得到消息,让白柔这个“非”至亲的妹妹转移了,故而白柔躲过了一劫。 白柔留在幽州,把关幽州的所有工作。 如果不是香儿跟白宋说,白宋都不敢相信白柔那个小妮子现在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了。 白宋回家第一天,香儿就写了一封信回去报平安。 随后开启的长安造楼计划,需要用到大量水泥,这些东西需要从幽州进货,白柔说自己要跟着商队一起来的长安看兄长,顺便感受长安的繁华。 当白宋看到信的时候,白柔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时间流逝,每天都在发生新的事情。 三月初三,驸马府的桃花开了,驸马府外的街上也渐渐有了行人和小贩。 人们已经忘了这里曾是被禁止靠近的区域,白宋一家的生活终于有了人气。 天气清凉,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早上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心的味道。 白宋依旧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站在公主的床前,享受着公主和小宫女的伺候。 洗脸漱口穿衣裳,闲时偷摸一下公主的屁股。 公主嗔怪:“夫君,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待会儿该赶不上了。” 三月初三,春闱开考。 白宋被分在城西考场甲字号三七间。 驸马府距离考场有一刻钟的车程,距离入考场还有半个时辰。 驸马府的人紧张得要命,都知道此次考试对驸马爷关系重大,对驸马府的未来也影响深远。 白宋出屋,香儿已经带着准备好的食物过来,塞到了白宋手里,叮嘱他饿了拿出来吃。 小翠提这个小书包过来,里面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考试用品。 桑桑在招呼马车,站在门口向白宋招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只有白宋不紧不慢,显得十分轻松。 此次和上一次不同,有了针对性的训练后,白宋可谓信心十足。 白宋对考试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家里大着肚子的舒望。 预产期已经过了三天,舒望的肚子还是没有反应。 作为大夫,白宋信不过古代的接生婆,想着要自己帮舒望。 为了此事,白宋连续十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现在似乎没有办法了,白宋叫小翠去外面找几个最好的接生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小翠领命出府。 这时候,舒望在两个小宫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舒望顶着大肚子,朝着白宋微笑示意。 白宋忙上去把心肝宝贝抢过来搂着,陪着笑脸说:“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出来吓唬人了!好好在屋里呆着,别让人操心。” 舒望笑着,亲口白宋一口:“好好考,我等你。” 白宋点头,想要把舒望搀扶回房。 就在这时候,舒望的眉头轻轻一皱,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怎么了?”白宋瞬间紧张。 “肚子……肚子有点痛……哎哟哟……白宋!是不是……是不是要生了?” 舒望说着一把抓住了白宋的袖子,刚刚还红光满面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细密的汗珠往外冒,抓着白宋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不好!”白宋暗叫一声,“心说这回是来真的了。” 突然的情况也让旁侧看着的几个女人围拢过来,看着舒望痛得闭上了眼睛,大家都紧张起来。 “快!快把舒望扶到床上去!” 白宋喊了一声,一家人都忙碌起来。 舒望要生了,就在春闱开考的时候。 在这最不是时候的时候,打乱了白宋原有的计划。 他想亲自给舒望接生,但他有一场不得不面对的考试。 时间紧迫,白宋没有时间停留。 所有人都在劝白宋赶紧去考场,告诉白宋舒望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接生婆也来了,一个来了三个。 舒望也忍着疼痛叫白宋赶紧走。 又在家中耽误了一会儿,白宋终于上了进考场的马车。 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巧合,坐在马车上的白宋百感交集。 他知道,古代生孩子是个十分危险的事情,稍不注意就会出人命。 如果他在身边,拥有现代人的医术,任何事情还有所掌控,心里也就踏实。 现在人去考试了,留下自己的女人独自面对,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白宋思绪乱作一团。 正文 第687章 保大保小? 白宋在最后两分钟赶到了考场。 然后匆匆忙忙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的考场全部都是小隔间,在里面看不到任何一个同考场的考生。 一个考官上来让白宋把考试带来的笔墨都拿出来检查。 白宋都一一照办。 考官检查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站在白宋身边没有走,左右看了看,悄悄将一根竹片放在了白宋的考桌上。 “交卷之时,将此物夹在试卷之之中,切记切记!” 留下一句话,考官走了。 白宋思绪还在混乱,可听到考官的这一句话,人就愣在了原地。 竹片小拇指大小,很薄,长条状,夹在试卷之中不易被人发现,但只要阅卷考官打开试卷就肯定能看到。 这种情况很明显,肯定是标注关系户的一种的方式。 考试之前,白宋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不知道这到底属于什么情况。 简单分析,最简单的情况是,此乃皇上秘密吩咐,让考官要保送白宋过了春闱。 这很好理解,可能这一切都是走个过场,李世民根本不在乎白宋是否真的能名列三甲,只是给白宋镀一层金,用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所以皇帝要保白宋过关。 但换一种思考,这也可能是个圈套。 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白宋,如果白宋的试卷里夹带了竹签,就等于是落人把柄,到时候无论作答如何,他们都会借题发挥,要把白宋给刷下去。 在没有信得过的人的消息前,一个明摆着的作弊手段,白宋还真不敢随便碰。 考官是个不认识的,不知道什么身份,什么目的。 考试对白宋有极为重要,现在把舒望的性命都赌上了,要是还考不过,就太对不起家人了。 思量了很久,白宋将竹签收了起来。 白宋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不接受特殊的对待,一个小小的春闱不会拦住他的路。 试卷下发,考试开始。 春闱的试卷比秋闱试卷题目更多,三页纸,一共十四题。 其中策论七道,诗词七道。 粗略地扫了一遍题目,白宋面露喜色。 策论之中,有五道题是白宋做过的原题。 剩下两道题的内容也跟白宋之前模拟考试中的题目内容相差不多。 两个月的模拟练习有了成效,白宋喜出望外。 白宋最怕的就是策论,因为发散思维,各抒己见,没有正确答案。 白宋担心自己认为好的,考官并不认可。 诗词就不一样,因为诗词有自己的规则,大多数时候诗词的好坏能被大众接受和认可。 集合脑海中海量的诗词库,找出几首来作出一些细微的改变,能稳稳得到高分,同时还不会过于震惊世人。 白宋下笔入飞,两个时辰的考题,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 白宋成了考场中第一个交卷的。 白宋想的很简单,以为早交卷就能早离开。 可白宋想错了,交卷之后不能离开,必须等到两个时辰后,跟其余考生一起离开。 这把白宋急得不行,不知道家里的舒望怎么样了? 孩子有没有生出来…… 在小小的考试格子间里待了有一刻钟。 考场似乎有些嘈杂。 白宋探出头去看外面更远的地方,发现其他格子间的考生也在向外张望。 考场内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在跑,显然是出了事情。 正在白宋思考考场内到底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远处一声“姑爷救命”唤醒了白宋。 “是小翠!”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直接从格子间翻了出去。 不远处的两个巡查都没来得及反应,白宋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 “站住!” “前面的考生给我站住!再不停下,你将失去考试资格!” 白宋没有停,人已经站在了考场门口的人群后面。 看不到小翠,但肯定小翠就在其中。 “闪开!” 白宋在身后一声大喝,推开官兵,挤到中间,一眼就看到被人压在地上的小翠,满脸是泪,混着泥巴,样子说不出地难看。 “姑爷……姑爷……这就是我要找的姑爷!” “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考场!”一个官兵大声呵斥。 “有什么跟我说!”白宋一把推开压着小翠的几人,将小翠拦在了身后。 官兵看着白宋,冷声道:“你是考生?” “是!” “扰乱考场,给我抓起来!” 一声之后,先前给白宋递竹签的考官问讯赶来,看到白宋立马呵斥一声:“慢着。” “大人,这人的丫鬟扰乱考场!” “都退下!事情由本官来处理。” 官兵们有些犹豫,也有些好奇,最后还是带着人离开。 白宋拍着小翠身上的泥巴,安慰着小妮子:“怎么了?” “姑爷,快回去,李姑娘她……她快不行了!” 李姑娘? 哪个李姑娘? 白宋疑惑一闪而过,随即脑子嗡的一声。 后面的考官显然知道白宋的特殊身份,面对对方扰乱考场的情形,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甚至还想借机跟白宋套套近乎,说几句好话,劝他回去考场,就当一切没有发生。 可那考官还没张嘴,白宋已经飞奔而走,留下一个背影,走了。 考试没有考完,考生擅自离场! 这可是一件大事。 但白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舒望的生产不顺利,天大的事情都没有舒望和孩子重要。 考场外面停着很多马,不知是谁家的,白宋顺手牵了一匹挥动缰绳。 三月初三,长安城中有人纵马疾驰,又是一桩大案! 各坊市的衙门联合出动调查,最后在驸马府的巷子口找到了闹事的马儿,骑马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白宋已经回到了家中,直接冲到了舒望的房间。 房间里面围满了人,根本看不到舒望的情况。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白宋大声喊着。 香儿和公主先后回头,看到白宋时也顾不得相公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只是抹着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接生婆满手是血的回身,慌张地望着白宋问:“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保大!保大!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只要舒望活着,孩子老子不要了!” 同一时间,白宋听到了床上挣扎的声音:“孩子!我要孩子!给我留下孩子!” 正文 第688章 生了个小老头 白宋慌了,一个从未预料和准备的消息。 他无从应对,甚至忘了自己原想的亲自接生。 此刻的白宋在听到无数次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疑问之后,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之中。 看着一屋子的人乱作一团,听着舒望的呻吟声,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白宋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像是一场梦,在梦醒的时候一个无形的大手要将什么带走! “舒望!”白宋忽然惊醒,立刻冲上去将所有人推开。 白宋看到了舒望,看到了舒望惨白的脸,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裳,下身出血已经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舒望看向白宋,嘴角带笑,竭力地掩饰自己的痛苦。 “孩子……我要孩子……” 白宋心痛如搅,有些暴躁地想要把接生婆推开。 刚要动手,一个接生婆突然起身,大叫一句:“出来了!出来了!大的保住了!” 白宋呆愣地站在原地,从紧张到放松就是短短瞬间的功夫,这种感受很不好受。 白宋什么都没有做,却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几乎就要晕倒。 大的保住了? 舒望没事了? 身为大夫,在至亲面前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能随着周围的一切随波逐流。 白宋瘫软地蹲在了床边,一身热汗瞬间从身上的毛孔冒出,一下湿透了衣裳。 白宋无力地握住了舒望的手,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孩子……孩子怎样了?”舒望眼角带泪,作为母亲,此刻的内心没有男人的位置,她一心所想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怎样了? 对啊,孩子怎样了?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孩子身上。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房间了没有听到一点孩子的哭声,安静得像是没有生命。 当目光停留在孩子身上,最近的三个接生婆齐刷刷地皱了皱眉头。 看到接生婆的表情,其余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不会真的只保住了大的吧? “让我看看!”白宋表情严肃,一点时间缓冲,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孩子没有声音,可能是个死胎。 白宋起身只看了一眼,还没从接生婆手中把孩子接过来,心头就是一沉。 这孩子很小,估计不超过五斤,模样奇丑无比,皮肤发黑满是褶皱,脸上手上还长着些绒毛,看上去像个缩成一团的小老头。 白宋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子,心说这是自己的种吗? 但瞬间就像甩自己一巴掌,自己的女人为了这孩子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自己在想些什么?对得起舒望吗? 白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过来,摸了摸,有心跳,但生命迹象特别微弱。 接生婆叹了一口气:“哎,节哀吧,保住大的就不错了,这孩子没声,养不过的。” 这些接生婆不知见证了多少生命的出生,在某种情况下,她们的临场经验要比白宋更好。 接生婆说养不活的,那就是真的养不活。 听到这话,香儿眼泪就下来了。 香儿一哭,公主和桑桑跟着哭,房间里哀声一片。 好好的喜事却是这么个结果,夏家多灾多难,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了结。 “不会的!不会的!我孩子一定能养活!一定能!” 听着对话,舒望拖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要看孩子,眼泪滚滚如洪水决堤。 “羊水破了,没有及时发现,导致这样的结果。” 接生婆摇头说道。 羊水破了,居然没人发现? 这种何等重大的失误? 但现在不是追究家人们责任的时候。 白宋听到这个话,脑中灵光一闪:“羊水破了,孩子是呛了羊水。” “快,取黄连、艾草、姜,捣碎成粉给孩子闻闻。” 没人知道白宋这么做是为什么,但几个女人都知道白宋的手段,心想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桑桑第一个出门,去药房取药。 白宋蹲下身,坐在舒望旁边,安慰道:“放心,咱们的孩子还有救。” 有救? 几个接生的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但表情之中的那种不屑和可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且不说这孩子长得何其古怪,生下来没个响动,即便留有一口气,肯定也是没得救的。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们这是一场见惯了的悲剧。 在古代的大环境下,生育本就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出人命是常有的事情,不会因为这里是驸马府就有什么例外。 但没人敢说,婆子们都不是傻子,心里又不屑也有叹气,倒要看看这家人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舒望稍稍安静,半信半疑,靠在白宋身上,看着怀中孩子,眼泪滚滚,默不作声。 所需东西很简单,片刻桑桑返回,将黄黑色的粉末包在手绢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白宋双指捻了一小撮粉末,放在孩子的鼻尖吹了一口气,一点粉末进了孩子的鼻腔。 下一刻,孩子突然地挣扎起来,表情更加扭曲,让本不怎么好看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所有人都吓到了,纷纷退开。 三个婆子暗想这家人不会诞下了什么妖孽吧?这孩子也太吓人了! 舒望看着,想要抱住孩子,不想孩子突然张嘴,吐出一口拳头大的黑水。 下一秒,一声清澈嘹亮的哭声传遍了房间。 孩子哭了! 全家人都笑了! 三个婆子傻了眼,心说还真给救活了? 白宋笑着看着舒望:“怎么样?我就说孩子还有救嘛!” 舒望听着孩子的哭泣,终于放心了,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床上。 ……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产,终于是有了个圆满的结果。 孩子哭了,气就顺了,虽然这孩子长得有些古怪,但好歹是有命活着。 但白宋还是没有放松。 一方面是孩子的容貌和身体,古怪是一点,身体很弱是看一眼就知道的。 这孩子明显是先天发育不足,是天生的体弱,日后照顾要加倍小心谨慎。 另一方面,白宋注意到三个婆子的表情古怪,担心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到了外面胡说八道。 在古代,流言蜚语能吃人。 要是她们出去说驸马府诞下一个妖孽,后果不堪设想。 白宋打发了三个婆子很多钱,威逼利诱,多番警告,让她们不准胡说八道。 三个婆子连连点头,诅咒发誓,这才离开。 正文 第689章 小白安 驸马府的人也全都打点好了,所有人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今天发生在府上的事情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 孩子是男娃,四斤三两,小得不行,也很安静,哭过一场之后就被安顿在事先准备好的婴儿床上。 一家人都看着这个小子,全部都皱着眉头。 丑!真的是丑! 活脱脱的小老头,皮肤没有撑开,有些黑黄。 关键脸上有毛,白宋看了怀疑舒望生了个孙悟空。 大家都觉得奇怪,但没人敢在白宋的面前提。 最后白宋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声:“怎么生得如此古怪?” “孩子刚刚出生,容貌尚未定型,过一两个月再看就好了。”公主小声宽慰。 “相公,现在孩子已经出生,是不是该给宫里带个话?按照我们原先计划的那样。” 原先的计划是等孩子出生,就说是公主生了,那时候皇宫里肯定会派人来看孩子。 以后这孩子就以公主儿子的身份活下去。 但没想到孩子生得这般模样,要是被宫里的人看到,肯定讨不到喜欢,更有甚被当做什么妖孽就麻烦了。 “暂且缓一缓,过一两天再说。” 大家都知道白宋在担心什么,其实大家心里也都在担心,这孩子的出生没人去怀疑,但这么一个怪异的孩子落在自家,这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就算是香儿,盼了一年的白家香火有了,现在却也高兴不起来。 有宫女说准备好了饭菜,该吃饭了。 但现在谁还有胃口? 眼看气氛有些沉闷,桑桑小声问了一句:“孩子叫什么?” 白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叫白安吧。” 白安二字透出了父亲心中浓浓的担忧。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小白安,各个都是忧心忡忡。 这时候,小白安睁开了眼睛,这是孩子第一次睁眼看到属于他的世界,看到面前的一圈亲人,没有普通孩子的哭闹,反而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虽然还没有一根儿眉毛…… 小白安虽然长得不好,但眼睛很大,亮汪汪的带着水雾,清澈见底,像极了白宋。 尤其是他蹙眉的一瞬间,所有女人都看向了白宋。 白宋也是一蹙眉,父子情谊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就像白宋思考这个世界的时候,似乎这个孩子也在思考他刚来的世界。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小白安的安静让所有人都不理解。 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作为孩子的行为。 没有哭闹,也不睡觉,在婴儿床上左看右看,一刻都不消停。 等大家都习惯了小白安的相貌之后,突然觉得这个全身毛茸茸的小子也挺可爱的。 公主知道自己以后就是孩子的母亲,对孩子有种特殊的感情,乘着白宋不在,偷偷将孩子抱在了怀中。 公主笑着:“小白安……小白安……以后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虽然不是娘亲身的,但以后会待你比亲身的骨肉更好。” 公主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小白安在公主孩子一阵阵闹腾,小手在对方身上乱摸,下意识地要去吃奶。 正巧白宋去探望舒望刚刚回来,看见这一幕,公主闹了个红脸。 “夫君,安儿应该是饿了吧。” 白宋看了看,伸手过来:“舒望醒了,说要看孩子,顺便喂奶。” 白宋抱着白安,孩子第一次有了抗拒,哭闹着要往公主身上去,那动作不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居然这么快就开始认人了! 最后,公主抱着白安去了舒望休息的房间。 一路上,小家伙就在未来的娘亲身上闻奶味儿,咬着衣裳死不松口。 小翠看了,望着白宋哈哈一笑:“姑爷,小少爷跟您一个样!” “去!”白宋打发了丫头,跟公主一起进屋。 坐在舒望的身边,舒望将孩子抱了过来。 说来也怪,这孩子到舒望的怀中一下就老实了,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瞪着一双亮汪汪的眸子,更加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生母。 舒望也在打量自己的孩子,看到孩子一生绒毛,表情有些古怪。 白宋说:“等孩子长一段时间就好了。” 舒望点点头,用脸轻轻地摩挲着孩子的脸,小白安伸手摸了摸娘亲的鼻子,乖得像只小猫。 白宋又说:“名字起好了,叫白安。跟原先想的名字不同,但我想用这个名字。” “白安,白安,也好,就叫白安吧。” “孩子饿了。” “嗯。” “你身子觉得如何?”白宋还是有些担心。 “我想跟孩子单独待一会儿。” 白宋和公主没有多说什么,把时间留给了这对母子。 舒望很虚弱,但怀里的孩子给了她力量。 舒望开始喂奶,虽然是第一次,有些生涩,但小白安很努力,贪婪地吮吸,生怕错过了机会。 看着孩子的模样,舒望露出了母亲的慈祥,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知为何,意识到母亲流泪的小白安忽然停下了,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母亲,眉头紧蹙。 看到孩子皱眉,舒望一眼就认出了是白宋,一瞬间眼泪更多。 小白安努力地伸出小手,似乎想要勾到母亲的脸,但他的手太短了。 “对不起,孩子……娘亲以后不能照顾你了……娘没能给你一个好的出生,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上。从今往后,你就是公主的儿子,皇室血脉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以后你要好好听父亲和娘亲的话,把公主当做生母一样孝顺,娘永远会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你,保护着你……你要好好的,健康的活着……在娘心里,不敢你长得怎样,永远是娘亲心中最好看的孩子。” 随着舒望忘我的自语,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什么轻轻的一点…… 像是被亲了一下。 舒望猛地一睁眼,看着怀里的儿子,依旧躺在自己怀中没有变化。 但刚才那种被亲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里除了儿子没有别人,但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做到的? 小白安眯起了天真无邪的眼睛,腻在母亲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文 第690章 拔毛助长 舒望嘴上说着儿子好看,但心里头还是别扭。 这孩子不管从什么方向瞧都觉得不妥。 自家孩子生出一张毛脸来,舒望很不爽。 看着孩子睡熟了,细细打量小白安的毛脸。 当妈的也是狠,看看房中没人,用手拿着一撮细毛,使了暗劲一扯。 脸上的细毛居然扯掉了一些。 同一时间,小白安也醒了,好像是有些疼,孩子伸出软趴趴的小手揉了揉掉毛的地方,一双眼睛尽是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望见孩子脸上的毛能拔掉,面露喜色,又是拿了一撮用力一扯。 又掉了一撮。 可小白安忍不住了,扁着小嘴用手去挡母亲。 舒望安慰着:“孩子别动,娘把你的毛给拔了,以后咱们就是帅小伙。” 小孩子再怎么挣扎,哪儿拗得过母亲? 很快,舒望又拔了一片。 这下小白安忍不住了,嗷呜嗓子哭了出来。 哭声传出,立即引来了白宋。 白宋没听孩子哭得这么大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进屋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舒望讪讪一笑。 白宋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小白安。 只见小白安小脸儿通红,脸上的毛却没了! “这……这怎么回事?” 舒望装出茫然的样子说:“不……不知道,孩子吃了奶之后,脸上的毛自己都掉了。” “自己掉了?” 白宋越发好奇,看了看床上的绒毛,再看看小白安。 小白安表情怪异,不断地扭曲着脸上的皮肤,一双眼睛眼泪打滚,好像有什么冤屈跟白宋说。 白宋没有看懂孩子的意思,但脸上干净了肯定是大大的好事。 舒望像献宝似的将孩子抱起来,给白宋看:“你看,咱们的儿子是不是好看多了?” 白宋啧啧称奇:“哎呀,这小子原来也是有鼻子有眼,看着顺眼多了。” 小白安则是在母亲的手中翻起了白眼,恨不得把这两人翻死的那种。 …… 一开始以为的孩子活不了。 现在活下来了。 一开始以为生了个怪物。 现在正常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驸马府上终于有了些欢笑。 小白安没了毛脸,也能见人了。 驸马府立刻有人去宫里传消息。 消息带到,宫里回话说是明天一早派人来看。 得到消息之后,公主要准备一下,舒望则要送回李府回避。 回到李府的马车前,舒望又给孩子为了一次奶。 这也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孩子要由奶娘喂养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舒望还是忍不住哭了。 而白宋内心的负罪一样加深,不知道要怎么补偿这个亏欠越来越多的女人。 小白安不哭不闹,但不喝奶娘的奶。 半夜里闹得驸马府没人能睡。 小翠说悄悄把小少爷送去李府喝了奶再回来。 但这显然治标不治本,不能每次都这样。 桑桑去找了羊奶回来,装在白宋发明的奶瓶里给孩子试试。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喝了。 不喝人奶和羊奶? 谁家孩子这样古怪过? 自打小白安来了驸马府,驸马府上的奇怪事就没有断过。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一早,驸马府上来人。 来的不是宫里的人,而是一些官差。 来问昨天当街纵马案。 对方还挺横,估计是知道驸马府在皇上心里并不受宠,非要带着驸马去衙门调查。 结果在争执的半路上遇到了宫里来的队伍。 而过来探望公主的人居然是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只是给了几个差人一个眼神,对方就蔫儿了,屁颠屁颠地离开,不敢再问。 照规矩,要是皇后娘娘想见孩子,那是得驸马府送孩子入宫才对。 皇后娘娘自降身份亲自来看,这是给足了驸马府的面子,事情传出去,冷清的驸马府肯定要被人击破门槛。 白宋带着一家人出门迎接,香儿、桑桑、小翠还有几个小宫女。 长孙皇后看了看几人,又看了看驸马府的牌匾,没说什么,但意思是在点醒白宋注意自己的身份。 带着别家的姑娘住在驸马府里,一派热闹,也就只此一家了。 但是,白宋第一句话出口,长孙皇后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一句话,勾起了长孙皇后的回忆,正是这小子救了自己的命啊。 既如此,还管这些做什么? 长孙皇后没有搭理白宋,看着一边的香儿说:“林家姑娘。” “民妇在。” “你过来,搀着本宫。” 香儿有些慌乱,哪里想过这样的事情? 白宋给香儿一个眼色,作为鼓励。 香儿振作起来,努力地让自己自然一些,上前双手捧着皇后娘娘的左手,低着头:“娘娘里面请。” 长孙皇后摸了摸香儿手背,细细地赞叹:“好姑娘,以后可得跟向南齐心协力。” “民妇谨遵娘娘懿旨。” 进了府中,皇后先去看了看公主。 为了让公主更像是刚刚生子,白宋使了些小手段,用银针封住了公主的几个穴道。 如此一来,公主的气色就显得很差,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只要不掀开被子,任何人都不会引起怀疑。 向南的生母早死了,在宫中一直把长孙皇后当做母亲。 母女二人半年不见,再一见面都湿了眼眶。 长孙皇后责怪向南为何有了身孕不给宫里传个话。 向南解释说半年前是戴罪之身,怕传话到父皇耳边,惹得父皇不高兴。 长孙皇后一听,眼泪就下来了,紧握着向南的手:“傻孩子。” 白宋一直在旁侧陪伴,生怕出现漏洞。 白宋不想两个人靠得太近,就叫人快点把孩子带出来。 小白安来了,立刻吸引了长孙皇后的注意力。 乍看小白安的容貌,长孙皇后和其他人一样,先是皱了皱眉头。 就算没有了毛脸,论长相还是不太行。 但小白安见了皇后娘娘就笑,伸手就要抱抱。 见此模样,皇后娘娘眉头舒缓,拨云见日,望着白宋有些不可思议:“这……这是要本宫抱抱?” “孩子喜欢娘娘,从未见他如此过。” “这才头一天吧?” “娘娘面善,就是初生的婴儿也被娘娘的气质所吸引,这并不奇怪。” 娘娘笑了,将小白安抱过来,一身慈母的光环包围着孩子。 此刻的皇后娘娘开心得像个捡到宝的小姑娘,笑得眯起了眼睛。 但没过两分钟,小白安就不老实了,小脑袋直往娘娘胸上拱,一张小嘴到处舔,痒得长孙皇后直哆嗦。 正文 第691章 抢来的护身符 这孩子! 白宋吓得脸都白了,上前一步把孩子抱过来。 娘娘身边的宫女赶紧来整理衣裳。 场面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有小白安还伸手向着皇后娘娘要抱抱。 “娘娘,小孩子……不懂事……”白宋讪讪笑着。 皇后娘娘看一眼白宋,再看一眼小白安,居然又伸手过来要抱。 “你这孩子,欢脱得紧,肯定很调皮,可要看好了。” 白宋犹豫要不要给娘娘抱着,心说要是这小子还那样不老实,总是感觉有些不妥的。 小白安像是知道大人们的担心,这回抱过去居然老实了,小手捏着娘娘的一根手指头,一动不动,就是傻笑。 “你看他,对着本宫笑呢!本宫见过的孩子不少,没见过头一天就这么有灵气的!” 皇后娘娘惊喜交加,她越是惊讶,小白安笑得越欢,逗得皇后娘娘跟着笑眯了眼。 白宋在一旁看着放松了,心说这小子真把抱大腿玩得明明白白,好像知道面前的是皇后娘娘一样,这巴结人的手段,白宋是自愧不如的。 长孙皇后喜欢这小子,给小白安起了个小名,叫小黑子。 小名不好听,有点儿嫌弃孩子发黑。 但小白安很喜欢,反正就是笑,哇哇地笑。 最后从娘娘的衣服里摸出一块玉佩,抱在怀里死活不松手。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之物,从还是王妃的时候就戴在身上,养了几十年的宝玉。 没有办法,长孙皇后金口一开,索性就把玉佩送给了小白安,当是见面礼了。 驸马府的一群人都傻眼了,连公主都惊呆了。 这玉佩哪儿能说送就送? 天底下除了襁褓中的孩子怕是没人敢要,这玩意儿是代表皇后娘娘的信物,可比什么免死金牌金贵多了。 小白安头一天就给这家里摘了一道护身符下来。 皇后娘娘有事回宫,亲自把玉佩挂在了小白安的脖子上,交还白宋。 “听说你昨日在考场上提前离开。” “回娘娘,是公主生产不顺,我心中着急,实在没有办法。” “本宫念在你对向南一片痴心,已经跟主考说过了,免你一次罪。” “谢娘娘。” “之后的考试你要好好应对,担任少师更要尽心尽责,别忘了半年前本宫给你的交代。” 白宋点了点头。 皇后的交代是让太子走上正途,跟丹阳公主划清界限。 …… 第二天,公主生子的消息在长安各坊市之间流传。 但议论的人不多,毕竟皇宫里的皇妃公主什么的太多了,生了个儿子不算什么大事。 对白宋而言,他似乎有跨过了一道坎,完成了一次考验。 孩子出生,母子平安。 春闱结束,等待发榜。 放眼面前,除了钱庄这个即将爆炸的地雷,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去做去想的事了。 小白安牵动着白宋的心,白宋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小白安身上。 小白安虽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机灵劲儿,但他先天不足的问题时刻存在。 孩子很虚,每天喝羊奶也不多,白宋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行。 作为大夫,白宋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先天缺陷,只有后天慢慢修养。 但白宋还是很着急,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这辈子没有过类似的患得患失之感。 孩子的出生又历经凶险,在白宋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连续做了三天噩梦。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重重离奇的事情折磨下,思想意志开始动摇了。 几天后,白宋作出决定,带着孩子去了长安城西的千佛寺。 千佛寺里住着白宋的熟人——玄奘小师父。 千佛寺是长安城内最著名的寺庙,里面千佛千面,却无一例外都塑了金身,大大小小的佛堂无一例外都是金碧辉煌。 每日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进门就要交整整一贯钱的门票。 香油钱还得另算。 长安的有钱人还是多,高额的费用拦不住香客的步伐。 据说里面的每一个和尚都有相当的本事,求什么得什么,百试不爽。 千佛寺和尚很多,每个和尚身边都跟着一些虔诚的香客问这问那。 白宋头一次来,感觉这里不像是寺庙更像是公园景点。 白宋抱着熟睡的孩子在寺庙里面转了好久,终于是找到了玄奘师父。 好在玄奘师父的跟前没有香客,白宋不用多等。 小师父在禅房内敲着木鱼念着经,背对白宋一动不动。 白宋刚要说话,小师父说了一句:“来了?” “小师父。” 白宋进入禅房。 玄奘转身,放下木鱼:“我就知道你要来。” “小师父知道我来所谓何事?” “无非是这孩子吧?” “正是!正是!” 白宋连连点头。 玄奘给了白宋一个蒲团,示意他先坐下。 白宋盘膝坐下,将怀里的孩子松开了些,方便小师父看。 白宋将这孩子出生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了玄奘师父。 说完之后长叹一声:“这孩子生来与众不同,只怕是福薄缘浅,难以久安,我整夜整夜睡不着,作噩梦,实在没有办法,想请小师父看看。” “千佛寺中得道大师众多,施主何不请那些大师,为何让一小僧……” “小师父,您就别打哑谜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虞老看重的师父岂是外界那些师父能比的?我就信小师父的说的。” 玄奘笑了笑,把手放在了小白安的脸上,捏了捏他皱巴巴的小脸蛋儿。 “的确是天赋异禀,非比寻常,施主只想到生异象是多灾,可曾想过是此子多福呢?” 白宋愣了愣,想着这小子得天独厚,一来就讨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宝玉,乃是福气。 但自己整夜整夜的噩梦怎么解释? “非常之人当有非常之命,此子面有众生相,是与佛有缘。若能拜入佛门,可保一生无忧。若是放任于俗世之中,祸福难料。把孩子给小僧细细一看。” 白宋听了眉头一皱,熟睡的小白安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 玄奘伸出手,把小白安抱起,放在面前。 白宋心想这是要劝我儿子出家当和尚?这怎么能行? 正想着,人畜无害的小白安也变了脸色,喷了一口奶在玄奘的脸上。 正文 第692章 是妖 小白安不动则已,动则搞事。 白宋这当爹的只有尴尬地陪着不是。 也不知想玄奘小师父心里作何想,擦了脸上的奶说着无妨。 重新抱回儿子,白宋不想在这里呆了。 看来佛门之地还是少来为妙,这些和尚说不出个什么有用的,动不动就劝人入佛门。 佛门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白宋可不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当和尚。 赶紧离开,千万不要染上因果。 离开千佛寺后,白宋站在寺庙前想了一会儿,最后改道去的司天监。 司天监里的袁道长似乎要比玄奘小师父靠谱一些,但这位袁道长喜欢危言耸听,总说一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容易徒增烦恼,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询问的人,白宋也不会去惊扰这尊大神。 袁天罡接管司天监后,日子是比以往好了很多,权利大了,脾气也大了。 若非白宋,他人要见袁天罡一面,可不容易。 司天监都是道人,即便是一些官差,研究的也是道法。 和千佛寺的金光璀璨,人流熙攘不同。 司天监简单朴素,阴沉昏暗,没有多少人走动。 袁天罡也没料到白宋的到来,得到消息在司天监的四层见了白宋。 袁道长穿着一身灰色但干净的道袍,手持拂尘,端着一身道人的姿态。 这跟白宋印象中的道长多有不同。 见到白宋,袁道长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颇有玩味地给白宋倒了一杯茶:“出走半年,经历生死,能活着回来,也是命中注定,你天命所定,命硬不衰,让贫道都有几分羡慕。” 听袁道长所说,对方猜想白宋上门一是叙旧,二是了解自己未来的命数。 但袁天罡想想错了,他没注意到白宋来过的时候怀里抱着的婴儿。 因为是裹在怀里,没有见风,孩子很小不注意看不会引人注目。 这时候,白宋轻轻松开了怀抱,将小白安我亮出来。 小白安醒着,安静地打量着袁天罡,没有哭闹,眼神之中透着股思考的味道。 袁天罡见这孩子的眼神,眉头就是一皱,他和寻常人的感觉不同,并不觉得孩子的安静是性格的问题。 袁天罡第一眼就看出了整个孩子的不同,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白宋看着对方说:“这是我的儿子,白安。” 说完,又把儿子的经历给袁天罡讲了一遍,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袁天罡听完,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星盘。 这司天监房顶和四壁是一片巨大的手绘星图,灰蒙蒙的,像是身在浩瀚的宇宙之中。 袁天罡没有说话,开始用星盘结合星图进行推演。 白宋在一边看着,他从未见到袁天罡露出如此表情。 是凝重?是担心?是惊奇?是胆怯? 到底是什么,白宋说不出来,但心底里有了一丝丝担忧,感觉会得到什么令人惊奇的答案。 这时候,小白安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很大,挣扎着在白宋怀里扭打,似乎在告诉爹爹早点儿离开这里。 白宋头一次见儿子这样,惊慌失措,以为是小白安哪儿不舒服。 但他更关心袁天罡口中的答复,所以尽量安抚儿子,等到袁天罡推演的结果出来。 几分钟后,只听啪嗒一声。 袁天罡停下了。 白宋急忙问:“老师,发生了什么?” 袁天罡满头大汗,目光却很茫然,双手一摊,白宋这才看到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星盘。 不知怎么的,星盘坏了,内外两块圆板因内部机扩的损坏而分离。 “咯咯咯……”小白安笑了,笑得很欢乐。 白宋低头看时,小白安一头扑在爹爹的怀里,伸手去摸白宋的奶。 意思是告诉爹爹我饿了。 “老师……这……”白宋不管孩子,问道。 以往不管出现什么事情,白宋总能站在上帝视角找到事情的真相,但自打这孩子一出生,白宋忽然觉得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已经全部没有了,发生在孩子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无法理解,用白宋的认知根本无从解释。 这一刻,白宋成为了求知者,想要试图理解这些看似不能理解的事情。 袁天罡摇摇头:“这孩子命理太硬,贫道道行不够,窥伺不得,星盘损坏乃上天示警,不能再问了。” “这么厉害?” 袁天罡想着,语重心长对白宋说:“这孩子不是祸福难料,从常理推断,如此非常之人必然是有非常之命,只怕他以后灾祸连连,你一家也会因此子而不得安宁。加上他从一出生就经历波折,只怕人生之中会有不少的劫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宋眉头皱起,这个答案跟自己心中所想差不多。 袁天罡忽然又说:“贫道曾提醒过你,以你的命格本不该牵连更多,你的孩子注定了与常人所不同。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的孩子多半是妖!” 白宋眉头皱得更紧,因为他注意到小白安在听到袁天罡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回头瞪着袁天罡。 白宋用手挡住了小白安的脸,不让对方注意到小白安的表情。 然后什么都不说,起身把孩子抱在怀里,默默离开司天监。 今天出来,白宋是来找安慰的。 结果去了千佛寺和司天监,一句安慰没有听到,反而越发让心情沉重。 站在司天监门口,白宋抱着孩子,低头看着他那皱巴巴的小脸蛋儿,笑了笑:“放心吧,无论你命里有多少劫难灾祸,爹都帮你扛,你只要负责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就够了,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白安在一天天成长。 随着时间,小白安先天不足的缺陷逐渐体现。 短短半月时间,小家伙生了两场病,索性是有白宋这位超越时代的大夫在,几服药下去,小家伙的病也好了。 生病是不好的事情。 但也有好的事情。 好事是随着孩子的成长,小家伙长大很明显,四斤多的小肉团很快长大了十斤,个头明显大了不少。 随着个头长大,皱巴巴的皮肤也逐渐撑开,皮肤的黑黄也在肉眼可见地褪去。 现在看来,这孩子跟别家的小孩儿也没什么不同,脸上的绒毛也没有再长,除了皮肤有些蜡黄之外,找不到任何区别。 正文 第693章 摊牌 根据白宋的观察,觉得只要孩子再大一点儿,皮肤会逐渐正常,蜡黄会随着时间消退,迟早也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 这算是驸马府最大的喜事,大家心安了,下人们甚至都忘了小少爷出生时的怪异模样。 春闱发榜时间没到。 钱庄暴雷了。 三月末,晴儿带来消息。 钱庄库房清空,若一周之内拿不到银子周转,钱庄将出现首次违约。 钱庄暴雷是白宋预料之中的事情,且暴雷的时间比预想中还要晚十天。 对此,白宋并不着急,这一段时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现在也是该干正事了。 从建楼计划开启,墨白钱庄人手就不够用了。 晴儿整天都在忙,买下的地皮中个只有五分之一在动工,即便如此,晴儿也要全城跑,一刻不停。 白宋先要去看看施工情况,然后去工部找张大人摊牌。 晴儿没有时间陪白宋,墨竹被安排过来成了白宋的临时女秘。 竹子对这份儿差事很满意,早早地带着车夫来驸马府门口等着白宋。 等白宋上车,竹子叫了一声老板。 “谁教你的?” “晴儿啊!晴儿说老板就是东家的意思。” 老板这种词儿是白宋以前习惯的,但现在白宋已经融入了当下的社会,听到老板的称呼反而不舒服了。 “还是叫东家吧。” “老板好听,就叫老板。” “随你。” “老板,咱们先去哪儿?” 白宋翻开地图,竹子凑过来热情地给白宋指这指那。 “先去大安坊看看。” “车夫,去大安。” 竹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马车缓缓移动了。 车上,竹子嘴里叼着竹叶,拖着腮帮子盯着白宋看,眼睛直勾勾的。 起初白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面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了。 “你……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老板,你可真好看,竹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难怪连晴儿都喜欢。” 白宋一头黑线,他了解墨竹是什么性格,一个少根筋的漂亮姑娘,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人的眼光完全不在意。 有时候像个傻姑,有时候又是帅爆了的女侠,有时候又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 刚想着,竹子就笑眯眯的问:“老板,人家贴身服侍你一天,有没有工钱、小费啊?” 白宋皱了皱眉,心想要是不给点好处,这妮子怕是一路都要用这种眼神攻势。 算了,破财免灾吧。 白宋摸了一锭银子出来。 “给你。” “老板大气。” 竹子嘿嘿一笑,一把抢过,揣进了兜里。 本以为这样对方就能安生了,没想到对方又凑进一步,贴在了白宋手臂上。 “哎哟,你干嘛?”白宋有些头大,因为你永远猜不透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老板,你以前跟晴儿一起在马车里是不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日久生情,然后就顺理成章?” “这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我是晴儿姐姐!晴儿讨了个有钱的相公,也不想帮衬帮衬我这穷姐姐,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你别靠近我了,你已经有了剑十三。” “小十三?怎么可能!小十三可以当本姑娘的侄儿,也可以是本姑娘的叔叔,反正我跟他不是同一辈的。但是老板不同,老板年轻好看又有钱,就是人家梦寐以求的款。” 说着说着又凑了过来。 白宋眉头直皱,推都推不开。 竹子看出了白宋的反抗,嘴巴一撅,眉毛竖了起来:“什么嘛!居然不喜欢人家?人家牺牲色相便宜你都不行?” “我怕剑十三回来杀了我!”白宋白了一眼。 “哼,知道你喜欢晴儿那样温柔听话的。” 说着,忸怩姿态学着晴儿的口吻喊了一声:“相公……” 别说,学得还真像。 但也越来越离谱了。 白宋捂着头:“说吧,还要多少才肯消停?” 竹子把手一摊:“一百二十两,我看上了一支翡翠作的绿竹簪子,晴儿不给钱,你给!”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 白宋把自己的银子全给了墨竹,对方终于安静了。 …… 用了整整半天,白宋去看了各处开始施工的地方。 最近几天的工钱只结算了一半,工人开始有不满,其中一部分有罢工的迹象。 城外的安置区进度紧凑,钱庄的银子优先满足了这一批人。 因为墨白钱庄的好大工程,牵动了长安城内接近三万百姓的生活。 百姓、工人、各地的材料商,甚至城内的乞丐和地痞。 当资本的机器开始运转,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如果突然停工,无法想象城内会出现什么动乱。 看了一圈,白宋大概对状况有了些了解。 在安置区外围,白宋告诉墨竹,减少对安置区的资金注入,适当制造一些不满情绪,但要迁居的百姓怨而不乱。 墨竹似懂非懂,记下之后又带着白宋去工部。 工部已经得到消息,说是墨白钱庄最近几日工钱结算不够,部分工人有抱怨,都被官兵弹压下去。 张亮没有去早朝,因为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即便白宋不来找他,他也要去找白宋了。 听说白宋上门,张大人立即召见。 见到白宋,张大人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说说吧,最近几日是怎么回事?” 白宋回答也很直接:“钱庄没钱了。” “没钱了?!” 张大人震惊得站了起来! 他想过种种可能,也猜到了钱庄出现了什么困难。 打他想的是白宋会找各种理由,然后私下去想各种办法。 没想到白宋的回答如此干脆直接。 没钱了! 这才开工几天? 张口就没钱了? 之前的几十万两银子其了哪儿? “白宋,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本官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大人,草民没有给您开玩笑。钱庄的确是没钱了,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 “啪!” 张大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那几十万两银子去了哪儿?” “那几十万两银子是百姓存在钱庄的,钱庄要支付利息,等到了百姓需要的时候,钱庄自然要拿出来。通俗点说,那些银子是钱庄借百姓的。” 张大人直接懵了,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接触过钱庄,最基本的钱庄原理都没搞懂,之前白宋故意隐瞒不说,让朝廷以为钱庄真有几十万两银子。 正文 第694章 唯一的选择 “你说什么?那些银子是百姓的,不是你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张大人一听,起身鲜血晕倒,捂着头官帽都差点儿掉了。 “你……你是在戏弄本官,来人!” “大人,此事还是不要声张地好。”白宋认真提醒着。 张大人脸色的惨白,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钱庄没钱,全部工地要停工,搬到外面上万百姓肯定闹事。 虽然是钱庄作出承诺,但也是朝廷出面进行的调节。 钱庄解决不了的问题,百姓肯定要闹到皇上面前。 这事儿要是皇上知道,免职罢官事小,搞不好弄个满门抄斩也说不定。 “从大人签字开始,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钱庄死多少人不要紧,关键我们不想连累大人。” 张大人看着白宋淡淡的笑意,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个为了天下百姓能写下治水之法的书生。 这是一条毒蛇,而自己就是东郭先生! “白宋啊白宋,你恩将仇报!” 白宋拱手行礼:“大人,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初次下策。” “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就要拉着本官还要数万无辜百姓下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当然是造福天下的善心。” “造福天下,亏你说得出来!” “大人无需怀疑,只要长安城内能改建贫困区,那对长安百姓是不是福?” “如果能改建成功,当然是福,但你根本就没有钱,拿什么去改造?” “现在钱庄是没有了,但朝廷有啊。” “你什么意思?” “如此浩大的工程,要是停工会造成什么影响,相信张大人也很清楚。改建工程不能停,即便是钱庄没钱了,朝廷也必须出钱来撑着。张大人要想翻盘,也必须支持钱庄一路走下去,因为只有让皇上看到了城市改建的成功,才不会怪罪张大人捅出来的篓子!留给张大人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接近所能说动皇上,说动户部,由朝廷借钱给钱庄,让工程继续下去。墨白钱庄保证,等到钱庄资金链改善,一定将所有的银子返还。” 白宋说得轻松,但张大人每听一个字,豆大的汗珠就在往外冒。 “要朝廷出钱,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户部是你家开的,说给钱就给钱?” “所以才要张大人出马!张大人为官多年,朝中谁人不知张大人一向稳重,张大人看好的事情,不问缘由,只要张大人认可的,皇上也就信任。这时候,天下人都乱了,张大人也不能乱。张大人也不能松口,不能承认整件事在失控,张大人在朝中要表现出坚定的意志,认可目前京城所出现的情形,更要竭力说动皇上站在我们一方。很简单,我和张大人,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一起生,一起死! 听到这话,张亮无力地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本官做什么?” “如果所料不错,明日早朝必然有人上奏此事。大人今日就要去户部,与户部尚书商议,至少将户部尚书拉到自己的一边,就算不为大人出力,也不能在大人背后捅刀子。明日早朝,大人必须去,不能对上奏的人手软,大人的态度一定要强硬,不能承认现在的情况在失控,要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并且一定能成功,散朝之后要私下见皇上,单独告知皇上晓以利害。做完这一切,皇上定会答应让国库出钱填补钱庄空缺。” 白宋说完,拱手等着张大人的回应。 张大人看着白宋,眼睛微眯,他对白宋的表现感到震惊。 他看出了白宋的从容源于何处,那是因为他早就预想到了一切,知道钱庄的困境,更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情。 关键他十分笃定,没有怀疑过他的计划是否会出错。 如果他出错,他会赔上自己一家的命。 但如果他不出错,那已经是在操控皇上的心思了。 这小子是有多可怕?他还没有进入朝堂,他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居然已经算计到了皇上头上? 张亮沉默了很久,终于摆了摆手:“你退下吧,本官知道了。” 白宋走了。 张亮叫来了给他引荐白宋的蒋正,在衙门里面,张亮给了蒋正两巴掌。 从来都扮演老好人角色的张大人今天在工部衙门里面打人了,惊得一众官员不敢说话。 随后,张大人肚子赶往户部,听说在户部尚书的家里聊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早朝,六部官员中,除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外,有至少二十个官员上奏京城贫户区改建的事情。 当天的早朝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官员们分成两派大吵了一架。 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学孔明舌战群儒,怼天怼地,唾沫横飞,彻底改变了朝堂对于张亮的看法。 争论持续到了下午,皇上连午饭都没吃。 还听说张大人堵上了全家性命,用全家性命做担保支持民间商户出资改建贫户区的作法。 张大人这一日,得罪了朝堂上七成的官员,欠了剩下三成官员的人情。 到了下午散朝,张大人秘密面圣,又跟皇上谈到了深夜。 离开皇宫,张亮张大人昏倒在了半路。 同一时间,一道圣旨传到驸马府,要白宋入宫面圣。 圣旨上什么都没说,但白宋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宋耍了个心眼儿,瞧瞧把小白安给带上了。 到了皇宫里,李世民单独见了白宋。 刚见面,李世民就摔了一只白玉杯在白宋跟前。 啪的一声,龙颜震怒。 这是李世民在给白宋一个下马威。 但这一声之后,孩子的哭声打破了黑夜里的平静。 小白安哭得很卖力,哇呜哇呜,清澈嘹亮。 前一秒李世民还瞪着眼眉,下一秒李世民就惊了。 “什么声音?” 白宋笑了笑,掀开自己的衣服领子,把怀里的孩子摊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皇上,这是我跟公主的孩子,您还没见过吧?” 李世民一愣:“这是汝南的儿子?” “正是。” “快……快给朕瞧瞧。” 正文 第695章 小王爷 李世民抱着小白安,小白安咯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去扯李世民的胡子。 李世民被孩子的笑声融化了,所有的威仪都抛之脑后,看着小白安一阵阵地感叹:“哎呀,这孩子让朕想起了爱妃……像……真的太像了。” 白宋满脸黑线,心说这完全没血缘关系好不好?你眼睛咋长的?哪儿看出来像了? 关键小白安外号小黑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要是这模样长得跟皇上的妃子一样,这……这口味不对啊。 还有这皇帝不说像公主,像他的妃子,兴许就是向南的母亲,简直乱了套了。 李世民全然不知白宋心中盘算,而小白安不遗余力地进行着助攻,好像知道老爹今晚怕什么似的,还不到一个月的孩子,熬夜营业,耍宝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小白安长得不好看,但天生就有种讨人喜欢的能力。 李世民见了孩子,喜欢得不得了,还看到了藏在孩子怀里的玉佩,知道是皇后的。 白宋是时候地解释,知道皇后也喜欢这孩子后,自己也更喜欢了。 孩子就像个玩物,李世民把玩了好一阵儿,才将孩子交还给白宋。 谁想小白安不乐意,李世民一旦松手,孩子就哭个不停,亲爹都安抚不了。 一旦回到李世民的怀里,孩子就乐了。 “奇也怪也!朕从未见过如此孩儿!”李世民重新抱着小白安,一阵阵地感叹。 “兴许是陛下身上的帝王之气,让孩子有了安全感。” “哈哈哈……你小子,休要那些胡话来糊弄朕。” 白宋不说了。 李世民看着孩子皱眉头:“可是重要朕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 “若皇上喜欢,干脆让孩子留在皇宫陪皇上一晚。” “这……这不太妥吧?”李世民有些犹豫了,“这孩子太小……” “这孩儿能得皇上喜欢是他的造化,一夜而已,不妨事,要是孩子饿了,只要羊奶即可。” “行吧,就让他在宫中陪朕一晚,明日一早,朕派人将孩子送回去。” “多谢皇上。”白宋连连拱手,然后又说,“如果没有别的事,草民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被小白安吸引了注意力,摆了摆手让白宋走。 白宋如蒙大赦,赶紧转身离开。 等白宋走到了宫门口,一个太监才走到了李世民面前,低声说:“皇上,今夜传白宋来还有别的事没说呢!” 李世民一听,一拍脑门儿:“哎呀!朕把正事儿给忘了!那小子给朕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朕还没跟他算账呢!” 李世民声音大了些,好像吓到了怀里的孩子,小白安又哭了。 李世民赶紧小声安慰,哄了一阵才算安静。 太监又问:“皇上,那现在要不要把他叫回来?” “哎,随他去吧!事情已经发生,追究已经没有了意义,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好,给朕一个圆满的结果就行。希望他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 听说驸马爷被深夜传召进宫,知道事情内幕的人都知道驸马爷要遭罪了! 这个驸马当真是不知收敛,驸马府养别的女人也算了,还尽搞事。 历代驸马那个不是深居简出,隐忍低调? 谁家驸马跟现在这位处处显威风,搞了个钱庄不算玩,还要改建贫民区。 结果捅出个几十万两的大窟窿,要朝堂来擦屁股。 这回不被皇上清算是没得跑了。 到底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不好说。 每个人都认定白宋要遭大罪的时候,白宋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估计跟皇上都没说上几句话。 但是这小子就是平平安安回来了。 家里人缠着问小白安去了哪儿,白宋说抵给皇上当人质去了。 害得一家人担心一夜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皇上派一位妃子抱着小白安回家,宫里的太监还带来了一道让人震惊的圣旨。 封汝南公主长子白安为北定王,赐长乐坊西北十三院,建北定王府,封地云州北郊七县三城。 小白安被封王了! 所有人都懵了。 半大的孩子成了王爷,赐王府,赏封地,地位直接踩在了白宋头上。 什么是开挂的人生。 这TM才是开怪的人生! 白宋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多,不如儿子陪皇上睡一觉! 这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恭喜驸马,贺喜驸马,出了一位贵子,以后大家都要仰仗着小王爷了。” 不知名的妃子笑盈盈地把小白安交到了白宋手里。 白宋想问,但妃子已经回到了娇子里面。 白宋又去接圣旨,赶紧问公公:“这位公公,您知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 公公笑盈盈地摸了摸小白安的脸蛋儿。 “驸马爷,这孩子天生的富贵命,谁说理去?您就安心吧,这孩子深得圣心,皇上昨夜陪孩子玩了一宿,笑得合不拢嘴,老奴陪了皇上十几年,没见皇上这么开心过。听说小王爷命薄,皇上便用重赏给孩子聚气,这是圣恩,驸马爷可不要让皇上失望啊!” “多谢皇上!” 白宋感动了,两眼含泪。 以前是看不惯皇帝,现在皇上对自己儿子好,当爹的就恨不得为皇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是白宋从未体会过的感情,但这已经彻底改变了内心的成见。 驸马府欢腾了,家里出了一个王爷! 还听说是大唐第一个外姓王。 之前还说小白安福薄,现在全家都要跟着小白安沾光。 一屋子女人围着小白安,看小白安睡觉都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感觉这小子就是一家人的福星。 但白宋还算冷静,乘着这个机会,白宋再次强调:“现在皇上对孩子有多喜欢,以后可能就会有多厌恶。大家一定要守好心底的秘密,千万不能出岔子。” 一句话,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 大家都很清楚白宋的担心是什么。 皇上绝不会接受欺骗,如果皇上知道孩子不是公主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再看孩子时,大家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忧虑。 同一时间,家门传来消息,朝廷出资二十万两现银,已经进入了钱庄库房。 正文 第696章 建王府 豁然开朗。 白宋的设想没有错。 城市改造即便是个烂工程,朝廷还是要硬撑下去。 第一波银子下发,稳住目前的局面。 这其中有没有小白安的功劳倒是不得而知。 张大人没有被贬,昨日在朝堂上的强硬态度把朝臣吓懵了。 没人见过这么狠的张大人。 加上私下跟皇上通气,皇上很想宰了他,但不能传递出一些错误的信息,所以也只能支持张亮。 因为朝廷出钱支撑改造工程继续,满朝文武及皇帝后宫开支全部减半,官员俸禄都要降低,官员们敢怒不敢言,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了张亮的身上。 一件事而得罪天下人,张亮算是火了一把。 张大人日日如坐针毡,担心这场豪赌还会出什么问题,想要找白宋喝酒诉苦。 他这举动是甩开了官架子,把白宋当成了私交极深的朋友,认定是两人绑定一块儿的人。 甚至还思量着自家的孙女有哪些是适龄好看的,能送给白宋当小妾最好。 只有结亲才能让两人绑定得更死。 结果尚书大人的下人亲自来传话,白宋居然拒绝了尚书大人的请求。 因为白宋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儿子的王府怎么建? 没错,就是王府。 皇帝赐了一座王府,占地长乐坊的四分之一,长安城内除开皇家园林之外的最大的府邸。 但是王府是个空壳,只有地皮,没有建筑。 皇帝赐了王府要白宋自己来建,建王府的钱要自己出,这是变个法子让白宋大出血。 皇帝赐的王府不是私宅,当王爷的不犯事儿还好,犯了事儿之后朝廷是要收回的。 李世民用意很明显,钱庄的事让他很难做,他也要白宋很难做。 建王府要多少钱?耗费无法细算。 但在蓟县的幽州第一宅,听说耗费了将近八万两银子,历时三年建成。 而且那时前朝的园林,乱世物价更低,成本也更低。 又是在偏远的幽州,人力成本建筑材料成本也更低。 王府用地比幽州的宅子还要大,这耗费白宋一估算直接头皮发麻。 怕是没有二十万两下不来。 白宋哪儿来那么多钱? 钱庄是亏钱赚吆喝,没到收成的时候。 竹纸是毛毛雨,小打小闹,不够塞牙缝。 幽州西城改造倒是赚了一些,但那些钱不是白宋一个人的,他建立的关系网是个吸钱的黑洞,打点关系处处都要花钱。 幽州的田产粮食,那更是少之又少,这是人道主义的慈善工程,目的是带领百姓致富,不是为了自己有钱。 北边草原的油田,白宋没有过问过,但想一想也很清楚,没有进入工业时代,石油的用处也就搞点油漆、燃料、胶水啥的,也赚不了多少钱。 要给儿子建王府,把幽州的宅子卖了都凑不上一个零头。 关键皇帝给了时限,只有一年时间。 白宋慌了,穿越至今从未如对银子如此渴望过。 王府的用地包括了驸马府的地界,也就是说,建好了王府连驸马府都要拆掉。 以后白宋一家都得指望儿子生活。 一年时间也很紧,就算银子充足,也要加班加点地开工才能勉强完成。 李世民也没给白宋喘息的机会,当天下午就派了宫中最好的建筑师父来驸马府跟白宋商议,要在一周内打出王府的烫样。 光是打个模子,设计的老师傅就要了五百两银子走,说是没算工钱,只算了烫样的材料成本。 设计师傅走了,白宋也紧赶着出门。 他要去借钱,抓紧动工,不然一年工期完不成。 一个穿越者,混了两年居然还要去借钱,白宋想想都觉得可笑。 但细细一想,白宋还是很自得,当父母的都一样,儿子风光要比自己风光更让人满足,光明正大地给儿子盖一座豪气的王府,想想都觉得是一件刺激又有成就的事情。 借钱路上,白宋第一站是虞家。 虞世南是白宋师父,徒弟遇到难题跟师父家里借钱,不为外人话柄。 而且关系近,好开口。 可白宋不知道虞老为官清廉,连带着家族子弟也不能有敛财之举。 现在虞老退了下来,虞家的生活更加节省,哪有钱给白宋? 第一站,白宋扑了个空,不好意思借钱,倒是虞青青在白宋走后追出来要塞点儿自己的小首饰给他。 白宋当然拒绝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跟白宋道别,还说过几天去驸马府找他玩儿。 第二站,白宋找到长孙涣,心说长孙涣是长孙家的二公子,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说什么也该有点儿闲钱才是。 结果又扑了个空。 长孙涣已不再是京城的纨绔,永兴书院毕业之后就转了性,现在专心应付今年的乡试,他要化名去参加科举,一心用功念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键长孙无忌管他管得紧,也没有给他什么零花钱。甚至见白宋的面都没有几分钟。 第三站,白宋找到了陆遥,听说陆遥已是户部侍郎,官运亨通,已经走上了正轨,是所有学生中最出彩的。他也真正继承了虞老的嘱托,至少明面上成为了江淮集团的接班人。 白宋心想,陆遥应该有钱。 以往他们是不对付的,但学院生活早已经将他们连成一片,虽然没有联系,但心里都清楚,他们是自己人。 白宋有困难,同学不会不出力。 陆遥见了白宋,跟白宋喝了一顿酒,得知白宋的困境后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的陆遥很收敛,也爱惜自己的羽毛,虽然在户部当差,但没有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每个月靠着俸禄,有了自己的宅子,娶了媳妇,但银子只够日常开销。 没办法,白宋还是没借到钱。 说来也巧,两人吃酒来了他们头一次相遇的花楼映月楼。 两人的谈话被躲在一旁的明月姑娘听见了。 明月不想见陆遥,但一直都盼着白公子来找自己。 她等了小一个月,没见到白公子的人,心里失落至极,听到白公子有困难,顾不得矜持,偷偷将自己攒了几年的首饰盒子塞到了白宋的衣服里。 白宋都没发现,中途在映月楼脱了下外衣,离开映月楼走了好远才发现衣服里面多了个盒子。 打开一看,全是金银珠宝! 随便一件也能价值上百两。 正文 第697章 借钱难 看着一盒子珠宝,白宋回头看了看映月楼的方向。 他猜到了这些珠宝从何而来。 缺钱是暂时的,白宋相信有一天会把银子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不会因为是个姑娘给的就多有矫情。 把珠宝收好,也把明月姑娘的好挂在了心上。 一天借钱让白宋看明白了,这年头,百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富裕。 借钱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很困难。 手里的珠宝能应急,但数额远远不够,王府的初步建设。 于是白宋改变了策略,借钱还是不如赚钱好。 白宋到了东市,没有去钱庄,径直去了陈家书社。 现在的陈家书社规模比半年前大了好几倍,铺子比墨白钱庄看起来气派多了,俨然成了东市的龙头企业。 就是一个活字印刷术,陈家书社就把长安城内其他书社挤压得没了生存空间,半年时间收购吞并了几十家书社,已经占据了长安城八成的书本市场。 之后又通过疏通关系,现在已经是长安几十家学堂的学生课本的指定供应商,通过学堂先生带领学生买书,给教书先生返利,生意越发火爆。 还听说包办了长安城内所有的诗会,赞助大小诗会,打响了品牌名气,套路玩的比白宋还要溜。 陈惜容陈小姐,如今已是长安城名流圈中的交际花,跟各家小姐都相熟,天天在外应酬,想要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白宋去书社就没见着人,书社的伙计也不知道东家在哪儿。 只听说东家每日都有贵客相邀,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白宋现在要借用陈家书社的渠道卖书。 白宋要赚快钱,又不想费心费力去想什么新的门路,最简单的就是卖书。 白宋有白宋的便利,不用死记硬背,只需要从空间中兑换一本原稿即可,交给陈家书社印刷装订,数日之后就能流通在长安城内上百家的陈家书社里。 有三国演义的成功案例在前,白宋不用担心好不好卖。 至于选定哪一本名著,白宋思来想去决定用《红楼梦》。 《红楼梦》在白宋记忆里的众多小说中有天然的优势,主要是文体附和当下文人的阅读习惯,相比于一些白话文,古文反倒更容易让古人理解。 而且白宋需要影响力,需要赚大钱,需要一本著作出现及引起轰动。 纵观古今中外小说,《红楼梦》无论是从故事性、文学性、社会性等各方面都能跟当下百姓引起共鸣的一本,从白宋的个人认知也认定了《红楼梦》会是古今第一的小说。 只有当得起第一的小说才能让白宋建王府,白宋不想因为一件事而用去发明一些肥皂、香水之类的小物件儿敛财,那样太麻烦,而且这些小玩意儿对时代的推进也没有任何作用。 白宋要的是一劳永逸。 所以一本《红楼梦》攥在手中,想要找陈惜容商议。 没想到现在的陈小姐是贵人,平日里腰间人家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哪儿是说见就能见的? 白宋犯难了,想着自己的钱庄和陈氏书社紧挨着,自家伙计总会有见到陈惜容的时候。 于是白宋回到了钱庄,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晴儿。 告诉晴儿留意一下隔壁的陈小姐,并要晴儿给陈惜容带话。 晴儿听了白宋的难处,突然一说:“相公要见陈小姐,何不去请诗诗姑娘带话?诗诗姑娘跟陈小姐是密友,别人不知道陈小姐在哪儿,诗诗姑娘肯定知道。” “诗诗姑娘跟陈惜容是密友?” “额……那个……”晴儿话音变得犹豫,她忽然觉得把自家相公退出去找什么诗诗姑娘不是明智之举。 但话已出口,白宋转身已经出门。 白宋倒不是想借机去见什么的诗诗姑娘,只是手头的事情确实要紧,容不得耽搁。 诗诗姑娘所在的天香阁也在东市,距离钱庄不远。 白宋走到天香阁前,回想起半年前因为一首水调歌头而红遍全城的光景,那时候无论是谁见了白宋白公子都是疯了一般。 半年之后,坊间早已无人谈论半年前的事情。 人的记忆都是一闪而过,在惊奇的事迹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悄然地从指缝中溜走。 天香阁以前求着白宋签名的姑娘已无一人认得他,和对待寻常客人一样,热情地招呼白宋进楼坐下。 老鸨热情地推荐几位姑娘来作陪,白宋一一谢绝,说:“我是来见诗诗姑娘的。” “诗诗姑娘……”老鸨微微皱眉,“诗诗姑娘可不是想见就能见。” “劳烦跟诗诗姑娘带个话,就说是白宋来访。” 白宋! 老鸨想起了这个名字,眉头轻皱。 她想起了以前因为一个白宋全楼姑娘都不做生意追星的场景。 老鸨没有声张,只怕半年前的混乱再次出现,让白宋安心稍后,自己去传话。 片刻后,诗诗姑娘从楼上快步下来,老远都对着白宋直招手。 客人们都注意到了这惊奇的一幕,往日难得一见的诗诗姑娘还有下楼亲自请客上楼的时候? 现在的诗诗姑娘虽然已不是去年的花魁,但诗诗姑娘依旧是天香阁乃是整个长安最最最好看的清倌人之一。 也是眼界太高,在她最辉煌的时候没能选定一位显贵的公子为其赎身,到现在过了辉煌的时候,还留在花楼之中,高不成低不就,处境显得有些尴尬。 但即便如此,诗诗姑娘依旧眼高于顶,从来不见客,在混乱的花楼中深居简出,十分神秘。 今天诗诗姑娘出门又下楼,当真是一件奇事,惹来了无数目光。 当看到诗诗姑娘有主动挽着白宋的手上楼之后,楼里一阵阵气闷哀怨的声音传来。 很快就有人在打听跟诗诗姑娘上楼的男人是谁了。 诗诗很开心,没想到白公子会主动找自己,一路上挽着白宋的胳膊,身子紧贴着公子的手臂,开心都写在脸上,没有花楼姑娘的作假,更像是期盼许久的小媳妇儿终于等到相公回家了一样。 “诗诗姐,这是哪家公子啊?瞧把你开心得。” 楼道上的姐妹看了打趣。 诗诗笑得合不拢嘴,却要故作凶狠地回瞪一眼:“去你的,小蹄子。” 正文 第698章 厢房有香味 进了诗诗姑娘的厢房,一股浓浓的女人香扑面而来。 这香味儿与众不同,就像诗诗姑娘本人一般超凡脱俗。 房间格局虽小,但装饰十分精致,即便是清倌人,布置依旧艳丽,处处显着风尘女子的大胆与洒脱。 一件金丝镶边的小肚兜挂在窗口的晾衣架上,迎风飘扬,任由外面的过客看着,毫不避讳。 梳妆台上的各种胭脂水粉还没来得及收拾。 地上散落着好几件单薄的纱衣纱裙,透着光,肯定遮不住肌肤,让人看了浮想联翩。 诗诗姑娘面容娇羞,跑开急忙去收起女孩子的私密物件儿,却又不经意地回头看看白宋,若有若无地展现些诱人的衣裳,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白宋喜欢这种地方,或许是太久没有在风月场所来了,又或许家中的女人都是大户出生,各自的房间都十分规矩,少有这么放肆大胆的时候。 “白公子,您请坐,诗诗的房间乱了些,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白宋吸着鼻子,贪婪地吸着房中香气,缓缓地坐在了桌前。 诗诗姑娘一边收拾,一边偷看,看到白公子有些坏坏的色相,心里没有恼怒,反而有些窃喜。 换做别的男人,露出这种姿态,诗诗姑娘早就拂袖而去,不再理会了。 只有白公子,不管展现何种的贪色猴急,诗诗姑娘都讨厌不起来。 难得遇到个心仪的公子,是多次救了自己不说,还是个天下无双的大才之人。 诗诗心里喜欢,看什么都对味儿。 手里攥着一件儿自己的小肚兜,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这么矜持地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就该留在外面,好让公子看着。 男人嘛,看着这些诱人的东西,心思就不会单纯,要是能跟公子发生点儿什么,那就更好了。 诗诗姑娘中毒了,中了白宋的毒。 自打白公子从东瀛人手中救了自己,诗诗姑娘就中了这个男人的毒。 离开钱庄,回到天香阁。 诗诗跟老鸨大吵了一架,从此不再外出露面,谁家的贵客来了都不给面子。 夜里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白公子。 诗诗知道自己爱上了白公子,彻头彻尾地爱上了那个人。 一个风尘女子,最危险的事就是动了真情,诗诗翻了禁忌,却也身不由己。 但今日见了白公子,诗诗才知道自己汹涌而出的情感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猛烈。 这是诗诗姑娘未曾想过的情愫,这男人一出现,比坊间最烈的春药还要猛,一时间心跳加速,面如火烧,恨不得马上跟他生孩子。 诗诗看了看着就傻了,两腿并拢,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一般,赶紧揉了揉滚烫的脸蛋儿,越想越羞。 好在白宋只是享受着屋里的味道,没有注意到诗诗姑娘的非比寻常。 白宋上下打量,发现挨着的凳子上还有一件儿大红的小肚兜。 那肚兜可真是够小的,就胸前巴掌大一片碎布,不知道能挡住多少。 暗自一想,估计算得上是肚兜届里的比基尼了。 花楼有花楼的风格,这种充满情趣和挑逗的东西,寻常家庭是不会有的,一般姑娘也接受不了。 白宋一直有个盘算,想看看古代女人穿上真正的比基尼是什么样? 但香儿接受不了,桑桑接受不了,舒望和晴儿也接受不了,公主更是提都不敢提。 她们都接受不了,诗诗姑娘会不会…… 想着,白宋也甩开了思绪,心说诗诗姑娘跟自己只是普通朋友,人家凭什么给你看呢? 人家又岂能给你白看? 看了之后怎么办?没个交代怎么行? 白宋知道这都是些不现实的事情,思绪飘忽的时候,诗诗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白宋的跟前。 而白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把人家的贴身肚兜攥在了手里,一副舍不得松手的样子。 “公子要是喜欢,就把它带回去吧。就当是诗诗给公子的小礼物。” 诗诗说了一句,哪有清倌人的矜持? 要是有别的姐妹或者客人听到,肯定以为自己在做梦。 白宋这才回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满脸地尴尬,赶紧松手:“额……那个……” “公子多次救诗诗出水火,公子大恩,诗诗不知如何报答,一件贴身之物而已,无论公子想要什么,诗诗都会给公子的。” 气氛不对! 气氛不对! 白宋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裳,对着自己的脸扇了扇风。 “好热……这屋子有点儿热,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宋感觉这屋子有魔力,勾着人不往好的方向去想,再不走,保不准要发生些什么。 诗诗姑娘言语姿态大变,太诱人了,实在顶不住。 “咯咯咯……”诗诗娇笑,看着白公子因自己的挑逗而慌乱,花枝乱颤,心里极其满足。 不过,两人保持着该有的理智,该有的暧昧已经有了,诗诗也不想白公子看轻了自己,同样也举得这屋子看了就够了。 这是诗诗的小心思,也是一个态度,白公子是唯一一个看过她厢房的男人,看到了她私密生活的胡乱不堪,把一个女人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到了男人面前。 诗诗拉着白宋出门,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公子的双腿,掩嘴轻笑。 但到了天香阁的顶层平台上,一阵风来,裙摆间凉悠悠惹得满面桃花。 上面是个无人的小平台,只有三张老旧的桌子,平日里没姑娘会在这儿接待客人。 但这里是个赏景的好去处,东市的繁华尽收眼底,东市的热闹气氛也在冲散两人之间挥之不散的暧昧气氛。 白宋终于正常了,凉风有明显的降温功效。 诗诗也恢复了矜持,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公子,今日来是想念诗诗还是有别的事情呢?”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主要是想通过诗诗姑娘联系上陈氏书社的陈惜容陈小姐。” “惜容妹妹……”诗诗念叨着,眸子轻佻,眼中含着丝丝失望,小嘴微微撅起,“什么嘛,公子找诗诗居然是为了别的女子。” 正文 第699章 几笔不该有的点缀 诗诗姑娘话中带着几分娇俏,很是调皮,这也是一种难得一见的风情。 白宋揉揉鼻子,拿出了一本《红楼梦》。 诗诗看了立即来了精神:“这是什么?” “红楼梦。” “红楼梦?” “一本章回体的小说,想借用陈氏书社的渠道印刷贩卖。” “公子找惜容妹子就为了此事。” “就为此事。” “没有其他?” “没有其他。” 诗诗一听,来了精神,脸上写满了开心。 “要是公子见惜容妹子只为生意,那诗诗一定帮忙。要是公子找惜容妹子不知生意,还有其他……哼……” “那诗诗姑娘准备如何?” 诗诗脸一红,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太丰富了。 自己跟白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自己就把自己代入到白家夫人的情境中去了? “不告诉你。” 诗诗轻声一说。 为了缓解尴尬,便去翻看《红楼梦》写的什么。 诗诗不喜欢什么小说,也不太在意,随便翻开,并不认真。 但她不经意地翻开中间几页,扫眼一瞧,看到了一首诗词,眉头轻轻一挑,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随意又一番,又是见了一首诗。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 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片刻后,诗诗呆住了。 说是小说,这不是诗词大赏? 随便翻看就能找到精妙堪绝的诗词,这到底是谁的作品? 很自然地,诗诗看向了白宋。 白宋赶紧解释:“不要这么看着我,此乃我一友人所书,我不过是转发而已。” “友人?什么友人?” “曹雪芹。” “没听过。” 诗诗满是狐疑,她是清倌人,从小学的就是诗词歌赋,文学水平不比什么文豪大家,最基本的鉴赏水平是有的。 方才看过的诗词,随只是应题之作,但每一首各有妙处,绝不是一般的文人才子所能书写的。 有这样能力的人,在大唐不会是无名小卒。 曹雪芹?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白公子肯定是在骗人。 诗诗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本《红楼梦》就是白公子所写。 但看到白公子连连否认,自己也就不再多问。 白宋不想在出处上浪费过多口舌,赶紧解释道:“书稿在此,需要陈家小姐来印刷,在此之前,我和陈小姐还要讨论一下书籍的分成问题,如果诗诗姑娘能联系到陈小姐,白宋定当感谢。” 诗诗看了看面前的红楼梦。 再看看白宋,细细打量了一番,说:“我能联系到惜容妹子,明日正好约了在侯府的桃园见面,公子明日一早来此,我带公子一起去侯府。” “如此就多谢了。” 白宋保持着该有的礼数,伸手就要去取回自己的书稿。 诗诗一把按住,娇笑着说:“公子可不要藏私,今天诗诗要好好看看。” 白宋相信诗诗姑娘,也就没有坚持,留下书稿,陪诗诗姑娘喝了两杯酒,然后就走了。 …… 白宋走了。 诗诗翻开了《红楼梦》。 这一次,她不再是走马观花。 一次入神,不觉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诗诗震撼了,这是一本前所未有地文学作品。 在贞观年间,章回体小说还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杂学读物,被视作不入流的文化垃圾。 但从这本《红楼梦》中,诗诗感受到了作者超出常人的文学素养,以及对人生经历的提炼和思考。 粗略一看,诗诗看不到太深入的内容,但却能从已经看到的人物始终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 夜里,诗诗陷入了沉思,留恋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肯出来。 书中诗词精妙又精炼,随便挑出一首就能让当代的文人才子汗颜。 诗诗不相信这样的巨著会出自一人之手,她越发地不相信白公子口中的曹雪芹。 诗诗对这本书开始好奇。 从开始的认真欣赏到后面急不可耐地将书中所有的诗词提炼出来。 直到她发现了书中十二首菊花诗。 其中有四首早在之前已经出现在长安城中。 是在湘家庄的赏花会上! 由丹阳公主出题,白宋作答! 书中四首菊花诗跟白宋作答的厮守菊花诗一模一样! 诗诗像是发现了书中最大的秘密,虽然已是深夜,但嘴角还是勾起了一个诱人的弧度。 “还说什么曹雪芹,看看你这个大骗子!被人家抓住小尾巴了吧?骗子骗子!咯咯咯……也是个大大大才子,原来菊花诗不止四首,是十二首!要是长安城的才子们知道白公子真正的文采,不知又会是什么表情。长安已经平静了半年多,是时候在热闹一回了!” 诗诗有些激动,她想要把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让长安城的文人在听到白宋二字之事闻风丧胆。 那样的白公子才是值得自己仰望膜拜的存在。 但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诗诗赶紧摇了摇头。 “不可不可!要是天下人都知道了白公子的秘密,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姑娘喜欢他?以后我的敌人不是更多了?不行!绝对不行!这个秘密不能被人发现!” 一瞬间,诗诗作出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打算。 诗诗翻开《红楼梦》,找到了那四首菊花诗,心思一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 坏坏的姑娘提起笔,小心翼翼将四首诗给一笔抹掉,然后揪着自己的头发,小声嘀咕:“本姑娘也学过十几年的诗词,哼!你会写菊花诗,本姑娘也会写。” 于是乎,红楼梦中多了几笔原不属于它的色彩。 …… 第二天,白宋早早到了天香阁外等候。 诗诗姑娘睡眼惺忪地出门,跟白宋上了同一辆马车。 诗诗姑娘招呼车夫往侯府去。 怀抱着红楼梦,贴着白宋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白宋看诗诗姑娘的状态不对,小声问:“诗诗姑娘,昨夜你没睡?” 诗诗头晕目眩,无力的摆摆手:“公子,让诗诗靠一会儿。” “你昨夜看了一宿?” “嗯……红楼梦真像一场梦,进去了就醒不来。不行了,我好困。” 说着,诗诗倒了下去,从白宋的肩头睡到了双腿上,表情安定。 正文 第700章 小姐们的聚会 所谓侯府,乃户部尚书侯君集侯大人府上。 侯府小姐好结交,常在府上宴请好友。 长安城的文人才子有自己的圈子,小姐们也有小姐独子的圈子。 侯府小姐请客不是稀罕事,来的都是些长安城中的有名气的姑娘。 倒也不是没有男子,只是考虑到风评问题,每次聚会的公子很少,偶尔会有一两个。 侯府有桃林,最近正是桃花开得最艳的时候。 侯小姐共邀好友赏花,府上十分热闹。 诗诗名声在外,一次偶然的机会混入了长安小姐的圈子之中。 她到不是喜欢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起玩闹,只是觉得跟着一群小姐打打闹闹总好过去伺候那些在花楼里的公子哥。 混到这个圈子里,就算是老鸨也不敢强迫诗诗做什么,像是一道护身符,所以每逢这样的聚会,诗诗都会参加。 至于上次落入东瀛人之手,完全是被老板和东瀛人给骗了。 原以为这些异族是文明人,去了之后才发现尽是禽兽。 经此一事,诗诗是更加反感接客了。 马车行到侯府的后院门前,白宋晃了晃熟睡的诗诗。 诗诗睡眼惺忪,口水打湿了白宋的裤腿,揉了揉眼睛,茫然道:“到……到了?” “到了。” 下车后,诗诗理了理衣裳,强打精神。 侯府的下人认得诗诗姑娘,没有任何阻拦,客客气气请进院中。 又看到白宋一路随行,也没有任何询问。 有人说桃花无味,但白宋一入侯府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桃花味道。 一墙之外,几树桃枝越墙而出,一簇簇桃花或开或含,粉得娇艳,白得动人,在几片脆嫩的绿叶承托下,像一个个未点亮的花灯带着某种节日的喜气。 人未进桃林,却已经听到桃林里面一片片姑娘间的嬉笑打闹,声音悦耳,风中带香,一片小小的院墙像是关着成千上万的百灵鸟儿在一起欢快地歌唱。 白宋参加过不少活动聚会,但还是头一次参加以小姐们为主体的聚会。 感觉就是不一样。 诗诗一路都看着白宋,只是到了这里变得矜持了许多,克制了许多。 “公子,里面的小姐挺多,各个热情大方,稍后可不要被小姐们给吓到了。” 吓到了? 白宋不甚明白。 人已经进入桃林之中,满地都是散落的花瓣,给桃林铺上了一层粉白的地毯,全世界都是粉白相见的花,只有几点脆嫩的绿作为点缀。 诗诗姑娘今日也特意为桃花准备了一身粉白的纱裙,白色与肌肤相融,粉色与花瓣相融,整个人都嵌入了桃林之中,浑然一体,像花海中的仙子一样。 很快白宋就发现,这里并非只有诗诗姑娘一位仙子,越来越多的粉白裙摆的姑娘从层层叠叠的桃树背后窜了出来。 小姐们见面,没有如外界所想的那种拘束和礼节,更像是千年后的密友见面一样,无需多余的话,立即拥抱在了一起。 “诗诗,好久不见,人家等你好久呢。” 不知名的小姐一把将诗诗抱住,亲热地塞了一块果脯在诗诗的嘴里。 后面有来了几个,又是拉着诗诗的小手蹦蹦跳跳,像是一家姐妹,没有丝毫拘束。 最后,好几个姑娘把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一身俊美,虽说英气不足,但绝不惹姑娘反感。 相反,对于那些喜欢好看男子的姑娘来说,白宋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此处的阴气太盛,平日里见了男子都羞涩的姑娘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白宋。 然后又坏坏的看了看诗诗。 “诗诗姐,你可从未带过公子来过……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呀?” 诗诗回头神秘一笑:“各位可还记得那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诗诗提醒一句:“明月几时有。” “白宋!” “是白宋!” 一句诗彻底唤醒了小姐们的记忆。 下一刻,所有围拢在诗诗身边的小姐们,一窝蜂地扑向了白宋。 姑娘聚在一起,越发是没有规矩。 拉手的拉手,勾肩的勾肩,像棉花糖一样黏在了白宋身上。 “白公子,你真是写下《水调歌头》的白宋公子?” “白公子,你这半年多都去哪儿了?怎么入冬之后长安城内就再也没有穿过您的大作?” “白公子,您来我们这儿是看上了我们哪位姐妹吗?” “白公子,家中有几房妻妾?” “白公子,您问看小女子好看吗?” 白宋终于明白诗诗为何要提醒自己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绝不会相信类似的问题是从一群大家小姐的口中问出来的。 平日里单独见到,哪个不是含羞代俏,忸怩腼腆? 难不成今天各个都释放了天性? 白宋被撩拨得快不行了,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你们都够了,白公子初来乍到,不要把贵客给吓到了。” 听到声音,围拢白宋的几个姑娘终于收敛了些,笑着散开,好些个还不忘回头朝着白宋抛一个媚眼。 白宋看到一个同样粉白衣裳的的年轻姑娘,长得稍显朴素,但气质有别于他人,端庄典雅,有着的于年纪不符的沉稳。 与白宋目光相对,对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诗诗回到白宋身边:“这位就是侯府大小姐侯筝。” “白宋见过侯小姐。” “小女侯筝见过白公子,白公子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随小女里面坐。” 侯小姐领路,一转身,视线豁然开朗。 桃林之中有一穿廊,连接侯府内院,穿廊一方是个水池,水池之中是怪石堆砌的假山,水中锦鲤成群,水上彩蝶纷飞,好一个藏在画中的山水之景。 白宋走出几步,迎面见到了今日要见之人。 正是陈惜容。 陈惜容见了白宋,一脸错愕,显然是没料到白宋会来这儿。 陈惜容错愕之时,白宋已经走了上去,笑道:“陈惜容,你可叫我好找!” 白宋毫不避讳,直呼陈惜容之名。 周围小姐都明白了,感情白公子来这儿是为了陈家小姐而来。 陈小姐年过二十,是此间最年长的姑娘。 却是未曾婚配,以往大多猜测其久久不嫁的缘故。 今日见了白宋,大家好奇心更重,莫非这二人是早有渊源? 正文 第701章 分成比例 诗诗也有几分诧异。 听白宋的称呼,感觉白公子对陈小姐比对自己还要熟悉,心里泛起了一丝醋意。 但转念又一想,两人都是来自幽州蓟县,想必是旧识。 但这两人到底的什么关系呢? 陈惜容恍惚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迎着白宋的眼神,嘴角上扬,也是笑了。 这种笑不是羞涩的笑意,更像是许久不见的兄弟之间,颇有几分玩味的笑意。 “白宋,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的?” “回来了已有一月。” “回来一月,却是不来见见故友,今日说什么好找,定然是有事相求。” 白宋被戳中心事,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陈惜容叹了一声,表情变得柔和了几分,指了指穿廊中央摆着的桌子:“有什么坐下再说。” 所有人都看着两人。 白宋是今日到场的唯一一位公子,自然吸引着姑娘们的目光。 大家更好奇这位惜容姐姐跟白公子的关系,大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拢了过来。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陈惜容坐下之后笑着问道。 白宋一招手,让诗诗将《红楼梦》书稿拿过来。 白宋将书稿刚在桌上:“我手头有一套书稿,想用陈氏书社的关系铺开售卖。” “红楼梦?” 陈惜容微微蹙眉,“你写的?” “我一朋友写的,作者叫曹雪芹。” “曹雪芹?谁人听过?”陈惜容回头问一群姑娘。 姑娘们都是摇头。 “现在还不出名,但这本书是真的不错。” “能被宋大才子认可的书,陈氏书社自然是没得挑,这是小事一桩,交给我便是了。” 说着,陈惜容就要把书稿收起来。 白宋一把将书稿按在桌上,认真说:“这书稿可不比三国演义差!” 一句话出,陈惜容表情严肃起来。 不比三国演义差? 这是何等推崇的评价? 三国演义早已成为横扫大唐的第一畅销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单单是这一套书,撑起了陈氏书社半边天。 没有三国演义,就没有陈氏书社的今天! 陈氏书社现在的流量全部来源于三国。 长安百姓不知道三国演义出自何人,她陈惜容怎能不知? 在陈惜容看来,这时间的话本小说再无能超越三国者。 但现在三国的作者亲口说这本红楼梦不比三国差? 陈惜容明白了,是她小瞧了白宋今日前来的目的,这不是一件小事。 自己的机会,陈家的机会,书社的机会来了! “白公子,此言有过吧?”一位姑娘不服道,“如今谁不知道三国演义是天下第一的话本小说?咱们姑娘家虽是不怎么爱看,却不知此书在那些男子心中的地位!这本红楼梦即便是白公子的朋友所著,要超过三国,说来也是没人相信的。” “是啊,三国演义那可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小说,史无前例,就是许多教书先生也看得着迷呢。” “不是的,这本红楼梦真不比三国差!”诗诗忍不住了,认真解释,“我看过一部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白宋对着几位姑娘道:“各位不用心急,等到此书问世,大家看过了自有评价。在白某人心中,此书比三国更精彩!” 陈惜容突然起身,认真对侯小姐说:“侯小姐,可否借书房一用?” 侯小姐茫然地点了点头。 陈惜容带着白宋离开桃园,到了侯府的书房,关上门,只留两人单独聊事情。 陈惜容看着厚厚地一摞书稿,皱眉问:“此书真比三国还好?” “必然!” 必然? 两个字令陈惜容精神一振。 她知道白宋是什么人,能得到白宋如此评价的书绝不是泛泛之辈。 陈惜容没有说话,认真地翻看了第一页。 然后又翻看最后一页。 几分钟后,陈惜容眉头一皱:“怎么没有结尾?” “次数乃残卷,只有前八十回。” “残卷?如果是残卷,此书怕是会有瑕疵啊。” “即便是残卷,也比三国更好,相信我,这本书一出,其轰动绝不亚于三国。” 白宋认真说着,“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现在缺钱,很缺钱!” “你也有缺钱的时候?说吧,缺多少?” 陈惜容倒也大气,说这话是要主动借钱给白宋了。 但对方远远低估了白宋的胃口,白宋笑了笑说:“二十万两。” “噗!” 陈惜容呛了一口水,瞪大了眸子盯着白宋:“二十万两!” “是啊!要不是缺的钱太多,我也不会用红楼梦来赚钱。” “你认为一本红楼梦能赚二十万两银子?” “大差不差。” “你……你可真是心大啊。说吧,你这种人应该在找我之前就有过设想的。” “书可以交给陈氏书社卖,但是分成的比例得先说好。” 陈惜容爽快说道:“类似的情况,陈氏书社有过不少经验,想要用陈氏书社的渠道卖书,一般人都是得一成利,我们的关系就不用多说了,给你三成利。” 白宋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书稿攥在了手里。 陈惜容皱眉:“怎么?觉得少了?那给你四成!” 白宋还是摇头。 “喂,我们出人工,出材料,出成本,不能给你五五分成吧?” “还是九一分,我得九成,你得一成,否则免谈。” “白宋!你在这跟本姑娘开玩笑呢!”陈惜容火了,九一分?全天下都不可能是事情。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白宋认真说,“九一分成,我赚二十万两银子,你也有两万多两银子。一本书卖两万两银子,你书社里的有这样的书籍吗?而且,这只是开始,我不认为红楼梦是一锤子买卖,这本书可以让你陈氏书社卖一辈子,几辈子。” “疯了!你真的魔怔了,你缺钱也不是这么坑人的吧?” “反正我的条件就这样,你要是不答应,我去找别家书社,大不了我自己开一家书社。以后咱们可就不是朋友,而是竞争对手了。” “你……你威胁我!” “陈惜容,你愿意关上门跟我聊,证明你也意识到了这本书有多重要。这么好的书,落在任何人手里都是赚,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咱们也是老交情,凡事不必那么斤斤计较,我是真缺钱,这个分成我是一点不会退让。大不了在红楼梦之后,以后我再有书稿时还是让陈氏书社来卖,你看如何?” 正文 第702章 美男计 白宋是个老油条。 陈家小姐何尝不是? 这陈家小姐天生为商,这辈子就在蓟县折在白宋手上一次。 她相信白宋出书的实力,但这摆明了是个坑人的生意,岂能随便答应? 在商言商,陈小姐可不会带有任何私人感情,尤其是对付白宋这样的人。 想了一会儿,陈惜容反问:“你说你这书能火遍天下,那你又用什么担保?咱们做生意不能仅凭你一句话说了算吧?你要说自己去找别家书社,请问京城还有别家书社能跟我陈氏书社相比?再说了,又有哪一家书社愿意让利九分给你? 再不济,你自己去开书社也行。你都说自己缺钱了,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哪儿来的钱?你的书很好,我相信,但陈氏书社的渠道也是天下无双,只要陈氏书社愿意推,就算是一本狗屎那也能的推出个满堂彩!这是长安,不是蓟县,在这里,渠道和流量才是王!” 白宋一愣,心说这妮子要翻天了,连渠道和流量这种新词儿都整会了? 这妮子半年多不见,比以往是更加精明,想要坑她可是不容易。 对方一番话已经点了白宋的死穴。 白宋想了很久,终于有所松动,咬牙说道:“既如此,我们二八分账,我要八分。” 陈惜容嘴角带笑:“人情归人情,生意始终要公平,五五分。” “三七!” “五五分!” “三七!” 陈惜容还不松口,说道:“既如此,那就请白公子想好了再聊。” 说着,陈惜容起身要走。 白宋急了,一把将她拉住:“别急啊!有什么不能聊的?咱们什么交情,说着说着怎么就生疏了?” 为了生意为了票子,白宋也是豁出去了,牺牲色相就牺牲色相,有意无意地搂着陈小姐的腰肢,说话凑得近了几分。 陈惜容果然有些慌乱,脸上染了一片红霞。 “你……你干什么?” “陈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嘛,三七分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了。如果你还嫌不够,二十万两,挣不够我要被皇上问罪的。” “皇上问罪?” “是啊,皇上要我盖王府,花销多大你不知道。” 白宋安生叹气,手上却是越来越用力,凑得也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听到陈惜容的心跳扑通扑通。 陈惜容有些招架不住,清了清嗓子:“那那那……那三七就三七,等你赚够了二十万,以后的利润咱们再五五分,如何?” “成交!” 白宋爽快地答应,将姑娘给放开。 陈惜容像只受惊地兔子似的躲开,捂着发烫的脸蛋儿,瞪着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喘息不平。 白宋恢复了正常,双手捧着书稿恭恭敬敬地送到陈惜容面前。 陈惜容知道自己中了美男计,却是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拿过书稿,一刻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单独在一起,开门离开。 回到桃园时,姑娘们已经在穿廊里放肆地喝起酒来。 满园都是五粮液的香味,酒香浓郁,姑娘们的放肆很快变成了醉意。 这里没有诗词歌赋,没有笔墨纸砚,只有小姐们在放肆中释放自己压抑的情感。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古代的深闺宅院里也有如此放纵香艳的时刻。 诗诗睡着了,三分醉意,七分困倦。 小姐们说笑打闹,白宋根本融入不了。 而此时,白宋已不再是小姐们关注的焦点。 桃园之中有了另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对方是个矮小的书生,年纪与白宋相仿,同样是长着一副姑娘脸,俊俏非常,甚至比白宋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吸引人的是,此人眉宇间有种不同于大唐文人的味道,好像是东瀛人。 白宋走进几分,听到对方的口音确认了心中猜测,的确是个东瀛人。 小姐们没见过东瀛人,且东瀛人的相貌更贴近大唐人士,不似突厥人那么彪悍吓人,小姐妹不害怕,反而十分好奇。 侯府之中有东瀛来客,实在是有些稀奇。 但白宋始终是对东瀛人抱有排斥甚至敌意,看到一群大家小姐这么欢迎一个东瀛人,也只是无奈地摇头。 一下就没了留在侯府欣赏美女的心情。 白宋想要离开,去诗诗身边小声问了一句。 诗诗强打精神要陪白宋离开,跟侯府小姐交代几句,借故醉酒告辞。 再出桃园,白宋又遇到了熟人。 “陆遥?你怎么在这儿?” 白宋见到了陆遥,陆遥也见到了白宋。 “白宋,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陆遥看到了醉意朦胧的诗诗姑娘抱着白宋的胳膊,不知是挖苦还是不爽,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白公子还是那般风流啊,走到哪儿都是不缺美人的。” “哎,没有办法,缺钱啊,除了牺牲色相,还有什么出路呢?” 白宋反酸了一句,意思是说要是陆遥你争口气,借点儿钱给我,我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陆遥体会到了,有些尴尬。 在学院的时候,陆遥一直被白宋压了一头,一直想有机会能踩回去。 这次白宋缺钱,是个机会,借钱给白宋等于是挽回了面子。 可惜自己不争气,生活过得紧张,好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是没有办法。 两人早已没了仇怨,只是嘴上不服,沉默之后,陆遥先笑了。 “哼,半年多没见,还是没人能在嘴上占你的便宜。你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以你白大才子的脑子,难道想不出来?” “侯君集是户部尚书,你是户部侍郎,你出现在这儿是伺候侯家小姐来的吧?” “伺候?”陆遥冷声一笑,“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这是要把侯家小姐娶回家,自然是要殷勤一些。” “娶侯家小姐?你不是娶妻了吗?” “娶了又如何?我才一个,不能跟驸马爷比。” “你到底是看重了人家的什么?是身份?” “就是尚书大人千金的身份,对我未来的仕途大有裨益。家中夫人也很支持。” “你倒是看得通透。” 陆遥摆摆手:“好了,不必说了,你有什么事去忙你的。总之先给你说一声,不要在侯小姐身上横插一手,否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可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了。” “你加油,侯家小姐我不感兴趣,以后有机会,我会给你助攻。”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先发一张,今天把会补上 正文 第703章 红楼问世 陆遥有意亲近户部尚书侯君集。 白宋即将出任太子少师。 太子李承乾和侯君集在历史上的都没有什么的好下场。 时代的浪潮似乎在推着白宋以及白宋的朋友朝着历史的背面前行。 贞观十七年,太子谋反,跟太子李承乾有关系的一干人等全部处死。 如果出任太子少师,未来会不会牵连自己? 白宋看不到那么远。 但是,距离历史记载的那场变故还有整整十年时间。 这不算一个太大的威胁,白宋有充足的时间在发现事态不对之后抽身退出。 甚至有可能阻止一些事情。 白宋一直想要保护的历史进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这一点,白宋其实有所察觉。 比如今年入京的东瀛人,根据史料记载,东瀛人应该早一年就出现。 又不如太子的成年礼,也应该是在早一年举行。 更大的漏洞是益州的圣莲教。 白宋并不清楚是历史没有记载这次事件,还是历史因为某种缘故而出现了偏差。 白宋逐渐感觉到有心无力,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历史进程,根本就是一场空话。 浩瀚的历史长河,时间记录的点点滴滴,哪里是他一个人所能掌握的? 当他说出让小五永远不要来长安的时候,白宋就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在史书中开放了一条分支,让原本的轨迹朝着截然不同方向越走越远。 《红楼梦》的出现,又是白宋在史书上任性的一笔。 但大唐却因此而愈发精彩。 陈氏书社赶制第一批《红楼梦》书稿,节选全文内容的前五回。 以白宋提供的八十回书稿为蓝本,陈氏书社准备分十六卷分批次投放民间。 《红楼梦》是一本慢热的书,是一本需要细嚼慢咽的书,跟《三国》有着本质的不同。 红楼梦的问世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一卷的问世更像是一把小刀在冰面上凿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最初三天,白宋没在民间听到任何有关红楼的消息。 三天之后,坊间少有人流传。 甚至连书名都没有人说过,只说是陈氏书社出了新稿。 这时候,白宋才意识到爽文和细文的区别,也亏得是陈氏书社全力推荐。 长安城内所有分号都拉起了《红楼梦》的大幅海报,用整一个书架陈列红楼书卷,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管是买书的还是看书的,就算是路过的百姓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红楼梦》三个大字。 七天后,《红楼梦》五到十回更新,天香阁曾经的花魁诗诗姑娘重新出山,一首摘自《红楼梦》中的葬花吟唱碎了千百文人的心。 厚积薄发。 红楼梦经历一点波折,终于火了。 红楼梦的爆火就在一夜之间,前期赶制的存于书卷被一扫而空。 陈氏书社所有印刷机器全天连轴转也来不及生产。 陈惜容考虑要不要增设十几台活字印刷机器。 而坊间《红楼梦》的二手书稿已经被黄牛炒到了十两银子一本。 要知道一本书卷的售价只有五十文钱。 即便是五十文,也是比一般书籍贵了整整十倍。 这里是唐朝,极少有价值夸张的物品,用银子衡量的物品少之又少。 一本书炒到十两银子一本,这已经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北定王府已经开始动工。 常乐坊多了几十家拆迁户。 安置拆迁户,白宋东拼西凑贴了两万两银子进去。 一下子,自家积攒的老底贴了个精光。 四月初五。 《红楼梦》第三卷内容未能按时更新。 陈氏书社门口围堵了成千上万的书迷表示抗议。 这一天,妹妹白柔终于到了。 准确说,妹妹白柔早在几天前已经到了长安。 但她监工带来的一批水泥需要分发到各个工地上。 这是蓟县的水泥头一次大批量进入长安,每一处细节都要认真比照,哪个工地用多少,幽州带来的伙计心里要有个数,以后相同的工作就不必亲力亲为。 所以白柔在长安城外耽误了几天时间。 同一天,还有一件大事。 春闱放榜。 白宋的名字没有悬念出现在了榜单上。 白宋的位置在中下游,一百七十几名。 百尺竿头又进一步。 虽然早有预料,但也心存欢喜。 白柔首次入长安,白宋推掉了所有事情,用一天时间陪妹妹一起游长安。 白柔和桑桑年纪相仿,都是十七八的小姑娘。 以前的白柔看着不如桑桑沉稳。 经历半年多的磨练,妹妹在不经意间大变样了。 车上,白宋总会不经意地看看妹妹,从妹妹的身上感受到了香儿的存在,感觉小妮子染了一些香儿的气质,颇有大户人家掌舵人的感觉。 长安的风景并未太多吸引白柔。 亭亭玉立的姑娘越发成熟,性子也不如以前跳脱,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情愫,白宋觉得自家妹妹比几位夫人都要好看些。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男人配得上她。 “哥,你盯着人家瞧干嘛?” “一年多不见,判若两人,自然是要多看看。” 白柔轻轻一笑,不再看车外风景,转头正对白宋:“看吧,让你好好看看。” 说完,微微偏头,嘴角勾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白宋看着,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有些感慨,却不知说些啥。 白柔则顺从地轻轻靠在了哥哥肩上,闭上了眼睛,幽幽说道:“在妹妹心里,哥哥还是那个哥哥,一点儿都没变。现在日子好了,但妹妹却时常梦到跟哥哥一起睡在小草屋的那段时日,那时候觉得很苦,现在却觉得很怀念。” “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 “哥,抱着我睡一会儿……有你的味道,妹妹才不会做梦。” 说着,白柔缓缓滑到了白宋的怀里,枕着白宋的双腿闭上了眼睛。 “不是说出来游玩的吗?” “有哥在,到哪儿都无所谓。”白柔说着,眯着眼睛,“就让车夫一直这么走吧,走到天涯海角,直到妹妹醒过来。” “行,只要你喜欢,想怎样就怎样。” 一辆马车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一刻不停。 车内的姑娘渐渐有了困意,入睡之前淡淡地说了一声:“哥哥的身上多了好多女人的气味。” 正文 第705章 公主的把柄 白宋没有说话。 丹阳公主却是十分得意,莲步轻移到了白宋面前,轻轻地摸了摸白宋的胸膛,凑到白宋耳边小声道:“今天只是个开始,东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要入东宫之前,你最好心里有个打算,搞清楚自己为谁当差。” “草民一定会好好考虑。” 丹阳公主笑了笑:“你对本宫了解不深,认为自己会作出相对正确的选择。但本宫要提醒你,不要被表象所骗。” “公主,您的话说完了?外面还有很多客人。” 丹阳公主忽然指了指白宋的身后:“躲在后面偷听的是你妹妹吧?” 白宋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白柔躲在庭院的转角处,把头缩了回去。 白宋微微皱眉,丹阳公主又说道:“你妹妹长得跟你一般无二,也是个极美之人,是一个不错的太子妃人选,相信太子殿下会喜欢。” 听到这话,白宋眉头皱得更紧了。 细致入微的丹阳公主甚至注意到了白宋呼吸节奏的变化。 丹阳公主笑容越发灿烂,好似抓住了白宋的弱点,轻声说道:“在你入东宫担任少师之时,太子受师长笔墨,也就是甄选太子妃的时机。若白家小妹能为太子妃,太子左右皆是你白家之人,往后太子继位,你白家的声望只怕是长孙无忌、李靖之流也要忌惮……不对,是恐惧。” “丹阳公主,我敬你是皇室血脉,故而如此忍让。但若你真就以为白某毫无反击手段,那您就大错特错了。” “反击?你靠什么反击?难道要在皇帝哥哥面前告本宫一状?一个小小的驸马,而本宫又是你的长辈,试问谁会相信呢?” “公主殿下,今日您已有多次越轨的言行,我劝你还是克制一下,小心祸从口出。” “咯咯咯……”丹阳公主一阵娇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祸从口出……” 丹阳公主还要傲慢地说点儿的什么,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歌声。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知道感觉你的皱纹有了白雪的痕迹……” 这是丹阳公主从未听过的歌声,似乎是从白宋的身上发出的。 可白宋分明没有张嘴,他是如何说话的? 难不成此人会腹语? 正疑惑,歌声到了一半戛然而止。 “不用这么吃惊,本宫不过是要保住自己的位置,鉴别潜在的威胁罢了。” 丹阳公主惊呆了,这是她的声音,是她先前跟白宋说的话。 没等丹阳公主想明白,白宋的声音传来了。 “那公主可否告知,为何选在今日?” “第一,春闱放榜。第二,动则伤人。” “公主想说什么?” “本宫最近看了一本书,叫《红楼梦》……” 先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重复而出。 这是丹阳公主从未遇到过事件! 白宋笑了,拿出了本该在香儿手上的录音笔。 这时候,录音笔中正播放着丹阳公主最后的一句“要入东宫之前,你最好心里有个打算,搞清楚自己为谁当差。” 听完,白宋关掉录音笔,上下打量着丹阳公主:“我一个平头百姓,人微言轻,皇上自然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但如果将先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呈现在皇上面前,公主觉得皇上是该相信谁呢?” “你……你手中是何物?用的什么妖法?” “我承认,自己的手段不光彩,用千年后的东西对付公主实在是有些掉价。无奈今天事出突然,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故而临时起意,用了点儿小手段。听说,丹阳公主深得皇上溺爱,无论犯上多大的过错,皇上都是一笑了之。我就在想,皇上对公主殿下的溺爱因为什么?皇上到底是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容忍一个女人在外说出给谁当差的话来。” 丹阳公主眼睛微眯,这一次真的要祸从口出了! 她还是不懂自己刚才的话为何会出现,但刚才的一段话被皇帝哥哥听到,那绝对是要出大问题的。 皇上对丹阳的纵容只在于一些在礼教方面的出格上,对于公主在外的种种言行,那是很少会传到皇上耳中。即便有些话传了回去,那也是经过精简的,没有什么特别大逆不道的地方。 至少不会有“给谁当差”如此设问。 白宋也是随意而为,事先也不知丹阳公主会说什么。 但今日看来,白宋是彻底低估了丹阳公主的胆子。 白宋收回录音笔,轻声道:“公主殿下不用那么紧张,这份录音我不会轻易交到皇上手中。” “你想如何?”丹阳公主警惕问。 “和平共处。我来东宫只是奉命当差,不想招惹是非。我只是太子的老师,负责教自己应该教的,不该我管的事情我不会去管,公主在东宫要做什么尽管做,不用把我放在眼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好说。但如果公主非要闹,咱也不是软柿子。” “威胁本宫?” “自保的手段而已。” 丹阳公主已无起初的随行,恶狠狠地盯着白宋,恨不得把这小子给生吞了。 “很好,敢威胁本宫的人你是第一个!” 说完,丹阳公主不再留恋,转身出了小花园。 酒席上的客人全都看到了一幕,丹阳公主怒不可遏地掀了一桌酒席,然后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驸马府。 丹阳公主发这么大的火,宾客们都惊呆了。 熟悉朝堂的人都知道,丹阳公主脾气不太好。 但丹阳公主善于隐忍,那也是人尽皆知的。 要丹阳公主不顾体面当众掀桌子,白宋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不会是轻薄公主吧? 算起来那可是白宋的姑姑!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细说,但脑海里浮想联翩,多了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 等酒席散场,这事儿肯定要被议论。 这时候,白宋回来了。 跟公主的气愤不同,白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招呼下人收拾一下,跟诸位宾客赔礼道歉,主持酒席照常继续。 白柔到了哥哥跟前,低下头,小声说:“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白宋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公主说要我嫁给太子当太子妃……” 正文 第706章 兄长的怒火 “不用担心,你不愿意的婚事,谁都抢你不走。” “可如果是太子,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当皇后?如果是那样,妹妹先见一见太子。” 听到这一句,白宋坐不住了,低头拧眉看了妹妹一眼,有些惊骇。 白柔却很认真地迎着白宋的目光:“妹妹是个女人,不能像哥哥那样一直在外抛头露面。但我不想成为一个拖累,我也想成为哥哥的支柱,在某个时候帮助和保护哥哥。我愿意当太子妃!” “不行!”白宋声音提高,断然拒绝。 白宋的声音吓了白柔一跳,不明白哥哥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 “为什么?哥哥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就可以……” 白宋不知道如何解释,难道说自己知道十年后太子要造反,当太子妃没有好下场? 虽说白宋见证了历史的偏移,未来的太子不一定会走上谋反的道路。 但明知道一颗雷在前面,怎么能不想办法避开? 白宋不怕跟太子有过多牵连,但让自己的妹妹成为太子妃,这种关系过于密切,风险太大,白宋绝不会同意。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但太子不行。” “为什么?”白柔还是简单的问话。 白宋拧眉:“你应该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而不是为了跟家里达成某种联合通过权力去选择未来的夫婿。” “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上谁,如果一定要嫁人,为什么不能嫁个权力最大的?而且听说太子年纪还小,少不更事,我根本不怕他!” “够了!” 席间,白宋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声呵斥传遍了所有人。 白宋的呵斥出现得十分突兀一双双诧异的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白柔俏脸惨白,这是她头一次见哥哥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心里突然觉得委屈,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是看着人多,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白宋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放缓了些:“你年纪还小,总有一天会遇到自己心仪的人。永远不要靠近现在的太子。这件事不是跟你商量,如果你还认我的这个哥哥,就听哥的安排。” 白柔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嘴上是答应了,白柔的心里还是十分委屈,宴席的场合下已经待不下去了,默默起身说要休息。 刚才两人讨论的声音很小,同桌的几个女人都没听到。 只是看表情猜到兄妹二人闹了别扭,也是很奇怪。 心说白宋一直把妹妹当宝贝一样护着,从来没对妹妹发过火,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桑桑左右看了看,跟香儿使了个眼色,也不跟白宋说一声,赶紧追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白柔落寞地回到房间,扑倒床上放声痛哭。 她在意的不是事情的对错,主要是接受不了哥哥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在白柔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哥哥的心头好,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哥哥都会纵容自己的。 今天只是讨论一下自己的婚事,怎么哥哥突然变了个人,发那么大的火。 而且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嫁人就成大姑娘了,以后要被别人笑话的。 万般情绪融入心里,白柔越发委屈,哭声也越来越大。 “白柔,你怎么了?” 桑桑推门进屋,看着哭成个泪人儿的白柔手足无措。 白柔回头一看,扁着嘴扑倒了桑桑怀里:“哥哥他凶我!” “你们兄妹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不都好好的吗?” 白柔用力地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地问:“桑桑你说,我哥他到底是骗人还是说话不算数?以前都是说好的,只要我自己愿意,嫁给谁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是啊!”桑桑点头,“这话我以前也听过。” “可就在刚才,人家不过是说了一句可以考虑当太子妃,我哥都横眉怒眼地说不准!我就跟他理论嘛,他理论不过,就发火凶我!” “太……太子妃?”桑桑跟不上如此跳跃的思维,正在努力消化白柔所说。 白柔正缺个吐露心声的人,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桑桑不懂权力场的博弈,只是觉得让白柔嫁给太子有点儿太离奇,一时间让人无法接受。 同样的,桑桑也不能理解白大哥为何突然变脸。 “照理说白大哥不会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会不会是因为丹阳公主闹事,他心里有气?” “他有什么气?他把人家公主气得都掀桌子了,他能有什么气?” “不应该啊……”桑桑小声嘀咕着。 “就是嘛,喜怒无常的大骗子,说什么让人自己选,结果还不是要他同意。” “哎!”桑桑叹了一声,“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看得出白大哥是很在乎你这妹妹的。也许白大哥就舍不得你出嫁,一听到妹妹要出嫁,心里就很难受,所以才……” 白柔也在认真想着,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心里好受了许多。 冷静之后,白柔觉得桑桑的分析有点儿道理。 如果哥哥是以为舍不得自己而大发雷霆,倒是可以原谅。 想通了这一点,白柔觉得自己非但不应该难过,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哼!就当他是舍不得人家,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白柔自言自语一句,松开桑桑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立即破涕为笑。 “不哭了?”桑桑问道。 “不哭了!” “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既然白大哥说了要你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你就放心里去找。别想着去攀附什么太子。” “找个真心喜欢的?你知道有多难吗?” 说着,白柔带着畅想躺在了床上。 “你倒好,认定了一个白大哥,一辈子就不用多想了。我可跟你不同,跟着你的白大哥一辈子,在我的心里就自家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要自己喜欢的,最少也要跟我哥一样优秀才行。可这样的男人哪儿有?我要找到何年何月去?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为什么我会是他的妹妹?向你一样多好,不用像别的男人,一心一意跟着他,嫁给他过一辈子,多轻松。” “去去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桑桑连连甩手,“这话也能出得了口?叫人听了不单污了你的名声,还污了白大哥的名声。” “我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嫁给我哥。” 正文 第707章 白宋,你等着 一日散朝,群臣散去。 李世民回后殿稍息时,公公通传:“皇上,丹阳公主求见。” “丹阳?”李世民微微皱眉,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宣,丹阳公主觐见。” 几位宫女簇拥,一身华服,穿戴宝器,丹阳公主盛装而来。 在皇上面前,丹阳公主收起了在外的轻浮,一举一动都显得端庄且郑重。 到了皇上近前,下跪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 丹阳公主起身之后,开口便说:“皇帝哥哥,皇妹今日前来,只为太子少师一事。” “有什么意见?” “皇妹以为,那白宋年纪太轻,难堪重任,请皇上换一个人选。” “太子少师乃是国事,丹阳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但太子也是皇妹的侄儿,皇妹看着太子一天天长大,陪在太子身边的时间比皇帝哥哥和皇后娘娘都要多,皇妹将太子视为己出,情同母子,难道连个过问的权力都没有?” 丹阳公主说得可怜,眼泪簌簌,不时之间轻轻擦拭。 李世民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好了,在朕的面前也改不了那惺惺作态的毛病?你在驸马府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排斥那个白宋?这才是今日朕愿意见你的原因。” 丹阳公主动作僵直在了原地,沉默了好久才问:“皇帝哥哥想知道皇妹跟那小子说了什么?” 李世民点点头。 突然,丹阳公主破涕为笑:“咯咯咯……想不到皇妹也有让皇兄好奇的时候。”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也有了退缩的意思。想清楚再说,否则治你的欺君之罪。” “皇妹不敢的欺瞒皇兄,所以只能告诉皇兄一句话。白宋那小子不会听人摆布,被说是皇妹,就算是皇帝哥哥您也难以掌控此人。现在他还只是只雏鸟,假以时日,待其羽翼丰满,只怕大唐之内无人压得住他!若是让他辅佐太子,等咱们都不在了,这大唐江山迟早要被此人取而代之。” “放肆!”李世民低喝一声,“丹阳你说话越来越没个轻重了。” “皇帝哥哥以为皇妹是危言耸听?这是皇妹的肺腑之言,皇帝哥哥不能重用他,应该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朕知道你在那小子跟前吃了亏,也知道为什么要把他撵走,但少师一事是皇后亲口要求,绝不能更改。不要跟那小子作对,不要跟皇后作对!朕可以容你一些小脾气,但你自己要有分寸,凡事不要太过了。” 丹阳有些急了,似乎还要说点什么。 但李世民摆摆手:“退下吧,朕还有别的事情。” 丹阳公主离开皇宫,在车内气愤难平。 多少年了,丹阳公主还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时候。 上门警告不成,反倒自己留下了把柄。 现在是处处被动。 不仅是丹阳公主,就连她身边的的婢女都发现事态不对。 “公主殿下,咱们这就放弃了?那个小子好生威风,现如今还没到东宫来就这么难缠,以后要是来了东宫,咱们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话音刚落,丹阳公主回瞪一眼,那阴冷的眼神堪比捕食的猎鹰一般,看得婢女浑身一颤。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殿下……奴婢……奴婢知错了。”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婢女吓坏了,哆哆嗦嗦根本想不起自己前一秒说了什么。 突然,丹阳公主一脚揣婢女的脸上,直接将婢女踢出了车厢。 婢女不敢丝毫怨言,起身连连磕头,片刻间满脸是血。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听好了,那是本宫的地位!不是咱们的地位!当狗的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以为本宫给点儿好脸色就把自己当人了!” 马车停了,一队人全跪在地上,向着公主磕头。 丹阳公主扫视众人,愤恨地撕掉了自己的裙子,再无任何体面可言,指着天上怒骂:“白宋,给本宫等着!咱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 白宋的生活再无安宁,每天都要各种事情要操心。 修建王府要追赶工期,开销一天比一天大。 房地产开发遇到了很多需要调节的小事,最近处处工地都有人闹事,还有建房的时候死人。 钱庄和朝廷搭上线,白宋要计划疏通六部的各个官员。 白宋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 家里老婆孩子也需要陪伴,晚上几间房轮流窜,二十出头的年纪已有力不从心之态。 对白宋而言,属于他的避风港也只有舒望的小小闺房了。 李靖在外,府上只有管家。 管家早已被白宋买通,出入自由,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只是呆在舒望身边的时间很有限,每天一炷香而已。 在舒望的身边,白宋会认真地将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细细地讲给对方听。 舒望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听过之后偶尔也会发表意见。 最近的事情结合在一起,让李舒望心里多了一分担忧:“最近的事情虽然多,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且大多都是别人刻意造成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在暗中指使?” 白宋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白宋自己也想过这种可能,自从丹阳公主在驸马府闹过之后,跟白宋有关的事情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麻烦。 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是不是丹阳公主在暗中策划这一切。 可的如果是丹阳公主,如此小打小闹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想着,屋中的一炷香燃尽了。 白宋从舒望的怀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走了,明日再来。” 这样的相处已经有好多天了,每次看到白宋要离开,舒望还是藏不住心里的不舍。 白宋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安慰道:“这样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不久就是殿试,过了殿试,就能娶你进家门。” 舒望点点头,献上一吻:“早先回家,多陪陪安儿。” “今天还约了几位同窗去天香阁喝酒。” “天香阁?”舒望眉头一皱,“诗诗姑娘?” “别想多了,是陆遥安排的,人家请客总不能叫我去挑地方吧。” 正文 第708章 花楼相会 天香阁吃酒,陆遥做东。 请了白宋、长孙涣、虞季三人。 听说白宋要去,虞青青也穿着男装跟来了。 今日的聚会十分隐秘,陆遥说有要事跟各位同窗商议。 故而需要一间十分安全的房间。 最后白宋出卖脸皮,要来了诗诗姑娘厢房。 诗诗姑娘这门只为白公子开,也只做白宋白公子的生意,在天香阁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好在这位白公子还算有点儿良心,为了诗诗姑娘在天香阁里能安生,每月按时给天香阁一笔钱,没说在明面上,但意思是替诗诗姑娘买个自由。 白宋是何许人? 长安早已不再陌生。 一本红楼梦勾起了长安百姓的回忆,想起了那首水调歌头。 再者,民间流传着白宋将出任太子少师的消息。 说明白宋非但有才名,更有仕途,这样的人未来前途无量。 作为天香阁的老鸨,虽说背后有些关系,但白宋这种未来的大腿肯定也是要卖面子的。 用一个过气的花魁拴着未来的皇帝老师,每月那点儿银子就是走个过场,份额其实很少。 但对天香阁还是稳赚不赔的。 几个男人到了诗诗姑娘的厢房,一进门就被一股子香风冲得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看诗诗姑娘一眼,这屋子也太好闻了。 “还是白宋有面子,这种地方都进的来!”长孙涣不知在家关了多少时日,一进门看到女人就兴奋得不行。 陆遥心思沉稳,好奇打量了一圈没有任何表示。 虞季似乎已不是当初的雏鸟,看到当年花魁的房间面有惊叹,却是努力克制。 只有虞青青一直皱着眉头,看看这儿,再看看自己的闺房,简直弱爆了! 小妮子暗自决定,回去之后也要照着这款式重新布置一遍。 可自己手头没钱,哪有诗诗姑娘屋子的装饰多? 想到此处,又难免泄气。 诗诗姑娘在内亲自布置好了美酒佳肴,上前向着几位欠身行礼:“几位尽管畅聊,门外有诗诗的丫鬟候着,有什么需要只要说一声。” “诗诗姑娘,如今这天香阁的花魁怕还不如您金贵呢!听说您已经半个月没见一位客人了。今日为了见咱们,连厢房都出借,咱们可真有面子。”长孙涣笑着说。 “是白宋有面子吧?”陆遥翻着白眼,不爽说道。 诗诗姑娘甜甜一笑,难得露出一丝娇羞,偷偷地瞥了白宋一眼,溜出了房间。 今日,诗诗姑娘心情大好,在天香阁的大堂舞台上献唱献舞。 来的客人赚翻了,不知今日为何如此走运。 殊不知诗诗是有家不能回,在外无事,索性打发打发时间。 屋内,陆遥没有立即开始正题,给白宋到了一杯酒,问道:“钱的问题解决了?” 白宋之前给他们每个人都借过钱,所以这事儿大家都很关心。 白宋点点头。 “二十万两,这么十几天就解决了?” “出了一本书而已,真金白银肯定是不够的,但至少有了稳定的进项。” “一本书?什么书?” “莫非是……” 几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 如今在长安城那叫一个火爆! 偏偏卖书的书社不当人,半个多月才出到第三卷。 居然规定了什么销售计划…… 要是红楼梦的销售额没有达到指定的目标,就无限期推迟下一卷的发售日期。 这可把一众书迷给坑惨了。 想要看后面的内容,除了买买买,没有别的办法。 不仅是书迷看不到新内容,连带着盗版商也没有新的内容卖。 而且那销售额之离谱,说是要发售十万册才出下一卷。 也就是说,长安至少每个人都要买上一本才会有下集内容。 如今的东市有专门的店铺号召书迷和盗版商集资买书,希望能早点打成既定的销售任务。 有狂热的书迷一人买了一万册,听说还是某家某户的大小姐,对着书稿如痴如狂。 在这个时候,白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出了一本书。 换做别人,肯定不会联想到红楼梦。 但结合白宋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在场的几个人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白宋。 不用想,白宋肯定是作者。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红楼梦是你写的?” “不是。” “不是?” “但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你认识曹雪芹?在哪儿认识的?” “额……在益州的时候。” “可否引荐?”陆遥十分激动。 “这个嘛……曹雪芹是个世外高人,只怕难得相遇了。” “什么嘛!”虞青青噘着嘴,“肯定是哪家的姑娘,藏着怕被人知道。” 白宋一脸无辜:“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这么差吗?曹雪芹是男的。” “这名字一听就是女的,我才不信了。”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着一块糕点。 虞季笑了笑:“白兄是把咱们当外人,不肯吐露事情。试问这天下除了白兄自己,谁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不说其他,单说公布书稿中的诗词,与之前流传在外的四首菊花诗有许多共通之处,白兄可以模拟女子的口吻写诗,但风格是一样的,诗词骗不了人。” 白宋一愣,心说这也能找到破绽? 看来抄诗还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这事儿不好解释,白宋给了几人一个眼神,是说各位知道就好,不要到处声张。 大家心领神会,虞青青心情也好了。 “白宋,你必须跟我去见一个人。” 突然,陆遥十分激动地抓住了白宋的手。 白宋一下愣住了,本以为会进入正题,怎么沉稳的陆遥突然疯了? 陆遥得知写红楼梦的人是白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看着白宋的眼睛直冒光。 白宋想要甩开,陆遥却抓得越来越紧,白宋仿佛看到了基情在四射。 “你干什么?”白宋问了一句,浑身发毛。 “有一个人,你要见一见,就当帮我一回。” “谁啊?” “侯家大小姐侯筝。” “见她干什么?” “她迷上了红楼梦,不顾家人反对,花了重金买下红楼梦一万册书稿,整日茶饭不思,如今被侯大人禁足在家中。我与她见都见不上一面!” 正文 第709章 四方会谈 关于侯家小姐的事情,除白宋之外,其余几人皆是不知。 听过之后一头雾水,不知陆遥如此激动是为何? 白宋吃惊的是,没想到侯家小姐成了《红楼梦》的狂热粉丝。 “陆遥,你不是刚娶了媳妇嘛!” 虞青青听出对方的有追求侯家小姐的心思,脸上立刻多了些不满。 同样的,其余几人都看着陆遥,想要听他的一些解释。 陆遥喝了一杯酒,认真说道:“今日邀请各位来,主要就是为了帮我出谋划策,到底如何追求侯家小姐?” 众人一听,心知陆遥绝不是真正喜欢侯家小姐,而是侯家小姐背后的户部尚书侯君集。 这符合陆遥在众人心中的印象,所以当对方开口之后,没有人表现出有过多意外。 “你想好吗?你那发妻是个老实人家的姑娘,我见过的,你这么做,只怕会寒了别人的心。”虞季小声问。 陆遥面露决然之色:“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为将来而拼搏,岂能为女人所累?我妻子知晓其中厉害关系,自当支持我的。我刚入朝堂,没有可信之人,所能想到的唯有几位挚友。” 挚友。 陆遥极少用的形容词。 但是否是出自真心,在座的几人各有各的想法。 长孙涣素来跟此人不和,自然是不会相信陆遥的话。 “陆遥,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一会儿自视甚高,看不起天下人,一会儿又大义凛然,把所有人都当你兄弟。你以为仅凭几句漂亮话,咱们就会为了你的仕途而出谋划策?” 陆遥看了长孙涣一眼,对着长孙涣连饮三杯:“咱们同门一场,以前是我年少无知,以前恩怨但凡还有什么不满,陆遥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哼!你也说了,以前是年少无知,到了这时候,你都已经是户部侍郎了,我也不是那个二世祖,动不动就打人?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陆遥继续说:“今日召集各位并非只为我陆遥一人,而是为了我们自家兄弟。” “陆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怎么越说越玄乎了。”长孙涣有些不耐烦了。 “朝堂大臣都老了,朝廷需要一批新人,我们正值当年,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来临。要在未来的朝堂扎根,最重要的是什么?” 陆遥话音一顿,扫一眼几人。 “是盟友!” 陆遥沉声说:“你们三人是我陆遥最信任的,同时也是最看好的三人,将来不管在什么方面,前途都是一片光明。我们有同窗之谊,此刻又是在拼搏之初,没有什么样的结盟能比我们现在的盟约更加牢靠。我虽是户部侍郎,但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虞季应该清楚,虞老说是让我成为江淮集团的掌舵人,但在没有做出一番成绩之前,是没有人听我的吩咐的。一个小小的户部,我已经孤立无援,何况是更为广阔的朝堂之上? 相信三位迟早也会遇到我一样的困境。权力已经被那些老臣们瓜分殆尽,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才有资格真正跟他们对弈。我现在需要各位的帮助,同时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各位。” 长孙涣和虞季不约而同地看向白宋,很显然,他们更关注白宋的想法。 白宋陷入了沉思,并未注意到两人的目光。 虞青青感觉席间气氛有些压抑,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小姑娘喜欢听的。 瞧瞧的,虞青青退出了房门,在门口看外面诗诗姑娘唱曲跳舞。 虞季看了看妹妹的背影,苦笑一声:“我们前途一片光明?要说是白宋,我们倒是还信,毕竟人家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少师。而我和长孙涣,不过是无人问津的官家子弟,至今还没有找到出路,连个当差的衙门都找不到。” 陆遥神秘一笑:“我不会做无准备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已经给两位想好了出路。” “想好了我们的出路?”长孙涣来了兴致。 陆遥指了指长孙涣:“现在长孙家最被看重的是你的兄长长孙冲,因为他的缘故,让你在家族之中一直不被重视。你要有所作为,其实很简单,我会帮你搞定长孙冲,让他在家族之中失去声望,让他名誉扫地,让你父亲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你的身上。” 长孙涣咽了口口水:“你……你是不是疯了?我家的事,你……你敢插手?” 陆遥嘴角上扬:“当然,这是你家的事,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如果你甘愿当一个老二,等到未来兄长掌权,把你分配到偏远地区,也没有任何怨言,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也算是我陆遥看错了人。” “你……你说什么!少瞧不起人!我长孙涣绝不自甘平庸!长孙冲那个混蛋,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要能帮我把长孙冲给除掉,老子一辈子记你的恩情。” “长孙涣,不要冲动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沉默了许久的白宋终于开口了。 长孙涣看了一眼白宋,眉头紧皱,自己喝了一杯酒,想了想,然后重重地放下酒杯:“我不是冲动的决定,这件事我自己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行动。” 白宋点点头:“如果处于自己的本心,我不介意这样的冒险行为。但是其中风险有多大,你心里要有数。” “长孙家的老二,一无所有,我不怕输!”长孙涣又喝了一杯,心中顿生豪情。 白宋继续说:“改天把你家里的情况跟我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此事不用你插手!”陆遥一把压住了白宋的手腕,“长孙涣的事情,我来解决。我说过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而你也有你的任务。” 陆遥今日是有备而来,每一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遥指着虞季对白宋说:“你的任务是帮虞季。” “帮虞季?” 白宋和虞季二人都是皱眉。 虞季苦笑道:“帮我?我能怎么帮?不过是虞世南的孙子,没有任何背景。大臣们都知道,皇上不待见爷爷,自然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位置给我。” 陆遥笑道:“天真!难道这世上除了仕途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朝廷和皇上不待见你们虞家,但天下文人学子待见啊!你有家世,有底蕴,有气质,你有成为文豪的潜力知不知道?受天下文人追捧,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即便是皇上也要对你敬畏三分。” 虞季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要我成为爷爷那样的人?” “远远不够,你要超越虞老,不是文豪,而是文圣!未来与孔孟比肩!” 虞季懵了,心说这口号是挺好的,但这怎么可能? 成为文圣,与孔孟比肩? 这比做梦还要离谱。 虞季本就没有太多自信,听到这些,自信心更少了,叹了一声说:“谢谢你的提议,只是这太难了,我根本做不到。” “你不行,这不是还有白宋吗?” 陆遥话锋一转,盯着白宋:“我陆遥一生从未佩服任何一人,尤其是在文学之上,但这厮的才华让我折服!以前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一首水调歌头,即便孔孟转世,只怕也难出其右。比肩孔孟,他人做不到,白宋一定能做到,有白宋暗中帮助,你虞季扬名天下,超越虞老不过时间问题。若你能成为新一代文圣,成为前后百年文坛第一人,以后你的一句话都能左右朝堂格局,我们三人都要受你庇护。” “等等等……”虞季听得满头大汗,“既然你说白宋可以成为文圣,比肩孔孟,为何不让白宋自己去,为何要假借于我?” “很显然,白宋有才无德,他能成为才子,大唐第一才子,却永远不能站在文圣的高度上。” “有才无德……”白宋念叨着摇摇头,眉头紧锁。 陆遥说在兴头上,压根儿不看白宋一眼,继续说:“况且白宋的未来已经确定,他是太子的近臣,是未来皇帝的老师,这样的身份和文圣相比同样重要,白宋要跟我成为立在朝廷的两根柱子,相互守望,相互支持,少了任何一人都不行。 文圣,必须要由先贤的后人来当,天下人才能认同,不会排斥。之所以水调歌头没有迎来天下才子的佩服,而是敌意,其主要原因就是白宋出身寒门,这样的出生让天下文人感到不耻,所以他们排斥这样的作品。虞季你不同,你有一个近似于文圣的爷爷,一切水到渠成,只要你有一些好的作品,一些好的论调,天下文人都愿意追随你的步伐,因为你的出生让他们觉得脸上有光。” 包括白宋在内,听完陆遥的计划,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陆遥的每一步都在给白宋惊喜,都在超出白宋的预料。 白宋知道,如果不知自己占尽了先知者的优势的,陆遥之才远超自己。 陆遥计划周密,唯一没说的是如何帮助长孙涣除掉他的兄长。 但看得出陆遥为今日准备了很久很久。 陆遥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在场的其他三人。 朝堂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白宋站在荧幕之外,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他需要盟友,而这里的人,他信得过。 正文 第710章 陆遥布局 大家都没说话,香艳的厢房气氛出奇地沉重。 陆遥伸出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中间,真诚地笑着看了三人一眼。 长孙涣伸手按在了陆遥的手背上,淡淡地说了一声:“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虞季也伸出手,放在上面:“承蒙抬举,虞季定不负众望。” 白宋也把手放了上去,笑了笑说:“那就放肆地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个一个地拉下马吧!” 四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突然,长孙涣问道:“我们不应该搞个什么仪式什么的?比如盟约啊,发誓之类的,那样才有气氛嘛。” “你当时江湖草莽结盟呢!”虞季笑了一声。 “从此刻起,我们四人共同进退!”陆遥说着举起酒杯。 酒桌气氛逐渐放松,四人各在一方,喝了几圈。 最后话题重新回到一开始的议题上。 如何才能追到侯家小姐。 有了刚才的结盟,追求侯家小姐便不再是陆遥一人之事了。 更不是儿女私情。 这是一步进入权利场的棋,即便是要用一些卑鄙的手段,身在其中的人也无法选择。 丹阳公主给白宋带来了威胁。 陆遥给白宋带来了安全感。 最近发生的种种琐碎小事让白宋意识到了自己所作的准备还不够。 白宋犯了个错误,他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如何赚钱上,而忽略了一些用钱无法解决的麻烦。 有一个自己的情报网远远不够,而他的情报网还在最初阶段,所用的人不过是一些江湖草莽,所能打听到的不过是一些江湖中的事情。 他的情报网还没渗透到朝堂,所以朝堂内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在长安,白宋就像是瞎子,所知的只是眼前的一切。 发展属于自己的朝堂势力是一步必须走的棋。 在此之前,白宋冷落了一心想要更深牵连的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 喝了几杯酒后,白宋意识到自己要转移重心,得主动跟张大人拉近关系。 虽然跟张大人的关系永远不可能达到跟陆遥的程度,但至少会多一个消息来源的渠道。 思绪回到酒桌前。 摆在陆遥面前的难题是,侯家小姐对谁都是不冷不热,陆遥总是献殷情,侯家小姐不拒绝,但也没有过多的热情。 追求一个女人,最煎熬的时候就是陆遥现在所处的时候。 摸不透姑娘的心思,永远掌握不了主动。 说起如何追求女子,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白宋,知道这小子是花场老手,身上仿佛有着某种吸引女人的独特气质,但凡是个女的,见了白宋就会被吸引。 “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都想一想,我说的有不是一定都正确。”白宋很无奈。 长孙涣说道:“都说了人家喜欢红楼梦,把白宋带到候小姐面前,说你陆遥认识红楼的作者,她还不巴巴地往你身上贴?” “这不行……”虞季说,“保不准人家小姐见了白宋转而喜欢上了白宋怎么办?” 长孙涣哈哈一笑:“这不正好?反正只要俘获侯小姐的芳心,得到侯尚书的支持。至于是谁俘获的,有那么重要吗?” 白宋一头黑线,心说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陆遥眉头皱起,摇了摇头:“不行,侯小姐她……” 一次停顿,白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这陆遥好像对侯家小姐是真的动心了。 白宋一笑,拍了拍陆遥,压低了声音:“放心吧,侯小姐迟早是你的。” “为何?” “小姐最怕才子动真情,只要真心喜欢,待人以诚,水滴可穿石。” 陆遥眼睛一亮,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那我心里有数了!” 长孙涣和虞季一愣,异口同声:“这就完了?” “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陆遥忽然变得很有信心,接着说,“最后一件事,关于白宋你的。” “何事?” “最近你要小心些。”陆遥严肃起来。 “小心……” “你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情吧?” 白宋一愣:“你怎么知道?” “是侯君集在搞鬼。” “什么?侯君集?你未来的岳父户部尚书侯君集?” 这个答案让人惊讶。 如果不是陆遥说,白宋想破了头都想不到。 但白宋想不明白,自己跟侯君集没有任何交集,谁也犯不上谁,他针对自己干嘛? 陆遥解释:“侯君集跟东宫走得很近。” 一句话,所有的疑惑解开了。 侯君集参与了太子谋反,甚至属于是挑唆了太子谋反。 由此反推,侯君集跟东宫必然有很深的联系。 跟东宫有联系,自然是跟丹阳公主有联系。 丹阳公主借侯君集之手给白宋使绊子,一切都解释开了。 之前白宋一直在疑惑,如果是丹阳公主找自己的麻烦,整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干嘛? 原来是借侯君集之手,而侯君集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只是为了应付丹阳公主的命令。 “东宫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枚皇上安插的棋子进去,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有人在暗中收集你科举的问题,相信用不了几天,长安城内就会传出相关的流言。” 白宋半眯着眼睛。 如果之前的动作都是些小打小闹,那用科举说事儿就不是闹着玩儿了。 白宋的科举之路漏洞太多。 在秋闱,他只答一题,是工部尚书特准入榜。 在春闱,他大闹考场,提前交卷没有人追究。 加上他是当朝驸马,身份敏感。 这些问题一旦曝光出来,必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就算不会治罪,白宋的名声肯定要搞臭。 陆遥刚刚说了,因为白宋出身寒门,又写下了水调歌头等惊世骇俗的诗篇。 天下的文人都恨他,巴不得白宋跌落神坛。 到了那时候,真就是江海决堤,一泻千里。 太子少师? 想都不要想了! 虞季和长孙涣都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紧张地问:“你消息可不可靠啊?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不可靠我不知道。”陆遥沉吟着,“我说过我现在孤立无援,能得到这点儿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虞季看着白宋:“说句话,有什么想法?” 白宋摇摇头,事情发生过于突然,他没有提前思考,哪儿有什么办法? 陆遥给白宋倒了一杯酒:“不用着急,我已经有个初步的计划,但是还不知道对方曝光的确切时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拖住,尽可能不让对方动手。只要有时间,我们就有机会。” “什么计划?” 陆遥看着虞季和白宋:“就看你们二位要花多少时间在长安塑造出一位新的文圣了。” 今夜,四人聊到三更天过。 离开天香阁,四人无声道别。 陆遥取来《红楼梦》第四卷书稿直奔侯府。 侯府早已熄灯,陆遥就在侯府门口等到了天亮。 侯府的门开了,出来的是将去上朝的侯君集。 见到陆遥,侯君集眉头紧皱,他不喜欢这个小子,虽然这小子有些本事,也很有潜力,但他总是缠着自己的女儿。 当父亲怎能看不出一些年轻小子看待自己女儿的眼光? 所以侯君集一直没有重用此人的意思。 “陆侍郎,这么早守在本官家门口,意欲何为啊?” 陆遥捆得两眼发黑,努力振作精神,拱手道:“大人,下官想要求见小姐。” “哼!”侯君集冷哼一声,差点儿把自己给气笑了。 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前偷偷摸摸地不好明说,怕直接干预会引起女儿的反感。 没想到这想小子居然胆大到当面来说了。 什么意思? 一个侍郎就把自己当人了? 侍郎的官儿是不小,但他背后没人,至少现在没人,不可能被侯君集放在眼中。 “陆侍郎,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辞,你与本官之间只有公事往来,这侯府不欢迎你。” “听说侯小姐最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身体抱恙,下官特取来良药一副,给小姐治病,绝无其他心思。” 侯君集眉头皱得更紧了,想到宝贝女儿最近的状态,哪儿能不心思的焦虑? “宫里的御医都看过,全都束手无策,陆侍郎何处寻来的良药?” “小姐乃是心病,心病还是心药医。下官自有良方,全程可有从旁看着,下官只为治病而来,若是无用,即刻便走。” 侯君集思量着,身边的差人小声说时间不够了,让侯君集赶紧去皇宫。 侯君集也没多想,招呼府上下人一声:“带他进去给小姐看病,好好盯着,不要让他们独处。” “是,老爷。” 一个家丁应道。 侯君集上了马车走了。 “大人,您里边请。” 家丁带着陆遥进入侯府,七拐八绕到了小姐的小别院外。 “小姐,陆遥陆大人来看你了。” “让他走,本小姐不见任何人。” 别苑的屋内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陆遥大声喊道:“小姐,红楼梦第四卷书稿也不见吗?” 嘭! 房门开了。 脸色苍白的侯筝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望着院外的陆遥。 “你……你你说什么?” “陆某取来了治病的良方请小姐过目。” “快……快给我瞧瞧。” 正文 第711章 暗流 整个长安都在等红楼梦的新章节。 城中除了侯家小姐之外,尚不知有多少大家小姐为其新内容如痴如狂。 侯筝喜欢红楼梦,从中找到了投射自己的影子。 有时候侯筝会想,自己所处的环境跟书中描绘的大观园有着几分契合。 里面的小姐丫鬟自己似乎争的见过。 侯筝爱交友,爱胡闹,不喜欢礼仪教条,所以在只有女人的聚会上尽显轻浮,放飞天性。 她想本书的作者也应该有着跟自己类似的心境才会写出这样的文章。 书中的诗词歌赋,尽显其才华,那一定是个超凡脱俗的公子哥,让人无限遐想。 只可惜,当一本完整的红楼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侯筝没有珍惜,没有不顾一切地抢过来好好地完完整整地看一遍。 又可恨那陈惜容,自己当她是姐妹,对方却一点儿人情也不通,死守着稿子不肯泄露。 多番心思融汇于心,难以舒缓,渐渐地,让侯家小姐积怨成疾,身体每况愈下。 侯府用了很多办法,请了很多大夫,安排了很多药方,都是收效甚微。 今日,陆遥上门,一卷书稿,侯小姐气色通畅,血气恢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精神萎靡的侯小姐仿佛换了一个人,一下就精神起来。 随后,侯小姐主动吃饭,一顿吃了平日两三天的量,下人们看了都是欢喜。 侯君集早朝返回的路上,得知女儿好转的消息,纷飞下人加快车程,赶紧回家。 但在这是,从皇宫旁侧宫门中出来一辆车轿,后发先至拦在了侯君集的马车前。 前方马车车帘掀开,丹阳公主在车内冷冷地问了一声:“侯大人,近来可好?” 侯君集稍有喜悦的脸上多了一丝愁苦,收敛表情也掀开了帘子:“臣侯君集,见过丹阳公主。” “这里没有别人,就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了。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懂本宫拦你车轿的意思。” “公主殿下,臣也有臣的为难之处。” “是你不把本宫当一回事吧!”丹阳公主声音忽然提高,“你是只怕皇上,不怕本宫,把本宫的事情当糊弄小孩儿糊弄是不是?!” 丹阳公主的声音异常尖锐,惊飞了几只在皇宫门口广场上吃食的山雀。 侯君集眉头紧皱,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皇宫守卫,心说这个疯女人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咳……”侯君集轻咳一声,“公主殿下,有些事还得是从长计议。” “被在本宫面前打太极,我告诉你,一个月后就是殿试,本宫不想看着那个叫白宋的出现在殿前!如果你做不到,你们侯家就等着承受本宫的怒火吧。” 侯君集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车帘,招呼车夫绕道出发。 丹阳公主又说了:“顺便提醒你一句,那白宋在科举考场上有猫腻,只要让此事在长安城传开,白宋就能身败名裂。” …… 此时此刻,陆遥守在侯小姐的身边,看着侯小姐吃饭。 侯小姐跟别的姑娘不同,没有任何的忸怩造作,吃饭相比别家姑娘更为随性大胆,尤其是在饿了的时候,更是不顾形象,吃菜吃饭毫无顾忌,却又不显得粗鲁,豪放之中带着几分大户人家的优雅,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美。 陆遥看着侯小姐,侯小姐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书稿。 每每看到精彩之处,还会兴奋地跟陆遥说两句,让陆遥评价一下。 一顿饭吃完,最后一章回看完了。 侯小姐合上书稿,兴奋地劲头立即有变成了忧郁的哀愁。 “好景不长,短短几个章回,如何能解渴?” “如果侯小姐喜欢,往后有新的章回,陆某必然第一时间给小姐送来。” 侯小姐听了眼睛一亮:“你当真每次都能有更早的章节?” “小姐知道此书是白宋拿出来的,说是他的另一位朋友所著。而我与白宋是同窗,自然是有渠道的。” “那为何不将全书……” 侯小姐话到一半,随后露出落寞之色:“哎,算了,是本小姐太贪心了。” “小姐有所不知,其实全书并未完结,就算是白宋也没有后续的内容。” “啊?白宋也没有最后的内容?”侯小姐的落寞更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碗,“那可如何是好?” “小姐何必忧虑,世间万事万物并非都要有个圆满,有所缺陷也不失为一种美,一本未完之作,给了读者想想的空间,留下一片装着读者期待的空白,保留着最美好的畅想。有些惊世的作品,若真有了一个结局,反倒是一种遗憾。” 侯小姐若有所思,她从未认真听过的陆遥说过的话,这一次,陆遥给了她耳目一新的感觉。 侯小姐头一次知道,在父亲的手底下居然有着这么豁达的年轻人。 “陆大人,谢谢你为小女子解惑,也谢谢你为我送来了书稿。” “小姐,我们年纪相仿,以后就叫我陆遥便是。” 侯小姐微微蹙眉,从陆遥的话语中,她倒是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再看陆遥的眼神时,侯小姐有些不由自主地躲闪。 陆遥目光轻瞟,见到侯小姐那一丝丝羞怯,心生喜悦,看来今日之目的已经达成。 陆遥所求不多,只求侯小姐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得白宋《红楼梦》相助,终于撬动了侯小姐的一丝心房。 到此,陆遥起身告辞,只说今日再去找白宋说情,希望尽早将后面的内容拿出来。 离开侯府,跟侯君集返回的马车相遇,简单几句话,陆遥朝户部去了。 陆遥一天没有合眼,到了户部衙门,在自己的位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科举,什么证据。 醒过来后,一位同僚提醒陆遥不要这么堂而皇之地睡觉,刚才尚书大人来过,已经看到了,只怕是引起尚书大人的不满。 陆遥反问:“刚才有人在说什么科举,什么证据……到底什么事情?” “好像是听说之前的春闱有人作弊,现在要调查什么的。” “科举的事情跟户部有啥关系?” “谁知道呢?哎,反正咱们都是被使唤的人,上头要干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呗。” 陆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搓了搓自己的脸,强打精神,料定此事是针对白宋的。 如此证明之前得到的消息没有错,有人在正对白宋的科举做文章。现在可以确定,这件事是交给侯君集全权处理。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处在于,既然已经在收集证据,说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给白宋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处在于,如果是户部处理此事,那他就能从中使劲儿,给白宋帮助,不至于完全失去对事情的掌控。 想了想,陆遥立即离开户部。 跟他说话的同僚,老远喊着:“陆大人,现在还是当差的时间,这时候外出可不好。” 陆遥没有回答,叫了一辆马车直奔驸马府。 陆遥来了,白宋正在家中陪老婆孩子。 小花园内,白宋做了一个很大的秋千,可以坐下好几个人。 白宋坐在中间,左边抱着香儿,右边抱着向南,怀里坐着桑桑,小翠在后面推着。 一家人过着小孩子的生活,其乐融融,又带着点儿暧昧气氛。 一圈女人围着,白宋是前所未有地满足,在这样的家里,一旦没了事情,心思总会飘到不好的地方。 公主抱着小白安,咯咯笑着,不晓得是大人逗乐小孩儿,还是小孩儿逗乐大人。 香儿抱着白宋的胳膊,眯着眼睛,享受着花园的阳光。 只有桑桑俏脸微红,坐在白宋怀里,偷偷地吐着香气,一身肌肤像是挤得出水来。 别人不知道,桑桑却感受明显,白大哥肯定在想坏坏的事情,他身下有些不老实了。 白柔带着陆遥进了后院。 陆遥看到白宋腻在温柔乡魂归天外的样子,气得想骂娘。 “白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躲在家里贪恋美色!” 一声呵斥,惊醒了小家庭院的所有人。 几个姑娘方才注意到自家院子多了一个男人,赶紧从相公身边下来,脸蛋儿红红。 陆遥大家都认识,就算没见过也听白宋说过。 能被直接领到后院来的人,都是白宋提过的最信得过的人。 不用白宋开口,香儿给几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默默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白宋感觉意犹未尽,浑身不自在,瞧瞧地摸了摸身下,收回手来闻了闻。 啧啧啧…… 陆遥没注意到白宋的小动作,气鼓鼓地走过来,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抓着白宋一顿数落。 “老子为了你的事一夜没有合眼,你狗日的居然躲在家里玩儿女人!” “哎哟,这才多久不见,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有什么事好好说就行了。” 白宋知道自己理亏,嬉皮笑脸地抓着陆遥的手,拉着他到了一边的小亭下。 “来来来,尝尝我新酿的葡萄酒,纯手工制作,原汁原味。” “葡萄酒?”陆遥没见过,“比五粮液如何?” 正文 第712章 陆遥之心 在白宋府上,总能遇到些新奇的小物件儿。 葡萄在长安并不罕见,毕竟有许多西域商人,这种水果往年夏季常有。 现在刚刚入夏,西市、东市都有葡萄售卖。 但是葡萄酒还是没听过的。 “不同的酒,有不同的滋味,给人不同的体验。”白宋解释着,给陆遥倒满一杯。 陆遥尝了一口,感觉有些意思:“如此甜酒,倒是顺口。你不是缺钱吗?怎么的不卖此酒?” “世间生财之道千千万,岂能被你一人占尽?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有些东西就当做生活中的小情趣就好了。” “养一屋女人一人拥抱,这也是你的小情趣?” “人活一世,皆为性事。男人夺权赚钱,不为女人为什么?” 陆遥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等有一天我大权在握,也要收尽天下美女!” “噗!”白宋喷了一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你有资格笑别人?” “难以想象,你比我还要闷骚。陆遥陆大才子,心中所愿居然也如此俗气。” 陆遥皱了皱眉,将一杯葡萄酒一口饮下,重重放下杯子:“好了,被扯闲话了。我刚刚得到消息,侯君集正在收集你在科举场上的左臂证据,你和虞季必须马上行动,否则没有时间准备,你会很被动。而我,也会竭尽所能地为你争取时间。” 一句话,白宋感受到了紧迫。 他在乎的不是能不能进入东宫,他在意的是皇上赐婚,要接舒望回家。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舒望失望。 整件事都是陆遥在策划,白宋相信陆遥的能力,并且也觉得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成为主导。 显然,这件事陆遥准备许久,并且成竹在胸。 白宋更在意对方的计划和安排。 “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在侯君集面前说不上话,他没把我当自己人。想要我为你出力,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后家小姐拿下。今天的书稿有了作用,侯小姐对我的印象有了明显的改观。但时间不允许我们慢慢磨,我们要加快进度,我需要你的意见,或者……能不能代笔给侯小姐写一首情诗,一首让她看了就会心动的情诗?” “写情诗?”白宋有些错愕,“这可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法。” 白宋内心觉得这种追女人的手段很low。 但在古代的背景下,以诗词传情远比白宋想象的有效果。 这年头的姑娘都吃这一套,尤其是大家小姐,心思细,爱幻想,诗词就是最大的浪漫。 代笔写诗,白宋倒是不排斥,只是给陆遥代笔,这有必要吗? “写情诗这样的事情,你自己不会?陆大才子应该不屑于借用他人所作才对吧?” 这是白宋最大的疑惑,从陆遥口中传出代笔写诗就觉得很可笑。 陆遥却是皱眉,低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早已封笔,不再写诗作词。” “什么?”白宋惊得长大了嘴巴,“为什么?” “无论我怎么写,都无法超越你,我已经活在了你的阴影下,这样的心态永远都写不出好的作品。而且,我现在逐渐明白了虞老的话,朝堂容不下才子,就算我写出了超越水调歌头的诗词,对我而言也没有丝毫益处。诗词给了我气节,却也给了我阻碍,让我在朝堂之上诸多顾虑,不愿意抛弃文人的气节,不屑于与小人为伍。当一个才子,永远无法在朝堂上施展拳脚。我要的是权倾朝野,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要的是不择手段,我不想因为诗词而让我的内心变得柔软。你明白吗?” 陆遥变化很大,远比白宋眼睛里看到的要多得多。 白宋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他知道这不见的半年,陆遥所经历的丝毫不必自己的经历轻松。 这是属于陆遥的选择,谈不上什么对错,而现在的陆遥只是变成了一个能附和朝堂生存的人而已。 陆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口喝光,大喊一声:“这酒太淡了!” 白宋笑了笑:“我取烈酒来。” “不必了。”陆遥压着白宋的手,“以前的陆遥的确很混账,看到比自己更好的人处处不爽,也是遇到了你,才唤醒了现在的陆遥。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跟你结盟不光是因为你无限的潜力。更是记着你当初为长孙涣出头打人的事情。因为你的,让我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同窗之谊,也渴望这一生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我陆遥会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但不管身在什么位置,无论事隔多少年月,这一生都不会再与你为敌。” “哼……”白宋傲娇地笑了笑,摸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表白?告诉你,我是个钢铁直男,今生绝不搞基。” “什么意思?”陆遥不懂。 白宋笑着起身,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白柔,取纸笔来。” 不一会儿,纸笔放在了小亭石桌上。 白宋起身,提笔泼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陆遥两眼放光,震惊地看着白宋。 这便是杯酒之间巧思而成的情诗? 骇然,绝对的骇然。 以前白宋所作处处铺垫,陆遥从未见过白宋在瞬息之间的灵光一闪。 这样的诗才,天下谁人能比? 陆遥知道自己再活一百年也不是白宋的对手。 白宋笑了,将笔一丢。 “且看如何?” “白宋,你是妖怪吗?” “记住了,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告知侯小姐不要过于心急,红楼梦是好书,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真的喜欢某种东西,就要给与彼此足够的空间。” “哈哈哈……”陆遥爽朗大笑,“卑鄙无耻就是你白宋了!明明是一首调情之作,非要扯到红楼上面去。难怪这么多姑娘对你情根深种,看来我要跟你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白宋甩了甩头发,借着酒劲儿,骚包地摆摆手:“拿去拿去,快去会你的侯小姐。一首不够,还有两首,别的保证不了,要说诗词,咱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陆遥把桌上诗词一撕,对他而言,这种短小诗词只要看一眼就烂熟在了心中。 白宋取了烈酒来,是真正的五粮液。 今天,他真的有些感动了。 陆遥不是来表白,而是来表忠的。 以陆遥如此高傲的人,居然在白宋面前主动坦露内心深处的想法,等于是自爆软肋,是真的对白宋完全不设防了。 相反,白宋却无法坦露自己的内心,他藏着太多的秘密,永远无法展示在他人面前。 一方面感动,一方面歉疚。 一瓶最上乘的五粮液之后,两人都醉了。 两人同时醒来,又是一天深夜。 两人同时出门,一人再去侯府,一人去了虞府。 …… 人是善变的。 回看半年前的本心,白宋怀揣着对历史的敬畏,一心想要维护好世界该有的平衡。 当发现这个世界的平衡早已被打破之后,白宋也在不经意间逐渐放松自己。 随着一首接着一首的诗词超越时空出现在贞观年间,白宋享受到了先知者的成就和快感。 而这个世界并未没有他所担心的走向更坏的方向。 白宋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坚持,所以会毫无思想包袱地借用更多的先贤作品。 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好,但目前的生存环境在迫使他改变一些幼稚的想法。 陆遥说长安需要一个文圣,一个给他和陆遥站台的文圣。 白宋很快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他要抢在科举作弊的内容曝光之前,扶持一个新晋的文圣出现。 以文圣之口,堵住天下文人之口。 用文圣之名,给白宋正名。 一个文圣,就像是后世的一种公关渠道,一个文圣,一句话就能改变舆论走向。 这种好处是任何权力都无法给与的。 威胁白宋进入东宫的只可能是民间的风评,因为皇帝是支持白宋的,这是皇帝背后的安排,只要能控制民间风评,就算是真的作弊,皇帝也会帮白宋扫清所有障碍,扶持白宋安安稳稳进入东宫。 时间紧迫,白宋要开始行动了。 他要借虞季之口,散播经典,铸造传奇,让大唐子民领略跨越千年的文思浪潮。 虞府清净,府上不见家丁,不见丫鬟,只有萧条的落叶和纷飞的柳絮。 白宋敲了门,是虞青青亲自来开的。 见到白宋深夜造访,小姑娘还有些懵。 虞青青揉着眼睛:“白宋,你怎么来了?” “你哥呢?” “睡着呢。” 白宋也不客气,不等小姑娘的意愿,直接进了虞府。 这次来似乎比上一次还要萧条,白宋扫眼问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虞青青有些尴尬:“那个……府上的下人都遣散了。” “为何遣散?” “爷爷已经告老还乡,哥哥跟我留在长安是想求给官身。但各家衙门都不缺人,我们在长安住了半年没有头绪,留下也是白白浪费银钱,所以哥哥决定最近离开长安。” “离开长安?不是说好了一起干大事的吗?” 正文 第713章 虞季心结 昨夜长谈,虞青青不知过多内容。 只见兄长离开之后便心事重重,最后突然决定离开长安。 虞青青心有所惑,正有许多话想问白宋。 她想知道兄长几人在楼里都说了些什么怎么突然就让兄长变得心事重重。 “白宋,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哥他一回来脸色就不对,现在居然说要离开长安,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白宋摇摇头,他也在疑惑之中,便对虞青青说道:“带我去见虞季,一切等搞明白了再说。” 兄妹二人的独院相隔较远,虞青青带着白宋到了虞季的房门前,发现兄长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兄长根本就没有睡觉。 “虞季,你在干什么?”白宋在门口喊了一声。 虞季开门,在门口看着白宋显得有些为难。 白宋直接就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走?忘了我们在天香阁的事情?” “那个……”虞季欲言又止,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虞青青的身上。 白宋看了虞青青一眼,低声道:“你先回屋睡觉。” 小姑娘眼睛一瞪:“什么?我才不干呢,你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也想知道你们在密谋什么。” “回去睡觉!”白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虞青青撅着小嘴,愤愤地跺了跺脚,虽然不情愿,但看到白宋严肃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 白宋走到虞季面前:“现在可以说了吧?” 虞季侧身,示意白宋进屋说话。 到了房间里面,白宋看到虞季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行李,看样子不是开玩笑的。 “你搞什么鬼?真的要走?你这算什么?不辞而别还是临阵退缩?” 虞季显得很为难,坐下之后低着头,有些不敢面对白宋的目光。 “你是不想接受陆遥的提议?” 虞季喝了一口水,犹豫了一下说:“我等文人,借他人之作而扬名,我心中……始终不安,也……也有不甘。” 白宋是过来人,他能理解的虞季的心情。 白宋自问不算什么文人,但他心存傲气,明明知道无数千古名作,只是挑选出一手水调歌头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是穿越者,但并未得到如小说中写的那样满满的成就感。 水调歌头扬名天下,对白宋只是增添内心的谴责。 虞季是个真正的文人,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古代教育。 要他做白宋同样的事情,内心的煎熬肯定比白宋更甚。 这个决定不是在帮他扬名,而是在他的精神上加上链条,让他的内心永远背负罪恶。 白宋突然不知该不该劝说,虽然虞季是四方会谈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虞季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知道这对咱们几个人都很重要,尤其是你白宋,你要进入东宫,需要我的帮助。我虞季曾也是个自负之人,但在学院中见识你和陆遥的才学,方才知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很庆幸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你们的助力,但用一种傀儡的方式站在你们中间,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也愧对了爷爷多年来的教导。 我想逃避这一切,一方面是因为心气难平,一方面也是心生畏惧,我怕自己有一天会露馅儿,那时候我站得有多高,摔下来就会有多惨。我不想身边的人因为我而蒙羞,更不想拖累你和陆遥。” 说完,陆遥又喝了一口水。 当陆遥还要再倒水的时候,白宋伸手压住了他,从衣服里又拿出了一瓶五粮液。 “喝水多无趣?喝酒吧。” 白宋开始给陆遥倒酒。 白天他刚跟陆遥大醉一场,晚上还没回复过来,又想陪虞季多喝几杯。 五粮液的醇香带着勾人的魔力。 两人一句话都不说,接连碰了十杯。 然后白宋就有些醉了。 白宋需要有一点醉意,只有在醉意朦胧的时候他才不会考虑很多外界因素。 对于虞季现在的困境,白宋是亲身经历过。 虞季跟白宋抄诗时的心境一模一样。 所以,白宋有发言的权利。 “实话跟你说了吧,什么三国……什么红楼……什么水调歌头……那些都不是我写的!” 虞季也是醉了,听到之后不以为意地一笑:“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傲慢地笑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你写的,那是谁?” “一些尚未出现的人……” “呵呵……喝酒吧……” “你不信?” “如何令人相信。” 白宋借着酒劲,差点儿说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话。 但好在白宋还有一点清醒,想了想又忍住了心中强烈的冲动。 白宋沉默了,抿了一口酒水,听着屋外夏蝉的叫声,有些恍惚。 原来又一年的夏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 这时候,虞季清醒了些,他似乎注意到白宋话语中的态度,似乎不是说笑,他认真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懂,那些诗词会在某事某刻如灵光一闪间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它们出自我手,却并非我所作。” “诗词歌赋,本就是灵光一闪,你有此能力乃是你天赋所制。” 白宋摇摇头:“我跟你们的想法不同,我知道自己的才学,我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写出那么好的作品。一开始,我也很害怕,也很排斥……你还记得我在入学的时候曾将水调歌头的抹去,世人都以为是我读懂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不喜欢水调歌头,所以有而不作。真正的原因,你现在应该明白吧?” “是你害怕,你退缩了?” 白宋点点头:“是啊,我跟你一样,害怕露馅,害怕引人怀疑,害怕有朝一日跌落神坛。” 听着白宋的话,一杯酒放在嘴边,虞季忘了喝下。 突然,白宋话风一转,笑道:“但我现在不怕了,你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那些畏惧和担忧变成了我求学的动力,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的才不配位,我不会来到永兴学院,不会真正学习诗文。压力推着我往前,推着我去追求那个被神话后的自己,那是一个我向往的高度,我想要变成一个配得上那个高度的人,我想有一天真正觉得自己是能写下水调歌头。 这是我追求,相信也会成为你的追求。一些作品出自与谁有那么重要吗?我从一念之中取得,用你之口公之于世,天下不会有任何人去怀疑,即便他们怀疑又拿得出什么证据?我们同窗一场,你的爷爷是我的恩师,他为了我而开罪皇上,那些作品只要我说是你写的,那就是你写的。如果你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诗词,那就抓紧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它们,而不是现在去逃避。” 虞季目光闪烁,犹豫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 白宋作为的过来人,成功打开了虞季的心结。 如果觉得不配,那就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去逃避。 虞季一口酒喝下,兴奋地冲到院中,仍平夜风吹打,望着头顶明月嘶声喊道:“白宋,你给我听好了,终有一日我会写下一首超越水调歌头的词!虞季绝不退缩!” 这是虞季从未有过的放肆,彻底丢掉了平日里的文雅和泰然,这才是一个求学者该有的激情和态度。 而在这之前,虞季抛弃了激情,享受着虞世南子孙应该得到的荣光,活在自己的舒适圈中,自己铸造了自己的牢笼。 现在,虞季终于想要突破了,丢掉爷爷给的光环,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属于虞季的路满是荆棘,他要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卧薪尝胆,直至爆发。 虞季要扬名,而且要快。 振作精神之后,虞季开始跟白宋商议下一步计划。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诗会很多,想要扬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混入各种诗会,写下一些名篇,很快就会被世人所知。 诗会的规模当然是越大越好,因为大型诗会传播效应最广。 但就目前来看,最近十日,长安城内都没有大型诗会举行,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去一些小型诗会,或者单纯的文人聚会等活动。 为了让虞季出名,白宋也是豁出去了,离开时留下了一本诗词精选。 让虞季从里面自由挑选,里面的诗词全部都是白宋灵光一闪后记录汇总的。 白宋走了。 虞季翻开诗词精选直接人傻了。 《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夜,虞季彻夜无眠。 心道是白宋之灵光一闪也闪得太多太绝了。 正文 第714章 饮酒惊世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二日,城西初夏小会上,一首《饮酒》,震惊全场。 诗作迅速流传,短短半日,横扫长安。 传播速度之快,超越了前一年中秋灯会上的《水调歌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小翠最喜长安坊间的小道消息,驸马府中是第一个拿到诗稿的。 然后第一时间传回了府中,并且兴奋传到了白宋手上。 看到诗作,白宋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姑爷,姑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小翠并未这首诗而震惊,而是担忧。 看到小妮子急得满头是汗,白宋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有妖怪要抓你不成?” “不是不是……”小翠接连摇头,“这首诗可不得了呢。” “大唐文坛已沉默了许久,有一首好诗问世,岂不是一件美事?” “哪有什么美事?坊间都说这是近年来唯一一首能与姑爷的《水调歌头》相较高低的好诗,是能名垂千古的佳作。姑爷从此以后就有敌手了!姑爷,你就一点儿不担心,一点儿不紧张?” “我干嘛要紧张?”白宋好奇问道。 小翠急得直跺脚:“哎呀,姑爷怎么是个榆木脑袋,现在姑爷就不是大唐第一才子了!” 小翠叽叽喳喳地引来了另外的女人注意。 香儿、公主、桑桑三人借伴聊天,看到小翠吵嚷便走了过来。 香儿问道:“相公,不要太宠这妮子,没大没小的,成天顶撞主子。” 公主不在意小翠,看了看白宋手里的书稿,小声问:“夫君,上面写的什么?” 白宋将诗稿传递给三女,三女一齐看了,不由得掩嘴吃惊。 “好诗啊!是何人所作?”公主问道。 说着又怀疑地看了看白宋。 初看此作,三女下意识都认为自家的男人写的,因为她们都觉得也只有自家男人才能写出如此好的作品。 小翠赶紧说:“这可不是姑爷写的,是姑爷的同窗,好像叫什么虞季。” “竟然是他?” 公主也有些诧异。 虞季这名字她们倒是听过,却是未见过人。 关于虞季的消息,公主知道更多,因为虞季是虞世南的孙子,也有些小名气。 但此人美名多过实学,有些才华不假,但要说什么绝伦的作品也从未听过。 没想到今日突然写了一首《饮酒》让人惊骇。 小翠真为自家姑爷的名声着急,愤愤的跺脚:“看嘛看嘛,大家都说好,姑爷第一的名声保不住了!姑爷,你赶紧写一首回去,莫叫别人抢了姑爷的风头。” 听到小翠的话,所有人都笑了。 香儿揪着小翠的辫子,打了一下:“你嚷嚷作甚?没大没小的一边去。” 公主也笑道:“小翠,你当真以为自家姑爷是诗仙下凡,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写出一首诗来?这一首《饮酒》想必也是那虞季琢磨多年的成果,能有如此效果也是他的能力所致,却也少不了几年的积累。” “那可怎么办?” “好了!”白宋笑道,“不过一些虚名,谁愿意争谁争去。” “哦……”小翠点点头,却是十分丧气。 “什么事这么热闹?” 白柔也听到消息过来了。 香儿回答:“坊间出了一首的难得的佳作,现在长安城的文人都把此作当成了你家兄长的唯一对手。” “还有这等奇事?”白柔也拿过诗稿,看了一遍。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诗怎么老气横秋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所作?我看不像啊……” 问题出现了。 饮酒的意境跟虞季的年纪和阅历完全不符。 连白柔都能瞧出问题来,相信城中文人都能看出来。 白宋也是一眼就看出了整个漏洞。 但白宋却是不得不佩服虞季的高明之处。 一本诗词精选是白宋凭借记忆和空间兑换的唐诗宋词各种古本结合挑选而成。 足足五六百首作品。 虞季第一首选择了《饮酒》,看似与其身份阅历不符,但实际却是最符合此人人设的一首。 因为虞季的爷爷是虞世南。 虞世南刚刚告老还乡,留下孙儿和孙女在长安城中谋求官路。 半年时间,虞季苦求无门,至今没有个差事。 在这样的背景下,虞季写下《饮酒》,用的是虞世南虞老的口吻。 原作写的是隐世和超脱,是心境的开放,和与自身的和解。 虞季一字不动,结合自身经历,写的却成了一种反讽,写爷爷告老还乡后的生活,讽刺自己一身才学不得门路报国。 从意境来看,虞季已经超越了原作。 原作些自己。 虞季写他人。 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看。 写自己容易。 写他人困难。 但写他人远是比写自己更高级的创作手段。 没有真正本事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的感觉来。 从第一次的选诗,白宋看出了虞季是个天才。 放眼千年,他从中选出了一首最适合自己的作品。 没有人回去怀疑他的年纪和本身作品的关系。 想到这一层的人,只会更加佩服虞季的能力。 《饮酒》一出。 虞季彻底火了。 尽管他只是在一个小小的游园会上,往来的也不过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学子。 但这首诗很快就传遍了长安。 下午就传到了皇宫之中。 李世民看了诗作。 宫中有人传言,皇上得知此作是虞世南孙儿虞季所写,沉默许久之后留下了眼泪。 喃喃自语说了一句:“朕对虞家是否太苛刻了?” 长安平静了太久,终于又有一首惊世之作出现了。 它的出现甚至盖过了《红楼梦》。 红楼梦之美是一副浩瀚无边的画,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笔墨都是一口清凉的泉水,甘甜清幽,平缓温和。 饮酒之绝便入画中一抹惊鸿,只此一处,孤芳自赏。短短几句却汇成了一口烈酒,波涛汹涌,浓烈火辣。 长安的文人更喜欢《饮酒》。 文人早就期待有这么一首《饮酒》。 因为天下文人苦白宋久矣! 寒门之命,诗作至今无人可比,天下士族无光,天下寒门也无光。 白宋的每一首诗,每一首词,对长安城的文人而言,那是如鲠在喉。 白宋筑起的山峰无人可翻越,天下需要一个士族子弟的出现! 一首士族子弟的诗词,打破现有的垄断。 陆遥的判断精确,他捕捉到了现今文坛的气氛。 所以他会竭力推荐虞季到台前。 他知道只要是虞季的作品,不管写的是什么,七分的能被吹到十分,十分地能被吹到十二分。 这种自带BUFF的天选之子,不去做文圣,还能做什么? 一首《饮酒》,评论的文章一天过万,所有的文人不惜笔墨写下上万字的分析,集合虞季和虞世南的经历,添油加醋地编写各种版本的故事。 每一版的故事都是催人泪下,让人肝肠寸断。 整一天,世人都在给虞季叠buff,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从各个角度,各个维度去证明。 饮酒超越了水调歌头。 对此,虞季始料未及。 甚至有些担心,他担心舆论让白宋心里不爽。 他选择这首诗,并没有踩一捧一的想法。 但是人都无法拒绝虚名,无法拒绝荣誉。 虞季从未想过自已有朝一日会得到天下人如此广泛的议论和吹捧。 他有些恍惚,有些受宠若惊,内心却也多了一层享受。 虞青青作为虞季最亲近之人,当她看到这首《饮酒》的时候却有了跟天下人截然不同的感官。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首诗不是兄长写的。 她知道昨夜白宋来过,哥哥突然改变了离开的注意。 她还听到夜里哥哥大声嘶喊,说要超越水调歌头。 然后第二天就有了饮酒。 从诗作的意境来看,虞青青也觉得十分附和哥哥的人设,甚至理解了哥哥最近的忧郁源自何处。 哥哥是附和这首诗的人。 尽管如此,虞青青还是觉得古怪,她下意识地想到了白宋。 她找不出任何是白宋所作的理由和证据,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虞青青有所怀疑,但她不会把疑惑告诉任何人。 又在侯府之中。 侯小姐拿到了后面一卷《红楼梦》的书稿。 但在书稿的前面,放了一张写着《饮酒》的纸。 这是她刚刚得到的,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陆遥:“这首《饮酒》你可曾见过?” “嗯?什么饮酒?” “你不知道?” 侯小姐颇为好奇地将诗作递了过去。 陆遥简单一看,眼睛就是一亮:“这这这……这是何人所作?” “虞季,虞世南的孙子,永兴学院的学生,你不会不认识吧。” 陆遥一听,立即笑了,和白宋一样,一切尽在不言中。 侯小姐小声念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宋有水调歌头,虞季有饮酒,陆遥也有……你三人各具经世之才,不愧是同门同根,小女子今日是服了。” 正文 第715章 张家小姐玉寒霜 在陆遥面前,侯小姐似是更加自然热诺。 侯小姐与别家女子不同,一首绝美的情诗未曾收获姑娘的爱意,但是收获了不少地赞扬。 侯小姐是欣赏才华的,她未曾想过一个在户部跟银子铜钱打交道差人会有这如此造诣的诗词功底。 这让侯小姐刮目相看。 两人之间已然成为了朋友。 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陆遥并不满意,他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不喜欢软磨硬泡,消耗自己对侯小姐的好感。 而且时间是不等人的。 虞季的一首诗便是一个信号,告诉陆遥,白宋和他已经开始了行动。 陆遥自己这边不能拖慢了节奏。 正在陆遥苦思冥想如何跟候小姐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侯小姐却突然说道:“虞季我是了解过的,那人的确是有几分才华。至于白宋嘛……虽是见过一面,却了解甚少。我对此人颇有兴趣,不知陆公子能否帮忙约见一下?” 听到这话,陆遥本能地一皱眉,心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约见白宋。 侯小姐不会是对白宋有意思吧? 这种结果可不是陆遥想见到的。 虽说侯小姐真对白宋有意思没有那么糟糕,倒是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让侯君集对白宋有彻底的改观。 但是,陆遥有些不甘,他对侯小姐不是十分真心,至少也有五分喜欢。 仅仅五分喜欢,对陆遥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陆遥的脸色阴晴不定,愁眉不展地没有回答。 侯小姐聪明伶俐,一眼就看穿了陆遥的心思。 心里好笑,淡淡的脸色中露出了一丝玩味,小嘴微微扬起,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陆遥:“喏。” “嗯?” 陆遥低头,看着手帕微微失神。 这方手帕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莲花,简洁大方。 陆遥不明所以,不知该说什么。 侯小姐嗔怪地娇笑一声:“真是个榆木脑袋!人家送你呢!” “啊?” 陆遥大吃一惊,侯小姐居然送自己手帕? 这可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岂能随意送人? 要送也只能送…… 陆遥的脑子终于灵光了,吃惊地看着侯小姐:“侯小姐,这可是您的贴合之物……” 侯小姐从未在男人面前露出忸怩之态,这回她的脸微微红了,声音变得纤细了许多:“你爱要不要,不要我可收回了。” “要!要!岂能不要?” 陆遥赶紧把手帕拿过来,视若珍宝揣进了兜里,脸上是说不出地兴奋。 看着陆遥兴奋地样子,侯小姐红着脸低头笑了。 两人无言,但彼此的心意不用多说。 陆遥瞬间感觉豁然开朗,之前还患得患失,现在一切都好了。 过了一小会儿,侯小姐小声问道:“现在还帮人家约白宋不?” “约,当然要约!”陆遥连连点头,随后又面露疑惑,“可是为何要约白宋?” 陆遥搞不明白,不知道侯小姐对白宋的什么感兴趣? “我跟你说了缘由,你可得给人家保密。” 陆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约白宋并非是我想见,实乃父亲所言。” “侯君集,侯大人?他要见白宋?” 侯小姐继续摇头:“也不是父亲要见,而是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要见。” 陆遥感觉自己快被绕晕了,怎么侯小姐的事情能扯到张亮的身上? 一开始还有所不解,后面稍稍琢磨,陆遥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在朝廷当差的谁没听说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力保长安城的贫民区改建计划。 张大人现在的生死存亡全系在了那件事情上。 贫民区改建是墨白钱庄的项目。 墨白钱庄又是白宋的产业。 自然张大人和白宋是强力绑定的对象。 但是为什么会扯到侯小姐头上? 那些大臣的事情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联? 陆遥还有最后一点想不明白。 随后,侯小姐便给陆遥解释了:“父亲未曾说明缘由,但其意思是想借此机会撮合张大人的小女和白宋。” “侯小姐的意思是我把白宋带出来,届时张亮大人的千金也会来聚会?” “正是此意。” “父亲知道你与白宋关系紧密,所以这些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随意出入。你要不把白宋请来,且看父亲会不会把你从这儿撵出去?” 陆遥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赶紧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去请白宋,时间和地点。” “明日一早,皇城外西南永安河渡口不见不散。” …… 此时此刻,工部尚书张大人的府上。 几个丫鬟被撵出了小姐的院子,小姐的房间里噼里啪啦一通乱想。 铜镜、胭脂、圆凳、陶瓷…… 各种物件儿被摔了个稀巴烂。 张家小姐哭花了妆容,扑在自己的床上,伤心落泪:“我不去,我不去……” 堂堂工部尚书的小女儿,居然沦落到要出卖色相去讨好男人,这是何等的屈辱? 张玉寒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说多女儿在家里闹腾,张亮放下公事不管,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正看见一个枕头飞到院中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张亮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冷哼一声:“不成体统!” 张亮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女儿房间。 哭花了的张玉寒还以为又是家里的下人来了,换身就要朝门口扔东西。 有一个枕头举过头,张亮便呵斥一声:“放肆!” 一听是父亲的声音,张玉寒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了床边,枕头也放下了,委屈又害怕,想哭又不敢哭。 尚书府的人都知道。 自家老爷在朝廷是个老好人,谁都不敢得罪。 但回到家里可不一样,十分严厉,所有人都怕他。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例外。 张亮沉着脸到了女儿面前,指着一屋的狼藉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抡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张玉寒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五指印。 小姑娘也不过十六七岁,是家中最小的晚辈,小嘴一扁就要哭出声来。 但张亮厉声呵斥:“还哭?!” 小姑娘一阵哆嗦,强忍着不再出声了。 “今日你就是把这个家给拆了,明日也要去见白公子!我告诉你,现在全家人的性命都在白宋的手上,他要是稍微一点儿疏忽,长安城的改建出现了问题,老子的官帽事小,连累全家几十口人事大。” “爹,你不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吗?为什么要讨好一个小小的驸马?” “品级算什么?生死还不是皇上的一念之间。你爹把一生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白宋的身上,张家和白家必须联系在一起,否则你爹没有一天能够安稳。” “可是……可是女儿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他是驸马,已经有妻子了。” “他可不是一般的驸马,连皇上都会纵容他的没有规矩。你能不能进白家的门不要紧,只要能勾住他的心,他就会对张家的事情多上一分心。” “爹……你要女儿去当……当……” 小姑娘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身份,只是无限委屈,眼泪滚滚往下掉。 “身为张家的人,自然要为自己的家族牺牲。你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感到荣幸!” “爹,玉寒还是您的女儿吗?” 张亮深吸一口气,沉默着没有回答,低声说道:“爹只问你最后一句,明天去不去见白宋?” 张玉寒擦了擦眼泪,失神地望了望窗外,点了点头:“既然爹要女儿去牺牲,那女儿去就是了。” 张亮回头看到外面的丫鬟们:“进来给小姐梳妆,多试几套妆容,记得打扮要艳丽些。” 说完,张亮离开了女儿房间。 随张大人一起过来的还有蒋正。 因为白宋的关系,蒋正在工部的地位直线飙升,现在已经成了张大人的亲信。 就算这样见得光的家事也被蒋正听得清清楚楚。 张大人在家中的作派是真让蒋正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老好人的张大人在家里居然是如此专横,也如此无情,居然要自己的亲女儿给别人当小妾。 不对,这连小妾都不算,简直就是个野女人。 这可是工部尚书的千金,就算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张亮回到蒋正面前,笑了笑:“让蒋大人见笑了。” 蒋正左右思量,找到一个无人的时机,凑上前小声说:“张大人,有些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蒋大人但说无妨。” “依下官所见,大人对自家女儿是否也太过无情了……而且这事……听着……听着总觉不好,是大大的不好。” 张亮笑了,拍拍蒋正的肩膀:“蒋大人多虑了,本官可不是那么无情之人。今日之事虽是无情,却也是给自家宝贝女儿创造机会。” “创造机会?”蒋正听不懂了。 张亮神秘一笑:“根据本官对白宋的了解,白宋此人虽是好色,但也重情。我家玉寒虽是绝色无双,但要真正让白宋喜欢只怕是很难的。白宋愿为民间穷苦百姓建房盖楼,说明他是个同情心之人。本官所想不过是要利用白宋的同情心,只有逼玉寒到绝路上,才会引起白宋的共情。明日她们见面,不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会让白宋知道玉寒的遭遇,玉寒也会了解到白宋的惊世才华。一个出于同情,一个出于欣赏,虽不是爱,但所有的情感最后终将是爱。” 正文 第716章 渡口相亲会 老好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蒋正听了明白了一个道理,尚书和侍郎只是一个官位的差距,但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永远不能被他的表面所蒙骗。 一次看似简单的见面,似乎早已被这老狐狸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 陆遥又到了驸马府,没见到白宋。 一番打听才知道白宋去了钱庄,于是立即改道去东市。 白宋今日到了钱庄,美其名曰是要清点一下账目,过问一些城市改建的进度。 实际上却另有目的。 小小的钱庄里还藏着一位深闺怨妇,这几天你在家里的几个女人身边,在钱庄的那位已经不开心了。 今天来主要是安慰安慰这位怨妇,然后又在那间没有床铺的小柴房里咿呀一通。 自打有了上次的经历,晴儿好像爱上了这种调调,不喜欢躺着,喜欢站着,说是更有感觉。 眼看着殿试之期越来越近,晴儿有些患得患失,总是会提醒白宋皇上的赐婚里面还有自己的名字。 白宋一边耕耘,一边打包票,说什么都不会忘了自家的宝贝晴儿。 和白宋一起来的还有白柔。 白柔现在是二当家,对经商这一块,小姑娘已经彻底上手,也喜欢上了这种事情。 作为哥哥唯一的血亲,白柔心心念念地是要给哥哥帮助,不能成为被圈养在家里的小白兔,不能变成了桑桑那样。 桑桑和白柔虽是发小,但长大之后各自有着各自的追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桑桑喜欢在家里捉弄些花花草草,守着几只宠物猫,天天盼着白大哥回家,没有任何追求。 白柔想要当太子妃,是想成为哥哥的助力,在没有办法达成这样宏大的愿望时,所能做的就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量减轻哥哥的负担。 到了钱庄,白柔把所有的账目清点一遍,就算是晴儿看过的东西还要自己看一遍。 在白柔心里,这个晴儿终究是妖女,她信不过这个女人,至少不像桑桑和嫂嫂那样值得让人信任。 所以钱庄的每一件东西都要自己确认。 白柔折腾了好久,终于把该做的事情都昨晚了,在后院转悠着思量着,盘算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 小柴房的动静一直都在,小姑娘已经不知道对着那个小柴房翻了多少次白眼。 男人女人的声音已经侵蚀了白柔的神经。 这样的声音每天晚上家里都会有。 小姑娘实在不明白,心说这样事情就真这么好吗? 自家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了。 以后自己的男人必须要钟情于自己,除非他跟哥哥一样优秀。 一念闪过,白柔脸蛋儿红了,赶紧甩甩头,掐了掐自己的脸,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要脸,想的都是些什么? 但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想要控制就很难了。 无事之后,白柔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入非非,不时会看看小柴房,然后会不受控制地往那边靠。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小柴房的窗边,借着窗户缝看里面的情景。 白柔这年纪正是爱幻想的时候,可夜里一人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么真实的场景,一看之下居然看得入了神,不知是不是代入了自己,一口水咕嘟咕嘟地直咽,那小脸儿烫得估计都能直接煎鸡蛋了。 忽然,陆遥的声音出现在了白柔身后。 “白宋在吗?” “啊!” 白柔吓得一声尖叫,像是被人捉奸当场,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是谁。 人把窗户一推,像耗子一样一下钻进了房间,然后将窗户死死拉住。 “呀!” 又是一声尖叫。 晴儿吓得快晕了,缩在白宋怀里不敢抬头。 “你个死丫头,你你你……你作死呢!” 白宋也不好受,指着白柔想要给她两巴掌,可身上啥都没有,只得转身不动。 白柔吓得捂住了小嘴:“哎呀,我……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嘴巴是捂住了,话音含糊不清,但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 …… 一刻钟后。 白宋出了小柴房,两个女人躲在柴房里不敢出去见人。 陆遥在外面等得花儿都谢了,看到白宋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满眼都是狐疑。 “你……你在里面干什么?” “咳咳……说有什么事吧。” 陆遥难得一阵笑意,拍了拍白宋肩头,小声说:“小弟还有许多要跟你求教的事情呢。” 白宋无语,心说晚上定要好好收拾一下白柔那妮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随后,陆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 白宋听到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连连摆手:“这种事情我可没兴趣。” “那可不行,此事你还必须答应。” “为什么?” “这关乎我的脸面,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机会?什么屁机会,现在家里的几个女人我都摆不平了,出去沾花惹草,被家里知道,少不得要被数落一通。” “你占不占花跟我没关系,明天你要去了,我就有机会跟侯小姐单独相处。这不是你的机会,这是我的机会。而我的机会关乎你的未来,为了你的未来,你觉得你应不应该赏脸?” 白宋一愣,心说陆遥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当下有些犹豫。 “你跟陆小姐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陆遥颇为得意的拿出了手帕,白宋看了也是一喜:“定情信物都有了。” 陆遥把手帕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些得意,也有些踌躇:“侯小姐是个慢热之人,终是心中有好感,也不会轻易吐露。这般慢慢悠悠,很难在你的证据被曝光之前在侯君集面前说上话。明日出去,我准备急功近利一次。” “你有什么打算?” “哼,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了,反而是一种变数。我跟你不一样,我要达到目的没有任何顾虑,如果你知道了,你不会认同我的做法,而现在根本没时间听你的解释。” 白宋想了想,没往心里去,既然陆遥已经有了准备,他肯定不能吊链子,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以侯家小姐侯筝为主,邀请了陆遥、白宋,以及张家小姐张玉寒,四人同游永安河。 都是官家子女,侯小姐很阔气地包下了一条花船。 辰时三刻,侯小姐率先在渡口等候。 侯筝带着的丫鬟也是个红米,听说今日有白宋白公子,便问小姐:“小姐,您说那红楼是不是白公子所写啊?那个曹雪芹,根本就没人听过,也没有人见过。但小姐说书是白公子拿出来的。” 这个问题,侯筝也想过。 但从红楼现有的文稿中去揣度,红楼的文风跟以往白公子的文风有不同,也有相同。 其中相同之处就是那四首菊花诗,笔法和描绘角度特别特别契合。 但再一想白公子的那首螃蟹诗。 感觉写出红楼的人不会说出“生平快意无经纬”这样的话。 今日见白宋,侯小姐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要认真会一会此人,希望从这人的话风之中再找到什么线索。 听到丫鬟的询问,侯筝侯小姐狡黠一笑:“这个问题,待会儿自有分晓。” 小丫鬟还想问的什么,前方白宋和陆遥先后到了。 侯小姐眼睛一亮,带着丫鬟赶紧迎上去。 “陆公子,白公子,侯筝有礼了。” “侯小姐好。” 陆白二人语调同步,一起见礼。 侯小姐今日打扮得特别精致,就算白宋也被吸引了眼神,上下看了好久。 侯小姐大大方方享受着两位公子的目光,毫不忸怩,等着两位看够了招呼后面的丫鬟一声,让丫鬟送两位公子先上船。 陆白两人到了船上,看左右没人,陆遥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侯小姐比你家几位夫人如何?” “哈哈哈……”白宋一笑,对着陆遥竖起了大拇指,“眼光不错,上次见侯小姐不见其还有这等姿色,今日打扮格外浓重,不知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哈哈。”陆遥也是爽朗大笑,神秘兮兮地说,“无论为谁,你我都有眼福。听说那张家小姐张玉寒比侯小姐还要漂亮,听说是六部第一花。” “啥玩意儿?六部第一花?” 白宋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名头是啥意思。 陆遥解释说:“六部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衙门里所有官家府邸的小姐里头,张玉寒张小姐是第一枝!” “是不是啊?说得这么玄乎?” “我还能骗你?待会儿你见了就知道。反正我在当差的时候,那些当差的经常议论,说是张家小姐能让整个长安的花魁都失了颜色,谁呀娶了她,不出三天就得累死。” 白宋笑了,连连摇头。 这感觉还挺好的,倒不是期待什么第一花,就是有一个能畅快聊女人的兄弟,本来七八分的女人,经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意淫,突然就会多了些滋味,会变成十分。 白宋看了看渡口,发现那位张家小姐还没到。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 这时候,侯小姐也有些担心,她知道张家的那位十分排斥,不晓得今日还会不会来。 正想着,一辆马车停在了渡口,张小姐来了。 正文 第717章 小作测试 “玉寒妹妹,你可算来了。”侯筝喜滋滋地迎了上去,主动牵着张家小姐下车来。 今日的张玉寒精心打扮,一身花裙开衫,一件半透的披肩,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也显得身段婀娜多姿。 这六部第一花是名不虚传,一下车,引来周围百姓的目光。 好几个公子哥惹得随行的女伴不高兴,追着姑娘的步伐拼命解释,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几眼。 只听噗通一声,钓鱼的老先生摔倒了河里。 “瞧瞧,玉寒妹子这身段,连姐姐都好生羡慕,有玉寒妹妹在的地方总会这许多的趣事。” 侯筝今日是竭力讨好,她与张玉寒相交不深,自己私下的姐妹聚会是有张玉寒的一个位子的。 只是这个张玉寒向来深居简出,不爱抛头露面,就是私下的女子聚会也是极少参与。 今日有听说张玉寒十分排斥,在家里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在不情愿来的。 如果不伺候好了,万一张小姐闹了小姐脾气,自己这个做东的实在是丢面子。 张玉寒没有说话,轻轻地朝着侯筝点了点头。 身上是盛装打扮,精致得体,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冷冰冰的,显然是情绪极差。 侯筝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花船上,就见两个男人站在边上望着她们。 “快看,白公子已经等不及了。” 张玉寒轻轻抬头,看了看船边的两人,小声问:“哪位是白公子?” “当然是更俊俏的那位了。” “两位公子都是俊俏非常的人儿。” “妹妹觉得俊俏就好,姐姐就怕白公子不入妹妹的眼,文采再好又有什么意思,咱们都是女儿家,谁还不喜欢个看着舒心的呢?既然两个都好,待会儿过去让妹妹随意挑,喜欢上了哪个就要哪个!” 侯筝的性子在女人之间过分跳脱了些,这话还真不是一般姑娘能出口的。 张玉寒听得脸蛋泛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今日她既然来了,那就是要好好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即便自己再怎么不喜欢,关系到全家兴亡,自己就算再委屈,那也只有自己承受。 再次看了看那两个公子,张玉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笑脸:“侯筝姐姐,我们过去吧。” 看到张玉寒的情绪变化,侯筝也放心了,拉着张玉寒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说:“这就对了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官家女儿哪有什么自己选择的权利?那白公子名满天下,水调歌头传遍长安,如此良才,谁家姑娘不喜欢?” “但是……但是他是驸马,他已经有了公主,甚至还冒天下之禁忌娶妻纳妾……妹妹渴望的是从一而终,白头偕老,即便是有天纵之才,不能一心一意,又有什么用呢?” “妹妹,这是好事儿啊,他是驸马,还能纳妾,证明以后你也能进家门。” “我不打算进他家的门,就算一辈子见不得光也好,能保住张家兴盛,等到贫民区改造结束。” “当见不得光的?” 侯筝惊呆了,站在原地诧异地看着张玉寒。 堂堂工部尚书的千金,居然要给人当情人? 即便是侯筝这么跳脱的心性,听到这样的话,人也傻了。 说道这里,张玉寒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挤出一丝笑容:“不用这么惊讶,这是爹爹的意思。” “怎么可能?”侯筝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拉住了张玉寒,“不行,这不可以!今天聚会取消,姐姐不能把你忘火坑里面推。” 张玉寒平静地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不然不会来这里,为了家族的兴旺,这是我不得不有的牺牲。我已经想好了,等到城市改造顺利完工,等到父亲受到皇上的赏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给自己留个清净。” 张玉寒的声音很平淡。 越是平淡越能证明自己的决心。 侯筝更加后悔,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侯筝想要劝说张玉寒离开,但张玉寒继续说道:“侯筝姐姐,请替妹妹保密,妹妹一辈子都念着你的好。” “你真的做出决定了?” “真的。” 侯筝谈了一口气:“哎,事情关系到你的家族,姐姐也不好说什么。但事情远没有到要一死了之的时候……我……” “姐姐,快过去吧。” 侯筝没有再说,但她的心里乱成一团,这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成了罪人。 同时也对白宋有了全新的感官。 这个白宋绝不是什么好人。 女人的恨就是那么简单,虽然这一切白宋都不知情,也是张家想尽了办法要跟白宋扯上关系。 但侯筝就是因此而讨厌白宋,觉得这样的人又再大的才华也是衣冠禽兽。 白宋跟陆遥在船上看着两女慢慢悠悠过来,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两人都很想看看六部第一花的风采。 先前隔得太远,看不真切,眼看着越走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像一幅朦胧的画在两人眼前徐徐展开。 偏偏在那里磨磨蹭蹭,急得两人抓耳挠腮。 “看清楚了吗?”陆遥问。 “看得不甚清楚,但应是个绝色。” “我就说嘛,六部第一花绝不是浪得虚名!今日是沾了你的光能看个真切,明日到了衙门里面可就有得吹嘘了。” “来了,你擦擦自己的口水,别失了咱们的身份。” 陆遥一愣,擦了擦嘴角,还真有口水。 白宋看着两人上船来,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张家小姐的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不过是假借陪伴张家小姐的名义,给陆遥创造机会。 关注一下张家小姐的容貌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到张家小姐的第一眼,白宋还真是被惊了。 六部第一花,让长安花魁失颜色…… 民间的描绘没有丝毫错漏,这就是一个极美的姑娘。 完美符合白宋对大家小姐的想象。 在白宋的生命中,除了桑桑,所有的女人都是出生大户。 但无论是香儿、舒望、公主、晴儿……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十分明显不属于大家小姐的特质。 初见香儿是病弱,而今是端庄。 舒望带着野性。 公主一身贵气。 晴儿则是妖艳。 她们都是大家小姐,但又跟白宋脑海中的大家小姐有所不同。 而这位张玉寒张小姐就不一样了,完美的符合了白宋对大户人家小姐的想象。 一颦一笑,每个动作都十分拘谨,符合当下礼教的框架,长得也是纯纯地,柔儿不弱,贵而不显,艳中无妖。 “张玉寒见过白公子、陆公子。” 张小姐声音温柔,标准地一个行礼,躬身的角度似乎都用尺子丈量过一般,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对方的规规矩矩让白宋和陆遥反而有些紧张了,陆遥赶紧回礼,白宋学者陆遥的样子回礼,生怕自己的回礼不够标准。 一个见面,相亲的味道出来了。 虽然在不同的时代,但气氛都是一样了。 白宋一阵阵无语,心说这跟上一世相亲的感觉一模一样啊。 大家站在船头,十分尴尬。 侯筝见状笑着打了个圆场:“怎么样?我家妹妹好看吗?” “好看。”陆遥傻乎乎地回答。 侯筝眼睛一瞪:“又没问你。” 白宋方才笑道:“好看。” “既然好看,那现在赶紧作一首诗来夸夸玉寒妹妹。你不是大才子吗?要我们满意了才放了你。” 侯筝是想突然袭击的让白宋难看,今日她可是看不惯这人的,就想给白宋找麻烦。 白宋没有察觉到侯筝的敌意,只觉得是调整气氛的手段,想了想,随口念叨: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 侯筝愣了,这……这真能瞬息成诗? 而且这诗还不像是事先准备好的,每一句都跟玉寒妹妹气质相符,还把玉寒妹妹比作汉时皇后赵飞燕。 这吹捧之意也太过了吧? 张玉寒也愣住了,她一直低着头,听到一首赞美自己的诗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白宋。 四目相对,张玉寒终于看清了白宋的相貌,尽管她不喜欢对方,带着本能的排斥,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天下罕有的美少年。 “侯小姐,这算不算我过关了?” 侯筝皱了皱眉,反问:“能不能再念一遍?” 陆遥摇头笑道:“侯小姐,就不要在白宋面前耍小聪明了。你真以为白宋是浪得虚名,居然还要临时出题考校?白宋之诗才,当世第一,无人可比。” “风头正盛的虞季也比不了?” “比不了的!我们都是同门,孰强孰弱,外人不知,我们师兄弟岂能没有个座次?白宋第一,虞季第二,我陆遥排第三。” “哼!”侯筝不服气,哼了一声,转头看张玉寒,“有没有过关,还得玉寒妹妹说了算。” 张玉寒收回了关注白宋的目光,脸蛋儿泛红:“公子谬赞,玉寒受之有愧,但公子的诗才,小女子是服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公子自当是过关了。” 正文 第718章 老狐狸的感情陷阱 一首小诗,一点小小的插曲。 花船扬帆,顺流而下。 永安河风景宜人,处处绿柳抽枝,生机盎然,河风轻拂,带着生机,一点点翠绿练成一片,倒映成河水的颜色,绵长的河流如一块波浪中翻滚的绿色丝绸,小船顺着丝绸而动,慢慢地漂流向远方。 没有热闹喧嚣,花船上的四人享受着这奢侈的宁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安之美,尽收眼底,千年古城,也有诗画,也有风花雪月时。 这条河带着长安的生机,白宋并非头一次感受,以前带着家人来过。 但在不同的时节,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出发,却总能给人全新的风貌,况且还有全新的人,又是另一种新奇了。 初时赏景,四人皆不愿在船中枯坐,各自到了船头,并排站立,扶着栏杆望着远方。 古人也有权利追求浪漫,面相浩瀚,拥抱诗画时,姑娘总有那么一瞬间是心动的。 这一刻,侯筝侯小姐贴着陆遥站得很近。 陆遥看了看咫尺相隔的小手,犹豫了很久轻轻地碰了碰。 侯小姐没有退缩,反而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无声地看着的别处。 陆遥终于鼓起勇气将侯小姐的手捏在了手中,又用衣袖悄悄挡住了那点细微的触碰。 两人向左是张家小姐,张玉寒看到了这二人的小动作,脸蛋儿微红。 她已听说了侯姐姐心中有人,还真跟自己所料一样,就是这个同样俊俏的陆遥陆公子。 只是她们都是命苦,喜欢上了有夫之妇。 再看另一边默不作声的白宋,这个公子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得体,没有任何轻薄和不规矩的举动。 倒是与爹爹描述的好色成性截然不同。 如果这就是个翩翩公子就好了,自己不用背负太多,只用这么安静地看看他,就像看一副画一样,倒也是一种享受。 想了一会儿,白宋忽然转头看了张玉寒一眼。 张玉寒心头有些紧张,忙低下头。 “张小姐,我有些头晕,要不我们去里面坐坐?” “啊?”张玉寒愣了愣,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白宋却是没有多解释,一人转身朝着船舱去了。 白宋走了好远,张玉寒才后知后觉地跟了过去,等到船舱里面,发现白宋居然在船舱里面喝酒。 “白公子,你不是头晕吗?应该休息一下。” 白宋笑了,指着船头的位置:“咱们还是应该给他们一点相处的空间。” 张玉寒这才明白白宋的意思,闹了个红脸,赶紧过来坐着。 白宋不说话,自顾自地喝酒。 张玉寒心里七上八下,她今日虽是有意接近白宋,但她可不知道该如何接近男人。 原先想的是自己不动,天下男人就会主动接近自己,到时候只要自己不拒绝,不排斥就好了。 但没想到白宋是个木头人,全然没有主动的意思,难不成要自己主动倒贴? 要学青楼女子的谄媚? 张玉寒想着,举起了酒杯:“白公子,玉寒陪你喝。” “张小姐,你能喝吗?” “在闺中时,闲来无趣总会小酌几杯。” 白宋遂给的张小姐斟酒。 张玉寒一杯干了,然后轻声说:“公子叫我玉寒便是。” 说完,不知是酒意还是害羞,脸蛋儿红了。 直呼芳名,这是张玉寒能做出的最直接的暗示了。 但白宋还是那样喝酒,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张玉寒更加疑惑,心说难道自己做得还不够? 张玉寒起身坐到了白宋的右手侧,主动给白宋倒酒,不经意地身子前倾,让自己的披肩多少滑落一些。 这些都是从一些少儿不宜的话本小说里学来的,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等到张玉寒准备把披肩脱了的时候,白宋终于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压了压张玉寒的肩膀。 “回去告诉张大人,让他对我们的合作多一点信心。贫困区改建计划是造福万民的大工程,虽然现在看着有些困难,但结果肯定会是好的。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懈怠的意思,不管有没有张小姐在中间联络感情,我都不会坑害张家。” 一句话直接点破了张玉寒心中所想。 张玉寒有些慌张。 “白公子……我……我……” “不用这么紧张,我知道小姐心中有怨,但事情并非小姐想象中那样。之所以答应来这里,不是希望从小姐身上得到什么,而是帮我兄弟创造机会,一个顺水人情而已,跟姑娘,我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张玉寒有些茫然,她现在脑子有些短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但最后这一句透露了一点信息,就是方才自己的引诱没有丝毫效果,而这个男人对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儿兴趣。 从小都被冠以美人称谓的张家小姐有些受挫,这是第一个男人质疑了自己的美貌。 “公子,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喜欢玉寒?” 没有经过太多思考,一句特别不符合场景的话问了出来。 刚一出口,张玉寒自己也懵了,心说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白宋皱眉,没有回答。 张玉寒赶紧小声补充了一句:“玉寒失言了,公子勿怪。” 话虽如此,张玉寒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河岸的风景也不再那么精致。 张玉寒平静了好久,终于有所缓和。 但在这时候,白宋第一次开始想要了解这个女人。 “张小姐,你这么会想到来此?” “……”张玉寒有些犹豫。 “说实话。”白宋认真道。 “爹爹逼我的,爹爹说……为了张家的兴旺,玉寒是不得不作出的牺牲。为了家族,玉寒不得不来陪伴公子。只有让玉寒守护公子左右,父亲才能放心城市改建的计划。” “张小姐能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白某是没有想到的。” 想着,张玉寒抹了抹眼泪:“公主既知晓玉寒的心思,何故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玉寒从未侍奉过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求公子能要了玉寒,玉寒也不求什么名分。” “我不是都说了让张大人放心吗?你不信我?” “口说无凭,爹爹终究是不放心的。” 看着张玉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白宋有些烦躁。 他这人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同情心就泛滥,本性如此,怎么都改不了。 同情心泛滥就会惹得一身骚,经历这许多,白宋深知自己的毛病。 “这个张亮,真不是东西,自己不放心,让自己女儿来顶缸!我明日就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你别哭了。” 看看白宋,张玉寒有些意外。 这跟爹爹描述的样子太不一样了。 来此之前,张玉寒对白宋了解只有一手水调歌头。 这是能代表白宋的才学。 而更多的细节就是从爹爹口中描述得来的。 张亮用的是苦肉计,一方面要让白宋同情女儿,另一方面又要让女儿对白宋感兴趣。 所以在描述白宋的时候,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坏了说,往好色上说。 说白宋见一个爱一个,当了驸马还要纳妾,居然还是说动了皇上不追究,家里有几个女人还不满足,处处沾花惹草,勾搭花魁啥的。 张玉寒听了这样的描述,岂能对白宋有个好印象? 就跟话本小说里的采花贼一个模子,肯定是见了自己就要把自己撕扯了推倒的那种。 也自然有了万念俱灰的心思。 但这张亮了解自己的女儿,他无法准确控制白宋,却能完全主导女儿的情感。 他知道今日女儿见了白宋,了解到白宋的为人和才学,由悲转喜的时候,内心必然生出爱慕之心。 张亮要的就是这个。 根据张亮对白宋的调查,白宋的软肋就是女人。 白宋对一个满心崇拜自己的美人是没有丝毫抗拒力的。 自己当个恶人,剩下的就让两个年轻人发展。 不管有没有结果,就凭女儿有了真情。 白宋这小子就不会看着张家不管。 这会儿,白宋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只老狐狸设计好的感情陷阱中,更没看到张玉寒看白宋的眼神已经有所变化了。 从绝望到希望,一切都变得太快。 张玉寒根本没有准备,她美美地想着,白公子肯定会亲自把话传递给父亲,那自己也不必学一个风尘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了。 自己也就不用绝望地去死,家族也能保全了…… 张玉寒又哭了,激动得哭了,不停的说谢谢白公子,恨不得下跪磕头。 堂堂二品大员的千金,被逼到这样的地步,白宋也觉得可怜。 心头不忍,凑过去安抚,像长辈一样拍打张玉寒的后背。 “哎!” 白宋一边拍打着,一边叹气。 想着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张亮。 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这个坑,是自己坑了张亮在前,现在张亮也是够惨的,辗转反侧无法安心也能够理解。 思量了一会儿,偏头看到对岸,正好就是某个正在改建的贫困区。 既然已经到了地方,干脆就下船去看看进度,尽管把事情给办好了,也好让张亮安心。 正文 第719章 小船有情 走在百废待兴的改建区内。 白宋带着两位姑娘看了水泥造的双层小楼。 虽然只有一个简陋的地基,但没个改建区都有完整的烫样。 改建区的包工头认出了白宋,带着手下人纷纷上来寒暄。 白宋顺便让包工头来介绍永安河边的这个改建区有哪些规划,和哪些设计。 包工头对这项业务很熟悉,因为这其中有朝廷的资金支持,会有不少的朝廷官员来监督改建区的进度。 包工头口若悬河,每一处细节都给两位小姐介绍明明白白,没有任何晦涩生僻的词汇,两位姑娘听得连连点头。 陆遥站在白宋身边,拍了拍白宋的肩膀:“这里的房子建好了给我留一套,自家兄弟算便宜点。” 白宋笑着点头:“没有问题。” “这水泥也是你发明的?” “算是吧。” 陆遥摸了摸一边的水泥墙壁:“这比皇上住的宫殿还要结实呢。” “等你以后当了大官,一定要上奏朝廷,把皇宫给重新改造一遍,必须全部用水泥打造。” 两人相视一笑,甚为默契。 两个男人说话之时,两位姑娘依旧在交流。 张玉寒越发惊讶了,她只听说了这个改建计划害得父亲不得安宁,却没想到这个改建计划是这样一片天地。 “侯姐姐,你觉得这改建计划如何?” 侯筝也是讶异,四处张望,点了点头:“倒是有模有样的。” “会不会是一次利民之方?” “听说这里改建之后,房子屋子是多了,但卖得可不便宜,一般人家买不起呢。” 包工头乐呵呵地说了:“两位小姐是多虑了,咱们盖楼那可是真金白银向百姓买了地皮的。非但给了银子还给那些百姓在城外修建了安置房,规模不如这里,但比其他老房子可好了太多,至少所有结构都是水泥打造的。咱们免费给百姓房子住,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免费给百姓住?这不亏死了?”张玉寒疑惑。 包工头得意洋洋地指着白宋一边:“那可不,谁叫咱们东家是个大善人呢?” 顺其自然的一个马屁,没有传到白宋耳中,倒是拍得张玉寒心里舒坦。 说不上为何,就是觉得这句话中听,更加符合心中白公子的形象。 “没想到白公子是这么一位心系天下的正人君子。” 侯筝有些搞不懂,怎么自己跟陆遥单独处了一会儿,张家妹子的情绪就变了?现在居然给白宋说起了好话,当真是奇哉怪也。 但侯筝对白宋还是有不爽的,出游的时候还想着让白宋出丑,没能得逞,现在连张玉寒都变了心,更是憋闷。 侯筝瞥了一眼走过来的白宋,不爽地哼了一声:“什么心系天下?分明就是个披着文人外皮的奸商,一心只想着赚钱!” “诶,侯小姐,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白宋乐呵呵地走了过来,“你说我想着赚钱,我承认,但要说我一心想着赚钱,那我就不能答应了。谁说赚钱就不能心系天下呢?两件事根本不冲突,这个改建计划就是能造福天下的同时还把钱给赚了,何乐而不为?” “狡辩!” 侯小姐低声数落一句。 但这态度落在张玉寒的眼中,那就完全不同了。 坦荡洒脱,不拘小节,器宇不凡。 张亮还真把自己女儿拿捏得死死的,自家女儿爱慕英雄和才子之心兼有,白宋英雄与才子之气兼得,一旦有了钦慕之心,看白宋时不管什么方面都是舒服的。 “玉寒。”白宋轻轻喊了一声。 “啊?”张玉寒听白公子如此亲昵的称呼,脸蛋儿泛红。 “现在改建区也看了,相信你也该心里有数了吧?回去跟你父亲说说自己都见到了啥,让他在家里放一百个心。” “嗯。”张玉寒点点头,“白公子之贫户改建乃玉寒所见最得民生之法,玉寒相信公子的计划不会有错,更不会坑害了父亲。” 白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两女招了招手:“既然已经看了工地,咱们还是回船上把,这里终究是脏乱了些,两位回家显得狼狈,我都不好交差。” 张玉寒掩嘴一笑,点头称是。 侯筝掐了对方一把,瞪了眸子:“你站哪一边的。” 张玉寒脸红了。 回到船上,花船继续顺流而下。 一晃眼已是午后,四人肚子咕噜咕噜,招呼随船的下人上酒上菜。 短短半日相处,同游四人热诺多了。 虽说侯筝还是不喜白宋,但没有生疏之感,反而有话就说,不爽都写在脸上,也不像是敌人,更像是不对付的朋友。 男女之间没有了距离,无人的船舱内更加不会拘谨。 侯筝坐在陆遥身侧,紧贴着这个男人,毫不在意,大咧咧地敬酒吃菜。 陆遥倒是显得拘谨了些,当着白宋的面似乎还比较在意形象,只是不太拒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白宋对坐而笑,给陆遥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去楼人家姑娘的腰。 陆遥脸皮薄,装作看不见,倒是被侯筝瞧见了。 “陆公子,以后可要离白公子远一点,你可别跟人学坏了,否则本小姐可不喜欢你了。” 大家姑娘把喜欢二字当众说了出来,实在是有些出格。 张玉寒吓了一跳,掩嘴无语,担忧十分欢喜,觉得这样的酒局才刺激。 陆遥闹了个大红脸。 白宋看得直摇头,心说你小子有个屁的计划呀? 这就把你给镇住了,要等到猴娘马月才能把候姑娘给拿下? 张玉寒却在偷瞄白宋身边的位子,暗暗嘀咕自己要不要坐过去。 但张玉寒显然不是侯筝那样的性格,保持着大家小姐的矜持,虽然很想寻求刺激,但终究买时迈不出这一步。 中午的酒局十分暧昧,调情和暗示随着酒意渐浓越发明显。 侯筝醉在了陆遥怀里,陆遥终于把手放在了侯小姐的腰上,偷偷抚摸。 白宋醉意朦胧,但依旧做得笔挺,认真看着对面的男女摸摸搞搞,觉得十分有意思。 张玉寒终究没有胆量作出更多出格的举动。 只是看到白公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君子之风,心里更加钦慕。 她这时才回想起了那首诗,只是听得匆忙记不太全了。 “白公子,先前上船时你作的诗可还记得?” 白宋点头。 “那可曾为玉寒再念一遍?”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 张玉寒因酒意而扩散的脸颊布满了撩人的晚霞,眼神痴迷闪着荧光。 只有在醉眼朦胧的时候,人才容易进入诗的已经之中。 这一边,张玉寒听进去了,进入了诗画里,突然好想为白公子跳一曲舞。 也不负那一句“飞燕复当时”。 “公子之才,不负长安盛名,今日结交,是玉寒一生之幸事。” 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惹人怜爱。 想着姑娘的遭遇更让人同情。 白宋根性如此,再这样的情况下总会顺着这种暧昧的气氛说一句暖人心窝的话。 “非才思所至,乃姑娘之美过之,诗自当成也。” 殊不知此刻暖人心窝,却也撩人情思,自己种下的情根,往后就怪不得人家骚扰了。 就这般,张玉寒知道了白公子的心意。 对方是欣赏自己的。 张玉寒脸上绯红,心脏跳动,只觉不枉今日之行。 中午一场酒,侯筝彻底醉倒了。 加之船上颠簸,睡梦中吐了好几次。 不得已由陆遥将其搀扶进船舱内的房间休息。 张玉寒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没那么大的胆子,但可故意让自己醉一场,这样就能一直让白公子搀扶着,搂抱着自己。 诚然,张玉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下桌之后一直就贴在白宋身上,抱着白宋的胳膊,不肯松开。 白宋带着张玉寒到了船头吹风,兴许这样能早早醒酒。 陆遥摇摇晃晃到了白宋跟前,朝着白宋神秘一笑:“你就在这儿陪张小姐,我去陪我家侯筝,待会儿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过来,知道没有?” 白宋脑子一片浆糊,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对你家侯筝没兴趣,你爱咋咋地。” 陆遥转身走了。 “公子,外面的风好大,玉寒好冷……”沉醉的姑娘传来了呢喃的声音,单薄的衣裳,披肩不知落在了哪儿,雪白的脖颈和滑腻的玉臂上起了一层清晰可见的鸡皮疙瘩。 “那我们回去。” “不要!公子抱着玉寒好吗?” 白宋还在犹豫,张玉寒乘着左右无人,装着胆子钻到了白宋怀中,蜷缩着身子,享受又安逸,喃喃说着:“就这一次,是玉寒跟公子之间的秘密,永远不要告诉别人。” 白宋控制不住自己,正如张亮所想的那样,手不争气地将怀中人儿护得更严实。 怀中人儿的身子明显是放松多了,也不再发抖,就这么让白宋抱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永安河流向哪儿?怎么永远没有尽头?”怀里人不知是梦呓还是醒着,小声问了。 白宋望着前方,小声道:“永安河将汇入黄河吧?我也不知道……” “黄河什么样?玉寒没有见过……公子见过吗?” 正文 第720章 混乱的结局 过了一会儿,玉寒睡着了,就在白宋的怀里,安逸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白宋看着怀里的人,叹了一口气,吹了许久的风,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虽然放眼上一世,这不算什么,但生在贞观,白宋觉得自己不小心有些过线了。 正想着,后面船舱里有了动静,似乎是侯筝的惊叫。 声音倒是不大,听着有气无力地。 白宋以为自己没有醒酒,出现了幻听。 又坐在原地抱着玉寒等了一会儿,白宋听到船舱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像是在打砸什么。 这回白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宋皱起了眉头,想起陆遥刚才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过去。 但真的就不过去吗? 情况明显不对,白宋觉得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拍了拍玉寒。 “玉寒姑娘,快醒醒。” “啊……白公子……怎么了?” “船舱有情况,我得过去看一眼。” 不等张玉寒彻底醒来,白宋起身快步朝船舱里面去。 花船船舱只有一间客房,白宋隔着好几米就听到侯筝有气无力的声音:“别……别过来,求求你……” “救……救命……来人救我……” “侯筝,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我娶了你,马上回去休了那个婆娘,让你做正妻。” “不要……不要啊……呜呜呜……” 白宋一听,毛都炸了。 这混账玩意儿想的办法居然是这个? 白宋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 白宋把陆遥当兄弟,这狗日的居然去当禽兽! 白宋一角踹开卧室门,一把将陆遥拽了过来。 看了看客房里面衣衫不整,泪流满脸的侯筝,一巴掌抽在陆遥脸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啪! 一个趔趄,陆遥被打懵了,满嘴是血。 这还是白宋刻意收敛的结果。 陆遥脑子嗡嗡作响,站都站不稳。 侯筝看着白宋进来,赶紧抓着被子挡在自己身上。 但似乎身体没有力气,好像中了迷药之类的,连个被子都拖不动。 张玉寒跟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酒也醒了,同样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转瞬功夫会出现这样的大事件! 可不得了啊! 这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就算是皇上也没这个胆子,居然要用强! 看到张玉寒,侯筝哭了,眼泪哗哗往外掉,像个无助的孩子。 “玉寒,赶紧给侯小姐把衣服穿上。” “白宋!你别多管闲事!” 陆遥晃晃悠悠扶着墙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满脸的凶狠。 “这事儿老子管定了!你这混账东西,老子以为半年时间你有了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废物!” “你……你懂什么?!老子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自己算算自己的时辰!还有几天可以浪费?老子为了你什么事儿都能做,你TM居然打我!” 白宋气得喘不上气,一把将陆遥揪到了自己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子的事老子自己处理,从现在开始,你别插手!滚你吗的合作,老子不跟你玩儿了!用这种手段达成目的?你真让老子觉得掉价。” “白宋!你不识好歹!” 白宋不再搭理,指了指里面的张玉寒:“把侯小姐带走,让侯小姐一人安静会儿。” “不能让她走!”陆遥急了,叫到,“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只有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她才会保守秘密!如果此事传出去,我的前途就毁了!不能让她走!” 张玉寒已经吓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宋言语坚定:“把人带走!” 张玉寒是听白宋的,惨白着小脸儿,小心翼翼将侯筝搀扶着离开。 陆遥想要挣脱白宋,想要去把侯筝抓回来,但白宋的力气跟他不是一个层级,纹丝不动。 “白宋,我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为了谁,不然现在你不会还在船上,我已经把你丢去河里喂鱼了。” “放开我,现在没有退路,一旦退缩,大家玉石俱焚!” “哼,陆遥啊陆遥,可真有你的。你还真是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这种离谱的事情你都能作出来?” “我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插手!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的前途就没了!这是我毕生之所愿!” “既然是毕生之所愿,就应该懂得珍惜,而不是胡来。” “你放不放?以后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放,你这样的不配当我朋友。” “我要丢了官职,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白宋闭上眼睛,揪着陆遥的领子没有丝毫动静。 “白宋,你放了我吧,我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要是不继续下去,我非但会丢了官职,还会被侯君集杀了的!” “……”白宋没有说话,但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这件事远比想象中严重,事情暴露,侯君集绝对会杀了陆遥这厮。 陆遥虽然是个混账,但这件事至少有三成是出于帮助自己,而且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至少未遂,不至于丢了命吧? 陆遥看出了白宋的犹豫,声泪俱下:“白宋,我们同门一场,你真的忍心要我去死?你要看着我死了才满意?” …… 一刻钟后,陆遥被白宋丢在了侯筝面前。 侯小姐情绪稍稍稳定,但因为迷药,身体还提不起半点儿力气来,缩在张玉寒的怀中瑟瑟发抖。 陆遥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给侯筝磕头。 “侯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才……才干下了这种蠢事儿。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陆遥磕头不止,直至额头已经出了血色。 张玉寒不敢说话,她看了看侯筝。 侯筝不敢看陆遥的脸,没有丝毫情绪变化,还是不停的发抖。 侯筝不出声,陆遥就磕头不止。 白宋看了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侯小姐,此事若是传扬,对小姐名声不好,侯大人也不会放过陆遥。陆遥丢了官职事小,只怕侯大人会要了他的性命。念在陆遥年轻,不通事理,加之又是出于爱慕,能不能给他留一条生路?若侯小姐能饶了他这一次,我保证以后此人不会出现在侯小姐眼前。我白宋也铭记侯小姐的大恩大德!” 说罢,白宋抱拳行礼,九十度笔挺挺地鞠了一躬。 张玉寒看看侯筝,小声说:“侯姐姐,今日之事就我们四个知道,妹妹保证不会外传的。我看这事儿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突然,侯筝哭了,扑到张玉寒的怀中,放声大哭,喊了一声:“我要回家!” …… 一次好好的出游,最后以一种混乱的方式收场。 花船停靠,白宋将陆遥丢到了街上,然后反身给了陆遥一巴掌,喊了一声:“滚!” 陆遥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两个女人,有看了看白宋,露出了一丝冷笑:“白宋,今日一别,以后再见时,你可要小心一点。” 白宋眉头紧皱,感觉这厮可能会报复自己,陆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以为他变了,现在才觉得这人一点儿都没变。 白宋不想再搭理他,回头对两位姑娘说:“我送你们回家。” 白宋带着两位姑娘上了马车,自己在外步行相随。 侯筝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家里的人看出什么异样。 一刻钟后,侯筝先回到了家里。 白宋又要护送张玉寒回去。 送走了侯筝,张玉寒掀开车帘问白宋要不要共乘。 白宋摇头,张玉寒也没有坚持。 男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见识了陆遥的混账和禽兽,白宋高大伟岸的形象就更加明显了。 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又是正人君子,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好的点。 张玉寒暗呼自己侥幸,幸亏自己遇到的是白公子,不是那个陆遥。 心想待会儿回到家里,定要请爹爹好好挽留公子,吩咐厨房给公子一顿好酒好菜,那又能多见几面了。 很可惜,爹爹不再府中。 张玉寒实在没勇气私自留下白公子。 张玉寒恋恋不舍,好在白宋临走的时候说明天一早回来府上见爹爹,谈一谈关于城市改建的事情。 这让张玉寒又充满了期待。 张玉寒犯了春心,一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自动将陆遥那人给过滤掉,想的都是白公子和自己一起的画面。 尤其是那首诗,还有那怀中的小憩,越想越是兴奋,咯咯咯地在傻笑。 殊不知隔墙有耳,张亮不知何时回到了家里,听到屋中女儿的小声,自己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知道事情成了。 “咳咳……”张亮咳嗽两声。 屋内的张玉寒呀的一声赶紧起来,去开了门,故作冷淡地欠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怎么样了?”张亮不动声色。 “何事怎样了?” “今日跟那白宋见面。” “没……没怎样……” “没怎样就好。爹爹想了一天,觉得此事过于为难你了。是爹爹的不对,以后咱们就不去见那白宋了。” “啊?”张玉寒眼睛一瞪,顿时慌了,“为何呀?” “这不是心疼女儿你嘛,害怕女儿委屈!之前是爹爹不好……爹爹来女儿陪个不是。” “我……我……”张玉寒急得汗都冒出来,不知道怎么说。 正文 第721章 院中一夜 张玉寒着急又羞涩,支支吾吾,转而去说别的,将今日所见白宋所言一一转达父亲,还特别强调说明日一早白公子就要来府上拜访。 张亮听了内心稍安,不管白宋要说什么,他能主动上门来访,说明他至少是把事情放在了心上。 关于城市改造,张亮是个门外汉,尽管是工部尚书也知道不少建筑方面的东西。 但白宋所规划的是一片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张亮看不懂,他也插不上手,只能任凭白宋施展拳脚。 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让皇上满心,全看运气,还有就是看白宋有没有上心。 明日白宋来访,张亮反而要傲娇了。 当真应了那句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教你高攀不起。 张亮要玩失踪,让白宋扑个空,那时候自家女儿就不得不代替自己出来接待,岂不又有了相处的时机? 一念之间,张亮有了打算,故作惋惜地叮嘱女儿不要再跟白宋见面。 张玉寒回答得支支吾吾,回到房中一身的好心情全没了。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想着以后要是见不到白公子可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脑子里的人就越发清晰。 白公子的身影一天就在张家小姐的心底里扎了根。 白宋此刻也睡不着,他想的不是张玉寒,也不是家中各位夫人。 他想的是陆遥,十分惋惜,十分可憎,十分难受。 白宋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里,佳人易得,知音难求。 古代的女人要比古代的男人可爱太多,至少对白宋而言是如此的。 白宋的生活不缺美人,缺少地是几个能完全交付真心的朋友和兄弟。 白宋到了的这个年代接近三年,环顾身侧,没有一个真正的兄弟。 剑十三和龙登山? 虽然历经生死,但更像是上下级。 虞季和长孙涣? 一人多了些尊重,一人多了些玩味。 总之,白宋现在所能想到的人中,能称之为真兄弟的人没有。 白宋曾以为陆遥会成为那一个,尽管最初相遇的时候这小子是个典型的反派。 但陆遥骨子有股不输任何人的傲气,他骄傲,孤芳自赏! 并且有着让白宋也佩服的能力。 这样的人,白宋自然而然地平等论交,也真心相待。 白宋回味着跟陆遥一起赏玩女人时的无拘无束,也只有个这样的人一起,才能毫无保留地去展现自我内心的阴暗和贪婪。 可惜了,只有那么短短的半天时间。 陆遥终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一个人。 他有能力,有决心,有谋略,但心术不正,跨过了白宋所不能接受的那一条线。 坐在院子里,抱着小白安,望着天上,举杯邀明月。 不知是敬星月,是敬自己,还是敬以往的友人。 “相公怎么的还不睡呢?”香儿拖着睡意走了过来。 白宋摇摇头:“睡不着。” “有心事?” “没什么。” 香儿没有再问,站在白宋身边,静静地陪着。 白宋摸了摸香儿小手,将熟睡的小白安交给了香儿:“去睡吧,被让孩子着凉了。” “嗯,相公早些休息。” 简单两句,香儿抱着小白安走了,但是吩咐小翠在旁边陪着白宋。 小翠睡意朦胧,穿了一件单衣,冷得畏畏缩缩。 “去睡吧。” “不要,小翠要陪着姑爷。” “还叫姑爷呢,这里早就不是林府了。” “改不了了,小翠已经习惯了叫姑爷,小姐也说随小翠的心意。” 白宋笑了笑,知道这是香儿的小把戏,让小丫头一直叫姑爷,是让白宋记得曾经在邙县的点点滴滴。 白宋不会忘,当然不会忘。 香儿那病弱垂危的样子至今都还记得。 当然也还记得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 那时候的小翠含苞待放,青翠欲滴。 是一颗属于自己的青涩果实。 而现在,已经到了随时采摘的时候。 小丫头没有多少存在感,白宋还曾想过把她许给某个人家。 可随着白宋心性的变化,贪婪早已占据内心。 小翠这样的丫头,除了自己没有哪个男人配享用。 此刻白宋心情多有烦躁,突然地将小翠拉到了怀中,紧紧地抱住了。 小翠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尖叫。 白宋将她的小嘴给堵上,小声说:“香儿叫你在旁观摩,小妮子学会了多少?姑爷给你上上课如何?” 小翠一听,脸蛋透红,羞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小翠一直在期待,期待有那么一夜可以是姑爷的私有物,把那些看得学得都真正演示一遍才好,兴许自己就能生出一个小少爷那样金贵的宝呢。 小翠点了点头,把脸蛋儿埋在了白宋怀里。 白宋看了哈哈大笑起来。 “姑爷,不要笑啦,待会儿叫人听见了可羞死个人。” “你个小妮子,心思坏得很。” 白宋一巴掌拍在小妮子的屁股上,然后松了松手,抱着小妮子说:“安静,你就是姑爷的抱枕,老实呆着姑爷的怀里陪姑爷睡觉,咱们呀,什么都不干。” 然后这一夜就真的什么没有发生。 小翠气极了,因为她一觉醒来被好些下人看到自己缩在姑爷怀里,先前全家都知道了这事儿,以后怎么见人? 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可亏死了! “死姑爷,臭姑爷,烂姑爷,拿小翠寻开心,不理你了!” 小妮子一早就对着家里的花花草草撒气,什么小姐啊,公主啊,都不敢去见。 白宋则是收敛了心情找张大人去了。 经过一夜,陆遥的事情在心里冲淡了很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不要去计较了。 …… 到了张府,张府管家告知自家大人因公务繁忙,一早就走了。 白宋知道后准备离开。 刚要转身,只听张家小姐十分急切的声音从府中传来:“白公子,不好了!” 白宋没反应,张玉寒已经冲出了府门,抓住了白宋的手。 白宋很诧异,感觉这张小姐变得跟侯小姐一样,这种动作可是不好,而且还在大街上,多少人看着呢。 但下一句,白宋立即摆正了脸色。 张玉寒情急说道:“白公子,昨日之事被侯世伯知道了。” 正文 第722章 事发 侯世伯这三个字白宋第一时间没有听懂。 很快明白过来,脸色就是一变。 “不是说好了谁都不提的吗?”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早我的丫鬟去侯府传信,发现侯府戒备森严,谁都不能接近侯姐姐。后来是从侯姐姐的丫鬟口中得知,侯姐姐已经被关禁闭,还被打了一顿。虽然没有明说是船上的事情泄露,但这肯定不正常。” 白宋懵了。 心说应该是侯筝撒了谎,表面答应不说,回家之后主动坦白。 这毕竟关系到一个女人的清白,且无法估量侯筝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以侯筝的性格,是极有可能闹个玉石俱焚,也不要放过陆遥。 这事儿麻烦了,侯君集肯定会压制消息,私下找陆遥算账。 “真是个惹祸精!” 白宋骂骂咧咧地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堵得心慌。 “怎么办?”张玉寒问。 “怎么办?哎!”白宋重重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赶紧去给陆遥传信,叫他收拾一下离开长安!这地方他待不下去了。” 说完,白宋转身就走。 张玉寒追了上来:“白公子,带上我吧,我也经历了昨日之事,若是遇上了候世伯,兴许还能说说情。” 白宋稍作思量,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便带上张玉寒先去了陆遥的家里。 到了陆遥在长安家院,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在家裁剪衣裳。 这是陆遥的妻子,白宋一直没见过,长得姣好,但出生一般。 白宋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陆遥在哪儿? 妇人说陆遥一早就去当差了。 看妇人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自家男人是大难将至。 白宋没工夫细说,转身去户部。 到了户部,根本见不着人。 见不到陆遥,也见不到侯君集。 只要跟人打听,全部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不插手。 典型的一问三不知。 别说找人,连户部都不让进,这事儿就更蹊跷了。 到了这时候,白宋知道百分百是出事儿了。 现在必须要见到侯君集或是陆遥之中的一个人。 白宋和张玉寒不能硬闯户部,张玉寒提议去找自家爹爹出面。 张亮跟侯君集是平级,张亮出面找人,侯君集没有理由阻拦。 白宋觉得这是个办法,带着张玉寒又去工部。 马车停在工部,两人也是急昏了头,下车之后手拉着手一路小跑。 这画面太清奇了,一个个工部差人的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个大馒头。 这可是尚书大人的千金,大街上决然被一个男人牵着手招摇过市? 再一看是谁? 我勒个乖乖! 驸马爷! 心思活络的人赶紧转头去,装作啥都不知道,啥都没看见。 等两人跑到了工部里面,张玉寒注意到一双双诧异惊骇到无比惊恐的眼睛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红着脸轻轻挣脱了白宋的手,又有些舍不得。 张亮正在工部,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倒是没看见先前那一幕。 只是觉得周围手下的眼神不对,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张亮问两人来干嘛,他们要说的可不能传扬,便把张亮叫到里面去商议。 很快,张亮穿上官服,带着两人直奔户部而去,留下工部的差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整个工部都炸了锅。 …… 于此同时。 户部的库房被改成了临时的刑房。 陆遥被绑在木柱上。 侯君集拿着鞭子一顿猛抽。 “啪!” 鞭子抽打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外面却没有一个户部的差人敢多管闲事。 侯君集是将门出生,下手之狠,记下就把陆遥打得晕了过去。 侯君集立即叫人把陆遥用水泼醒。 陆遥醒了之后继续鞭子抽打。 晕了继续泼水。 如此往复。 自始至终,侯君集没有说过一句话。 手下人也不知道陆遥这厮是哪儿招惹的侯大人,居然会有如此遭遇? 有人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侯大人,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侯君集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继续抽打。 好在这是户部,不是刑部,衙门里没有刑具,只能找出一条鞭子来。 不然,陆遥还得遭受更多地酷刑。 “侯大人,不好了,工部尚书张亮张大人来了。” “说我不在。” “他们要找陆遥。” “说陆遥也不再。” “可是……我们拦不住啊!” “能拦多久拦多久!” 侯君集言语冷漠,不带一丝神采。 身边的手下都出去了,尽量给侯大人拖延时间。 库房中没有了别人,侯君集再次举起了鞭子。 一声不吭的陆遥吐了一口血,缓缓地抬起头,带着最后一口气说:“我们……有……有共同的敌人……” 侯君集的鞭子伦在半空,听到这话突然停住了。 “白宋……公主吩咐大人要做的事,大人不敢,我敢……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你知道些什么?” “大人在收集白宋科举的罪证……但碍于皇上的心意,迟迟不敢公布天下,大人不敢的,我来做。” “白宋是你的同门。” “但他……他出卖了我。” “你认为消息是他走漏的?” “除了他,没有别人。我对小姐一片痴心……昨夜一步踏错,说好绝不泄露,但大人还是听到了消息。只有他会背叛我!” “要不是他呢?” “为了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做!侯大人,把我打死了对你没有好处,我好歹也是一个侍郎,皇上决不允许有大臣死刑处死朝廷命官。” “那你说说,你准备做什么让本官绕过你?” “一点科举作弊的罪证算不得什么。要解决掉一个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威胁永远消失。世上没有了白宋,东宫才能安稳。” 侯君集眉头紧皱,认真地打量着陆遥。 “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为了保全自己,谁都可以牺牲?” “接近侯小姐,只是想得到侯大人的赏识,陆遥愿意为大人效力,愿意给公主效力,愿意给东宫效力。” 侯君集冷笑了两声:“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如果真心投靠公主殿下,接下来不要乱说话。” 正文 第723章 陆遥的真心 工部尚书亲自出面终于起到了效果。 再次赶往户部,经过一番拉扯,户部的门终于是进了。 侯君集在户部的正院中拦住了一行人。 站在张亮面前,笑容可掬的问:“张大人,到底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着急?” 张亮轻咳一声:“侯大人,户部侍郎陆遥何在啊?” “尚书大人何必亲自来见一位侍郎,再说这张大人是工部尚书,转头来找户部的侍郎,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张亮早就有了说辞,笑了笑:“长安西面的一处改建区是陆遥在监管,今日要他去工地一趟,有些急事。” “这样啊……”侯君集脸上看着有些犹豫。 白宋有些急了,插嘴道:“陆遥现在何处?” 一众官员看着这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居然敢打断侯君集侯大人的话,两个尚书之间有他什么事情? “这位是?”侯君集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位是汝南公主的驸马白宋。”张亮解释。 “原来是驸马爷……”侯君集对着白宋微微点头。 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细细打量了白宋一遍。 久闻白宋之名,未见白宋之人,今日一见,倒真像个书生,只是有些冒失。 与外界传闻的种种出入很大。 有些怀疑公主为何对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子十分忌惮? 简单来讲,侯君集对白宋的第一印象是平平无奇。 侯君集面不改色,慢慢解释:“你们要见陆遥,只怕是要让各位失望了,今日陆遥在外骑马时从马上跌落,受了些伤,行动多有不便,不管什么事,还是稍待两日再说吧。” “骑马跌落?怎么可能?陆遥根本不会骑马。”白宋皱眉直接反驳。 侯君集笑了:“驸马爷,您的意思是我堂堂户部尚书还会骗你不成?” “……”白宋眉头紧锁,知道自己的话很不体面,但关系到陆遥的生死,白宋无法保持冷静。 侯君集一改往日的脾气,对这位驸马爷还算客气,接着又解释:“正因为陆遥不会骑马,所以才会受伤,这样的解释驸马爷可还满意?” “陆遥人呢?!” “咳!咳!”张亮重重地咳嗽两声,示意白宋注意自己的语气,这小子是越发地过分了。 白宋紧皱眉头,努力克制,原以为自己连续的冒犯会让交流变得很困难。 不想侯君集出乎预料地有耐心,说:“人就在里面,驸马爷要是不信,自己进去看看。” 侯君集指着一间屋子。 白宋想也没想,直接进屋,把一众官员的下巴都惊掉了。 心说你就算是驸马,也不至于这么不把尚书大人放在眼里吧? 还有这侯大人,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白宋没心思理会周围的目光。 进屋之后,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陆遥。 “陆遥!” 听到白宋的声音,陆遥艰难地转过头,朝着白宋咧嘴一笑,牙缝里面全是血丝。 白宋脸色阴沉,走了过去,低声问:“是不是侯君集干的?” “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 “是他的话,我自然要给你出气!” “他是堂堂二品大员,你是什么?” “不管他是什么,该出的气一样要出!” “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昨日在船上你打我的时候下手可不比侯君集轻多少。” 白宋眉头一皱:“我是怒其不争!” “不争?你认为我陆遥会不争吗?” 白宋听这话似乎有些别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侯君集为何会知道昨天发生事情?” “我跟侯君集说是你泄露出去的,实际是我自己泄露出去的。” 白宋一惊:“你自己泄露出去?你不要命了?” 陆遥吃力地笑了笑,有些得意的看着白宋:“这一次,我瞒过了你!就算丢了这半条命也值得。”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在我们羽翼未丰之时,表面的对立要比合作更容易办事。接近侯君集的方法不止是成为他的女婿。只要制造我与你不合的假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侯君集现在已经认同了我!尽管我曾试图占有他的女儿,但他们这样的大官,权势滔天,面对真正的利益,不会在乎家人的荣辱。” “花船上的一切是你故意为之?” “自然,我陆遥虽是卑鄙无耻,但也不屑于用这么见不得光的法子去占有一个女人。” “你……你这又是何苦?”白宋叹息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会帮你争取时间,记住让虞季发挥作用!今日之后,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白宋突然有些不敢面对陆遥的眼神。 这混蛋为了帮自己把命都豁出去了,自己居然用了一整夜去怀疑他! “对……” 白宋想要说一句道歉的话。 外面传来了侯君集的声音。 “驸马爷,现在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宋默默起身,看了陆遥一眼,出了房间,回到院中。 侯君集一脸笑意:“驸马爷,现在相信了?” 白宋一拱手:“陆遥的确是骑马摔伤,看来近几日都不能活动,工地上的事情只能拖延了。” 张亮不知道房中的情况,看了看白宋。 白宋给了张亮一个离开的眼神。 张亮会意,对侯君集抱拳,说了两句告辞离开。 张玉寒在户部门口都快急死了,见着父亲和白公子出来,连忙去问。 “怎么样了?” 白宋沉声说:“陆遥被侯君集打了个半死,好在是保住了性命。什么骑马摔伤都是屁话。” 张亮拍了拍白宋的肩膀:“适可而止,出了这样的事情,能保住性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以侯君集的性子,今日已经是很给本官和驸马面子了。” 白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错,能保住性命就好。” 事情十分明了。 陆遥在船上犯下大错被侯君集知道。 侯君集暴怒之下杀人也是情有可原。 或许是看在陆遥有官职在身,侯君集也强忍着没有下杀手。 以陆遥的所作所为,被打个半死是自找的。 能保住性命,是幸运的。 结局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在涉足其中。 而在此刻,侯君集正在询问床上的陆遥:“你说是白宋泄露的消息,他为何如此紧张地来找你?你们师出同门,为何如此仇视?” 正文 第724章 圣人攻略 户部的小房间内,侯君集关上了门,只有陆遥与他二人。 为何跟白宋相互仇视? 听到这个问题,陆遥有些轻蔑地笑了。 他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也写过一首水调歌头……我本以为自己的水调歌头会在中秋灯会大放异彩!但他的水调歌头之后,我的水调歌头被淹没在历史之中……在学院里,所有人都围着白宋转,只有我被孤立!他原是虞老的接班人,却因为得罪了皇上,断了自己的仕途,他嫉妒我,嫉妒我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现在我才是虞老看重的对象。这样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们彼此仇视?白宋就是个虚伪之人,我能看出他心中的记恨,所以我知道一定是他泄露了消息。” 侯君集听完陷入了沉默。 永兴学院的事情,只要用心去查,肯定是能查到的。 在学院的时候,陆遥和白宋不对付,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 侯君集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 还有,陆遥这人眼睛里藏着一种阴损的气质,这种小人的眼神,阴毒又记仇。 这更让侯君集相信陆遥想要帮助公主殿下搞定白宋的话。 “你是真心想要投靠丹阳公主?” “这是自然!去年下官还在念书时,层与丹阳公主有过一面之缘,深得丹阳公主器重……只要侯大人愿意……” “哼!要得到公主的重用,可不是单靠你一张嘴就能让人刮目相看的。” “下官明白,丹阳公主不想让白宋进入东宫,下官一定会让白宋从公主的眼前消失。” “小子,你有这样的觉悟很不错。本官手中有白宋在科举场上作弊的罪证,只要将这些放出去,白宋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本官今日就把这个人情送给你。” 陆遥笑了:“侯大人,下官虽是一个喽啰,但也知道什么是求生之道。如果真有简单扳倒白宋的方法,大人会等到今天?这样的罪证只要放出去,白宋可能完了。但皇上必然震怒,到时候大人把下官推出去当个替死鬼,死得是不是太冤了些?” 侯君集一笑:“你小子倒也机敏,但公主的耐心是有限的,到了必要的时候,即便是本官也要亲自下场,到时候,也就没有把你留下的必要了。” “所以,大人最好给下官一点时间,以下官对白宋的了解,要弄倒他根本不需要多少复杂的准备。” “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我是大人,绝不想知道这些细节,独善其身才是最好的办法。” “好,本官就给你一些时间。” “侯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处理吧。” …… 最近长安文坛逐渐活跃。 不仅是虞季的一首诗。 更不缺那一本《红楼梦》。 还有几个来自东瀛的文人,对大唐的文化很感兴趣。 东瀛文人是个稀罕物种,据说他们喜欢写诗作词,喜欢大唐的风雅之事。 虽说这些东瀛文人的诗词水平不行,但他们表面上一副对大唐文人的吹捧,赢得了许多文人的青睐。 外族之人对大唐文化有了兴趣,放在每一个文人心里都是十分有面子的。 最近的诗会增多,大都是临时举行的。 其一是虞季的风头正盛,引起了一点小高潮。 其二也是想请东瀛文人参加,让一些普通的文人也有涨面子的时候。 最近虞季没有出新作,他的节奏有些缓慢。 但白宋知道虞季在担心什么,他还害怕自己出现错漏,所以在选择诗词的时候十分小心。 白宋也觉得小心一些好,现在陆遥在暗处给自己拖延时间,自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虞季身上。 虞季要出名,不是只有诗词一条路。 像虞季这样的小白脸,不搞点绯闻,简直对不起他这身皮囊。 从户部离开后,白宋告辞张亮父女,赶紧去往虞府找虞季。 虞季对陆遥的事情一概不知,白宋也没特意去说。 虞季见了白宋,忙不迭地拿出自己最近选出了三首诗问白宋,觉得下一首诗出那一首比较稳妥。 白宋看了,三首诗都是劝学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事业功名在读书,圣贤妙处着工夫。区区只为潭潭府,不敢如韩训阿符。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虞季的思路很好,也是个有天赋之人,他知道要成文圣,劝学是大道!天天整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与文圣人设不符。 诗选得没问题,但缺一个将诗词呈现于世的事机,或者少了个助力的事件。 这么干巴巴地传扬出去,虽不至于引人怀疑,但影响力不会太大。 白宋跟他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虞季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的人设过于老气横秋也不行,该有的风花雪月还是要有。 白宋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需要绯闻。” “绯闻?是何物?” “就是……就是一些关于你和美女之间的流言蜚语。” 虞季眉头一皱:“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绯闻能增加流量……额……就是名气,不能让坊间只谈论你的诗词,还要谈论你的生活,这样你这个人才能在百姓心中鲜活起来。而且那些劝学诗需要一个反转。” 白宋说着说着思路就打开了,认真起来:“你想想,当世人都以为你跟某个女人眉来眼去,以为要发生点儿的什么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因为你的劝导而从良!对对对,我想到了!恶人逼良为娼,圣人劝娼从良!这个戏码好,咱们就找长安城中最出名的娼妓,以你之名,让她从良。有花边,有反转,足够震撼。” 虞季一听,直接懵了,心说这是什么啊? “白兄,你……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怎么的?你是害怕自己堕落经不起诱惑?俗话说得好啊,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要成为圣人,没有个三灾九劫能成?要说万世劫难,就数情劫最难。你要度过这一关,真就成圣人了!” 正文 第725章 首次接触 虞季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感觉这事儿怎么听着就那么离谱? 要绯闻! 要跟娼妓的绯闻! 还要劝娼从良! 消息要是被爷爷知道,自己肯定要被砍了。 这不是让家族蒙羞吗? “不行不行,这真的不行!就算我同意了,爷爷也不会同意?”虞季连连摇头。 “为什么?”白宋镇定反问,“为什么清倌人就可以,而娼妓不可以?她们有什么区别?说到底,还是世人的眼光一样,觉得清倌人就是高高在上的才女美人,娼妓就是一个个最低贱的人?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都是出来卖,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这种认知本身就是现有社会的一种错误,想要成为圣人,不破不立,你要有所建树,不是单靠一两首诗,你要一番作为让天下文人归心,自然是要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现在别人是无法认同,但你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认同。” “我……”虞季哑口无言,论嘴遁,无人是白宋的对手。 “娼妓也是一种群体,比贫民下农更需要被关心的一个群体。大家都是人,没有谁生下来就比谁低贱。当今皇上用了十几年时间在提高寒门的地位,想让寒门和士族平等。我们这种普通文人,作不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改变一小部分人的群体,让那一小部分人从今往后得到应有的尊重,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题吗?” 虞季叹了一口气:“哎,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白宋嘿嘿一笑,搭着虞季的肩膀:“这就对了嘛。” 虞季摇摇头吗,认真说:“但这件事一定要对青青保密。” “可以。” …… 穿越以来,白宋逛过的青楼不在少数,但接触过的都是各家最高级的清倌人。 至于娼妓,只是从旁看过,却从未接触。 正如白宋所说,那是一群最低贱的女人,从未有人正眼看过她们。 在世人眼中,这样的一群女人只是男人发泄的工具,没有思想,没有尊严,没有任何权利。 即便是客人与之接触,那也要藏头露尾,是一件最见不得光的事情。 白宋的计划是给虞季量身定制一套社会实践的课程,通过接触一位娼妓,从了解她的生活和思想开始,通过孜孜不倦的教诲和引导,让娼妓重新回到正轨,让生活恢复正常。 课程开始之前,首先要了解的当然一位合格的调查样本,也就是以为十分出名,流言蜚语最多的娼妓。 好在白宋的路子比较广,前有诗诗,后有明月,两位都曾是长安当红的清倌人,对花楼里的风月之事了解很多。 白宋问过两女,两女最先是不懂白宋打听这些是为什么,甚至隐隐有些担心,觉得白公子什么时候对那些女人开始有了兴趣。 后来白宋一番解释,两女半信半疑地说了一些事情给白宋听。 白宋从两位姑娘的描述中选定了一个叫梨花的女人。 梨花是映月楼的姑娘,从出生到现在都在映月楼,各行各业的客人都见过遇过,甚至还经历过赎身,却都是以悲剧而收场。梨花熟悉风月场的规矩,各方面业务都异常熟练,对每个客人都笑脸相迎,但私下里永远是一张木瓜脸,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的傀儡。 因为梨花的相貌极佳,甚至比一些清倌人都要好看,所以她名声在外,许多恩客都知道此人,也发生过一些事情。 梨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案例,白宋觉得可以从梨花的身上入手。 约见梨花姑娘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有明月在映月楼里疏通关系,第一次见面是在映月楼不远的一间私密的民居。 明月姑娘一心想着白公子,之前只是偷偷塞了一些珠宝给他,就再也没见过。 对这件事,明月心里一直不太舒服,但好歹也是一个跟白公子多接触的理由,故而耐着性子安心操持着。 明月带着梨花来了民居,白宋和虞季未到。 梨花在民居里看了一圈,她这样的女人永远都是一身浓粉,眼神之中没有丝毫顾忌,和明月那种淡雅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娼妓和清倌人,这是两种永远走不到一起的人。 要说梨花最恨的人是谁,绝不是某些骗过她感情的恩客,正是如明月这类高高在上的清倌人。 这些清倌人只需要笑一笑,唱两嗓,就能获得她们靠出卖身体高几倍的报酬。 她们自然要感叹世界的不公,自然会对明月这类清倌人带有敌意。 “明月,你的哪位恩客这么神秘,还要偷偷摸摸到这种地方?连一张床都没有,待会儿如何活动得开?” 明月皱了皱眉,掏出一锭银子:“稍安勿躁,这是定金。” 梨花一把的将银子抢了过来,揣进兜里,十分诧异地看着明月,笑着问:“这么客气,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贵人抢走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位客人只是想请你配合一些事情,跟逛花楼的恩客不一样。” “不是来玩儿的?那找我作甚?” 明月正要说,敲门声就传来了。 “人来了,有什么他们会跟你细说。” 说完,白宋和虞季推门而入。 明月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出门回避。 梨花的眼睛很毒,白宋跟虞季一进屋,对方就知道这二人身份不凡,本能的起身,笑盈盈地贴了上去:“哎哟,原来是两位俏公子,梨花今日可是赚了,就是不要那些银两,梨花也是愿意服侍二位的。” 说话间,这姑娘张牙舞爪的扑向虞季,跟以往遇见的姑娘截然不同。 这阵仗,虞季没遇到过,脸上通红,腿都软了,转身就要逃。 白宋一把将他拉住:“慌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快叫她住手,别乱摸!” 白宋感觉好笑,还是抓住了梨花的手:“姑娘,我们是正经人家的男人?” 梨花看白宋更加白净,转脸笑出声来:“正经人家的男人?咯咯咯……小公子好有趣” 正文 第726章 女性关怀运动 白宋连连摇头,又拿出一锭银子在梨花面前晃了晃。 梨花眼睛都直了,她们这种女人,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得到的报酬却最少。 平日里遇到个能赏点儿散碎银子的客人就得跪下去感谢,哪里遇到过像白宋这类豪气的阔公子? 先前定金已给了不少,现在又拿出一锭银子来! 梨花伸手去拿,但白宋却为直接给她。 “小公子,这是何意,捉弄奴家呢?” “要赚银子就好好坐回去,咱们喜欢听话的。” 梨花白了眼,看了看银子坐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摆正了身子,问:“现在奴家听话了吧?” 一番闹腾,白宋跟虞季坐下。 白宋将银子放在桌面上,对梨花说:“我们来呢不是跟姑娘玩那些虚情假意,就是想请姑娘配合咱们做一些事情?” “勾引谁?”梨花想也没想,开口就问。 在她的思想之中,能用上她的地方,只有去勾引男人了。 别的不行,在这方面的业务,她很有信心,值得起这些银子。 “不是要姑娘去勾引谁,只是想请姑娘做回自己。” “做回自己?” 这种词,梨花是听不懂的。 “如果姑娘愿意配合,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我们会帮姑娘赎身。” “赎身?跟你,还是跟他?”梨花看看白宋,又看看虞季。 “我们都不跟,跟你自己,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姑娘又翻了个白眼,显得十分不屑:“切……这种骗人的话,奴家听了不下十遍也有百遍,两位小公子就别拿奴家寻开心了。要是需要奴家伺候,奴家一定能伺候地两位公子舒舒服服,要是不要奴家伺候,把该问的话问了就赶紧让奴家离开。” 白宋和虞季相互看了一眼。 姑娘现在的态度跟他们来之前所想的无甚区别。 白宋的想法是很美的,但要真正改变一个娼妓,需要的时间很多。 这样的女人见过太多男人,更经历了无数欺骗,所以她们必然抱着很强的防备心。 白宋没有时间去拖拖拉拉,看到对方这样的态度之后,拿出了一锭金子来。 “那就不说哑谜了,收了金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这一锭金子能换一箱银子。 梨花卖了一辈子,所赚的钱不及这一次,还用想什么? 这年头,金子银子可比男人的嘴靠谱多了,也更让人信任。 …… 第二天,长安城中有人盛传。 风头正盛的虞季虞公子跟明月楼中最出名的娼妓梨花姑娘共度一夜。 坊间传言无数,大家都觉得异常意外。 因为以虞季虞公子的名声,想要风流,要什么女人没有? 长安城的清倌人这么多,还不是随便选? 为何要去找一个臭名昭著的娼妓? 这样事情传出后,房间文人多是不信的。 因为这样事情就太不靠谱了。 但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听说那位叫梨花的娼妓在那一夜之后突然不再接客。 这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一个娼妓不接客,老鸨哪儿能答应? 除非是头一个传言是真的,有一个足够让老鸨都忌惮的恩客,否则这样的事情绝无可能发生。 一时间,长安城内小道消息满天飞,都在猜测虞季是否真的跟那娼妓有一腿? 如果是,这消息可就太劲爆了。 事情还不到一个完结的点,但白宋想要的花边新闻已经出来了。 有些时候,这些花边新闻的传播速度要赶超很多诗词。 甚至连皇宫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据说李世民对虞季的行为很不满,私下传召虞季去了一次皇宫。 虞季便用白宋质问自己的一番话堵住了李世民的嘴,反而有些动容。 当虞季离开之后,李世民也在思量自身,世间百姓千千万万,他们有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身份,自己身为皇帝,是否将每一个子民都关心照顾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虞季和娼妓的故事,白宋交给虞季自己把握。 今天他来了映月楼,将明月姑娘借给自己的珠宝十倍返还。 来映月楼的半路上,白宋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提到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在荆州有了剑十三的消息,正在派人寻找,估计用不了多久,剑十三就会返回长安。 另一件事是关于白宋自身的,说是有几个人最近在跟踪白宋,问白宋要不要将那些人给暗中除掉。 白宋想了想,让送信的人回去告诉晴儿,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横加干预。 把送信的打发走了,白宋停下脚左右看了看,倒是没看见谁在跟踪。 大白天的街上,感知力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环境的影响因素太多。 再有就是长安的安逸生活在让白宋的感官变得迟钝。 白宋没有多想,他在长安呆了几个月,自己的地下网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撑开,能及时发现潜在威胁,说明很有效果。 知道有效果就够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是一场计划之中的刺杀。 而白宋必须要配合这场刺杀顺利完成。 因为白宋感觉一切是陆遥在暗中安排。 陆遥帮自己演了一场苦情戏,自己也要给陆遥还礼,这样才能帮他得到公主的信任。 现在白宋想的就是希望陆遥不要下手太狠。 到了映月楼,白宋是日常关心一下梨花的情绪,以及生活状态。 同时更重要的是帮更多的娼妓解决一些重要问题。 这是一场运动,关于娼妓关怀的运动。 为此,不单单是一个样本,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女性的健康问题,身体日常检查。 作为大夫,白宋将作为不记名的人物暗中进行。 还有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安全套。 白宋用空间换了一批出来,决定在长安的青楼免费发放。 从空间取来的东西,当代找不到代替材料。 但这是投石问路,是要把类似的问题公开化,让社会进行讨论,从未找出另一种解决办法。 白宋不想永远地不间断的给出新的发明。 他更想做的是,通过某种引导是社会自然而然地作出某种改变。 正文 第727章 到底要做什么? 白宋自我觉得安全套的出现是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最大冲击的一项决定。 也是一次十分荒唐的行为。 但随后产生的反应却跟白宋预期设想出入很大。 本以为是一块巨石透入水中激起惊涛骇浪。 结果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飘在水面,看不见一点儿水花。 没有人过多谈论,没有人觉得好奇,甚至于有些分到了套子的娼妓也选择了丢弃。 对于已经习惯了现状的人群,这种累赘的东西他们不喜欢。 更是没有人注意到这种东西在材质上有什么不同。 好巧的是,白宋发现安全套流传在民间的时候,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多了一种叫气球的东西。 当天某家的小屁孩儿举着个气球满街跑,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都在议论这是什么玩具。 直到气球被什么东西扎爆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才算了结。 这一幕正巧被白宋看见。 白宋也是无比郁闷,感觉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好在诱发此事不为推广安全套,不然穿越者的脸都要丢尽了。 到了映月楼,老鸨立即迎了上来,十分热情的招呼,小声地叫了一声“东家”。 正如此,白宋为了给虞季造势,为求更好的隐蔽自己,索性把映月楼给买了下来。 白宋欠着皇帝几十万两银子,小白安的王府还有十几万空缺。 如今的白宋是一屁股烂账,所谓债多不压身,死猪不怕开水烫。 作为一个穿越者,白宋直接放飞自我,也不差个三五万的债务,直接挪用钱庄里朝廷的银子。 本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的原则,好好地当了一回资本家。 这时候,白宋才体会到什么叫当欠债太多的时候,着急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债主的意境。 也体会到了后是小说中打着败家子旗号的书籍为何如此爽快。 不计后果的投资,当真是舒服。 这两日,明月姑娘心情甚好,因为白宋每日必来映月楼一趟,就在她的房中,坐下喝喝茶,聊聊天,偶尔叫梨花上来询问两句。 与昨日一样,明月姑娘给白宋准备了花茶和几个新鲜的水果。 白宋则拿出又一批安全套叫明月下去分发。 明月照做,楼下那些苦命的娼妓每个人都有,也见怪不怪了。 当一件事最开始不被引人注意的时候,不断地重复会引起不一样的效果。 白宋下发的东西经历了最初无人在意的时间,渐渐地有人开始好奇。 好奇的不是她们得到的东西,而是好奇做这件事的人到底存有什么目的? 娼妓之中,除了梨花,没人知道背后是谁在操作。 但每个姑娘的心里都感受到了来自他人传递的温暖。 这些最低贱的姑娘们意识到自己在被某些人关注,他们通过这些东西传递来了善意。 这种善意不是银子和花言巧语来比较的。 尽管姑娘们不需要这些,但感受到送东西的人是真正地为他们好。 很多人开始询问梨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梨花到底见过什么人? 为何每天都要上楼去问话? 楼上的人是谁? 梨花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接客了? 所有的问题,梨花都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明月的带领下,梨花一如既往地到了了明月的房间。 今天的梨花和以往不同。 从白宋见到梨花的那一刻起,梨花就没有收敛过自己的笑容和热情。 但今天不一样,梨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更多是木然,其中却无法遮掩地多了一丝疑惑。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反常态,梨花姑娘很不客气地抢在白宋开口前问了一个问题。 明月姑娘一愣,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梨花。 什么时候梨花姑娘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变得如此冷漠? 现在的白公子是映月楼背后的东家,别说是下等的娼妓,就算是自己这样的清倌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这种语气。 换做寻常时候,遇到类似的事情肯定会被打一顿。 似娼妓这样的,为了保持掌控和震慑,少不了还要饿上几天,关个紧闭。 明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白公子,看到白宋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后,赶紧轻咳了两声。 “咳咳……疯了?这么跟东家说话?规矩都不懂了?” 梨花是知道白宋身份的,她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越发地大声起来:“我现在很清醒,所以才说这样的话!你们是长安的大人物,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你们可以一个开心就买下整个花楼,也可以凭借喜好决定我们的生死!所以我才要问,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觉得我们可怜,施舍我们一点儿银两就够了!这个世上,只有银子能让人安心!我们不需要希望,不需要关心,想要唤醒我们的良知?如果我还有良知的话……早就已经死了!” 梨花很激动,将一个套子丢在了白宋脸上:“拿走你的东西!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们好,只是在逼我们走向绝路!” “梨花,你疯了?你发什么什么神经!”明月看不下去了,就要招呼门外的打手进来把她拉走。 白宋摆了摆手,示意明月不要插手。 “公子息怒,梨花……梨花她……” “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白宋打断笑道。 “是!这就是真正的我!”梨花没有退缩,正色说。 “在此之前,你应该承诺过,一定会好好地配合我们把这场戏给演完。你会痛改前非,离开映月楼开始全新的生活。但为何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是不是内心出现了一丝动摇?也开始逐渐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有些人会真正在乎你们这类群体的生活的?” 梨花皱眉:“拿走你的善意,我们不需要。想我们这样的女人,见过了太多你这样的人。或许在此时此刻,你们真的是想要给与我帮助,但热情总会消退,你们总会有醒过来的时候。我不想再经历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 “你说你遇到过很多我这样的人,但有没有遇到过不单单帮助你一人,而帮助你们整个群体的人呢?有句话你说的对,我的热情会有消退的那一天,但你们不应该放弃希望。” 正文 第728章 一份拼搏千年的公益事业 梨花犹豫了。 她的确见过无数的男人。 但白宋是个天大的异类。 没有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给楼里的所有姑娘发什么套子。 就为了避免意外,而影响女人的生活。 更不会为了帮助一群女人而挥霍几万两银子买下一座楼。 付出这么多,他到底要得到什么? 种种原因,让早就心如坚冰的女人有了一丝松动。 此刻的发泄是要告诉自己放弃一切幻想。 但是,希望也是一种诱惑,诱惑早已失去希望的人再一次选择飞蛾扑火。 梨花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已经知道这个人跟以往遇见的男人都有不同。 白宋想了想,起身说道:“我承认自己有利用你们的一部分,只是为了我的朋友在民间有更好的名声。所以我要不计代价地买下这座楼,以便更好地掌控你们所有人。你们拒绝希望不是因为害怕受伤,而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已经成为了习惯,你们害怕作出改变罢了。买下这座楼,我会带领你们去改变,去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在我的计划中,映月楼的牌子会换掉。这里接待的客人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将全部变成女人。” 映月楼的牌子会换掉? 不再接待男人,改为接待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后这楼子会是那种颠鸾倒凤的窝点? 这……这也太离谱了! 就算是梨花,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 这是白宋首次说出类似的话,明月都有些吃惊,诧异地望着白宋。 “公子,以后这里不叫映月楼,改叫什么?” “叫妇女援助协会。” “妇女援助协会?”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直接懵了,没听过这样的名称。 但从表面来看,好像不是什么青楼类似的店铺。 “顾名思义,以后你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助女性。在长安,在大唐,需要帮女性远不止你们这些,更不是只有青楼女子一类。有流亡在外的,有丈夫抛弃的,有先天缺陷的……天下凡有困难的女性,都是我们的援助对象。这里是只是起点,这是一项将要奋斗千年的公益事业。” “公益事业?” “天下之事皆为利往,我不喜欢这句话。我希望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也有真情存在。” 梨花轻咬下唇。 她动容了…… 看着白宋的目光是微不思议,带着几分尊崇。 尽管她不能准确地理解白宋描述的事业,但她看到了整个年轻男人眼中包含大义的决心。 娼妓也有家国情怀,也懂大爱无疆,也会幻想盛世太平。 在别人口中传出这样的话,梨花肯定会不屑地嘲笑,因为有的人无法承受这样的话。 但白宋可以,这人骨子里有一份说不出的力量,吸引人去相信的力量。 这个决定并非白宋的冲动决定,而是在脑海中构思已久,现在顺势而为形成。 在白宋想来,如果一定要改变这个时代什么,不如就改变一下女性的地位吧。 他要的不是男女平等,只是通过这样的改变在世人的心里早早地埋下一颗平权的种子。 救一救被礼教压迫而生无可恋的姑娘们,作为自己贪得无厌娶了又娶的补偿。 白宋想到了很多后世的小说。 想到了自己现在所经历的很多事情。 自己的脚步更像是作者手中的笔,要在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 以前的经历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贪婪和私欲,现在的白宋不想学记忆中穿越小说的情节当一个青楼背后的老板。 而是去摘掉青楼的牌子,还青楼姑娘们一个全新的人生,给自己留下一缕清白。 梨花没有再说,怔怔地看着白宋。 白宋语气放缓:“这是我的构想,你们现在不了解也不重要。但希望不要过早地暴露,最近下发的安全套只是一个吸引文人目光的手段,希望能引起一些女性关怀的讨论。当然,我也知道现在作出改变会有很多姑娘不愿意,她们习惯了青楼的生活,对未知充满担忧。梨花,我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你去跟更多映月楼的姑娘进行交流,激发她们作出改变的勇气,做好迎接新生活的准备。” 梨花皱了皱眉,似懂非懂:“明白了,梨花下楼就让姐妹们把这些安全套都用上。” 说罢,梨花转身出门,也不等白宋说点儿什么。 白宋一听,心说你都懂什么了?完全没懂! 梨花走了,旁边憋了许久的明月,急不可耐地问道:“公子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以后……以后楼里的姐妹靠什么养活自己?” “既然是公益组织,本身是不会盈利的。但我会想办法搞到足够的钱。非但要养活你们,还要让你们手头有余钱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天下女人那么多,公子哪儿管得过来?” “放心吧,我们不是和尚庙,不是尼姑庵。帮助别人是给世人作出榜样,吸引更多人效仿。一切量力而为。” “可是……” “明月,你怎么这么多可是,好像一点儿都不看好我。” “明月是不想公子把辛苦赚来的钱都……” 想着,明月着急忙慌地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首饰。 “算了算了,公子还的首饰明月不要了,以后公子要养楼里这么多姐妹,哪儿是个头?” 白宋笑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瞎操心作甚?” 明月攥着小手,眼睛里闪着火:“公子所言令明月动容,明月不知以何言述说内心之情,我……我……” 明月很激动,准确地说是想表达内心的爱慕,慌乱之间脸蛋儿通红,左右环顾,发现了地上梨花丢过来的安全套。 慌忙地捡了起来。 “公子,要不让明月试试这个?” “噗!”白宋差点儿咬了舌头,“这么直接?” “明月不要名分,不要怜惜,不求占有,只想跟公子有一夜欢愉,只有一次就行!从今往后,明月定当洁身自好,绝不让别的男人碰一下,生死全由公子掌控,一生不悔。” 正文 第729章 一夜之约 姑娘的热切让白宋有些措手不及。 白宋从未想过明月姑娘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尽管知道对方藏有情愫。 但白宋觉得对方应该会保持好那种微妙的感觉,跟自己永远保持在那种微妙的暧昧之中。 突然,来得太突然了。 白宋错愕,愣在座位上。 明月突然跪在了白宋面前,抓住了白宋的衣角,羞愧地低下了头,泪眼婆娑。 “明月自知身份卑贱,不配得公子青睐。但公子自称要救天下女子,明月也是这万千女人中的一个,要救明月,只有从了公子,留一夜值得回味的瞬间,已是明月所有的愿望了。公子,可怜可怜明月,明月只占有公子一夜罢了。” 这是表白吗? 如果是的话,那这一定是白宋今生听过的最悲怜的表白了。 白宋不喜欢这样的情感,不可能让明月跟香儿她们在同一屋檐下。 但明月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勾引出了白宋内心的邪恶和浓烈的占有欲。 明月所求不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当一辈子藏在阴暗里的女人,可以满足内心深处有些空白的欲往。 有那么一瞬间,白宋真的心动了,看着明月跪在身前摇尾乞怜如一只私有的猫儿。 内心地躁动驱使着白宋想要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吻一番。 但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私有物品。 接受了明月便代表着同自己正要行动的事情背道而驰。 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白宋终于有了决定,他笑了笑,轻轻勾起了明月的下巴:“如果只是一夜,我可以满足你。如果这一夜你能让我真的爱上你的话,我可以把你留在身边。” “真的?” 明月惊喜地笑了,擦了擦眼泪,兴奋无法言喻。 这是明月豁出去的一番话,她没抱有多少希望。 但没想到白公子真的答应了! 一夜时间,只有一夜也是好的,不管以后如何,只要有一夜回忆就够了。 明月化身一只小猫,跪在白宋身边,脸蛋儿轻轻地靠在白宋怀里,任人抚摸,柔顺至极。 白宋撩动着小猫的发丝,心里也是阵阵苦笑。 今夜是他给明月的机会,也是一次巧妙的拒绝。 这一晚他会留在映月楼。 但这一晚,注定什么都不会发生。 柔顺的猫儿也有顽皮的时候,靠在主人怀里久了,渐渐地有些不老实。 青楼里的姑娘,就算是清倌人,或多或少也见过、听过一些男女之事。 明月心里羞羞地想着,既然公子都已经答应了自己。 此刻的公子就是属于自己的,小手将有些坏坏的动作。 可还没作出来呢,一下被白宋揪住了。 白宋笑盈盈地看着明月,伸手在她的鼻头刮了一下:“青天白日的,小妮子还有这等癖好?” 明月羞红了脸蛋儿,噘着嘴说:“人家只有一夜,时间紧迫,明月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贪得无厌,说好是夜里,那就是夜里。” “哦……” 明月稍稍失落,收回手,老老实实继续趴在白宋怀里,展现自己的柔顺。 明月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整日围在公子身边的女人有多优秀,长安城中最有名的花魁诗诗姑娘都无法拿下的男人,自己有什么本事占有呢? 所以她要让自己乖巧多一些,听话多一些,哪怕是因为可怜,只要能换来公子的一个小眼神,自己也是知足了。 明月有些窃喜,觉得自己抢在诗诗前头得手。 明月的假想敌只有诗诗一人,因为相同的出生,相同的背景,难免引来一些臆想。 “公子,你若有事要走,那便离去,只要记得晚上回来就好。” “此刻倒是无事,我便在这儿陪你。不过入夜之后我要回去一趟,折返再来见你。” “嗯!” 明月脆脆地应了一声,欢喜地闭上了眼睛。 …… 白宋按照约定,在映月楼待了整整一天。 明月极尽殷勤,极尽讨好。 为白宋跳舞,为白宋唱歌,为白宋宽衣解带,毫无保留。 只要白公子喜欢,明月愿意做任何事情。 只恨夜晚不到,终究是没有走到最后的一步。 夜幕降临,白宋喝了些酒,半带醉意地离开映月楼乘车回府。 明月依依不舍地望着白宋:“公子,记得明月。” 白宋指了指天:“三更便返,记得少穿一点。” 明月听了,俏脸通红,却又充满了期待,心里燥热难耐,点了点头,跟公子挥手道别。 马车在夜幕下走着。 走出长街,转入小巷时,白宋叫停了车夫。 “公子,有什么吩咐?” “不劳您送了,我自己走回去。” “公子,这里距离长乐坊远着呢。” “没事,我自有安排。” 车夫没有多想,收了钱,去往别处。 白宋站在月色下看了看左右,没有了白天里的嘈杂,那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全部在白宋的感知之中。 白宋稍作停顿,进入了小巷。 无人的小巷深处,几个黑影如期而至,拦住了白宋的去路。 那些黑影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杀!” …… 户部衙门内,陆遥焦急地来回踱步。 在没有听到消息传回之前,他无法安稳。 人是他安排的。 但却没说手下留情之类的话。 刺杀就是刺杀! 一场真正的刺杀! 只有把戏演得真了,才能避免他人的猜疑。 所以,今夜最后的结局如何,陆遥心里没谱。 他知道白宋不是世人所想的文弱书生。 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战斗力,他上过战场,经历过战争,在千军万马中活下来过。 一般的杀手根本奈何不得他! 但计划归计划,现实是现实。 只有听到最终结果,陆遥才能放心。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依旧没有人来传信。 陆遥有些焦虑,有些按捺不住,正当陆遥准备离开户部外出打探的时候,传信的人终于回来了。 陆遥着急地上前,问道:“得手了没有?” “得手了!” 陆遥心头一紧,脚都软了,以为自己犯了大错。 下一秒,传信的人改口:“但没见到尸首。” 正文 第730章 计划中的受伤 寂静月夜,轻风吹拂。 幽静里像是一首忽隐忽现的歌谣,吹起了几段愁思。 明月坐在窗口,遥望明月,想到水调歌头,不知哪个明月是自己。 三更天已经到了。 按理说白公子应该来了。 为了今夜,明月换上了自己最惹祸最单薄的衣裳,忍着夜里的轻风,要把自己最美最诱人的一面展现在公子面前。 她要给公子一个惊喜,当公子回来开门的那一刹那,就勾起公子内心最邪恶的一面。 但是,白公子却久久没有出现。 “会不会是家中夫人撒娇求欢脱身不得?” “会不会是被小妾引诱把自己给忘了?” 明月有些患得患失,袖口被自己咬破了都不知道。 见不到公子回来,她永远都安稳不了。 突然,门外有人在喊:“不好了!不好了!” 听声音,是映月楼的老鸨。 明月赶紧去开门,正要问什么不好了。 迎面就是一个人扑在了自己身上,满身的血腥气。 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衣裳,此刻已经被血染红。 “公……公子……” 一瞬间,明月的眼前灰白一片,差点儿直挺挺地晕倒。 她等呀等,盼呀盼,谁想盼来的是这么样的公子?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公子不要出现,只要公子平安就好了。 眼泪夺眶而出,正当明月将要放声痛哭之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要慌!” 白宋的声音虚弱却平稳,没有露出多少惊慌之色。 简单的三个字,稳定住了明月的情绪。 “公子……公子你……” “把门关上,别告诉人我来过。” 老鸨也吓得脸色惨白,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你去吧。” “东家,这……这真的不要紧?要不要找大夫?” “不必,这点伤我自己能处理。” 白宋没有说谎,他的伤他自己能处理。 明知道会有一场刺杀,也计划好自己会受伤。 白宋这么惜命之人,岂能没有任何准备? 在离开映月楼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可能用到了伤药。 就放在明月的床下,甚至明月都不知道自己的床下面多了一个药箱。 “床下的药箱拿出来,用里面的药水清洗身上的血迹,再用棕色药瓶里面的药粉敷在伤口上。” 简单交代了两句,白宋就躺在了床上。 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明月了。 为了让自己受伤更严重一些,白宋在面对几个刺客的时候故意受伤。 这是一项技术活,好在进行刺杀的人并不怎么高明,一路都没有发现白宋是在故意显露破绽。 明月心如刀搅,看着公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泪流不止,上药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白宋看着明月,笑了笑:“别担心了,都是些皮外伤,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明月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公子这是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小猫儿何事也要多嘴了?” 明月委屈至极,又心痛不已,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默默地上药擦眼泪。 白宋经历生死的时候很多,尽管已经疏于战斗,但这样刺杀并不能造成威胁。 白宋身上伤口众多,但没有一处是伤到内附。 不过是看着严重而已。 以白宋准备好的药物,休息个八九天,肯定恢复如初。 但明月不知道真实情况,在明月看来,公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偏要留下公子,或许公子就不会早于这一切。 想着又是跟白宋道歉起来。 “哎!”白宋叹了一声,摸了摸明月的脑袋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小心了?事情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明月放下了伤药,继续擦眼泪。 看着明月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白宋勾了勾手指。 明月吸了吸鼻子凑到白宋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白宋目光在明月身上单薄的纱衣上游移,调笑道:“再放低一点,看不清楚。” “嗯?” 明月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顿时又羞又气。 “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 “小猫儿,说了今夜是给你的,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你也说了,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你看都浪费了多少时光了?” 明月哪儿还记得这事儿? 什么能比公子的性命重要? 她心里乱作一团,公子还说这些,简直不可理喻。 “公子这般,应当早早休息,等到公子恢复,再……再说不迟。” “要等到恢复可就不知道何时了……而且我们约定的就是今夜,岂能随意更改约定?来嘛,我就是身上有伤,其他的地方不妨事儿。” 说话间,白宋使了个眼神,示意明月往下看。 这把明月气得! 呜呜就哭了。 “天意如此,是明月跟公子无缘,明月心生贪念,害得公子如此,以后明月再也不想了。” 看着明月哭得这么伤心,想到明月看到自己受伤险些晕倒的样子。 白宋有些不忍,他摸了摸明月的脸蛋儿,给不了任何承诺,只能说着更远的未来。 “放心吧,就算没有这一夜,你也会留在我的身边,以后这里需要你的照看。我所设想的援助中心,需要明月这样值得信任的人。以后我会常来,你要帮我把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照看得好好的。” 明月感受着公子手掌的温度,烦躁的内心终于舒缓,含泪眯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今夜属于白宋的计划。 明月是那个被选中照顾自己的人。 用这么一场计划中的意外放缓了明月的情感。 这是白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布局。 自己这样的伤势不能被家人们看到。 他不想让家人们为自己担心。 从这一点来看,对待明月是更多一些残忍的。 经过一夜的照顾,白宋的伤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 一大早,驸马府的马车来接人。 白宋坐上了回驸马府的马车。 驸马府接到了消息,小翠见到姑爷的瞬间就哭了。 哭得稀里哗啦,闹着要报官,要把凶手抓出来。 凶手肯定是抓不到的,但这场刺杀已经在朝廷官员之间传开。 驸马爷遇袭受伤的消息也传到了李世民耳中。 正文 第731章 挂牌 此事换来的是李世民的震怒。 不在于李世民有多么看重白宋,而是身为驸马,居然在长安城中遭遇刺杀。 下一次,又会有谁遭遇类似的事情? 第二天,陆遥在家中被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的。 一道鞭子抽在脚上,不知谁呵斥了一声:“跪下!” 陆遥身上本就有伤,被鞭子一抽,身子摇晃着摔倒在地。 下一秒,陆遥被人提着头发拉了起来。 抓着他的人是侯君集。 对方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杀意。 “臭小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本官以为你能有什么妙计,没想到居然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这里是长安城,你以为是草莽聚集的江湖吗?居然能想出刺杀的馊主意!” 陆遥眼神虚弱,看着侯君集吃力地回答着:“虽然下作,但很有用!不过是运气不好,让他跑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机会……我……我就帮公主除掉了心腹大患。”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侯君集冷声道,“不要怪本官无情,你所行之事已经没有了退路。” 说着,侯君集抽出了一把刀。 陆遥两眼一闭,没了声音。 “你不害怕?” “此次失手,陆遥无话可说,自知死路一条,要杀就杀吧。” 侯君集稍稍停顿,看了看后方的黑暗里。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出来,是丹阳公主。 陆遥睁开眼,看到丹阳公主似乎没有意外,还是那副死寂的脸色。 “本宫问你,刺杀的人都去了哪儿?” “死了。”陆遥简单回答。 “怎么死的?” “下毒,投河,尸体应该顺着永安河到了长安城外。” 丹阳公主认真地看着陆遥:“你倒是果断。” “那些人既然失手,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正如陆某一样。” “陆遥……”丹阳公主认真打量了此人一遍,“你在湘家庄的时候,倒是给了本宫一些印象。今日来看倒也是个可塑之才。” “公主要杀要留,给个痛快话。” 丹阳公主给侯君集一个眼神。 侯君集将手中的陆遥往地下一扔,同时扔在地上的还有刚刚抽出来的弯刀。 “咳咳……”陆遥咳嗽两声,趴在地上擦了擦嘴角,“什么意思?” “小子,算你命好。”侯君集低声道,“公主殿下看你是个可用之才。” “公主不杀我了?” 丹阳公主淡笑一下:“非本宫不杀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一命。杀手死无对证,就算皇帝哥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你能隐藏自己,本宫就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但从现在开始,白宋之事不需要你插手了。” “可是白宋还活得好好的!就算不能娶他性命,至少把那些科举的罪证放出去,让他名誉扫地也是好的。”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丹阳公主摇摇头,回身走入黑暗之中,“在长安,谁都不能无视皇上的怒火,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再对白宋纠缠不休,只是适得其反。” “可是……” 侯君集打断陆遥的话:“适可而止,不要认为自己比公主殿下考虑得更周到。” “那些证据……” “那些证据会用在他殿试的时候,一份好的答卷要用在最适合的时机,那样才能看到一场好戏。” 丹阳公主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侯君集将陆遥揪起来,低声问:“你小子身体还能不能撑住?” “没……没有问题。” 侯君集盯着陆遥,没有之前的愤怒,反而是笑了:“你小子真是个疯子,亏你能想到刺杀。一根筋的脑子,终究难成大事。” 陆遥没有回答,迎向侯君集的目光,露出一丝惨笑。 但在陆遥的心里,更多的是一丝丝得意。 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是侯君集还是丹阳公主,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陆遥的预料之中。 他们以为自己是棋子。 陆遥很清楚自己才是棋手。 …… 在户部的对话后。 白宋和陆遥未曾碰面。 但二人通过无声的配合给长安城的各位大人们演了一场好戏。 在这出戏之后,陆遥成了安插在东宫深处的一枚钉子。 白宋赢得了足够的时间。 而那些自诩聪明的大人们,却不知一股新的潮流正在悄然崛起。 新的棋手已经入场,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白宋回到府上,一家女人少不得哭哭啼啼,好一阵安慰才叫她们的情绪平复。 宫里来人探望,问清楚了驸马爷的情况后回去复命。 白宋本想着能借机在家养伤,清净两天。 没想到得知驸马受伤后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 很多人来看望白宋,白宋只能在床上装重伤。 其实白宋的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可为了不露马脚,只能成天躲在房间里。 现在要见的人,只有虞季。 白宋现在不方便朝着映月楼走,只能让虞季自己去了。 虞季的目的也简单,就是让人都知道虞季经常朝映月楼走。 吸引目光,便能让人注意到最近在映月楼最近出现的一系列变化。 这些变化自然是要算在虞季的头上。 受伤的当天下午,虞季得到消息来见了白宋一面。 第二天,虞季去了映月楼。 外面很快就传出了虞季再入映月楼的内容。 虞季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 之前就有很多讨论是关于虞季跟映月楼娼妓的。 现在消息一出,前后事情联系起来,议论声音更多。 在民间议论的推动下,虞季召集了一批人开始熬制姜茶,红糖水之类东西,每天去给青楼送。 姜茶红糖水之类的就不是稀罕物了,除了映月楼,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青楼都有照顾到。 虞季是虞老的孙子,在长安也有一定号召力,召集了一批人,声势一天比一天壮大。 直到某一天,映月楼开始关店不做生意,反而跟着虞季一起去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青楼送糖水。 长安城的一双双眼睛看不懂了,不知道这些人要闹个什么名堂。 随后,映月楼的牌子拆了,挂上了“妇女援助协会”的牌子。 正文 第732章 时间里的人们 妇女援助协会成了长安城的话题。 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事物。 这块招牌有些看不懂。 虞季最近的行为也有些看不懂。 但把虞季和这块招牌联系起来,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 写下名篇的虞大才子这是想要给天下妇女谋求点什么东西啊。 这是一件打破常规的事情。 虞季的行为冒着很大的风险,往坏了说是有辱斯文,往好了说是福泽于民。 就看怎么理解,舆论是什么走向。 没人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就算是一些文人一下都哑巴了。 妇女援助协会出现的当天,民间只有议论,没有评价。 因为谁都害怕评价此事,害怕自己一时口误,引来骂名。 古代人也是寻求一种政治正确。 消息已经传到了百里之外的虞老耳中。 虞老没想到自家孙子在长安城内搞出这么大的荒唐事。 为了保住孙儿名声,为了舆论不走向相反的方向。 虞老拖人带话,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虞老在长安门生遍布。 虞老让他们在朝廷里面走动关系或许还要计较一番。 但虞老让他们出面支持虞季的行动,那些已经身在高位,或是成名已久的学生,都不会任何含糊。 两天后,给青楼女子送挂怀的大型活动得到了更多支持。 很有有名的才子都主动加入了行动之中。 整个长安充满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思潮在汇聚。 白宋选定的目标人群是青楼女子,是为了避免更多现实的阻碍。 如果要改善普遍女性的社会地位,这肯定会受到传统的反抗。 如果目标人群是青楼女子,那就不一样了,因为在世人的心里,无论青楼女子的地位怎么改变,始终是会低人一等的。 人就是这样,帮助一些永远无法威胁到自己的人会得到支持。 但帮助一些可能成长威胁的人,那就不会再有行动了。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虞大才子进入映月楼,和梨花姑娘的私下会面,种种花边新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虞大才子不是贪恋美色,而是劝人向善。 如今整个映月楼都变了样,所有的青楼姑娘都成了妇女援助协会的成员。 她们不再接待男人,而是四处帮助需要帮助的女子。 这是行善积德,岂能不被人接受? 虞季的良苦用心为世人称颂,他做的是一件前所未有,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整个故事还只是开始,在虞季的带领下,长安的文人们开始抵制青楼里的种种压迫,即便娼妓也要得到应有的尊重。 任何强迫和打骂得到曝光,立即会有妇女援助协会插手,甚至惊动官府。 这不是要推翻青楼的存在,而是要所有苦命的女人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们可以选择留在青楼,也可以选择接受协会援助。 妇女援助协会会对失足女子进行心理辅导,解决衣食住行,还会安排统一的去处,开始新的生活。 接纳那些女子的地方在长安城外,曾属于湘家庄的区域。 那里出现了一片新开垦的花田,刚刚播下了成千上万的种子。 开始新生活的姑娘们会在这里学习养花技术,成为一名采花女。 有安稳的住处,有丰厚的报酬,以后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拥有完全自由的生活。 …… 长安的每一天都在改变,日新月异。 躲在家里清净了快两个月的白宋,终于又出门了。 白宋的伤早就痊愈了,但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就耐着性子关了两个月。 殿试即将开始。 还有五天时间。 这两个月,白宋疏于书本。 因为他猜想这次殿试一样是走个过场罢了。 看书哪有看一屋子美人舒服? 这两个月的生活可谓是没羞没臊。 身子骨非但没有养好,反而更虚了。 站在驸马府的门口,白宋伸着懒腰,感觉能听到老胳膊老腿在咔咔咔地响。 “温柔乡真是催人颓废啊!” 家里的女人都被白宋治的服服帖帖,平日里看到白宋玩味的眼神都会娇羞地脸红。 白宋盘算着,就她们这点儿脸皮,大被同眠的梦想遥遥无期啊。 小白安四个月了,身子还是很弱,比他老爹都虚。 稍微见风就咳嗽,一不注意就发烧。 真如袁天罡所言是多病多灾。 照顾小白安,白宋没有一刻放松,好在这当爹的是个厉害的大夫。 小白安虽时常得病,但终归是一天天长大了。 随着个头变大,小白安再也找不到任何怪样,逐渐变得白白嫩嫩,水灵地比姑娘更甚。 似乎正在朝着白宋这样的花瓶发展。 现在不管跟谁家的小孩儿比,小白安绝对稳胜一筹,谁家见了都要夸张生的好。 但小白安有个坏毛病,喜欢吃家里宫女丫鬟的奶,不管吸不吸得出,总要折腾一下。 搞得整个驸马府的丫鬟都不敢当着主子的面儿抱小王爷。 却又喜欢在无人的时候抱着小王爷假装喂奶。 好像自己也过了一会儿当娘亲的瘾。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一天过的。 今儿是城西一片贫户区改造建成挂牌出售的日子。 这是整个建城计划的第一枪,必须要打好打响,白宋十分重视,所以选择今日出门。 一大早的,一屋子女人跟着白宋出来,把白宋的衣裳理了一遍又一遍。 钱庄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墨竹在里面连连催促。 “东家,你快点!赶不上时辰了!” 白宋怕这个絮叨的女人,愁眉苦脸地上了车,这女人果真如以前一样,又开始在白宋耳边喋喋不休。 第一个贫户区建设完工,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这是长安的百姓第一次看到水泥建成的房子,十分稀奇。 白宋还没到,张亮就带着户部的差人到了地方,当着百姓的面,给大家演示水泥房子和土坯房子的不同。 演示很简单。 一堵水泥墙和一堵土坯墙。 用同样的大锤砸。 土胚墙去轻易推倒。 而水泥墙却经受住了十几次全力的冲击。 白宋坐在马车里,老远就听到售楼处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东家,这儿的房子能便宜点卖竹子一间不?竹子可怜呢,工钱好少,没有积蓄,看得上,买不起,您就行行好……” “得得得……别念了,找晴儿说去,我送你一套。” 正文 第733章 开盘日 房子建好了是第一步。 如何把房子卖出去才是关键。 只有保证足够的利润,才能还上朝廷补贴的银子。 这是长安第一个试点,这一批房子卖好了,以后的房子也就更加好卖。 但这毕竟是一个新兴的事物,不仅是房子的材质换了百姓所不熟悉的水泥。 在房屋的规划上也是全新的模式。 这里的房子不再是独门独院,而是推陈出新的小区统一的管理模式。 一共二十几栋楼,两户住一栋,一共可以住五六十户人家。 这样一来,地皮的使用率得到了提高,小区管理的模式可以保证治安,也有足够的用地进行配套。 医馆、菜场、学院,以及公用田地,所有的设施考虑到了每个人的衣食住行。 张亮的介绍了材质之后,又开始介绍小区地种种配套。 围观的百姓们听得阵阵惊叹,似乎很有兴趣。 但小区的模式也有明显的缺点,直接导致各家各户的居住面积变小了,没有了自己的庭院。 花了更多的钱买了更小的地,这是一个很难改变的认知。 白宋在一边看张亮介绍,转而问了问周围的百姓。 一位大婶看着摇头又点头,小声说:“看着是不错,但这也太贵了,只怕一般人是买不起了。” “是啊,五六十两银子买半栋楼,这也太亏了,以后每月还要交什么物业费……这又是什么东西?” 白宋笑着解释:“买房子又不是买菜,吃了就没了的东西。这跟存钱一个道理,花出去了钱,但房子还在,地契还在,这到了需要用钱的时候,房子也可以卖掉换钱。而且,现在这个地价出于起步阶段,没看到长安城内到处都在修房子吗?以后那些房子修起来,这些房子还得涨价呢。早买早赚!” “你糊弄谁呢?”一个大婶愤愤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没想到古人也这么精明,白宋去碰了一鼻子灰。 “白公子……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呢!” 淡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张玉寒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款款行来,听到先前的对话,掩嘴轻笑。 “张小姐。”白宋抱拳行礼。 张玉寒听了却是眉头一皱,这个称呼比以往可是生分了许多。 但两人也有两月不见,多了些生分也是正常的,张玉寒自己在白宋面前也没有那么自在了。 “今日也来凑凑热闹?”白宋问道。 张玉寒点头:“今日关系重大,为了今日,家父几日不曾合眼,玉寒心里也有些担心,故而过来看看。” 白宋也点了点头。 张玉寒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对白公子而言,今日同样重要吧?” “那是当然。” “为何不见白公子露出丝毫紧张之色?” “紧张?为何要紧张?” “难道就不怕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房子没有人喜欢?” 白宋自信地笑了:“放心吧,这些房子一定会有人买,而且会越来越火爆,还会有人抢着要。” “何以见得?” 白宋指了指售楼处的门口:“咱们拭目以待。” 张玉寒安心地站在了白宋身边,看着售楼处的方向。 售楼处那边,除了张大人亲自给百姓们做讲解外,代表墨白钱庄的晴儿在一边认真地做着登记。 过了一刻钟,该有的讲解工作结束之后,张亮当众宣布售楼正式开始。 然后售楼处立即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到了这时候,百姓们方才知道,原来这些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还得要取号,摇号。 只有最幸运的人才有资格买房子。 一共就不到六十套房子,排队拿号的人起码一千人。 观看的人直接懵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在这个世界里,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有钱都不能买东西的局面。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千多人排起的长队拉起了一条长龙,从一个坊市到了另一方坊市,引起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坐在对面酒楼的侯君集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情形眉头紧锁。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边的手下也是疑惑:“这些人都是傻子吗,花五六十两银子,去别处买个比这大四五倍的宅院不好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 “白宋此人,素来诡计多端,大人不要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另一面,陆遥看着下方,冷声说着。 侯君集看了看陆遥,问道:“什么意思?” “大人认真看看,下方排队之人超过九成都是外来人口,不是长安城的人。” 侯君集转头再看,轻咦一声,好像还真不是长安本地人。 陆遥嘴角上扬:“这还不清楚?这些都是白宋请来的托,不过是要制造出场面火爆的假象罢了。” “请了这么多人?这里的楼房全部卖出去也就几千两银子而已,他倒是舍得本钱。” “放眼一处,的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但若放眼全局,他这一出楼房卖得好了,以后其他的楼房就能受此影响。” 侯君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丹阳公主对此人如此忌惮,的确有些能耐。” “现在,咱们要不要有所行动?属下倒是有些办法不让他们这么顺心。” “公主担心的只有东宫,此处倒是无关紧要,只要让他在殿试上下不来台,其他的都不重要。” 排队继续。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排队取号,现场开始了摇号。 过程很简单,在一个放了1到1200号纸条的箱子里,随机抽出五十六个号码。 拿到相同号码的人就获得购买权。 人群在躁动,这个过程造成的影响不是一般百姓所能想象的。 当十几个号码出现之后,人群中有人出价二十两银子想买下购房权。 也就是说,在这里买房子,还没等到付款的那一环,都已经有人赚钱了。 这当真是刷新了人们的世界观。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奇事儿。 张玉寒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景。 白宋笑问:“怎么样?我就说不用担心嘛。” 张玉寒还没回答,先前给白宋甩脸色的大婶过来了,笑盈盈地抓住白宋的手,塞给白宋一粒碎银子:“小兄弟,你跟这里的人有关系吧,给婶婶去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拿一个资格过来,这房子婶婶要买了。” 正文 第734章 东瀛人买房 今天卖房关注的人多着。 皇宫里的那位没有出现,但肯定派人盯着的。 毕竟是朝廷出钱顶下来的,若事情办得不漂亮,肯定要被问责。 白宋在家里不曾丝毫放松,所有的活动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今天来了也是很有信心。 这一批房,白宋原计划是内部消化。 全部供给自己人,眼前看似火爆公平的场面,其实全部都是被设计好的。 最后有谁能买房子,其实在内部有个名单。 今天这么做,主要是还为了给以后的房子铺路,要让长安的百姓都知道,最近新修的小区房要抢才能买到。 活动一路顺风顺水。 张玉寒见了这种场面也有些心动。 此处是上次花船之行亲眼见证过的地方,承载了张玉寒的一些回忆。 张玉寒想了想,问白宋:“白公子,若是这里还有空闲的房子……玉寒倒是有意愿买一套。” “张小姐对此也有兴趣?” 张玉寒点了点头。 白宋招了招手,示意张玉寒跟上自己。 白宋带着张玉寒到了售楼处,张玉寒忽然在后面小声说:“白公子,这房子的事情,不要让家父知晓。” 白宋有些奇怪,心说这是为什么? 但想想之后又把疑惑藏在了心里,点了点头。 真正在售楼处里面付款的人大多是钱庄伙计,以及工部的部分官员。 晴儿正在仔细核对信息账目等等。 白宋到了面前,晴儿忙起身,看着周围人多,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看看,还有没有剩余?” “除开现在已经付款的,以及部分确定人选了,还剩下三套。” “选一套出来,写上张小姐的名字。” 白宋指了指身后的张玉寒。 晴儿看了一眼,又看看白送,将张玉寒的名字填在了自己名下的那栋楼里。 以后就跟这个张玉寒当邻居,那就知道这女人跟相公到底什么关系。 白宋全然不知晴儿的小心思。 张玉寒见填上了自己名字,几步上前,拿出了小荷包:“多少钱?” 白宋大度的摆摆手:“不用钱,从钱庄的账目上扣。” “这……这怎么行?” 张玉寒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好意思。 “几十两银子而已,我还是送得起的。” “不妥不妥……”张玉寒连连摇头。 “好了,不要跟我客气,我还欠姑娘人情没有还呢。” 见白宋如此执着,张玉寒就不好再坚持了,连连感谢。 心里倒是很愉悦。 经过了两个月沉淀,张玉寒对白宋的感情冷静了许多,但这不代表不喜欢,而是把这份喜欢藏得更深了。 一栋房子,算不上什么定情信物,但终归是心仪男人的一点好意,证明对方还是把自己当做朋友的,心里十分受用。 晴儿越发狐疑,细细打量这二人,看看面前的册子。 心说好在把她安在了自己隔壁,以后就好监视了。 倒是不在乎相公在外拈花惹草,只是相公的花心程度,必须要有一个人管着才行。 若是没有个限度,以后不知道要娶多少回来。 这边刚刚确定好了张玉寒的名字,一些人出现在售楼中心,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售楼处一下安静了不少。 白宋也很好奇,回头看向门前。 一个东瀛女人在几个东瀛武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几个武士之中,有一个女人吸引了白宋目光。 是深田久美…… 久美看到了白宋,朝白宋递来了一个眼神,然后恢复了严肃。 她跟着为首的女人,一步步过来。 那女人穿着一身标准的唐式宫廷长裙,举止轻盈典雅。 之所以一眼就认定为东瀛女人,还是她脸上扑满的白面,以及剃掉了眉毛换而在额头点了两撇画眉。 标准的日式古典女装,放在大唐也是十分奇特的。 白宋并不清楚东瀛在什么时候以这样的妆容为美,反正白宋自己是欣赏不来。 就像是一张大饼贴在脸上,再好看的无关也被遮挡了,没有任何美感,反而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大唐百姓没见过这样的装扮,大家看着不敢说话。 因为那几个东瀛武士一看就不好惹。 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号码,不知是从何处收购来的。 女人跟白宋擦身而过,到了晴儿面前,拿出自己的号码,取出一盒银子放在桌上,用流利的汉语说:“买一套新房,银子不用找了。” “姓名。”晴儿不动声色问。 女人回头看了看跟来的久美,回答:“深田久美。” 简单的一句话,女人转身有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一位女销售带着他们去看刚刚买下的房子在哪儿。 几个东瀛人一走,售楼处一下热闹了。 “什么情况?东瀛人也在这里来买房了?” “那东瀛女人到底什么模样?什么来历?” “谁知道呢?跟个鬼似的。” “听说东瀛人眼光不错,连东瀛人都在这里来买房,说明这里的房子是真不错啊。” 各种议论的声音都有。 白宋回头看看晴儿,问道:“你安排的?” 晴儿摇摇头。 “什么风把东瀛人给吹来了?” “最近进入长安的东瀛人不少,看来大唐和东瀛通商是迟早的事情。”晴儿解释。 在此之前,白宋忙活的都是自己事,全然不管东瀛人在长安做什么。 白宋不喜欢东瀛人,但在这个年代,东瀛还威胁不到大唐,所以白宋并不在乎。 只要那些东瀛人不要来招惹自己,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正想着,晴儿又说:“东瀛人来咱们这儿买房子并不奇怪,听说长安百姓不喜欢他们,但东瀛人显然需要长期住在长安做生意,他们是很难买到房子的。一般农户不会跟他们打交道,在我们这儿,不会存在类似的问题。” “这么说,咱们的房子对东瀛人是刚需……”白宋思量了一下,“这些外来人的钱不赚还等什么?” 白宋来了灵感,让晴儿拿出长安城的地图,想要选出一块区域,打造出一块东瀛小区,里面的设计就按照记忆中的日式风格来整,先把房价炒上去,给和风小区整得高大上一点,溢价个三倍五倍。 给这些东瀛人狠狠地来一刀。 【作者有话说】 昨天手烫伤了,最近两天都是用语音写的,很不习惯,就更新慢了点,大家见谅。 正文 第735章 楼市一把火 第一座小区建成。 所有房子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一抢而空。 其火爆只场面,让所有长安百姓都大开眼界。 当天下午,买房的百姓陆陆续续搬家入住水泥平房小区。 听说什么物业为了迎接各位房东入住,还给每家每户送了一袋大米。 外面的人都很羡慕。 里面的人十分满意。 下午又传出一些事情,听说是有人早上花了六十两银子买房,下午转手就卖出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 一套房子一转手,直接赚了四十两。 那可是好多人几年都赚不到的钱啊! 这下是真有人眼红了,没想到买房子能这么赚钱。 一个个是悔不当初,为何不去排队,为何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当夜,也有一部分人是不相信的,还去四处打听。 结果是又有两三套房子转手卖出去,同样赚了几十两银子。 消息如潮水一样扩散开去,城内建的小区房成了焦点。 当眼前的小区没有了房源,百姓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转到下一轮的售卖当中。 这些房子的流通,很明显是白宋自己的操作。 左手倒右手,演的就是一场戏。 经历此次卖房,张亮算是对白宋彻底服了。 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终于是安稳了一些。 售楼活动结束,张大人硬拉着白宋到自己府上做客,摆上了一桌酒席,就他们两人对坐庆功。 张亮很是开心,举着酒杯对白宋连声赞赏:“白宋啊白宋,难怪你一直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想到了后手!你从哪儿找来了那么多人排队?又怎么想到那种左手倒右手的戏码?” 白宋笑着解释:“只要有心,用心去想,认真去准备,没有什么事情是完不成的。那些不过是一些刺激市场的小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而且今日是我们万里长征中的第一枪……” “万里长征,第一枪?” “额……就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哦,老夫明白了。就是还不能放松,今天卖的只是城内最小的一个楼盘。” 白宋点头:“没错,现在百姓的目光都盯着下一个楼盘开盘。不知道下一个地方还要等多久?” 问到进度,张亮比白宋清楚多了,立即说道:“五天之后,城北靠近皇城有一块地,足足一千七百多套房。是咱们最大的贫户区之一。” “五天后……”白宋微微皱眉,“他记得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地皮,但是没想到最近要建成的是那里。” 张亮说道:“那是一块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地,必须最好最快完工。一定要好好地给皇上留个印象。” “既然如此,下一次开盘要搞得更为隆重一些才行了。” “白宋,你现在可有什么计划?”说着,张亮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今天的售楼只是试水,下一次才是真正的上台面。 白宋还是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放心吧,都在这里面装着呢。” “对了,之前你说什么贷款买房,满足一些没有足够现金的百姓的住房需求,这事儿怎么看?老夫见了今日情形,大部分百姓有买房的意愿,但无一例外都觉得太贵了。如果能贷款买房,老夫觉得可以更好。” 听到这儿,白宋微微皱起了眉头。 贷款买房的确是他提出来的建议,并且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 但这件事白宋一直很犹豫,并非照搬一切现代的商业逻辑都可以用在现在。 贷款买房虽然能满足一部分想要买房的百姓的需求,同时也会增加百姓的负债。 在这个许多人都不能实现温饱的世界里,过多的负债会出现很多问题。 大唐的经济发展能不能跟上房贷给百姓的压力? 白宋不敢去赌。 这件事一旦弄不好,会激发民怨。 建房子除了赚钱,白宋的本意也是造福民生,炒高房价不能什么都不管。 一切还得稳步前行。 白宋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现在不用考虑这个。” 这次轮到张亮所不解了,他一脸疑惑:“为何?老夫听你的设想挺好的,是个不错的法子。” “长安的有钱人不少,我们这的一万套房子放在八万人口长安城里足够卖上一段时间。我们不必那么着急清空手里的房子,据我估计,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进入长安,最近几年,长安人口会出现巨大的增长。到时候,这些房子捏在手里,我们能赚到更多。” 张亮似懂非懂:“你不说长安人口,老夫还不觉得这些房子有多少。听你这么一说,咱们的一万套房子能不能卖光?你怎么就确定最近几年长安人口会增长呢?” “眼光和直觉能让人的心境更加开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万套房不会有问题。” 白宋的目光太过长远,这一点张亮自愧不如,无法多说,但也表示支持。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喝酒。 门后,张玉寒探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 看到白公子跟父亲大人相谈甚欢,心里也是跟着高兴,可惜的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自己倒是不方便出现在那边。 想着,张玉寒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 整个贫户区改造计划已经投入了超过四十万两白银。 预计增加一万套住房。 以今天开盘的房价预估,平均六十两一套房。 能回收资金六十万两。 以普通商品的利润率在估算,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已经是相当丰厚了。 但对于房地产而言,这点收益肯定是不行的。 首先现有的投入不代表最终的投入,如此庞大的产业除了计划投入之外还有意外投入。 成本是很难精确计算的。 费心费力搞这么大的工程,无数人等着吃饭。 如果不多赚一点,根本无法应对未来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化。 下一轮的接近两千套房子的大盘,准备必须更加充沛。 不然今天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长安城的房价已经出现了的一丝丝火苗。 下一轮,白宋要给火苗上浇一瓢油。 必须要让长安城的房地产火起来。 正文 第736章 第一届大唐诗词品鉴会 第二天,朝廷下发的告示贴满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今日这告示不是宣布什么政策,也不是通缉什么要犯。 只是一件简单,却又十分震撼的事情。 “第一届大唐诗词品鉴会将在四天后举行,本次诗会由工部组织,墨白钱庄赞助,邀请长安城的各位才子参与各诗词竞选,前十名都有皇城外的优质独栋水泥小楼一套,价值白银两百两,前五名会有现今奖励,冠军奖励白银一万两。更重要的是,第一名会有皇上亲笔题名的牌匾,上书‘大唐第一才子’!” 看到这样一张告示。 所有人都懵了。 大唐开创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公告。 朝廷亲自下场举办诗词大会,赢了送房子,还有奖金。 放在以前,这些都是不敢想的。 文化人嘛,谁能沾染一身铜臭? 很多时候,诗会一旦涉及到金钱,文人大多会嗤之以鼻。 但这次不一样,不仅仅是朝廷举办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给得太多了! 第一名白银一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三品大员五十年的俸禄! 对酸腐的书生、文人而言,这么多钱,只要到手,直接实现财富自由。 还考屁的科举? 还当什么官儿? 闲云野鹤,再不求人。 可以毫无顾忌地怼天怼地怼一切,尽情地展现文人之风骨。 更别说,最后还有最重要。 皇帝亲笔题名——大唐第一才子。 这可是官方认证,拿到手上就是装X利器。 什么水调歌头,都是个屁。 皇上认定的谁敢不服? 一时间,长安沸腾了,所有消息都停留在了那张告示和那一场诗词大会上。 谁不想参加? 谁都想参加。 丰厚的奖励可以让那些愤世嫉俗的书生们都闭嘴,心里默默喊着真香。 从这一刻起,整个长安,各个角落都是朗朗书声。 这简直比科举还要火爆十倍百倍。 很快,在各大酒楼就有人开始讨论,长安城中谁有资格争夺头榜,谁能进入前十,诗会之中会出现什么事情,之类云云。 甚至有人开盘,设下赌局。 呼声最高的两个人。 一个白宋。 一个虞季。 但是,一场由自己策划的活动,白宋又怎么会去参加? 那些下注在白宋身上的人,注定是要悲剧的。 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虞季出现在诗会上的身份不是选手,而是跟其他名声在外的大儒老者一起成为评委。 这场诗词大会,白宋模仿的就是后世的选秀。 从举办的时间就能知道,这场大会要在自家楼盘开盘的时候,在小区内部举行。 向长安城的文人小姐,官人商贾展示小区的风貌。 二来,真正想要捧起来的人不是什么选手,而是作为导师的虞季。 根据白宋的经历,类似的活动能成名的往往不是选手,而是导师。 把虞季放在跟当代大儒相同的地位,就是要让世人都接受虞季超越一般文人的设定,这是白宋的设计。 第三,这场诗会的选拔方式完全按照后世综艺的长线剧情,不是一天一夜能选出冠军的。 评委担任导师,选择学员,分成站队,增强对抗性。 可以让时间线变得很长。 以后每一次楼盘开卖,都能举行一轮,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楼盘跟这场活动深度绑定,以后就不愁开楼的热度不够。 最后一点,白宋想借用此次活动的热度盖过殿试的过程。 把百姓的舆论都吸引到诗词大会上,到时候即便真的有自己科举作弊的证据传出,相信在民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一场大型的诗词活动,可以安安稳稳地把白宋送入东宫。 最终目的上,李世民和白宋的意愿一致,当然是无条件支持,在预先设定好的高额奖金上加了一块自己亲笔题名的牌匾。 几方共同合计,最终制造了一场大轰动。 …… 天香阁内,不管是客人还是姑娘,无一例外都在讨论诗词大会的事情。 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白宋感觉得到了的回馈不错。 诗诗姑娘的房间里还是诗诗的味道,但诗诗人却不再。 白宋等了一会儿,听到楼上传来了争吵声。 乒乒乓乓一阵后,诗诗愤愤地下楼来,眼睛里闪着泪光,一脸的委屈。 诗诗都不知道白公子来了,下楼到了房门口,见到白宋,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白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诗诗擦了擦眼泪,欢喜地不知怎么表达。 白宋则是狐疑地看着诗诗脸上,小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诗诗说的有些含糊。 白宋皱眉:“怎么了?” 白宋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不知为何,听到白公子这样霸道的口吻,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丝暖流。 诗诗低下头,看了看一边,小声说:“跟楼上一位妹妹吵了两句,妈妈说了我几句。都是小事啦,比起白公子,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这天香阁还有人敢跟你顶嘴?老鸨不帮你反而帮她?那到底什么身份?又发生了什么事?” “哎……”诗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人家是正当红的花魁,诗诗年老色衰,过了当时,妈妈当然帮着她了。那人真是的,诗诗不过是从旁经过,他的客人见了诗诗,就要诗诗过去喝两杯,诗诗也没搭理,可那人不依不饶,让人不准往楼上走,白公子评评理,这气不气人?” 白宋没有说话,沉沉地想着。 看到白宋的眼神,诗诗意识到白公子真的有些生气了。 但这真的是小事,类似的事情在花楼里时常发生,也就斗嘴,没必要大动干戈。 诗诗立即贴到了白宋身上,柔柔地说:“白公子,人家知道你心疼诗诗,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诗诗没往心里去,只要能见到公子,诗诗心里就开心了。” 白宋叹了一口气:“哎,世道如此,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正如你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长此以往终究不好,要不这样,我帮你赎身,去妇女援助协会算了。” 正文 第737章 大会开始 诗诗听完很是感动,但她却摇了摇头。 她知道白公子最近在京城的动作,知道白公子做了几件大事。 但她也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只是去那个什么协会,她更愿意留在现有的世界里。 这个环境虽然会让她流泪,会有一些钩心斗角,但她更加安稳。 “多谢公子的好意,但诗诗还是留在这里吧,诗诗从小都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诗诗的家。” 白宋点点头,毕竟每个女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关于那个诗词大会,你有没有听说?” 诗诗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现在到处都在传,诗诗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要你去诗词大会上唱歌,可有兴趣?” “唱歌?”诗诗倒是没有料到。 “诗词大会上会有一些节目,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关注,如果诗诗能在上面唱一首,不单给大会增添了光彩,对诗诗你的名气也是很有帮助的。” 诗诗愣了愣,现在的她早已过了最辉煌的时候,要在全城关注的大会上表现,长安花楼有很多比自己合适的人选。 现在白公子选了自己,当然是最自己的照顾。 但自己已经习惯了现有的平静,去博得名气对自己有好处吗? 还是说自己现在还享受那种被人追捧的样子吗? 诗诗把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要是白公子提出来,她都不该犹豫。 …… 新楼开盘,大会如期。 长安城内盛况空前,热闹场景超越了往年中秋灯会。 皇城外围,长安临北,靠近西市的一片年代久远的废旧贫户区焕然一新。 成排的双层平方规规矩矩排列,各种绿植草木都经过了精心修剪。 小区内部自带的巨星广场上搭建起了临时的舞台。 大唐第一届诗词品鉴大会即将开始。 经历了数日的坊间讨论后,无数文人才子汇聚,期待在大会上能有一个好的表现。 出了成百上千的文人才子,更多则是想要来看热闹的百姓。 刚到午时,小区内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以往的诗会都是各大文人才子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哪有今日这种敞开门来让大家看的时候。 百姓们都很好奇,想知道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文人才子们玩儿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活动。 一些达官显贵也很好奇,不知道皇上举行这场大会的目的在何处? 但只要进入了小区,亲眼见到这类新颖的结构房屋时,也都忍不住要多看看,多问问,逐渐被勾起了兴趣。 在这最热闹的时候,白宋却没有去争抢,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驸马府,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王府施工进展如何? 今天有香儿在家陪着,公主是被皇后娘娘召了过去,说是一起去看看诗词大会的景象。 桑桑和小白安都跟着去了。 白宋难得有了与先香儿共处的时间。 香儿有些奇怪,坐在白宋的身边问:“相公,你怎么不去看看?那诗词大会可是你花了大功夫才弄出来的。” 白宋摆摆手:“没什么好看,一场秀而已,哪有我家香儿好看?” 香儿脸蛋红红:“相公多大人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这叫有感而发。” “辩不过你。” 白宋看着香儿,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发丝,然后将其搂在了怀里。 “不知多久没有这么独处过了。” “是啊……” 两个人都有些感慨的,望着天,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 在大会会场上,来的大人物不少。 三省六部,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各自穿着便服,混在人群之中等着大会开始。 舞台挂着一道巨大的横幅,上面详细介绍了此次大会的比赛规则。 大会分为海选、初赛、复赛、晋级赛、决赛几轮。 而今日要举行的就是此次大赛的海选。 比赛规则很简单,但凡报名的选手走到台上,无论诗词歌赋,选择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当众念诵。 由现场五位评审举牌,有四位觉得通过的,就能进入下一轮。 舞台对面二层小楼上,皇后娘娘站在阳台,有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看到横幅的规则之后,忍不住小小摇头:“这规则倒也奇特,本宫还从未见过。你家驸马怎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皇后娘娘身边,李向南端正站着,笑盈盈地回到:“回禀母后,驸马的确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为人倒是中正老实,并无什么越轨之举。” “你这丫头,母后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你都这么着急想要为他辩解了?本宫看他这次为了胡闹,劳民伤财不说,还要朝廷给他顶着,分明就是胡闹。” “母后是不喜欢这些房子?” 皇后娘娘摸了摸背后的水泥墙:“看着倒是挺好的,只是花了这么多银两出去,也不知能不能收回来。” “一定可以的。”李向南坚定地回答。 “就你好骗,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能把银子收回来还好,要是收不回来,不用你父皇,本宫也不会饶了他。” 说着,下方传来了一阵骚动。 原来是五位评委出场了。 评委无一例外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民间声望极高的大儒。 在挑选这些大儒的时候,白宋通过自己的朋友了解了各种渠道,发现真正在民间被推崇的大儒名家并没有历史中的名人。 几人之中,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一个,智永和尚。 今年,智永和尚已经九十高龄。 余下三位有一位是能跟虞老比肩的私塾先生,教学五十年,门生数千,而且是有教无类,不管是士族还是寒门都一视同仁,深受百姓爱戴。 剩下两位则是长安望族老家主,在前朝就是极其兴旺的书香世家,在长安同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最后一个虞季,他的出现就让人有些意外了。 看到五个评委,大家议论纷纷,心说这虞季虽然人气正盛,但始终是个年轻人,怎么能跟四位真正的老前辈并肩而坐呢? 人群中有了不满,渐渐地有人表示质疑。 正文 第738章 皇上的请教 质疑的声音早在预料之中。 虞季也清楚自己不配拥有现在的地位,但他准备了应对之策。 在一众质疑声中,虞季开口解释:“诸位,今日来当评审的本来应该是虞老虞世南,但虞老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外出,遂由我的这个孙子代替,还请各位见谅。” 下方又是一阵恍然之色。 要说是虞世南的评委,这下大家都能接受了。 以虞老现今的地位,当然可以跟现在的思维并驾齐驱。 如果是虞老身体不适,有孙子虞季来顶替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虞季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当一个评委行不行,就看他以后的表现了。 “虞老身体有恙?为何宫中没有收到消息?”皇后娘娘有些疑惑。 似虞老这种德高望重的大臣,就算是告老还乡,身体有个什么不舒服是要给宫里报告的。 这是代表皇帝对老臣的一种挂怀。 面对这样的疑惑,李向南装作没有听到,有些事情她知道,但她不能说。 第一位参赛选手上台了。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拿着扇子,站在台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念叨:“琦雨花纷飞,水影低柳垂,急流三千里,回首一轮回。” 然后…… 然后那青年就站在台上,等着几位大儒的点评。 寂静。 场面陷入了寂静。 青年有些自得,觉得是自己的诗词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大家都不会说话了。 叫秦旭的老者叹了口气,摆摆手:“下一位。” “下一位?” 青年懵了,心说怎么的? 怎么一句点评都没有就下一位了? “先生,不知学生所作……” “都不知道你是谁,上天来先自报家门,这是规则,下去下去。” 诗词大会开始了。 这里发生一切都是新鲜的。 参赛的文人没有经历过被成千上万人围观的场面。 有些原本比较好的诗词在这样环境下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而有些原本不太好的诗词,换了一种环境,反而变得有了味道。 终止,因为一场诗词大会,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有时候会感动,有时候会大笑,有时候会愤怒,最后有的诗词还会引起评委们的争吵。 这样的画面更古未有,有时候也引得另一处小楼上的女人咯咯娇笑。 “还真别说,这样的大会有些意思,本宫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丹阳公主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笑得肚子都疼了。 有时候是因为一首特别差的诗词,有时候是看着评委们争的脸红脖子粗。 平日里那些文人们哪会显露这样的丑态? 当真是一种奇景。 “公主殿下,您说这个白宋费那么大的劲儿是因为什么?就是为了卖掉他的房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丹阳公主摸了摸水泥墙壁,收敛笑意,若有所思:“现在整个长安都在讨论此事,你说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收集的证据?” “如何影响?”侯君集不甚了解。 “之前,那些证据会在民间激起一阵波涛,而现在,那些证据放出,或许只剩下一点小小的水花了。” “公主的意思是,这个白宋是为了一石二鸟,他是奔着保护自己去的?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不要小看了这个小鬼,现在他的背后是皇帝哥哥,即便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皇帝哥哥也不会不知道。” “既如此,我们是否应该早点儿行动?听说这样的大会还有好几轮,以后民间舆论越来越多,那咱们收集的证据不久是白费了。” 丹阳公主皱了皱眉头:“白费了……可能还真就是白费了。此事主要在本宫犹豫不决,拖得时间太长,那些证据基本已经失去了意义。” “还有一个月就是殿试,我们要看着白宋来东宫?” 丹阳公主笑了笑:“看着白宋来便来吧。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能耐!这个诗词大会不是很热闹吗?本宫就让他继续热闹下去,到时候会有他无法收场的时候。” 侯君集没有再说,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他知道这位公主的性格,什么都不懂的人是废物,猜透了她的心思的人是威胁,站在中间,拿捏尺度,才是他该有的态度。 …… 白宋本想着在家好好陪陪香儿,半路却突然来了一道圣旨,让白宋去宫中见皇帝。 这个消息让白宋感觉有些突然,但传旨的人可不等他,匆匆忙忙地跟着去了皇宫。 在御花园内见到了李世民。 如今的白宋对李世民没有了敌意,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白宋拜见皇上。” 李世民在小亭下逗着鸟,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让他坐下说话。 白宋上前入座,稍稍有些惶恐。 “不用这么拘谨,朕今天不是找你麻烦的。” “皇上有事尽管吩咐。” “王府建造如何了?” “一切顺利。” “朕让你自己建王府,有没有怨言?” “岂敢?此乃皇上圣恩。” 李世民回头看了白宋一眼,笑了笑:“你小子倒也规矩了不少。对了,你那诗词大会搞得如何?今天情况如何?” “这个……草民没有去看。” “自己搞的玩意儿自己不去看看?” “上不得台面,也就不去看了。” “今天朕叫你来,是因为有一件事请要与你商量。” “商量……”李世民的用词让白宋感觉有些棘手。 “关于东瀛人的通商请求,此事你怎么看?” 正文 第739章 事情不对味了 东瀛人,信不过? 李世民被白宋简单的话给愣住了。 以李世民对白宋的了解,白宋可不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这小子在长安的生意,看似十分胡闹,但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世民觉得白宋是个商业奇才,甚至比他的文采更为出众。 只是商业上的能力放在朝堂不为人所重,所以没人提及。 李世民身为帝王,需要的是各个方面的人才。 所以才会有宣召白宋,听取白宋意见的想法。 在白宋来之前,李世民内心已有决断。 他是支持大唐和东瀛通商的。 而他想听的是白宋关于两国通商的一些优劣分析,以及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而不是简单的几个字。 不信任? 这份不信任从何而来? 李世民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们的东瀛人? “皇上,不知东瀛人开出了什么条件?” 白宋忽然问道。 “开放通商口岸,东瀛将成为大唐附庸,每年朝贡,仅此而已。” “大唐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开放口岸,接受东瀛人和货物进入大唐,当然大唐的货物也能顺利进入东瀛。” 标准的通商条例,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 根据白宋的记忆,大唐和东瀛之间正式开始往来就是眼下的时间点。 开放通商遵循了历史的进程,白宋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但是再根据白宋在这个世界的亲身经历,所见过的几个东瀛人的感觉。 这些人和记忆中的没有多大的差别。 表面上永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内心到底藏着的什么样的恶魔,没有人会知道。 或许是白宋自己想多了,看因为比寻常人多一段记忆,白宋在看待东瀛人的时候始终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如果皇上真的需要我的建议,我只能告诉皇上,不要轻信东瀛人。” “为何?”李世民问道。 白宋无从回答,只能说了两个字:“直觉。” 李世民对白宋的建议有些失望,让他退下。 第二天早朝,皇上正式宣布将开放东南沿海几处口岸,与东瀛国正式通商。 这本事一件大事,但在长安城中却没有多大的波澜。 因为长安城最近的舆论已经被诗词大会所垄断。 尤其是经历过第一天的海选后,关于诗词大会的话题更多。 不光是一些好诗词,一些搞笑的,特别差的,还有一些引得评审们争论不下的,都是大家议论的焦点。 有人因为一首烂作品而成名,这却是从未有过的精彩。 不过嘛,白宋已经不把精力放在一些娱乐环节上了,因为殿试马上就要开始。 这是他最关心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 殿试三百人。 汇聚了三年来大唐最优秀的文人。 而如今之殿试多于一种形式。 多是一种在皇上面前的展现。 其制度规格还没有成型。 这科举选人,总是要让皇上亲眼看一看的,故而有了殿试一说。 进入殿试者,不论好坏,都是有了当代最高的文凭。 至于排名却看皇帝的心意。 白宋要入三甲之列并不难,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有一个让白宋始料未及的情况。 因为一个诗词大会,长安城的议论原来越大。 因为赛制的缘故,让整件事的热度持续不下。 经历了海选,民间对初赛以及后续赛事的期待很高。 舆论已经失去了控制,甚至是盖过了殿试的消息。 在往年,科举从来都是文人之间议论最多的事情,今年因为一场诗词大会,把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大会身上。 科举没人讨论了,这让有些人很不爽。 要知道,现在是科举推行的关键时期,李世民推行科举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铺设一条新的晋升路线,从各大门阀世家的手中争夺话语权。 一场诗词大会降低了科举的热度,成为科举推行途中的一根刺。 关键这根刺是李世民自己点头同意的。 距离殿试还有十天时间。 白宋再一次被李世民传召入宫。 这一次,李世民就没有上次那么和气了,也没想过跟白宋谈论什么商业意见。 “你说吧,如今此事当如何收场?朕当初答应你搞什么诗词大会,那是为了收回朝廷的银子。现在可好,直接影响到朕更大的计划中了。” 入宫之前,白宋也已经意识到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他完全低估了一场诗词大会在大唐的影响力和传播速度。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比去年水调歌头还要热闹。 关键舆论是持续性的,只要这场诗词大会没有结束,这阵风就不会停。 “皇上,要不咱们先把大会给停了?” “君无戏言!朕亲口承诺要题牌匾的!能说停就停?” “事情有些突然,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热闹。要不,皇上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李世民指了指白宋,无奈地一声叹气:“哎,你回去好好想想,给朕一个答复。” 白宋擦了擦汗,点头离开。 返回的车上,白宋掀开车帘,看到一路所过无一例外都是在讨论大会和选手。 这时候,白宋才后知后觉,难怪去请那些大儒当评委的时候,对方都没有拒绝。 这些大儒名家,从来都是深居简出,不会轻易抛头露面,但对参与诗词大会却十分积极。 感情不是为了传播文化,是在给科举制造障碍。 白宋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事,他没有去关注大会,从而使这场由自己导演的大戏失去了控制。 在京城待得久了,居然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这场大会突然出现,却成了士族门阀的一个契机,居然被利用当作了挑战皇上意志的工具。 现在长安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白宋相信,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京城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最近的平淡似乎在麻痹白宋的神经,他要调整一下心态,把一些遗漏的事情给捡起来。 这场大会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正文 第740章 李世民真正的用意 天香阁,诗诗姑娘的房中。 虞季坐在白宋对面。 诗诗姑娘在外献唱,客人络绎不绝。 “诗诗姑娘在海选中途唱了两首曲子,再次被世人所记起,现在风头已经盖过了天香阁新来的花魁。像她这种被人遗忘却又重新被人的记起来的花魁,在长安城中几乎是没有过的。” 虞季喝了一口茶,认真给白宋解释。 在诗词大会上的事情,白宋一概不知,他想过诗诗会被人记起,却没想到只是在那边唱两首歌,能让诗诗红到这种程度。 每日的这个时候,东市都会挤满了人,哪怕是站在外面也要听诗诗唱几句。 听说在文人之间,已经将诗诗姑娘排到了长安城第一花魁的位置,甚至能载入史册,跟历朝历代的野史中那些层风靡一时的美人相提并论。 人都是爱慕虚荣的。 诗诗经历了爆红到被人遗忘,再到重新被人记起。 她很珍惜现在的一切,所以比以往要勤快多了,除了不私下见客,只要有需要,无论是唱歌跳舞弹奏聊天,她都不会拒绝。 天香阁因此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爆红。 诗诗的知名度早已超越了去年她最红的时候。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白宋都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被他遗忘的东西。 之前的一段日子都躲在家里,无所事事,就等着殿试之后进入东宫教学。 现在出门一看,感觉世界都变了样。 诗诗是个极好极美的姑娘,但要说她能被吹捧到现在这样的高度。 白宋觉得是过了。 听完虞季的描述,白宋试探着问:“你不觉得咱们搞的诗词大会有点儿不对劲?” “何意?” “你觉得仅凭两首歌,诗诗能回到现在的位置上?” 虞季更是不解了。 白宋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诗诗配不上现在的位置,至少仅凭在诗词大会上唱了两首曲。” 虞季有些诧异,他知道白宋和诗诗姑娘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哪能想到能从白宋口中听到诗诗姑娘的不好? “人各有命,说不定这就是天意,天意让诗诗姑娘重回巅峰。” “那你呢?你最近如何?”白宋转而问道。 虞季稍有不安,居然有些脸红,说了四个字:“德不配位。” “具体一点。” “海选之时,记着白兄所说要多出风头,便有几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冲撞了两位大儒,有过一番争论,侥幸赢得了一些文人的支持。也曾因某位选手的词作为契机,借口选了两首白兄所书词作公之于众,引起了一些轰动。近来名气正盛,每日拜帖无数,只是得来皆不是我自己的,尝尝局促不安,所有拜帖,无一敢接。” 白宋微微皱眉:“有没有觉得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推波助澜?” “你不知道,我刚被宣召入宫,因为诗词大会,皇上指着我鼻子数落了我一顿。” “什么?还有这种事?皇上不是支持我们的吗?” “现在情况变了,诗词大会风头太大,把即将开始的殿试都压过去。现在皇上很不满意,想让的诗词大会的热度降下去,让天下文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科举上来。我一开始觉得这只是一次演出,会引起一些轰动,但不会持续太久。现在来看,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估,舆论已经控制不住了。我不相信这是自然形成的,我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但是我没有关注太多,很多事情不清楚,想问问你可有发现一些值得怀疑的细节?” 听完白宋所言,虞季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兄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诗词大会反抗皇上推行科举?” 白宋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这次是我的问题,现在想来,感觉被人当枪使了。” 人都会犯错的,作为穿越者也一样。 这是白宋的无心之失,却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寒门和士族之间明争暗斗还在继续,只是十分隐晦。 白宋的身份变化逐渐淡忘了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 “智永大师,这位早就超脱尘世的大师怎么会来我们的诗词大会?当我听说要请他来的时候,我觉觉得不可能。可结果却是老爷子到了,并且没有丝毫推脱,十分支持。” 虞季想了想又说:“还有秦家老爷子一生奉行中庸之道,讲求的是平稳,为人处世毫无破绽,属于是个老好人。在海选的过程中,老爷子却频频出现激进的言论和评价,也是引发我与几位评委冲突的主要契机。当时我就很奇怪,怎么这些大儒名家如此冒失,言语之中明显有许多漏洞,似乎等着我去争,等着我去辩驳。” 白宋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这么说来,从一开始我们就在套子里面。” “你觉得背后的人是谁?” “丹阳公主!”白宋斩钉截铁地说。 除了丹阳公主,白宋想不出一个这么有能量,且跟自己有这直接矛盾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丹阳公主只是不想让你去东宫,想要搞臭你的名声,她犯不着去影响皇上推行科举,这冒险也太大了。” 白宋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整件事瞄准的不是白宋,而是科举的制度。 “听爷爷说,朝堂之上虽有不同派系,相互不同立场,但在科举的事情上,各大派系之间却都出奇一致,没有人希望看到科举的推行。但凡是科举选出的官员,至今没有一位得到过重用,皇上开出条件,要你用前三甲之名进入东宫,可不单单是给你设置障碍,是要给天下人做个表率,通过科举当官的人,会是太子的近臣,未来是朝堂最重要的人物。” 白宋一听,顿时醍醐灌顶。 他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里面。 之前还有些不明白,不久是一纸婚约,何必搞那么麻烦,整这些难题给自己。 原来皇帝是在这儿阴了自己一手,把自己丢出去挡子弹呢! 现在一想,要阻止他去东宫的人可太多了。 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可疑! 正文 第741章 茶山隐居 诗词大会第二轮初赛在七日后。 距离殿试开始还有九天。 也就是说初赛会在殿试之前举行,如果继续以现在的的热度持续下去,想要改变舆论走向会很困难。 要中途停止诗词大会是不可能的,只有想办法尽力去挽回。 首先,作为评委要尽可能去引导舆论,让舆论朝着科举的方向去引。 给科举树立一个正面的立场,让观众和选手都认同科举的制度。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的评委都在刻意朝着反方向去引导。 比如刻意去推崇一位中途献唱的歌女,用一些激进言论去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这些成名已久的老家伙,手头的能量可是不小。 白宋还真就小看了他们。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十分擅长话术,要引导什么舆论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只需要一点看似不经意的点拨,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引起一场运动。 要控制好舆论走向,首先就要要控制好出场的评委。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先要让评委明确一个态度,要把话题引向科举,并且往好的方向去说。 想法是很简单,要实施起来就会很难。 科举推行本身对士族就是巨大的压制,哪怕是圣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们会如何选择? 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藏在黑暗中的干预者。 白宋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虞季,虞季也觉得事情有些的难办。 但虞季倒是有个办法:“要是能说动爷爷出面,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让虞老出面帮白宋说情? 找谁去说? “秦老与爷爷乃是至交,秦老又是长安名门的大人物,秦氏在此已有三百余年,能说动秦老在诗会上为科举说话,相信百姓会对科举另眼相待,而皇上自然也会高兴许多。即便不能彻底改变当下的局面,也不至于会怪罪与你。”虞季解释。 “可有把握?” 虞季摇头:“没有把握,不单是秦老那边不知道能不能说动,单单是爷爷那里就都不好过关。” “为何?” “因为爷爷也是反对科举的,故而才只让我学,却不让我去考。我只能给你提个建议,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的。” 白宋点了点头,这好歹算是有了个方向。 有了方向,白宋便和虞季一起去虞老隐居的乡下找他。 好在虞老隐居之所距离长安城不远,车程两日可往返。 白宋回去交代一声,乘车出城。 …… 山野小居,虞老种起了茶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人打扰,十分清净。 站在山丘上,停步远望,似是能瞭望远处的长安城。 在他这样的人身边,总是少不了一个两个仆人陪伴的。 一位老人守在虞老身边,成了虞老的帮手,没事浇浇水,翻翻土。 突然,老人放下锄头,起身远望,然后说了一句:“老爷,好像有人来了。” 前不久,虞老刚刚收到消息,说是在京城的孙子惹出了一些麻烦,跟一群女人搞在一起,弄出了个什么援助协会。 为此,虞老不得不亲自出面的手书一封传到京城,表示自己的支持。 听到老人的话,虞世南也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看来最近是不能安稳了。” 老人笑道:“老爷将隐居之处放在此地,又何曾想过安稳呢?老奴时常看到老爷远眺京城,是老爷心中放心不下,或者多有不甘,还期待着有机会吧?” 虞世南看了老人一眼,没有回答,淡淡说道:“去看看是谁。” 老奴放下锄头,往山丘之下去,在进山小道上看到了刚刚下车的白宋和虞季。 到了这里,马车已经走不动了,两人不得不步行。 过了一会儿,两人徒步往上,迎面见到那老奴。 老奴不说话,就在远处看着两人。 两人上去,见虞季恭敬地对老奴拱手:“忠伯,近来可好?” “小少爷,何故突然来此?” “白宋有事要见爷爷。” 白宋看了看这位面生的忠伯,跟着拱了拱手:“有劳领路。” “老爷隐居曾说过,不见外人。” 虞季说:“白宋乃爷爷关门弟子绝不是什么外人。” 听完,老奴不再说,转身走向前面。 入山便是一片茶林,偶尔会有一些采茶女在茶园中劳作。 但在满山的茶树之中显得微不足道。 “这里居然种着这么多茶?” “京城有三大茶庄,茶叶都是产自此处。”虞季解释。 “就这么几个茶女哪里忙得过来?” “茶叶生产太多,长安消耗不过,许多茶叶没有人采摘,都拦在了地里。”老奴不紧不慢地说,“老爷喜欢此处,便是喜欢这里的茶叶,不用花钱,永远都喝不完。自己种植,自己采摘,自己炒制,一切都是自己动手,养人。” 白宋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方向。 大唐跟东瀛通商,东瀛也是个喜好茶叶的地方。 如果能把这里盛产的茶叶卖到东瀛去,岂不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里茶漫山遍野,也没人引起重视,要说人手不够,从妇女援助协会救助的女性很多。 现在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们大多进入了花场。 能有一个别样的选择也是好的,采茶女也附合女性的身份,是当下女性工作中的一种标配。 有妇女援助协会提供员工,倒是不用担心员工问题。 茶叶易保存,属于非常适合贸易的商品。 白宋停下看着茶叶,陷入了沉思。 “白兄,你愣着作甚?往前走啊。” “哦哦哦……” 白宋点了点头,把事情藏在了心里。 这茶山里面的男性,估计就只有虞老和这位老奴了。 他们的住处茶山的深处,一片低洼的地方,只有一间小草屋,在外根本看不见。 此刻,虞老已经沏好茶,坐在屋外等着来访的二人。 看到孙子和弟子一起,虞世南似乎没有丝毫异样,好像已经猜到了似的。 “爷爷。” “弟子拜见先生。” “不用多礼,都过来坐吧。” 虞世南招招手,两人先后过去。 白宋没开口,虞世南就问:“之前虞季在京城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就是你小子在背后推动是吧?” 正文 第742章 绕弯 这个问题,白宋没有跟虞老提过。 听老师直接问责,当下有些不好意思:“是。” “你是我的弟子,算起来还算是虞季的长辈,作为长辈,你就是这么坑自己晚辈的?” 虞季看了白宋一眼,白宋腼腆地笑了,心虚地喝了一口茶。 这回还真是把虞季当枪使了,而且搞什么妇女援助协会,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这些都过于离谱。 “先生,弟子也不是要坑害虞季,只是各取所需,为日后铺路。” 虞季也连忙解释:“爷爷,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白宋无关。” “哼!不用辩解,没有老夫从旁看着,你们这些小辈就越发无法无天了。” “虽说此事有些荒唐,但孙子在长安的确有了名气,前所未有的名气,都是白宋帮我的。” “帮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你写的?” “这……”虞季语塞。 “文人的气节去了哪儿?剽窃他人所作为自己成名,亏你做得出来?” 虞季一听,立刻低下头去,红着脸无话可说。 白宋的脸皮厚的很,丝毫不为所动,用以前的说法的道:“老师,此事只有虞季一人清楚,外人无从怀疑,无从辩驳,除非有证据,可谁又有证据?” 虞世南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老夫以前怎为发现你有如此野心?” “难道先生希望看到虞季以后也如您一样,最后会在这么一片山野小地,当一个农夫?” “白宋!”虞季拉了白宋一把,“你说什么?太过分了?” 虞世南也眯起了眼睛:“许久不见,白宋你的变化挺大。” “恕弟子冒犯,只是偶然见到没有了先生的虞府,人丁零落,尽显荒凉,一时心中不忿,才有了这般想法。想来先生也是当代大儒,自家子弟却连一个着落都没有。那陆遥身后毫无背景,却已经坐上户部侍郎。您总说什么集团集团,这么大的集团连自家孙子的位置都没有吗?” “你懂什么?这叫避嫌!” “心中有愧才会避嫌,心中无愧,为什么要避嫌?虞季不是庸才,皆因身在虞老之后,却要沦落至此,这根本不合理!也不公平!” 虞世南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个学生一见面会如此大的脾气。 居然是来给虞季鸣不平的? 他看了看虞季,见自己这孙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证明自己被白宋的话触动。 在虞季内心深处藏着一丝不甘,可他从来没有说过。 虞世南沉默了,对自己这孙子,他的心里何尝没有愧疚? 为了表明自己隐退的态度,牺牲了孙儿的前途。 “哎!”虞世南叹了口气,他终究不能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任何强硬,他看向虞季,问道,“虞季,你心中可有怨恨?” 虞季皱了皱眉,把头压得更低,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攥紧了裤脚。 “爷爷,我可以怨恨吗?我有资格怨恨吗?” 说着,虞季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虞家在朝堂上跟其他的家族不同,长孙无忌、李靖、程咬金之流都是功臣,而虞家是顺势而为的降臣。虞家声望很高,在长安受人追捧,但终究要清楚一点,民间的声望是朝堂上的阻碍。皇上不愿意看到一个在民间有极高声望的人同时掌握实权。 这也是为何大唐之内传承多年的士族没有直系认官,只有旁系入仕的缘由。我们要知足,要懂得进退,恃宠而骄是自取灭亡。虞家不能培养直系,只能培养旁系,这是规矩。这就是你的命。” 白宋不屑一哼:“先生,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是贞观年了!那一套规矩早就过时了!现在皇上要制定新的秩序,难道您就看不出来?唯才是用才是主流,皇上要让有能力的人上位,不在乎他的出生。虞季完全可以在大唐的天下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这么被埋没根本不值当。” “白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科举是利于虞季前途的大事,先生不能为了老一辈的利益而断送年轻人的机会。” 虞世南看了看虞季,又看看白宋:“你的意思是让虞季去参加科举?” “有何不可?” “虞季,你有想过吗?” “爷爷,孙儿从未想过。” “是因为爷爷不喜欢科举?” 虞季点了点头。 “你若真有想法,未尝不可一试。” 虞季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爷爷亏你太多,如果这算是一种补偿的话,爷爷当然不会反对。” “可是……可是白宋所求的不止是这些。” “白宋,你想说什么?” “如今科举正在遭受挑战,皇上正因科举推行被阻而恼火,学生希望老师能够出面,帮我们解决一些难题。” “你要老夫出面推动科举?” “正是。”白宋表情激动,抓住机会将长安城发生一切讲述。 虞世南一听脸色就变了:“白宋啊白宋,你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是想让老夫去说动秦旭。” 白宋揉了揉鼻子,收敛了愤懑的表情,又变得含蓄起来:“这个嘛……学生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虞季的确是可惜了,他能通过科举一展才华,我们为何不支持呢?” 虞世南想了又想,如果没有先前的铺垫,不管这小子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现在突然就不同了,被白宋绕了一圈,饶到了坑里。 如果不答应,内心的罪孽感就更重了,看着自己的孙儿的确可怜。 沉默了许久,虞世南终于说道:“好。” “多谢先生!”白宋激动不已。 “不要高兴太早,老夫可以帮你给秦家牵线,到底能不能说动秦旭,就看你小子的嘴皮子是否如今日这般利索了。”虞世南起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丑话说在前头,秦旭可不如老夫这么好说话,他是整个士族中最反对科举的人之意。秦家经历三朝,在长安经久不衰,而且是唯一一家在朝中无人任职的家族,却依旧保持着极高的名望。皇上恨死了这个秦旭,却一直不敢动他。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正文 第743章 捡来的茶山 说动虞老,事情有了个良好的开始。 今日剩下的时间,虞季和白宋二人留在茶山陪虞老过了一天茶农的生活。 无甚其他,唯清闲尔。 茶山茶叶涨势极佳,白宋看上了这儿。 白宋在想,如果将那些的名茶移植在这里种植,会不会有不同?会不会如五粮液一般引起轰动? 要做到这些并不困难,只需要通过空间兑换的方式就能实现。 但白宋最终收敛了类似的想法。 茶叶这东西,不同品种不同口味,不同的茶之间很难对比区别。 所谓好坏,只是在同一种茶之间的区别。 在白宋看来,茶叶的溢价多在于包装和宣传,还有一些历史的文化底蕴。 想要把茶叶卖到高价,重点在于宣传,而不在于选种。 至少在目前来看没有到这一步。 就目力所及的一片茶山,已经够白宋忙碌一阵子了。 除了采茶女,还需要一些阵阵厉害的老师父,统一工艺,确定标准,然后还要编撰一些有内涵的故事,卖给东瀛人嘛,人家就喜欢工匠精神之类噱头。 下午,白宋和虞季随着虞老游山。 虞老看到白宋中会对着一片茶山而尝尝走神,便停下问道:“怎么了?总是望着这一片的山野发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拿捏不准?” 虞老所想,估计这小子还在未说动秦老而踌躇,好言安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求,只要尽力去做,结果并不重要。” 白宋点点头,很认真地说:“的确,结果并不重要。先生,不知这片茶山是谁家的?或者是哪个家族的?” 虞老一愣,不想这小子怎么突然扯到茶山上来了? “怎么了?” “学生有些想法,茶山的茶叶涨势很好,但是好多茶叶都来不及采摘,白白浪费,若是可以,学生想要把茶山给承包下来。” “承包?” 这是一个新词。 “就是用一口价的方式将整个茶山的茶叶买下。” “你买这么多茶叶作甚?” “先生,您忘了学生还有一个身份是商人?” 虞世南皱眉,想着:“你小子那个钱庄如何了?” “无甚其他,学生就是想卖这里的茶叶。” “你呀你!”虞世南有些不满,指着白宋的鼻子,“叫为师说你什么好?正事都没有解决,心思有去了别的事情上。” “这……这也不算闲事。如此大的茶山,可是一件了不得宝贝,我们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真有这心思?” “真有。” 虞世南见白宋说得这么认真,当下点点头:“你若真喜欢,这山里的茶,为师全当送你了。” “什么?”白宋一惊,“这些茶叶全是先生的?” “都是虞家上一代的了,虞家曾在此种茶,是太祖皇帝钦点的茶叶供商。都是些虞家的旁系宗亲在运作。后来新皇尚未,如今的皇帝对茶叶不如太祖皇帝痴迷,受其影响,茶叶在大唐需求减少,这里的茶叶太多,根本就卖不完,后来留在这里的人是一年少过一年,就成了现在的一片野茶山。” 虞季走上来,对白宋说道:“爷爷说的没错,我记得小时候这里的采茶女的可多了。后来不知怎么就荒废了。” “这里不算什么,虞家早就不把这里放在心上,你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也是自家人,你要喜欢就拿去折腾,不管是赚了是亏了,都自己收着。” “多谢先生!” 白宋喜出望外,未曾想这是一笔没本儿的买卖。 原先正在估计,想着这么大的一片茶山,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才能承包下来。 这是,虞世南指着更远的地方:“翻过这个山头,还有三个山包上的茶林都是咱们的。” 这是真捡到宝了。 虞世南见白宋的眼睛放光,有些好奇:“你拿这些茶准备怎么做?” “卖到东瀛去。” 虞世南和虞季都是一愣,他们想到是要去卖的,但没想到白宋的想法如此跳脱,居然是卖到大唐之外,东瀛! “这能成吗?”虞季疑惑。 “只要尽力去做,结果并不重要。” 三人走到了山头。 这里的山势平缓,山头不高,站在山头上,三人眺望远方,难得有一种清净闲暇的感觉。 望着远方的云雾,白宋想到了自己原先的梦想。 脱离世俗,隐居一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或许就跟现在相差不多吧? 但在此刻,白宋扪心自问,这样的生活自己真的喜欢吗? 白宋心中的回答却变得忧郁起来。 现在的白宋已经跟整个世界产生了牵连,有了太多的牵绊,现在的他早已无法遵循以往的心境抽离世俗了。 “科举真的是不可逆的吗?” 忽然,身边的虞世南悠悠地念了一句。 白宋思绪一段,回头看看虞老。 虞世南继续说:“老夫从前朝开始见证了科举的问世,再到太祖皇帝的推行,再到当今皇上的改良,三代帝王,无一例外,都在用毕生之心血来推动科举。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永远都得不到满足,权利越大却越容不得有一点威胁,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们也要把威胁阻拦在外……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宋微微皱眉,从虞老的话语中,白宋听出了对方存在的一些误解。 “先生,礼待皇帝为何推行科举,或许各有各的目的,或许也如您所说,出于对权利的掌控。但有一点先生要明白,科举的确是一件有利于民的事情。社会需要进步,察举制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社会需要新的机制,科举是顺应时代而生,不能因为个人个人家族的利益而站在时代的对立面。一味的阻拦和排斥,只会让个人,让家族承受更大的冲击。” 虞世南点点头:“希望如你所说,科举是顺应时代而成的吧。” …… 第二天一早,虞世南离开了自己隐居的茶山,和孙儿和白宋一起,悄悄上了马车,悄悄回到了曾保证永不涉足的长安城。 正文 第744章 拜访秦府 马车进入长安城。 老人家的目光中颇有几分感慨。 白宋和虞季坐在一边,想听听虞老接下来的安排。 虞世南没有说什么的,反而先问白宋:“想好了如何说动秦老爷子了吗?” 白宋摇摇头:“现在对秦老爷子一无所知,一切都是未知数,学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唯有先接触一下,看看是怎样人,怎样的性格,因地制宜。” “因地制宜……”虞世南笑了笑,“据我所知,你在幽州时,为了达成目的可是不管什么手段的,也不会如此拘谨。” 白宋眉头一皱,不知先生这么说有什么意义? “老夫倒是想了一个办法,这办法唯有你可行,换做别人,确实不妥的。” “嗯?什么办法?” “秦老独爱一孙女,那秦家小姐……” “额,那个……”白宋连忙打断,“先生不会是说要学生去骗……” “男女之情哪儿能叫骗?”虞季狡黠地说道,拍了拍白宋的肩膀,“白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先前之事,你不也是叫我去出卖色相?怎么到了你身上,你却施展不开了?” 白宋是一头黑线,心说这什么意思? 虞世南也笑着说:“听说你为何对付郑家,可是把郑家的一位小姐骗得够呛。” “先生,那时候是年少无知,现在可是不妥。” 情债难还,白宋现在是深受其害,再也不敢去招惹女人了。 之前张家小姐对自己的苗头就不对,更别说还跟天香阁的诗诗不清不楚。 陈氏书社的陈惜容见自己都没个好脸色,肯定也是个心怀怨气的。 舒望和晴儿尚未过门。 女人的事情堆积太多,就像是缠在一起的线团,白宋现在碰都不敢去碰,更被说再来一条线头了。 看着白宋吃瘪的模样,虞季欢喜笑了,拍着白宋说:“放心吧,要是被小妹知道我劝你去勾搭女人,那丫头不把我给掐死。你要对青青好一点呢,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 白宋一听,变得心虚,看了看虞老,见其半眯眼睛装作没有听到。 白宋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我对你小妹还不够好?” “不是这样的好,是那样的好。” “怎样的?” 正说话,马车停下了。 车夫掀开帘子说:“到了。” 大业坊,秦府。 白宋下车,正看见秦府开门,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乘上马车离开。 看到那个上了另一辆马车的人,白宋愣了一下。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个人,回头看着虞季:“喂,你看到没?刚才那个人,是不是秦放?” “哪儿呢?” “上车的那个。” 说话间,马车已经走远了。 可惜虞季没有看到。 秦放是谁? 正是跟白宋虞季一起读书的同窗之一。 白宋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秦放。 正在怀疑的时候,虞世南说道:“那就是秦放,不知外出何事,估计是没有看到我们。” “真是秦放?”白宋有些惊讶。 “这里是秦府,遇到秦放很意外?”虞季问道。 白宋长大眼睛,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一些问题。 秦放此人白宋有些印象,有些迂腐,在同学之中并不突出,和白宋也没有太多交情。 白宋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白宋一直认为秦放属于秦叔宝一脉的子孙。 但长安城的秦家跟那个秦家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秦放是长安望族的秦家的子孙。 “秦放乃秦老爷子的孙儿,排行老三,正因为老夫跟秦老爷子的关系,才让秦放到了永兴学院。”虞老解释,然后疑问,“怎么?是不是从秦放身上想到了什么?” 白宋摇摇头:“是学生以前想错了,现在见到稍稍惊讶而已。” 虞世南对虞季道:“此行你就不要跟去了。” 虞季点头。 虞世南带着白宋上门。 看守的家丁见人来,上前阻拦:“来者何人?” “虞世南拜访秦老先生。” “虞老?”家丁不敢相信,忙说,“虞老稍后,小人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秦家家主亲自来迎,恭恭敬敬请虞老入府,进入客厅稍后。 白宋就是个跟班,根本没有被秦家家主正面看一眼,一路都跟在虞老的背后。 到了秦府,白宋算是见识到了自家先生在长安的名气。 秦府的小辈们听说虞老来了,纷纷过来拜见。 片刻功夫,先后来了十几个小辈,小的几岁,大的十几岁,男女都有,一个个都是无比恭敬。 白宋注意到其中有一个青衣小姑娘十分积极,看着十五六岁,长得还算可以。至少大家闺秀的气质拿捏死死的,骨子里透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高傲,在寻求虞老指点的同时会时不时地看白宋一眼。 过了一刻钟,秦家家主回来抱歉,说是老爷子去了外面,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虞世南听了点头表示无碍:“老夫也是刚回长安城,就在此稍后便是。” 秦家主不敢怠慢,急忙叫人送上茶水果脯。 看着一种小辈围在虞世南面前,感觉甚为不妥,便招呼道:“尔等不要打扰了虞老,赶紧退下。” 几个年纪的被撵出去了,剩下几个年长些脸皮厚一点儿的还不肯走。 那个青衣姑娘也守在虞老身边,给虞老沏茶,乖得不得了。 “爹爹,难得虞爷爷来了,女儿还有几首诗没请教呢,您就让女儿多问几句嘛。” 秦家主皱眉看着虞世南。 虞世南十分和善,笑着说无妨。 剩下三个青年有样学样,说要抓住机会多跟虞老请教。 有几个孩子在,秦家主自己就不好留下来,告辞离开,在对面的一间书房里时刻注意着。 青衣姑娘见父亲走了,终于把堵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虞爷爷,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为何不见虞季哥哥跟着,反而要他……” 青衣姑娘很是羡慕,为何这个小子能跟在虞老身边形影不离? 难道因为好看? 虞世南回头看着白宋,笑了笑:“他呀……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正文 第745章 君子远庖厨 “关门弟子?”青衣姑娘听到带着四个字,脸上羡慕之色更浓了,再看白宋之时,眼神之中居然有了一丝丝敌意。 白宋没说话,但他在观察。 看到青衣姑娘眼神的变化,轻咦了一声,心说这是怎么的? 这姑娘好像不太待见自己啊? 白宋哪儿知道,眼前这位青衣姑娘好几次想要拜入虞老门下,都被婉言拒绝。 就因为她是个姑娘,便是不能成为虞老的正式弟子。 哪怕是进入永兴学院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这人居然是虞老的关门弟子,这可是青衣姑娘想都不敢想荣誉。 “能成为虞老的关门弟子,那一定是非常有学识咯?” 青衣姑娘看着白宋,毫不避讳地问了一句。 白宋对这样的小姑娘无甚兴趣,想着随意谦虚客套两句。 不想自己还没开口,坐着的虞老抢先说到:“我这位弟子年纪轻轻,但学识非同一般,长安之内,只怕少有比肩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能得到虞老如此高的评价,可当真稀罕! 非但是青衣姑娘,后面三个青年都有些诧异,随之而来的是有些不爽。 虞老说长安之内少有比肩者,岂不是也说他们比此人差了许多? 白宋也有些懵,心说这先生突然拱火是啥意思? 他们来这里是见秦老的,又不是跟几个小娃娃浪费时间。 但话已出口,青衣姑娘立即盯着白宋,娇声问道:“连虞爷爷都这么夸赞,本姑娘倒是要考考这位关门弟子,不知虞爷爷是否同意?” 虞世南笑了笑:“无妨无妨,你们都是同龄人,相互交流多有益处。” 青衣姑娘听了眼睛就是一亮,笑盈盈地问道:“请问公子,君子远庖厨,当作何解?” 白宋想也不想:“君子就该不进厨房呗,世人皆知,有何解释的?” 青衣姑娘和身后三位青年听了,都是相视一笑。 “哈哈哈……”一位青年上前道,“这位关门弟子,不知您可知道‘君子远庖厨’的出处?” “这有什么意义?” 白宋再放奇葩言论。 有什么意义? 这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呢? 虞世南也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白宋,不知道这小子为何回答如此随意。 青年上前笑道:“看来这位公子并不如虞爷爷所说的那么博学,竟不知君子远庖厨出自于《孟子—梁惠王章句上》,文章所指乃齐宣王杀牛时见牛可怜,不忍杀之,遂换羊以作替代。孟子赞齐宣王怀有仁心,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是说君子当远离杀生。试问孟子所说意在男子不可下厨?” 青衣姑娘也是一笑:“孟子所言,重点不在远庖厨,而在人当有恻隐之心。意指君子当远离杀生,心怀仁义,同情弱者。这才是孟子真正想要表达的君子之道。这位公子,难不成虞爷爷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都没有教过你?” 说完,青衣姑娘又对虞老躬身行礼:“虞爷爷,兰芝只是一时口快,并未冒犯虞爷爷的意思,不过是觉得这位关门弟子所学不多,日后怕是会有损虞爷爷的名声。” 虞老毫不在意,似乎知道这小姑娘会有这样的表现,笑了笑,回头看了看白宋,意思是在问看你如何收场。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也想看他有的什么反应。 换做以前,白宋能在诗词上跟这些小辈们显摆一把,要说这样的论证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可如今的白宋经历学院一年,又为科举准备了许久,四书五经不说烂熟于心,却也绝不弱于这些小辈。 这些人咄咄相逼,白宋只能被迫装逼,他也跟着众人笑了笑。 “四书五经之中那点粗浅的道理自然是不必虞老亲自教授了。我随先生学习,所学乃治国兴邦,稳固天下,造福于民的大道,不是尔等陷于书本中咬文嚼字,自负经纶的小道。” “你……你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为何连一句‘君子远庖厨’都读不懂?”一人不服。 白宋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这些粗浅的文摘语录,我是羞于分析,既然各位都把问题扯到先生教学不够的身上了,那我自然要来辩解两句。” “哼,故弄玄虚,你若知晓,那便说来听听。” 白宋继续说:“既然你们都知道‘君子远庖厨’是出自孟子。那就应该通读文章,了解事情始末。齐宣王杀牛时见牛可怜,不忍杀之,遂换羊以作替代。试问既然牛可怜,那羊就不可怜吗?同为牲畜,谁又比谁高贵?不过是在杀羊的时候齐宣王没有去看杀羊的过程,因不见羊死是的痛苦就能安然享用羊肉,这叫心怀仁义?这是伪善!” 白宋语气不善,气势很足,一段之后几人皆是说不出话来。 白宋不客气地看了那青衣姑娘一眼,继续道:“如此虚伪的作派,身为一代大儒的孟子居然能说出大王心怀仁义的话来,这是孟先生看不出其中的道理?不是……无非求个安稳罢了。圣人也是人,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齐宣王面前,圣人也是会拍马屁的!” “你……你敢辱没先贤,你好大的胆子!” 白宋分毫不让,低声道:“我不过就事论事!孟子传教无数,自当圣人不假,难道圣人就没有缺陷?人要有自己的是非判断,有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不要人云亦云,迷信盲从。我之所以不想分析‘君子远庖厨’,也是不想揭圣人之短。既然你们非要听,那我就讲给你们听听。圣学文章之中经典无数,你们不学好的,单单挑个君子远庖厨出来,看来各位的文章学得也不怎么样啊。” 几个青年哑口无言,但觉得很不服气,什么人居然敢胆大到对孟子指指点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青衣姑娘看着虞老,想听听虞老是如何想的。 难不成虞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君子远庖厨只是圣人在拍马屁? 虞世南也吓了一跳,这白宋简直是太口无遮拦了,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够了,不必再说了。” 正文 第746章 质问 白宋听了,恭敬地点点头,退到了虞老身后。 看着白宋不动如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青衣姑娘就觉得有些憋闷。 这次实在是不爽,对方并未展现什么学识,听上去更像是胆大包天的狡辩。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虞世南,你怎么突然来了?” 一个白发老者,穿着一身白袍白衫,快步地走了进来。 几个小辈见了,立刻恭敬地行礼:“老太爷。” 这位就是秦家家主秦旭了。 白宋认得此人,因为对方是诗词大会的评委。 对方却不认得白宋,也没有正眼看白宋一下。 虞世南见之起身,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 对方也是笑容可掬的样子,配上一身白衣,不像什么家主,更像是仙风道骨的仙人。 秦旭扫眼自家小辈,摆了摆手:“你们在这作甚,速速退下。” 几个人不敢违背,灰溜溜地走了。 那青衣姑娘到了门口,回头又多看了白宋一眼,把这小子是记住了。 这时候,秦老才注意到了白宋,指了指白宋,问虞世南:“怎么有个面生的小鬼跟着?” “此乃我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秦老一惊,在打量了白宋两眼,笑问:“虞世南,你这老家伙也收关门弟子了?” 虞世南笑着:“人老了,总想要个人继承衣钵。” “你可不是个随意之人,不会轻易就收关门弟子的。这小子能入你的眼,定然有其过人的门道,小子,有没有什么文章诗词,念一首出来听听。让老夫看看虞世南的眼光如何?” 白宋看了看虞老,虞老点了点头。 白宋拱手,缓缓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停停!”只听了第一句,秦老立即叫停,然后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白宋,“水调歌头,你是那个白宋?” “正是。” 秦老眉头一皱,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白宋之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见过的白宋此人的很少。 秦旭对水调歌头无话可说,但对白宋此人却生不出半点儿喜欢。 无关其他,只因白宋出生寒门。 寒门出贵子,是对秦家望族的巨大威胁! 并且又是在这种关键的时期。 虞世南的关门弟子是白宋,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虞世南,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让老夫看一看你的得意弟子吧?” 虞世南笑着点头:“当然,今天来此,非我要找秦老,而是我这弟子想要找秦老说几句。” “他?”秦旭目光落在白宋身上,上下打量,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小辈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白宋拱手:“秦老,晚辈正是诗词大会的幕后组织者。” “什么?”秦旭再一次惊骇了。 他只知道诗词大会乃是皇上举办的,却不知具体背后在由谁操纵。 “实不相瞒,从诗词大会最初的设计和赛程的安排,以及中途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由晚辈早操纵。” 这回,秦旭是有些认真了,上下打量白宋,认真地点了点头:“真人不露相啊!皇上能把这么重大的项目交给你这么一个小子,看来皇上对你是真的信任呐。说吧,今天来找老夫到底因为什么?” “皇上对诗词大会的有些不满,晚辈就像来请教一二,不知这诗词大会可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老夫不过一评审,哪知道如何改进?” “但前辈能煽动民情,您和其他几位评审,在海选的过程中都在不经意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相信前辈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秦旭的脸色明显有些变化,眼神也有些闪躲,突然变得不耐烦了,一挥手,说道:“老夫跟你什么好说的,没事就立刻离开。” 白宋装作不知道,继续说:“如果晚辈没有猜错,前辈的身后应该有一位高人或是一股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想要用各位先生的名气和诗词大会产生的热度,从舆论上压倒即将开始的殿试。这是在跟皇上较劲,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宋眉头一皱,突然直接了当地说道:“前辈为了士族的利益,在诗词大会上用激烈的言论挑动民间矛盾,这样的做法真的光彩吗?为了自身的利益,就要阻拦一项利国安民的政策,这样合理吗?前辈也是当世大儒,天下多少文人学子以您作为学习的榜样,前辈事事以自己利益为先,岂不是让天下文人心寒?” “白宋,不可如此无礼!”虞世南起身,打断了白宋的话。 白宋所言,意在激怒对方,人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想要快速了解秦老,这样的方式比较直接有效。 秦老盯着白宋,良久挤出了两个字:“送客!” 最终,秦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白宋离开。 这看似没有任何表达的态度,实际上已经暴露了秦老的内心。 没有反驳,没有辩解,证明秦老认同白宋指责的。 能有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对方心有愧疚,自己内心也不认同自己的做法。 不过是碍于士族利益,家族利益而不得不去做这样一件事。 这样,白宋就是立即离开,那也不虚此行了。 两个家丁过来,示意白宋离开。 虞世南让白宋先走,自己对秦老表示抱歉,同时说自己留下单独跟秦老说两句。 秦老点了点头,举起一杯茶喝了个精光。 白宋在家丁的带领下离开,家丁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刚才白宋那语气那声音,传得到处都是。 一个小辈居然对着自家老太爷大吼大叫,这算什么? 老太爷没有叫人来打断他的狗腿就是网开一面了。 白宋出了秦府,家丁嘭的一声关了门。 白宋灰溜溜地要离开,走了两步,秦府的门又开了。 刚才那个青衣姑娘钻了出来:“那谁,你等一下!” 白宋回头,看到青衣姑娘有些诧异:“姑娘有什么事?” “刚才你在客厅里对爷爷大喊大叫的事情,我都听到了。” “哪又如何?要替你爷爷出气?” 青衣姑娘摇头:“你们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正文 第747章 秦兰芝 青衣姑娘带着几分严肃,几分好奇盯着白宋,也不知想着什么。 白宋很奇怪,一个小姑娘关心此事有什么意义? 见白宋不说话,青衣姑娘上前一步又说:“我先前虽是未曾听得太轻,但意思知道你的意思是说爷爷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青衣姑娘瞪着眸子,很认真的说,“最近爷爷都是愁眉不展的,我都看见了,一看就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爷爷为了家族奔波一生,到了这时候,秦家若还要靠着爷爷的庇护,我等小辈岂不是太没用了?我就想知道是什么让爷爷为难,而我又能做点什么。” “你叫什么?” “我叫秦兰芝。” “你真的想要听?” 秦兰芝点头:“这样,我请你去附近的茶楼。” 白宋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便随了对方心意。 另一头,秦府之中。 秦老和虞老二人同坐喝茶,周围没了他人,秦旭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虑。 秦旭有些好奇,他能理解虞世南收白宋做关门弟子。 却不能理解虞世南为何会在这件事上跟白宋站在一起。 难道白宋这小子已经优秀到能让虞世南不再顾及士族的利益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会在这件事上亲自出面?看样子,你也是想让老夫作出改变啊。” 虞世南跟着喝了口茶,酝酿了一会儿,想着到底该说点儿什么。 最后,虞世南还是选择用自己的孙儿虞季做了案例,将白宋给他说过的又重新组织说了一遍。 同为士族,各大家族都有类似的经历。 士族有保举的能力,但总会考虑到避嫌的问题。 家族之中直系子弟一般是不会入朝为官的,虞季的遭遇代表了各大家族直系的遭遇。 而长安城的秦家更为特殊。 为了保持秦家在大唐的影响力,为了在民间树立起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 秦家子弟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都拒绝入朝为官。 要的就是一个清高。 哪怕门下有一些外姓门生进入朝堂,那也寥寥无几。 秦家之所以能保存到现在,全靠数百年发展至今的名声。 名声是秦家的保护伞,却也成了秦家发展的阻碍。 朝代更替,新皇登基,每一次权利的变革都会在无形之中削弱秦家的影响。 但秦家却又偏偏选择了一条自命清高的路线。 如果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秦家或许还能在大唐辉煌百年。 可百年之后呢? 如今的秦家已经进入了一条慢性死亡的路线,温水煮青蛙,时代在一点一滴地消磨秦家。 秦旭经历数十年风雨,早已看到了秦家存在的隐患。 如果找不到破局之法,秦家的未来让人担忧。 科举是一次洗牌的机会,对士族而言,有破坏也有机遇。 但各大家族都统筹选择了对抗,原因也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愿意把家族命运压上去进行一场豪赌。 虞世南知道秦旭的内心,因为每个家族所经历的都一样。 看着秦旭在听完自己所说之后陷入了沉思,虞世南笑了笑:“我们两家有很多相同之处,但有一点不同。在虞家,只要我的一句话,宗亲们全部都会听从安排。但秦家不同,秦老的身后还有许多宗亲势力,他们不可能同意把秦家的堵在其他士族的对立面中。” “这么说,你已经完全看好白宋,准备拥抱科举?” 虞世南叹了一口气:“老夫那弟子说科举是浪潮,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场变革从前朝开始,已然经历了三代,不管天下的士族如何阻拦,科举都在如期举行,而且每年都在进步。我们这些老东西是拦不住的。 既然拦不住,我们又何必站在他的对立面呢?这天下终究还是皇上的天下,既然皇上不满意我们现在的举动,我们就应该作出调整。如果非要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放,也许得不到任何好处,相反还会给自己和家族遭来灭顶之灾。” …… 茶楼里,秦小姐要了一个包间。 坐在三楼的包间里,打开窗户,远远地可以看到秦府内的花花草草。 秦兰芝给白宋倒了一杯茶,声音变得比先前更加和善,小声问:“公子,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白宋问:“最近的诗词大会,你可听说了?” “听过!”秦兰芝眼睛一亮,似乎很感兴趣,“坊间都在流传,我爷爷还是评委呢!可惜第一次的海选我没去,后来听人传说,那个诗词大会可有意思了。非但流传出来许多上好的诗词,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听说虞季哥哥跟我爷爷在会场上吵了起来,想想都有趣。我还盼着下一场的初赛早点开始呢。” “诗词大会是我搞的。” “你?”秦兰芝更加差异。 对此,白宋不想多解释,继续说:“诗词大会的目的偏向娱乐,倒没想过真的能用诗词大会创造出什么文豪,我有我的目的。但经历了第一次的海选后,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估,民间流传太广,已经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诗词大会不是皇上亲口赞同的?为何会不满?” “因为殿试开考在即,往年这个时候,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是在议论科举的事情,今年却被诗词大会抢了风头。如果照此继续下去,会让天下学子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十年寒窗苦读不如去参加诗词大会,只要一首拿得出手的好作品,就能名满天下。这回对科举的名望造成很大的打击。” 秦兰芝认真听着,她只对诗词文章有研究,少有人会跟她谈论政治内容。 简单的话,对秦兰芝的理解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小姑娘拧眉想了很久,然后才似懂分懂地说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的要控制诗词大会的热度,不能放任诗词大会的影响继续扩大。” “这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748章 下一步计划 “你要知道,在诗词大会上,说话最多的人不是参赛选手,而是几位评委。评委的点评会直接影响民间的评论,评委的每一句话都在引导舆论。你爷爷是评委,想要刻意地制造矛盾很容易。” 白宋稍作停顿,捡了虞季说的事情转述给秦兰芝。 秦老在诗词大会上的激进言论有很多,随便说了两句,秦兰芝就皱起了眉头,逐渐有些明白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爷爷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说那样的话……” 白宋笑了笑:“所以嘛,我才想见一见你爷爷,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有让评委们在诗词大会上保持克制,并且将舆论引向科举,才能将这次大会的影响降到最低。” “爷爷一心所念便是阻拦科举推行,现在有一个诗词大会可以借用,爷爷倒是真的可能做一些激进的事情。”秦兰芝想明白,蹙眉思量。 “秦小姐,听说秦老最疼的人就是你,白某没有丝毫隐瞒,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试问秦小姐可否帮白某在秦老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这件事我帮不上你,我只是心中好奇,看着爷爷整天忧虑,我也不得安心。” 白宋点了点头,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白某就不打扰了。” 秦兰芝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放在心上,起身就要走。 她还想说这人会好言软语的求自己呢! 看着白宋要出房门,秦兰芝起身喊道:“诶,你等等!你这么着急干嘛?” “秦小姐,还有何事?” 秦兰芝眉头微皱,想起这小子是虞老的唯一弟子,想到他解析君子远庖厨。 尽管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已经认可了此人的与众不同。 秦兰芝的确有些问题藏在心里,又是不知如何开口。 想了想,说:“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 “那是当然。不过……也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我觉得这场诗词大会发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我想把它纠正回来,一个娱乐节目不能影响到科举的推行。” 当然还有半句话藏在白宋的心里。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一场诗词大会,原先的科举就不会多这样一层阻碍。 他能改变一些不好的和一些中庸的事情,却不能成为一种传承千年的优良制度的阻碍。 秦兰芝眨巴眨巴眼睛:“你是寒门子弟?” “算是吧。” “难怪……难怪要这么的竭力地保护的科举制度。” 白宋笑了:“秦姑娘,不论是不是寒门,科举都是一项需要世人保护的制度。这项制度会会传承千年,成为我中华子民的立足之根本,这是一块不可撼动的基石,它的意义远远高于寒门和士族之间的争斗。” 秦兰芝听了有些不服,小声说道:“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听爷爷说,这科举就是为了从士族手中夺权才弄出来的。” “不管科举的出现是因为什么,出于什么动机。但它的出现就是能彻底改变现在社会的格局,天下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见过那样的场景。” 这是一句秦兰芝无法听懂的话。 但勾起了白宋的一些记忆。 “你还是没有说服我。” “秦姑娘,我从未想过要说服你,因为我无法跟你解释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但人总有自己的判断,认为对的事情就坚持做下去,有时候为了利益,有时候也是为了责任。” 白宋一口把茶喝光,放下杯子,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跟个小丫头说这些作甚? “好了,秦小姐,我真要走了,还有别的事情。” 说着,白宋开门。 眼看着白宋就要离开,秦兰芝多问了一句:“公子,你叫什么?” “白宋。” 随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白宋!”秦兰芝惊呆了,“水调歌头的白宋!” …… 在秦府长街的拐角处。 白宋和秦老在马车里面碰头。 虞季坐在车里看着两人,问:“结果如何?” 白宋先是摇摇头,然后说:“出来遇到了那个秦家小姐,似乎对我们的事情有些兴趣,但显然没有任何帮助。先生,您跟秦老聊得如何?” “秦旭没有之前的坚决,但他还是十分犹豫。但有一点比较庆幸,秦老对于自己在诗词大会上的言辞有些后悔,经过我们这一次,他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对方心有顾虑,证明事情还会有转机。” 虞季突然插嘴:“不如把秦放找来问问?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虞老摇头:“秦放在秦家不受重视,让秦放出面不如我们最初的计策,让秦兰芝对白宋动了心还更好。” 白宋一听,脸色就变了,心说这是虞老能说出来的话? 自家先生好歹也是圣人级别的人物,怎么能相处如此手段? 白宋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说:“我看这事儿还得找秦放,咱们同学一场,也就上次我回来长安聚过一次,后面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虞季看着白宋的表情:“你想到了什么?” “暂且保密,你帮我把秦放约到天香阁来。” 白宋想着,偷看了先生一眼。 心说虞老能为虞季的遭遇而心生愧疚。 那秦老也是一位长辈,自然也不会看着秦放现在无所事事而无动于衷。 白宋计划和说动虞老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要稍微复杂些许,需要借用一点小伎俩。 有了计划,就开始行动。 白宋告诉先生,秦家这边交给自己。 虞老则出发第二家,向其他的大会评审通气去了。 虞季去请秦放,白宋往天香阁准备。 当天夜里,白宋在天香阁备好了最好的酒席,叫了里面最好的姑娘。 秦放跟虞季到了准备好的包间里面,看到诗诗姑娘带着另外两个绝色佳人,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三个人,一人一个姑娘,满桌子的好酒好肉,排场是足够大了。 秦放看着白宋:“你们……你们这是唱哪一出?” 正文 第749章 同病相怜 秦放话音刚落,楼中姑娘已是拉着他到了席间坐下。 白宋虞季等于秦放相交不深,回忆起来,记忆中此人少言寡语,倒是跟虞季有几分相似。 的秦放少了虞季的儒气和文雅,长相也是稍显平庸,放在学院之中尝做无人问津的存在。 再见此人,发现秦放又是十分含蓄,不知是否少有来这等场合之中,被姑娘拉着连已经红了,偶在作为上几次想要起身,却又被身边的姑娘硬生生按在了座位上。 诗诗贴着白宋,看着秦放笑盈盈地问:“这位秦公子竟是如此羞涩,实难想象是与白公子相熟的同窗啊。” “就是就是。”另一位姑娘也是娇声说道,“看白公子和虞公子如此风流,我等姐妹皆不是他们对手,难得来了个生涩的公子,我们喜欢得紧,秦公子,稍后可要跟我们多喝几杯啊。” 秦放见这架势,老脸涨得通红,起身被按住,腿都在发软,声音颤抖着说:“那那那……那个,这样使不得,虞季,你说是来喝酒的,也不说是来天香阁,要是被家父知晓,可是要打断我的腿!不行不行,我得先走才对。” 白宋哪里肯放,自己坐下,笑着问:“秦放,你怎还是这般老实?须知我们都已不再是学院学生,自己这生活不能由自己做主,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日子过得岂不太辛苦了?” “……”秦放脸上有些尴尬,小声说,“白宋,你胆子也太大了,如今你是驸马,怎么能来这种烟花柳巷?” “秦公子!”身边的姑娘忽然加重了语气,“你说的什么?咱们天香阁就是烟花柳巷,我们这些姑娘都是那些招摇过市的狐媚子是么?这是看不起咱们姐妹对不对?” 秦放被姑娘一声呵斥,脸上瞬间变作酱紫色,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小生不曾看不起各位姐姐,是……” “是什么?” “是……是……”秦放语塞,不知如何解释。 身边姑娘故作生气,娇嗔道:“要是说不清楚,那公子先自罚三杯,我等姐妹就算是原谅公子了。” 一杯酒送到了秦放面前,秦放面露难色。 白宋笑道:“秦放,我可帮不了你,这三杯酒你要是不喝,只怕是脱不了身了。” 秦放看着酒杯,拧眉一口喝下。 姑娘连连倒酒。 秦放又喝了两杯。 三杯五粮液下肚,秦放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行,我得走了。” “咱们同窗一场,难得聚一次,你不要这般扫兴。” “是啊。”虞季帮腔,“大家同病相怜,心中苦闷难以述说,只有在这风月之所,方能有所缓和。” 说着,虞季一杯酒下肚,露出苦色的表情。 秦放看虞季愁眉不展,有些疑惑:“虞季,你最近在长安城内可谓如日中天,何来的苦闷?” “如日中天?”虞季苦笑一声,“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说完,虞季又自己喝了一杯。 看虞季这般模样,秦放有些担心起来:“到底怎么了?何故如此?” 白宋说道:“坐下慢慢说吧。” 秦放看这两人似有心事,几番犹豫,先前的紧张逐渐缓和,就想放肆一次。就安心坐下了。 他也想听听虞季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一桌人各自安好,三个姑娘各陪各的。 相互间先是敬酒,说的都是一些学院回忆。 不一会儿,三瓶五粮液都喝完了,大家都有几分醉意。 尤其是秦放,花场的雏儿不懂得拒绝姑娘,一个人喝得最多,眼睛已将不能聚焦,要不是有姑娘搂着,怕是要直接趴下了。 “白……白宋……你们要在不说事儿,我……我可要先睡了。” 见这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白宋才故作愁苦地说道:“秦放,我们离开学院都已经半年多了,咱们永兴学院的学生那可都是天之骄子,当年可是比过了其他学院的学生的。” “那是自然,能在虞老的门下学习,岂能是一般人!”秦放也是傲然。 “但回看那些同辈的学生,其他学院的人好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在长安城中有了或大或小的差事。再说咱们的自家的同学,那陆遥已经是户部侍郎。想想我们几个……” 听到这儿,秦放一下理解了白宋的意思,目光变得暗淡下来,低头看着空空的酒杯:“是阿……我们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虞季突然拍了拍桌子,提高了音调:“白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哀叹?你好歹也是驸马爷,有公主庇护!而我呢?虞世南的孙子,到现在没有一个衙门要我,会写诗有什么用?名声再高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得为了避嫌而一无所获。” 白宋摇头:“你不懂,这驸马爷有什么好的?天天提心吊胆,看人脸色过活,今日来此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才敢!我哪有你们的自由?哎,不说了,喝酒喝酒。” 三人再次碰杯,刚说不喝的秦放这一次却自己主动倒了三杯,闷头就喝了下去。 “秦公子,你还好吗?”身边的姑娘看秦放表情怪异,还以为他快撑不住了。 不想姑娘这么一问,秦放突然崩溃一般的大哭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白宋和虞季都被吓了一跳。 虞季是想这人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白宋想的则是这小子居然半句现在还未出现的名句。 “秦公子,你怎么了?”身边姑娘问着。 酒精上头,秦放委屈得像个孩子,哭泣着扑到了姑娘的怀里:“我亦如两位一般,空有一身报复,因为只是个老三,更是得不到家族重视,更因家族与朝廷不睦,不让秦家子弟入仕,你们还好,至少来过这样的场所放纵过,而我呢,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秦放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流到了姑娘的胸口,抱着姑娘是越来越紧了,真不知是内心崩溃还是乘机占便宜。 白宋看他这情况,一阵阵无语,脑海中飘起了一剪梅的背景音乐。 正文 第750章 一梦醒来 一次各自遭遇的分享,彻底打破了秦放的心理防线。 哭嚎了一阵,秦放反而不困了,拉着白宋虞季接连喝酒,对身边的姑娘也是不再惧怕,一口一个好姐姐,叫得那个亲热又委屈。 看来初识女人香,已醉幻梦里。 三人聚会虽是白宋刻意安排,但多少也是投入了真情。 同窗之谊,就算不怎么联系,再见之时,一杯酒后已然恢复了当初同吃同住的熟悉。 虞季和秦放的的经历相同。 但秦放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不如虞季在虞家的地位。 两相比较,秦放比虞季还要惨。 到了后来,两人说得更多,共鸣也更多。 眼看秦放再要昏睡过去。 白宋是时候地说道:“经历这些,现在来看,秦放比你虞季还要难过多了。” 虞季连连点头:“是啊!我本以为世间对我不公,没想到真正难受的人还有……秦放,以后咱们可要多多走动。这天香阁可要常来。” “常来!常来!”秦放点头如捣蒜,一头栽在了姑娘的胸前。 迷离之间,秦放依稀听到白宋说话。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 当夜,秦放醉在天香阁。 三更过后才被秦府得知,随派人将秦放接回府上。 秦家家主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半夜拿着棍子要执行家法。 无奈这秦放醉得太过,就算是打死了也醒不了。 整个秦家都变得热闹起来,当晚不晓得多少下人在背后议论。 所有人都在说,三少爷在昏睡的时候却不往念一首诗。 一夜之间,那首诗传遍了秦府。 秦老一早起床,听闻昨夜之事,也是大怒,正要去看那不争气的老三,就听下人在议论。 “你们在说什么?” “老太爷,我们……我们……”下人们支支吾吾不敢多嘴。 这时候,秦兰芝跑了过来:“爷爷,别难为他们了,现在整个秦府都在议论一首诗呢。” “什么诗?” “三哥在梦里都不忘念的诗。” “老三做梦都在念的诗?” “是啊,听说一晚上都没停过。” “念来听听?”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此诗所论乃汉文帝求贤,宣示召见被贬臣子。贾谊才能,确实高明无人能及。只是空谈半夜,令人扼腕叹息。文帝尽问鬼神之事,只字不提国事民生。 诗中之意说的是汉文帝信鬼神之事,但从秦放口中而出所映射的是什么,那就的十分明显了。 他是自比贾谊,恨报国无门! 听完,秦老眉头紧皱:“此诗何人所作?” “不知。”秦兰芝说道,“但听人说三哥一整夜都在念,可能……可能就是三哥所作吧?不然何来的执念?” …… 秦放醒了,头痛欲裂。 突然想起昨夜的荒唐,打了一个寒蝉,想要起身,却被父亲按在了床上。 秦放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家里,看着熟悉的环境,床边站着的是父母、妹妹还有……爷爷? 秦放暗叫一声糟糕,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颤抖着说:“父亲,孩儿不敢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放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家族丢人,现在必然是少不了一顿毒打的。更有甚还会禁足一个月,抄书上百遍等等…… 可是,当秦放逐渐安定下来,看到周围家人的表情是,似乎跟预料中不同。 “三哥,你真是个傻子,再怎么不顺心,也不要去花楼嘛!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吗?”秦兰芝守在一边小声抱怨,但言语之中没有丝毫怪责之意。 “我……”秦放张了张嘴。 后方母亲送来一碗莲子羹:“三郎,快喝点儿粥暖暖胃。” 秦放茫然地看着一家人,感觉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了? 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家人居然没有一点儿怪责之意。 母亲坐在床边,亲手喂给秦放。 秦放想要自己拿过来,母亲不让:“你这一身酒气,还是娘喂你吧。” 秦放感动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秦放含泪吃着粥,一屋子人都没有声音。 只听到母亲一阵阵哀叹。 吃了粥,母亲带着小妹走了。 父亲和爷爷走到了秦放面前。 秦老问道:“那首诗是你写的?” “哪首?” 秦父念道:“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秦放拧眉,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来:“孩儿……孩儿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这首诗好熟悉……” 秦老摆摆手:“罢了,是谁作的已经不重要了。想不到秦家三郎也有如此志向,老夫深感欣慰,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秦父看着秦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不要空口胡吹就行!自比贾谊,眼光倒是挺高。日后定要好好用功才行。” 秦放还有些懵,下意识地点头:“是的,爹。” …… 秦老没有走远,等到自己儿子出来,将其叫到了祖祠之中。 看着秦家数百年的祖宗牌位,秦老的表情逐渐凝重。 秦父心知肚明,昨夜之事,一首诗,让秦家两代直系都伸手震撼。 “秦家的路到底要怎么走?”秦老悠悠问了一句。 “父亲,您有些动摇了吗?” “你年幼之时,可有因不能入仕而苦恼和遗憾?” “已经很久了,儿已经记不清了。” “听说走科举之途是不问出生,不管是谁,只要从科举之中考取了功名,都能入仕为官。这样一来,秦家就没有了举官之权,再不会有外系子弟以秦家为核心。不再为秦家说话,不再为秦家做事,更不会有人替秦家扬名。” “父亲,您如有什么决定,儿一定鼎力支持,宗亲方面,儿会想尽办法安抚。” “我们想尽办法去阻止的科举,到底是为了私利还是害怕改变?我们秦家的儿郎之中到底有谁能从科举之路中脱颖而出?” “父亲,以前儿还有所担忧,但如今看了三郎,儿对秦家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大浪淘沙,秦家是冲不走的。” 正文 第751章 未来之路 大唐第一届诗词品鉴大会初赛如期举行。 和海选一样,大会收到了前所未有地关注,在长安城中流传开来。 大会之上,除了名题限时的词作之外,评委之间相互争夺学员的环节十分新颖。 还有便是大会上有春闱的考官团队与考生们同台竞技共演诗词。 倒是让民间重新意识到三年一次的殿试即将开始。 几年的三甲是谁,会有什么人被皇上重用? 这些都成了关注的焦点。 加上评委在中途多次倡导大家要关注殿试,同样起到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这一轮的大会虽然依旧热度爆棚,但这过程之中少了一些争议点,使得大会在热闹的同时,又把民众的目光吸引到了殿试的身上。 今年殿试的热度显然不能同往年相比,但是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评委和赛程的安排上有意无意将注意力往科举身上引导,看来是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长安城各大士族都在疑惑,为什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代表士族参加诗词大会的各位老先生,在整件事的态度上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士族之间有了些躁动,有人清楚地意识到士族的内部已经有了裂痕,不再是一致对抗科举了。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人们不得而知。 科举的关注度还是不够,但李世民并未表现出不满。 相反,李世民对白宋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努力了多年都没有撬动士族之间形成的铁板,白宋只用了短短的几天就让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 能收到这般成效,完全是意外之喜。 白宋帮李世民立了大功,作为回报,李世民自当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将白宋护送今日东宫。 某一天,李世民将丹阳公主秘密传入宫中,当丹阳公主离开后,白宋收到了陆遥给他的传信。 信中的陆遥充满疑惑,问表白宋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丹阳公主对待白宋的态度突然就有了转变,接下来不会再对白宋采取任何行动。 得到消息,白宋方才知道自己可以安稳了。 几天后的殿试,白宋顺利得到了探花的称号,而他所上交的,同样是一张白卷而已。 殿试放榜又到中秋。 对白宋而言,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 更重要的是,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终于是如约而至。 皇上下旨,为白宋赐婚,纳大将军李靖之孙李舒望为妾。 虽未妾室,仍以民间婚嫁之礼庆贺,该有的排场,该有的礼仪一样都不会少。 但是,李靖府上冷冷清清,只有简单的准备,等到接驾的轿子来了,便将小姐送往。 有人说,李靖早已肃清了益州的乱党,在听闻皇上的旨意之后拖延不肯回朝。 这场婚礼看似风光,实则还是让李府脸上无光,身为大将军的李靖,自然是不甚满意。 长安城的中秋灯会如往年一样继续,西市和东市依旧如往年一样热闹。 当夜,无数花灯彩上,永安河上灯火通明。 无数游子骚客对月当歌,歌姬舞女各显风月。 不知今年中秋又有多少诗词流传,不知又有哪家的花魁被世人铭记。 而在驸马府中,没有多余的客人,只有一家主子跟一屋子的下人团聚。 几桌小菜,一点俗礼,听着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喝彩声,白宋一身喜袍,牵着大红盖头的花姑娘到了礼堂前。 高堂空座,稍显冷清,旁侧坐着的不是各家长辈,而是这一家姐妹。 这是一位她们早就已经接纳的妹妹,迟早都是要来家里的。 所以大家都面带笑意,没有半点儿争风吃醋的意思。 娶了的女人是不少了,可拜堂成亲还是白宋头一回,就算没有外人在,他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干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宋的变化,舒望掀开红盖头悄悄看了白宋一眼:“相公的手怎么在发抖?” “赶紧盖上,哪有自己掀盖头的?” “晴儿呢?”舒望又问。 “她在后院等着,说是就不来凑这热闹了。” “为何不来?虽是俗礼,却也不能少的,快快叫来一并拜堂。” 这没有外人的婚礼着实是随意了些,礼节到了一半,舒望叫停,叫丫鬟去后院把同样一身红装,却羞于见人的晴儿给拽了出来。 晴儿望着众人,见舒望掀开盖头朝自己招手:“晴儿,速速过来,咱们一起拜堂。” “一起拜堂……这这成何体统?” 一边坐着看戏的公主也笑了:“快去吧,别今日顾着颜面,他日又要一人后悔。” 晴儿站在一边娇滴滴地想着,不了一个红盖头当头罩来,瞬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宋走了过去,牵住了晴儿手,笑道:“来吧。” 中秋对月明,只有明月看到了这家院落里的荒唐。 一个男人左右牵着喜娘,对着空座的高堂下跪对拜。 没有任何人的祝福,却是拦不住他们的欢喜。 尽管没有一点儿严肃,但在旁侧三个姑娘的眼中也是极尽地羡慕。 白宋看到了另外姑娘的眼神。 无论是香儿、桑桑还是公主,白宋都欠她们一场婚礼,哪怕只是像这样一次小小的礼仪。 最后,白宋将所有的姑娘都拉到了身边,一人拥抱五美,六人齐拜天地,永结同心。 …… 白宋的夙愿完成了,就是将一定要娶的女人都娶回家里。 现在,白宋别无他求。 一个穿越者,来到古代到底要做些什么? 白宋在思考如此的问题。 他在记忆中搜寻者自己所看过的穿越小说。 有太多比他优秀的穿越者存在于故事之中。 所有的穿越者来到古代的发展无外乎四个步骤。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时此刻,白宋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前两步。 修身、齐家。 剩下的便是治国和平天下了。 这是白宋从未想过的事情,因为这不是白宋原先的追求。 但一步步的经历却在无形之中对白宋的思想进行着改变,现在的白宋觉得自己是应该做点儿什么。 殿试结束,一切都是崭新的。 治国之道,便要从成为少师开始。 正文 第752章 入职东宫 入职东宫已是入冬之后。 腊月初一是黄道吉日。 白宋拿着皇上的圣旨,将在今日辰时三刻在东宫进行太子的拜师礼。 为了今日,白宋已准备多时。 更是知道东宫之内多有险阻,所以家里的夫人们也格外重视。 从发饰到衣着,再到礼仪,每个人都对这白宋再三叮嘱,告诫白宋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时间不早,白宋收拾好一身,上了去往东宫的马车。 …… 东宫内,太子还在酣睡。 伺候的宫女有些着急了。 今日是拜师礼,对太子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太子要是迟到,那是对师长不尊,传出去少不得要被人说道。 被皇上知晓,皇上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但这太子天性不恭,要是被人吵醒,每每都要大发雷霆。 几个宫女相互议论,不知当如何时,见到丹阳公主来了,忙上去禀报。 “公主殿下,这都辰时一刻了,还有两刻钟就是拜师礼,太子殿下还在睡觉,要是耽误了时辰,可怎么办?” 丹阳公主今日气色不错,她没有成功阻止一个外来者进入属于她的东宫,从脸上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悦。 “就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便要来打扰本宫不成?” 宫女们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多说,告退下去,准备直接进去将太子叫醒。 “慢着……”丹阳公主开口了,“太子昨儿玩得太晚,他要睡觉就让他睡。” “可是……”宫女有些顾虑。 “嗯?”丹阳公主轻咦一声,宫女们赶紧退下,不敢再说了。 东宫很大,除了皇宫,只怕长安城没有更大的宫殿了。 白宋第一次来,在外转悠了许久,还迷了路,本来是辰时一刻就能到的,硬是多废了一刻钟的时间。 从踏入东宫这一刻起,白宋就感受到了东宫的态度。 连一个领路的都没有,完全当白宋不存在。 也没人告诉白宋哪儿不能去,只要白宋到了,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白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会阻拦。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约定的内园书亭下。 书亭就是往后教学的课堂,除了太子之外,还有好几个皇家子弟。 全部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 想到这事儿,白宋只觉得头大如斗。 皇家子弟一个都很难缠了,何况会有十几个? 对付这些小孩子,肯定要比对付那些大臣更加棘手。 这些小屁孩儿肯定都是些纨绔子弟,难缠得很。 稍微狠一点,只怕背后的家长就要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去给皇帝告状。 所以白宋来东宫是相当忐忑的。 可到了书亭下,看到十来个小世子、小郡主啥的,却出乎白宋的预料。 这些小孩子都很安静,十几个小书桌,一个个都坐得笔挺挺的,一点儿都不吵闹。 唯有看到白宋到了之后,估计是觉得白宋太过年轻,很多人眼中都有讶异,随后有些疑惑,甚至有些不屑,然后才会相互叫唤眼神,偶尔有些细碎的议论声。 书亭旁边站着一个年迈的公公,听到小主子们的声音,提高音调咳嗽了一声:“咳咳!” 一群小屁孩儿又安静下来了。 白宋到了书亭下方的主位坐下,将随身带来的四书五经都放好,茫然地扫视下面,却不见李承乾。 公公上前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白先生,太子他马上就来,您稍微等等。” 白宋看了看天色,问道:“什么时候了?” “额……”公公脸上有些尴尬,“已经辰时三刻了。” 白宋没说什么,就老老实实坐着,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 看到白宋的脸色,公公松了一口气。 换做以往的先生,学生在拜师礼上迟到,先生会愤怒离开的。 还好这位年轻的先生脾气好,没有任何情绪。 白宋压根儿就没有这种意识,相反,倒是觉得以太子的尊贵,干出什么事情来,自己都可以理解,不过是迟到,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 但白宋完全低估了公公口中的马上是多久。 眼看辰时过半,太子还是没有半点儿影子。 下方的学生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个坐着都有些扭动,显然有些累了。 “还有多久?”白宋问。 公公还是那个尴尬的神色:“这个……” “派人去看看,到底什么事情带个话回来。” 一个宫女得令,转身准备去找太子。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用去找了,太子殿下昨儿玩闹得久了,睡得晚,白先生就让太子多休息一会儿又有何妨?” 白宋见了对方,眉头微皱,起身行礼:“见过丹阳公主。” “白先生先生是太子的先生,与本宫就不必多礼了。先生身份尊贵,按理来说,东宫之内所有人见了您都该给您行礼才是。” “拜师礼未成,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白宋说得轻松,却是在无意之中告诉丹阳公主,只要拜师礼成了,老子可不跟你客气。 还有便是告诉丹阳公主,这么藏着太子,不让太子过来是没有用的,不久是等吗,等多久都没问题。 丹阳公主显然有些不爽,眉头一挑,笑了笑:“白先生可真是大度,学生第一天就迟到,自己还能坐在这儿面不改色。” “人有三急,相信太子自有其苦衷,先生多等一会儿就发脾气,岂不是弱了先生的气度?” “三急?咯咯咯……”丹阳公主娇笑起来,“白先生是怕还不知太子昨夜因何事而睡得晚吧?” “何事?” “白先生应该知道,如今太子正值青春年少,痴迷于男女之事,昨夜在房中与四五个小宫女彻夜长谈,嬉笑打闹,以至于身体倦怠,久久不醒,这样的学生,白先生有信心教得好吗?” 丹阳公主声音不小,丝毫不加掩饰,不顾在场的十几个小世子郡主。 古代孩子发育早,思想开放也早,这种皇亲国戚的孩子到了十岁左右,常有对男女之事好奇的。 即便是女子,多少也听过一些。 丹阳公主是长辈,在一群小辈面前说这些,让一群孩子都躁动起来,各自叫唤眼神,显得十分感兴趣。 小姑娘都红着脸,低着头,羞得快挤出水来了。 正文 第753章 拜师礼 白宋扫眼四周,淡淡说道:“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如此。并非太子独有,今日有所表现,那是缺乏他人引导,白某倒是要多谢公主殿下的提醒,既然太子有这般毛病,以后在教导太子的过程中,一定会多多注意这方面的教育。” 白宋如此从容,更像是在丹阳公主面前挑衅。 丹阳公主挤出一丝笑容:“希望白先生不要让本宫失望。” 白宋不再回答,缓缓坐下,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等着今日的主要人物。 丹阳公主也是觉得无趣,看看白宋转身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辰时三刻骚已经过了,从远处的走廊跌跌撞撞跑出来一大一小。 小的自然就是太子李承乾,见他衣着凌乱,后面一个大个儿的伴读在后面给他整理衣裳。 看得出,这位太子还有几分着急,估计是知道误了失神,犯了过错。 白宋再看那个大个儿的伴读,年纪跟白宋相当,远看有几分面熟。 那不就是之前百般想要引荐自己的马周吗? 太子伴读倒是不少,今日随行的只有马周一人,看来马周在这东宫混得还不错。 李承乾到了白宋跟前,一头热汗,慌慌张张的拱手:“学生拜见先生。” 马周也恭恭敬敬地行礼,还不忘的理一理太子的发带。 马周和白宋乃是旧识,当初白宋在永丰学院读书的时候,马周已经是太子伴读。 如今白宋已经成为了太子的师父,马周却还是伴读。 马周见到白宋,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太子都要恭恭敬敬叫先生,自己给白宋行再大的礼也不过分。 白宋看了马周的一眼,再看李承乾。 这位太子和周围的小世子也差不多,并没有白宋想象中的那般顽劣。 估计是受到上一世历史小说的影响,觉得但凡是皇家子弟就必然是纨绔,必然不服管教。 今天看来,还是自己看轻了别人。 李承乾涨红了脸,显得很紧张,听不到白宋的回话,以为是先生因自己迟到而生气,于是赶紧解释:“先生,都怪学生昨夜贪玩,今日睡过了头,那些该死的宫女居然都不喊一声,这才迟到的。请先生勿怪。” 白宋认真听着,感觉这位太子倒是分得清长幼尊卑,对自己说话和描述宫女的语气截然不同。 这样的学生,更像是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李承乾见面,但却是白宋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还算出名的历史人物。 对方给白宋的第一映像还算不错。 甚至已经在猜测,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皇家子弟怎么就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呢? 李承乾年仅十四,虽然已经成年,但在白宋的心中任然是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子。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历,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学识,要教他简直绰绰有余。 下方所有的孩子都觉得这位少师过于年轻。 但白宋没有类似的感觉,心中暗暗盘算,如果这孩子真的值得自己去教,自己不见得能传授多少大道,至少能让他改变原有的轨迹,不至于想记忆中的结局那么凄惨。 “先生……先生?”一边的公公看白宋一直不说话,小声提醒,谁知道太子的心情如何?这么晾着人家,待会儿发起脾气来可不少收拾。 白宋回神,点了点头:“无妨,无妨。” 白宋言语平和,李承乾听了放松了许多,抬头问道:“先生不生气了?” “从未生气。” “呼……那就好了,可把本太子吓死了。”李承乾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坐在了前排自己的位置上。 人到齐了,可以开始拜师礼了。 拜师礼很简单。 第一步,拜师门。 白宋起身,从自己带来的四书五经之中拿出来了一个黑布包裹的袋子。 袋子里面方方正正,像是封存着什么书本。 拜师的只有太子一人,其他的都是旁听和随学,不用这么正式的礼仪。 白宋将黑布袋子放在桌子当中,然后站在一旁,对李承乾道:“拜师礼,先拜师祖宗门。” 李承乾重新起来,也是知道规矩的。 但他没有立即下拜,而是看着那个黑布袋子疑惑:“先生,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拜祖师,怎么会拜个黑布袋子?” “其中乃本门祖师所留之物,也是唯一留存于世的宝贝。拜它们就是拜祖师。” “先生的先生不是虞世南吗?” “虞老之前有事谁教的呢?” “这个……”李承乾说不出毛病,想了想,恭恭敬敬下跪。 三拜之后,公公送来了热茶。 李承乾取茶来,在白宋面前下跪送上。 白宋取茶喝了一口,看着李承乾在自己面前又是三拜。 白宋感觉有些奇妙,李承乾居然如此恭敬向自己下跪? 虽然是太子,却也逃不过古代人的礼仪教条,尊师重道深入骨髓,即便是太子之尊,在尊师的路上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喝了徒弟的茶,最后就是师父还礼了。 白宋早有准备。 古有文房四宝。 今有铅笔橡皮。 李承乾看着先生赠与的入学礼,见所未见,十分好奇。 “先生,这是……” “此乃铅笔和橡皮擦。” “铅笔?橡皮擦?” “铅笔乃为师家传书写之物,橡皮擦则能擦去铅笔所书文字,不至于一笔错全卷毁。” 李承乾似懂非懂:“这铅笔如此硬,如何书写啊?” “世人所用毛笔乃是软笔,笔锋柔顺,要轻起轻落。但太子非寻常人等,未来将承载天下厚德兴旺,为人不得软弱,当似硬笔一样,刚正不阿,宁折不弯,行事也当如写字,坚定有力,从容不迫。” 寻常的铅笔在先生一番描述之后,小小的李承乾忽然严肃起来,忽然手中铅笔变得沉重了不少,激动之余,朝着先生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橡皮擦有纠错之能,是要告诉太子殿下,往后人生当不怕犯错,知错能改才能成就大事。一支铅笔要太子勇往直前,一块橡皮劝太子及时回头,往后人生,愿太子铭记于心。” 正文 第754章 游戏才刚开始 拜师礼上少不得师长对学生的说教。 先生之所愿足以看出先生之所能。 一只铅笔,一块橡皮,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放弃了轻视。 有如此视野之人无论年纪,足以当得下少师之名。 也难怪能得到皇上的器重。 李承乾目光灼灼,哪个孩子会天生顽劣?身为太子,谁又不想好好作出一番事业呢? 先生的话点燃了他的内心,双手紧紧地攥着先生所赐之物,然后重重地朝着先生磕了个头:“多谢先生厚赠。” 拜师礼至此算是完结。 李承乾回到位子上,周围的同学纷纷凑了上来,都想看看铅笔和橡皮是为何物? 也想试试用铅笔写字是种怎样的感觉? 白宋前世就是医学导师。 带学生这种事情他比谁都更擅长。 教育的事业重点在于引导,当下教育的主要问题就是过于侧重于说教。 过于严厉的教学环境抑制了学会的天性,白宋所想的也很简单。 第一天见面不能失了老师的尊敬又不能跟学生远了关系。 看着一群孩子说说笑笑,白宋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李承乾对这位先生也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位先生看上去太年轻了,跟印象中的那些老先生比起来,总会觉得哪儿怪怪的。 现在收了先生的礼物,听了先生的期望,先前那点怪异的感受已经消失不见。 反倒觉得一个年轻的先生似乎更懂自己。 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被同学们传递观赏,李承乾又到了白宋跟前,指着桌上的黑布袋子问。 “先生,祖师爷留下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贵?有铅笔和橡皮宝贵吗?” “不过两本书而已。” “两本书?能看看吗?” 白宋没有阻止。 李承乾自己去打开了黑布袋子。 两本书上各有两个大字十分醒目。 语文,数学。 准确地说是一年级语文和一年级数学。 李承乾翻开看了看,没有被内容吸引,倒是被许多奇奇怪怪的彩色插图吸引了。 “先生,以后我们学这个?” 白宋摇摇头:“不学这个。” “为何?” “学这个你父皇怕是要撕了我的。” 白宋很清楚,这种标新立异地东西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课堂上。 李承乾不太理解,没有再多说,然后又问:“先生,祖师爷叫什么?” “九年义务教育。” “九……这人的名字好奇怪。” 李承乾越发对这个先生感兴趣,坐在一边问:“那我们学习有没有什么宗旨?” “宗旨?还要什么宗旨?” 李承乾认真说:“听人家说外面的学堂先生都会写下几句话挂在学堂最显眼的地方,用来鞭策学生学习。刚才先生说了对学生的期许,但是没有说咱们学习的宗旨不是?”、 白宋摆了摆手:“可无甚宗旨。” 这个太子还真就是个孩子心性,你给他好脸色,他就越发凑过来,问题一个接一个。 另一面,丹阳公主站在小园外,从院墙的镂空雕花看着里面。 “看来咱们的太子爷跟新来的先生相处正好呢!” 荡漾公主身后,一位体貌婀娜的宫女娇声道:“公主殿下,要不让奴婢将太子请过来?太子最近在奴婢身上可是费劲不小,奴婢还就不信一个臭男人还能拴住太子的心不成?” 丹阳公主摇摇头:“不必操之过急,且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正说着,又一个宫女到了丹阳公主面前,行礼之后说道:“回禀殿下,学堂上,白先生赐予太子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太子十分满意,对这位先生的话也多了起来。” “铅笔和橡皮?是为何物?” “白先生说一支铅笔要太子勇往直前,一块橡皮劝太子及时回头。还说他太子要学硬笔刚正不阿,用橡皮知错能改云云……那些小世子小郡主都大为震撼,那位公公也满意地点头呢。” 丹阳公主听了,微微蹙眉:“这小子还真有些怪才,承乾那等怪诞的性子都能被他三言两语说服。” “公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般放任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太子殿下就不会听咱们的话了。” “依奴婢所见,就他一人在东宫,不如直接杀了,神不知鬼不觉,谁都查不出来。” 丹阳公主冷笑一声:“你们当真以为这就是个文生不成?这小子只身一人能把圣莲教灭了,能在战场上活着回来。他可不如看上去那么文弱,万一杀他不成反而走漏,保不齐皇帝哥哥都容不下本宫了。” “那又该如何?” 丹阳公主扫眼几位亲近的小宫女,她们一个个都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绝色美人。 “你们能让太子殿下尝到男女之乐,谁又能让这位年轻的先生也感受一番呢?”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都是有些羞涩地笑了。 丹阳公主再问:“你们谁自告奋勇要去试试的?” “我!公主殿下,就让奴婢先去试探试探。”一位最是年轻的小宫女情急地举起手来。 几个宫女看了都是忍不住打趣道:“小莲这是见人家先生好看,自己心里快憋不住了吧?” 丹阳公主点了点头:“不必操之过急,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时间。” …… 第一天,白宋没有教授任何东西,只是让大家见了一面。 等到午时之后,自己就告辞离开。 以后每天上学的时间都在辰时。 一位宫装宫女送白宋离开,白宋有注意到这位小宫女长得极好,衣着也不似一般宫女,至少头戴的发饰都要比一般宫女金贵一些。 以如今白宋的鉴赏水平,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吸引他的目光,足以见得其容貌之好。 而且这个小宫女很是乖巧,一路上一言不发,默默领路,只是会偷偷看白宋一眼,被白宋发现后又会脸红地低下头。 白宋摸了摸自己的脸,到不是过于自恋,他是见多了女孩子看到他的脸时,露出的各种表情。 他这张脸,对一般的姑娘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自己有这么帅吗? 正文 第755章 桑桑的成果 白宋多看了小宫女两眼,那小宫女倒是无甚多余的动作,老老实实送白宋离开。 坐在马车上,白宋回望站在东宫门口看着自己的小宫女,更像个贴身的丫鬟。 看到这个小宫女,白宋想到了在幽州曾经跟着自己的大丫鬟。 她没随着香儿她们来到长安,现在想想,白宋才发现自己连名字都记不清楚了。 到底叫冬梅还是冬香? 白宋知道这样不好,但毕竟人的经历是有限的,不常在身边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去遗忘。 忽然又想起了小翠,那小丫头一直跟着香儿,形影不离,这样的主仆情分也算难能可贵。 白宋又想起了自己,忽然觉得要有这么一个小丫头一直跟着自己,倒也是不错的。 以前的白宋总是喜欢独行,随着自身和这个时代的联系越来越的紧密,古代的生活也在不自觉地影响着白宋。 白宋的一切都在改变,比如现在,看到空荡荡的马车里,如果有个小丫鬟这时候递来一个剥好的橘子,那肯定会很幸福。 要是能把橘子细茎都剔除,那就更完美了。 恍惚思量,不一会儿就回到了驸马府。 白宋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到了儿子王府修建地方逛了逛,看看进度,督促小工。 王府的修建还早得很,只有一个模子,却已经烧了好几万辆白银。 但这么大的宅院,说是儿子的王府,修成之后不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住着,还能有谁? 想想往后,自己不是王爷却胜似王爷,娇妻美妾一屋子。 穿越者混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吗? 在这一刻,白宋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十几年的进城。 自己会老老实实呆在长安城中,过一个闲散王爷的日子,伴随着如今的太子,尽量指引他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然后给他避免掉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急,往后顺利地登上皇位,历史的进程走向另一条未知的道理,自己作为未来皇帝的老师,正式进入朝堂,发展处另一派大唐盛世,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未来,作为一个穿越者是完完全全合格的。 但白宋也很清楚,事情永远不会朝着自己的设想发展。 计划中的未来,只要稍稍出现一点儿变动就会全盘打破。 白宋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守护好眼前的平静。 生活真就如白宋所期待的那样平静下来,除了出任少师会带来一些细微的变化之外。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朝着白宋的设计之下发展。 长安各地的房子卖得都很不错,靠着诗词大会的带动,小区的建筑格局得到了长安百姓的支持。 房价正在稳固增长,通过房价的增长,朝廷已经收回了前期的投入。 后期剩下的四千套房子当成为支撑钱庄运转的收益点。 诗词大会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五位评委各自带领两位爱徒将在大年初一在皇城外的广场进行最后一轮角逐,评选出大唐第一才子。 白宋的名声早已成为了历史。 现在只有剩下的十位选手和五位评审才是的大唐的超级明星。 房子卖出去了,虞季的名声起来了,结果对白宋不再重要。 最后的一轮比试,白宋想尽可能地公平一些,就让这次总决赛选出一个真正能代表大唐的才子。 回到家中,一屋女人都涌了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追问第一天教学的事情,问当今太子是否顽劣,是否服从管教,东宫是否拘谨之类的话。 白宋一一回答,让夫人们不必担心。 香儿拉着白宋想去试试刚买回来的衣裳。 公主想要白宋品品今日所练画作。 舒望要教白宋一点儿拳脚功夫。 连小翠都想拉着姑爷去欣赏欣赏她新买的小肚兜。 人太多了,白宋伺候不过来。 这种为难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白宋却也乐在其中。 一项随性的桑桑今天非常积极,拉着白宋要去她的小菜园看看。 桑桑从来不会跟姐姐们争抢什么,今日难得主动要求,白宋大为新奇,自然是随着桑桑去了小菜园。 驸马府有一片专属于桑桑的小菜园。 家里的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事情。 香儿监督王府的建造。 公主负责连通宫里的关系。 舒望照顾小白安。 桑桑则对养花种菜兴趣颇浓,平日里还会照顾照顾家里的猫儿们。 白宋很久都没来香儿的小菜园看过了。 刚到小菜园,两片大棚就吸引住了白宋的目光。 看到大棚,白宋抓着桑桑的小手,惊喜地问道:“大棚种植?这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 看到白宋惊喜的眼神,桑桑满是欢喜,点了点头,柔声说:“以前听大哥说有些熟菜能在这样的棚子里种植,只要控制好棚子的温度和湿度,就能有反季节的蔬菜成熟。桑桑研究好久好久,终于有所成就了。” 白宋直接傻了,他只是跟桑桑讲过大棚种植的原理,却没有说过具体的操作。 而且,根据白宋的理解,就目前的科技程度,是无法完成大棚种植的。 就一点,大棚用的塑料他都没有去发明,拿什么当棚子? 白宋很是惊奇,看了看白色的棚子,用料好像是白色的布匹。 但不管什么面料的布匹,它不隔温啊! “用布也行?” “在内侧用米浆涂抹一层,外界的温度就不容易进入棚子里面。米浆每两日一换,就能达到大哥说的隔温之效。” 白宋都搞不懂了,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棚子里面用什么控制湿度?” “桑桑自己往里面洒水就行了。” 乖乖,人工控湿,这是要费多少心血? 白宋再看桑桑,觉得这丫头真傻,为了一点点蔬菜,如此费心费力。 “哎,你这个傻丫头,肯定受累不少,值得吗?” 桑桑笑着,甜甜的:“桑桑是个农家姑娘,除了种菜什么都不会。跟在大哥身边,帮不到什么大忙,就想给大哥一点小小的惊喜,不让姐姐们觉得桑桑是个没用的小丫头。” 桑桑没有一点儿倦意,从大棚中拿出了一颗通红的西红柿。 “大哥你看,你说的西红柿被我种出来了,可还不知道怎么吃。” 正文 第756章 委以重任 西红柿是夏季作物,桑桑通过自己创造的特殊大棚给种了出来。 小小的,似乎发育不好,但在桑桑的手中显得格外诱人。 白宋拿过来,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就这么咬了一口。 汁水溅了一脸,熟悉的味道勾起了白宋无限的回忆。 一口西红柿,白宋突然觉得这就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事物。 这是他私下给桑桑的种子,一些超越时代的作为,白宋没有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公之于世。 “大哥,好吃吗?” “好吃!”白宋赞道,将剩下小半口塞到了小妮子的嘴里。 酸味刺激着桑桑的神经,小妮子皱起了眉:“好酸。” “这东西的吃法多了去了,待会儿我教你。” “嗯。”桑桑很开心,好久没有跟大哥有这样单独的时间了。 白宋牵着桑桑到了大棚里面,想视察工作的领导,一眼所及,大棚底下藏着一片与世隔绝的天地,所有的作物都是那么生机盎然。 但是所能看到的似乎只有西红柿一种。 “你种出来了哪些东西?” “在这棚子里种出来的就只有西红柿一种,其他类似洋葱、辣椒、冬瓜之类,似乎需要的温度湿度都不一样,桑桑还没研究出来。” “我给你的那些新奇种子,你都用了多少,种出来了哪些?” “胡萝卜,胡椒……其他的都没成功。” “你对种菜这么感兴趣?”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总要有事情做,不然总会想着大哥,想着大哥就会睡不着。” 白宋一听,心都化了,抱着桑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桑桑,你也不老实了,居然会说勾人的情话了。” “哪有?人家说的是真的嘛……” 白宋凑到了桑桑耳边:“今晚给大哥留门。” 桑桑脸蛋一红,低头轻声说:“桑桑每晚都不锁门的……” 我擦,受不了。 曾经青涩的小果子也成熟了,成了妇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欲拒还迎地尺度拿捏得死死的。 白宋几乎就要冲动得把小妮子就地正法了。 但是,白宋并未将桑桑话当成随口一说,他知道桑桑一直是几位夫人之中存在感最弱的,从来不会在大家说话的时候插嘴。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妮子中觉得自己的出身很差,跟家里的姐姐不能比,所以所少是有些自卑的。 白宋以前总是忙着各种事情,把家里女人的心思抛在脑后。 如今是难得的闲暇时光,白宋决定要乘次机会好好处理一下家里夫人们的微妙关系。 白宋抱着桑桑出来菜园,看了看天色,还是艳阳当头。 “桑桑,大哥带你出城去。” “出城?干嘛?” “你不是想有事情做吗?大哥交给你一个天大的任务。” “啊?”桑桑惊讶地叫了一声,感觉太突然了。 “城外四十里地,有几座茶山无人打理,我想把茶山交给桑桑。” “大哥,你不是说笑的吧?桑桑哪儿会那些?” “怎么不会?种茶和种菜本没有什么差别。以后咱家的茶叶要卖到大唐以外的各个地方,这对咱家十分重要,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大哥就放心不下。” “可是……可是……大哥的任务太重了,桑桑怕照看不好。” “桑桑能用大棚把西红柿种出来,天下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大哥相信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问大哥,也可以去问晴儿。” 桑桑陷入了沉思,小妮子仔细盘算着,心里有些激动,却又有些担忧。 她一直就盼着大哥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可没想到突然来了任务,光听听都觉得十分重大。 但也是因为过于重要,让桑桑有些为难。 “别想了,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 “大哥,城外四十里,哪儿赶得及?明儿大哥还要去教太子呢!桑桑还要看菜园子。” “我们快马加鞭,一早能赶回来。再说了,桑桑这么细心能干,放在家里种菜实在是大材小用。以后就别看菜园子了。” 说完,白宋牵着桑桑飞快往外走。 舒望看着两人鬼鬼祟祟出门,喊了一声:“喂,这要去哪儿?人家给你准备了五鞭汤啦!” “先放着,今晚我不回家了,明儿再吃。” 舒望一听,撅着小嘴:“想一出是一出,肯定又要出去荒唐!” …… 骑上快马,把桑桑放在身前,胯下有马鞍,白宋也成了骑马高手。 在长安城里,马儿还稍有拘束。 出城之后,白宋猛打缰绳,马儿狂奔,似是乘风破浪。 桑桑吓得惊叫连连,缩在大哥怀里,闭着眼睛,大喊慢点儿慢点儿。 白宋根本不理会,畅快大笑。 拘谨在长安许久,从未如此放纵过。 两侧的风景如影子一般从旁划过,抱着一个姑娘,心被塞满。 此情此景,白宋想起了一首歌,在无人的官道上放肆地唱了出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听到大哥的歌声,桑桑忽然忘记了害怕,痴痴地听着,内心有了些微悸动。 小姑娘鼓起勇气,试着坐直身子,甚至会胆大到张开双臂,拥抱劲风。 这是属于她和大哥的世界,一次纵马狂奔,似乎已经享受了一生中所有的浪漫。 四十里的地,一路狂奔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茶山下,桑桑望山惊叹。 她想过茶山会很大,却没想到茶山这么大,一眼望不到头,漫山遍野的茶树如青翠的颜料随意泼洒在这个世界。 白宋指着远山:“一连四座山头,全是咱们的茶山。” 桑桑惊叹得长大了小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白宋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这时候,桑桑反而不怕了,严肃地点了点头,捏起了小拳头:“大哥放心,桑桑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看着桑桑,白宋甚是喜欢,揉了揉她的小脸儿说:“别那么严肃,虽然茶山很重要,但远远没有桑桑的身体重要,不要因为茶山而让自己累着,以后要是瘦了,大哥马上禁止你做事,明白吗?” 正文 第757章 多了个师妹 自上次来茶山已有两月。 如今这茶山虽是白宋全权打理,但这山仍就是虞家所属。 来了茶山,第一个要拜访的自然是虞老。 还是那片藏在茶山中的小居,虞老一身茶农的打扮,坐在院中喝茶听风,怡然自得。 “老爷,您的弟子来了。” 眯眼小憩的老者听闻一旁老奴的话,睁开了眼睛。 虞世南睁眼,看见白宋正在院中,带着桑桑一起到了虞老面前。 白宋躬身行礼:“学生拜见先生。” 桑桑则更为虔诚,下跪叩拜:“见过恩师。” 小妮子知道,大哥能有今日,少不得这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帮衬。 虞老头一次见到桑桑,稍显茫然。 白宋解释道:“此乃学生内子姓曲名桑,唤作桑桑。” 虞老点点头:“倒是个朴素清丽之人,快快起来,老夫不喜这等大礼。” 桑桑起身,乖乖站在一边,不再多话。 虞老看着两人,有些奇怪:“怎突然来了?” “眼看要到春茶采摘时节,茶山上没有一个管事之人,学生就带着内子来看看,以后这边就由内子照看了。” 虞老笑着摇头:“你呀,又是这般,诸多事宜从不亲自过问,尽是交付于他人。也不想想这满满山野,交付一姑娘家,你也能放心?” “内子心思细密,尽职尽责,远比他人更让人放心。” “白宋……” 说话见,从小屋一边传来女子声音。 这声十分突然,白宋寻声看去,见到的居然是秦家小姐秦兰芝。 “秦小姐?” 白宋茫然,看看虞老,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虞老说道:“秦家小女要在老夫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住上一段时日?” “秦家顺势而为在诗词大会上支持科举,却说是卖了老夫面子,要老夫收这妮子为徒。这不,已是来了茶山住上了。” “这么说,秦小姐也是师父的正式弟子了?” “是啊!”秦兰芝快步上前,笑着说道。 秦兰芝心情大好,站在白宋面前上下打量白宋,嘴角上扬:“师兄!” “……”白宋不知如何回答,愣在原地傻傻看着。 “上次茶楼一别,已有许久不见,师妹一直都念着师兄的水调歌头,想要有时间讨教一番,却是一直不见人。原来师兄就是白宋,当真是让师妹大吃一惊。”秦兰芝没有最初的排斥,对这位师兄十分热情,叽叽渣渣说了一通,最后看到桑桑,皱眉问,“这位是……” 白宋拉着桑桑的小手:“你嫂嫂。” 桑桑脸一红,低下头。 秦兰芝好奇看了几眼,也没多想,忙不迭地说:“师兄,我也参照你的水调歌头写了一首,你快品评品评。” 白宋一脸为难,看了看虞老,低声说:“今日来可是为了正事,没时间说这些诗词。” 秦兰芝一听就不了乐意了,到了虞老身边撒娇道:“先生,我们说好的,只要见了师兄就让他给我看看诗词的嘛!” 对女孩子,即便虞老也难得严厉,见之如此撒娇,也是没有办法,看着白宋道:“一首词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听听吧。” 白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就念来听听吧。” 秦兰芝一喜,到了白宋跟前,念道:“颦蹙瘦眉黛,玉镜数珍馐。广寒深处寥落,展眼几番秋。试问人间常好?难见人间常老,幽怨锁孤裘。手卷桂花酒,青鸟去何留。夜不寐,锵环佩,算风流。一星清远,谁叫长羡捧金瓯。谁料嫦娥如寞,恨得参商迢壑,此事几时休?浮白邀明月,同我共相愁。” 秦兰芝悠悠一词念完,期盼的小眼神死死地停在白宋身上:“师兄,你觉得如何?” 白宋摇摇头:“马马虎虎罢了。” “马马虎虎……”秦兰芝噘着嘴,“先生都对人家大肆赞扬的,师兄怎么如此马虎?不行不行,你得跟人说清楚,到底怎么个马马虎虎!” 小姑娘不服气,揪着白宋不肯放。 如今的白宋,诗词功底已有,除了抄他人诗词,要分辨诗词好坏那也不遑多让。 这首水调歌头看似华美,实则问题不少。 白宋说道:“第一句结尾,展眼几番秋,展字平仄音不对,展眼用词也不好,过于直白,缺乏意境,要表现时间短促有很多方式。上阙最后一段开口,手卷桂花酒,描述不当,卷酒从未听过,不解其意。” “你你你……你别揪着字词不放!”小姑娘抗议,“先生说的,只要意境相配,不必拘泥于字词!” “要说意境,你这就更差了。”白宋毫不客气,“你这水调歌头分明就是以我所作的水调歌头为反面来写的,以哀怨对豪情,通篇都在区别于我所作的那一首,实则还是没有逃出固定的模板,处处都能见到被人的影子。小姑娘,诗词写作在于感悟,不在于仿照,仿写出来的东西永远没有根,而且就你这般年纪,哪懂什么女人家的幽怨?为赋新词强说愁,说的就是你了。” 这是秦兰芝最得意的作品,却被白宋批得体无完肤。 小姑娘委屈得不行,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她是知道的,自己这首跟师兄那一首是天壤之别,可就算再怎么不入眼,也不至于如此批判吧? “哼!”秦兰芝跺了跺脚,她虽然委屈,却不似一般的姑娘家受不得打击,愤愤地想了一会儿,也就这么算了,谁叫自己就没有人家写得好呢? 白宋在虞老这边耽误了不少时间,几句话打发了缠人的小师妹,才说要去茶山看看。 虞老摆摆手,说自己就不跟他去山上转悠了。 秦兰芝却是很有兴致,非要跟在白宋身边,也加入了游山的队伍。 在虞老小居的上头不远,两月时间,在半山处多了一个小村。 村子是新建的,住的人都是最近来茶山定居的采茶女。 这些采茶女全部通过长安城的妇女援助协会推荐过来,一共有七八十人,全部都在茶山定居,已经在此生活了月余。 白宋也好奇她们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 正文 第758章 采茶村 采茶村来了男人,很快就吸引了村子里面的姑娘们。 若非是有秦兰芝领着,姑娘们或许还会十分紧张。 消息传开,村子里出来一个熟人,竟然是映月楼的梨花姑娘。 梨花见了白宋,赶紧过来,直接跪在了白宋面前:“梨花见过东家。” “快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白宋让其起身。 全村的姑娘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什么情况。 梨花姐姐可是村子里的一号任务,大家都听梨花姐姐的。 梨花起身后,欢喜地对大伙儿介绍:“各位姐妹,这位就是咱们的东家白公子!咱们的妇女援助协会也是白公子一手操办的,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奇咱们的恩人是谁吗?现在站在各位面前的人就是了。” 嚯! 人群一下炸开了。 原来这位就是给了大家新生的大恩人! 这里的女人都有着各自的悲惨经历,如果不是妇女援助协会,她们现在要么死了,要么还在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 没有深入底层去了解过,白宋无法理解这些女人都经历过什么。 真实的生活远比白宋想象中艰难得多。 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心怀感恩,她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里生活得越久,心中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大恩人就更加感激。 现在,大恩人终于出现了,一群女人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朝着白宋接连磕头,杂乱地说着各种感激的话。 一个人下跪还好,一群人下跪的场面就太过震撼了。 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出于真心,那种真实的感动让人动容。 秦兰芝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手足无措的白宋,心想这一切都是整个男人造成的? 秦兰芝不知道这里的女人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这些女人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看到这一幕,秦兰芝越发地好奇,自己的师兄到底有着什么魔力,居然能让这么多女子心怀感激? 桑桑同样震撼,但她知道这是大哥帮助过的姑娘们。 桑桑很自豪,她也是女人,而大哥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为女人发声的男人,能对不相识的女人如此好,对自己又岂能差了? 白宋按着一片片跪倒的姑娘们,忙去搀扶:“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不管白宋怎么说的,没有一个姑娘愿意起身。 表是哪个实在没有办法,找到梨花说:“你快说说,叫她们都起来。” 梨花摇头:“公子,你就让她们跪着吧,她们要是不跪这一次,她们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安稳的。公子自己是体会不到自己帮了她们多少,她们的心里藏着怎样的感激……” 说着,梨花也跪了下去。 “诶诶诶,怎么你也跪下了?” “公子,梨花以前是错怪了你,你是一位真正的好人,跟天下其他男子都不相同。梨花要为曾经的不屑而赔罪。因为公子,梨花也有了全新的生活,一开始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渐渐的,梨花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办法,一群女人怎么都劝不住。 白宋只能任由她们跪着,足足一刻钟。 最后梨花起身,招呼一声:“好了,大家都起来吧,难得东家来看望咱们,咱们可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东家。” “好!” 一呼百应,小村的姑娘们热情地忙碌起来。 村子各家各户的桌子都搬到了村子的街上,各家的灶台都起了火,有人负责做饭,有人负责布置,有人负责招呼大恩人。 白宋从未被人如此热情地招待过,而且身边的全是年轻姑娘,穿着统一的采茶女的衣裳,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看到这些姑娘们已经适应了新生活,白宋也是很欣慰,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工作了。 小村的坝坝宴上,白宋交代了自己的规划,让姑娘们要抢在春茶采收之前,将茶山上的茶树进行修剪和规整。 茶山的茶树很多没人照料,长得都太老了太茂盛了,几乎都要重新修剪,保证初春时节的新茶出产率。有一些分布杂乱的地方也要讲茶树挖起来重新排列布置。 四座山头,几十个采茶女都忙不过来,她们要先熟悉工作,以便后来的采茶女能更快进入工作状态。 同时也许诺了,以后采茶女每个月都有两百文的薪水,如果以后茶叶卖得好,还会有提成。 白宋要的不管是让她们安居,还要乐业。 姑娘们根本不在乎工钱多少,她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满足了,别无他求。 晚餐在热闹的气氛下结束。 白宋也正式介绍了桑桑,告诉她们以后这里的一切都由桑桑说了算。 当宴席散去,白宋被安排在了梨花的院子里休息。 茶山的夜晚有一股特别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桑桑坐在院中望着远山发呆。 突然接受这么重大的任务,小妮子有些手足无措。 白宋站在桑桑身后,搂着小妮子问:“怎么?是不是感觉到压力了?” “嗯。”桑桑点了点头。 “压力就是动力,如果桑桑真的想要做点儿有意义的事,那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哪怕是没有做好,也无所谓。只要桑桑你觉得开心,充实就够了,如果哪一天做得不开心了,就早早说出来,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少夫人,你不要担心,这里的一切有我看着呢!”梨花跟了过来,小声安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一切早就被东家安排得妥妥帖帖。连炒茶的师父都准备好了。” “嗯,我会努力的。” 梨花看了一眼桑桑,回头对白宋道:“东家,你先回屋休息,我有些事情要跟少夫人说说。” “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东家不刚说了要把事情交给少夫人的吗?哪有什么事情都跟东家说的道理。” 白宋想了想:“那行吧,你们聊。” 白宋走了。 桑桑回头认真看着梨花:“梨花姐,正好我也有些关于茶的问题想要请教。” “嗨,少夫人,这大半夜的说什么茶叶?” “不说茶叶说什么?” “少夫人,您也不去打听打听,梨花以前是干什么的?就看少夫人这忸怩的模样,就知是少了些风情,梨花是想教少夫人十八般武艺,回去对付东家!” 正文 第759章 旁听 茶山一夜,清晨又是仓促折返。 桑桑也随白宋回家。 虽说茶山诸事繁多,但桑桑只做监督,倒是不必每日都在茶山呆着。 若要长年留在茶山,白宋也舍不得把这小妮子送出去。 白宋打算回城直接入东宫,教学过程半点不能马虎,为了调整好状态,便未敢得太急。 老老实实坐马车,又在车上补充一点睡眠。 天微微亮,白宋有些昏沉。 一路的颠簸又是睡不过去,偶尔睁眼看看,总会见着桑桑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白宋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桑桑似乎也在失神,听到声音,晃眼啊了一声:“啊……没什么……” 这妮子跟梨花过了一夜就变得古怪了,白宋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接着又问:“是不是没有睡醒?” “不是……大哥,我……”桑桑欲言又止,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蛋儿,挪了挪身子,靠得白宋更近了些,“昨夜梨花姐姐教了桑桑一些事儿,那个……大哥要不要试试?” “试试?”白宋有些懵,还没想明白呢,小妮子已经红着脸跪在了大哥的跟前。 白宋醒了,神清气爽。 不管往后茶叶卖得如何,昨儿的决定是没错的。 …… 再入东宫,又是昨日送白宋离开的小宫女领路。 这小宫女给白宋的印象很深,又是安静的类型。 走了几步,白宋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兰亭。” 白宋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问:“怎么每次都是你来接送?” “丹阳公主的吩咐,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简单说了两句,白宋便未再说。 但那小宫女忽然开口:“先生,今日皇上在里面候着的。” “皇上来了?” “奴婢也是无意听到的,听说皇上想要偷偷旁听,估计是想看看先生都教太子一些什么。” 白宋一愣,忽然停住了脚步。 “先生,怎么了?”小宫女问道。 白宋对小宫女拱了拱手:“多谢提醒。” 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消息,对白宋而言十分重要。 对于太子的教导,白宋更希望把太子带上一条务实的路上。 或许是受到了虞老的影响,白宋并不想太多的传授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 虞老传授给白宋的是士农工商。 白宋想要教给太子的倒不是数理化,而是一种跳出时代胫骨的思维模式。 尽管白宋的计划已经足够隐晦,但他想讲的事情,放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过于跳脱。 要是没有提前知道皇上来了的消息,只怕照着原有的计划进行,被皇上听到会让对方心生不满。 所以感谢肯定是要感谢的。 而且人家一个小宫女,居然告诉透露了皇上行踪,万一被人知道,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一想,这人情是欠大了。 白宋摸了摸身上,拿出一张银票来。 还没递出去,小宫女就连连摇头:“先生,奴婢不要这些。” “兰亭姑娘,你无端端地冒着风险跟我说这些,若是没有表示,我也不知当如何报答。” “奴婢不要报答,告知先生,只因先生生得……生得像奴婢兄长。” 小宫女说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白宋也是皱眉,想这宫中女子怕是比大户人家的丫鬟还要难过。 “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小宫女点了点头,带着白宋往小亭去了。 …… 李世民一早就来了。 他对自己的太子还是很上心的,因为是皇后血脉。 非但血统纯正,更因深爱皇后。 两份情感让李世民对太子寄予厚望。 正因寄予厚望,李世民才对太子的许多事情不甚放心。 比如让白宋当少师这件事。 白宋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将来的成就也是毋庸置疑的。 加上救过皇后,又得到皇后的特别关照。 小小一个少师,李世民当然舍得给。 但职位是一码事,教儿子又是一码事。 白宋毕竟太年轻,能教什么?能不能教好? 李世民表示怀疑。 所以在正式教学的第二天,李世民就瞧瞧来了东宫,同往的还有长孙皇后。 这位驸马是她最最看重的年轻人,她也想知道这个人当了儿子的老师又会是怎样的表现? 教学的小亭侧方有一间小屋,小屋房门开着,门口却挂上了帘子。 “自古以来,能为少师者,无一例外皆是当代大儒。今有一小子为我大唐少师,如此破陈出新,皇后可再不可说朕古板了。” 今日探访东宫,也算是李世民难得的闲暇之时。 小屋内气氛事情轻松,丹阳公主也在陪同。 长孙皇后听了一笑:“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臣妾岂能说这般大不敬的话?” “若非皇后一力举荐,朕也不会力排众议。”李世民缓缓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丹阳,“既然现在已经出任,天下人都已知晓了白宋就是太子老师,以后就不要在多生事端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丹阳公主听的。 丹阳公主起身行礼,漠然不语。 皇上这话已经很轻,传言在此之前,皇上将这位皇妹狠狠地训斥过一次。 相比于那一次,这一句根本就什么都不算了。 “皇上,丹阳也只是关心的承乾,有时候也要控制一下自己,不要伤了自家人的心。” 李世民并不在意,转而问道:“昨天他来过之后可有教过什么?” “什么都没教,只是完成了拜师礼,随后便匆匆走了。” “拜师礼上,他说了什么?给了些什么?” “给了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都是些新奇物件儿,皇妹也是从未见过,倒也不知道如何用处。” “铅笔,橡皮?”李世民皱眉。 皇后笑道:“汝南多次向本宫提及,白宋此子藏着许多新奇物件儿,许多都是未曾见过的。” 说话间,公公插嘴一句:“皇上,先生他来了。” 十米之外,小亭内白宋已至,背对小屋坐在讲堂前。 十几个学生肯定都听到了风声,早早地来了,一个个端坐,只等先生上课。 正文 第760章 新解 小亭之外,白宋的身侧站着一排宫女。 一个个都很认真,似乎是在听白宋讲的内容。 兴许她们要负责给藏在某处的皇上传话。 白宋收敛心情,开始了自己成为老师的第一课。 眼前都是些刚刚结束蒙学的孩子,学习内容从四叔的诵读开始,开始学习理解书中内容。 白宋今日临时改变,翻开《孟子》,随意从中节选一段出来。 第一天,他要考一考这些学生的基础功底。 随意一翻,居然是翻到了君子远庖厨的一篇。 这不正是跟自己跟秦家小姐那个小师妹争论过的那一段? 或许这就是缘分,白宋领读文章,在一片和谐的读书声后。 白宋开始了自己的问题。 “承乾。” “先生。”小太子乖乖起身。 “这篇文章你可习得?” “早已学过。” “能否背诵?” 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一股脑地背了出来。 小屋里,以为宫女进来,小声说:“皇上,先生考太子的《孟子》中的文章,太子殿下半字不差地背诵出来,先生都被吓到了,看先生那惊讶的眼神,肯定没想到咱们太子这么厉害。” 李世民听了捋了捋胡子,甚为满意。 这写过水调歌头的小子也有被自己儿子惊到的一天,想想都觉得舒爽。 白宋确实是有些惊讶,随后问了君子远庖厨的意思。 李承乾的回答便不如秦家年纪稍长的文人那么深入,还停留在男人不该下厨做饭上。 随后的事情发展便没有太多新奇之处。 白宋所讲,无非结合上下文的句意,将更高一层的理解告诉太子。 身为明君要远离杀戮,心怀仁义,同情弱者,此为君子远庖厨之真意。 白宋想要讲的也就眼前这些,并不想为了抬杠去解释更多。 他相信皇上愿意听到这样的解读。 今日讲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是当白宋想要翻篇找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李承乾却没有坐下,反而问道:“先生,齐宣王不忍看牛死的时候,为何换做羊来就不觉得残忍呢?牛的命是是命,羊的命就不是命了?” 一群孩子听到这个问题就很乐。 白宋不是他们的第一个老师,他们都是有过蒙学经历的。 蒙学的时候,他们的老师都教过这一篇,所讲的跟白宋也差不太多。 李承乾不是不理解这句话,而是想要引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先生考学生,学生也在考先生。 这个问题,不知难倒了多少教书先生。 先生每每遇到这个问题时,要么是支支吾吾,不知言语,要么就是突然发火转移话题。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一群孩子单纯地认为,只要能回答这个问题的,那才是有真本事的。 白宋有些犹豫,这样的场合下大放厥词去质疑圣人,会不会引来皇上的不满? 李承乾见先生不说话,摆出一副更加诚恳的样子:“先生,学生实在是不解,恳请先生解惑。” “圣人也是人,也有畏惧强权之事,在齐宣王面前,孟子为求自保,不得已而说出一句奉承话,却被后世之人以讹传讹,胡乱理解。这是此文的弊病。以至于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出现了诸多错误的理解。太子身为未来储君,以后一定还会遇到如齐宣王类似的情况,或许也有类似于孟子这样的能臣为您谏言。以孟子之盛名,尚且做不到不畏强权。太子身处高位,天下还有谁敢当面对您说出真话? 这篇文章对于他人不过是一篇简单的引人向善的文章,但对于太子而言,是要太子时刻谨记自我反省,在太子的身边围绕这无数和谎话和奉承,如何能从谎话中找出真谛,才是身为明君的处世之道。” “……”李承乾愣住了,没想到会从先生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世人分析这篇文章,无一例外都是站在孟圣人的视角。 只有这位先生站在齐宣王的视角告诉太子将来面临的一切。 这对于李承乾而言,更加贴切,也更让人感同身受。 小小年纪,李承乾已经有所发觉,身边所有人都跟自己陪着笑脸,听到的永远都是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坏事会被淡化,好事会被吹捧。 李承乾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滋味一点儿都不真实。 先生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他的内心。 见李承乾陷入了沉思,白宋继续说:“世人不会对太子讲真话,但先生会讲,因为太子是我的学生,往后学习当中,为师难免会有苛责打骂之时,若让太子心生不快,请太子记得这一句‘君子远庖厨’。” 李承乾那个感动,眼泪都快出来了,跪在地上给先生磕了一个头。 “学生要当一个明君,请先生监督管教,凡有不对之处,但请打骂,学生必当心存感激。” 小屋内的几人坐不住了,已经悄悄走出房间站在门口遥遥望着。 这一画面居然让皇后有些动容,看见承乾居然如此懂事,眼睛湿润。 这一对师生在此刻是那么和谐,李世民欣慰地点了点头。 “皇上,您现在可还有担心之处?” 李世民笑了笑:“皇后,你没有看错人,白宋此人当个少师最为合适。” 丹阳公主皱了皱眉,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天教学结束,白宋没有见到皇上。 也不确定自己讲课的内容有没有被皇上知道。 又是那个小宫女来送,白宋乘机再次感谢。 没有多余的话,白宋离开东宫。 …… 回到驸马府,家里来了客人。 而这客人有些让人意外。 来的居然是李靖。 自打舒望嫁到驸马府,李靖便没有出现过。 今日李靖来了,惹得舒望哭了好久。 当天,李靖留下吃了一顿饭,方才离开。 席间没有跟白宋多说什么,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满的情绪。 总之,一切都很平静。 白宋并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可能是事情牵涉到自己有些拎不清楚。 公主倒是笑着点醒了白宋。 “如今的驸马爷也算是长安城的大红人,少师的身份可比驸马要惹人眼红得多,以后朝堂上要巴结夫君的人可是不少。” 正文 第761章 三年 诚如公主所言,如今的驸马府每日拜帖过百,相约之人不计其数。 无论是官员,商贩,还是文人墨客,无一不想跟这太子少师攀上关系。 即便是长安个花楼中的各色花魁,亦是如此。 白宋浑然不觉,思量每日闲暇的下午时光当如何度过。 公主则将成堆的拜帖拖出来叫白宋自己选。 闲暇之事甚多,看得白宋是眼花缭乱。 经此日在的课堂上言论被皇上所见,白宋的教学生活是彻底没了压力。 早上上课,下午游玩,晚上养生。 如此往复,不知岁月。 这样的日子白宋十分享受,当着一个甩手掌柜,身后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银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长安,走到了大唐的更多州郡。 钱庄撑过了建立之初的资金紧张,往后的发展只能是越发地顺风顺水。 王府在一天一天建成,样子是日新月异。 长安的房地产初见规模,吸引了周边越来越多的人定居。 据朝廷最新的统计,长安人口已多达十四万,比十年前人口翻了一倍。 大唐和东瀛之间的通商一切有条不紊。 这项政策大大刺激了周边小国和大唐之间的商品贸易。 长安城中有越来越多地新奇物件出现。 茶山的茶正式出产,进入东瀛市场,听说反响强烈。 自进入东宫之后,白宋所听到的几乎都是好消息。 小白安一天天长大,逐渐显示出他超乎寻常孩子的智慧。 见过小白安的人都说,这孩子就是遗传的父亲。 因为当这小屁孩儿会走路会说话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跟当爹的一样。 沉稳,少语,眼神锐利,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白宋自己都说不清楚,好像自己的儿子真的遗传到了自身的某种特质。 在这个孩子身上,没有童年时光。 没有属于孩子的欢闹,他只喜欢发呆和睡觉,还有就是年轻的小丫鬟,然后就是用一种白宋独有的眼神观察这个世界。 有时候白宋会想,这孩子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 好在这孩子只是观察世界,没有改变世界,至少迄今为止没有搞出什么让白宋都感觉震惊的发明。 岁月如梭,日子一天接着一天。 平淡的生活中,唯有一个问题让白宋纠结。 这个问题也由来已久,为何家中还是只有小白安一个孩子? 之前白宋在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让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尽可能留下少的变数。 也可能是自己患上了某种疾病,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才能留种。 同时也很好奇,是不是自己的每一个儿子都会想小白安一样那么特立独行? 所以,白宋这些年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播种,努力地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结果无疑是让人失望的。 除了小白安以外,驸马府就再也没有添过小王爷或是小郡主。 失望的不仅仅是白宋,还有那一屋子女人。 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生,说出去多少有些丢人。 期间她们所有人都找太医检查过,没有任何为题。 也让白宋检查过,还是没有问题。 甚至白宋也检查过,大家都没有问题。 不知从何时起,香儿和向南已经开始密谋,是否该为这家里再添几个姐妹? 说起来,以自家相公的能力和地位,只有正妻平妻,三房小妾实在是有些少了。 …… 贞观九年,四月初一。 白宋来到大唐的第六个年头。 小白安两岁半。 北定王府建成,小王爷入主新宅,驸马府全家搬迁。 浩大的王府未能在规定时间建成,比预期晚了半年。 皇上没有追究,整个王府投资二十四万两白银建成。 说是白宋宅子,但只要皇上乐意,随时都有可能收回。 所以李世民很大度,亲笔题字“北定王府”叫人来给小王爷挂了牌。 三年过去了。 长安城的主角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写下水调歌头的才子。 而是那出生即巅峰,世上最年轻的异姓王白安小王爷。 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宋一家都跟着儿子风光。 整个长安都在传,这位小王爷乃是灵童转世,非但深得圣宠,更是天资过人,聪明异常。 但传言就是传言,真正见过小王爷的人却是很少。 王府很大,大到能让任何人迷路,住在王府的人,几乎每天每夜都在为找人而苦恼。 一大早的,一群丫鬟又在找小王爷了。 小王爷当真是神农见首不见尾,自从会走路后,就没让家里的丫鬟省心过。 此刻,小白安正在王府对面的茶楼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一张桌前,捧着一杯茶水,认认真真地听手术的先生讲三国。 小白安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也就十岁左右,比小主人大了很多,但看上去却比两三岁的小孩子成熟不了多少。 小丫鬟左右看着,脸上有着着急的神色:“小王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咱们回去又被训斥了。” 小白安安静地喝着茶,回头嘘了一声。 说书先生讲的三顾茅庐,小白安听得正起劲。 小丫鬟实在不明白,自己都听不懂的东西,为何小王爷听得那么认真,好像很感兴趣。 也不知有啥好听的?与其听这个,还不如回家看红楼呢。 直到说书先生讲完了,小白安熟练地拿出两个铜板放在桌上。 翻了翻自己的小钱包,没有第三枚铜板。 “给我一个铜钱。” 小丫鬟翻了自己的钱包,只有散碎的银子,从中拿了一粒出来。 “我要铜钱不要银子,银子我自己有。” “小王爷,您就留半钱银子呗。” “一杯茶水三文钱,凭什么留半钱银子?这里喝茶又不找钱的。” 小丫鬟愣了楞,看着小王爷的眯眼模样,难不成是舍不得? 自家老爹如今可是大唐第一富豪,坐拥金山银山,还差这半钱银子? 最后一文钱实在照不出来,小白安鬼祟地看了看四周,招呼小丫鬟赶紧走。 看样子是要逃账了。 “小王爷,您至于吗?”小丫鬟跟着小白安一路低头悄咪咪地离开,好不丢人。 正文 第762章 闹事 小白安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秀儿,花钱可以,但咱们不能当冤大头。看你小小年纪,花钱就大手大脚的,谁要娶你当媳妇儿,可守不住财。” 小丫鬟一阵无语,想去掐一下小王爷的碎嘴子。 心里正嘀咕呢。 两人走到门口,小白安一时不察,撞在进门一人身上,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小王爷扶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 “小王爷,你还好吗?” “没事。”小白安揉了揉自己的小胳膊,并不在意。 小丫鬟气哼哼地盯着进门的人,娇叱一声:“你撞到我们家小少爷了!” 进门的是几个东瀛人,为首的只是瞥眼瞧了瞧小白安,根本不搭理。 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小丫鬟还要上去理论,被小白安拉住,似乎不想多计较。 …… 白宋看了看时辰,宣布放学。 一众学生起身各自拜别先生。 唯有李承乾凑了上来。 “先生,听说你住进王府去了?” “是啊。” “带学生去瞧瞧,学生还没见过王府是什么模样,比东宫如何?” “岂能相提并论?” “先生,就带学生去看看嘛。” 白宋上下打量李承乾。 如今的太子已到了风华正茂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太子,白宋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白宋笑了笑:“你是想去看王府吗?分明是想借口出去玩。” 李承乾被戳穿心事,也不恼怒,反而越发殷勤,缠着白宋不肯松手:“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姑管我管得太紧,没有先生打掩护,我根本出不去的。” 白宋无奈摇头:“既如此,那就跟我一路出去吧。” “多谢先生!” 李承乾大喜过望,翻身去收拾自己的课桌。 正在这时,宫女兰亭快步跑了过来。 “先生,不好了!小王爷在外面出事了!” “什么?”白宋一惊,“怎么回事?” “听说小王爷当街行凶,打了人。”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是他打人就好,只要不是被打。” “听说被打的是东瀛人,还是东瀛人的皇室。现在都在街上闹着没有散呢,刑部接到报案,正要去捉拿凶手呢!先生,当真不去看看?” 白宋轻咦一声,心说怎么连刑部都惊动了? “先生,要不要备马?”李承乾凑了上来,暗想是有好戏可看了。 白宋一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挥手道:“备马。” 李承乾立即带来了自己的马儿,白宋想也没想,骑马冲出东宫,一路狂奔往事发地去。 …… 长乐坊热闹了。 酒楼门口聚集了不知多少人。 唯一知道的消息是北定王府的小王爷打了东瀛皇族成员,具体发生了的什么,经过如何,没人知道。 事情闹得挺大的。 东瀛人在长安居住了三年,每年给朝廷上供,自然也有一些特权。 东瀛人有着自己的一支精锐部队留在长安,用来维持东瀛人内部的稳定。 自家皇族成员被打,长安城中所有的东瀛人都在朝着长乐坊聚集。 这支队伍少说也有一千人。 最近北定王府的小王爷风头正盛,不知道招惹了东瀛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故。 到底是北定王府的小王爷厉害,还是东瀛人更加蛮横? 酒楼门口留有一块空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个东瀛武士。 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儿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踩在这些人的身上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地说着:“人多就厉害是吧?看不起小孩子是吧?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子的爹是谁!东瀛皇族……是个什么东西?跟小爷唧唧歪歪,信不信我让我爹带兵杀到东瀛,杀光你们的女人,抢光你们的女人?!” “你……你……” 为首的东瀛人挣扎着想要起身,指着小白安。 小白安眼睛一瞪,收敛脸上的狠劲儿,回头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十三叔!他吓唬我!呜呜呜……” 背后一个老农打扮的中年,其貌不扬,仅靠一根断木,就把这一群东瀛武士干得人仰马翻,而且看得出来,人家根本没用真正的实力! 老农的断木瞬间飞到了说话的人的头上,嘭地一声,后脑勺触地,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小白安的哭声戛然而止,立即恢复了小大人的姿态,跳到了大人头上,解开衣带,直接就开始撒尿。 一群人看着,目瞪口呆,心说这小王爷也太…… 不知道如何形容。 一炮黄汤下去,那人刚刚昏迷,被一股骚气惊醒,就见一只小娘对着自己放水,恶心得想要吐。 “谁叫你吐的,给小爷喝了,这么金贵的童子尿,你要敢浪费一滴,小爷保管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着,又把地上的一把武士刀给捡起来,可那武士刀太长,小白安的身板根本就拿不住,无奈回头看着那个老农:“十三叔,把他们都阉了。” “小王爷,咱们是不是闹得太过了?”小丫鬟秀儿都吓傻了,心说这还是自家小王爷吗?以前的小王爷人畜无害,见谁都笑盈盈的,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没有谁见过小王爷发火,更别提打人了。 可现在,小王爷就变了个人,打人不说,还要动刀子,这毕竟是东瀛的皇族,身份可不以一般,就算是小王爷,也不见得…… 老农听着也是一皱眉:“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这些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就是该好好教训!”小白安恶狠狠地说,“放心,出了什么事儿,有爹扛着!” “噗!” 人群外,白宋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心说这娃儿一日不见要把爹给坑死啊。 如果真是东瀛皇族,人要出了事儿,岂能善罢甘休? 说不定东瀛在长安的军队,马上就会闹事。 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停停!停下!剑十三,别听这娃胡说八道!” 白宋冲出人群,一把将武士刀给夺了过来。 小白安一看爹来了,当即收敛表情,哭嚎了起来:“爹,他们欺负我!” 正文 第763章 小王爷难搞 现场一片狼藉,一群东瀛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就差是要见血了。 白宋来迟,不明所以,看着儿子哭得厉害,心头也是火大。 但他是成年人,又跟这个世界多有牵连。 遇到事情自然不能如孩子一般乱打一通。 听说里面有东瀛人的皇室成员,真要是动刀子把人给阉了,搞不好闹出一场暴动。 白宋沉着脸问身边的剑十三:“到底怎么搞的?” 剑十三在一年前返回京城,自此就成了小白安的贴身保镖。 因为小白安会走路之后就爱乱跑,只有剑十三这种高手才能一直在暗中看着。 剑十三将小王爷如何出门,如何在茶楼喝茶,又听说书什么的讲了一遍。 此前一切倒是寻常,只是在小王爷准备回王府的时候,来了这么一群人。 小王爷被撞倒没有起冲突,但这些东瀛人一进茶楼就说书先生讲的三国不好。 说什么三国诸多杜撰,与历史不符,反正就是挑了一大堆毛病。 小王爷碰巧听到,很不服气,上前与一群东瀛人理论,结果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 导火索是小王爷朝着东瀛皇室吐了口口水。 一群人就对小王爷动手,最后剑十三出面,才有了现在的情形。 白宋听了大致了解。 看了看面前的儿子,暗想儿子知道三国由老爹所著,一群东瀛人对三国说三道四,惹得儿子不高兴,那也是儿子为了维护父亲的荣誉。 想来倒也让白宋欣慰。 只是没想到儿子如此跋扈,做事完全不顾后果。 也不看看对方什么身份。 “爹,帮儿子出气好不好?”小白安哭着,可怜巴巴,稚嫩的声音让人感觉人畜无害。 无论是随身的小丫鬟还是剑十三,此刻人已经看傻了。 心说从头到尾就是想小王爷单方面虐杀,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何曾有半点儿委屈? 很明显,小王爷是个演技派。 几个东瀛人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起来,看着那小子此刻样子,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你们最好等着,此事咱们还没完!” “没完?你们想要怎样?”白宋眼神一变,心头也是火了几分,“难不成是真想被阉了才好?” “听闻大唐律法严明,今日之事要是不给咱们一个交代,我们东瀛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话间,一支东瀛人队伍冲入人群,为官的百姓见此架势赶紧退让。 东瀛人的队伍足有上百人,将白宋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架势,似乎是要动手了。 剑十三到白宋身边小声说:“要不将为首的那个直接抓了,让他们马上滚。” 白宋摇摇头:“倒是不至于如此麻烦。” 刑部的官差听到消息正在赶往现场,白宋看着周围的东瀛人淡淡笑着:“这位什么皇子的,你确信自己已经考虑好了?这里是大唐,敢在大唐长安调集上百人的队伍,你若是不怕被定罪为谋反,大可以动我一下试试?” “不管你是谁,老子今天就跟你们拼了!把人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东瀛人喊了一声。 一群人躁动,正要冲来。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队伍中传出:“停下!” 一身武士道服的九美拦在了队伍之前:“这里是长安城,不能乱来!” 这支队伍似乎更在意九美的意见,纷纷停下。 东瀛皇子怒斥:“深田!你敢阻止本殿下的话?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东瀛卫队主要用于平息东瀛内部矛盾,绝不能对外同汉人冲突,这是原则!一旦违反,殿下考虑过后果?还是说殿下根本不顾两国之间的盟约?” “我乃东瀛皇室,如今被一个小毛孩子欺负,天皇阁下的颜面何存?” “大唐有大唐的律法,相信大唐朝廷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九美不再理会,径直到了白宋面前,问道:“你儿子惹的祸,你准备怎么补偿?” “相信朝廷自由定夺。”白宋很是平静。 这时候,刑部的队伍来了,来的时候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站在两拨人中间,大声道:“把这里所有人都带走,到了刑部,是非曲直自有了结。” “爹!他们要抓我!我不去刑部!” 白宋皱眉,这事儿在大街上不好处理,到了刑部才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儿子百般排斥,又要哭闹,实在没有办法。 “儿子,爹陪你一起去行不行?这个……” “我不去,我不去嘛!我要娘亲,我要找皇爷爷!” “……” 一群刑部的官差头大如斗,东瀛人不好处理,小王爷更不好处理。 都是不好惹的主,可怎么办? 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人,李承乾钻了出来,看着小白安笑了:“老哥陪你去刑部如何?” 看到李承乾,小白安甩开白宋直接就抱上了太子的大腿:“跟着你还差不多。” 白宋长舒一口气,朝着李承乾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这孩子不管如何惹事儿,自己都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上次听说儿子在家里跟小丫鬟玩什么结婚洞房的游戏,可把白宋气得半死,把小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结果后来一个月,硬是没上得任何一位夫人的床。 这是白家唯一的种,一群女人可把这小子当做太上皇供养着,今天被押送去了刑部,回家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夫人们解释。 现在所求的,只要儿子能好好配合,把这件事过了就算完。 官差们松了口气,一个个卑躬屈膝在前面带路,一口一个小王爷您慢点儿走,小心别摔着。 这个小王爷排场可够大,完完全全是被请进刑部的,连太子都成了小跟班,一路哄着这两三岁的小子。 白宋没有跟去刑部,因为李承乾说了一切交由他去处理。 太子出面显然比任何人都有效,加上太子入学已久,性子越发沉稳,手中权力也越来越大。 再过一个月就能入朝听政了。 到了刑部,所有的差人都围拢过来,给小王爷端茶递水,殷勤备至。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重回刑部尚书之位的李靖将军对这位小王爷那是呵护备至。 谁敢招惹小王爷,那就是当面拔尚书大人的胡子,以后别想在刑部混了。 正文 第764章 女儿上门 白宋回到王府,一群女人早就等在外面了。 白宋没说话,全都扑了上来:“安儿呢?” “安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安儿跟太子去了刑部,待会儿太子会把安儿送回来。” 白宋心想,儿子有太子看护,岂能有所闪失? 可他还是低估了儿子在这些女人心中的重要性,一听白宋没有亲自守着儿子,大家脸色都变了。 几个女人对着白宋连翻数落,根本不给白宋解释的机会。 白宋后背发凉,讪讪赔笑,心说自从搬到了儿子的王府,自己在家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 “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去刑部等着?等到能放人的时候把安儿带回来?” “现在去有什么用?” 一群女人对着白宋翻了白眼,拉着他入府。 王府迎门是一个宽大的院子,横纵三丈,入院很深。 白宋感觉今儿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女人都杀气腾腾的,心说儿子也不会出什么事,至于这么给我摆脸色吗? 这时候,桑桑小声说了一句:“大哥,府上来了贵客。” “贵客?什么贵客?” 白宋有些疑惑,转头一看客厅处,门口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是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因为隔得比较远,看不太清。 只是依稀看着对方的服侍,却不像是汉人的服侍。 “相公,今儿看你如何解释了。”香儿一回头,指着远处二人,给了白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解释?”白宋更加不懂,感觉今儿到底是砸了?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 走进了几步,白宋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衣裳,那不是突厥族的服装吗? 那个女人…… 白宋瞳孔微缩,终于想到了某个人。 “阿吉……巴朵!” 白宋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到了女人面前。 “阿吉巴朵!真的是你?” 那个草原的女人,距今已有五年未见。 今日突然出现,瞬间将白宋的思绪拉到了五年前在草原的一幕幕。 这个女人跟五年前一样,还是那么年轻,没有丝毫变化,连服饰也近乎一样。 这几年,听说巴朵带着自己的部族向大唐源源不断地输送石油。 虽然石油的用处在这个时代没有完全体现,但用于加工一些油漆、胶水之类的东西,还是满足了部族的生活开支。 白宋以为巴朵会这么一直生活下去,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这是一个最独特的女人,这是一只永远无法被驯服的野马,她是一个需要草原的人,喜欢撒丫子在草原上乱跑。 两人之间是有那么一点点似有似无的情分在,但白宋没想过她能跟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跟着自己。 所以白宋没有想过,更没有去打扰。 现在,巴朵突然出现了,白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巴朵看着白宋,淡淡道:“你比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来了?” 巴朵没有回答,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低声说:“叫阿爹。” “阿爹。” “……”白宋一下就傻了。 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突厥族的衣裳,皮肤透着一点点小麦色,不多也不少,显得十分健康,脸蛋儿长得极佳,虽是只有五六岁,模样却带着突厥人的野性也带着一点独属于白宋的儒雅。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的种! 白宋有些恍惚,这丫头的眼神有着跟小白安一样的神光,这份神光不如小白安那么难以捉摸,但这小女孩的眼神里简单干净,白宋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这是……”白宋哆哆嗦嗦,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才了解夫人们为何一个个都杀气腾腾。 巴朵解释:“你离开草原后,幼鹰就出生了,现在已经满了五岁。” “幼鹰是她的名字?” 巴朵点头:“她叫阿吉幼鹰。” 白宋皱了皱眉。 巴朵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是有那么一点点。” “因为你是汉人,我不想女儿的父亲不懂她名字的含义,所以就没用突厥语起名。幼鹰是希望她能入鹰一样自由飞翔,却永远不希望她也长大。幼鹰需要父亲的保护,她一直都想见见你。” “阿爹?你真的是阿爹吗?”小姑娘有些拘谨,瞪着亮汪汪的眸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白宋伸出手,朝着小女孩笑了笑:“当然,我就是你的阿爹。”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看看身边的母亲。 巴朵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娘说过什么?阿爹不会不认你。” 小女孩终于伸过手,勾住了白宋的大拇指。 白宋哈哈一笑,将小姑娘拉到怀里抱起来,一下举过头顶:“哈哈哈,白家总会开枝散叶的!” 后面的夫人们一个个白眼,时不时地瞪一下。 白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头了。 家里突然来了个女人,还带着一个自称自己女儿的小娃娃,夫人们能开心那就怪了。 低调低调…… 白宋将小幼鹰放下,轻咳了两声:“咳咳……以后,娘儿两就在这里住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不必了。”巴朵很坚定。 “来都来了,我岂能让你们走?” “我来长安找你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突厥族受到了东面部族的威胁,我们需要突厥的可汗帮助。” “什么情况?” “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一支自称吐谷浑汗国的队伍,联合了在东边的更大一批草原部落,对我们的商路不断骚扰,还对我们的子民构成了的威胁之前与之谈判,对方十分强硬,有过几次小规模的交战,无奈都是我们战败。” “吐谷浑汗国?这不是大唐的附属小国吗?” “具体也不清楚,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请你的地步了。” 白宋稍稍思量,小声说:“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想你随我回草原整顿兵马。” 此话一出,后面的夫人们忍不住了。 “不可!万万不可!”公主跑了上来,一把拽住白宋,“夫君现多番要职,岂能离京,我等更不会让夫君外出涉险!” 正文 第765章 挽留 公主表态异常坚定。 只因其身份特殊,也只有她能直截了当说出不行的话! 这不是跟白宋商量,这是命令。 但她也同时代表了身后所有的女人。 平静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三年,一家人和和睦睦,难得安稳。 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打破了现在的平衡? 白宋微微皱眉,公主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倒是在白宋的预料之中。 同样皱眉的还有巴朵,她看了看白宋,又看了看公主,皱眉问道:“你不愿意帮我?” “帮,当然要帮。”白宋肯定道,“但我想事情总有别的解决办法。” “你不愿意去草原了?”巴朵继续问。 白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女人们,坚定地点了点头:“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根本走不了。” “五年了,五年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如果不是真的需要你,我不会来这里。你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能远赴千里,而现在,你的勇气去了哪儿?还是说当初是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一切,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孩子?” “如果回到五年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你远赴草原。但现在不同,我身边已经有了更多需要照顾的人。” 巴朵两眼微眯,心情已经有所变化。 身边的幼鹰往后退了退,似乎也因为父亲的话变得生疏起来。 “幼鹰,我们走。”巴朵没有多说,转身想要离开。 白宋伸手,将其拦下:“我说过会帮你,不必的这么心急。” “怎么帮?阿吉族人需要的是一位能上阵杀敌的首领,而不是藏在背后玩弄权术的小人。” “如果你真是为了替族人解决威胁,那就老老实实留下来。如果你是以此为借口考验我对你和孩子的感情,那你一定用错了方法。”白宋抓着巴朵的肩膀,“我不算什么负责任的男人,但也不至于混账到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不认。留下来,有什么麻烦,我会尽力去解决,就算你不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至少让我弥补一些。” 巴朵没有说话,小幼鹰扯了扯娘亲衣角:“阿娘,你说会留下来住一段时间的。” 巴朵看向白宋:“你说,准备如何帮我?” “吐谷浑汗国在突厥降之后一并归顺,我可以上奏朝廷,以大唐天可汗之命让他们停止对我们的骚扰。如果他们不听,便会触怒皇上,到时候大唐出兵,自然能荡平对方。” 巴朵不是个善于谋划的女人,她不能分辨白宋的计划是好是坏,但她听到了一句“我们”。 简单的两个字,让巴朵的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流,心想这人终究还是没忘记自己阿吉族长的身份。 巴朵面色缓和许多,白宋是时候地从衣服里抽出了那根代表阿吉族权力的骨链。 看到此物,巴朵想起了自己曾经亲手为这个男人戴上时的情景。 草原的女人大胆豪放,却不代表她们对感情不忠。 巴朵喜欢曾经那个为了一个人而不计后果抛开生死的男人,一旦爱上便从未有过动摇。 巴朵伸手轻轻地抚摸项链,然后淡淡地问道:“你一直都戴在身上?” “从未离身,每次看到总会想起那一片苍茫的草原,还有一个让人有点着迷的突厥姑娘。” 巴朵不想笑,但控制不住嘴角,轻轻地上扬,春风化雪。 “留下来,安顿一段时日,这件事交给我去处理,你只需要等消息,然后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地陪陪你们母女。” 巴朵终于点头了。 院子里的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们知道自家相公的性子,说不好真会冒险去草原。 能留下是最好的,哪怕家里又多一分享自家男人的姐妹,只要能守住现在的平静就好了。 白宋很开心,把小女儿重新抱过来,让她骑在自己头上。 然后吩咐府上下人准备一桌丰盛的迎接贵客。 同时有让人去西厢清理出来一套最好的屋子,以便给母女二人居住。 中午时候,小白安被送回来了。 是抓他的刑部侍郎带回来的,一路都把小王爷举在头顶,陪着笑脸,招摇过市,引来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小白安毫不客气,一路都在数落这厮,说什么要怪就怪自己没长眼睛,本王爷你都敢抓! 还奚落人家为何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小小的侍郎,怎么就不能长点儿心,再往上爬一爬之类的。 那可怜的侍郎后悔不已,这小王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当着父亲一面,背着父亲又是一面。 自己不该带队接受今儿的任务,请神容易送神难,连太子都压不住。 到了王府门口,侍郎都要哭了,喊着:“白先生,白先生!小王爷给您送回来了。” 白宋还没到门口,公主跟舒望都已经赶过来了。 一个是名义上的母亲,一个是亲身母亲,最爱小白安的非这二人莫属。 小白安也是激灵,不管是不是亲身的,谁都不得罪,家里的娘亲是全都哄得好好的。 “怎么不是太子送回来的?”公主十分不满。 “娘,是孩儿不让李小哥送的。” “有没有伤着?”公主像个宝似地上下打量。 小白安乖乖地抱着娘亲,笑着:“没事儿。” “他们没有欺负你吧?”舒望凑过来,也是十分紧张地看着,心头却是憋着一股火,今儿得抽空回去一趟,得让爷爷给自己一个说法。 当个刑部尚书,居然抓了自家曾外孙,这像什么话? 被人不知道小白安的身份,他当太爷爷的还不知道? 小白安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娘,我没事儿,刑部的叔叔们可听话了,对我可好了!” 一屋子的娘,没有分大小,这是小白安固执己见的结果,所以格外受宠。 白宋从后跟来,看了看儿子的模样,对那官员拱手:“这位大人,犬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没……没有……小王爷聪明伶俐,乖巧可人,大家喜欢都来不及呢。” 官员尴尬地回应着,心说就算惹了麻烦,我们也不敢给您说是不是? 您是没瞧见方才小王爷在刑部撒泼大闹的场景,一个两三岁的娃娃,也不知哪儿来的精力,在刑部大发雷霆,挨个儿训人。 刑部的官差一个个反而成了受审的。 连太子都拦不住,直接对着太子尿了一身。 太子不是不送小王爷回来,是人家回去换衣裳了! 正文 第766章 深夜切磋 早上的闹剧算是告一段落。 东瀛人是怎么个结果也不清楚,白宋也懒得去打探。 带上儿子回到桌上,白宋才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家庭的新成员。 要说彼此认识,最关键的就是两个小辈的第一次照面。 小白安突然冒出来个姐姐,感觉很不对味。 小幼鹰打量自己这个弟弟,长得白白净净,柔柔弱弱,没有半点儿草原人的英武,一点儿都不好看,她也不甚喜欢。 吃过饭后,白宋去往皇宫,见了皇上。 并告知皇上草原上的事情。 李世民当即下旨,命令吐谷浑汗国停止对突厥的行为。 因为古代通信的不便,这道圣旨要等到一个月才能有回信。 这一个月时间,巴朵会留在长安。 白宋想用这些时间好好陪陪这对母女,如果可以,希望她们一直留在身边。 以前的巴朵是一个人,而且白宋并不知道她跟自己已经有过一次,所以尽管会偶尔想起她,但白宋还是没有去打扰。 但现在不同了,巴朵有了跟自己的女儿,便不能将她放任在草原上。 哪怕是一匹野马,也要老老实实地关在自己的笼中。 话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但也有一种爱叫绝不放手。 当晚,白宋如期而至,推开了巴朵的房门。 寂静的夜里,迎接白宋的是一把寒光森森的弯刀。 白宋出现的瞬间,巴朵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宋吓了一跳:“谋……谋杀亲夫?” 看到是白宋,巴朵阴冷的眼神收了收,把刀丢在了桌上。 “原来是你。” “怎么?还能有别人来?” “草原生活,这是我们突厥人的本能,所以以后要来,最好提前敲门。” 白宋进屋,关门之后顺手点灯,房间另一头,幼鹰蹲在床脚,手里拿着一把刀,同样警惕地看着白宋。 女儿似乎反应稍慢,这会儿才意识到是阿爹来了,把刀放下。 白宋擦了擦汗:“你们住得不习惯?” 巴朵摇头:“汉人的生活让我们失去警惕。” “你们要尽快习惯。” 巴朵没有说话,缓缓坐下。 白宋瞥眼看了看巴朵,发现这位草原的烈马换了一身宽松的汉族女子内衬,用上等的蚕丝制成,丝滑如流水一样,跟她略带小麦色的肌肤不相称。但也正是这种不同的组合,倒也显得十分奇特。加上巴朵的身材永远都是最好的,汉族女子不管如何生长,永远没有草原女子的那种极致。 白宋有些期待,或许是过于平静的生活让他的内心多了一些对于变化的渴望。 突然一个突厥女人到了身边,白宋心里的欲望战胜了情感的成分。 白宋耐着性子,没有多说,到了幼鹰身边坐下,小声问:“乖女儿,在家里住得习惯吗?” 幼鹰点点头:“习惯。” “以后就不要拿刀在身边了,在这里,阿爹会保护你跟娘亲的。” “哦。”幼鹰点了点头,看了看父亲后小声问,“阿爹,娘亲说你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可是……” 后面半句小幼鹰没有出口。 白宋笑了,揉着小幼鹰的脑袋:“哈哈,可是现在见了阿爹好像一点儿都不勇猛吧?” “嗯。” “外表的勇猛是粗鲁,只有内心勇猛的男人才能赢得你阿娘的喜欢,是不是?” “是!” “你喜欢阿爹吗?” “喜欢!阿娘常说阿爹的好,我就想来看看阿爹。” 白宋笑盈盈地看了巴朵一眼,这妮子难得脸红,瞥眼看着一边。 白宋揉了揉幼鹰的小脑袋:“睡觉吧,明儿我带你们母女出去游玩。” 小幼鹰眼睛一亮,翻身上床,裹进了被子里。 小孩子就是没什么忧愁,说睡觉就睡觉,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白宋走到巴朵面前,还没说话,就听巴朵轻声说:“还不走?我要睡了。” “走?我为何要走?” 巴朵眉头一皱,瞪着白宋。 “这里是西厢,我是这家的主人,能住进西厢的女人都是我的人,我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想跟哪个女人睡就跟哪个女人睡。你也一样!” 说着,白宋一手抓住了巴朵的胳膊。 巴朵想要挣脱,试着发力好几次,结果是毫无作用。 巴朵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是谁说的自家男人是草原上最勇猛的?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在草原上凭着一腔孤勇横冲直闯的愣头青?” “哼!少得意!”巴朵不服,突然朝着白宋扑了过去。 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夜,西厢的某处乒乒乓乓乱响一阵。 一屋子女人都提着灯笼出来看情况。 当几个女人都停在新来的妹妹门前,就听里面传来白宋的一声呵斥:“回去睡觉!” 几个女人脸蛋儿一红,知道是什么,有人无奈叹气,有人微微失望,有人心潮澎湃,各带心思回屋去了。 几个女人刚走,又听巴朵喊了一声:“女儿,把耳朵捂上,爹娘切磋,不能听!” 白宋今儿个是发了狠,还不信制服不了你这个野娘子! 巴朵不服输,她喜欢这种感觉,被男人折磨得精疲力尽无力反抗的时候,那才是真情流露的时刻。 现在巴朵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变化,这男人非但没有变得柔弱,反而更加勇猛,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任凭自己挣扎都是无用的。 草原的女人,臣服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心甘情愿。 半夜里,床榻了。 一阵轰响传来,一家人都醒了。 刚刚回屋的女人又出来,实在是忍不住要来提醒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阵仗?闹得如此凶? 房门打开时,本该在里面的男女不知所踪,只有小幼鹰缩在墙角,捂着耳朵,傻乎乎地一动不动。 香儿拉了拉幼鹰:“小幼鹰,你阿爹和阿娘呢?” “阿爹和阿娘打起来了,说是房里打得不过瘾,要去后花园练武呢。” “练武……” “对,切磋!打得好厉害,阿娘说不能听,但声音太大,幼鹰还是听到了。” 香儿回头看一眼门口的姐妹,一个个都是摇头叹气。 “哎,叫人来把床修好。” “还是砌个水泥床吧,省得又塌了。” 正文 第767章 纳妾计划 草原来的母女并不适应大唐生活。 白宋为了挽留二人,余下日子尽可能地多陪伴她们。 希望弥补以前的缺失,也让她们多多感受大唐山水的美好。 白宋带着巴朵,完成了以往带着不同女人都有过的事情。 在花船上游览永安河,去福寿禄吃最好的宫廷菜市,去城外游览自家的花海,感受小区建筑的新奇。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除了小白安偶尔会惹出一些大大小小地麻烦之外,没有其他新奇的事情。 一个月后,一条震惊朝野的消息传来。 吐谷浑汗国拒绝听从大唐命令,公然表示不再向大唐纳贡。 传令的官员在吐谷浑汗国王庭被羞辱了一番返回,李世民勃然大怒,下令讨伐吐谷浑汗国。 听到消息,白宋第一时间传达给了巴朵。 那张专门定制的水泥床上,巴朵陷入了沉思。 “放心吧,我说过大唐会出兵的,只要大唐军队出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如果真的要开战,我要回到草原,带领我的部族……”巴朵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舍。 白宋眉头紧皱:“这算是什么?是道别吗?” 巴朵点点头:“你说过,在我需要离开的时候就让我离开。” “此事不需要你插手。” 巴朵没有接话,看了看不远处熟睡的女儿:“我想把幼鹰托付给你,她留在这里比留在草原更好。” 这番话让白宋有些吃惊,一个月之间带着她经历所有自己所能想到的美好,而巴朵从未流露出任何一点喜欢。 但在这个时刻,巴朵居然愿意将女儿留下? 巴朵认真地看着白宋,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胸口:“谢谢你这一个月为我做的一切,如果继续留在这儿,只会不断消磨我的意志,或许在某个时刻,我真的会抛弃草原留下来,所以我很害怕,现在是我必须要走的时候。你可以没有我,但我的族人不可以没有我。” 巴朵坦露了心声,白宋知道自己无法留下她了,此刻已无需多言。 白宋将女人搂在怀里,轻轻地倒在了床上。 打闹切磋了一个月,今夜前所未有地和谐。 草原的姑娘感受到了汉人的温柔,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美妙令人回味,更让人着迷。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来的离别始终还是回来的。 巴朵离京,小幼鹰哭着追了一路。 看着巴朵重新换上草原的衣裳,骑上草原的马儿出城,白宋抱着幼鹰安慰道:“放心,总有一天阿爹会把娘亲找回来。” …… 家里多了一个小女儿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个月自家男人独宠草原来的马儿,大家多少是有些吃醋的。 可大家也都清楚,自家男人是心有愧疚,放任一个女人在外独自照顾女儿几年,独宠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 同时也都盼着观望着,希望这个有过一个的女人能再接再厉,能再填一个男孩儿就更好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成效,人却走了。 现在,给白宋纳妾的工作又提上了日程。 香儿和公主统筹计划。 桑桑和舒望外出采风。 晴儿在外守着钱庄生意,同时也会多多留意。 大家选择的目标也很简单,不论出身长相,就要屁股大的。 听说那样的女人好生孩子。 张家小姐张玉寒听说白公子的夫人们要给相公选妾室,求着父亲去说媒。 张亮舔着脸来说了一次,香儿和公主见了张家小姐。 结果是因为屁股不合标准被刷掉了。 气得张家小姐连吃了一周的猪蹄膀。 李舒望走访了一次妇女援助协会,倒也不是跟相公选那些苦命出生的女人,而是相中了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清倌人出生,生得好看,关键符合标准。 跟相公又有感情,一切必当是水到渠成。 结果聊到一半,明月婉拒,说什么也不肯为小妾。 李舒望只能悻悻离开,却是问不出个缘由。 李舒望走后,明月羞得不敢出屋,方才也吓得不轻。 她不是不愿意为妾,而是因为这三年间,早已经公子偷偷摸摸不知多少次,这肚子是没有半点儿动静。 进不进门都是一样,还怕被正室面前露了原形。 桑桑去了茶山找人,前后挑选了几个回家。 好选不选,选了几个不太清白的,被香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白家也有白家的规矩,真有人干了糊涂事儿也要受罚。 桑桑因此被罚了面壁一日。 公主路子窄,关系都是皇亲国戚,根本不可能再有皇室血脉涉足他这大家庭中。 一时间也不见合适人选。 剩下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红颜,天香阁的诗诗姑娘。 人家真就洁身自好,非是白公子亲口对她说喜欢,她才会甘愿为妾,否则她就一直呆在花楼中,直至老死也成。 晴儿那边寻来的人只有一个陈惜容陈掌柜。 可人家那家业,岂能下嫁为妾? 一家女人为自家香火的事情忙了一通,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作为当事人的白宋,对此却毫不知情。 最后,一家人把最后的目标锁定在了丫鬟小翠身上。 一晃三年,小翠都成大丫头了。 小妮子摇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三年,个头蹭蹭往上冒,比主子们都要高,几乎跟白宋齐头。 加上平日白宋的纵容,小妮子吃得好,没烦恼,养得白白胖胖,水水灵灵的。 小翠跟在家里久了,也没了以前的各种幻想,反正就陪着小姐姑爷,反而变得单纯了许多。 突然有一天,小翠被小姐叫到正厅里,一家主子全部都在,还要她站在中间让所有人直勾勾地盯着。 小翠有些心虚,站在中间,小声问:“小姐,是小翠犯了什么错吗?” 没人回答,小翠越发地不对劲。 “那个……小姐,小翠也就是有一天晚上偷偷减了姑爷的几根胡子,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是没人回答。 最后由公主开口道:“哎,反正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小翠先试试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正文 第768章 突然事件 “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多一分希望?” 香儿起身,一本正经地把手放在了小翠的肩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白家的兴衰荣辱可全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 “啊?” “从今天开始,往后的每日都有你来伺候姑爷睡觉,不管姑爷是否主动,你都要想尽办法。” 小翠脸蛋儿刷地红了,身子忸怩起来:“小姐,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嘛!姑爷……姑爷都不喜欢小翠的。” “如今家里人丁单薄,给白家传宗接代,是你这个大丫头的使命,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不得有误!” “这……这怎么可以?通房丫头可是不能先于夫人怀宝宝的。” “府上情况特殊,凡俗之礼可以暂且放下,今晚你好生准备,打扮漂亮一些,多扑点儿香粉。” “对对,相公喜欢淡香一点儿的。” 说着,一群女人围拢过来给小翠出谋划策。 “相公不是喜欢那种叫胸罩的东西吗?小翠你都给换上。” “还有那种情趣什么的,相公每次见了都喜欢。” “多备一点儿酒。” …… 今日白宋教学回来。 一看家里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找不到。 “喂!人呢?都去了哪儿?” 小翠窜了出来,小跑着一路叮叮当当:“姑爷,小姐和夫人们都去了御花园,说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宴席,她们要在皇宫陪娘娘留宿,今夜都不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我刚从东宫回来,皇后娘娘还在的,怎么也没听说这事儿?” 小翠脸蛋儿红红的,嗫嚅道:“那……那就不知道了。” 白宋没在意,看了看小翠的头饰,上面各种各样的珠宝金钗,吊着的挂坠链子摇摇晃晃撞在一起发出声音。 难怪这妮子走路叮叮当当的。 “你搞什么?”白宋顺手撤了一支金钗下来,晃了晃。 小翠捂着头,惊叫一声:“哎呀,姑爷你干嘛,人家好不容易才穿上的。” “这不是我送给公主的钗子吗?你偷拿公主的东西!” “谁说是人家偷的!这是公主送的。” 白宋从小妮子的领口抽出一条项链来:“这是桑桑的项链!” “这也是桑桑姐送的。” “舒望的玉佩。” “这也是夫人送的嘛。” “你们搞什么鬼?”白宋越发奇怪了。 “哼!人家喜欢,不行吗?”小翠索性不去解释,将所有的首饰都抢了回来,一个一个插了回去,然后原地转了个圈,好让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姑爷面前。 小翠坚信自己是好看的。 因为这是夫人们一起给自己设计的。 她们可是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自己,这能不好看吗? “噗!”白宋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来。 小翠僵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姑爷:“哼!果然不喜欢小翠!” 白宋捕捉到了小翠的细密心思,将其拉到了怀中,揉了揉她的屁股:“小妮子,你耍什么鬼心思我会不知道?” “姑爷知道个什么嘛?” 小翠噘着嘴,一副傲娇的模样。 年纪是长大了,但心性还是那样,没有了稚嫩的身子作为陪衬,透着一股子傻傻的味道。 白宋摘了那些饰物,小声说:“你呀,还是得素了才好看,这些陪衬都是多余的。” “人家不想素嘛?人家也想当富贵丫头呗。” 小妮子贴在姑爷身上,小手在姑爷胸口划圈圈,羞涩中带着几分狡黠。 白宋看了看天色:“今晚就我们在这么大的府上?” “嗯。” 白宋将大丫头拦腰抱起,噔噔噔往房里冲。 小翠一下就欢喜了,却也故作拒绝地叫唤:“哎呀,还没吃饭呢,人家准备了好久的。” “吃你这妮子还不够,吃饭作甚?” …… 长安城内,一匹快马疾驰。 百骑司送回一人,全身被铁链所缚,一路挣扎嘶嚎,面目狰狞。 偶尔有见过的百姓不明所以,皆是莫名其妙。 当夜,李湛连夜突审想要了解其中情况,朝廷御医尽出,无人能缓解此人症状。 此人乃是百骑司之首,在讨伐吐谷浑汗国的途中突发病症,如疯了一般屠杀自己手下,不知道病因。 密诏司见识过无数情况,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 最后,在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圣旨驾临北定王府,传白宋紧急会诊。 突然情况要白宋去治病。 三年间还是头一遭。 白宋还在跟小翠玩换装游戏,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白宋有了一丝不详。 密诏司的地牢中,老远就能听到百骑首领的狂吠,宛如黑暗中的恶鬼一般,手臂粗的铁链几乎都要压不住了。 李湛亲自接见白宋,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着白宋往最下层走。 “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是什么怪病,好像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一般。此人是皇上的亲信,绝不可能突然倒戈,现在只能将其暂时控制。” “身体不受控制……”白宋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一段遭遇。 第一时间,白宋想到了蛊虫。 如果是蛊毒,即便是白宋也是束手无策。 情况如白宋所料,只是看了病人一眼,便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情况。 “苗疆蛊术。”白宋沉声说道。 李湛难以置信:“怎么会?苗疆蛊术怎么会出现在吐谷浑汗国的途中?” “不能排除可能。” “到底能不能救?此人异常重要,不能有失。” “我是无能为力的。” 听到这话,李湛和身边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但长安城中有一个人可以。” “谁?” “稍等,我这就去拖人找她。” 白宋没有多话,立即离开。 他口中的人选自然就是跟随他离开苗疆的大巫。 但是大巫现在在何处需要晴儿才知晓。 他现在要去钱庄一趟,动用钱庄的关系快速将此人找来。 黑夜下,一个黑袍出现在了白宋面前。 大巫似乎就在外面等着白宋地出现。 白宋大为吃惊:“你……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你?” 对方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白宋的心口:“情蛊让我们心意相通,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 正文 第769章 新任务 密诏司地牢,一段简短的检查后,大巫六儿取出了一瓶透明液体,给中蛊的百骑司首领服下。 地牢聚集了密诏司的所有精锐,全部都关注着这个躲在黑袍下的少女。 白宋也很紧张,消失了三年的蛊术突然出现在长安,总会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情况如何?”白宋问道。 “需要给他一点时间,之后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听到这样的话,一群人都放松了许多。 李湛代表一种密诏司的人向六儿表示感谢。 百骑司首领,不仅是在密诏司,放眼整个大唐都是十分重要的角色。 这样的人物如果莫名其妙疯了,必然会震惊朝野。 六儿躲在了白宋身边,继续说道:“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蛊虫,它能吞噬人体的真气。现在用特制的药水能将其从体内杀死,此人的命可以保住,但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一种从未有过的蛊虫?”白宋微微疑惑。 六儿稍稍沉默,语气变得严肃:“如果所料不错,天下间能培育出一种全新的蛊虫的人,除了我的师父,不会有第二个人。此人是在何处开始出现变化?我应该去调查一次。” 白宋看向李湛,李湛沉声说:“草原。” “草原出现了苗疆大巫?难道大巫进入了草原,跟吐谷浑汗国走到了一起?” 看到白宋眉头紧锁,李湛稍稍犹豫,将白宋拉到一边,低声说:“皇上下令征讨吐谷浑汗国,李靖带兵深入草原,听说在草原上遇到了麻烦。” “麻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关机密,切勿透露出去。”李湛考虑到白宋的复杂身份,几番思量还是将收到的情报一一告知,“吐谷浑汗国在半路伏击李靖大军,出动不过三千人,却是见李靖的三万先头部队拦下,损伤不小。事情秘密被传回宫中,密诏司派百里司精锐千里驰援,刚进入草原不久,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如今看来,吐谷浑汗国是有了一些依仗,不然不会不把大唐放在眼里。” “还有这样的事情……” “还听说吐谷浑汗国的士兵异常勇猛,各个都能以一当十,虽然都是草原上的突厥部族,但我们以往遇到的突厥人完全不同,勇猛异于寻常。” “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白宋小声问道。 李湛看看白宋,意味深长地说:“近期你会有任务,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有任务?”白宋十分诧异,觉得整件事跟自己好像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李湛又说:“如果不是会有任务,老夫岂能把这么重大的消息透露给你?” 任务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白宋就知道了。 他在密诏司都没有回府,天刚蒙蒙亮又被送到了皇宫之中。 李世民秘密会见白宋,手里拿着一封李靖传回来的密信,信中说明此次出兵朝廷看轻了敌人。吐谷浑汗国的勇猛远远超出预期,李靖需要朝廷的支援,除了粮草后勤翻倍之外,还要增兵前线,外加密诏司的暗中配合。最后点明要白宋赶赴前线当任军师。 白宋直接傻眼了,心说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重大的事情? 去前线当军师,还是点名要自己。 “白宋,朕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朕也很奇怪。以李靖的孤傲,居然点名要你去帮助,实在是让朕所不解。但战场在千里之外,身为皇帝不能亲眼了解前方战局,所能做的就只有无条件地支持前方将领。既然李靖点名要你,那你就赶紧准备准备。明日一早,随右将军侯君集赴草原驰援大将军。”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是不可能变动了。 白宋还有些惊愕,确实是有些突然。 李世民瞪着白宋:“怎么?你还不愿意?” 白宋没有犹豫:“臣领旨。” 三年间,白宋一家受李世民庇护,如今一家人和睦,白宋的人生也顺风顺水,这些有自己的努力,当然也少不了皇上的恩德。 三年安稳换一次赴险,白宋义不容辞,这也算一次报恩。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平天下之心,早已有之,如今时机到来,也当追寻心中夙愿,成就内心的价值。 更因自己是草原之主,吐谷浑汗国叛乱算得上是突厥内乱,自己等也是突厥可汗,更当亲手解决这一切。 最后,草原上还有一个自己的女人。 天降大任,平静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留给白宋准备的时间不多,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告知了家人。 得到消息,家庭的氛围之中少不得一些伤感。 大家都知道远赴前线是有多么危险,但皇上之命无从反驳。 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所有人都在为白宋的远行作准备。 舒望想要跟着白宋一起,草原是他们定下终身的地方,曾经白宋为她赴险一次,这一次她要随白宋一起。 这样的要求,白宋当然不会同意,加上姐妹们争相劝说,舒望才哭哭啼啼地断了这等念想。 现在的白宋并非刚来大唐的时候,此次赴险不会如以前那般毫无准备。 这一次,他要带上自己所积累的所有力量。 他也有属于他的依靠。 第一时间,白宋写了十几封信,要传给江湖中的各门各派,告知北方吐谷浑汗国叛乱,以国之大义,以盟约之誓言,劝各大江湖门派北上增援。还有连夜传话调集火凤凰,召集近些年自己养的江湖人士,幽州蓟县汇合。 长安城中,晴儿召集墨家精锐,以剑十三为首,培元镜高手二十七人集结,以及各类闲散的能人异士,所有人全部换上军装,扮作白宋本部私兵随军出征。 出资十万两,分发大唐全境各地筹集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将神武大炮图纸分为三份,分别交给长安、荆州、幽州三地铁匠打造,将各类部件直接送往前线,在白宋的注视下进行组装。 一天时间,白宋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准备做到了极致。 为的就是能活着回来。 正文 第770章 出征 白宋出发了。 他所进行的准备或许要经过一月甚至几个月才能有所成效。 在他身边的也不过一对不超过五十人的亲信队伍。 队伍之中有各个熟悉的面孔,剑十三、龙登山、墨竹、白蜂等等…… 更重要的则是对付蛊毒的专家六儿。 白宋将得到的情报告知六儿,经过六儿的推测,敌军勇猛的根源极有可能是某种蛊虫在作祟。 此行要是没有六儿,白宋的信心将减少一半。 白宋没让家人相送,到了城外,几十人的队伍到了约定的地点。 临危受命的不仅是白宋,还有户部尚书侯君集。 侯君集原位李靖旧属,算起来侯君集算是李靖的学生。 李靖对侯君集的信任超过一般人,只有在遇到最危险的时候才会让这位最信任的学生前去支援。 侯君集调集了三千精锐在长安城外集结,同样是他最信任的一批人。 更多的军队会白宋曾经走过的云州城外汇合,此次临时增兵五万,已经是大唐朝廷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侯君集很惊奇,他怎么也想不到李靖会在这种危难时刻想到白宋。 白宋不应该是少师吗?一个书生而已,教书也就算了。 带兵打仗的事情他凑什么热闹? 李靖点名要白宋,说明李靖把白宋和他摆在了同样重要的地位上。 这让侯君集有些不爽。 不爽归不爽,好在白宋此行只是名义上的军师,去没有任何职位,倒是不必把他太放在眼中。 侯君集早一步抵达汇合的地方。 见到白宋带着几十个人慢慢悠悠地来,候将军也不客气。 “白先生,你迟到了。” “候将军,家中诸事繁多,耽误了一会儿。” “到了军中可就不像是在东宫了,到了军中,须知军令如山,说要几时抵达就要几时抵达,稍有迟疑就是贻误军机,闹得不好,可是要被看砍头的。今日念在白先生是初犯,本将军就不追究了,可要是有了下次,就别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白宋拱手,笑了笑,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大军触动,白宋人等跟在了军中。 因为白宋家底厚实,而且不过区区数十人,所有人都配有良驹,随行一路都很轻松。 走了没多久,一个人骑马到了白宋跟前:“白宋,最近过得不错啊。” “陆遥……你也随军出征?” “承蒙将军厚爱,自然也是要出去长长见识的。” 两人叫唤一下眼神,不便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队伍从云州进入草原,历经十日,跟五万大军汇合。 这期间看似风平浪静不会有什么事情,实际上白宋发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那个侯君集总会给白宋设套,似乎很想让白宋犯错什么的,如此便能借用军法之理对白宋进行处罚。 白宋多有不爽,甚至引来白宋随行的众人不爽。 换做是以前,白宋肯定会有相同的办法进行反击,至少要让侯君集在军队面前颜面尽失。 但这种装逼的时刻对白宋没什么意义,此行对未来一无所知,却在一开始就内斗显得更为不妥。 好在皇上的旨意中只是让白宋跟随侯君集到云州,至于进入草原之后的行程没有确定到底如何。 于是白宋选择了暂时退出,让侯君集先入草原。 自己借口有李湛的命令,等候密诏司的成员,之后随密诏司的人进入草原秘密行动。 侯君集没有反对,他只是看白宋不爽,眼看这这小子一天天在东宫教太子却没有任何事情,总觉得这样的小子收到的圣宠有些太过,身为老臣不如一个小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白宋提出暂留云州,他自然愿意了,最好是永远不要到草原来才好。 十日后,白宋本部几十人在云州城内驻扎。 云州刺史连夜给太子少师的队伍安排了住宿,好酒好菜伺候,倒是给了白宋一行人的草原生涯带来了最后的一点点安逸。 密诏司的确会在云州城汇集,但密诏司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云州刺史也不知道。 密诏司行动向来都是最机密的,刺史大人也只是接到了情报,没有具体的信息。 白宋一住就是三天。 剑十三和龙登山如三四年前去益州一样,跟着白宋形影不离,充当最忠诚的护卫角色。 他们所住的是一家单独的宅院,没有外人。 白宋这几天都在下棋,自己和自己下,下棋的同时会翻看一些兵法之类的书,尽可能地恶补一下战术细节,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上。 白宋的内心多少是有些不安的,当他融入到朝廷的五万大军之后,他才真正发现自己以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在草原深处,看到的不过是千人之间的战斗,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在成都,那是孤军深入,孤注一掷,也没有看到任何战争的场面。 直到这回,知道自己要真正地当一回军师,指挥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去战斗,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无法消除。 只有下棋和看书才能让白宋有一丝平静。 正当白宋沉浸在对局的时候,剑十三忽然开口了,那个黑袍丫头在墙外守了你三天。 “什么?”白宋一愣。 “黑袍的丫头,她似乎想要见你,却有一直避着你,感觉的很奇怪。” 白宋看了看院墙,然后起身。 刚有动作,外面就有了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白宋跑出去几步,喊道:“别躲了。” 花坛假山后背,一身黑袍的六儿缓缓地走了出来。 看到六儿,白宋的内心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六儿心中的压抑和纠结,那种想见却又不敢见的滋味,似乎能完全看透这个躲在黑暗里的小姑娘一样。 “你过来。”白宋喊了一声。 六儿没有说话,到了白宋面前,微微低头,因为个头矮矮的,留给白宋的只有一顶黑色的帽子。 尽管看不到六儿的面孔,但白宋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好像见到自己就会很紧张似的,似乎能看到对方脸红忸怩,却又十分期待的模样。 正文 第771章 被探知的秘密 白宋似乎能感觉到体内的情蛊有些躁动,因为跟六儿的靠近,体内似乎有一股暖流。 这种感觉很舒适,丝毫没有被控制的感受。 这种感觉在以往的生活中偶尔会出现,冥冥中似乎在提醒六儿的存在。 自从回到长安,白宋和六儿之间似有牵连,尽管未曾再见,这份牵连却十分清晰。 看到六儿,白宋从骨子里生出一分亲切之感,介于亲人和爱人之间,只觉得好像认识了六儿很久很久。 白宋知道这是情蛊在作祟,所以一直很排斥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这不是来自身体本能地感受。 以前,白宋能放任这种感觉不管,但现在六儿每天都在身边,感觉会越来越明显。 三天时间,白宋何尝不知六儿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偷偷看自己。 剑十三的话只是白宋不再故作不知。 白宋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跟我来。” 白宋带着六儿到了屋中,关上门,然后说道:“现在能取下这一身黑袍了吗?” 六人没有犹豫,将黑袍脱下,里面是一身标志的苗族服饰。 一晃眼,白宋仿佛回到了苗寨。 一路过来,白宋是头一次看到六儿的模样。 见过后,白宋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曾经的小萝莉已经变成了的大姑娘。 虽然身材娇小,但五官已是精雕细琢,退去了稚嫩,眼眸间闪烁不定,透着股成熟的妩媚。 加上苗疆女子独有的灵动之气,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只是……只是六儿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气色不是很好的,少了一股年轻姑娘的精气神。 白宋看了,微微蹙眉:“最近过得不好?为何生得如此憔悴?” 六儿摇摇头,没有回答。 白宋又问:“那为何要裹在黑袍之中?好的不学,学你的师父玩神秘?” “还是习惯苗疆服饰,长安各色眼光很多,还是穿一身黑袍比较自在。” 白宋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关于情蛊,我的身体似乎多了很多变化,你到底了解多少?” 三年前,白宋问出了类似的问题。 但三年前的六儿对情蛊了解很少。 经过三年研究,更经历了三年的亲身体验,六儿所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情蛊有着苗疆第一蛊的称号,其功效之神奇非三言两语所能描绘清楚。 六儿淡淡说着:“情蛊最大的功效就在于让男女之间的心意相通,你能感知我的存在,我也能知道你每天都经历了什么……” “你知道我每天都经历了什么?”白宋有些惊讶。 “虽不知具体细节,但多少知道些大概,比如你这三年间跟那些女人有过什么,每天晚上有过几次,爱过谁,可怜的是谁,我都很清楚。” “什么?你别唬我,这怎么能知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六儿说道:“在你的心里,最爱之人是李舒望,次之为香儿,再次是白柔,再次是小翠……” “停停停!你你胡说些什么?我家夫人我自己都没排序,你给我排序算什么?” “你不愿承认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在外偷偷跟一个叫明月的姑娘有过数夜之情,不是因为那么喜欢,而是因为对方甘愿藏在黑暗之中,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天香阁的诗诗姑娘,因其生性刚烈,你纵有偷欢之心,却是不敢有过分的举动,因为她和明月不同,不会甘当你的附庸。” “别……你别说了。”白宋吓了一跳,额头汗水都出来了。 六儿毫无顾忌地将白宋内心最黑暗的一面说了出来,这是连白宋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内心,她居然一切都知道。 六儿住嘴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白宋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反问道:“既然你了解我这么清楚,为何我对你却知之甚少,只是能略微感受到你的情绪,却无法窥探你的内心?” “因为你不是苗疆大巫,这些事情是需要一些技巧的,没有从小的修炼很难做到。” “这……我这不是吃亏了?” 六儿苦笑一声:“不管我知道了多少,但终究逃不过情蛊的束缚,你是自由的,而我是盲从的,不管你做什么,我的心都会被情蛊拴在你身上,不管你有多少女人,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偷偷喜欢你。关于你所有的秘密,我都不会泄露半个字,哪怕是死了,苗疆女子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心爱之人。” 六儿淡淡地说出了爱之一字,但她没有露出丝毫沉浸的享受,反而是一种纠结,她也被这种身不由己的感情所束缚,对她而言,这也是一种枷锁。 听着六儿的话,白宋的内心有了一种负罪敢感,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六儿的憔悴从何而爱。 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一个人,想到的却是这个人跟其他不同的女人的情情爱爱,如何能不让人煎熬? “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六儿摇头:“如果不是无法拒绝你的一切,我不会跟从你的人来到草原的。你不必有任何内疚,你的内疚只会让我更加难受。但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毕竟是大巫,在控制蛊虫方面有一些心得,我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给你,给你的家庭带来任何困扰。” 白宋眉头紧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六人是为了救自己才下了情蛊,自己反而要折磨人家一生? 白宋也不确定是不是要两人相爱,才能让情蛊成为一种美好的连接。 但是这种被控制的感情,白宋也是出于本能的排斥。 沉默着,白宋突然脸色一变,他想到了什么最最关键的东西,瞪大了眼睛看着六儿:“你说你能了解一切,那么……” 白宋的话没出口,但他猜测眼前的六儿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问些什么。 六儿直视白宋,然后点了点头。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两腿有些发软,伸手扶住了桌子才站稳。 “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知道你脑子里装着超越了我们认知的事物,知道那一片不为人知的空间,以及那个无所不能的箱子。” 正文 第772章 如何才能处置 白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深藏内心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人知道了!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 白宋原以为自己会保留这个秘密到死的那一天,不管处于什么困境,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但是,一切还是有被公开的时候。 这一刻,白宋前所未有地迷茫,当自己秘密被人知晓的一刻,他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到白宋的表情,六儿认真说:“放心,我没有将秘密告诉任何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白宋没有说话,有些发抖地倒了一杯水。 这一口水,白宋足足喝了半个时辰。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地烧脑的思考,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思考到底要如何处置六儿,处置自己最大的秘密。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白宋放下了水杯,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的桌上已经多出来了一把匕首。 六儿一直看着白宋,没有丝毫退缩,她淡淡说着:“只要我死了,你的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情蛊也会在你体内悄然死去。这是最好的办法,而我忠于自己的爱人,绝无后悔。” 白宋看看匕首,一把将匕首打飞到了墙角。 “你能守住秘密吗?”白宋严肃问道。 六儿点了点头。 “但事情关系重大,你能看穿我的内心,我却不能看到你真实的想法,单凭你的一句话,我很难相信。毕竟我们之间的联系只有一条虫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相互信任的基础。”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我也不是个黑化到如此地步的人。” “你想如何才能相信?” 白宋半眯眼睛,突然生出一股狠劲儿,一把将六儿拉到了怀中,将其拦腰抱起。 “小姑娘,你知道得太多,我已经无法将你交给任何人,从今往后,你只能跟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够安心。” 六儿笑了,单纯的脸蛋儿露出了狡黠的味道。 在白宋思量的时候她已经看穿了这人的心思,两人都在可以回避情蛊的影响,但终究逃不过情蛊的牵引。 这是一次契机,六儿知道会有这一刻。 而这一刻,她黑暗的角落里等了足足三年。 白宋将六儿丢在了床上,两人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情蛊给人带来的美妙。 一个念头,无需开口,彼此之间便是天衣无缝地配合。 这样的情景与其说是一场运动,不如说是一场修行。 彼此之间在心灵的调和下都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轻松。 屋外,剑十三抓住了墨竹的辫子,将她拉到了一边:“偷看什么?” 墨竹鼓起了腮帮子:“这个东家,出门打仗都不晓得收敛,那个躲在黑袍里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呢!” 剑十三眉头一皱,步子迈得更快,拉扯着墨竹走了好远好远。 “哎哟,你轻点儿!小十三,你要造反了不成?” “离公子远点儿,这是小姐的夫婿!” “哼,这么凶干嘛?”墨竹不服,背着手围着剑十三饶了一圈,嘿嘿一笑,“小十三,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你胡说什么?!”剑十三难得慌乱。 “别不承认,你就是吃醋了!小十三,你是羡慕东家左拥右抱呢,还是不想本姑娘喜欢东家?你说!” “我……我我我说什么?你这人,不可理喻!” 剑十三丢下一句话,转眼消失在了墨竹面前。 “喂,你跑什么?你走了,我可继续偷看去了。” “你要看就看,跟我没关系。” 虚空中,留着剑十三的一句话久久回荡。 …… 密诏司的队伍终于抵达云州城。 见过云州刺史后,得知白宋在城中等候。 密诏司此次触动百骑司精锐,百剑司头部四大高手随行。 百骑司首带领几位部下以及百剑司秦玉箫所属来拜访。 这位百骑司首领为白宋所救,恢复之后尚未亲自面见白宋拜谢,今日前来十分恭请,到了白宋所住宅院,听闻白先生尚未起床,也不叫人去打扰,只是在外站着等候。 白宋醒了,抱着怀中的软玉不肯起身。 只觉得过于美妙,实在是让人留恋。 关于先有情还是先有爱的讨论一直都没有答案。 现在白宋觉得答案并不重要。 不知是不是放纵了情感,内心受到情蛊的催化,突然对这个并不了解的女人有了一种深沉的怜爱感觉。 还能感受到对方真切的依恋。 就像是一朵小花需要雨水的滋润,感觉怀里的人儿离开了自己就活不了了。 这时候白宋开始相信了,六儿会守住自己的秘密,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 六儿真就是一朵久旱的小花,经过雨露的滋润,仅仅一夜时间,身上的憔悴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红润和温暖。 她躲在白宋的怀里,安静地憧憬着未来。 压抑了三年的情感,现在很是后悔,如果早知道爱情会这样美妙,为何还要排斥那种身不由己的感情呢? “六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管是谁,永远不要透露。” “嗯……阿哥能讲讲你的那个世界吗?” “你不是都能看到我的内心?” “那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像,让六儿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期待,阿哥就像是传说中的神仙,让六儿仰慕。” 白宋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会有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出现。 曾几何时,白宋一直感觉是孤独的,即便现在有了一大家人,有了妻妾,有了子女,他还是孤独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经,永远不能给人分享自己的秘密。 现在,六儿成了那个最了解白宋的人,也是白宋最放心,最没有隐瞒的人。 分享自己的世界,是白宋一个小小的梦想。 今天说起来,白宋没有了顾虑,终于不再感觉孤独。 白宋藏在心里的故事永远都说不完,他想带着一个古代的灵魂遨游名山大川,看尽上下千年,探求宇宙奥秘。 六儿心生向往,不觉已经痴迷。 正文 第773章 再入草原 两个人,一人沉寂在诉说,一人沉寂在幻想,不知时间流逝。 屋外,剑十三突然出声:“公子,密诏司的人来了,在外候了许久。” “知道了。” 白宋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从床上起来。 同样不舍的还有六儿。 这样美妙的时光在这平静的三年里没有好好享受,匆忙的一夜云雨,往后面对的就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未来会经历什么? 是否还有类似的机会? 六儿给不出答案。 但她见识了世间所有人都见识不到的世界,即便明日就死了,她也是无憾的。 六儿心里种下了一个梦的种子,很想亲眼去看看白宋描绘的世界是什么样? 一夜生情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即便没有了情蛊的纠缠,六儿觉得自己也会被这个男人奇特的经历所迷住。 “走吧。” 白宋站在门口,已经穿好了衣裳,回头看着还在发呆的六儿。 “怎么了?还有害羞吗?” 六儿摇摇头,套上了自己的黑袍,想到昨夜欢愉,脸蛋儿泛起了红晕,问了一声:“以后还会这样吗?” “回到长安,我接你回家。你年纪最小,家中姐姐会特别照顾你,以后机会多的是。” 六儿没有回应,先一步出门,主动和白宋保持好了距离。 白宋磨磨蹭蹭到了府门前,见到密诏司一行数人上门。 为首的白宋记得,是百骑司的首领,左肩有一处很明显的刀伤,所以印象很深。 此人气色很差,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见到白宋之后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白先生的救命之恩,长安一别,秦北还未来得及感谢,今日特来拜谢白先生。” 白宋点点头:“秦大人不必在意,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我只是牵线而已,不值得如此大礼。” “王爷都说了,那位神秘的大巫是白先生的亲信,没有白先生,秦北此次是在劫难逃。” “白先生,秦玉箫也要谢您救了家兄。”一边的秦玉箫也是开口。 这个女人倒是熟悉,百剑司二号,曾经在荆州打过交道。 这女人带队寻找转世妖星,差点儿把武小五给抓了。 百骑司的首领是秦玉箫的兄长,这倒是没有想到的。 白宋看了看秦玉箫,也是同样的话,不必那么客气。 秦玉箫拧眉,再次诚恳开口:“白先生,在荆州时,秦玉箫多有冒犯,还望白先生海涵。到了草原,秦玉箫必竭尽所能护佑先生安全。” “你们密诏司的任务应该不是保护某人的安全吧?你们有自己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事情,咱们这次是顺道一起进入草原,到了草原之后,大家总会分道扬镳的,届时生死只能看天意而为。” 秦北点了点头:“正如先生所言,我们的任务是护送白先生与李靖将军汇合,等将白先生送到,密诏司所属将单独行动。” “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黄昏出发,若无意外,三天后能抵达李将军驻军处。” …… 第一日,白宋重回草原。 再次来到这片熟悉的地界,心中恍如隔世。 曾经的愣头青年,横冲直闯只凭一身胆气。 如今身边汇聚了众多亲信,已不再是单独一人。 黄毯悄然换绿坪,古原无语释秋声。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 草原苍茫如昨日幻影,大队人马在夜里遇到了几户游牧人家。 牧民见了汉人要逃,白宋拿出了自己的骨制项链。 对方居然是阿吉部族的人。 阿吉族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为了族长杀羊煮肉。 在牧民守护的草坪上,一行人度过了第一夜。 夜里回望,早已找不到中原城市的踪影,只有苍茫的草原和远山孤影。 密诏司的队伍人不多,只有区区二三十人。 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白宋问了剑十三,这一批人的实力如何。 剑十三的回答是,全部都是培元镜中后期的内功底子。 加上有传言密诏司的主要成员,每一个都有独门绝技,显然真实的势力远远超过一半培元镜的武者。 第一夜,白宋从牧民口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东北方向的吐谷浑汗国不断向西推进,在草原上烧杀抢虐,他们家的羊群本该是在向东迁徙的,如今被吐谷浑汗国逼迫往反方向迁移。 突厥各个部族都受到了影响,现在突厥可汗正找着急人手准备跟大唐合力抗击吐谷浑汗国军队。 但因为草原广袤,敌人十分狡猾,大多是游击作战,一直至今都没有正面交锋。 现在的突厥可汗是之前李世民废除白宋星辰可汗的名头之后,临时选定的颉利可汗的弟弟。 如果对方回到了草原正在召集队伍,那巴朵肯定会响应号召加入。 对方要跟大唐联军,想要见到巴朵,去了李靖的军营应该可以。 白宋没有多想,第二天戴上队伍继续出发。 上一次进入草原是一路向北,这一次是往东进发。 第二天的傍晚,草原地貌有了起伏,草原之中会混着坑洼的丘陵或山地,入眼可见的是荒凉。 这样的地貌让白宋想到了幽州,不禁会向南面看一眼,估摸着往南走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邙县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哨。 随着就是一连串的狼嚎悠远传来。 “东北方向有一支不明队伍!” 密诏司的人中,一个矮个子喊了出来,这人反应极快,居然比剑十三都先作出应对。 之间他翻身下马,一步跳出几丈,趴在地上听声。 片刻后,那人对队伍最前头的秦北汇报:“东北方向二里,有狼群尾追一小队人。” 秦北想了想:“不必搭理,我们继续赶路。” 秦北是任务优先,一些不关己的事情都不搭理。 但白宋不同,白宋带着自己的亲信倾巢出动,现在的底气很足,遇到这种事,就是想去瞧瞧。 “过去看看!”白宋说。 秦北微微皱眉,稍微想了想,第一个牵动马头朝着东北方向去了。 随后队伍改道,跟着秦北而行。 正文 第774章 草原狼群 来之前以为是十几头的狼群。 来之后发现黄昏下是黑压压的一片。 东北方向行进两分钟,带头秦北马匹骤停,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前蹄上扬,扭身掉头,秦北居然控制不住马儿。 白宋的马也乱了,停下来不肯向前。 起初白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看到前面黑压压的影子时,头皮就是一麻。 这哪儿是什么狼群! 分明是一股狼潮! 一目所及,全是黑色的身影。 远远地观望,无数黄灿灿幽深的眼睛闪着精光。 根本数不出有多少,几百?上千? 白宋是目瞪口呆。 这尼玛也太多了吧? 草原之中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狼? “快走!” 秦北喊道。 遇到这样的狼群,冲上去就是找死。 即便他们这一支精锐队伍有一战之力,但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不用造成损伤。 一队人刚要掉头,前面传来了呼救的声音:“救命!救命!” 这是标准的汉语,不像是突厥口音。 秦北感觉奇怪,直接弃马冲向前方,几个起落之后,一手提着个身着军装的汉人回来。 只见此人满身是血,身上被狼撕咬的伤口不计其数,半条手臂都没了,伤口处全是咬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是谁的部下?”秦北喝问。 那人奄奄一息,艰难地张开口:“右将军……候,侯君集。” “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候将军的队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被狼群攻击?” 那人想要说话,突然瞪大了眼睛,瞳孔却在一点点收缩。 “喂!喂!把话说清楚!” 对方却再也没有回音。 没有人吩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怎么办?”白宋问。 秦北回头看看黑压压的狼群,似乎正在朝着他们接近。 “看来候将军遇到了麻烦,不知道狼群方向有没有幸存下来的人。” 秦北的意思很明显,想要深入狼群看看情况。 但此事之危险,不用细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还没到战场,先在狼群中折损个几人,那无疑是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正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剑十三取剑下马,留下两个字:“稍等。” 剑十三最近几年在白宋身边学会了低调,从来都是一副不起眼的老仆打扮。 密诏司众人见状,不知其意,乎见对方一剑出鞘,人随剑走,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狼群之中。 草原的空气中留有一股淡淡的真气,还以一种无形的剑意。 秦北心头一紧,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此人真气不强,但剑意如实质一般,能修到这种境界,只怕是一位超级强者。 果不其然,远方黑影之中,突然剑光流转,一群凶兽在剑十三的剑意下如割草一般,狼嚎被凄鸣取代,不过瞬息功夫,黑压压的狼群朝着视野的尽头逃窜,几分钟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此刻,黄昏散尽,夜幕降临,夜色笼罩了剑十三所造成的一切,没人知道他在转瞬之间杀了多少狼,众人只是看到他回来的时候一身是血,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地伤口。 秦玉箫小声对秦北说了一句:“墨家第一护剑使剑十三,在荆州遇到过,一直跟随白先生,看来这人是对白先生忠心耿耿,四年时间了,居然还在护佑。” “墨家剑十三……”秦北听过这个名号,也清楚对方的实力。 别说自己现在深受重创,即便是在巅峰时期,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整个密诏司中,只有剑首和刀首两大最强战力能与之抗衡。 如此神人居然就潜伏在白先生的身边,皇上是否知道此事? 秦北思绪扭转之间,剑十三擦着身上的血,指着一头:“那边还有两人活着,正在过来。” 说话间,两个人影出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人跪倒,一人坐下。 “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秦北低声问道。 “不急,全队停下,我先给他们治疗。”白宋打断,翻身下马,拿出随身药箱给他们处理伤口。 眼看着天已经黑尽,大家没有个合适的休息地方,只能就此讲究一晚。 几支篝火升起,队伍中总算有了些亮光。 白宋还在给两人处理伤口。 队伍中有人去了前面狼群的地方,脱了几头狼的尸体回来,准备今晚吃狼肉。 结果几个人在解刨狼尸的时候,发现狼的腹中还有未消化的人手。 直接把几人恶心吐了。 这时,逐渐恢复的两个小兵才说:“我们遭遇了一小股在草原劫掠的吐谷浑汗国部队,候将军让我们一支千人的队伍前去拦截,谁曾想那支部队看似人少,却是领着一支狼军。 我们的队伍被狼群包围,好多人都被狼吃了,我跟大部队分散,到了这里。这里的狼很多都吃了人,他们腹中的碎肉都是我们兄弟的……” 说着,两人同时抹起了眼泪。 这狼肉谁还敢吃? 大家都觉得恶心,丢到火中烧了,转而分发干粮。 遭遇狼群,这是有预谋的。 从两个小兵的描述来看,对方肯定是用人当诱饵,引诱大军分兵,然后用狼群包围蚕食。 但是,一支能包围千人队伍的狼群,会有多少? 两个小兵又说,他们现在所看见的只是狼群中很小的一部分。 当他们千人队伍包围的时候,狼群的数量恐怕已经上万。 大家心头都是一紧。 包括密诏司的人在内,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 他们都是在江湖中有过一番经历,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那都是江湖中的小打小闹,跟真正的战争比起来,他们的经历都微不足道。 上万的狼群是什么样的场景,没有人能准确地想象出来。 更不清楚自己这一身武功在真正的战场中能发挥到多少? 进入草原的第二天,大家已经察觉到了战争地残酷,就算是剑十三,也是表情凝重。 当晚,他没有守在白宋身边,而是默默地看着一个藏在军装下少女。 那少女整完叼着一根竹叶,同样是一夜不眠。 正文 第775章 汇合 苗疆有大巫。 突厥之中也有特殊的族人。 突厥中有个久远的传说,是狼群养大了一个人类的孩子。 人类孩子在狼群之中长大后,成为了狼群的首领。 因为这个传说,突厥人相信人类可以同草原狼进行沟通。 所以突厥人开始有意识地驯养狼群。 经过几代人的摸索,突厥人中真有人能够跟狼和睦共处。 夜里,一个密诏司的人在给没有入睡的人讲述自己的见闻。 他对突厥的事情十分了解,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突厥族。 说起人与狼的事情,白宋自然想到了当初从幽州一路追杀自己的突厥女人。 以及对方留下弯刀。 在半路上,正是他操控狼群一路追击的。 白宋相信对方所说的的是真的。 但那个女人所控制的狼群也是十几头,可的眼前所见的,那是无法计数的规模。 人真的可以控制上万的狼群吗? 白宋还是感觉到有些匪夷所思。 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白宋有些犹豫不决。 他在想侯君集的的遭遇,会不会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助? 但是在这茫茫草原,随时可能遭遇更大的狼群,又要怎么去寻找呢? 队伍中的另一个首领则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的想法依旧很简单,先把白宋送到大将军的军中,任何事情都没有他们的任务重要。 这一次,白宋选择了听从秦北的意见。 第三天,经过一天赶路,白宋终于在一个叫鹿口山的地方与李靖大军回合。 鹿口山是一片低矮的山脉,面积不广,但在草原地貌中出现,打破了地貌的特性,显得十分奇特。就像是一片青葱的绿海中一条突兀的突起,将草原切割成了两片。 鹿口山以东便是吐谷浑汗国的控制地区。 也是大唐政权无法渗透的广袤土地。 李靖驻军八万在鹿口山,山上山下修筑了无数哨塔和小型营地。 中军答应在鹿口山进山口,向背而建,军中情形不会被人轻易窥见。 迎接白宋队伍的是大舅哥的李淼,一身军装,背负长枪,后方跟着一众副官,显得威风凛凛。 李淼依旧和善,对着白宋老远就在喊:“妹夫,你可算来了!” 白宋回头招呼众人下马,一队人牵马入军。 “大舅哥,有劳你把我的人安顿一下。” 李淼立即招呼手下去安排,让白宋和他的人都住在一个地方。 秦北乘机上前跟白宋告辞,他们还有别的任务,需要孤军深入的敌后。 白宋没有多说什么,直说让他们多多保重,顺便还多说了一句:“不管什么时候,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命没了,一切都没有了,有时候不要太过执拗。” 秦北明白白宋的意思,短短数日相处,大家也有几分感情,相视一眼,转头离开。 白宋跟着的李淼一起,两人也没时间闲聊,李靖现在急着要见白宋,而白宋也有事情要汇报。 中军帐下,李靖正在跟各部将领商议着什么。 白宋进去之前,问了李淼一句:“侯君集候将军的队伍到了吗?” 李淼摇头。 白宋心里一沉,心说果然是出事了。 白宋对侯君集是没有好感,他的死活也跟自己无关。 但此事关系的可不是侯君集一人,而是一支军队,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走势。 白宋没有多说,见里面的副官叫自己进去,白宋直接进帐。 帐中将领众多,李靖站在帅位,正朝白宋点头。 扫眼一看,认识的人只有一个程咬金,其他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白宋。 在场的京官就李靖和程咬金,其他都是常年随军的将领。 对于白宋,他们知道的事情很少。 唯一确认的讯息便是这位被大将军钦点的军师是太子少师,也是公主驸马。 这属于皇帝身边的近臣,朝廷重点培养的对象。 这样的人,放在长安城中,自然是要被无数人追捧的。 但到了军营里面,这样的人设就不讨喜了。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身份来到前线军营,无非就是皇上安排过来镀金的人物,跟着军队走一走,以后就有了政治资本,说白了就是个混子,一个花瓶。 习惯了战场厮杀的将军们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人。 大将军得知今日会有朝廷派来的军师抵达,所以今日一早的议事一拖再拖,大将军是要等到这位“军师”来了再开始议事。 李靖的举动无疑给白宋带来了不少麻烦。 白宋人未到,却已经在军中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白宋已经感受到了气氛有些凝重,看了看周围的眼神,微微蹙起了眉头。 李靖走了过来,站在军帐中央,指着白宋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的,这位就是本将军特意从京中调来的军师,乃太子少师白宋白先生,大家都见一见礼吧。” 将军们一个个起身,象征性地拱手示意,偶尔会有问好的声音。 却也看得出每个人都心不甘情不愿,稀稀拉拉,没精打采的。 唯有那程咬金十分热情,拉着白宋去他身边坐。 将军们看得奇怪,心说程老将军怎么也学会了讨好京中权贵了? 白宋心中有事,起身就像说半路上遭遇狼群,候将军的队伍可能遇袭的事情。 李靖却让白宋安做,现在有更紧急的军情,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等到之后再说。 原来前方传回情报,吐谷浑王慕容伏允已经正式向大唐宣战,正式集结四万大军想着鹿口山进发。早则三日,晚则七日,吐谷浑汗国军队就会跟大军正面冲突。 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必须立即调兵布防,所有人都要严阵以待。 李靖在帐前议事,只让白宋旁听。 对于需要的应对,李靖自己已有了部署,所以议事十分流畅,李靖在帐前滔滔不绝,不断地下达军令。 白宋没有发表意见,李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 眼看着议事要结束了,一人突然开口打断了李靖。 “大将军,既然朝廷派来了军师,怎么不让军师多讲两句?” 话中挑衅意味明显,李靖有些不满,微微皱眉。 正文 第776章 白宋的建议 全军所有人都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无人敢打断大将军当面说出来。 他们倒是想听听这位军师的有什么论调。 大家想法也简单,想要在军中镀金,那就得舍下脸皮,当众出丑丢脸才行。 上不了战场的人,留在军中逗乐大伙儿也能算作一点用处。 白宋不是第一个来军中镀金的,这是一种传统,以往每次有京官到军中来,大家都要让其出丑。这应该算作一种军队的传统。 李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下,他不好阻止。 他让白宋来的理由很简单。 是白宋在五年前献上奇兵之计一举平定东突厥。 又是白宋在三年前炮轰成都歼灭圣莲教。 有白宋的地方就有奇迹,李靖每次破局都是白宋的出现。 李靖不认为白宋是自己的福星,而是认为这小子有着不为人知的能力。 至少在平定东突厥的时候,他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眼光。 所以李靖认为白宋有能力坐上军师的位子。 他不是来镀金的,而是来带领全军获胜的! 可李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能在东突厥的战争上一锤定音,是先知者的优势,知道历史的发展,知道战争的结果,是知道正确答案。 现在却不同了,眼前的这一战争,白宋未曾经历,甚至没有看到过历史相关的记载。 所以白宋面对的是一场未知的战争,他没有正确答案。 现在问题抛给了白宋,所有人都看着白宋,白宋自己也感觉很麻烦。 程咬金在一边拍了拍白宋的肩膀:“白老弟,这些兔崽子看不上你,你得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程咬金对白宋那是相当了解的,认定了白宋就是救世主,军帐中一点儿刁难,根本不在话下。 白宋现在是相当无语,心说自己刚来,连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军师,您别端着嘛,起来给大伙儿讲两句。” 又有人出言怂恿。 白宋没有办法,缓缓起身,面对众人说道:“我刚来,对战局信息一概不知,所以在战术上的意见是给不出来的。” “那就给点儿不在战术上的,说说咱们的军队,有什么可以改良的?” 改良军队的方法…… 这还真有得聊。 白宋心头一松,这道题自己会做。 白宋一招手:“把我的马牵来。” “牵马来做什么?” 众人相视不明所以。 李靖也是好奇,一招手:“把军师的马牵来。” 白宋的马来了。 李靖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孙女的黑风。 白宋拍了拍马儿,示意它安静些,然后问道:“各位看看我的马跟你们的马有什么不同?” 大家细细打量,除了马鞍马镫制造更加精致讲究,然后马儿的血统更好之外,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白宋晃悠一圈,见无人开口,也就指了指马蹄的地方。 大家一看,发现了什么。 马儿的脚下似乎垫了一层什么东西…… 白宋从背袋中去了一支箭出来,用箭头敲了敲马蹄,发出几声金属的声音。 众人恍然,原来马蹄下面有一层铁片。 “这叫马蹄铁。” “马蹄铁?” “有了这玩意儿,马跑起来比较稳,不至于滑倒,也会增加马匹的速度,同时起到保护的作用。也就是说,给马儿穿了鞋子,对骑兵的战力有很大的提升。” “给马穿鞋……这也太讲究了。”没人听说过这样的想法,听完都是有些怀疑。 白宋继续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对比一下。我带来队伍中,所有的马儿都配置了马蹄铁,草原中不停歇的赶路三日,没有多少草粮,所有的马都没有显出半点儿疲态。试问军中的马能做到吗?” 如果白宋的小黑是万里挑一的神驹,那队伍中其他的马匹就不是什么高贵的血统了。 熟悉马的人都清楚,如果是一般的马儿,要从云州出发,三日内追到鹿口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白宋的队伍全员抵达,马儿都没有多少疲态,难道真是马蹄铁的作用? 李靖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军师,不知这马蹄铁的制作有什么讲究?” “放心,我来之前已经传话到幽州,让幽州的铁匠按照马蹄铁的图纸打造,如果没有意外,一月之内,会有第一批马蹄铁送到军中。”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当说点什么才好。 这位军师居然是有备而来,还给军队准备了这种好礼物。 先前提问刁难的两位将领,脸上都有些尴尬,但这样就让他们道歉,显然又拿不下面子。 李靖心头欢喜,看来自己请白宋来是对的。 “好了,大家就不要为难军师了。军师刚到,一切都不了解,即便是孔明在世,也不至于能蒙着眼睛指挥,大家要是不服,等过些时日,待军师熟悉之后,我们再来议论。” 将领们纷纷点头,不再纠缠。 而白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指了指李靖身后的地图。 “我这次来的确是准备了一些东西,大将军背后的地图也有改善的空间。” “地图也能改善?” “在十七世纪的西方,有一种东西叫做沙盘。” “沙盘?” “剑十三,把东西带进来。” 又是早有准备。 剑十三扛着一堆木料,进入军中丢在地上。 白宋将那些木料一顿组装,便成了一个长条的凹陷的桌子。 随后又将沙土在桌上,一边实践一边给众人讲解沙盘的原理。 通过沙盘搭建出来的地图清晰直观的看清楚地势地貌,只要信息够完整,战场的一草一木都能尽在掌握中。 沙盘的原理很简单,也不需要什么技术,所有人都好理解。 也正因为好理解,将军们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沙盘的重要性。 沙盘作为地图的一种补充,非但是能更清楚地看清地形,还能让大将军的命令和意图传递给手下将军,将军的也能更清楚地把战略目标传递给每一个士兵。 军中雅雀无声,这军师果真有点儿东西! 白宋也不是想显摆,就是单纯地不想死,所以把能想到的办法全用上。 只求一个安稳。 正文 第777章 对话 围绕沙盘,李靖叫军中游骑复原鹿口山准确地形。 游骑巡查兵种,用于极强的勘探视野,眼中所见,马蹄所过之处,各自在脑海之中都有非常准确的模型。 几个游骑一起复原地形,相互比照之下与真实的战场地形相差无几。 当一个小型的鹿口山放在眼前,将领们都是目瞪口呆。 这也太清晰了! 战场的清晰程度完全超乎的众人的想象。 在沙盘地形上,自己军营的位置,山上的那些地方有自己的哨塔,那些地方是侦查死角。更远的战场地形有多大,可以用多少兵力去展开战斗,一切都一清二楚。 白宋想到了一点,补充道:“我们可以用一些代表军力的石头或者小旗子表明敌我双方的战力,在哪儿驻军,驻军多少,如何行军,大战展开前后左右各个军队如何展开,如何收缩,如何突进,如何撤退……所有的指令都能通过沙盘的演练来实现。” “白宋,如此宝贝,你们不早拿出来?”程咬金一个武夫,从来不喜欢什么计谋轨断的人,也察觉出面前的是一个天大的宝贝。 有了这个沙盘,敌我双方掌握的战场讯息完全不对等,其中还有更多妙处还得细细研究才能知道。 程咬金看着连连叹气:“白宋小子,你真是个能人!大唐有你真乃福气。各位,你们不是不服军师吗?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说?” 先前将领们已有几分尴尬,再被程咬金当面问了出来,心说多少还是有些不服。 那马蹄铁有多大的用处,还得要试验之后才能知道。 这沙盘即便是巧妙新奇,有很大的用武之地,但这毕竟是巧匠的功夫,不是带兵打仗的功夫。 如此一想也算不上军师,只能算是个匠人。 将领们心里想着,倒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只是没有了轻视,但还是无法承认。 白宋并不觉得奇怪,拱手对众人说:“初来乍到,大家并不熟悉,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大家会认可我的。” 李靖宣布散会,各部将领按照军令各自行事。 白宋被李靖单独留下,在军帐中给了他一杯水。 李靖坐在帅位,给白宋指了一个位子:“坐下说。” 在这无人的时候,白宋才能好好地打量这位在史书留名的军神。 白宋有时候会恍惚,暗暗猜测这一世的史书会怎么记载李靖,会不会和原来一样? 不知道上一世的李靖背后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个人在暗中指点? 李靖在朝廷的位子无可撼动,他平定了突厥,灭掉了反贼。 两次功绩足以让他高枕无忧一辈子,所以在这一次行军时,他会选择求援。 以他现在的地位,任何功绩都是多余的了。 功劳太大,反而会功高震主,适得其反。 现在刚刚遭遇变故,就频繁发书朝廷。 李靖带兵突出一个稳字,甚至可以说是苟。 但他的方略放在任何战场都十分有效。 现在按兵不动,等着敌人过来,看了刚才李靖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白宋觉得前线战局远没有朝廷说的那么紧急。 时隔三年,李靖老了。 这三年间,白宋偶尔会见到这位妻子的爷爷。 白宋不知道这该怎么称呼,但终归还是认定对方是个军人。 不管年纪多大,眉宇间的英气和干练是藏不住的。 而现在,这位军神的头发已经花白,同时改变的还有看人时候的眼神。 对方眼神里变得柔和了许多。 李靖先是跟白宋聊起了家常,询问舒望在家里过得如何? 白宋一五一十地回答。 说话到了一半,李靖突然问了白宋一句:“白宋,在你的心里对老夫是恨还是怨?” “……”白宋微微一愣,随后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恨也无怨。” “老夫今日的成就有一半都是你的功劳,你从老夫身上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如今这天下还没有人知道你在背后做过什么,你难道没有怨气?” “我得到了舒望,这就够了。” “但舒望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那也没有怨气。以前我觉得自己不属于长安,现在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离开长安,作为大唐的子民,自然希望天下安定。不管是谁平定了战乱,都是应该做的事情。” 白宋说的是实话,现在对李靖没有任何怨言。 但在以前,白宋对李靖多少是有些看法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李靖的那一点点怨气在无声无息中消散。 “以前老夫不想给你功劳,不想让你显露于人,那是不想你爬得太高,让舒望那丫头对你心存幻想。结果证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夫虽然夺走了属于你的荣耀,但你终究靠着自己有了现在的地位。而我终究还是没有保住舒望。” 李靖平静地说着,喝了一口水,叹气道:“哎!从舒望出嫁的那一天其起,老夫也已经对你没有了看法。因为舒望喜欢你,所以老夫也会试着去接受你这么个人。毕竟舒望是老夫唯一的孙女。此次的点名要你来,老夫存有私心。” 这正是白宋一直疑惑的地方。 “大将军,不知道是有何种用意?” “实话告诉你吧,我军在吐谷浑汗国的部队面前吃了一些亏不假,但远没有那么紧迫。发书让朝廷增援是想过一些人多一分胜算,也是先让有些人来替老夫分担一部分功劳。毕竟这几年大战中,老夫一直赢,这会让朝廷有所看法。” 李靖说着,自信地笑了笑:“小子,你虽然有些本事,但毕竟太年轻,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人提点的。” 白宋拱手,一副受教了的姿态,对方却不知自己刚才已经想透了这一点。 李靖继续说:“至于为何叫你来……听了上面一句,你应该就不难理解了吧?” 白宋这回愣住了,试探着问:“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来分功劳的?” 李靖点点头:“这是其一,好端端的功劳自然是要分给自己人,你是一个,侯君集是一个。其二,你在朝中地位特殊,未来朝堂变革,你身边没有人是不行的。那些不服你的将领,未来可能成为你的资本,这段时间,你最好想办法得到他们的认可。老夫的位子总有一天要交到你的手上。” 正文 第778章 侯君集到 “交给我?”白宋难以置信,指着自己,这是一件从未想过的事。 “我已经老了,每一个老臣都会面临相同的问题。长孙无忌如是,虞世南如是,老夫亦如是。在老夫的人选中,你是最合适的那个。” “我哪儿合适了?大将军背后是军方,而我是太子少师,以后要走的是文官路线。朝廷有朝廷的规则,文武要分家,不能混在一起,混到一起皇上怎么办?” “哼!”李靖突然冷笑一声:“规则都是摆在明面上哄傻子的,想要在未来真的有立足之地,非但要利用好东宫太子的信任,还要利用好老夫这一批将领,甚至连江淮集团的文士也要成为你的力量。掌控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利。若非老夫年事已高,难道真的怕功高震主吗?” 李靖的话似乎有些过了。 换做是白宋,自己也不见得能毫无避讳地说出这些。 李靖能跟白宋如此说,那是真的把白宋当成了自己人。 白宋点了点头:“我会尽力一试。” 话到此处,李靖没有再说,也没有给安排好收拢人心的计划。 李靖的意思是要白宋自己想办法,在李靖看来,自己出的问题在这小子面前应该不算问题。 随后,李靖问道了白宋之前想说的事。 白宋这才想起侯君集遇袭,之前聊得兴起,自己居然给忘了。 于是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 听完之后,李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 白宋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开口问道:“大将军,我们要不要有所行动?” “不必!”李靖断然道,“带兵汇合是侯君集的任务,哪有前军折返救后军的说法?如今大战在即,不能分型他顾。咋说了,行军途中分兵是大忌,侯君集那厮分明是小看了敌人才有如此遭遇,等他到了,老夫不治他个贻误军机的罪名就不错了。” 正说着,外面小兵来报,说是侯君集候将军带着五万增援到了。 军营外,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正在紧靠主军的位置搭建营地。 李靖带着白宋一起过来巡视,一面是见一见侯君集。 侯君集此次出征拿的是右将军符,仅次于李靖。 但是队伍赶到已经比预定时日晚了半日,对此,李靖多有不满。 侯君集见到李靖,脸上有些挂不住,在外面有不好主动认错。 一旦认错就证明给自己是贻误军机,半天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能这么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侯君集是李靖的人,李靖自然不会给他找麻烦,没有说什么。 但军中士兵各个都疲态尽显,肯定是赶路煎熬,遇到了麻烦。 “带了多少人来?”李靖不动声色地问着。 “五万。” “五万?怕是不够吧?” “……”侯君集语塞,不知道如何接话,犹豫了片刻后方才补充道,“大将军,我……” “不必解释了,有你的人半路上被军师的队伍救下,本将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侯君集注意到了白宋。 白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型,没有出声,但吐字明显:“不要迟到。” 侯君集眉头一皱,心头生气一股怒火,但现在却也发泄不出,只能是强忍着。 李靖再次对白宋说:“军师先休息,本将军还有事情跟候将军商议。” 不知道二人要说什么,白宋也不想去搭理,转身去找自己的军营。 白宋的军营里,大家都安顿好了。 因为白宋的几十个人不是军人,都是些相熟的朋友,而且都是围着白宋转,受到白宋的影响,大家都不那么刻板。 军营里面气氛轻松,居然已经有人摆起了麻将。 麻将这东西本来是在邙县时用来跟白柔和香儿解闷的。 后来香儿把麻将带到长安,成了家宅里姐妹们的娱乐活动。 长安民间倒是没有流传,可白宋手下不知是谁来驸马府看见过一次,后来就传出去了。 据说在白宋的地下关系网流传普遍。 没想到这些崽子的瘾这么大,来打仗居然还打麻将。 看着五六桌人聚在一起吆五喝六,白宋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是来打仗的吗? 这是军营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古代装修风格的茶馆。 不过这样也好,听了李靖的话,看到如此的画面,白宋内心原本紧张担忧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只要一切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要好。 白宋喊了一声:“还有没有缺人的?算我一个!” 没人搭理,更没人跟白宋一起玩。 白宋是公认的雀神,又是麻将的发明者,白宋上场就是王者打青铜,降维打击,破坏牌局体验。 这时候,李淼带着一队人过来。 队伍中有七八个士兵躺在担架上,李淼有些不好意思:“妹夫,你刚来就得麻烦你一下了。” 七八个士兵受了伤,跟白宋的专业对口,白宋没有犹豫,立即准备治疗。 七八个人也不多,白宋很快就处理完了。 “还有没有?反正没事,有伤员直接送过来。” “暂时没有了。” 十几万人的队伍中只有七八个需要治疗的? 白宋有些奇怪,随即笑了,现在都没开始打仗呢,兴许这几个倒霉孩子是自己摔了什么的。 李淼骂骂咧咧让人带着几个没用的伤员离开,李淼留下问了白宋一句:“听说你的人中有人是苗疆大巫?” 白宋点了点头,想起了带六儿来的原因。 “对了,军队中有没有人中了蛊毒?或许有些一场行为的人,也可以带过来检查一下。” “听说密诏司的人中了蛊毒,我们也是最近得到的消息,好在是听说,军中并未有人中招。只不过在得知对方会施展蛊术后,将士们都有些担心。若有一个大巫在背后随时待命,大家心里倒是能安稳一些。” “六儿,过来一下。”白宋对远处的六儿招了招手。 六儿背对着白宋,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过来。 看了看李淼:“你需要治疗,你的身体有蛊虫。” 正文 第779章 蛊虫横行 “有蛊虫?”白宋和李淼同时都呆住了。 看看六儿,也不见其表情。 本以为是六儿在开玩笑,转念又一想,六儿的性格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 难道……说的是真的? 白宋表情严肃起来,看着六儿:“此事关系重大,你可看清楚了?” 六儿躲在黑袍下,只有一双眼睛闪着身材,声音很小,但依旧清晰:“没有错,他的身体有蛊虫。” 然后,六儿招了招手,示意李淼过去。 六儿继续说:“如果不信,我可以证明。” 说着抽出了一根银针。 眼看着六儿就要在李淼的脖子处下针,白宋赶紧提醒:“进屋去去,免得引起恐慌。” 六儿稍作犹豫,停下了动作,莫不做甚地朝着军帐中走去。 李淼脸都已经白了,男子汉大丈夫,最怕虫子什么的了。 一听自己的身体有蛊虫,李淼觉得身上奇痒难耐,一下全身都不舒服了。 白宋跟李淼进了军帐。 在军帐里,六儿用银针,刺入李淼的后脖子,深入皮下一根手指的长度,然后将手一拧,随后抽出银针。 李淼感觉身子一哆嗦,好像被什么电了一下,后背湿了一片。 回头再一看,之间六儿的银针上已经多了一条极细的白色虫子,跟头发丝一样。 白宋看到,下意识认定这是一条寄生虫。 虫子是真的有,但六儿取蛊虫的方式似乎跟以往不同,以前可没有现在这般直接。 随后,六儿就说出了白宋心中的疑问。 “这是线蛊,苗疆之重最普通的蛊虫之一,主要的作用就是寄生在宿主的体内,操纵蛊虫的人可以感知到宿主的具体位置。也就是说,只要种了线蛊的人,不管在哪儿,蛊师都能知晓。” 白宋问道:“这么说,这种蛊虫对人体没有多少损伤?” “任何蛊虫都有一定的危险性,线蛊虽不能要人性命,但也会长期吸食人之精气,久之,人会变得虚弱,易病。之所以能这么容易取出,主要还是线蛊过于普通,在苗疆内的大巫都不会选用这种蛊虫。下蛊之人选择了线蛊,证明她的蛊术并不怎么精深。” “那能判断出是怎么中蛊的吗?还有中蛊多长时间了?” 六儿将针上的线蛊放在地上踩死,沉思着摇摇头:“怎么中蛊的,无法判断。但中蛊的时间不长,应不超过十日。” 白宋表情凝重,看了看李淼,是要当事人说点儿什么。 李淼还在错愕之中,亲眼看到一跳蛊虫从身体内出来,身经百战的小将也有些心虚了。 他回过神,看着六儿问:“我的体内还有……还有这种虫子吗?” “没有了,线蛊只需要一条就足够,下蛊之人是希望知道你每时每刻的动向。” 说着,六儿提醒道:“你可以回忆一下,自己最近接触过可疑之人?” 李淼喃喃道:“如果是十日之间,我没有接触过谁,十日之前,我们的大军已经在鹿口山扎营,这期间我一直都在军营之中,没有离开过一刻。” “这么说,下蛊的人就在军营之中?”白宋小声念叨,“既然李淼已经中招,那是否代表军营之中还有其他人也中招了?” “刚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都没有谁中蛊,唯独是他。” 六儿指着李淼。 唯独李淼中蛊,那下蛊之人为何要选择李淼? 李淼和外面的士兵又有什么不同? 李淼是将领,而外面的只是小兵。 结合线蛊的特殊作用,白宋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让军队中所有的将领都中了线蛊,岂不是军中每一位将领的位置对方都会知晓? 而各位将领都是要带兵的。 也就是说,当排兵布阵之后,我军所有的军力布置都会被下蛊的人只晓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敌人就能有针对性地应付。 用上一世的话来说,等于两军对垒,有一方开了全图。 这种优势,无法估计,如果事先不知道,一旦跟敌军开大,我军肯定会溃败! 想到之前李靖在军营之中的种种布置,白宋的心底里便有些发寒。 敌军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己方的安排? “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确认军中还有多少人身重蛊毒,二是找出下蛊的人在哪里。” 白宋的话将李淼唤醒,李淼也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马上通知大将军,这位姑娘,还请有劳您也给大将军瞧瞧。” 之前没有带六儿一起去军帐,早知道就该让六儿一起去的。 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中军大帐,把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李靖。 李靖立刻警惕起来,传令将全军将领召集在一起。 六儿给李靖看了,摇头说李靖没事儿。 李靖这才稍稍安心。 为了不让军心动摇,李靖并未告知将领们此次突然召集的真实目的,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最新的布置。 几分钟后,李靖将将领们遣散,然后将暗中观察的六儿叫了出来。 “姑娘,方才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你也见了,他们之中到底谁中了蛊虫?” “将军放心,方才的人都没有异常,看来是我想多了,估计就这位小将军不小心中了招。” 二十几位将领之中,唯有李淼一人中招。 这个结果让人有些意外,也是让人松了口气。 李靖拍了拍胸脯:“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要是真的被敌人提前知道了我军布置,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既然是虚惊一场,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白宋拱了拱手。 李靖摆手,让白宋三人退下。 当三人除了军帐,没走出两步,白宋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六儿的声音:“事情不好,刚才所有的将领体内都有线蛊,包括大将军。” 一瞬间,白宋的脚步停下了,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六儿,感觉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六儿认真地说:“我之所以不当面戳破,是不想打草惊蛇。这么多人中了线蛊,下蛊的蛊师一定还在军营之中。我不想她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没有说实话。” 正文 第780章 军妓 “那现在怎么办?” “蛊师必须是女子,因为蛊虫乃极隐之物,男子的身体阳气太重,任何蛊虫都无法生存。也就是说,这个军营中的所有的女人都有嫌疑。” “女人……”白宋扫眼四周,放眼望去的全部都是男人,除了白宋自己的队伍中有几个女人之外,只怕整个军营也很难找到女人了吧? 白宋拉了李淼一下,李淼还不知道身边两人的悄悄话,问道:“什么事?” “军营之中有女人吗?” “啊?”李淼愣住了。 “女人,除了我队伍中的那几个女人之外,全军十几万人中还有别的女人吗?” “妹夫,好端端地你问这个作甚?” “我记得舒望以前扮作男人随军的,有没有和舒望类似的情况?” “舒望是特例中的特例,谁的军营之中有女人?”李淼沉着脸,有些郁闷。 “当真一个女人都没有?”白宋再三逼问。 李淼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声音压低了些:“是有的,但你可不能想歪的,为了我妹妹,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去的。” “什么……什么意思?我哪儿想歪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宋索性将六儿说的告知李淼,李淼一听,脸色惨白,震惊到要叫出生来。 白宋作出个禁声的手势,李淼才压着嗓子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所以现在才要把军队中的女人全部找出来,一个个排查。” “赶紧跟我来。”李淼一改之前扭扭捏捏的态度,快步在前的带路。 白宋跟六儿一面跟着,一面问李淼:“刚才你推推拖拖的干什么?不就是见几个女人,为何那种表情。” “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能留在军营之中的女人,除了军妓还能有谁?我……我还以为你憋不住要女人发泄呢。” “……”白宋一阵无语。 “你要是在我眼皮底下干出这种事,回到长安,我如何跟舒望交代?” 白宋无话可说,跟着李淼到了一个特殊的营地之中。 营地很大,里面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棚子,外面有一道进入的门,修得特别高。 现在大门敞开,偶尔会有士兵进出。 每一个进出的士兵,周围的士兵都会投去羡慕的眼光。 而进出的士兵,一个个都会带着享受而又满足的笑容。 李淼到了门口,对守卫之人说道:“把里面所有的士兵都清走。” “啊?”守卫愣住了,“要把人给清走?” 这事儿可不好办,里面的事情谁还不清楚?男人把事情做到一半,中途要被人赶走,惹急了那是要跟人拼命的。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李淼呵斥一声。 听到是大将军的命令,守卫不敢怠慢,又怕里面起冲突,所以召集了二十几个人一起进去清人。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叫骂和打闹的声音,偶尔会有女人的惊叫和哭啼传出。 请人的过程比较慢,中间也有些波折,甚至还有侯君集在里面,最后都被赶出来了。 侯君集在门口见到白宋,表情有些尴尬,没有说什么。 人总算是请完了,李淼对六儿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入军妓营地里面,李淼吩咐把门上了锁。 站在入口,李淼说:“军妓一共一千两百三十七人,全部都在这里。” 对于军妓,白宋有些好奇,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创建的妇女援助协会,这些军妓肯定是符合自己协会救助标准的。 当然他也不是想救助,就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军队十几万人,军妓就一千多人,忙得过来吗?” “又不是随便一个小兵就能有资格来这里的。除了将军之外,一般的小兵必须立下军功才有资格来这里。这是一种十分行之有效的奖赏手段,战场之上,什么官职和金钱都不实际,唯有女人才能让将士们甘愿抛开生死。” 白宋慢悠悠地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二三十个军帐里,平均住着五十个军妓,她们拥挤在一起,帐篷里面闷热潮湿,散发着一股恶臭和奇怪的消毒水味儿。 白宋往里面一站,差点儿吐了。 六儿也不习惯,伸手进黑袍里面,捏住了鼻子。 接下来是一个一个地观察,六儿全神贯注,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松。 蛊师之间会有目中精神上的契合,只要是蛊师,六儿就不会错过。 白宋即便再不习惯帐篷的环境,也要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这一路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衣不遮体,面目空洞的女人,她们过的是比娼妓还要不堪的生活。 在军营之中没有人会把她们当做人来看待,她们只是一种工具,让男人发泄,不带一丝感情。 白宋看到的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这里的女人早已经丢掉了灵魂。 因为见到了这样一群人,白宋的内心变得沉重。 他乘着空隙,低身到一个光身的女人边上,低声问了一句:“我能带你离开这儿,跟我走吗?” 那个女人抬眼扫了白宋一眼,没有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白宋的话音一般,麻木低头。 “别问了!没用的。”李淼看出了白宋的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但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军队需要她们,她们能刺激将士们的斗志。牺牲这么一些女人,换来的是一只勇武的军队,如果你是大将军,你会怎么做?军营里的人都很务实,尤其是最下面的小兵。他们要的不是封侯拜相,也不是金银珠宝,他们随时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所以只要及时行乐。” 白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心里面还会堵得慌。 眼看着白宋怔怔失神,帐篷里突然一个女人扑了过来:“白公子……白公子……救我!就我!”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跪在了白宋面前,抱着白宋脚死活不松。 随行的士兵见了,立马冲了上来。 正要动手,白宋抬手阻止,他看着那个女人,问道:“你认识我?” “我认的白公子,白公子办了妇女援助协会,我是刚被发配当官妓的,求求你救救我。” 正文 第781章 师姐师妹 居然知道妇女援助协会? 白宋有些吃惊。 李淼见白宋在思量,有种不祥的预感。 拉着白宋就要去旁边说话。 但那女人挣扎得厉害,好像是在滚滚的江水中抓到了唯一的一块浮木,怎么都不肯松手。 “白先生,救我,救救我!我不想留在这儿……呜呜呜……” 女人哭嚎着,挣扎着,声音很大。 这不合规矩,给一群几十个女人看了影响极其恶劣。 几个士兵不顾白宋的反对,将其抓了过来啪啪两个耳光甩在脸上,还要挣扎直接抽出了鞭子。 看到那个鞭子,女人老实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目光却还停留在白宋身上,露出了最后的一点期待。 李淼对白宋说:“别多管闲事,这事儿你管不过来的。你救了这一个,明儿也会来一个新的。” 白宋点了点头,无可奈何。 女人看到白宋的表情,心头一凉。 这一瞬间,白宋忽然瞥见女子眼中的死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喝一声:“制住她!她要咬舌!” 这个念头闪过,白宋唯恐那些士兵不知如何应对咬舌自尽的人,抢先一步上前,一个银针瞬间插在女人的下颚穴位,那个女人的嘴刚一张开,人却僵住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女人嘴巴动不得,眼泪流得更快。 这女人为了求救不惜一死,和先前白宋问过的那个女人来比较,多少让白宋心中有些动容。 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可取,但白宋控制不住自己的同情心。 压低了声音问李淼:“怎么办?看来注定是有缘的,她认得我。我救不了所有人,能救一个就算一个吧……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遇到了我,就算她运气好吧。” “你……你真要救?”李淼很是为难,“这些女人是个麻烦,而且就算你把她救出来,放任她离开,她也不能活着离开草原的。” “那就把她暂时留在身边,等到我回长安的时候一并带回去。这期间就把她当做小兵,尽量不让人引起注意。” “你既然心意已决,那我就想想办法。”李淼给白宋使了个眼色,“把银针给取了吧。” 白宋蹲下身,在取银针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有什么话待会儿说。” 听到这么一声,女人眼睛一瞪,眼泪止住了,激动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跪下磕头。 白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表现得过于激动。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强忍着是自己平静下来。 白宋取下银针,李淼当做所有人的面儿走了上来,恶狠狠地说:“想死是吧?本将今日就成全你!” 说着,揪着女人的头发提起来,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然后大吼一声:“拖出去,给我砍了!” 几个士兵带着女人出了营帐。 李淼扫眼众人,看到一起的几个女人之中,有人从希冀变成了畏惧,心中稍定。 “你们现在的遭遇那是再为之前造成的罪孽偿还,谁要敢在军营之中不服管教,下场就是她那样!不想沦为官妓,早干嘛去了?谁让你们不好好做人的?” 营帐之中雅雀无声,李淼回到白宋身边:“千万别再同情心泛滥了,能被发配到军营的女人,手上都不干净。她们都是罪有应得。” “我知道一些官家被抄满门的,女眷都会充当官妓,这样的人也是罪有应得?” 李淼无语,他发现白宋有些怨气在,索性不再跟他说了。 白宋确实是心情不太好,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见识了世界上最残酷的一面,虽然有其合理性在,但终究无法让一个现代的灵魂接受。 白宋不想这待了,让六儿在里头好好检查,自己出了营帐外面。 过了一刻钟,白宋还在想刚才那个女人的身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认得自己…… 突然,营帐里面传来了李淼的呵斥:“来人!立刻将其拿下!” 营帐里出现骚动,很快就有一个女人被两个士兵拖了出来。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女人在挣扎,哭着喊着,十分可怜。 李淼和六儿先后出来。 李淼喊道:“看好了,千万不能放松!”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一共有六个士兵捆着,对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得。 李淼看着六儿,小声问:“真的是她吗的?” 六儿点点头:“千真万确。” “呜呜……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很听话的……没有犯错,求求你们饶了我。” 看到对方如此,李淼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好像跟在军营有一段时日了。” 六儿笑了笑,不跟李淼解释,而是走到了那个女人跟前,轻轻将自己的帽子取下。 用苗语问了一声:“认得我吗?” 看到六儿的脸,女人突然没了声音,只有震惊和不敢相信。 “是……是你?” “师姐,别来无恙?”六儿重新戴上帽子,苦笑一声。 “呵呵……我就说是谁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把我给认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小师妹居然也出山了。居然跟大唐的狗皇帝混在了一起!” 这么一说,此人身份无需多问。 李淼瞪大眼睛:“还真是个巫师奸细!来人,把她……” 六儿回头:“不用着急,我还想跟她说多两句。” 李淼这才把话咽下。 六儿对几个士兵说:“把她松开吧,她是逃不走的。” 几个士兵有些犹豫,看着李淼。 李淼摆摆手,示意照做。 现在既然都把人给揪出来了,在这十多万人的军中,难不成还能逃走了? 几个士兵松绑,女人试着活动活动了手脚,冷冷地看着六儿:“哼,小师妹,你的口气不小啊,你以为就凭这样,你们就能困住我吗?” 六儿根本不搭理,淡淡说:“师父现在何处?” “你还想着师父?” “师父在苗疆犯下大错,我离开苗疆便是要将她带回去问罪的。希望你能老实交代,兴许我能念在往日情分,让他们给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居然想抓师父?你以为自己成为了大巫就代表自己的蛊术进步了?我告诉你,别说是师父,就算是我,你也对付不了!” 正文 第782章 意外之人 女人冷笑着,似乎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慌张。 六儿淡淡说:“我知道你的沉稳源自何处,周围几个人已经被你的蛊虫控制,你虽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但等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可以让他们突然倒戈,哪怕是只有一瞬间,你也能突然袭击赢得逃生的机会。对不对?” 女人终于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小师妹,你的眼光倒是有所长进啊。” “我既然已经看穿了你的计划,能说出你逃不走的话,你也应该清楚现在的处境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试试自己的蛊虫,看它们还能不能听你的使唤?” 女人眼睛微眯,从阴冷到怀疑,从怀疑到疑惑,从疑惑到不敢相信。 一连串的表情变化,没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而这女人仿佛是失去了某些东西的联系,她再也保持不住沉稳,变得有些惊慌。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女人指着六儿,大声问道。 六儿伸出手,露出自己雪白如玉的手腕,皮下动脉突然有了火一样的鲜红,一条条发光的红色虫子融入了她的血液,不断地蠕动着。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一身黑袍的六儿,仿佛看到了妖怪一般。 没人知道红色的虫子代表着什么,但同为蛊师的女人知道。 “怎么可能?你体内怎么可能同时存在这么多原蛊?” 大巫也有等级之分。 等级越高的蛊师,同时在体内培育的蛊虫也会越多。 同时蛊虫也会有等级区分。 所谓原蛊便是蛊虫的原始体,经过不同的培育可以获得不同的能力。 红色的原蛊代表着蛊虫的最高等级。 只是手腕的地方,六儿就培养了几十条原蛊。 无法想象她的身体里还培养了多少? 一般的大巫,一生能培育几条红色原蛊赢相当难得,因为这是一种极其耗费生命力的东西。 苗疆之重所有的禁忌蛊术都需要红色的原蛊作为幼体。 六儿简单的展示,是在告诉面前女人自己和她的差距。 如果换算成武者的等级,六儿的蛊术妥妥的进入了宗师境界。 面对女人的疑惑,六儿简单地说了:“因为情蛊的原因,让我心无旁骛,身体和精神不再受到其他蛊虫的影响,蛊术在这几年间有了飞速的进展。所以,现在的你跟我不在一个层级,你所施展的所有蛊术,只要有了我的介入,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 “当年……当年我们培养的第一条原蛊,你将它培育成了情蛊?” 六儿点了点头。 “你这个疯子!居然甘愿当男人的傀儡!” 六儿笑了,回头看一眼白宋,一抹情谊闪过内心,甜甜地说了声:“我不后悔。” …… 潜藏在军营的巫师被暂时收押。 六儿给她施展了某种术法,说是让她的蛊术不能再施展。 然后六儿又给各位将领去除了蛊虫。 到了这时候,一场因为蛊虫造成危急才算真正解除。 留下那个女人,六儿是想从她口中得到师父的消息。 那个女人倒是嘴硬,一时半会儿不肯交代。 李淼提议用酷刑,六儿觉得没有必要,她需要一点时间,她要用培育一只痴蛊出来,可以直接窥伺对方的内心记忆。 这种功能异常强大的蛊虫都需要一条红色的原蛊,一般的巫师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而对现在的六儿而言,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 这也是她敢于去追寻自己师父的依仗。 白宋的心思不在这儿,他关心的是那个女人。 他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认得自己…… 入夜了,女人被送到了白宋的营帐中。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军装,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小兵。 她没有再受到虐待,李淼说要砍头当然是做做样子而已。 见到白宋,女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断地磕头,声泪俱下:“谢谢白公子,谢谢白先生!奴婢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一会儿白公子,一会儿白先生,你到底什么身份?” 女人取下了军帽,擦了擦脸上的污垢,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跪着挪了挪身子,让白宋看得更清楚一些。 “您不记得奴婢了吗?您真的不记得奴婢了吗?” “你是……”白宋努力地搜索记忆。 军帐里光线不好,加上姑娘把脸都哭花了,除了觉得女人很年轻,最多十八岁。 这样年轻的女人被送来当官妓的很少,也很稀有。 看了一会儿,白宋还是没有想起来。 女人很失落,但随即抛开了,哭着说:“白先生,奴婢是兰亭啊!” “兰亭!”白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东宫的小宫女兰亭!” 白宋不敢相信,走到对方跟前,脸对脸地那么看着,方才认清了对方。 真的是兰亭! 东宫教学三年,白宋第一个记得的就是她。 这个曾为自己通风报信,说皇上来了的兰亭。 白宋还欠着人家人情呢! 怎么…… 怎么会这样? 没认出兰亭,是因为白宋少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小宫女。 加上三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宫女也成了大宫女,模样变化很大。 三年之间,在东宫接触的宫女换了一个又一个,很难对上号。 现在对方主动说了名字,白宋才算把心中的疑惑全部解决了。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同情心泛滥居然救下了一位故人。 还好是同情心泛滥一回,要是错过,以后自己又得知,内心不知要多后悔。 白宋还记得自己的许诺,让她在东宫有了任何难处,就在找自己。 自己没有兑现承诺,再见之时,小宫女成了边军官妓,如此凄惨自己居然不知道。 他能稳居东宫三年,兰亭功劳不小。 白宋心头感慨,将小丫头搀扶起来:“哎,姑娘何至于此啊?” 听到这话,兰亭哭着低下了头:“当初公主让奴婢接近先生,是想赢得先生好感,试图通过奴婢将先生带到公主身边,听命于公主。奴婢未能将事情办妥,公主责怪,便将奴婢发配充作官妓。” 正文 第783章 贴身丫鬟 听完兰亭的遭遇,白宋陷入了沉思。 在东宫的诸多小宫女之中,唯有兰亭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而这份印象仅限于兰亭这个名字,以及她悄悄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事情。 对于兰亭的长相嘛,白宋的记忆并不深,只有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 那是一个长得很合自己眼缘的小姑娘,标志漂亮,没有瑕疵。 仅仅是这么一个印象而已,所以白宋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至于对方所说按照丹阳公主的要求,刻意接近。 白宋没有察觉,一丝一毫地感觉都没有。 毕竟白宋已非当初的少年,家中夫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绝色,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姑娘吸引了呢? 而且,在白宋的记忆里,对方似乎没有作出任何越轨的举动,更没有任何勾引的眼神。 白宋越发觉得兰亭可怜,更没想到对方落得如此地步跟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其实白宋不知道,当年的小宫女为了接近他的确用了不少手段,但是白宋这厮在女人堆中混得久了,心思少了些细腻,对兰亭的诸多的引诱完全没注意到。 只是后来兰亭逐渐感受到了白宋的不同,长安城中的妇女援助协会给了白宋许多好名声。 长安都在传,白宋是天底下唯一一个阵阵为女人考虑的男人。 宫女兰亭从小就是卑贱命,从未被人重视过,唯独从白宋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了对方的正值,至少兰亭觉得这位年轻的少师从未把自己当做下人。 揣着一份小小的感动,兰亭逐渐淡出白宋的视野,对于丹阳公主的任务也变得不那么积极。 三年见,白宋看似在东宫顺风顺水,其实暗地里少不了一些暗流涌动。 兰亭只是其中之一,东宫的宫女都说白先生天生有种魔力,只要跟他接触过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 看着兰亭,白宋收敛了心思,认真安慰道:“好了,既然遇到了我,在军营期间就老老实实待着,等返回长安之后,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奴婢哪儿都不去的,奴婢想一辈子跟着公子。” “这可不行……” “公子,奴婢是干净的!奴婢刚刚被送来这儿,还没有被人碰过。公子要是不信,可以给奴婢检查身子的。” 兰亭很激动,猛地起身,像是要证明一件一场重大的事情,就要去解开自己的衣裳。 白宋急忙阻止:“诶诶诶,你这是干什么?” “奴婢是干净的,要是奴婢已被人糟蹋了,也不敢奢求公子收留。”说着,兰亭委屈地擦了擦眼泪。 “我相信你!你不用这么证明。” “公子,你就收留奴婢吧。您不是没有个贴身丫鬟吗?奴婢当您的贴身丫鬟好吗?” 白宋一愣:“你……你怎么知道的?” “丹阳公主说白先生一直想要个合心意的贴身丫鬟,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丹阳公主原打算将兰亭安排到公子身边,只是以后奴婢要给公主提供公子的消息。奴婢本是愿意跟着公子的,但奴婢不愿意出卖公子……正因此事,惹恼了丹阳公主,便将奴婢发配官妓,随着侯将军的队伍一起到了这儿。奴婢是刚刚来的,那些男人来的时候,奴婢都躲在后头,一直都没有被人碰过。” 兰亭还是不忘强调自己的身子干净。 毕竟是当贴身丫鬟,主子早就成年,贴身丫鬟和通房丫鬟称呼有所诧异,但工作几乎一样,身子干净便是当贴身丫鬟的先决条件。 兰亭觉得,只有这就是她能不能留下来的关键因素。 白宋听过之后想到了别处,原来是丹阳公主得到了消息。 早在三年前,白宋就有了要个贴身丫鬟的想法。 因为白宋偶尔也有孤独的时候,尤其是在往返东宫的路上,白宋就会想到小翠,然后羡慕香儿能有这么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头跟着。 虽然他也可以叫小翠跟着一起的,打那终归是香儿的身边人。 想要个丫鬟的念头每个几个月就会闪现一次,但白宋没有跟家里人说,因为夫人们忙着传宗接代,告诉她们怕是会引起一些误会。 直到前不久,白宋才在太子跟前随意的提了一嘴。 丹阳公主知道了消息,应该就是从太子口中走漏的。 想到李承乾,白宋还是很满意的。 这小子没有想象中的纨绔,加上三年的教导,对方被白宋染了一身不拘小节的劲儿,对礼仪规矩表面推行,内心却是不屑一顾,这点白宋很喜欢。 只是这小子都快十八岁了,却还是对自己的那位姑姑十分依恋。 白宋很多时候都会怀疑,怀疑丹阳公主是不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跟太子之间有过什么? 这个猜想没法去验证,而学生对异性的感受,白宋也不知如何去引导。 关键涉及到丹阳公主,白宋不敢多说什么。 三年之间,大家相安无事,平静就是最好的。 丹阳公主没有找自己麻烦,自己去插手太子和丹阳公主之间的牵连,那就是主动去挑刺,怕是会引来一连串的后果。 所以,白宋只能从旁看着。 长安的事情已不是主要的问题。 现在能不能安全回到长安还不知道呢! 白宋没有多想什么,认真看着兰亭,点了点头:“以后就当我的贴身丫鬟吧,从此以后,你就跟东宫没有任何牵连了。” “多谢公子……不,多谢老爷!奴婢……” “不是老爷,是少爷!” “啊?那少爷的少爷怎么叫?” “小少爷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才二十四岁!叫什么老爷?我有那么老吗?这是我的规矩!” 兰亭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二十四了,可不小了,外面都叫老爷的。 但她没有说出口,没想到少爷这么轻易就改变了主意,少爷果真是在意自己身子的。 白宋想的却是兰亭的经历,她在东宫长大,对于东宫的事情肯定知道不少,以后少不得要跟丹阳公主打交道,有个东宫的宫女在身边,以后会有好处。 既然需要这么一个丫鬟,何不留下来呢? 正文 第784章 首战 吐谷浑汗国军队压近,鹿口山以东的平原地貌上,异国军旗练成一条长龙,在朦胧的黄沙中若隐若现。 远隔二十里,瞭望过去,在草原的尽头,那一片黄沙之上,战争的气息已经传递到了大唐军队的每一位士兵心中。 中军大帐内,李靖要重新进行战术布置。 因为此前的蛊虫事件,不能保证先前的战术计划没有暴露。 敌军的到来有些过快,超乎了李靖的预估。 对于此次战役,李靖原先十分轻松,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吐谷浑汗国原本只属于突厥的一个分支,而且是一个很小的分支。 吐谷浑汗国国力有限,兵力有限。 六年前的大战中,吐谷浑汗国没有出动一兵一卒,见颉利可汗的部队溃败,立即表示向大唐臣服。 对于这么一个畏战之国,李靖没有理由去重视。 但随着一件又一件的离奇的事情发生,李靖意识到今日的吐谷浑汗国似乎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首先,吐谷浑汗国有了苗疆大巫的帮助,他们的士兵通过蛊虫战斗力大幅提升。 而且此次对方主动出击,来势汹汹,似乎带着必胜的决心,如此坚定的战意,让李靖感觉到了紧迫。 难道吐谷浑汗国的军队中还有别的依仗? 白宋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我们应该避免正面的交锋。这第一战,最好是采取佯攻战术,以骑兵为主,在前方扰乱挑衅,诱敌小股部队作战,先测试对方士兵的战斗力。我军不必力敌,交锋之后应当及时后撤,尽量避免损失。” 在沙盘上,白宋指出鹿口山外的一片开阔草原,那是和荒漠交接之处:“此地交战便于我军观察敌军战力,我们的士兵撤离也比较容易。” 这是军师第一次在战术上正式发言。 将士们听了都微微皱眉:“军师,咱们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敌人来了。你不让我们尽力拼杀,反而要我们后撤?这不是白白损失我军的士气?” “就是,吐谷浑的草包根本不足为惧,况且我们人多。第一战要是打不过,后面支援来的突厥部族岂不是要笑话咱们?” 原东突厥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向着鹿口山增援。 李靖也是有所担忧,两军交战,首次交锋甚为重要,如果第一战输了,会影响后面每一次的战斗。 他能理解白宋的想法,但故意战败损失太大,所获得的信息有多大的效果呢? “军师,第一战战败,后续可有挽回的手段?”李靖问道。 “我不会调兵遣将,但我知道什么是制胜的关键。” “制胜的关键?是什么?”程咬金问了一声。 大家看着白宋自信满满的样子,暗想这位军师是否会有什么精妙的布局? “我说过,我为这一战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家可还记得在成都的那一战?” “成都一战……” 将领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李靖的部下,都是经历过益州叛乱的。 白宋说道成都的一战,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天降神罚。 神武大炮是最高机密,最先由李淼告知李靖,军中将领只是看到了那种天罚一样的场面,却是没有真正见到神武大炮的样子。 整个军中,只有李靖和程咬金是知情人。 他们甚至连皇上都瞒下来。 程咬金念着白宋搭救他全家七十余口的恩情,知道事情一旦暴露,皇上必定用尽一切办法逼迫白宋交出制作方法。 如果白宋不交,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隐瞒实情是程咬金提出来的。 李靖默许,是因为舒望的缘故,他再怎么看不惯白宋,却也不想白宋的出事,让孙女伤心。 所以白宋此刻提及,将领们不知所云,唯独程咬金和李靖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两位老人都在等,等白宋愿意主动交出神武大炮的时候。 既然白宋说作了很多准备,也就是说神武大炮肯定是他准备中的一环。 有了神武大炮,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在天罚面前都将灰飞烟灭。 多余的,白宋不需要再说,李靖明白了白宋的意图。 大军现在要做的不是硬拼,而是拖延时间,试探敌人是否有潜在的攻击手段,避免一切意外发生。 只要等到神武大炮赶赴战场,敌军必然溃败。 李靖给了白宋一个肯定的眼神,立即吩咐道:“一切听从军师吩咐,派出五千骑兵往敌军阵前挑衅,主要试探地方军力,不要缠斗,余下各部,按照既定计划在各自方位布放。” 说完,散会,将领们都有些怀疑,但军令已出,谁也不能改变。 下午,第一战交锋。 白宋没能亲眼目睹两军对垒的壮丽场面。 他在鹿口山的哨塔上远远地看着,拿着一个望远镜。 起初还能看到两军数千士兵碰撞在一起,可下一秒就被黄沙尘土所掩盖,什么都看不见了。 五千人试探着交锋,回了来了四千四百人,黄沙里埋藏了六百具尸体。 白宋感觉压力很大,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决定,瞬间就有六百,甚至更多的生命消失。 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煎熬。 没有看到战场的血腥,却已经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这一刻,白宋知道自己不是个当将领的材料,永远无法完成平天下的宏愿。 至少通过战争手段平天下是不适合他走的路。 这之后,在每日的军帐议论之中,白宋都很少说话,很少提意见。 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拖延时间,尽量避免大规模的战斗。 至于要如何拖延时间,如何避免大规模战斗,那就是李靖和他的将领想的问题了。 几次交锋,吐谷浑汗军队的实力也渐渐浮出水面。 吐谷浑汗国有着充足的粮草支持,显然不是吐谷浑汗国自身的积累。 吐谷浑汗国突然有了强硬的改变,必然是有背后的势力。 但这并不完全,几次交锋没有遇到之前情报提到的战力超强的不对,还有更多的隐藏。 正文 第785章 首次出征 小规模的战斗每天都在爆发。 吐谷浑汗国的军队正在缓慢朝着鹿口山前进。 白宋主张的拖延战术取得了一些效果。 但小规模的摩擦终归是暂时的,等到敌军的压倒鹿口山山脚时,一场大战必将爆发。 鹿口山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高地,易守难攻,占据鹿口山,四面情况一览无余。 所以鹿口山的位置十分重要,不管要怎么退,也不能让大军退出鹿口山。 等敌军到了山脚,一场真正的大战即将打响。 神武大炮还没有抵达前线,最初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白宋为了图纸的保密性,将大炮的部件分别交付给了三个地方的铁匠,这其中必然是要耽误时间的。 具体什么时候能送来,白宋也不知道。 有可能神武大炮未到,大战已经爆发了。 这是白宋比较担心的一件事,好在如今的唐军也已经装备上了十字弩。 驻守高地,用十字弩对抗敌人,相信难度不大。 白宋是个局外人,没有参与到战争之中,没有进入到前线战斗,一直退居后方。 他真像个来军营镀金的官员,尽管发明了沙盘,马蹄铁,但仅仅如此是不可能服众的。 一日,李靖传召白宋。 “你来军营有多少时日了?”李靖问道。 “八日?九日?差不多……” “你来了军营十一日了。” “有吗?” “你带来的人不少,可最近有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 白宋摇摇头,实际的事情的确没有做过。 李靖逐渐严肃:“你这样是不行的,别忘了老夫给你的任务。” “我都记着呢。” “光是记着可不行,还要行动起来。老夫这里有一项任务,准备让你参加明日与李道然将军的牵制任务。任务很简单,牵制对方的游骑部队,将敌军的小股部队引人我军的埋伏之中除掉。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只要小心谨慎些,也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功劳。你现在需要立功,给大家树立一个形象。” “我不去!”白宋回答地很果断,他不想去参加战斗,每天听到在战斗中死亡的数字,白宋心里就发毛。 因为他的一个计划,第二天就有数百人丧生,这让白宋有些抵触,他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如果一定要留在军中,这么躲在后方等待战争结果是最好的。 李靖一愣,没想到白宋会是这种表现,男子汉大丈夫,到了军营之中没有一身血性,反而这么怂! 如果他是自己儿子,肯定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偏偏这人身份特殊,只能是耐着性子说:“之前你在成都能冲在第一线,怎么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 “成都一次,我是冲昏了头脑,现在我想后悔了。” “你……你这般如何能服众?” “将军要的不过是服众,服众的办法又不是只有上阵杀敌一条。稳固后方也很重要的。” “稳固后方?你拿什么稳固?” “我别的没有,钱倒是有不少的。算算时间,我给大军捐赠的物资应该快到了,就不信我砸下十万两军费,还比不上上阵杀几个敌人!” “十万军费?”李靖有些懵,十万军费可不是小数目,如果真有十万军费物资,他应该早就接到了消息才对。 但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白宋平静地点点头:“大将军,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我这个人能出谋划策,但真的不适合上阵杀敌。说实话,上次成都一事已经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你要我上战场,我可能会直接吓得晕过去。我只能做我擅长的事情,我可以保证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十万军费全部是我个人出资,包括装备和食物。我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我们一直龟缩在这儿,也能把敌人耗死。” 李靖算是看出来了,白宋是个保守派,而且比他还要保守。 李靖用兵很稳,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情,而在李靖看来,白宋比他用兵还要稳,这小子是能萎缩决不出击,之前所有的建议都围绕稳妥进行。 其实这种路数是比较符合李靖的喜好的。 况且人家私人出资十万军费,就这份诚意,全军上下有谁能说半点毛病? 真要是十万物资抵达前线,那气势一定很足吧? 听到白宋这么说,李靖倒是放心了一些,现在只要等着所有的物资到位了。 …… 两天后,第一批从幽州出发的物资抵达鹿口山,一共百万斤粮食,包括大米、黄豆、面粉,土豆,红薯…… 其中土豆最多,足足五十万斤。 经过六年发展,如今的幽州已有天下粮仓之雏形。 因为六年前白宋的一次囤地,将一批基因优良的种子播散,经过六年酝酿,幽州的田产规模已经超乎人们的想象。 幽州连续四年不再饥荒,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现在更是余粮过甚,远销全国各地。 白宋不在幽州,但幽州百姓都记着白宋的功德,正是因为白宋,幽州才有了现在的好日子。 这次是白宋传回消息,向幽州百姓征粮。 幽州百姓全部响应,在短短半月时间内凑出了第一批百万斤粮食送往前线,其中一大半都没有花一分钱。 因为那是白宋要粮,百姓都知道,幽州所有的粮食都是白宋白公子播的种,这回是公子回来收成了。 百姓们不能吝啬,这次征粮更像是给白公子,给大唐天下看看幽州的成果。 军队震惊了。 百万斤粮食放在十万大军眼前或许不算太多。 仅仅能够半月的开支。 但这是一人之力带来的,从征粮开始到粮草抵达,仅仅过了一个月。 这种速度和效率,就算是朝廷也无法做到。 运量的队伍承诺,这只是第一批加急的粮食,之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源源不断。 只要有白宋白公子在地方,不管有多少人,幽州百姓都能养活。 今天,侯君集出战杀敌不少,立了大功。 但在白宋的百万斤粮食面前,黯然失色。 白宋的大手笔震惊了所有人,剑十三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要一个人养一支军队吗?” 一人养一支军队显然是不可能的。 跟朝廷提供的粮草比起来,一百万斤还只是九牛一毛。 但白宋接下来的动作就更令人惊讶了。 十万大军中,划归一万人出来,就地挖地屯田,全部种土豆。 土豆的生长快,对气候没有要求,亩产极高。 只要三四个月就能收成。 军队自给自足,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大唐的军队作战,自前朝起义开始便是速战速决,雷厉风行,没有经历过类似的长线作战。 军队就地种田,大多还是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听过。 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三国,三国里的战争描写倒是多有类似的战法。 这不是白宋独创,但肯定是极少有的。 而且还是在草原上种田,这到底能不能行? 即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知道,草原上面杂草丛生,一般作物是很难成熟的。 只是不知道那土豆能不能用一般作物去衡量。 粮草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的。 多一天的粮食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白宋所作的是无限制的提升军队的容错率。 随后几日,军队的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不说吃的有多好,至少士兵都能吃饱。 再加上白宋带领着一支队伍专心搞后勤,这下军队里再无人能有意见了。 毕竟吃人嘴短,不管什么高傲的将军,见了白宋,那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军师。 大唐军队里的消息总是会泄露的,白宋在这边带着人开荒种田,吐谷浑汗军队似乎感受到了压力。 东面战斗越发频繁,敌军压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游骑来报,南面有一支敌军精锐试图绕过鹿口山深入草原,目的可能是从后方截断前来支援的突厥各部联军。 精锐部队人数大概五千,行军速度极快,这时候已经到了大军的后方。 李靖召集众将商议应对之策,决定用相等兵力的精锐部队从后方追击,尽量与突厥联军形成夹击之势。 指定好了作战计划,剩下就是作战人选了。 一项龟缩的白宋主动请缨,他要带队出击。 原因很简单,因为巴朵在其中。 他可以一直当缩头乌龟,但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冲在自己的前面。 李靖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这小子在突厥部族中更有相当高的地位,当即同意了他的请求。 但白宋终究是个挂名的军师,没有职位,军中主将由李淼担任。 战斗之中,由两人共同指挥决意。 在此之后,两人迅速调集五千轻骑,连夜率队出营。 白宋带来的人,倾巢而出,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确保白宋的安全。 …… 星夜下,李淼回看白宋的随从,他感受到了这些人的不凡。 尤其是一直跟在白宋身边的剑十三。 “若是有了遭遇,就让这位充当先锋,搅乱战局,我们合力围攻一处,逐个击破。” “大舅哥,这是我的贴身保镖,只负责我的安全,可不是先锋军。” “你别那么小气,咱们一家人,立了功回去大家脸上都有光。” 李淼这么说,显然是对此行战斗很有信心。 光是白宋身后的几十人,没有个万人大军围剿,怕是很难吃下来的。 他早就听妹妹说过,白宋这人天生怕死,一直都在暗中搜罗武林高手,这一次终于是有机会见识一二了。 正文 第786章 遭遇战 夜风撩过草原,扫下一片草灰。 一支看不见头的马队在草原的夜里驰骋。 队伍很长很长,不知多少人。 突厥人的行军少有规矩,显得十分零散。 这支突厥队伍已然失去了六年前的战斗力,自归顺大唐以来,草原军队编制所见,士兵久疏战阵,没有训练。 整个队伍像是失去了獠牙的草原狼,正因如此,才会在同吐谷浑汗国的小规模战斗中屡屡吃瘪。 现在,一支三万人的部族联军集结,已经是原颉利可汗带领下的突厥部族所能召集来的全部军力。 他们决定跟唐军汇合,一起抗击吐谷浑汗国的入侵。 但是,他们已经比既定的抵达时间晚了足足三天。 从队伍零零散散的行军途径来看,这支队伍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首先便是首领内部的分歧。 突厥世代跟汉人为敌,如今成为了汉人的盟友,共同打击同属于草原的吐谷浑汗国。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被很多人所排斥。 加入如今的新可汗虽是颉利可汗的一脉血缘,但上一任可汗是降唐后被大唐天子任命的,他的儿子继承可汗之位,对于一直生活在草原的突厥人少了很多威信。 再加上突厥的一族中曾有一个汉人担任过星辰可汗,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的。 如今的突厥问题很多,很难有个人能站出来收拢人心。 若非此次吐谷浑汗国入侵草原步子迈开太大,也不会有今日的联军出现。 现今突厥可汗古夕是坚定的降唐派,阿吉巴朵是他身边的亲信。 正是二人合力召集起来的这支联军,这二人十分着急,想要快速与唐军汇合。 毕竟唐军是为了他们来打仗的,如果他们都没有冲在第一线,以后如何能在大唐抬起头来? 巴朵看了看地图:“再过四个时辰,应该能抵达鹿口山。” 古夕则是回头看了看自己零零散散的队伍,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不需要对自己的军队抱有什么希望了,只希望能安安稳稳汇合就行。 可就在这时,一声狼嚎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狼群!” 有人惊呼一声,指着草原里黑暗的边缘大喊。 狼群? 对于突厥人而言,狼群不算什么。 可当巴朵和古夕看到队伍侧方月色下的黑影时,两人几乎同时抽了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无法计数,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不是狼群,而是狼潮。 一声狼嚎过后,无数的狼仰天长啸作为回应。 声音传递很远,数万人的马队都引发了骚动。 马儿吓到了,好多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有些马儿逃离了队伍,直接冲进了黑暗之中。 长长的队伍,忽然变得如切断的蚯蚓一般,在一片苍茫中扭曲蜷缩。 “不要慌!控住马,保持队形!”古夕大声喊道,“狼群再多也不会有我们的人多!只要调单便会有危险。” 突厥人了解狼群,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大家都稳定下来。 狼群是不会攻击同样成群结队的队伍的。 只要大家抱在一团,不要走散,等到天亮,狼群自然会散去。 当然大家也清楚,这么多狼聚集在一起,绝不是狼群本身的行为,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几分钟后,队伍开始安定,大家集结一起继续往前,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巴朵看着侧方的狼群,果真如大家预料的一样,狼群只是从旁看着,一路相随,在这只数万人的军队面前,一群牲畜依旧是不敢靠近的。 但是,巴朵的心里隐隐不安。 既然是有人在操控这样的狼群,那对方绝不会贸然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今夜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平静。 “都把刀拿上,随时准备应对!” 巴朵高喊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刀的。 话音刚落,另一个方向突然亮起了一阵火光。 “杀!” 喊杀震天,一支军队突然出现,从狼群对面方向冲杀过来。 战斗一触即发,来得突然,黑夜里根本分辨不出敌军数量多少。 这时候任何调度都已经晚了,古夕抽刀大喊应战。 两支马队交锋,接触的一瞬间连第一刀都砍不出去,马儿和马儿硬生生地撞在一起,这回拼的是谁的马更壮实。要是马儿撑不住的倒了,人落在地上,一瞬间就会被踩成肉泥。 又或是骑马的技术不行,一个不稳掉落,结果也是一样。 乱战开始,巴朵也不管了,一人冲入敌阵。 曾经的突厥公主,为了带领族人壮大,早已经丢掉了女人的身份,数年训练让她比草原的男人还要勇猛。 但是,两军战斗比拼的不是个人的勇武。 而是战术的运用。 这一次,突厥联军仓促应对,以薄弱的侧方应对敌军突然的正面冲刺,第一次交锋,队伍瞬间被冲散,长龙一样的队伍瞬间被搅得一盘散沙。 巴朵一回头,发现身边除了几个阿吉族的亲信之外,自己已经找不到的队伍成员了。 身边都是不认识的敌军,各个都异常凶悍,一双眼睛似乎散发着渗人的红光。 “杀!” 巴朵大喊一声,一刀砍断了身边敌人的马蹄,马儿应声栽倒,敌人滚落马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巴朵挥动缰绳,骑马直接踩了上去。 但敌人居然没有直接被踩死,反而是爆吼一声,双手抓住巴朵身下的马蹄! 巴朵瞳孔一缩,没想到敌军如此凶悍,硬生生将巴朵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 巴朵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以为自己死定了。 脑中不经意地闪现出自己的女儿幼鹰,有些庆幸自己将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同时有浮现出白宋的笑脸,心里一阵阵酸涩。 “族长!上马!”一个阿吉族人到了巴朵面前,伸出手。 巴朵回过神,抓住对方的手被拉了上去。 巴朵刚刚坐稳,救了自己的族人却被一刀砍掉了上半身,鲜血瞬间染红了巴朵的眼睛。 族人倒下了,巴朵来不及感伤,抢过缰绳控制马儿。 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不管是是谁,只要落马,必死无疑。 正文 第787章 一支穿云箭 狼嚎声再次传来,无数饿狼相互呼应形成了一股鲜明的节奏,居然盖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狼群化作下山猛虎,如潮水一般涌入混战之中。 不管是谁,无论敌友,只要是在混乱中被冲散,几十、几百人调单的小团体,瞬间就被狼群淹没,然后就是一地的残肢断臂,场面之血腥,让人无法直视。 巴朵骑着马,拼尽全力杀了两个敌人。 却已是用尽了力气,连刀都绷断了。 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敌人很是不同,特别难杀,她亲眼目睹了好多敌人断胳膊断腿都死不了,还在拼尽全力地杀人。 平静了六年,巴朵重新陷入战争的第一线,显得有些慌乱。 头一秒还深陷敌阵,后一秒突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军队中间。 左右看看都是自己人,一队亲信在拼命保护。 “族长,现在怎么办?该您指挥了。” “什么?可汗呢?” “可汗……可汗已经被杀了!” 战斗爆发不过一分钟,年轻的新可汗已经倒在了混乱之中。 现在大家都指望着巴朵下达指令。 巴朵脑子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下达什么命令,眼前所能看见的也只是战斗的一角,分不清孰优孰劣,是战还是跑? “族长,请下令,我们快撑不住了!” “我……我……” 毕竟是个女人,巴朵哆哆嗦嗦地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到狼群正在接近,又看到敌人在倒下,自己人的尸首满地都是,巴朵还是没有主意,现在她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替她作出决定的人。 巴朵想到了白宋,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儿? 想到了自己离开长安时,他在城门口目送的画面。 想起了他留给了自己一支信号弹。 “在草原,只要这支信号弹点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想我了。” 想起了白宋的话。 巴朵鬼使神差地取出了信号弹,她想着,即便是死了,也要讲这支信号弹发出去,不管他能不能看到,至少证明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在想他。 嘭! 火光在天空炸响,像一朵简简单单的礼花,又像是一只星辰在坠落。 一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部分狼群的注意。 然后一闪即逝,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血腥的战斗还在继续。 但是,巴朵突然感觉头顶上多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人虚空而立,手持一剑,身体流光溢彩,瞬间无数剑影如火山喷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射去,一声声惨叫传来,周围的敌人死伤不计其数。 巴朵认出了这人,这是白宋身边的老农,那个不怎么说话的老农。 巴朵记得自己住在王府的时候,这个老农跟她说过一句话,叫过她一声“夫人”。 现在,那个老农如神仙一样站在她的头顶,似乎以他为中心,为巴朵开辟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小天地。 老农低下头,看了巴朵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夫人,受惊了。” 巴朵有些痴,茫然地不知什么情况。 不知这个相貌平平的老农怎么突然变成了神仙一样的存在。 更不知为何自己只是放出了信号烟,就能将他召唤而来? “保护夫人!” 一声呐喊从黑暗中杀出,外围的狼群形同虚设,不过十几二十人的小队,瞬间将几百只饿狼清理得干干净净。 靠近的敌军队伍同样不值一提,先前巴朵杀了两人耗尽力气,如今这只小队面前,百十人的骑兵队伍如豆腐渣一样不堪一击,一条通道瞬间打开。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兀地出现在巴朵面前。 巴朵记得这些人,在长安时,偶尔会在王府见面,偶尔会在钱庄见过,偶尔会在街上碰到。 每一个都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巴朵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长安的百姓,或者是王府的家丁下人。 但这一刻,巴朵终于明白了,这些人出现在长安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到了草原,这些人同样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一个刀疤男到了巴朵身边,可靠又稳重地牵住了巴朵的马儿,咧嘴一笑:“夫人,记得我吗?” “你是……龙……龙叔?” “嘿嘿,夫人别担心,有你龙叔在,再来一万人也不怕。” 一个绿衣姑娘跳了出来:“嘻嘻,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不是钱庄的掌柜吗?” “是呀是呀,夫人还记得我呢!” “你们……你们……” 巴朵愣愣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墨竹一抬头,看了头顶的剑十三一眼,豪放地指着前面一片敌人说:“去吧,小十三!” 这声音像是在召唤宠物,而头顶的剑十三还真就吃了这一套,人若流光混入黑暗,瞬间是没了踪影。 唯一的动静便是前面一片接一片的敌人在倒下。 以一人之力无法撼动万人大军。 但如果是在相同军力的战斗中混入一个宗师高手。 那场面就完全不同了。 这时候,一个人就能掌控一切,一个人就能扭转局势,一个人就能杀得敌人闻风丧胆。 十里之外,李淼的五千人还在追赶。 白宋也在队伍之中。 他们早就发现了敌人的痕迹,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 白宋担心自己赶不上,决定将自己队伍中最强战力派出,让他们打头阵。 结果李淼便见识到了真正的武林精锐有多恐怖,这些人一旦无拘无束全力追击,他们的军队是完全赶不上,半个时辰就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直到看到远处的战斗打响,李淼就变得十分着急,唯恐支援不及时而酿成大祸。 十几人的队伍对战局有多大的影响,李淼心里带着疑问。 但今夜之后,李淼终于明白了,甚至动了重新练武的心思。 李淼觉得武林高手加入军队,或许是未来增强军力的一个方向。 李淼也会功夫,但军队功夫注重短期成效,不可能如武林中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去修炼内功,这就是军人和武林人士的本质差别。 大部队跟突厥联军碰头时,战斗已经结束,敌军在十几人出现的短短一刻钟内溃败,狼群也被震慑吓退。 草原恢复了平静。 正文 第788章 新军情 接应相会,黑夜的尽头爬上了一抹白。 战场平静,但血腥任未散去。 一缕晨光让昨夜的的肃杀变得更加狰狞且真实。 即便是草原汉子,在目睹自己的战友成为一具具尸骨,依旧免不了悲伤的情绪。 没有太多声音,大家都在整顿队伍。 先头部队的千余人围拢在巴朵身边。 诧异又敬畏地看着族长身边聚拢的十几个汉人。 前方的马蹄声让人警惕,巴朵抬手示意:“是自己人。” 说完,巴朵淡淡地望着前头,看着一支部队缓缓接近,走在前头的黑马只有一个轮廓,却是非常眼熟。 看到黑马,巴朵便知道了骑在黑马上的人。 巴朵会心一笑,没想到一句不可能实现的话,那个人居然做到了。 白宋骑马而来,时间刚好,没有经历最激烈的时候,却是走在一切平息的时刻。 “还好吗?”白宋大喊了一声。 作为回应,巴朵同样大声道:“没事!” “驾!” 白宋挥动马鞭,飞快地到了巴朵的跟前,看着一身是血的女人,白宋擦了擦她的脸蛋。 “草原不适合你,把这一切结束,跟我回家吧。” “……”巴朵眼眶有些湿润,如果没有那一月的鸟笼生活,她一定会对这样的提议嗤之以鼻。 但见识了长安城安逸的生活后,巴朵便再也回归不了曾经的草原,她有些心动了,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刻,巴朵或许真的会答应他。 可现在的巴朵不是一个人,她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族人,感受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的担子,没有任何回应。 白宋笑了笑,并不灰心。 此次重回草原,有一般的原因是这个女人。 她给自己带来了女儿,自己当然要保护她的安全。 如果她真的喜欢草原,愿意一辈子都在草原,那白宋就要把整个草原都变成她的家,让她无忧无虑地在草原尽情的放肆。 草原的士兵看着白宋,其中很多人都显示着陌生。 六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中原汉人带给草原的一切。 这时候,巴朵取下了白宋胸口的项链,高高地举过头顶。的 只有这个项链在证实白宋曾经的身份。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介绍,正在整队的突厥士兵看到项链的时候都停下来了。 “星辰可汗……” “星辰可汗!” 喊声从先前的疑惑变得可定,又从小声变成了嘶喊,从一个声音变成了无数声音,最后练成了一片,响彻草原。 星辰可汗回来了! 就在草原群龙无首的时候。 只有星辰可汗才能让大家团结到一起。 尽管大唐早已经废除了星辰可汗的称号,但草原民族只要自己承认,根本不需要外人的肯定。 星辰可汗在六年前给了草原安宁,结束了颉利可汗的暴政。 更是带领大家开始跟汉族通商,让草原民居结束了依赖畜牧的生活结构,让很多突厥族人都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六年之后,又是在族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星辰可汗如天降神兵一般,带着十几个高手迅速解决了困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家根本不敢相信。 白宋的出现,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好像老天都在暗中帮助一般,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认定了白宋要成为草原民族的星辰可汗。 李淼带着队伍靠近,看到突厥军队声势浩大地喊着星辰可汗四个字。 很多将士都不明所以,但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但李淼多少知道一些,这星辰可汗说的就是自家妹夫。 李淼有些感慨,看到白宋身边的几十个护卫,再看到白宋在突厥内的声望。 白宋要哪天生出谋反之心,只怕会成为大唐创立以来最大的敌人。 想着,李淼又笑了,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怎么看,白宋都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 两支队伍汇合,一起往鹿口山返回。 由此来看,敌军从后方截断援军的计谋算是破产了。 大队人马返回相对比较轻松。 最后统计,三万八千人的突厥队伍因为作业的突折损了六千人,有两千敌军被杀,死去的野狼不计其数。 返回路上,白宋与巴朵共乘,即便是在军队之中,白宋还是那样随性。 巴朵是个开放的女人,昨夜的及时营救将她数年累积的怨气消散一空。 那个热情主动的突厥公主又回来了,她会在任何时候偷偷地跟男人亲热亲热。 也许这就是她用来表示心中感谢和爱慕的表现。 白宋的两边都有人挡着,都是白宋的亲信,倒是没有人发现什么。 龙登山有时候会看看,心里一阵针感慨,还是公子会玩儿啊! 骑马都可以玩出花来。 剑十三仰着头,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会红脸。 墨竹在剑十三的身边,她会好奇地看看剑十三,小声地问一句:“小十三,你的脸怎么红了?” 这时候,剑十三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仰着头,一言不发。 墨竹好像注意到了的白宋那边的动静,然后探过头去瞧瞧,随口嘀咕:“东家和突厥公主在搞什么?鬼鬼祟祟的……” 剑十三一把打在墨竹的脸上,捂着她的眼睛,高深道:“少儿不宜。” “你才少儿!小十三,本姑娘能当你娘了!别拦着。” “竹子,你嚷嚷什么?”白宋探头过来看看,问了一句。 “东家,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没什么。” “明明有什么!跟我说说嘛。” “有些事情能告诉你的话,我干嘛鬼鬼祟祟的?” “……”墨竹一愣,不知如何回答的。 最后,白宋长舒一口气:“别看了,已经结束了。” 巴朵在白宋怀中默默听着,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你家的掌柜可真喜欢听墙根。” 同样在身边的六儿一听就脸红了,好在躲在黑袍下,没人注意到。 因为她记得和公子一起那个的时候,外面就有一个女人喜欢偷听,应该就是这个墨竹吧? 一群人思绪各异,本以为会平平静静回到鹿口山时。 一个游骑从鹿口山方向赶来:“少将军,敌军发动总攻,鹿口山爆发全面战争,大将军需要支援。” 正文 第789章 新敌人 队伍全力出发,突然军情让人始料未及。 吐谷浑汗国突然发动总攻,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的小规模作战下,吐谷浑汗国并未占到任何便宜,而且他们的兵力更少。 此次战斗反而是对方不断的主动前压,表现出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 现在居然发动总攻,简直是不自量力。 白宋听到消息,甚至怀疑是敌军提前知道了神武大炮,所以要赶在神武大炮送往前线的时候主动进攻。 现在没有时间细想,既然军情紧急,那必须立即参与到战斗之中。 距离鹿口山还有半天的路程,谁都不敢有丝毫耽误。 正午时分,吐谷浑汗国的五千人不对再次拦在了大军返回的途中。 同一时间,狼群出现,这一次居然跟吐谷浑汗国的军队站在了一起。 他们见识了白宋队伍的战斗力,这时候却仍然要拦在半路,甚至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列阵!”李淼高声喊道。 他们的队伍将近四人万,对方不过三四千人,兵力相差十倍。 即便算上狼群,那也是相差许多,青天白日,又不是突袭,他们岂能害怕? 李淼给白宋冷冰冰地说:“速战速决,看来他们已有必死之心,势必要阻拦我们去支援。” 白宋点点头,巴朵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巴朵回头高喊。 突厥的队伍因为白宋的加入变得整齐又齐心,一声军令后也跟着摆开了阵势。 就在这时,山头上有人吹响了突厥族的军号。 一面代表了颉利可汗的军旗插在了西北方向的山丘高处。 随后,一支意料之外的军队出现了。 黑压压的人群的占领了周围所有的高处,他们的骑着马,拿着弯刀大声吆喝。 白宋的队伍有些惊讶了,这支新来的队伍有多少人根本不能计量。 只是粗略地看看,就那个规模和声势,不会少于三万人。 “这是?”白宋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为什么会有一面颉利可汗的王旗? 颉利可汗早就已经死了才对。 “可能……可能是反唐派的势力。”巴朵语气凝重地说道。 “反唐派?” “突厥之中有很多人是拒绝降唐的。即便是我们的队伍之中都存在着是否要跟唐军合作的争议。而还有一部分更加激烈的反唐派则根本不接受各个部落的号召,并不参与此次战斗。所以我们苦苦集结的军队,人数不够,人心也不稳。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人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讲这批反唐派给偷偷集结了起来。” “这么说,他们是敌非友咯?” 巴朵表情凝重,点点头:“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没有想过会有人将这些人联合到一起。没有绝对的声望,那些人不会走到一起才对,到底是什么人能集结出这么一支部队的?” 巴朵想不明白,她一直知道有这么一批人,但那些人都来自于不同的部族,即便反唐,但也因为部落之间的种种矛盾而注定是一盘散沙。 不仅是巴朵,各种部族的族长也都认为这样一批人不足为惧。 可现在却出现在了突厥联军的眼前,成了联军最大的阻碍。 原先以为是一场速战,现在来看,只怕是一场死战了。 所有人都拔刀,亮出了兵器。 他们也都明白了,为何吐谷浑汗国会在这个时间点发动总攻,原来他们在后方早就藏了一支奇兵。 现在,奇兵已经抵达战场,这一战是要彻底决出胜负。 白宋望着山头,看到黑压压的敌军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因为隔得太远,倒是看不清对方在做什么。 剑十三眼力更好,低声道:“那个人好像在向我们射箭。” “射箭?”白宋心中起疑,看了看两军之间的距离。 即便是自己的十字弩,射程也远远不够,没有任何弓箭能射这么远。 正在白宋疑惑的时候,剑十三忽然低喝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剑十三一掌打在白宋肩膀,白宋直接从小黑身上摔了下去。 同一时间,白宋感觉头顶一阵劲风吹过,后方嘭地一声,一群马儿惊慌嘶鸣。 后面阵营之中多了一个深坑。 白宋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剑十三的一推,自己肯定被射了个窟窿! 这么远的距离! 对方射的箭还是开了炮? 白宋回头去看,之间身后的的深坑里插着一根漆黑的巨大铁箭,样子十分奇怪,却又有几分熟悉。 巨大的黑箭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是……”白宋皱眉,将箭取出稍稍掂量。 这箭很沉,一般的弓根本拉不动。 白宋还在回忆,巴朵却惊讶地说道:“不可能,那个人没有死吗?” “那个人……”白宋脑子电光闪现,“突厥第一勇士!” 那个被自己烧死在油田里的突厥第一勇士,他用的就是这种黑箭。 “不可能!”白宋也是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可以活着走出来。 “这是他吗?”白宋问巴朵。 巴朵表情凝重,无法确信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但整个突厥只有那个人才会用这样的箭。就算是他的徒弟也无法做到。而且,似乎也只有突厥第一勇士的名头才能将这群相互间不肯合作的人联合到一起。”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既然都这么说了,除了突厥第一勇士已经没有了另一种可能。 白宋还记得对方,因为突厥第一勇士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面对的第一个强敌,这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据说能以一敌千,如果能在油田的火海中生存下来,那是否应该给他加上一条水火不侵的光环? 这个突厥人,在白宋的心里一直都是个怪物。 现在怪物重新出现在白宋面前,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在了白宋的身上。 但是,六年过去了,时代已经变了。 白宋已不是以前的白宋。 身边的人也不再是简单的武夫。 紧张之后,白宋反而笑了。 对方隐忍了这么多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方的第一箭瞄准了自己,证明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六年后重新交手,又是给什么景象呢? 白宋看了看剑十三:“帮我一个忙,把那人的头给砍了!” 正文 第790章 还有谁! 白宋说自己带来的人只为保护自己的安全,但真正遇到遭遇战时,以白宋的性格绝非只让护卫守在身边的人。 只要有战争,一定会有死伤,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但只要能让伤亡降到最低,白宋就愿意一试。 擒贼先擒王,既然知道对方军中有谁能团结全军,那自然是集中尖锐力量直取对方军中核心。 敌军如潮水一样涌来,己方士兵也已经提刀迎上。 两股浪潮交锋,剑十三得令如穿透云霄的闪电一般直插敌军心腹。 但是,剑十三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数万人的大军之中,一人之力还是过于渺小。 虽说剑十三在杀人,所过之处敌人尸首横飞,无人可挡。 但他能杀多少? 几十,几百,几千? 即便是一群牲畜摆在剑十三的面前,那也要费一些功夫。 陷入乱局之中,剑十三已经找不到目标人物了。 白宋见状,微微蹙眉:“看来这是一场硬仗。” 身边龙登山上前,一刀斩下飞来的箭雨,低声道:“公子后退,前面的敌人交给我。” 白宋摇了摇头,拉着龙登山,指了指巴朵:“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她!” 龙登山微微蹙眉:“公子,剑十三不在身边,何人能护你?” 白宋混在乱军之中,眼睛有些泛红,他以为自己适合当一个逃兵,没想到真的身陷乱战时,心中也有一股热血在沸腾。 白宋笑了笑:“自你和剑十三回到长安以来,我便每日与你练刀,三年了,未曾真正试过一次。虽未练成什么刀法,但体内徐化的真气已融为一体,今日正好试试。你这么紧张,难不成还以为我应对不了今日乱战?” 这三年,白宋未曾虚度,他对武功的执着驱使他在不断地练习。 练刀三年,招式依旧没有套路,但徐化的内力已经是彻底融合了。 以白宋现在的实力,就算不是龙登山的对手,至少也能在龙登山的全力之下支撑半个时辰。 而且龙登山还不能有丝毫松懈,因白宋体内真气强悍无比,一丝松懈就会造成致命伤害。 龙登山已认同了白宋的能力,不然这一声“公子”不会发自于内心,更不会三年守护,不问缘由。 龙登山心里清楚,白宋不成套的刀法其实早已自成一派,这一派刀法便是剑十三也认可了。 白宋一生注定与剑无缘,剑十三教过白宋,但教不会。 因为剑十三的招式在意。 意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一个俗人眼中是永远看不透的。 而在龙登山的不断交手中,由肌肉记忆而形成一套不成路数的刀法,反而独属于白宋一人。 剑十三见过白宋和龙登山打架,认同之中也带着几分不屑,于是给白宋的刀法起了一个俗气的名字,叫“疯狗刀”。 龙登山看着白宋泛红的双眼,也笑了:“哈,没错,现在的白宋可不是三年前的白宋了。” 正当龙登山要放开白宋让他去疯时,巴朵一把抓住了白宋的肩膀:“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去冒险,你死了,幼鹰怎么办?” “放心,我死不了!”白宋拿开巴朵的手,坚定地冲出了护卫们的保护。 巴朵满眼都是担心,这时候,墨竹骑马冲了出来,回头对着巴朵一笑:“夫人放心,还有竹子呢!竹子会保护东家的。” 说完,墨竹抽出自己的青竹,虚空一打,周围一片箭雨瞬间无力垂落地面。 龙登山看着这一幕小声惊叹:“夫人不必担心的,墨家子弟,高手如云,区区数万人的战斗,根本无人能伤到公子。” 真的没有人能伤到白宋? 一支黑箭穿透了一个人身,带着一股劲风落在了白宋的面前。 白宋瞳孔一缩,这是自己抽调来的部下。 是墨家旧部,拥有培元镜的实力,虽然不是顶尖高手,但放在武林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物。 正是这样的人物,居然在被一箭射杀? 白宋来不及伤感,他冲入战局,身边已不再是层层的保护。 三个突厥壮汉骑马提刀直冲过来,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夹击白宋。 白宋抽刀,刀的制式与突厥弯刀一模一样,但此刀刀面灰白,看似平平无奇,在阳光下没有丝毫反光,但刀一出,横刀一扫,迎面与两把刀接触瞬间,没有任何金属碰撞的声音,竟是将两把刀生生切断,在两个突厥人震惊的目光下,白宋所持灰刀,再次扫过一人下腰,一马的鼻孔,皆是毫无阻力,迎来一片鲜血飞溅。 侧方一人见之色变,连马都控制不住改变了方向,另一处没有防备的攻击竟然是自动落在了空处。 在白宋的刀面前,任何东西似乎都没有形成阻碍,削铁如泥也不过如此。 这一把刀专为白宋而至,用了白宋近乎两年的灵气积累。 超越了千年的科技工艺,专为白宋习惯的样式制成。 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冷钢刀,以百煅之力,在最高温度下以液冷急速降温淬炼而成。 即便是在千年之后,这样的刀也是极其少有。 空间内无法得到枪炮,这就是白宋选择的替代品。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神兵利器在这把冷钢刀面前都是不值一提。 这是此刀第一次出鞘,即便是龙登山也没见识过这把刀的锋利。 后方,墨竹正准备出手,却见东家手一挥,不知怎么的,围攻三人瞬间瓦解,一人一马倒在地上,其余的都是惊诧四散。 墨竹吓了一跳,想要问一声,却被其他的敌人的给缠住了。 白宋持刀杀入敌群,疯狗配上冷刀,杀气四溢。 仅凭乱刀,不用真气,片刻之间已杀了二十余人。 任何一个特别显眼的高手很快就会双方战局之中的焦点人物。 白宋吸引了到了更多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敌人朝着白宋这边涌来。 此刻的白宋已是杀红了眼,刀也染红了,一身真气还未释放,只觉一身力气永远都用不完! 面对潮水一样的敌人,白宋正对敌群咆哮一声:“还有谁?!” 忽而一箭飞来,势如雷霆。 正文 第791章 带给世界的变化 黑箭! 白宋瞳孔一缩。 回想当年,自己面对这黑箭不敢回头,唯有策马扬鞭不断逃离。 今日再见,不管是否是当年之人,回看自己也早已不是往昔。 白宋持刀怒砍,一直隐而不发的真气突然爆发。 冷刀附着真气,真气在刀身燃烧,瞬间将刀身上的鲜血蒸发,露出了刀身原本的灰色。 一个巨大的刀影虚空突显,落在敌军之中,一声巨大的爆炸如天降雷霆。 几十个人被掀翻飞出,残肢断臂如雨点一样落下。 刀影正中黑箭,巨大的气浪向四面冲击,便是墨竹,差点儿也被这气浪给冲翻下马。 手中的青竹差点儿脱落,而她马儿更是前蹄跪地抬不起头来。 “妈呀!小十三都比不过啊!” 墨竹惊叹一声,抬头一看,发现四周都安静了,这一股正面碰撞,四面没死的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现在都在起身,一脸茫然。 只有白宋骑马站立,没有丝毫后退,身下小黑晃动着步子,鼻子喷吐着热气。 一支巨大的黑箭插在地上,落在半死欧诺个面前,黑铁打造的剑身是一个九十度的弯曲。 白宋眯起了眼睛,他看到敌军阵中之人,模模糊糊似是一块黑炭,身上全是烧伤,唯有少部分地方留有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更是面目全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尽管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面貌,但白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就是当年的突厥勇士。 他手里拿着弓,死死地盯着白宋。 似乎在为白宋刚才的一击所震惊。 白宋看着对方,欣赏着对方眼中的疑惑,笑了笑,直指前方:“主帅就在那儿!” “公子,交给我!” “头功是我的!” 几个人弃马而行,抢在白宋之前,他们都是白宋的护卫。 作为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高手的,这些人的心里多少对军队里的士兵有些不屑。 至少认定个人战斗力远远不如他们。 墨竹见他们冲得这么厉害,喊了一声:“别轻敌,敌军之中混着武林人士。” 墨竹已经感受到了,这些突厥人之中有中原武林的人物。 有部分敌人会内功,不知道是中原武林的人混在其中,还是说有些突厥人学会了中原武林的内力。 总之,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还没有完全展现,不能因为对方不会内功就带有轻视。 然而,墨竹的提醒还是太晚了。 对方主帅的身边两把弯刀飞出,一股强横的真气环绕弯刀,只是瞬间的接触,冲在前方的两人在半空中被击落。 尽管没有立即身死,但落入敌军阵中立即被包围瞬间被击杀。 这一幕被白宋所见,也让白宋的热血稍稍平息,人也逐渐地冷静下来。 他扫眼四面,看到敌军主将的士兵全部进入了戒备,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刀,而是十字弩。 这个由白宋带来的新式兵器在古代的传播速度远远比土豆、番茄等蔬菜来的迅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十字弩已经成为了古代军队的标配。 由古代改制的十字弩虽说在用材有所欠缺,杀伤力远远不如从空间中带出来的正版货。 但即便是纺织品,杀伤力也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弓箭。 只要有十字弩的军阵,即便是剑十三也是不能贸然靠近的。 要说真正将武林的神话打破,让军队凌驾于武林高手之上,正是白宋带来了十字弩。 本想着用十字弩成为自己的护身符,没想到十字弩一次又一次成为了阻碍白宋的兵器。 因为十字弩,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许多无法预料的变化。 看到这么一幕,白宋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每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都会给这个时代造成一些无法预料的改变? 那么神武大炮呢? 自己将神武大炮的图纸交给了新唐。 尽管没有交出火药和炮弹的制作方法,会不会也给时代造成了什么影响? 会不会也变成了阻碍自己的变化? …… 随着一声炮响。 吐谷浑汗国的军队开始压近。 近五十门新型火炮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战局的平衡。 到了总攻的那一刻,吐谷浑汗国终于揭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一颗颗火雨陨石落下,不断轰击唐军防线。 这是唐军未曾预料的变故,大军不断后退,紧急军情一个接着一个。 “报,敌军已经压近一里。” “报,李道然将军左军撑不住了,请求支援。” “报,侯君集将军陷入苦战。” “报,右营地被攻陷。” 李靖站在中军帐中,满头大汗。 这么多时间,他一直在等白宋的神武大炮,没想到白宋的大炮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敌军的炮火。 经历过成都一战的人都清楚,对方的新式火炮不是真正的神武大炮。 论威力和射程都比真正的神武大炮弱了很多很多,发射出的炮弹不会爆炸,伤害范围很小。 但尽管如此,架不住人家的炮火多啊。 五十几门大炮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敌军只需要层层推进,就能不断地摧毁我军防线。 小打小闹了这么久,突然一次总攻,李靖有些应接不暇。 “传我军令,召回李道然,集结精锐主攻摧毁正面炮火,整体战线收缩,守住鹿口山高地。” 这时候,李靖思量了很久,将程咬金叫了过来。 此刻的程咬金正在焦虑之中,见了李靖便问:“全军都在战斗,我怎么没有军令?这时候难不成要老夫闲看吗?” “老程,将你留下是因为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 “从现在起,由你代任大将军一职。” “什……什么?你要干什么?” “吐谷浑汗国此次全军出动,后方必当空虚,老夫将亲率一支精锐直攻吐谷浑汗国王城。” “你在胡说什么?此事怎能如此冒进?” “要快速解决叛乱,不使险招如何能行?别忘了,六年前,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一锤定音。” “老李,使不得啊,天下哪有这样的运气?不是每次突袭都能成功的。” “老夫自然知晓,单凭老夫一人,很难平定此战。但如果有白宋和他手底下那一批江湖高手介入,结果就不一样了。” “你……你什么意思?” “那小子一心求稳,没点儿冲劲,没有军功,根本不能服众。要他深入敌后直取王庭,他肯定不会答应。若是老夫走在前头,要他作为支援,有舒望这层关系,他才会不遗余力冒险支援。” 正文 第792章 刀对刀 血腥弥漫,鹿口山后方遭遇战还在继续。 白宋横刀在前,遥望地方主将,喊杀声中,听得白宋一声呐喊:“还记得我吗?” 二十米外的敌军主将没有回答,却是又是一支黑箭射出。 依旧如雷霆一般朝白宋而来。 同样的方式,白宋一刀斩下,直面黑箭将其打落在地。 “可敢一战!” 六年了,面对六年前的敌人,再无任何畏惧可言。 在鲜血的承托下,白宋丢掉了自己的书生气,热血上头,也无一贯的沉稳。 白宋突然有些期待,心里燃起一团火,他想要跟这个对头试试,想要体验一把万军从中冲杀的刺激。 有些以前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到了眼前,何必再有顾虑? 白宋持刀,回头看了一眼墨竹。 看着这个有些神经分裂却不失可爱的姑娘,想着这样的姑娘居然要在战场上冲杀,自己好像更没有什么退缩的道理。 “冲过去,取敌将首级,你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墨竹扬了扬自己的竹子,“墨家无弱者,本姑娘可是很厉害的。” 白宋一笑,喊了一声:“作我策应。” 一声之后,白宋冲了出去。 乱局之中,突然冲出己方阵营突入敌军腹地的人十分显眼,加上白宋刚才的两刀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当白宋一出,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白宋身上。 一轮十字弩发射,箭雨袭来,速度奇快。 后方墨竹又是虚空一打,一股无形气劲反震,空中箭雨散落了的大半。 但仍有一些迎面飞来。 一支支飞箭擦身而过,白宋的眼神死死地锁定前方,此刻,四周的画面仿佛迟缓了许多,白宋感觉自己可以的躲开所有的攻击。 白宋信心大增,刀往身侧一扫,打落了一支将要命中小黑的箭。 小黑似乎也受到了振奋,速度更快,带着白宋如穿梭在战场中的黑影。 “慢点儿!”墨竹在后面嚷嚷,根本就追不上。 敌军阵中似乎又有一轮箭雨,正要发射之时,却见地方主将微微抬手,停止一切,没有再对白宋发动攻击。而是默默地看着白宋,似乎在等待白宋的到来。 走得近了,白宋逐渐看清的对方的相貌。 这是一个面目狰狞,满身烧伤的怪物,一张脸几乎都被烧得变形,却偏偏没有死。 这一张脸,任何人看了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唯独落在白宋眼中反而是见证了一件令自己骄傲的艺术品。 到了对方身前十米,白宋驱马骤停,持刀指着对方,大笑道:“哈哈哈……如此模样都死不透,你的命可真大啊!看你这么仇恨的眼神,应该是记得我吧?” 白宋说着,对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唯一一双能看清原貌的眼睛此刻正散发着仇恨和怨毒。 “忘了,你应该听不懂汉语。” “我能听懂。” 嘶哑的声音传出,敌将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如死神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白宋,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六年时间,我隐姓埋名潜入中原,不仅学会了你们中原的文字,还学会了……” 话音一顿,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突然出现在白宋四周。 这时候,墨竹也追了上来,她一来就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失声念叨:“培元镜后期……怎么可能……突厥军中怎么会有这种高手?” 白宋半眯着眼睛,指着对方:“看来先前的猜想没有错,如今的突厥已经逐渐被汉族同化,突厥人居然学会中原武林的内功了。” 墨竹终于注意到了敌将,先是被对方的容貌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一股黑红色的真气如蚕丝一般从对方身体中抽出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心点,这股真气的强度甚至比小十三还要厉害。” “你的小十三说过,单论真气,十个剑十三也比不过我!” 白宋没有丝毫畏惧。 龙登山说过,用刀的,对敌之时,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又丝毫畏惧之心。 用刀者,便是一往无前,以杀人为先,刀出手便是不顾生死了。 白宋一脚踩在马头,纵身一跃,真气带动,不靠任何轻功硬生生跳出去十米,转瞬就到了敌将面前。 一刀落下,真气内敛,刀锋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对方手中的刀却是截然相反,被红色真气缠绕,气势惊人。 两刀相撞,白宋的冷刀被真气阻隔,发出一身刺目的火光。 这位突厥第一勇士以前便是力大无穷,如今习得一身深厚内力,力量更是成数倍增长。 对方冷笑一声,突然发力。 白宋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都被掀飞出去。 白宋以力见长,如今却被敌人用力击退,数年时间,白宋还是头一次遇到。 白宋如何攻击,这一刻便被如何击退,一招交手,白宋倒飞十米,瞬间有踩在了小黑背上。 “六年时间,老子找了你六年,终于又在草原相会。是你把老子给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今日老子会把这笔账一点一点地算清楚了。” 说罢,将领突然发力,学着白宋的架势一脚踩在马头上,纵身跃起。 两人动作一样,但威势却截然不同,对方这一脚,直接将马儿踩踏在地,当即毙命。 人却临空而来,一刀劈下。 白宋见之,一拽缰绳,将小黑拖开对方的攻击之外。 自己翻身下马,一个跪地葫芦闪开两米。 小黑与白宋配合默契,见白宋主动下来,小黑便知道主人要自己保护自己,立即回头窜入乱局之中。 白宋的动作不甚雅观,却是直接避开了对方攻击。 这是白宋三年练刀的结果,任何能闪躲的攻击绝对不正面硬接。 哪怕是自己有能力接住,也不会浪费多余的力气。 周围全是敌人,突厥士兵看白宋如此凶猛地杀来,却又在自己将军的攻击下如此狼狈,瞬间的是一阵哄笑。 “喜欢笑是吗?”白宋心头冷笑,“待会儿要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眼看对方的第二刀又来,白宋退无可退,只能硬接。 对方力道可重千钧,白宋刚刚起身一刀就被压得单膝跪地,刀背死死压在自己的肩头,怕是已经压出了血痕。 正文 第793章 才刚刚开始 “小子,你的力气倒是不小啊!”突厥勇士有些不屑地说道。 白宋咬牙撑着,望着居高临下的怪物,冷笑一声:“你学过中原武林的招式,难道就没听过后继乏力?” 对方一愣,显然是不懂。 但白宋身上突然传来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一股灰白色的真气渐渐浮现在了冷刀上。 真气一出,白宋脚步一挺,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又是起身! 突厥勇士想要压住白宋,却发现自己一刀之后力量无法集中。 反观白宋,力道似是越来越强,非但是一改颓势,站了起来,连带地方刀身的真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论力气,老子还真没怕过谁!”白宋咧嘴一笑,真气一阵,一股更加强横的真气爆发,突厥勇士的真气岂能跟大宗师的真气相提并论,一瞬间,红光消散! 没有了真气保护,凡铁所制的弯刀在的白宋的冷刀之下一触即碎。 嘭的一声脆响。 突厥勇士的刀碎裂无数,人也受到反震力,倒飞而出,落在数米之外一阵踉跄,险些摔倒。 先前发笑的士兵都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有人能在力量的比拼下胜过自家突厥第一勇士。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对突厥勇士而言,这同样是一件无法相信的的实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人,时代变了。” 白宋拿着刀淡定地说道。 “一个在六年前就该领盒饭的人物,以为秽土转生还能耀武扬威?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刻,突厥勇士也没有了任何勇武。 也是被人吹捧得太高,在草原之中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出现一个汉族的青年,单靠力道竟然能胜过自己。 再看白宋,即便是被称作突厥第一勇士,也是漏出了畏惧的眼神。甚至开始有了自我怀疑。 “一起上,一起上!” 当突厥勇士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白宋嘴角上扬,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不单单是赢了战斗,更是赢了内心。 一起上! 敌人如潮水一样涌来,周围全部都是敌军。 但白宋的内心更加多坚定。 白宋放出信号烟,这是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讯号,标注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后提刀指着前方将领,大声道:“生擒敌方将领。” 下一秒,白宋和墨竹被敌军淹没。 人在混战之中会变得麻木。 白宋本想生擒敌将,不想还是被潮水一样的敌军给拖住。 因为地方将领心生畏惧,军心立刻出现了动荡。 战局开始有了逆转,队伍逐渐战局上风。 白宋已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直到周围没有人敢再靠近。 茫然地一看,发现敌军将领已经不止所踪。 敌人的队伍在开始败退。 遭遇战似乎到了最后的时间。 终于要结束了? 白宋喃喃自语 在这样无休止的杀戮中,即便身体还有力量,他的心也已经累了。 白宋身子有些摇晃,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正在白宋摇摇晃晃中间,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人。 白宋精神一震:“是墨竹!” 前方败退的队伍之中,墨竹好像是受伤被擒! 白宋想也没想重新提刀杀了上去。 乱战之中,不管是谁都会犯错,都会出现意外,很显然,墨竹失手了。 刚才厮杀的时候,白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周围,几乎都忘掉了墨竹的存在。 “把人留下!” 白宋大喝一声,临空一刀,气劲如龙,带着狂风呼啸,前方一队如病恹恹的草般全部掀翻在地。 墨竹也摔在了地上。 一群人见识了白宋的神威,哪里还有战心?眼看是带不走这个女人,有人提刀就砍,想要多杀一个。 白宋落地一步到了墨竹身前,一脚将人踹飞,却是拦不住另外三人狠下杀手。 已经来不及了,白宋飞扑到了墨竹的身上,三把刀直插白宋后背。 墨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身是血的东家将自己死死地护在身下,他张了张嘴吐了一口血沫子。 这一瞬间,墨竹内心无比自责,保护东家是自己的职责,到最后居然是东家用命来保护自己…… 墨竹的心口中了一支箭,伤势严重,即便心有所想,却已是无能为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白宋感觉后背的传来的刺痛,用力一震,三把刀应声碎裂。 白宋回身想要杀了三人,尚未出手,一柄剑如闪电一般出现三人身前,咽喉处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瞬间没了声息。 “竹子!竹子!”剑十三来了,他和白宋一样,是个血人。 看着剑十三关切的眼神,白宋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我在,她死不了。” …… 结束了? 其实一切都没有开始。 大军还在清点伤亡,又是一道新的军情传来。 鹿口山陷入苦战,需要增援。 李淼一身是伤,听到消息立刻上马,召集队伍往鹿口山进发。 想到还要打仗,白宋就感觉到一股窒息的感觉。 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自己带来的人因为这一场遭遇战折损了十七个。 随后面临的更大的战场,又会是一种什么场面? 墨竹受伤了,还没来得及医治,连命都还没保住,现在又要去打? 自己的人还经得起多少折损? 但是,人已经身在其中,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 白宋咬牙,准备振作起来。 在这个时候,李淼骑马到了白宋面前,低声说:“你和你的人都吓照顾伤员吧。你的人本就不属于这场战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白宋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淼认真说道:“你留下,剩下的交给我。” 白宋微微皱眉:“你是看不起我?” “这一仗你足够勇猛,但你的心已经撑不住下一战了,总的来说,你还不是军人。如果继续下去,你迟早会送命。现在留下修养,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应对战局。我才是主将,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李淼十分严肃,不给白宋任何反驳的机会。 白宋也不知如何反驳,因为李淼说得没错,他真的需要缓一缓。 正文 第794章 一条新路 风吹不动草原,一层厚厚的鲜红压在泛黄的草上。 血腥的气息弥漫不散,明明是一场胜仗,白宋听到最多的却还是哭嚎和痛苦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白宋收到了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折损六千七百余人。 好像知道这支队伍有个零头,直接全部砍掉。 李淼带着三万人整去支援前线,白宋留下和随队的几十个军医照顾两千多个伤员。 几十个军医怎么可能照顾过来这么多? 就算白宋有着神医之名,有超远千年的医学技术,此刻也是个普通人。 救治的过程中,又有两百多人伤重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死亡。 苍茫的草原上连一块孤坟都留不上,只能和其他的碎尸一样付之一炬。 好在墨竹恢复了意识,白宋第一个医治的就是她。 墨竹因一时大意导致心口中箭,心脏受损,虽不致命,却是留下的永远都无法恢复了伤痕。 至少在未来的一年甚至几年内都不能再运功,就算几年之后,实力也不会如以前。 墨竹睁开眼睛,看到很多熟悉的人都在关注自己。 她开口第一句话问:“东家还好吗?” “他很好,不用担心。” 墨竹脑中闪过了最后瞬间东家为她挡刀的画面,心里很是自责,皱着眉,眼眶湿润了。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东家。” 一直神经大条的绿衣姑娘也有伤感落泪的时候,就算是龙登山看了都有些不忍,他在人群后方插嘴说:“你的那位东家真要发起狠来,就算是我也不见得是其对手。几个小喽啰岂能伤得了他?不过后背有些破皮,会留下三道伤口罢了。所以你根本不用自责。” “我……我……”墨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胸口撕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别动了,好好休息。”巴朵搂着墨竹,小声说道。 “以后……以后我不会再大意了,我发誓!” “哎,你这丫头,以后保护公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的身体很难恢复的。”龙登山叹了一口气说。 墨竹拧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掉,望着飞扬着草屑的天,喃喃自语:“以后我就成废人了吗?” “好生休息,以后的事情我帮你完成。” 淡淡的,剑十三留下了一句话。 “小十三……” 墨竹左右看看,只听到声音没有见到剑十三的人。 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中,世界逐渐陷入平静。 在鹿口山的方向偶有硝烟飘散过来,不知道前方战局究竟如何。 白宋没有时间去关心眼前之外的事情,他要医治伤员。 一刻不停地医治,到最后连基本的金疮药都用光了,剩下的伤员只能做最基础的包扎。 中途有几个军医晕倒,连白宋自己也感觉到阵阵昏厥。 入夜时分,前方传来消息,说是鹿口山守住了,第一天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但战争还没有结束,明天一早敌军可能又是一场进攻。 到了此刻,白宋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和所有的伤员一起,就地躺在地上,望着一览无余的夜空,空中已经找不到任何战争留下的痕迹。 白宋的内心很复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尽管身体已是精疲力尽,却怎么都睡不着。 此刻的白宋,自己都读不懂自己,却有一个姑娘取下了自己的黑袍,默默地坐在白宋的身边,抱着双膝,一言不发。 因为心意相通,六儿对白宋的心思感同身受。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六儿终于小声地问了一句:“真的有一种方法能不必战争而平定天下吗?” 白宋愣了一下,看了看六儿的背影。 六儿继续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心事,你想要平定天下,不想再看到战争。却又在想不经历战争如何平定天下……所以我现在在想,是否有一种方法,能不必经历战争的手段,而天下太平。这件事我做不到,但既然你来自千年之后,兴许能找到一种别的方法。” 白宋苦笑一声,心说在这个女人面前还真就没有一点儿秘密可言。 但是,听六儿这么一说,白宋倒是从混乱的思绪中牵出了一条线来。 自己胡思乱想的根源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应该能找到跳出循环,找出新路的灵感才对。 渐渐的,白宋有了自己的思路。 不必经历战争也能完成“治国平天下”志愿的方向……是自己一直苦心经营的商业。 只要让大唐富裕起来,让周边国家的生活无法摆脱大唐,所以一切都需要依附大唐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再爆发战争了? 大唐和东瀛通商,这就是摆在白宋眼前的一次机会,一次试验机会。 如果能通过商业和文化输出从生活征服东瀛,或许会呈现出一番崭新的天地。 白宋坐了起来,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身边的六儿感受到白宋的情绪,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容。 不需要语言,六儿知道了白宋下一步的打算,她轻声说:“从草原返回后,我希望能跟你去看看远洋之外的世界。” 从白宋的记忆中,六儿看到了世界的伟大,她也心生向往,希望能亲眼看看更高更远的地方,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白宋郑重地点了点头。 六儿的存在能拨开自己内心的迷雾,有她在身边,白宋的心更加安稳。 也就在这时,墨竹缓缓地走了过来,站在白宋面前,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到墨竹,白宋立即收敛了思绪,变得紧张起来,赶紧将墨竹搀扶住:“哎呀,你起来作甚?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 “竹子心里愧疚,连累了东家。本来是该竹子保护东家的,现在反倒……” “哎哟,你别说了。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白宋摇摇头,让墨竹重新坐下。 但心里也多了一分安稳,心说她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看来伤势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墨竹坐在白宋身边,又看了看白宋,补充了一句:“谢谢。” “嗯?” “谢谢救了我一命。” “战场之上,生死相依,这种事情何必道谢?” “可竹子以后……以后就是个废人,对东家已经没用了。” “胡说八道。”白宋严肃说,“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当掌柜,以后的你大有可为,不要胡思乱想。” 正文 第795章 大战在即 这是一个抽离的夜晚,让白宋安安静静跳出一切纷争。 当破晓来临,一切又要回归现实。 这一夜白宋确定了未来的路,内心寻得一丝清明。 却也要面对现有的一切。 听说今日还会有一场全面进攻。 昨日白宋没有参与,而今日,白宋不会再退缩。 经过一夜休息,白宋有了心生,如果上天安排自己要参与其中,要让自己成为救世主,那自当挡在最前。 上天真的安排好了一切,远方天际洒下一抹晨光,一支车队出现在白宋视野,缓缓行来。 …… 鹿口山以东,浩浩荡荡的敌国军营中,一场新的攻击即将开场。 有了突厥第一勇士带来的三万军队作为补充,吐谷浑汗国军力扩充到了十万。 全军都在调度,中军大帐内,敌国大将见到了如恶鬼一样的突厥第一勇士。 昨日的正面战场,吐谷浑汗国利用五十多门火炮成功压制了唐朝军队,但后方作为奇袭的突厥反唐派系联军却出现了失误。 有突厥第一勇士带领,大将认为奇袭必定会大获全胜。 却没有想到曾经的草原神话却在这片草原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情报得知,在唐军之中混杂着一批武林高手,他们个个都有超越寻常人的战斗力,十分难以对付。 其中有个用剑的,更是如天神一般所向披靡,单此一人便能抵挡五千人。 现在吐谷浑汗国军队意识到,即便有了草原神话的加入,正面战场上还是没人能抵挡大唐军中的超级战斗力。 今日一战是真正的决战,决定着往后几个月的战局走向,所以吐谷浑汗国也要慎之又慎。 突厥第一勇士遭遇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和屈辱,因昨日一战,他在军中地位已有了很大的区别。 更严重的是,他自己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六年前是那个小鬼让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六年后又是那个小子让自己沦为逃兵。 军帐内,一声咆哮传出,整个营帐都被气浪冲飞。 “天狼,你要是急于报仇,现在还有一种方式。”吐谷浑汗大将说道。 “什么方式?” 大将拍了拍手。 一个黑袍女人缓缓现身,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淡淡说道:“里面的虫子能让你的力量和真气成倍提升,只要有了这个虫子,将军将成为战场上无敌的存在。只是……” “没什么只是!只要能变强,不管什么方法,我都可以。” …… 今日无昨日突袭之态,两军列阵,分割而立。 吐谷浑汗国十万大军整备,军中多有狼群混杂其中,数量众多,无法合计。 加之中军处火炮陈列,重病不放,黑压压的炮管闪着寒光。 尽管是低配版神武大炮,依旧在昨日大显神威,死在这五十门火炮下的大唐士兵不计其数。 大唐全军十四万,全数列阵在前,各有方阵,摆开阵势。较之敌人明显更有章法,更显规整。 李淼扫眼敌军阵营,眼中唯有那几十门火炮,视作眼中钉。 程咬金接替李靖总控全军,表情十分严肃。 侯君集肩上带伤,昨日一战损了大半元气,今日依旧带伤上阵,不敢丝毫马虎。 “今日一战,关键还是敌军火炮,一旦开打,必须不顾伤亡摧毁其火炮才行。”李淼轻声说。 两位长辈将领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刻,地方阵营突然有些改变,从军中出现了数百身形巨大皮肤血红的怪人。 看到如此景象,唐军将领纷纷皱眉,唯有侯君集有些不明,低声说:“这是什么人?” 程咬金说:“这便是最初阻拦我军的怪物,仅靠三千人就轻易阻拦我军三万先锋部队。今日之前,敌军从未出动这样的军队,今日一战对方是不再隐藏了。” 议论时刻,敌军大将走出阵前,大声喊道:“你们大唐的规矩,两军对垒,不是要互派将领出来比试的吗?今日我们就照你们的规矩来!大唐军中可有人敢与突厥第一勇士一战?” 敌军大将一挥手,敌军阵营中突厥第一勇士徒步而出。 今日他没有战马,站在大将跟前却显得比骑马的吐谷浑汗国大将还要高大,那的溃烂的体貌让人震惊,但更让人惊骇的是他通体发红,泛着诡异,喘息之间吐着白气,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种凶兽。 李淼猛地一惊,心说这不是昨日遭遇战的敌军将领吗? 怎么今日再见变化如此之大? 李淼知道此人的厉害,光是六年前的传说就足以震撼人心。 六年之后再见,比六年前更加恐怖,再看今日的状态,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李淼升起。 正想着,十丈之外的突厥勇士抽出刀来,黑红的真气逐渐变得血红,身体似乎在燃烧一般,双方二十万人的战场下,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庞大的气势。 阵前的马匹开始不安地挪动步子,打着响鼻。 打头的士兵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原本晴朗的天也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头顶的云层似乎也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聚拢。 “突厥人也会中原真气……”程咬金咽了口唾沫,他征战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景。 侯君集则说道:“这不是真气那么简单,单靠真气就能引动天地异象,传说这是中原武林衡量一位宗师的标准。突厥人中出了一位宗师?这……如何是好?” “大唐蠢猪,谁人敢出面与我一战?” 一声咆哮,震得地面都在颤动,有些胆子小的唐军当面就吓晕了过去。 这股气势,无人敢应,一声之后,队伍中居然是鸦雀无声。 “哈哈哈……谁人敢与我一战!” 对方极度狂傲,面对十几万大军狂笑不止。 敌军阵中笑声四起,唐军各个面如死灰。 这样下去可不行,战斗没有打响,己方气势全无! 李淼提枪,作出向前的动作。 程咬金赶紧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既然无人应战,那就让我去!” “你去送死吗?”程咬金怒道。 情况十分明显,对方乃是超级强者,李淼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之过招。 “我军士气不能丢!我们必须要有一人应战!” 李淼已下定决心,大战在即可不是顾忌个人生死的时候。 李淼即将出列,后方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不行,让我去。” 回头一看,白宋赶来了。 正文 第796章 大局已定 白宋来了,持刀骑马直至阵营一线。 来的只有白宋一人,随行护从不见踪影。 众人看着白宋,皆是皱眉。 “你去?”李淼有些诧异,严肃道,“两军交战,非同儿戏。” 白宋笑了:“你也知道不是儿戏,那为何自己要出这个头呢?你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比你更合适。” 侯君集看着白宋多有几分不屑:“白宋,老夫虽不喜欢你,但在这战场上,老夫也不会让你轻易去送死。这先锋一战,关系两军气势,岂容你那般儿戏?还是赶紧退下,另寻他人吧。” 侯君集居然出言阻止,倒是让白宋的有些意外。的 白宋没有说话,李淼打断的说道:“候将军不要小瞧了白宋,昨日遭遇战中正是白宋阻拦对方将领,让我军士气大增,才能成功击退敌人。” 侯君集皱眉,认真看着白宋,有几分不信,更多则是惊讶。 白宋笑道:“昨日我没能杀他,今日我必让他死无全尸。所以这一战,必然是我去。我昨日能赢他,今日同样可以。” 程咬金作为主帅,认真看着白宋:“你可真有把握?” 白宋点点头。 程咬金再说:“今日情况有些蹊跷,对方将领身体有异样,根据以往的情报来看,这种通体发红的怪物往往能爆发出比平时强悍数倍的战力。也就是说,今日的敌将要比昨日你所遇到的时候强悍很多。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白宋冷笑一声:“放心,今日我们也跟昨日有所不同。” 白宋骑马不紧不慢地出了阵营。 突厥勇士见来人是白宋,愤恨之中又是兴奋,喘息更加厉害,身体四周的红色真气也在翻滚跳动。 “臭小子,竟然是你!老子还以为是那个用剑的!如此也好,今日就能当着两军的面跟你好好地算一算咱们的新仇旧恨!” 白宋骑马到了对方二十米的地方,笑着喊道:“手下败将,今日你准备好如何逃跑了吗?” “臭小子,今日老子定要报昨日之仇,老子现在的实力是昨日的两倍不止,别说是你,就是那个用剑的来了,老子一样能战无不胜!” 说罢,对方抽出弯刀摆出架势:“拔刀吧!今日我们再来一决生死!” 白宋隔着二十米望着对方,依旧稳稳地牵着马,没有丝毫动静,更没有拔刀的意思。 对方没有立即出动,而是皱眉又问:“你还在等什么?拔刀啊!” 白宋笑了笑,轻松地说了一句:“对付你,无需动刀。” “哈哈哈,狂妄无知的小儿,我现今乃是真正的刀剑无伤,不死之身!” “哎,无知的小儿是谁,你马上就知道了。”白宋叹了口气,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提醒过你,时代已经变了,但你就是不听,也怪不得我。” 突然,白宋单手一挥,大喊一声:“开炮!” 天上,一颗黑色的陨石带着滚滚黑烟从天而降,在双方二十几万大军的共同见证下,陨石落在了突厥勇士的身前,发出一声轰鸣。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向四面扩散,隔着二十几米,白宋还是被冲击波掀飞了出去,一股浓烟升腾,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当一切散尽,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滩焦黑,几块碎肉,先前还嚷嚷着自己是不死之身的突厥勇士转眼间被炸得尸骨无存。 这才是真正的炮火! 唐军之中众多将领眼睛就是一亮,他们经历过成都一战,见识过这种天降神威。 “是神武大炮!”程咬金心头一惊,回身去看。 后方军队逐渐散开,给十三门刚刚加入前线的神武大炮让让开了路线。 白宋的人之所以没有跟随白宋,原来全部都在操作神武大炮。 李淼也认得此物,不禁大喜:“神武大炮,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近日一早,由军师带着一批人送来的。” 神武大炮,来得正是时候! 虽只有十几门,但敌军阵营的大炮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无论是在射程还是威力上都是全方面碾压。 说起来,敌人的炮火顶多算得上是更为先进的投石器,而白宋的神武大炮才是真正的热兵器。 白宋扫眼敌军阵前,根本不给敌军多余的思考时间,一支信号烟发射,十三门神武大炮同时开火,这一次,直接瞄准敌军阵营中心,十几发陨石同时坠落人群,一瞬间爆炸声起,地动山摇。 “全军进攻!” 白宋抽刀,刀指敌阵,砍去浓烟,喊得声嘶力竭。 这一瞬间,所有士兵都忘了谁才是主将,对着神武大炮的火力支援,前军大喊着冲了出去,唐军的擂鼓想起,唐军主动出击。 程咬金都看傻了,心说白宋那小子也不交流一句,直接就要全军出击。 刚才两军对垒,前锋交手用炮火偷袭得胜,这似乎有些胜之不武。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看此刻我军气势如虹,程咬金也不想了,大喊道:“全军出击!” 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就此打响。 在二十万人的大战之中,区区十几门的炮火起不到碾压的作用,更多的还是血与肉的拼杀。 但是神武大炮的突然出现却成功打破了敌我双方的势力平衡。 唐军气势如虹,敌军却只能仓惶应对。 这一战,从清晨打到黄昏,唐军歼敌两万三千余人,俘虏一万两千余人,折损将士一万六,逼退敌军百里,困于荒漠之中。 吐谷浑汗国元气大伤,至此只能退守后撤,再无骚扰草原之力。 三天后,吐谷浑汗国送上降书,要求两国重归于好,吐谷浑汗王愿意再次归属大唐。 程咬金收到降书,连夜发往长安城,并将在战场上的所有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一共上奏。 这其中白宋之名赫然排在第一。 大军追击到荒漠边界,与吐谷浑汗国残兵相隔二十里驻扎。 现在一切终归是区域平静,紧张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朝廷的答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待。 白宋也知道李靖带兵深入敌后的消息。 白宋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为何还要孤军深入敌后呢? 这一天,程咬金找到白宋,希望白宋带上自己的人追寻李靖入吐谷浑汗国作为支援。 正文 第797章 深入敌后 “程将军,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军已经取得大胜却还要深入敌后?而且还是大将军亲自前往?”军帐内,白宋终于问出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话。 程咬金看看左右,忽而叹了一声:“既然你是从巴蜀深处出来的,自然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巴蜀深处……”白宋微微一愣,随即小声道,“新唐?” 程咬金平静地点了点头。 白宋原以为新唐是一个没有暴露的秘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神秘,于是试探着又问:“皇上是知道的?” 程咬金哈哈一笑:“这偌大的天下,皇上的确是不能通晓世事,但若新唐这类心怀不轨的叛党都不知道,如何坐稳天下?” 说着,程咬金压低了声音:“其实皇上一早就知道吐谷浑汗国叛乱与新唐有关,要是没有新唐在背后怂恿推动,吐谷浑汗国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反唐。 李靖深入敌后,那是要把新唐的人给揪出来。派遣密诏司的高手目的的也是一样。毕竟这是私下里的事情,不好摆在明面上解决。吐谷浑汗国的降书,皇上是要同意的,只是皇上想利用剩下的时间抓点人出来。所以才需要你继续深入作为支援。” 白宋点了点头,原来一切跟新唐有关联,难怪在草原上会遇到苗疆大巫,还有十字弩和半成品的神武大炮,有了新唐的参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新唐,是白宋在蜀中时一条没有斩断的线,十字弩和神武大炮的都是自己留下的变数,现在要他深入吐谷浑汗国调查新唐,似乎是一件自己义不容辞的事情。 “既如此,我便带着我的人入吐谷浑汗国看看。” 留给白宋的时间不多,朝廷对于吐谷浑汗国投向的批复回来之前,他必须离开吐谷浑汗国国都。 因为一旦受降,进入草原的唐军就要撤离,那时候他们还不能离开,就有可能遭遇吐谷浑汗国军队的绞杀,没有外部支援,会是非常危险的事。 就算是死了,大唐也很难过问,因为他们此行是秘密进行,传扬出去,有损大唐颜面。 白宋回到自己的营地,召集所有人整装出发。 白宋没有丝毫犹豫,经历一场,他有了信心。 同时也有些想念家人,很想早点儿结束这一切,安安心心回到长安。 此时此刻,白宋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战争了。 三年间,白宋是头一次有了如此急迫的心情想要为天下做点儿什么。 …… 吐谷浑汗国国都在荒漠的另一头,一行二十人深入荒漠艰难穿行一天一夜,看到了荒漠另一头的一片草原。 吐谷浑汗国国都就在草原的中心,曾经是高昌,高丽,乃至东瀛等国的交往通商的枢纽城市。 现在却因为最近的战事显得有些萧条。 虽是国都,在外看着草原上的城市显得十分简陋,甚至比不过小小的一个邙县。 但在城市之外的围拢居住着许多草原民族,到处都是牛马山羊,看起来倒也富足。 白宋一行人没有丝毫隐藏,一身汉人打扮走在草原上。 吐谷浑汗国的普通居民见到这样的一行人都十分好奇,一路上遇到了很多疑惑的目光。 草原上的人都清楚,只要是穿着汉族服装的人进入这里,一定要多加小心。 所以一路上的人都远远看着白宋他们,没有人敢上前多问。 六儿看着那些怪异的眼神,忍不住小声提醒:“我们这样是不是过于显眼?要不要打扮成草原民族……” “不必了。”白宋摇摇头,“先前有两支队伍进入这里,一支是密诏司,一支是李靖,在他们进入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战场的情况,所以要隐秘行事。而我们则不同,我们知道前方大局已定,自然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不用小心谨慎地暗中调查。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城,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到时候无论是李靖还是密诏司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们来了,让他们来联系我们,好过我们去联系他们。” 六儿没有再说。 白宋的办法是有些冒险的,但现在龙登山和剑十三都在身边,还有六儿这个大巫,加上自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白宋很是自信。 如此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草原,不多时,一队人马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群人现实嘀嘀咕咕一阵,说的是突厥语,白宋听不懂。 巴朵上前说道:“他们问我们是什么人?” 白宋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乃唐朝大军军师白宋。” 巴朵眉头一皱:“真要这么说?” 白宋点头,就这么说。 巴朵依言照做,一群人在听到白宋的身份后变得更加警惕。 很快又一支队伍过来,不下百人的队伍将白宋等人围住。 巴朵又说:“他问我们来做什么?” 白宋回答:“奉大唐天可汗之命来吐谷浑汗国商谈投降事宜。” 这么一说,吐谷浑汗国的士兵更加为难了,看来这些人都知道前方战事情况,白宋即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在这时候做什么事情。 “让他们带我去见吐谷浑汗国国王。” 巴朵再次充当翻译。 这时候从吐谷浑汗国军队中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问:“你真是来商谈投降事宜的?” 白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对方又问:“可有凭证?” 白宋抽出自己的刀,往地上一插。 冷刀灰黑,不见刀锋,却是散发着死死冷意。 吐谷浑汗国不知白宋之名,却知唐军之中有一人持灰白冷刀,击杀突厥第一勇士。 冷刀一出,某些冲前线撤回的兵士见了都是胆寒,有人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似乎并不认得此刀,见状皱眉,有些疑惑。 后有一人附耳上前,小声说着什么,听过之后,那男子方才露出恍然之色,再看白宋亦有几分敬畏。 白宋笑道:“你们想要投降,总要有个投降的样子,带我去捡吐谷浑汗王。否则这把刀可不会客气!” 正文 第798章 入王城 大唐的刀来了。 吐谷浑汗国皇室得知消息,很快便有人传令恭迎这支队伍入王庭。 吐谷浑汗国王庭便是大唐皇室的皇宫。 只是城池规模所限,吐谷浑汗国王庭跟大唐皇宫不可相提并论。 先是进城,左右围观议论的百姓众多。 因为外部的一片荒漠让吐谷浑汗国和大唐中间多了一道阻隔。 对于汉人,这里的草原民族还是多有好奇的。 白宋带队在前,巴朵紧随身侧。 百姓看着他们,他们也在观察百姓。 生活在草原的普通百姓都有很明显的特征,常年受风,脸上多有干裂,面部蜡黄,加上身材通常高大,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草原的阶级区分丝毫不比大唐差,底层百姓的生活并不好,看上去比大唐的百姓差很多。 白宋最大的感受是,仿佛走入了一座乞丐城。 这种比喻一点的都不夸张,从随行的其余人脸上都能看出一点诧异。 巴朵看了幽幽地叹了一声:“早听说荒漠的背面有一片草原,草原上住着一支与世隔绝的部族。今日见了果真如此,但谁能想到他们的生活如此不易?看到他们,我逐渐明白为何要穿过荒漠来抢夺资源了。在突厥,每当遇到荒年,部族之间除了相互劫掠没有其他的出路。你不抢别人的,你自己就会死。” 或许是同为突厥族,巴朵看到这一幕多有感慨。 白宋亦有所感,只是少了几分共情,所以感触不会太深。 但有一点白宋不得不承认,作为寻常的百姓,能出生在大唐算是幸运的了。 入城没有走多久,前面领路的就说王庭已至,让白宋等人下马进入。 大唐文化已经开始影响周边国家,吐谷浑汗国王庭建筑样式与大唐皇宫相似,可当做是个缩小版皇宫。 而且徒有其型,没有其内在格调,更谈不上风水讲究,也见不到雕梁画栋。 白宋在门前并不下马,仿佛是为见其言,稳稳端坐,并无表现。 那通晓汉语的年轻人过来问道:“此乃王庭重地,请各位下马进入。” 白宋打了个哈欠,依旧没有表示。 身后所有人都看着白宋,白宋没有动静,他们也跟着没有动静。 今日进城是为让暗处的密诏司和李靖知道,白宋当然不能默默无闻,如果不闹出点儿动静,岂能确定两支人马已经知道了? “我乃得胜之师入败军之城,岂有下马之理?” “……”青年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是没有发作。 一行二十人,周围吐谷浑汗国士兵不下两百,当面说这样的话,气氛瞬间一沉。 不过嘛,白宋阐述的只是一个事实,即便周围的人再怎么不悦,也只有在心里闷着,也是不敢发作。 停顿了一会儿,传话的青年说:“那就请白将军在此稍后,我去通传一声。” 白宋突然又说:“看来吐谷浑汗国是不懂礼数的,无论是受降还是求和,战胜的代表要入城时,你们的大王应该出来相迎才对。” “白将军,不要太过分。贵国皇帝是否答应议和还没有个定论!” “说的也是,贵国明明答应了归顺大唐,却又突然反叛,现在被打服了又要求和,你们如此反复无常,我想大唐陛下的确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求和。你们但凡有一点儿求和的诚意,吐谷浑汗王也不会在此刻还当个缩头乌龟。我的太多很简单,既然要按照规矩来,那就请吐谷浑汗王出王庭相迎,否则我们即刻回去。” 今天的白宋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摆明了是要在敌国国都耍威风。 如果说先前的话还能忍,现在这话就不能忍了。 让吐谷浑汗王出王庭相迎,他当自己是谁? 即便是战败,现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要让吐谷浑汗王出城,只有大唐皇帝亲临才有资格。 人群中一双双眼睛变得不善,甚至还能感受到一阵阵杀机。 白宋感受到了,视而不见,他还真期待有人能忍不住对自己出手,那样就能在城中大大方方地闹一次。 然后李靖、秦北之流说不定就会现身。 找到了这两支队伍,顺带打听一下新唐的事情,如果能抓人回去就抓,如果抓不到人或者十分棘手便直接带着两拨人撤退。 白宋就想早点儿结束这一切,其他的不愿多费心。 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动静,草原民族也不都是莽夫,知道前线战败,此番受到羞辱是必然的。 “稍等,我会把将军的意思传达。” 几分钟后,一支浩大的队伍从王庭内出来。 为首的正是吐谷浑汗王伏允。 唯有大王伏允骑马而来,身后亲卫百人皆是步行,未有兵刃。 伏允身材彪悍,年过五旬,却是不见一般突厥人的草莽之气,有着一股汉人的内敛。 伏允现身之后,骑马对白宋拱手,大声道:“吐谷浑汗王伏允特来迎接天可汗麾下上将白宋将军。” 话闭,身后百余亲卫纷纷拱手,齐声喊道:“恭迎白将军。” 大王出现,作出如此派头,便是给了一个态度。 其余的吐谷浑汗士兵见了也不再顾虑什么,同样喊道:“恭迎白将军。” 喊声震天,传遍全城,必然是引来城中的议论。 “公子,今日可真够威风的。”龙登山忍不住小声说道。 白宋听了一笑,泰然受之,回道:“我军数万将士换来的威风,我不感受一番,岂不让他们白白牺牲?” 伏允看着白宋,声音低了几分:“白将军,现在可满意了?” 白宋点点头:“带路。” 吐谷浑汗王亲自带领进入王庭,一行二十人在王庭主殿前停步。 王庭内部立即开始准备酒宴,商谈之事只等到酒宴开始之后才详谈。 白宋在主殿内与吐谷浑汗王对坐,身边只有剑十三一人,其余人都在外面等着开席,大家也都很放松,都是不信有人敢在这里对他们下杀手。 有士兵送来酒肉,宴席终是开始。 伏允观瞧白宋已有几时,在此刻终于打破沉寂,主动问道:“不知天可汗派将军前来,是对请和有什么意见?” 正文 第799章 杀局 “天可汗对于大王的请和有什么意见,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在请和之前,大唐有一些必须先解决的事情。” 伏允皱眉问道:“有何种事情?” “吐谷浑汗国此次有这般动作,想必也是受到一些奸人的蒙骗,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将那些背后怂恿之人都交出来,一切好说。” 说完,白宋瞥眼看了看对方。 只见伏允听过明显有了变化,偷看了白宋一眼,与白宋眼神相对有些慌张。 白宋嘴角的上扬,冷声再问:“大王,都到了这份儿上,您该不会想要装傻吧?那些人可是天可汗的眼中钉,你要是包庇他们,只怕这场战争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想让大王过于为难,总之,把人交出来,我们很快就走。相信两国之间也能很快重归于好。” 伏允沉吟着点了点头:“将军说得没错,我军的确受到了一些人的指点,打造了十字弩和神武大炮,还见识了一些妖术。若非如此,本王也不会一时糊涂想要反叛天可汗……只是那些人早已不在草原,天可汗要教人,我们也交不出来啊。” 白宋早已想到会得到类似的答复,立即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将军要是了解那些人,应该知道他们都有何种手段?其中不乏高手,就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样的人想要离开,我们如何能去阻拦?” 白宋一想也是,新唐敢来这里搞事,自然是有把握顺顺利利地抽身离开。 前方战局已经传回,如果换做是自己,这时候也该走了才对。 白宋没有说话。 这位吐谷浑汗王似乎比想象中要孱弱许多,知晓没有了新唐在背后支持,自己根本没法和大唐抗衡。 自始至终,伏允的表现没有丝毫大王的架子,至少与外部士兵的表现有很大差别。 以往听说吐谷浑汗国一直低调,以前听命于颉利可汗,之后归顺大唐朝廷。 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态度。 正因为如此,吐谷浑汗国突然反叛才会让人感到突兀和惊讶。 白宋见了大王伏允,有些明白缘由了。 当然,这不能排除是伏允在故意示弱。 但以白宋的目光判断,他更愿意相信伏允说的是真心话,也没有刻意撒谎。 伏允见白宋一直不说话,讪讪一笑,举起酒杯:“将军,你要是不信,可以任意搜查,但凡本王有半句假话,仍平将军处置。” 白宋看了看对方,依旧保持沉默。 “将军,喝酒,喝酒……” 伏允还是那副讪讪的模样,白宋顺势也举起了酒杯。 白宋没喝,而伏允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先是一口闷了。 然后举着酒杯让白宋看杯中,示意自己喝完了。 接着又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再喝完。 看着伏允又去倒第三杯,白宋心里有些感慨。 此人除了长相像个大王,身上找不到半点儿大王的气质。 草原之中也有这般顺势而为的小人物。 白宋想了想,也不必把这种人放在心里,更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浪费脑细胞。 自己也准备喝酒。 可就在白宋把目光投入酒杯的时候,表情就是一愣。 这酒…… 白宋看了看伏允,对方已经喝下了第三杯。 白宋再看看面前的酒壶,两人之间只有一个酒壶,两人的酒都是从这一个酒壶中倒出来的。 白宋想不明白,但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猛地起身,看着外面。 剑十三朝白宋递来一个怀疑的眼神,白宋猛地冲出主殿,到了外面手下的桌前,随意拿起一杯酒看看。 “不能喝酒!” 白宋喊了一声。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同一时间,一股无形剑气横扫一圈,只是瞬间功夫。 席间所有酒壶酒杯应声碎裂,酒水洒得满地都是。 陪酒的突厥人都面露恨意,显然是认为白宋对他们不敬。 他们真心配酒,却遭到如此待遇,大家脸上无光。 今日多番被这些汉人的羞辱,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直到外面有人感觉到腹痛,情况发生了变化。 尽管白宋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但还是晚了些,外面不少人都已经喝了酒,白宋自己的人也不例外。 “酒水有毒,大家立刻催吐,服用大量清水紧急应对一下。” 白宋喊着。 手底下的人对白宋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喝过酒纷纷开始吐起来。 白宋把目光定在周围人身上,本以为是他们在搞鬼,没想到突厥人也中毒了。 就连伏允此刻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挣扎不停。 “这到底怎么回事?”剑十三问道。 白宋摇头:“不知道,但肯定进了别人的圈套。” 正说着,剑十三脸色骤变:“不好!他们一直在附近!” “他们?”白宋一时间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却见剑十三直接拔剑,作戒备之势。 白宋就是一惊,能让剑十三直接出剑的人可不多,还能让他作出警戒之态的就更少了。 “墨家护剑……” 新唐出现在这里,墨老的人出现就不会奇怪了。 刚刚想到“他们”二字的含义,三道光影如天神降世一般,瞬间落在白宋面前。 两道浩瀚气浪直冲,白宋横刀去挡,一瞬间也被逼退了十几步。 龙登山冲了过来,与剑十三组成一道屏障挡在白宋身前。 三人之中,白宋记得阿大,知道已经陷入陷阱。 三个护剑,每一个都有剑十三那样的身手,如今同时出现,剑十三要以一敌三? “真是好久不见啊!”阿大看着剑十三,却是没有看到白宋一眼。 剑十三横剑一指:“你们想要做什么?” “杀了白宋,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 “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居然插手两国之争?” “剑十三,说的好像你没有参与其中一样,大家都是明白人,今日之事绝非如此简单就能化解的。三年了,时隔三年,我们也好久没有切磋了。我们都想知道你留在一个外人身边,这些年都学会了些什么,你的剑意到底又有多少精进。” 正文 第800章 木剑破刀影 三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墨家之中,派系分割已经有了结果。 一部分人跟随晴儿跟随了白宋,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和朝廷相处。 另一部分人依旧选择了老路,任就跟着墨老寻求复仇之路。 三年后再相遇,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情分,各自全力爆发,没有丝毫放松。 墨家三大高手出动,同一时间在王庭外围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很快,一支突厥队伍冲入,将白宋以及伏允等人团团包围,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笑盈盈地盯着白宋:“白将军是吗?” “你是谁?” “我乃吐谷浑汗王子伏顺,白将军在前线战场十分威风,更是轻易击败了我们突厥草原的第一勇士。今日来,便是想要见识见识白将军的风采,不知您对上我的护卫还能不能这般威风呢?” 说话间,从这年轻的王子身侧缓缓走出一人,白宋见之,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白宋不知其名,却知此人乃是墨家五大护剑中最后一个。 原来,除剑十三之外的四大护剑都在这里。 一瞬间,白宋压力再增。 要知道,这四位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是能独自面对剑十三的,现在四人同时出现,而白宋却找不出一个能与对方相抗衡的高手。 那王子十分得意,反问白宋:“白将军,今日为何如此沉寂?丝毫唯有当日在战场上的威风凛凛。” 白宋皱眉:“你在战场上见过我?” “说的没错,小王正巧在军中见过白将军的样子。” “吾……吾儿……你……你为何如此?”伏允身重剧毒,伏在地上盯着殿外。 伏顺见里面的老爹一副不解的模样,脸上只有轻蔑和不屑。 “斧王,吐谷浑汗国在你手上太憋屈了,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根本不配成为吐谷浑汗王。新唐太子早已与我们达成合作,这场战争不能如此简单结束。” “我们……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继续打下去……吐谷浑汗国是要万劫不复的。” “妇人之仁,一场战斗的失利,怎么能动摇决心?我早就看出你不适合领导全族,还是新唐太子慧眼如炬知道与小王合作。” 对方已经表明一切,白宋皱起眉头,回看了地上奄奄一息的伏允。 心说这人果真是个废物,自己背后出现这么个二五仔居然没有丝毫察觉,还说什么新唐的人已经走了! 白宋冷笑一声,看了看伏允:“不愧是大王的孝子啊,若不介意,待会儿打起来顺手帮你杀了他如何?” 白宋的话是对伏允说的,伏允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点了点头。 情况对白宋十分不利。 他的人本来就不多,还有好几个中毒,能保住性命就不错,哪有什么战力可言。 敌人有备而来,不知道王庭外等待的士兵有多少,现在还能依靠数人之力面对百倍于自己的敌人。 而真正具备威胁的还是那四大护剑。 白宋小声问剑十三:“你曾经的兄弟,你能对付几个?” “两个。” 白宋又问龙登山:“你能对付几个?” 龙登山有些不好意思:“半个吧……” “半个……”白宋咽了口口水,“这……我也能对付半个。” “剩下一个怎么说?”龙登山又问。 剑十三答道:“剩下一个不用管,他要保护那个王子。” “这么说来,我们三人对付对方三人不是不可能了?” 白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只能勉强应付,时间一久,必然会生出变故。” “还是要找到破局之法。”白宋沉吟一句,看了看不远处的伏顺,“现在来看,如果能逼迫最后一个护剑出手,那王子身边就没有了护卫。” 白宋正与二人小声商议作战计划,不料一股真气过来,龙登山脸色一变,横刀挡在白宋面前。 真气打在刀背,龙登山倒飞而起,与白宋撞在一块,一股巨大的推力带着两人一起飞出五六米,最后撞在墙上嘭地的一声,竟是在主殿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深痕。 白宋抽了一口气,险些直接晕倒。 这一刻才算明白,跟真正的高手较量,自己差的还太多。 前些时日的战场经历主要还是对血性和心境的历练,这让他有些盲目自信了。 龙登山回头看了看白宋,低声问:“能不能撑住?” 白宋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没问题。” 现在可不是认怂的时候,回头去看剑十三,已经独战二人,在王庭半空激烈的打起来。 甚至在对战两大半步宗师的间隙还留下两句提醒:“阿大的剑道是刀,早年练刀十年,由刀悟剑,剑法之中有刀的影子,不要被表象迷惑,杀招都在砍字诀,剑分阴阳,阴面为刀背,是虚招,阳面为刀锋,乃实招,看穿虚实,合你二人之力可以一战。” 战局之中,三人仰天,看剑十三与二人交战,此刻天际风云涌动,气浪翻滚,须臾间便没了人的影子,唯有偶尔发散的真气落在各处建筑上,青砖瓦砾纷飞。 阿大皱眉看着白宋之后小声问道:“剑十三与公子相交数年,是每日都在练剑?” “问这个作甚?”白宋面对此人,可没有对方这般轻松。 “数年时间,剑十三的修为精进不少,换做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我从未见他练剑!”白宋有些不耐烦,“说这些废话作甚,有种就来比划比划。” 阿大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剑。 白宋从未见过阿大拔剑,而他的剑乃是一柄平平无奇的木剑。 “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到公子站在我的面前,想当初在幽州时,我们还以为公子不过世俗间万千凡人中的一个,唯有墨老对公子十分看重。观今日公子之成就,倒是不得不佩服墨老的眼光。只可惜是投错了门下,令人惋惜。” “废话这么多,装什么大佬!” 白宋抽刀一斩,真气化作刀影从天而降。 这是白宋唯一的聚气一刀,简单粗暴,但威力惊人。 自此之前,未见有一人能正面硬接。 而此刻却见阿大木剑一翻,临空一道寒光闪现,瞬间将刀影从中折断,声势浩大的一刀却是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正文 第801章 对刀 惊天动地的刀影却是飘然消散。 白宋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手中冷刀。 一把凌驾于千年的冷刀却在一柄平平无奇地木剑下丧尽锋芒。 白宋最引以为傲,最为依仗的刀影第一次被人破去。 震惊之外迎向阿大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站在世界顶点的武者能力?” 白宋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他认为自己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却没想到在一次交手中就能失败得如此彻底。 这一路积累的自信似乎在这一刀之后变得摇摇欲坠。 阿大一身粗布麻衣,挽着袖子,脸上都是尘土,看着邋里邋遢。 但他手中的剑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阿大看着白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上前迈出一步,淡定地说道:“有招便有破绽,公子这一刀已出现过多次,未有丝毫变化,早已不复当初之威。” 白宋眉宇间有些不自然地跳动,额间细汗汇聚,已有三分紧张。 阿大再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公子真气强横霸道无比,但不够凝练,刀影看似声势浩大却也存在致命弱点,只用将的真气汇聚一点,正面相交,即便真气强度弱于公子,亦能轻松将刀影破去。” 白宋看了看手中的刀,他没有想过阿大的话,但乍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白宋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我最引以为傲的一刀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是花架子吗?” “公子,不要被他扰乱心神!”龙登山突然拦在白宋面前,厉声打断。 “我……”白宋有些犹豫,张了张嘴,细汗看似更多了些。 龙登山目光冷厉,死死盯在阿大身上,继续说:“墨家五大护剑,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之中最顶尖的高手。如此高手岂会浪费唇舌跟公子说你的功夫破绽?” 龙登山似乎还有话说,阿大人影闪动,已经冲了过来。 龙登山来的不及细说,只见木剑已至,再用刀身横档,先前知道对方气劲,这次不敢丝毫怠慢,一身真气全数凝聚,缠绕刀身,刀身不动已经有轻微的颤动。 龙登山实力卡在培元镜后期,在江湖实力区分之中已是顶点,但到了龙登山这样的层级,这显然不是武道修为的极限。 他距离剑十三只差一步,正是这一步却跟几位护剑成了不同层级的武者。 培元镜后期,实力差距极其微妙,无论是真气还是招式,相差一丝便是天差地别。 这阿大明显强在真气,龙登山集中精力的一挡,木剑击中刀身,肉眼可见地刀身弯曲。 一股后力爆发,几乎是同刚才一样的剧情。 龙登山体内震荡,倒飞而回撞向白宋。 白宋此次也是有所准备,收刀之后双手环抱龙登山,后退两步,脚下一瞪,阿大一剑之后的气劲朝着身后卸掉,稳稳地将龙登山接住了。 龙登山往后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随即笑道:“公子,你看到了吧?” “什么?”白宋尚未明白。 “我不能化解的气劲被公子轻易化解,这说明什么?公子的真气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龙登山说完一句,紧盯着阿大,见阿大急于再次出手,龙登山笑了一声:“不用掩饰了,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心中也有忌惮?” 一句话后,阿大收住了剑,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归海一刀……实力不怎么好,但江湖经验却是十分丰富。有什么话,就赶紧给公子交代吧,待会儿可就不是随便玩玩了。” 对方不愿弱了自己的气势,此刻若再急于交手,反倒是被龙登山给戳中内心。 看到这一幕,白宋总算有发现。 临阵对敌,白宋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应对敌人的招式上,全然忘记了内心的波动。 此刻,龙登山低声对白宋说:“公子千万不要质疑自己,他是在乱我们的心性。刚才那一刀绝不是我们看上去那么轻易地化解,他对我二人联手也有几分畏惧,所以才会多话,才会在刚才急于攻击。” 白宋恍然,方才一幕幕如电光一样闪现脑海,尤其是自己那一刀落下,对方木剑与刀影交接的一瞬间。 尽管只有一瞬间,白宋还是注意到对方持剑的手很紧,手臂上似乎有青筋暴起,绝无现在持剑时那般松弛。 内心通透,白宋目光变得坚定,两步走到龙登山跟前,笑了笑:“既然你无法化解他的气劲,看来助攻的位子就还能交给我了!” “聊好了吗?”阿大轻声打断,木剑在手中翻花,显得十分自在。 白宋不管他是故作镇定还是充满信心,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物,直接就冲了上去。 见白宋主动上前,对方眼神一凛,人瞬间消失原地,转瞬出现在白宋面前。 “好快!” 思绪如闪电一样划过脑海,而对方的剑已经刺入白宋的肩膀。 然而这一剑刺得不够深,因为龙登山的刀已经把剑挑飞。 一顿的时间,白宋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肩上的伤口,连出三刀。 三刀没有招式,没有路数,全凭本能。 三刀之下,尽皆被阿大闪躲,在白宋的第四刀时,阿大脚下的似乎有些混乱。 瞬间,阿大一直放下的左手一震,气浪冲击将白宋逼退。 龙登山适时出现在阿大身前,龙登山冷冽一笑:“让你尝尝这归海一刀!” 一刀横挑,气如山岳,打在木剑之上,空气中爆发出一震嗡名声。 归海一刀,一刀三气,一气如山岳,一气如江海,一气断长虹,气劲一浪高过一浪,王庭主殿的青瓦都在爆裂,空气如浓稠的浆糊一样散发着一丝灼烧的感觉。 即便阿大以真气见长,也在这归海一刀下手臂阵阵发麻,片刻见双脚离地,似要被这一刀给挑飞出去。 阿大表情逐渐凝重,他乃墨家护剑,岂能被下一级的武者以真气逼退? 这是绝不能忍的底线! “退!” 阿大口中喝出一字,真气振荡,一瞬间爆发到了极致。 这一下算是看明白了,阿大的真气之强不输英雄庄徐震。 眼看要被挑飞,被他用真气硬生生给压了下来。 正文 第802章 独战 王庭内乱战一片,上千士兵被围堵在王庭之外,被内部高手各类真气冲击震慑,一时间只有少部分人能冲入其中。 因此,白宋十余人还能勉强应付。 即便墨家四大护剑齐聚,一时间也陷入了僵持。 对此,王子伏顺多有不满,一面看着混乱的战局,一面看着身侧不准备出手的另一位护剑:“墨家不是传承千年吗?代表着中原世家的最大实力!墨老也真是的,当初在小王面前是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什么墨家一定会权利支持小王控制局面。现在倒好,真正到了用人的时候,居然只有你们区区四人!而你居然还能站在一边不出手!看看周围,都是我的人在送死,你们墨家就是这样表现诚意的?” 对此,身边的护剑头也没抬的冷哼了一声:“几百年间,墨家能让护剑齐出的情况屈指可数,王子要是觉得墨家的支持还不够,今日之后倒是可以另请高明。” 伏顺听了只是冷眼一扫,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不说其他,单单是上空的交战,墨家护剑以二人之力便彻底压制了曾在战场中杀敌数千的剑客,便足以证明墨家的实力。 只是伏顺不会知道,这位令吐谷浑汗军闻风丧胆的见客曾也是墨家之人。 王庭上空,三人乱战不见人影。 剑十三虽一直都是墨家护剑之首,又在跟随白宋的三年间有所精进。 但要以一敌二,能撑住便足以令人吃惊。 上方交战已有一刻钟,局外之人不懂局内人的激烈。 看似合二人之力压制了剑十三,但对另外两人而言,这样的战斗显然不能符合他们内心的预期。 “剑十三,你出走三年,剑道一再精进,如今的你可还记得这一身本事是由谁所出?” 虚空之中,真气四溢的地方,有人低声细语。 剑影翻飞,忽然剑十三虚空而立显出身形来。 三年前,听到此番话语,他的内心或可出现一丝动摇。 三年后,这样的话再是不屑一顾。 因为在这三年内,剑十三亲眼见证了白宋的所作所为。 墨家之人多是有一颗向好之心,同样为造福天下百姓为立身之本。 以往,墨家之人认定李世民不是明君而反唐。 因为墨家众人始终认为他们所行这一切都是对的,但这数年之间发生的种种,总会引人深思。 相比于墨家的所作所为,白宋看似为了私利而所作的一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大唐天下有了新的气象。 到了现在,剑十三开始怀疑墨家这些年一直执着的目的是什么?到底还苍生一个更好的天下,还是为了这天下不惜苍生? “练剑是卫道,这天下的道便是万民。你们被迷雾所悟,如果现在还不能醒悟,今日我便为你们破开这迷雾,看看真正的世界。” 剑十三再入虚影,虚空剑影如万千飞花散落。 交手许久,在这一刻,剑十三似乎气势更甚。 天上剑十三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空气中随处可以感受的剑意似乎在给下方的白宋振作精神。 白宋看了看天,剑十三此举,自己更是不能有丝毫退缩! 龙登山退,白宋再是一刀。 刀影之后,阿大的木剑未至,刀已经到了身前。 阿大侧身闪躲,刀影落在地面,一声轰鸣,瞬间爆炸。 飞沙乱石,雨点一样打落在阿大身上,巨大的冲击让阿大倒飞而出,乱世刮过他的衣袖,将破旧的衣裳撕开的无数口子。 “看到了吧?”龙登山大喜,“这便是他所忌惮公子之处,真气更强意味着绝不能有丝毫失误,凡有半点儿失误,便会有无法估量的后果。” “你的话太多了!”阿大眼神之中有了些闪动,再一瞬间,声音闪过到了龙登山面前,木剑一点,被龙登山刀锋所挡,虽是挡住了阿大的攻击,但刀身震颤,几乎快要脱手。 龙登山脸色大变,没遇到过这样的攻击,又是一挑,龙登山横刀下压,刀身再震,最后一剑下劈,瞬间落在龙登山的刀背。 这一瞬间,层级之间的差距爆发,一股强悍到无法形容的力量直接让龙登山双腿下跪,嘭地一声在地上立下一个浅坑。 噗! 龙登山一口鲜血喷出,差点儿晕了过去。 “龙登山!”白宋冲了过来,胡乱的一刀,竟是将阿大给逼退。 对付白宋,阿大采取的是跟龙登山截然不同的策略,不管白宋的攻击看起来如何别扭,如何留有破绽,总之绝不会硬接。 白宋到了龙登山跟前,看到龙登山满身是血,心头便是一沉。 “你有没有事?” 龙登山咧嘴一笑,本欲强撑说一句没事,可刚一张嘴,便是鲜血溢出,想要起身,站着一半,脚下就是一松,差点儿跌坐地上。 那一剑竟重伤龙登山如此! “咳……”一声轻咳,龙登山脸上露出一丝颓然,他好像已是力不从心。 “公子……我……” 白宋横手一挡,坚定地挡在了龙登山的面前:“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白宋上前两步,面对阿大,沉声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剑十三所说你的剑路,三剑实为三刀,两剑为振刀之法,皆是虚招,第三招才是杀招。你的剑招简单,但真气极强。我们两个倒是比较相似,而我的招式会更简单,且真气更强。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多有忌惮,因为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克制你的。” 听完白宋的话,阿大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 不知道白宋的判断是否正确,阿大却是持剑过来了。 “所有的招式都是在规律之中寻找变化,公子以为我的剑如此简单就能看透?如此又怎能当上护剑?” 说话间,阿大人影已至。 但白宋没有丝毫慌乱,以白宋所长正是需要和阿大这般招式简单的人对敌。 这三年和龙登山的对练终于在此刻可以得到验证。 现在,白宋没有丝毫怀疑,内心之中甚至有种强烈的感受,这一战自己将会战而胜之。 正文 第803章 疯狗屠神 白宋与阿大正面交锋,再无他人干扰。 遭遇之后,阿大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白宋此人的确处处克制阿大。 非但是真气更强,招式更简单。 甚至连他剑招路数都在疯狗刀法的压制之下。 阿大亲口所说,所有招式都是从规律之中找到变招。 而白宋的疯狗刀则是彻头彻尾地没有规律,全部由临场应变而成,见招拆招。 连白宋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有哪些招式,所以这是何来的规律呢? 这天下武者,也只有白宋一人有此乱打一气却自成一派的方式。 除了经常与白宋对练的龙登山,就算是剑十三单靠防御破解白宋的攻击,有时候也会乱了手脚。 虽然阿大是江湖中最顶级的存在,今日却是遇到了命中克星一般,一身功夫处处受限。 尽管他的仍旧在对战之中占有绝对的优势,时不时会刺中白宋一剑。 正如白宋所说,他已经看透了阿大的剑路。 他无法防御阿大的所有剑招,却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杀招上便可。 虚招只能造成一些皮外伤,白宋从未想过跟阿大交手能完好无损,所以这些皮外伤根本不会在意。 白宋越发专注,阿大感受到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两把附着真气的兵刃交接无数次,看得周围人等目瞪口呆。 尤其是墨家之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年不见,白宋从一个不会招式的憨憨居然成长成了能跟江湖中最顶尖高手交手的武者了? 看着周围一双双震惊的眼神,白宋信心更足。 而阿大并不想在今日成为成就白宋的绿叶,他悄无声息地将木剑还手,右手持剑改左手持剑。 一次简单的变招后,阿大突然一声冷笑:“公子,对不住了……今日你必死于此!” 一剑上挑,乃是虚招。 对这一招,先前白宋连中三剑,都是无所谓。 阿大知道照先前的对战路数,白宋会放弃防守这一剑。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机,木剑换手,虚实之间已有颠倒,先前的虚招瞬间专为实招。 所谓规律之中寻求的变化便是于此。 如果是对上其他武者,配合上自身超绝霸道的真气,这突然的一招变化就是他击杀同等级高手的绝杀手段。 如此必杀一击本不打算用在白宋身上,但眼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留手了。 原以为白宋终将死于这一剑,没想到白宋突然停止攻势收刀横档。 阿大眼神一凛,没想到白宋居然放弃了进攻。 当的一声脆响。 冷刀和木剑在这一瞬间撞击在了一起,一层淡淡的真气交融,白宋突然发力,大喝一声:“破!” 似乎有人早就等待这一瞬间,伴随着白宋呵斥声,体内所有的真气都凝聚在冷刀之上,无形的威压从木剑传入阿大的体内。 阿大脸色一变,同样真气爆发到极致,两股真气借兵刃相撞,爆发到了极致便是双方消散于无形。 刀与剑的真气有一瞬间消失,冷刀与木剑第一次实体相碰。 木剑失去了真气的保护岂能于冷刀相抗衡。 冷刀划过,木剑如纸片一般被砍成两节。 断剑破功,阿大瞬间气血的逆转,自己受到自己真气的反震倒飞而出,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摔在了十米之外。 场面一下安静了,连天上交战的三人都不得不停下了战斗,同时看向地面原不该出现的时刻。 不可思议! 一声残破断剑,疯狗也能屠神? 一直低头漠不关心的最后一个护剑忍不住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阿大败了? 败给一个连轻功都不会的小子? “哈哈哈……”龙登山忍不住狂笑起来,一笑之下牵动内伤,突兀地喷出一口血,但他还是在笑,笑得酣畅淋漓。 他虽尊称公子,但白宋也算他的半个徒弟,要论功夫,谁都不会把白宋放在眼中。 但龙登山心里清楚,如今的白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 现在的白宋需要的就是一个让天下震惊的机会。 阿大也愣住了,他倒在地上,愣愣地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茫然地看着手中断剑,不敢相信。 白宋沉声道:“你的招式还是过于单一,所谓的变化并非是换手,而是将剑的阴阳两面翻转,之前挑刺便成了杀招。如果没有剑十三的指点,这一剑的确会要了我的命,但你要怪就怪遇到了一个十分了解你的人,同时,你也遇到了一柄你永远无法了解的刀。” 白宋看了看手中冷刀,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今日一刀破去半步宗师神话,不管其中有多重缘由叠加,但赢了就是赢了,生死一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找。 阿大像是丢了魂一样,久久没有动静。 伏顺身边的护剑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解开了自己衣服的纽扣,在他的衣服内侧,左右各有两排造型不一的飞刀,一共十七把,显然是个用暗器的行家。 正当此人准备朝白宋过来之时,一块腰牌从天而降,掉在了此人身前。 看到这块腰牌,此人脸色一变:“百骑司之首。” 密诏司的人终于出现了! 白宋一方来了强援。 “墨家余孽,你们已经重伤一人,此刻还不溜走,是要等着跟密诏司交手吗?” 秦北突然出现在白宋身前,秦玉箫带着一众人将白宋护在中间。 秦玉箫看看白宋,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白先生当真是文武全才,三年时间,一身真气似乎已被自身化练,往后前途无量。” 白宋淡淡一笑:“现在是你来保护我,还是我来保护你?” 膨胀了,白宋膨胀了。 但谁又在乎呢? 秦玉箫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白宋问:“你们可见到了大将军?” “大将军早就跟我们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李靖搀扶着大王伏允走到人群之中。 此刻的伏允似乎已经经过了治疗,气色有些好转。 伏允尽力地喊着:“所有人都停手!今日叛乱是反贼伏顺所为,跟尔等无关,现在停手,本王可既往不咎。若再执迷不悟,一干人等格杀勿论。” 正文 第804章 战事平息 密诏司和李靖所属突然出现。 王庭局面瞬间有了变化。 墨家护剑四人,一人重伤。 先前合三人之力尚不能打破僵局,现在又多了个百骑司的首领。 只要稍稍过下脑子,便知道现在的几面已经不再是墨家能掌控的了。 至少不是墨家触动几位护剑能掌控的。 与剑十三交手的二人的已然退开,伏顺身边那一人也收起了自己的兵刃,似乎没有了再出手的打算。 伏顺看到这种情况,意识到事情有些变故,立即喝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墨家护剑根本不把这位王子放在眼中,并未搭理,相互交换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两人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剩下一人出现在阿大身边,准备带上阿大一起离开。 “留下他!” 白宋呵斥一声。 剑十三瞬息而至拦在了那人身前。 两人交手几回合,对方表情有些凝重。 似乎知道单靠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带走阿大。 无奈之下只能倒飞而回。 墨家护剑终究是个极大的威胁,今日能留下一位,他日便能减少一分威胁。 正当众人以为这最后一个护剑会就此离开之际,却见其在半空之中急停身形,衣袖一扫,一道如丝线般纤细的银光从袖筒之中飞射而出,绕过了剑十三,朝着身后的的阿大飞去。 半空中,一个声音回荡:“墨家不会再出第二个剑十三,既然已经落败,那就没必要再回去了。” 话音落,阿大闷哼一声。 一双双目光投向,见其喉咙处已多了一条血口。 所有人都是一愣,回头再看,墨家几人早已不见踪影。 墨家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伏顺王子还愣在原地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情况。 直到身边的护卫纷纷放下兵刃跪伏在地,伏顺才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前一秒伏顺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就是刚刚白宋的一刀,仅仅只有这一刀,似乎瞬间斩断了他所有的幻象! 伏顺心里头唯有对汉人的恨意,先前答应得好好的,诸多保证和承诺,没想到在抛弃他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交代。 “卑鄙的汉人,我……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然而,伏顺迎来的是父亲的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伏顺顾不得疼痛赶紧跪在了地上。 “父王……父王……饶了儿子这一次,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都说草原民族很有血性,此时看来似乎与寻常人也并无二致。 同样是贪生怕死,同样是跪地求饶。 白宋并不关注一个草原王子的结果如何,从一开始就是个傀儡罢了,他跑到了阿大身边,看他喉咙处的伤势。 这时候,阿大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似乎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 剑十三也蹲了过来,低声问:“还有救吗?” 白宋没有回答,拿出随身银针开始急救。 武者到了阿大这样的实力,加上本就强于真气,要一击杀死是很难的。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白宋便有信心将其救活。 虽然是敌人,但阿大和剑十三其实并无不同,双方只是立场不同,并非是个人原因的对立。 今日与阿大一战,也算是成就了白宋。 冥冥之中白宋有一种感觉,似乎从刚才的一刀下去,自己在武学上的心境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阿大曾经忠于晴儿,也算是晴儿的半个亲人。 白宋试图说服自己救人的动机单纯一些,可内心还是会想,如果自己这次救了阿大,阿大会不会心生感激,从此和剑十三一样? 白宋在治疗过程中,似乎听到了伏顺的惨叫声。 至此,一切似乎终于平息了。 …… 阿大终究是救了下来。 他的存在还有更大的意义。 此人成了密诏司所抓获的唯一一个有分量的人物,人已经别收押起来。 关于阿大如何处置,将是回到京城后的事情。 眼下刚刚平定一场叛乱,吐谷浑汗国百废待兴,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亲眼见证了这一切,这场战乱的始作俑者已经浮出水面。 作为突厥一方,真正搞事情的其实是死掉的伏顺。 如今的吐谷浑汗王伏允倒是足以让人安心。 至少大唐希望看到一个这样的吐谷浑汗王。 吐谷浑汗国本就是边缘小国,这一次战争几乎是倾尽一切。 在见识了大唐使团以及这些潜藏的密探之后,吐谷浑汗国妄图扩张的美梦算是终结。 无巧不巧。 第二天,来自大唐皇帝的关于议和的回复到了。 大唐接受议和,但有三个条件。 第一,承担因战争丧生的所有将士的抚恤赔偿,总计两百万两白银。 第二,以后每年纳贡数额翻五倍。 第三,吐谷浑汗王子要入京为质。 这三个条件,没有一条是现在的吐谷浑汗国能满足的。 两百万两白银,合计畜牧牛羊接近四万头。 以吐谷浑汗国现在的国力根本不能支付。 纳贡份额翻五倍,是每年都要上缴的份额。 因汉人都好面子,以前大唐对待附属小国十分仁义,所谓的纳贡不过是走个过场。反倒是大唐的还礼,各个小国非但不会亏,反而会大赚。 现在一下翻了五倍,这就不是走个过场了,那是真的要让吐谷浑汗国出血的。 而吐谷浑汗王子,刚刚被伏允给杀了。 圣旨当众点名要伏允的至亲,旁系宗亲的儿子根本不顶用。 伏允硬着头皮接旨,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去寻求大将军李靖的帮助,希望让大将军带个话回去,就说看到了吐谷浑汗国现在的情况,根本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李靖却受伤了,在白宋来之前,跟墨家混在城内的残余势力有过一次接触。 正是这次接触让密诏司的人发现了大将军一行。 李靖终究是老了,不服当年之勇,对付墨家的高手十分吃力,腰上受了伤,有引发了早年征战时留下的一些顽疾。 此时白宋正在给李靖治疗,虽说性命无碍,但往后行动会多有不便。 得知自身情况,这位老将终是有些落寞,听说吐谷浑汗王求见,也不自己去见了,招手对白宋道:“你去见吧,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正文 第805章 返京之前 李靖话说得简单,但白宋听得出他是在交付重任。 此战之后,李靖怕是很难在征战了。 白宋想到了之前李靖对自己说的话,以后他的位置要自己来顶替,那些跟随他征战数十年的将士需要他来带领。 一时间,白宋觉得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 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能否赢得军心?能否得到那些将士的拥戴? 更不知道接受李靖的重任后,回到京城又是怎样的情形? 对自己到底是福是祸? 想着,白宋出了唐军安顿的偏殿,在门口见到了等候多时伏允。 见到白宋,大王伏允十分恭敬地问道:“白将军,大将军他……” “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伏允看了看里面,犹豫之后,陪着笑脸:“那个……白将军,咱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说话?” 王庭内院。 伏允请出刚得到的圣旨:“白将军,圣旨上的事情,小王实在是有些为难,吐谷浑汗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相信您也是亲眼所见,能不能劳您给天可汗转达一下,这些赔款小国实在是拿不出来。” 议和条件白宋也曾听闻,而吐谷浑汗国的现实情况他也见了。 别说是刚刚经历了战争,就算是没有经历过任何,吐谷浑汗国也很难凑够两百万的赔款。 但这毕竟是敌人,在战场上,白宋亲眼看到自己的手下死在面前。 赔款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更是告慰所有为国捐躯的将士的一种体现。 白宋皱了皱眉,想了想说:“实际情况我会转达,但两百万的数字肯定是不会少的。我呢也会给天可汗提议,让这两百万赔款在五年之内结清。而每年五倍纳贡每年都不会少。” “啊?”伏允面露难色,即便是五年之内结清,那这五年之间,吐谷浑汗国不知道如何度过。 非但王族要节衣缩食,连带牧民也要加重税收。 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困难才想着对外扩张引发战争,现如今战争没有胜,生活却要比以前更差。 “怎么?如此条件还有问题?”白宋冷哼一声,没有给多少好脸色。 伏允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未来十数年间,怕是要苦了草原的子民了。” “别在我面前演苦肉计!苦了草原子民?难道这一切是我大唐造成的?这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但……但是……”伏允欲言又止,犹豫之后说,“如果就这么下去,小王用尽一切办法凑够了赔偿,只怕吐谷浑汗国将不再稳定,万一中途有人造反……没有了小王,只怕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例,到时候,可能会有新的战争爆发。” 白宋一想也对,这羊毛一次性不能薅干净,还得要循环利用才是。 白宋又思考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草原上悟出来的未来,开口说道:“既然现在的吐谷浑汗国很穷,你作为大王自然要想方设法发展自己的国家。” 伏允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懂白宋想要表达什么。 只见白宋认真说道:“你们如果能打通往大唐的商道,引进一些大唐的生产技术,找到属于草原发展的方向,兴许就能改变现在的困境。” 吐谷浑汗国最大的问题还是地处偏僻,出于孤立状态。 周边国家只有大唐是第一大国,想要寻求发展,必须要跟大唐接壤。 而吐谷浑汗国一片小小的荒漠阻隔,这成了吐谷浑汗国闭塞的主要原因。 伏允也说:“将军,我们也想过走出去,只是外面的一片荒漠,便让很多简单的事情变成了妄想。如果不是走不出去,我们又如何会去想抢夺他人的底盘?” 白宋走过那一片荒漠,的确十分贫瘠,没有十分毅力和充足的食物,一般人无法穿越。 但这片荒漠不算大,只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能通过。 想着,白宋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大唐和吐谷浑汗国都同时沿着荒漠的边境植树造林会如何? 不说将荒漠改变成为林地,至少控制荒漠,逐步缩小两地之间的距离,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会是一个大工程,可能会持续几年,甚至几十年。 但在这一片偏僻的草原里,或许会成为一个验证白宋内心构想的理想之地。 如果将这里的一切跟大唐深度绑定,或许就不会再有战争,甚至不会有民族之分,没有国界之别。 所以,白宋想在这里试一试。 白宋把自己的构想藏在了心里,等回到长安,一切再详构思。 在伏允面前,白宋没有表露心思,对于伏允的担心,沉声说:“如果你不能管好你的地盘,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大唐的军队就会跨过荒漠进驻你的王庭。” 伏允脸色一变,瞬间没有了侥幸心理。 头两个条件,他是不得不答应下来了。 但最后一个条件,那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唯一一个儿子被自己亲手杀了,伏允去哪儿找一个至亲? “白将军,我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这第三个条件……” 白宋也是一皱眉,他也为这个发愁。 圣旨都已经下了,要是不能带人质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 伏允见白宋愁眉不展,上前试探着问道:“将军,小王还有两女……” “女儿……”白宋念叨着,心想女人在古代的地位,带回去怕是分量不够。 但总也好过什么都带不回去吧? 思量了一会儿,白宋点点头:“那就这么招吧。” “小王的两女一直都视若珍宝,恳请路上将军能好好照顾。” “我们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把你的两个女儿都叫上,我们可不等人。” “是是是……”伏允连连点头,“小王此举是想送女与大唐联姻,希望两国之间能永结盟好,吐谷浑汗国愿永世当大唐附庸。” 白宋也没多想:“行吧,你的意思我会转达,但天可汗到底领不领情就跟我没关系了。” 伏允再三感谢,才将白宋送出。 而此事,所有人在草原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大家都在为明日的离开而准备着。 正文 第806章 草原公主的未来 终于要返回了,但返京的路比想象中要困难。 作为赔偿,吐谷浑汗国临时调集了一批一千只草原羊随队伍远赴长安城。 一群大唐有头有脸的人物,从草原离开的时候成了牧民。 第二日清晨,一群人看着茫茫一片羊群,有些懵,有些无奈。 羊只是补偿的一部分,还有几车草原的兽皮骨制品之类。 唯独这些活羊十分棘手。 因为吐谷浑汗国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了。 昨天在伏允面前,白宋还是拿足了派头,一点儿人情都不讲,该怎么赔偿就该怎么赔偿。 可真正看到这些赔偿之后,心头又有些后悔了。 一群当兵的谁会管这些? 更别提半路要穿越一片不大的荒漠。 最后,队伍中混入了几个草原牧民,一路走走停停穿过了荒漠,回到了前线阵地。 军营中军队还在等候大将军返回,见到大将军平安归来,大队人马才开始班师回朝。 羊群在穿越荒漠的时候死了不少。 死了的样全当是犒劳坚守前线两万守军。 白宋在军中的声望的确是有了显著的提升,此行一战,白宋可算得最耀眼的一个人,无论是啥突厥第一勇士,还是送来了粮草,又或是深入敌国救回来了大将军,都是值得让人称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白宋还带来了令人谈及色变的神武大炮。 一直笼罩在成都之战的迷雾中,神罚降世的秘密终于公开。 十万大军亲眼目了神武大炮的神威。 因为神武大炮的出现,直接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让这场至少要持续三个月以上的战争,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有了记过。 并且,神武大炮的威名会流传到更远的地方,以震慑大唐周边的各个国家。 还有便是在鹿口山有军士们开垦种下的土豆,成了大唐势力在边境草原播撒下的种子,未来将成为大唐连通吐谷浑汗国的一座前哨站,成为两国经济贸易的枢纽。 一年之后,鹿口山将改名的为鹿山城,甚至还有狂热的草原子民为了纪念白宋在此所作的一切,为这位汉族的突厥族长塑造雕像,让人供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白宋也未曾知晓。 如果知道,以白宋的性子肯定会直接拆了雕像,把那些祭拜自己的人给狠狠地打一顿。 他可不需要受人敬仰,那样会显得自己死的早。 从草原回来的路上,跟随最后一批撤离草原的军队。 每到夜里,白宋总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白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因为从吐谷浑汗国出来就有这样的感觉。 你要不仔细去听,还真不会太注意。 一连过了好几天,白宋终于是忍不住了,敲了敲墨竹马车的轮子,朝里面问:“是不是有人在哭?” 墨竹伤势未愈,一直都在修养,也没有跟随白宋穿越荒漠。 现在墨竹睡得很沉,没有声音。 和墨竹在一起的,是同样留在军营里等待白宋的丫鬟兰亭。 兰亭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感知力不如白宋,仔细地听了听,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 倒是马车另一侧的六儿骑着马往前加快几步,让自己出现在白宋的视野里,然后轻声说:“那边……” 六儿抬手指着队伍后方的另一辆马车。 大军之中的马车很少,两辆马车隔着四五十米。 如果是后面一辆马车里出来的声音,也难怪会捉摸不定了。 后面马车里的是…… 白宋想了想,方才意识到是从吐谷浑汗国带出来的两位公主,作为人质和大军一起入京。 两位突厥公主的哭声,这就很好理解了。 伏允王说是送往京城联姻的,实际上还是人质,并且是不被看好的人质。 送到长安,说不准皇上觉得两个女人分量不够,一怒之下杀了都不为过。 就算真的接受了从皇子变成公主的条件,那这两个公主未来的生活肯定也很不好。 下国公主送往大唐联姻,这种身份是够不上皇妃的,最好的结果是送给某位王爷。 听说两个公主加起来都没白宋年龄大,大的十四,小的才十岁,什么都不懂就被当成政治牺牲品了。 不管是谁,站在她们二人的角度,能不哭吗? 两个公主长什么样,白宋是一眼都没看过。 白宋觉得这两个女人跟自己没有关系,就算是再怎么可怜,那也只能认命。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尽管白宋有着一颗善心,但这份善意不能用在两个公主身上。 白宋始终都记着,她们是自己的敌人,对她们心善就是对死去兄弟的不敬。 白宋远远地望着车厢,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 同在车内的除了两位公主之外还有一个女人。 巴朵对两位公主的遭遇感同身受。 原因无他,因为她也曾是突厥的公主,阿吉族的公主。 曾经沦为唐军的阶下囚,她知道那种担惊受怕对未来无望的滋味。 而这两位小公主似乎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更加艰难。 她们的年纪更小,要被送往更远的地方。 当初巴朵被抓还能期盼族人相救,而这两位小公主没有任何期望。 她们虽出生草原,但年纪太小,远没有巴朵当初坚强。 看着两位小公主一路哭泣,巴朵的心百感交集。 这一路,巴朵冷落了白宋,从始至终都陪在两位小公主左右。 尽可能地开解和安慰,希望能让两位小公主心里好受一些。 “我们到了长安城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能,一定能!”巴朵捧着两个丫头的小手,认真说道。 “可听说成了汉人的王妃就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没关系,姐姐会去找你们。” “可是我听说汉人的王爷都是老头子……我不喜欢老头子……” “我……我也不喜欢……” 白宋说了自己的判断,觉得两个小姑娘最大的可能性是成为王妃。 而巴朵早先已经转达了这层讯息。 两位公主在草原也听书过一些大唐的事情,知道能封王爷的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比她们的父亲年纪还大。 这如何能让人安心? 说着说着,两丫头又哭了。 看着两丫头的眼泪,巴朵的心都碎了,她下定决心,咬牙道:“别哭了,姐姐跟你们做主,一定给你们寻个好归宿!”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一更,之后补齐。 正文 第807章 返京 六月初夏,长安如旧。 一场国战得胜,举国欢腾。 白宋等人折返已是错过了最热闹的时候。 战争虽有其残酷性,但战后会在无形中增加百姓的凝聚力。 真正的大唐盛世似乎拉开了帷幕。 战后处置工作还有很多,白宋没有参与其中。 他关心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阿大会如何? 听闻阿大暂时被收押,具体如何处置还要等皇上的意思。 回到王府,一屋女人早早在门口等候,一进屋,大家争先恐后地簇拥上来给了白宋很强的满足感。 “还是温柔乡好啊!” 白宋心里默默感叹。 回家第一天,少不得要被夫人们缠着讲述此行经历的种种。 白宋只是挑其中好玩好看的风景,还有遇到的一些小事。 对于那些生死一瞬,以及在战场上遇到的凶险,白宋都选择性隐藏了。 讲到最后,白宋少不得要介绍一路相随的兰亭。 兰亭年纪也不小,又是宫女出生,长得好看又懂规矩,更知道如何讨好各位女主人。 三言两语,家中各位夫人对兰亭留下当相公的贴身丫鬟没有异议。 唯独是小翠有些吃醋,感觉自己在府上地位快要不保,一整天都噘着嘴,没有个好心情。 跟随回来的还有巴朵,这一次,白宋终于说通了,巴朵愿意留下,不再回归草原,安安心心当白宋的第……第N房。 巴朵回来,最开心的还是幼鹰。 这位新来的白家小姐其实过得并不习惯,尤其是在白宋和巴朵都不在家的时候。 现在好了,父母回家,小姑娘便一直抱着娘亲不肯松手。 而在白宋不在的期间,小白安成了长安城有名的纨绔。 外出闯祸的事情不少,好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王爷点子硬,不管闯了什么祸,也是能忍则忍,倒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不过有一点让白宋有些意外。 小白安在府上天不怕地不怕,几位娘亲没一个能管住。 但这小子唯独害怕新来的姐姐幼鹰。 这位生活在草原的妮子从小习武,又是一身野性,加上从小没有父亲照顾,要比同龄孩子懂事。 姐姐就看不惯弟弟在外胡来,之前还只是说教,又一次把小白安惹火了,姐弟二人在家打了一架,然后小白安就不敢招惹这个姐姐了。 小白安在外面不管招惹了谁都会有无数大人物给自己撑腰,唯独挨了姐姐的揍无处申冤。 说这事的时候,巴朵板着脸训斥了幼鹰一顿,说是姐弟之间要和睦相处,不能欺负弟弟什么的。 小白安也在旁边听着,脸上挂不住,忙出言打断:“我才没被欺负呢!明明是我欺负她!” 然后幼鹰眼睛一瞪,吓得小白安缩了缩脖子,惹得一群人大笑。 ·…… 返京后第一天晚上,白宋和巴朵又躺倒了那张专属的水泥床上。 今晚二人倒是很安静,中间挤着一个幼鹰。 此次巴朵愿意留下,多少让白宋有些意外。 白宋心中是稍有不安的,害怕巴朵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回家之后一样陪着,给了更多的关心。 而白宋不知道的是,巴朵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更多是受到了两位突厥公主的影响。 一来,巴朵答应了两位公主要帮她们谋一个更好的未来。 二来,把自己和两位公主做对比,巴朵觉得自己幸运太多。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草原,暗暗告诫自己要学会知足。 大唐土豆已经种到了草原,汉人和突厥之间区别越来越小,就算回到草原,原有的草原生活也在受到大唐文化的影响,两族之间在各方面进行着交融。 “巴朵。” “嗯?”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留下。” 巴朵不想承认内心的真是想法,摸了摸熟睡的女儿,轻声道:“都是为了我们的女儿。” “你不会某天又改变主意吧?” “只要某人不亏待了我们母女,我答应的事情便不会反悔。” “嗯。”白宋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眼看白宋就要入睡,巴朵赶紧说道:“两位公主将如何处置?” “这我哪儿知道,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能不能跟皇上说说,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 “两位公主能活命就不错了,如果再有人为她们的事多嘴,说不定反倒让皇上不满。” “可是,我答应了两位妹妹为她们的事出力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白宋点了点头:“放心吧,明天我还要去见皇上,等皇上最后的处置结果有了,我再想办法。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 巴朵不好再开口,可她总觉得白宋不太上心,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 白宋是此战的头号功臣,返京之后当然要入宫面圣,接受封赏。 第二天大早,宫中来的车架已经等在王府门口了。 白宋去了皇宫,巴朵悄悄去了安置两位公主的小宅院。 两位公主虽是人质,但也无人敢亏待她们。 看守两位小公主的是李淼麾下副将,对方认得巴朵,知道巴朵和白将军的关系,更清楚巴朵突厥人中的地位。 巴朵说要把两位小公主接到王府去散散心,看守的副将没有多想,便应允了下来。 说好第二天由巴朵将两人送回。 两位小公主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巴朵,巴朵让她们去哪儿自然是要跟去的。 到了王府,巴朵没知会任何人,讲两位公主藏在了自己的房间。 “两位,今日你们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两位小公主很认真地点点头,尽管不知道这位姐姐要做什么。 巴朵看到两人认真的模样,有些叹息,还是跟这两个解释清楚:“我问你们,如果有选择,你们愿意以后都跟着姐姐一起生活吗?” “当然!” “我们当然愿意!” “在这里我们没有一个朋友,姐姐是我们唯一的依靠。如果可以跟姐姐一起生活,我们当然愿意。” “那就好!”巴朵一手抓着一个公主,“与其让你们接受大唐皇帝的审判,不如一起跟了我相公。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再怎么不乐意,也会尽力去保你二人性命。以他在前线立下的功劳,让皇帝将你二人赐给他也不是难事。” 【作者有话说】 此为补更 正文 第808章 奖赏 皇宫内,白宋未见李世民。 传召白宋的竟然是皇后娘娘。 御花园内,长孙皇后还在吃早点,十几个宫女伺候着,排场甚是壮观。 相送的公公通报一声,长孙皇后方才放下碗,朝着白宋一笑,招了招手。 “白先生定未用餐吧,过来坐下陪本宫一起。” 白宋一愣,看了看左右,心说这是什么意思? 身边的公公见白宋没有反应,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的吩咐,先生还愣着做什么?” 白宋回神,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是走了过去。 “不必拘谨,坐下便是。”长孙皇后笑盈盈地说道,后又给身后宫女使了个眼色,一连几碗精致的粥品就摆在了白宋面前。 小亭下的石桌上还摆着一些精致的糕点,长孙皇后又是亲自给白宋拿了一块。 白宋坐着莫名其妙,边上无论是宫女还是公公,无一不是露出羡煞的表情。 “吃呀,怎么不吃?”长孙皇后提醒道。 “娘娘,这……” 白宋早已不是愣头青,知道要把话问清楚了再吃。 一边的公公看不下去了,叹息说:“哎呀,跟皇后娘娘一同用膳,这是何等的荣光?若非白先生立下大功,岂能有今日之幸?” 白宋拧着眉头有些不自在,看着皇后娘娘笑了笑:“娘娘,咱在边境立下大功,就是来这儿跟娘娘吃一顿早餐?” 一听这话,宫女和太监都快背过气去了。 心说这是怎么的? 听这小子的口气,好像很嫌弃一样。 你知道身边是谁不? 这是皇后娘娘! 跟皇后娘娘一同用餐,除了皇上再找不出第二个男人了! 整个臭小子,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以为这样的荣幸是靠几个军工就可以的? 要不是皇后娘娘看重,又是年轻,这是皇后娘娘把他当成了晚辈才有的荣幸。 换做朝堂上的那些人,就算立了天大的功劳,也别想跟皇后娘娘单独坐在一起。 带白宋来的公公气得手都在抽搐,恨不得上去就给白宋一巴掌,这要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开心,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好在长孙皇后并未因此而改变脸色,只是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复到了笑颜:“怎么?本宫这顿早餐,白先生并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是……”白宋欲言又止,挠了挠头,好像不是很好开口。 长孙皇后越发好奇,说道:“但说无妨,本宫不怪你冒犯。” “那我可就真说了。”白宋话音一顿,声音变小了些,“皇上也太小气了,我在前线差点儿把命交代了,就不能给点儿实际一点的封赏?我本想着今天入宫能捞到些好处的。” 话都没说完,后面的公公直挺挺地倒了过去,人都要被吓死了。 幸好后面有人,被两个小宫女给扶住了。 “娘娘赎罪,娘娘赎罪!”回过神来的公公连连认错。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示意叫他退下。 白宋估摸着自己的话不好听,他在长安能安稳还得仰仗着这位,于是也就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这举动便算是认命,即便真的只是赏他跟皇后娘娘吃顿饭,白宋也领情了。 长孙皇后是有些郁闷的,可见到白宋比自己还郁闷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些欢喜,那一点点不愉快在白宋不情不愿吃东西的时候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块糕点吃完,长孙皇后又给递了一块过去,然后说道:“你的身份很特殊的,有些奖赏不能直接就给你。你要不要埋怨皇上小气,毕竟你还很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 “我懂……”白宋有气无力地吃着糕点,懒散道,“不就是想留着恩典给太子嘛,不想在这会儿把我提拔太高,不然太子继位就不能加恩于我了。” 这下,长孙皇后是真的愣住了。 没想到白宋这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下就看出了背后的真实用意。 可这小子既然这么聪明,那为何又要当面说出来? 难道就不怕惹得皇上不高兴? 白宋喝了一口粥,继续说:“也就在娘娘面前我才这么一说,真要当着皇上的面,这话我可不敢讲。” “不敢讲?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跟娘娘虽然没见过几次,可打从见到娘娘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我是没把娘娘当外人的,自家人说话就应该坦诚。在我心里,一直都把娘娘当亲姐姐一样。” 宫女们听得只翻白眼,心说这人说话怎么没谱,忘了自己是驸马吗? 算起来应该叫娘娘母后!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着急送死的。 长孙皇后一听也愣住了,心说这是什么? 白宋立即补充道:“虽然娘娘向南的母后,但娘娘看上去太年轻了,要我叫娘娘母后,我是叫不出口,顶多算个姐姐。” “噗!” 皇后娘娘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白宋连连摇头。 “下次随向南一起进宫来,本宫倒要看看,你在向南面前可还能如今日这般口无遮拦?” 有意无意地说着闲话,白宋也罢一碗粥给吃完了,他便放下碗,说道:“娘娘,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去吧。” 白宋知道没好处,也不想多呆,起身之后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娘娘,当真没有别的事情了?” “没有了,你的时机在未来,不要操之过急。有本宫……有姐姐在,不会亏待你这个弟弟的。” “那我求姐姐一件事如何?” “你还真不死心?那说说吧,有什么要求?” “那两个草原的公主,请娘娘保她们一命,给她们寻个好点的归宿。” “此事不难,皇上有仁义之心,本就没打算对两个小女孩做什么。至于她们的归处,本宫还得去问过之后才知晓。” 白宋点了点头,跟皇后娘娘告辞。 白宋走了,小亭下的宫女有些不忿,嘀咕道:“驸马爷好生无礼,不仅口无遮拦,还拎不清个辈分,娘娘居然还不生气,真是怪了。” “本宫许久没像今日这般轻松了……”长孙皇后笑了笑,“明日再去请他入宫陪本宫吃早餐。” 正文 第809章 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 王府内多少带着几分喜气,都知道白宋今日入宫面圣,在战场上立下大功,肯定要接受封赏的。 一早的,香儿便让人去买了些酒肉回来,准备中午继续昨天的热闹,也要为相公庆贺。 结果白宋回来后,却是不见什么喜悦,反倒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香儿见了,立马来问:“相公,皇上赏了些什么?” 不说还好,白宋心里那个郁闷,嘀咕了一句:“赏了我的一碗粥,两块糕。” “哈?”香儿一愣,没有听懂。 此事白宋也不想多解释:“罢了罢了,咱也不稀罕什么奖赏。” “中午人家还想庆祝庆祝,这会儿还要不要……” “咱们一家该咋过还咋过。” 白宋跟香儿说了两句,径直去找公主告状。 白宋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不是非要个什么奖励。 关键此次冒的风险不小,自己赔进去那么多手下,自己又冲在第一线,花了十万两银子充当军费,各种物资补充全是自己掏腰包。更是把神武大炮都交出去了! 白宋心头想,就凭自己为此事作出的贡献,就算封个王爷也不为过。 到时候白家一门双王,那才叫个威风! 没想到一顿早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换谁心里能平衡? 白宋去找向南诉苦,是想把自己的怨气表现出来,通过向南传递到宫里,让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明白,这次是他们欠了自己的。 找到向南,此时正在花园之中跟几只猫儿逗乐。 对方见了白宋,忙把猫儿放下,几步迎了过来。 “夫君是何等闲暇,怎么找到妾身这里来了?” 说话间,先是行了一礼,脸上满带微笑,可这话中意味却是不同,似乎有怪责白宋冷落了的意思。 家中女人越来越多,白宋端水的技术明显跟不上女人的递增,这会儿只能陪着笑脸,将这公主搂在怀中,嘴上说着各种好话,手上使一些坏。 消除女人怨气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让女人面红耳赤了。 白宋百试不爽,很快就让公主求饶:“好了好了,夫君不要使坏了,到底有何事就说嘛。” 白宋没有任何隐瞒,将今日去宫中见了皇后娘娘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强调了自己很憋屈,跟公主细细地说了自己这一路付出多少。 听白宋絮絮叨叨说了一遍,公主大概了解了白宋的意思。 此事倒也又去,公主有些兴致,心说一向大度的夫君居然被父皇逼成了怨妇。 但一直生长在皇宫的汝南公主比白宋了解更多宫廷历史。 就今日之事而言,绝非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宫里的女人要见宫外的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这都是不合规矩的。 即便是皇后,也要考虑避嫌,哪怕是见长孙无忌,那也很少时候。 更别说还要留在宫中跟皇后娘娘吃饭。 李向南稍稍思量,笑着对白宋说道:“夫君还不知足,父皇赏给夫君的可不是一顿饭,而是超越寻常人的信任。” “信任?从何得知?” “不管身份如何,只要是跟母后见面,这都是不合规矩的。但父皇默许了这样的不合规,便是给了的夫君超越臣子的特权。至少妾身在皇宫的十几年里,从未有一个男性能跟皇后娘娘单独吃饭,哪怕是长孙无忌,也没有这等特权。” 白宋想了想:“即便是这样,那又有什么用?” “这用处可太大了,若此时为外人得知,只怕长安城内无人敢与夫君为敌,任何人要对付咱们家都要掂量掂量影响。用简单的话来讲,能得到这样的特权,父皇已经把夫君当做自己人了。” “自己人?” 看白宋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公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有些话不该是妾身多嘴的,父皇最最信任的人大多是跟随皇爷爷征战天下的老臣,但那些人逐渐都老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在年轻一代的人中,夫君是第一个能得到父皇如此信任的人。就凭这一点,父皇对夫君的赏赐就不算少。” 生在宫里的人耳濡目染都有一点政治家的味道,经过公主的提点,白宋也算明白了一些。 “这么说来,跟皇后娘娘吃一顿饭,背后的象征意义非同一般?” “那是自然!即便是妾身,想要跟母后单独吃一顿也是不容易呢。” “那这样还行……”白宋想了想,点头算是满意了。 公主凑上前,一把勾着白宋的脖子,闪着亮汪汪的眸子:“夫君能的父皇母后的器重,妾身很是喜欢,说不准以后妾身还要沾着夫君的光,才能跟父皇母后多亲近呢。今晚,就让妾身好好服侍夫君如何?” 公主难得主动,亮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白宋知道前面的话都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中心,笑了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要不就现在?” 公主脸一红,赶紧逃走了。 看着向南的背影,白宋有些无力地摇头。 都老夫老妻了,思想还是那么保守。 “大唐公主不行,突厥公主可以。” 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从白宋后方的院墙上传来。 白宋回头一看,只见巴朵从院墙上跳下,双手双脚仰天等着白宋的怀抱。 “哎哟!”白宋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将其抱在怀里,“这里是王府,你怎么还这么上蹿下跳的?” “王府规矩这么多,要不我回草原去?”巴朵勾着白宋的脖子,安心地躺在白宋的怀里。 “没事没事,规矩都是人定的,那些规矩都约束别人,不会约束你,在这王府,你想干嘛就干嘛,谁都不会管你。” 巴朵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幼鹰呢?”白宋笑着问。 “她刚认了个师傅。” “啥?认了个师傅?” “幼鹰从小喜欢习武,尤其是听说了中原武林的武侠故事,一直就像拜个武林人士为师。正巧我在草原见识了你手下的实力,觉得有个人能把幼鹰调教好。” “谁?” “剑十三。” “啊?他……他答应了?” “他说咱们的女儿是天纵奇才,是块好料子,所以已经收徒了。” 正文 第810章 宫中回复 “拜剑十三为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一声。” 白宋埋怨了一句,将巴朵从怀中放下。 “幼鹰在哪儿呢?我得去瞧瞧。” 巴朵显然装着别的事,嗔怪着转移话题:“先前对大唐公主毛手毛脚,怎么换做突厥公主就没了兴致?还是说突厥公主不如大唐公主呢?” 白宋没有被巴朵多带挑逗的话语勾起兴趣,反而有些奇怪,带着疑惑的目光听着在巴朵身上。 巴朵是什么性格白宋还是了解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会吃醋的性子。 草原的女人非但不会吃醋,反而希望自己的男人有更多的女人,如此就能证明自己的男人有足够的能力。 巴朵被看得有些心虚,小声嗫嚅着:“你……你这么看人家作甚?” “今儿你藏着什么事?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巴朵脸一红,不敢再说了,又回归到先前的话题上,拉着白宋说:“走,带你去见幼鹰。” 王府很大,白宋至今都没走过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在一个囤积杂物的小院里,小幼鹰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柄剑,一柄十分简单的木剑。 尽管是木剑,小幼鹰也很喜欢,今天第一堂课,师父教了几个简单的剑招,学习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将几个简单的剑招完完整整地练习两百次。 小幼鹰在的小院里认真地比划着,从生疏到习惯,短短半天时间就有了基本的架势。 白宋到了小院门口的时候就被剑十三给拦住了。 剑十三不想白宋去打断小幼鹰的练习。 白宋在院口看了一眼,再看剑十三,有些调侃地说道:“当初让你教我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用心。” 剑十三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以你的天赋,根本无法同小姑娘相提并论。” “这么说,你是真当认了这个徒弟了?” “就怕有些人不太乐意。”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练武想要有所成就,光靠不断地苦练是不行的,还要真正去经历生死,只有在生死一线中感悟才能成就自己的武道。这孩子如此金贵,你当真舍得?” 白宋微微一愣,想了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但白宋自己深有体会,一身好武功是在实战之中积累得来的。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白宋希望自己的儿女以后能独当一面,既然幼鹰喜欢,当然不会去阻拦,即便知道将来会遇到很多危险。 白宋点点头,拍了拍剑十三的肩膀:“你在一旁看着就行,以后我闺女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可的要拿你试问。” 剑十三没有多说,默默地站在门口的监督着小幼鹰的练习。 白宋没有打扰,带着巴朵去了她的厢房。 可白宋没有进屋,被巴朵拦在了外面。 白宋又奇怪了:“怎么?刚才不是还抱怨嘛,怎么又不让我进屋了?” “那个……现在……现在不行,等晚上……” “晚上?”白宋撇了撇嘴,“你怎么怪怪的?” “晚上,等到了晚上,我会给你惊喜。” “惊喜?” “你想要知道,晚上自己来了便是。” 巴朵故意吊着白宋的胃口。 白宋心里还嘀咕,怎么巴朵都学会宫心计了? 这不摆明了要跟大唐公主争宠?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答应了向南晚上去她屋的,现在整这一出,便是要分个主次出来。 白宋觉得这不是个好苗头,既然要分主次,那还得给巴朵分清楚来。 好在白宋是有经验的,别说一晚上两个屋,就算是一晚窜三屋都没问题,只是年纪上去,身体是越发吃不消。 没办法,男人就是个劳碌命。 …… 晚上,白宋特意从空间内取了一打生蚝,作为战备物资。 生蚝这东西在长安也已不是什么特别之物,只是比较珍奇。 由白宋首吃,后来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民间。 而往返长安和沿海的商人知道了此物在沿海随处可见,于是就有人把生蚝带到了长安。 生蚝生命力远超一般海鲜,只要加急运输,到了长安只会流失一些鲜度,但还是活的。 有一次是公主入宫探望皇后娘娘,说起自家驸马吃过生蚝之后每晚都很厉害。 就由皇后娘娘传到了李世民耳中,结果李世民也喜欢上了,成了宫中常备之物。 只是白宋取的自是要比外面的新鲜很多,品质也要好很多。 非但白宋爱吃,小白安也喜欢。 只是家里的女人知道此物代表什么,纵然有些喜欢的也不好意思多吃,姑娘们吃得都十分腼腆。 在白宋备战今夜时,宫中传来了消息。 一是让白宋明日一早入宫,继续陪皇后娘娘吃饭。 二是两个突厥公主的处置也有了。 原先是准备赐给不在长安城的某位年迈王爷,后来是皇后娘娘去说了几句,让皇上改变了计划。 最后,李世民决定将两位公主赐给只有三岁的北定王小白安。 传话的公公是在王府外面见的白宋。 白宋身边没有别人,听到这个消息,眼珠子差点儿都瞪出来了,心说这闹的是什么鬼? 自家白安才三岁,怎么就被皇帝赐婚了? 这算什么?算童养媳吗? 白宋有些为难,将公公拉到一边小声问:“公公,此事可还有通融的余地?” “皇后娘娘亲自做主,皇上亲口答应下来的事。岂能改变?”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怪怪的。 公公接着又说:“白先生就不要担心了,一切都已经决定了,等到明日早朝,皇上就会当众宣布。皇上两位突厥公主赐给小王爷,那是小王爷的福分,是皇家的恩典,白先生就等着谢恩吧。” “可是……可是我家白安还小。” “皇上赐婚谁还管年龄?皇后也说了,既然白先生要当那好人,就让两位公主在王府住着,等到小王爷成人再行夫妻之礼也不迟。” 白宋还想多说什么,可公公是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白先生,就先不说了,老奴还要回去复命呢。事情您知道就好,不要对外张扬,等明天早朝结束,圣旨就会下来。皇后娘娘着急通知你,可见娘娘对你的事是有多用心?明日一早,可别跟今日一样多番嫌弃了。” 正文 第811章 小白安的婚事 白宋有点儿烦,跟皇家扯上关系就这点儿不爽。 不管什么事情,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道圣旨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就是不能反驳。 二更将至,白宋先去了公主房间。 公主早在房中期待多时,两个贴身丫鬟更是将房间都细心地布置了一番。 “夫君……” 一进门,公主便迎了上来,不敢曾经有多高贵,如今身为人妇,与那么多姐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面对男人更多的还是讨好。 白宋则是不同,想着之前的事,茫然地进屋,坐下喝了口水。 向南见白宋表情,有些疑惑:“夫君,这是怎么了?刚刚都还好好的,宫中传了什么话来?” 虽说公公该说不要张扬,但公主也是宫里的人,白宋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李向南。 向南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安儿才的三岁,两个公主多大?” “听说一个十岁,一个十四。” 本以为向南听了也会反对的,没想到向南突然松了口气,点点头:“这年纪倒也差不多。” “噗!”白宋咬了舌头,“这也叫差不多!” “夫君,咱们也算半个皇家人,自打入了皇家,许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两位公主身份倒也不差,以后留在家中照顾安儿也能增进感情。再说了,她们也不算安儿的正室,年纪稍长些也无所谓的。关键这是父皇对咱家的恩典,咱们只要接受就可以了。” “我接受又有什么用?关键安儿啥都不懂,无缘无故给他安排两个媳妇儿,以后要是不喜欢,岂不是要埋怨咱们?” 向南笑了笑:“咱们的安儿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虽然是玩闹了一些,但比别家的孩子都懂事。只要好好与他说了,他也会接受这门亲事的。” 白宋总是觉得不妥,现代人的思想告诉他,不管孩子什么年纪,婚姻大事中要还是答应了才算。 想着,白宋起身问道:“白安现在在哪儿?我得告诉他,问问他的意见。如果安儿十分反感,我就连夜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反正现在还没有下圣旨,应该有回转的余地。” 李向南拉住了白宋:“夫君,刚才我就随口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得到安儿自己说了算?” 公主这是对小白安不放心,就怕万一小白安不答应,闹腾起来可怎么收场? 这毕竟是皇上的圣旨,是不能违背的! 白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总是要先问一句。 此时地小白安正在她亲娘的房子里睡着。 白宋半夜里去敲门,直把舒望敲得心慌,还以诶是相公在发出某种讯号,心里有些窃喜。 但孩子睡在一边,三岁的孩子已不是小孩儿了,况且小白安的心性要比一般孩子成熟,舒望可不敢在孩子面前跟男人亲热。 舒望开了门,看到白宋站在门口,她想到了个折中的法子,推着白宋出去,指了指后花园。 “去……孩子都睡着了,咱们去花园里,完了相公去别屋睡。” “什么啊!我找儿子!” 一听这话,舒望脸蛋儿一红,羞得恨不得找跳缝钻进去。 白宋可没心思打情骂俏,把事情跟舒望一说,舒望也跟着惆怅起来。 舒望是不喜欢赐婚的,毕竟是亲儿子,她赞同相公的观点,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姑娘。 于是两人进屋,将孩子从床上摇醒。 小白安揉了揉眼睛,看着父母十分不满地嘀咕:“大半夜的,你们要玩要闹别影响我睡觉行不行?我年纪小,睡得死,有什么响动我也听不到,你们自便……” 小白安嘀咕的声音很小,白宋也没听明白在说什么,唯一听到的就一句“你们自便”。 “安儿,快醒醒,你爹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舒望揉了揉小白安肉嘟嘟的脸蛋儿,狠狠地亲了一口,小白安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嘟着嘴坐了起来。 白宋轻咳一声:“咳咳……安儿,有一件事爹要跟你说清楚。宫里传来的消息,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将两个突厥公主赐给你……” 白宋话都没说完,小白安眼中的睡意已经没了,彻底清醒了,然后露出震惊的眼神,再然后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屁孩儿喜欢裸睡,站在床上赤条条的像个白面馒头,然后直接跳了起来:“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白宋和舒望都吓了一跳,孩子反应的激烈程度超过了她们的预想,白宋急忙和缓语气说:“先别急着反对,两位公主都很好看的。” “好看个屁!”小白安叫嚷起来,“她们多大年纪?” 舒望也笑着说道:“一个十岁,一个十四……跟安儿年纪相当。” “你们管这叫年纪相当?我才不要娶老女人呢!让她们滚!我才不要呢!” 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被小白安当做老女人,作为母亲的舒望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把拉过小白安,伸手就是在他白花花的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没大没小,嚷嚷什么!” 啪! “哎哟!”小白安吃痛一声,还要叫嚷的,可见到娘亲的眼神不善,乖乖地不再嚷嚷,而是换了个方式,开始委屈巴巴地哭起来。 “我不娶……我不结婚……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出嫁当和尚,呜呜呜……” “哎!”白宋是心疼孩子的,见小白安这么委屈,小声对舒望说,“要不我连夜去宫里,看能不能把婚给退了?” 舒望也是心疼孩子,但更加心疼自己男人。 这要是半夜里入宫退婚,即便把婚给退了,肯定也罢皇上和皇后彻底得罪了。 之前那么辛苦积累的好感,不能因为儿子让相公为难。 于是,舒望选择了牺牲白安的幸福,板着脸对小白安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是爹娘跟你提前说一声,不是问你答不答应。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两位公主来了咱家,你不去见她们就是。等以后你长大了,知道什么叫喜欢之后,再决定她们的去留。” “我不!我不!” “啪!” 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呜呜呜……你不是我亲娘,我要找我的公主亲娘!” 正文 第812章 白安要出走 白宋倒是少有见识小白安撒泼的时候。 以前儿子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今日突然哭闹起来,白宋还有点儿不适应。 白宋内心多少有些歉疚,想着冒险也要去宫中把婚事给退了。 但家中一直惯着儿子的娘亲们,此次的态度却出奇一致,坚决不让白宋去宫中退婚。 任凭小白安如何哭闹,也不管去找哪个娘亲诉苦,结果没有一个人响应小白安的号召。 小白安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婚事是铁定了没得商量,才是逐渐安静下来。 小白安这一闹腾,整个府上都不安宁,等到府上再度寂静,白宋也是精疲力尽去了巴朵的房间。 大家都以为小白安消停了,没想到这小子乘着娘亲睡着,一个翻身起床,偷偷摸摸地走到偏房的床边,捏了捏自己贴身小丫鬟的鼻子。 小丫鬟还在打呼,逐渐呼吸不得,涨红了脸猛地翻身,估计是做了什么噩梦,小脸尽是汗水。 小丫鬟看到小王爷站在自己面前,拧眉问道:“小王爷,您别捉弄人家了。” “起来起来。”小白安不耐烦地催促。 “干嘛呀?”小丫鬟揉着眼睛,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咱们收拾收拾,我要离家出走!” “啥?”这下小丫鬟的梦醒了,震惊地盯着小白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皇帝给了我两个老女人,还是突厥来了!小爷我一个幼鹰都打不过,要是娶了两个突厥老女人回家,说不准天天被家暴,以后这日子没发过了。走走走……赶紧的。” “小王爷,您别开玩笑了,咱们不能走,您要是走了,这王府可就没主人了!不行不行,我得告诉夫人。” 小丫鬟张嘴就要叫唤,被小白安一把捂住嘴:“你要背叛我?” “小王爷,平日里你要胡闹就算了,离家出走都说得出口,这可不行!” “很好!”小白安板着脸,认真地提醒,“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你要是被撵出了王府,可不要怪我不给你求情。” “为……为什么?”小丫鬟一愣一愣的,不太明白。 “哼!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两个突厥老女人进来,以后就是她们两个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这不是把你的活儿给抢了吗?以后你在王府就是个闲人,留着你干嘛?肯定丢出去饿死在街头,啧啧啧……可怜啊,我一个三岁娃哇,人微言轻,就算给你求情,估计也没人听。” 小丫鬟的也就六七岁,听了之后其俏脸一白,感觉事情真的可能发展到那个地步。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但有觉得跟着小王爷离家出走,要是被发现肯定也会被撵出去的。 正在小丫鬟犹豫不决的时候,小白安凑上前,小手捧着小丫鬟的小脸,认真说:“秀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离家出走吗?” 小丫鬟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一脸茫然。 “傻丫头,我真正喜欢的姑娘是你呀!” “啊?”小丫鬟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脑子停机似的,茫然的表情更甚,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了小王爷的意思,感觉不可思议,却也控制不住地脸蛋儿泛红,然后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 小白安脸一红心不跳,一副深情的样子看着小丫鬟,可惜身子太小,那种深情眼神有些滑稽,勾得小丫鬟想笑。 “严肃点,我很认真的!” “小王爷,您的眼神……好好笑……唔……” 小丫鬟再一次懵了,小王爷居然毫无征兆地亲了她一口,似乎钻进了一点小王爷的口水…… 小丫鬟本能地擦着嘴,感觉很嫌弃。 六岁的小姑娘对男女之事还没有概念,感觉是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小白安说道:“好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小王爷,你干嘛呀?” “我亲了你,你很快就会怀上我们的宝宝。如果两个老女人进来,我就不能娶你,所以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一起离家出走。从今往后,咱们闯荡江湖,浪迹天涯。” “宝宝……秀儿要怀宝宝了?秀儿不想的……呜呜呜……”小丫鬟直接给吓哭了。 “喂,你小声点儿!”小白安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我会对你负责的。” “真的……真的会怀上吗?” “真的!” “可是……如果真的怀上了,秀儿也可以当小的,让两个公主当大的。” “你……”小白安无语了,停顿一下重新调整情绪,“俗话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只要你一个。” 小丫鬟觉得自己不配,但现在终于是有些感动了,逐渐安静地把小王爷抱在怀里,像妈妈一样。 小白安感觉怪怪的,心说这会儿不应该是小妮子感动得痛哭流涕钻到自己怀中才是,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管他的! “秀儿,跟我走吧。” “嗯!”小丫鬟终于下定了决心,悄悄收拾起了行囊。 …… 白宋到了巴朵的房间,一进门,还没看清楚屋内情况,两眼一黑,眼睛被人给蒙住了。 “巴朵,你这是干什么?” “夫君今夜什么都不用看,只要细心体会,妾身便会将夫君伺候得好好的。” 声音是巴朵的声音,但语气用词却是与以往不同。 巴朵称呼白宋从来都是你呀我呀的,直来直去,哪有称呼夫君妾身的时候。 一句话,白宋明白了巴朵的心意,只怕这位突厥公主是要模仿大唐公主的调调…… 还不让看! 难不成是要自己幻想着向南…… 啧啧…… 当真还有些刺鸡! 白宋老早就想玩玩游戏,可家中女人都是保守,没有过这种体验。 难得巴朵有这兴致,蒙眼就蒙眼吧,也不挣扎了。 别看巴朵有些霸道,但真要装起温柔来还真有几分味道。 白宋被拉到床上躺着,满心期待之后的故事,突然感觉一双小手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但是,这双手似乎有些小,动作很轻柔,可不像是巴朵的行为。 “不对不对!情况不对!” 白宋心里嘀咕,想要取下黑布看看,但刚有动作,另一双手一下把白宋给压住了。 “你搞什么鬼?还有个人还谁?” “夫君今夜就别管了,这是妾身给夫君准备的惊喜。” 正文 第813章 改口叫妈 白宋知道巴朵的性子,身为突厥女人,没有一般汉族女人的礼仪教条,时常干出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来。 她口中的惊喜可能不是惊喜,反而有可能是惊吓。 虽说白宋想过左拥右抱的时候,但至少要搞清楚对象是谁…… 要是一个大唐公主一个突厥公主…… 那还真不错。 不过白宋立刻就甩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公主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事情? 白宋开始挣扎,巴朵却是越发用力地压着白宋。 贴在白宋耳边轻声说:“夫君不是一直喜欢刺激吗?今夜就好好让夫君感受感受刺激。” “别闹了,这样一点儿都不刺激。” “夫君放心,妾身还会害你不成?只要这么躺着,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妾身。” 白宋不听,用上气力想要起身。 巴朵逐渐压不住白宋,眼看白宋就要挣脱的时候,巴朵忽然痛呼一声:“哎哟。” “巴朵,你怎么了?” “夫君弄疼人家了。” 一听这话,白宋刚提起的一些力气又松了。 白宋力气一松,巴朵毫不客气地扑了上来,猛地压在白宋身上。 房间内,两个人又开始打闹。 隔壁的姐姐们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也是阵阵腹诽,只叹那屋的女人也太能折腾了,但凡她在,这家里的夜都没安宁过,要能成功怀孕还好,要是怀不上,那可得好好说教说教。 为了今夜,巴朵早有准备,两人在床上扭打的过程中,乘着白宋不注意,小手一弹,一枚药丸丢进了白宋的嘴里。 白宋毫无准备,闷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药丸已经吞下了。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没什么,不过是听姐姐说夫君偶尔会吃的东西。” “什么叫偶尔会吃的东西,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倒是说啊!”白宋有些不耐烦了。 巴朵有些不悦,埋怨道:“凶什么嘛?人家还不是为了便宜你!听姐姐说是夫君独创的一种春药,叫什么威哥……好奇怪的名字,姐姐说每次……” “是伟哥!我干!”白宋都快吐血了,心说巴朵这是搞什么鬼? 白宋一愣神,突然感觉身下一凉,自己裤子不知不觉被床尾的什么人给扒了。 “哇……” 一个稚嫩的女声从房间另一处传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但白宋还是能想到这会儿肯定有人在白嫖自己! 白宋再也忍不住了,想要挣脱却也不能直接用力,以免伤到了身边的人。 只见白宋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热浪,一股真气将巴朵给生生逼退到了小屋的墙壁。 此刻,同屋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白宋终于起身撤掉了眼前黑布。 房间里黑漆漆的,身下的凉飕飕的,白宋想要找自己的裤衩子,却是摸不到在什么地方。 唯一能看见的,居然是三个人影。 除了巴朵,房间里居然还有两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谁?”白宋提起呵斥一声。 两个小公主瞬间就被镇住了,纷纷下跪哭哭啼啼地自报家门。 两个小公主,一个人叫露珠,一个叫幼禾,据说是在路上偷偷让墨竹起的汉族名字。 这两个叫什么白宋不关心,白宋关心地是人家的身份。 听说这两个居然是从草原带回来的公主,白宋吓得腿都软了,后背湿了一片。 还好是悬崖勒马,不然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不说刚刚从皇宫得到的消息,单是人家这年纪,真要有了些什么,白宋自己都不能容忍自己苟活于世。 白宋把目光转向巴朵,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巴朵显然没意识到白宋的情绪,还笑盈盈地想要继续劝说:“夫君给大唐皇帝立下如此大功,送两个女人给你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两位小公主长得好,又听话,交给我好好调教,以后定能让夫君喜欢的。不如现在就收了……” “够了!”白宋突然打断,上前一步,象征性地给了巴朵一巴掌。 白宋没有用力,但还是听到了响声。 巴朵微微一愣,摸着自己的脸,怔怔地看着白宋。 巴朵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打自己。 白宋舍不得打,但又不得不打,这个女人跟别的女人不同,如果继续放纵给她自由,今日之事过后,往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不好的苗头,白宋想要让巴朵明白一件事,既然来了大唐,就要遵守大唐的规矩。 他一个穿越千年的人都不能跳出规则之外,一个草原的女人又怎么能什么都不顾及呢? 两个小公主看到这一幕,姐姐露珠小声说:“将军别怪巴朵姐姐,巴朵姐姐是为了我们姐妹的未来,她想我们能过得好。将军要打,就打我们姐妹吧。” 巴朵咬着唇,眼中有泪,闪烁着看着白宋,有些怄气地说:“别替我求情!要是这里容不下我们,姐姐就带你们回草原,你要想留我,就杀了我!” 说罢,巴朵上前一步,将两位公主拉住就要出门。 却在这时,白宋突然说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想抛下幼鹰不管吗?” 巴朵愣在了原地,她突然想到了女儿。 女儿在长安城生活得很好,远比在草原快乐,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宠着她,还有了教她本领的师父…… “既然来到了长安,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既然是王府的女人,就要学会融入,不要再我行我素了,即便不为了我,也想想自己的女儿。” 巴朵回头,有些不甘:“你就是用女儿来拴住我吗?” “今日之事你根本没有想过后果,刚才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真的无法容忍这样的提醒,你可以离开,但两位小公主必须留下。” “我绝不会看着她们沦为你们汉人的奴隶!” “巴朵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记住姐姐的。但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命,姐姐不必为了我们……” 两位小公主很是感动,可的话音未落,被白宋打断。 “屁的姐姐!明日一早得改口叫妈了!” 正文 第814章 半夜在做什么? 白宋的话让三人同时一愣。 不用想,这三个女人肯定是不会明白的,于是白宋重新解释:“皇宫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让两位公主嫁给白安。圣旨要等到明天早朝才发,本来是想跟你说明白的,哪知道一进屋就把我眼睛蒙了,搞得我也忘了此事。你总说我对两位公主的事情不上心,我都说过一切要等到皇帝的态度。你怎么就是说不透?现在好了吧?两位公主留在王府,以后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可以安心了吗?” 白宋叽叽呱呱说完,巴朵僵在了原地。 “我……” “你什么你!赶紧把两个丫头带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以后我们都是两个丫头的长辈,你自己说说是不是在胡闹。” 巴朵低下头,她似乎也意识到事情被自己搞得有多荒唐。 本来是姐姐,转眼成了妈。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两个小公主也似懂非懂的,站在屋子里不敢乱动,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处理此事。 虽是有些尴尬,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了。 对巴朵而言,两个公主还能有自己照看着,留在王府,以后肯定不会被欺负,加上小白安王爷的身份,匹配两个公主也很妥当,关键白安还小,就算是名义上的夫妻,肯定也不会过早地过上夫妻生活。这对两个小公主也是件好事儿。 “夫君……我……我错了……”巴朵有些忸怩地走到白宋身边,难得有些讨好地说道。 白宋摇摇头,故作愤愤地甩了甩衣袖想要出门。 看着白宋出门,巴朵想拦又不敢拦,走出几步,迎面一阵冷夜,吹得白宋身下凉飕飕地打了个寒战。 妈蛋! 我的裤子呢? 白宋刚才一本正经地说教,拿出当家的架子狠狠地教训了巴朵几句,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没穿裤子。 还是当着两个儿媳面! 白宋一下缩回房间,想蹲下,又是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以免显得更加尴尬。 白宋强撑着看了一圈,终于在露珠的手中看到了自己的裤衩,一把抢了过来,呵斥道:“把头转过去!” 两个小公主赶紧面壁,白宋这才穿上了裤子。 也不知道两个小公主看到了什么? 以后可怎么相处? 白宋心里阵阵嘀咕,心想两个丫头年纪还小,应该不会记住什么。 这事儿整个乱得,白宋直摇头,说是带着两个小公主连夜回去驿馆,就算要留在家里也要等到明天圣旨下来了才行。 事情不宜张扬,白宋亲自带着三个女人出府上了马车。 一路上,三个女人都不敢说话,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路都低着头。 白宋这会儿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在车上焦躁地理着衣裳,大冷的夜里,身上全是汗水。 白宋不停地咽口水,倒也不怎么惊慌,他知道出现这种症状是因为什么。 刚才在床上跟巴朵扭打在一起,这妮子居然给自己灌了两颗伟哥。 这会儿是药效发作了。 巴朵似乎注意到了白宋的异常,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怎么了?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不知道巴朵是忘了先前的事情,还是根本不知道她喂的药有多厉害。 现在的白宋对巴朵可是一身怨气,听巴朵这么的问出,白宋却是忍不住了。 “停车!”白宋喊了一声。 车夫立即把车停下。 白宋下车,默不作声地给两个小公主说:“你们在这儿等着,哪儿都不能去。” “嗯。”两个小公主小声应道。 白宋再看巴朵,指着她,勾了勾手指:“你,给我下来。” “夫君,要做什么?” 白宋没有解释,稍显蛮横地一勾,将巴朵从车上拉下来。 左右看看没有别人,直接将这女人给搂抱着去了街角的小巷子。 小巷无人,一面是王府的院墙。 巴朵被白宋抱着,似乎已经的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选择了闭嘴。 今晚是她闯了祸,这男人想要做什么,当然是仍由他去了。 …… 院墙另一头,一个小子和一个丫头这个望着一人多高的墙面发呆。 秀儿一人背着两个包袱,因为是要出远门,所以带的东西很多。 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别说是翻墙了,就是走出去她都没那个力气。 “秀儿,你过来蹲着。” “小王爷,我好困,也好累,要不咱们明天天亮在离家出走吧?” “别废话,赶紧的。” 秀儿无奈地甩下包袱,走了过去,蹲在墙角不知道小王爷要干什么。 小白安走了上去,一脚踩在秀儿的头上。 “哎哟,小王爷你干嘛?” “当然是踩着你翻墙上去啊!” 秀儿小腿都在打颤,好在小王爷不重,勉强能支撑。 小白安踩在秀儿身上,望着高高的院墙有些无奈。 这小胳膊小腿还是不行,于是小白安有从衣服里抽出一条甩勾。 只是拿甩勾的时候连带着把衣服里的其他玩意儿也一柄抖落出来。 什么暗弩、毒药、飞镖、银针,各种各样,一应俱全,如下雨一样打落在秀儿的头上。 小白安也顾不得捡起来了,甩勾一出,勾着墙壁,噔噔噔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 随后小白安将一条绳子甩了下去,示意秀儿拉着绳子上来。 秀儿废了老大的劲儿才上墙头,小白安又要她把地上包袱勾上来。 秀儿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勾包袱,小白安也管了,两米多高的墙面也不怕高,直接就跳了下去。 只是小白安这一跳过于随意,没想到墙外有人,一下像是跳到了什么人的怀里。 “哎呀!” 巴朵突然感觉背上多了个重物,压得她差点儿跌倒。 白宋怀里本来是自家婆娘,一个小屁孩儿从天而降,挤开了女人落到了自己怀中。 白宋事情才到一半,这被突然打断,也不管谁家的屁孩儿了,伸手就要甩一巴掌。 可自己着巴掌还没落下,感觉这孩子有些熟悉。 白宋停下了,和怀里的小白安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人都很尴尬。 “爹……娘……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小王爷,你慢点儿……”秀儿这会儿才从院墙上顺着绳子下来。 白宋狐疑地看着小白安:“安儿,你们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正文 第815章 转变 气氛有些微妙。 白宋不知道如何跟儿子解释。 他对自己的儿子了解不是很深,只是听说自家儿子要比别家的孩子心性更加成熟。 但怎么看也就是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儿,有些不能解释的事情还是不要解释的好。 和其他父母一样,这种时候就该拿出父母的威严,冷哼一声,把问题集中在儿子半夜翻墙的事情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老实交代,半夜溜出家门想要做什么?” 小白安其实心知肚明,心里已经翻起了无数白眼,心说这老爹也就这么点儿追求,大半夜的躲在这种犄角旮旯干如此龌龊的事情,实在给他这样的同类丢人啊! 可小白安心里清楚,但表面还得装蠢,他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却不能在自己老爹面前表现出什么,小白安之前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孩子人设,所以心里在无限吐糟,脸上却不能有丝毫表现。 小白安支支吾吾,像一个犯错后被抓的孩子一样一时间没有言语。 白宋把小白安放下,不懂声色地提了提裤子。 这时候巴朵也已经整理好了衣着,心说好在是半夜里,被两个孩子应该也没什么,但还是有些害羞,躲在白宋身后没有出声。 白宋看看秀儿,呵斥:“你说,半夜里跟着小王爷翻墙干嘛?” “小王爷他说……要离家出走……”秀儿是个愣愣的小丫鬟,最怕的就是少有见面的大主子,听白宋一声呵斥,根本不敢隐瞒什么。 “离家出走?”白宋楞了一下,看着小白安。 小白安立即反驳:“爹,不是我说的,是秀儿说的。” “啊?”秀儿一听就傻了,“小王爷,这怎么就变成我说的?明明是……” 小白安捂住秀儿嘴,回头继续解释:“那个……秀儿她听说明天会有两个小公主来咱家,以后她就不能再跟着儿子了。女人嘛,都是爱吃醋的,所以就花言巧语地哄骗孩儿离家出走……” “不是……不是的……” 这个黑锅可不能随便背,秀儿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小白安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白宋看着两人小孩子直皱眉头。 尤其是儿子说话的语气,俨然一个小大人似的,不是白宋喜欢的样子。 “够了!”白宋打断,“不敢你们因为什么,现在马上跟我安静下来,马车就在外边,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府。” 白宋下达指示,两个小鬼终于安静了。 不管过程如何,但白宋感觉整件事还是婚约闹的。 儿子持反对态度,或许离家出走就是小孩子为了表示抗议提出的荒唐行为。 白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还是把婚约去退了。” 小白安本来还闷闷不乐,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 小白安是喜欢好看姑娘的,但却不喜欢这种被大人安排婚事的感觉,加上在家被姐姐幼鹰揍,天生就对突厥女人没好感,所以是真的很排斥突厥公主当媳妇儿。 小白安跟着老爹到了街上,心满意足地上了车,突然见到两个大姐姐拘谨地坐在里面。 白宋没有立即上车,他拉着巴朵小声解释:“你也看到了,小白安不喜欢两个公主,闹得都要离家出走了。此事该怎么办?” 巴朵低着头,表情为难,原以为两位公主已经有了着落,没想到在小白安这里出现了如此大的问题。 巴朵也清楚,小白安是整个家的宝,不能因为两位公主而委屈了小白安,那样别说是姐姐们不能原谅自己,巴朵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白宋谈了口气说:“我想把婚事先退了,至于两个公主的去处,我会再想办法,你觉得如何?” 巴朵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男人在为两个公主的事情奔波,那就相信还能有别的安顿办法。 正说着,车帘被拉开,小白安探出头来:“爹,这就是两位突厥公主?” “是啊。” “这婚我不退了。”小白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退了?”白宋有些疑惑。 “孩儿年纪虽小,但也懂得为这个家做出牺牲,不能因为孩儿一人就拖累整个家族,更不能印象爹爹的仕途。” 白宋先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巴朵却是十分感动,赞叹道:“本以为只有幼鹰才算懂事,没想到小白安才三岁也是如此懂事,小小年纪居然懂得为家族牺牲……夫君,恭喜你有个好儿子啊。” 白宋感觉不对,但小白安都已经开口了,事情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白宋摇摇头,带着巴朵上车:“就这样吧。” 上车之后白宋才发现,小白安已经睡到两位小公主的怀里去了。 虽然是天黑,但这小子色眯眯的表情跟他这个当爹的曾经一模一样。 更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毫无顾忌,凑上去吧唧一口亲了,还装嫩地说一句“姐姐身上真香”。 两个小公主丝毫不觉冒犯,只当是个小孩子,被逗弄地咯咯咯直笑。 白宋明白了,自己儿子是被两个小公主给吸引了。 才三四岁都喜欢美女,果真是自己儿子啊! 只是这般早熟是不是不太好? 白宋的心里,只当是儿子过于早熟,毕竟在家里就听说自己儿子喜欢跟漂亮的丫鬟打成一片。 现在看到儿子腻在两位小公主的身上,也不去打扰,生怕这儿子突然又变卦。 巴朵和白宋相视一笑,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马车又要出发往驿馆,小丫鬟秀儿最后一个上车。 小小的车厢挤着好多人,秀儿一进来几乎都快容纳不下了。 “小王爷……你给秀儿腾个地儿……” “你,出去,坐外面。” 小白安小脸儿一板指着秀儿。 秀儿一愣,撅着小嘴还想争取一下:“外面好冷的!” “难不成还要我出去吹风?” 秀儿这下不敢说了,看了看小王爷搂着两个不认识的小狐狸精,心里酸酸的。 到了车厢外跟车夫坐在一块,心里闷闷不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呸!我呸呸呸!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秀儿再也不跟小王爷好了!” 正文 第816章 突然的约见 今夜之事几番波折,最后饶了个弯子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两位小公主被连夜送回驿馆。 小白安被带回了王府。 白宋没有把儿子想要离家出走的事情公开。 因为一旦公开了,自己和巴朵的事情也瞒不住。 第二天,圣旨传出,两位突厥公主嫁给小王爷为妾。 现今就住在王府,带小王爷成年之后再补全礼数。 到了下午,两位小公主便送到了王府。 香儿、向南等一众女主人都很好奇,没想到一夜之间她们就成了婆婆。 她们都是心善之人,唯恐两位小公主不习惯,一个个都围在她们身边说话,还送了各种各样的见面礼。 两位小公主见这家姨娘如此和善,心中稍定,想到同一屋檐下还有一个同出草原的姐姐,脸上终于露出的笑容。 唯一让她们有些不安的是,昨天晚上想要伺候的男人成了她们往后的公公。 关键姐姐露珠还在中途脱了人家的裤子,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白宋是没脸见人家小姑娘的,一下午都不见人。 但巴朵小声传了话,让两个小公主把昨夜之事给彻底忘掉。 两位小公主进门,最开心的自当是小白安了。 这两位小公主跟巴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没有半点儿草原女人的野性,反倒是有着大唐小姐的温婉柔和,加上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谨小慎微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而且小公主自带突厥女子的高挑身材,配合弱弱的性格,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小白安只看了一眼就被迷住了。 以小白安的眼光来看,就这两位公主,即便现在还不如自己娘亲的惊艳,但人家年纪小啊,等到长大了绝对是祸国殃民级别的狐狸精! 就算是自己娘亲也比不上的。 小白安年纪虽小,但从小就有一项伟大的报复。 就是站在巨人的肩上要看到比巨人更加美好的风景,不然就枉活一世了。 选择女人嘛,最低要求便是比自己的娘亲们好看,那才行。 从小公主入门第一天起,小白安便不跟娘亲们睡一间房了。 他要了一间大房间,床铺也是大床,能容纳三个大人的。 从今往后,小白安便睡在了两个小公主的中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老爹,先一步实现了大被同眠的美梦。 …… 王府中很多人都已经感觉到了自家小王爷有所不同。 尽管小白安一直在竭力掩饰,但他偶尔表现出来的一些言辞和行为,会让很多人感到惊讶。 而在此时此刻,只有白宋还未曾有所发现。 可能真的是当局者迷,白宋始终觉得儿子白安只是稍微显得比一般孩子成熟,至于小小年纪就开始好色,估计是受到自己的遗传。 没有办法,白宋的事情越来越多,留在家里的心思很少。 刚刚回到京城,白宋要看看生意上的事情。 为了一场战争,白宋捐了很多物资,三年来的积蓄几乎因为这一场战斗而消耗殆尽。 早上去皇宫陪皇后娘娘吃了早餐,然后便去了钱庄清点账目。 之后又去看了看第二批准备开发的地产,一切都在顺利地进展着。 唯一遇到困难的便是销往东瀛的茶叶。 第一批茶叶经历一个月进入东瀛,最新的反馈却不怎么好。 根据历史记载,东瀛的茶文化是由唐代引入。 而这个时间节点的东瀛岛国显然还没有形成这样的的饮茶习惯。 所以茶叶在东瀛预冷就不怎么奇怪了。 这是需要时间去改变的问题,白宋不觉得是个什么事儿,一切就顺其自然好了。 下午白宋又去了东宫,见了太子李承乾。 贞观九年,李承乾开始随朝听政,也就是到了一般文人毕业出师的年纪。 也就是说白宋不必每天去东宫教学。 白宋的闲暇时光比以往多了很多。 太子出师,但少师的职位依旧保留下来,出入东宫,为太子谋事是乃白宋之职。 不过如今的太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根本没有能之相抗衡的兄弟,所以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白宋出谋划策。 在长安,一派盛世场景。 白宋没有忘记自己在草原时候的构想。 他希望通过文化输出的方式去影响改变世界,用没有血光的方式去实现“平天下”的宏愿。 白宋在没事的时候又开始了创造和发明。 比如肥皂、玻璃、精盐等等,但凡从穿越小说中看到过的发明,白宋都要试一试。 以前的白宋为了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赚钱,现在却有了更伟大的目标,所以一切都变得更加有意义。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宋被传召入宫。 在宫中,白宋见到了李世民和李靖。 李靖在草原一战之后,身体大不如前,今日是正式向李世民请辞。 这一点,白宋早有知晓,只是很奇怪为何会传自己入宫。 李世民看着白宋一脸不解的样子,低声解释道:“大将军说你小子非但有智谋,更兼勇武过人,上次在草原里的一战让你在军中树立了不小的威望。” 白宋微微皱眉,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 难道是要自己接管军权? 但想想也不应该啊,自己现在没有实际官职,怎么可能一跃成为大将军? 李靖看着白宋笑了笑:“你现在没有实职,需要一个更大的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与皇上打了个赌,此次由你领军,只要能平定高昌,皇上便的给你个在军中的职位。” 白宋愣了一下,感觉这消息实在是过于突然,自己当真是没有半点儿准备。 “白宋,李靖很少如此看重一个人。他用大将军的职位还你一次正式进入朝堂的机会,就是朕也未曾想到。”李世民严肃地看着白宋,“所以你不要让朕失望。” “等等……皇上,此事不妥……” “有什么不妥?如今我大唐军中配置神武大炮,以往对高昌没有必胜的把握,可现如今,我军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打高昌?这是什么情况?为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高昌虽是西南贫瘠之地,但也算是地大物博,与我大唐相邻,多年来互有通商,却是拒绝臣服。今我军备有神武大炮,军力前所未有地强盛,自当抓紧时机横扫天下,扬我国威。” 正文 第817章 三年之约 对高昌,白宋并不陌生。 大唐在平定突厥之后,第二个平定的大国就是高昌。 但对高昌动兵应该是在贞观十三年。 现在才贞观九年。 并且大唐对高昌用兵是因为高昌与西突厥结盟,切断西域与大唐之间的的商路往来。 是被动出兵。 怎么现在李世民就作出对高昌用兵的决定? 白宋有些诧异,他已经感受到了历史发生的变化。 历史的变化其实一早就有发生。 但之前白宋所感受到的变化总体还在一个大的框架下面,甚至历史上的一些小变化会通过时间而自动修复。 今天,一场历史上非常重大的战争,莫名其妙地提前了整整四年。 这就不是一次小变化了。 面前一位千古帝王,一位历史名臣,全都怔怔地看着白宋。 似乎感受到白宋目光的变换,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白宋,你有什么看法?”李世民主动询问。 白宋回神,有些踌躇地问:“皇上,一定要这样吗?我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死了很多人。” 李世民显得十分自信:“换做以前,朕不会作出如此激进的决定。只是现在朕的手中掌握强兵,若不开疆扩土,岂不是错过了大好的时机?” 手握强兵…… 白宋意识到是什么人推动了战争的提前。 神武大炮! 神武大炮的出现极大增强了李世民的的自信,有了神武大炮才让李世民有了开疆扩土的想法。 而白宋将神武大炮公之于众主要是为了避免战争,为了更快地结束战争。 神武大炮虽然平定了成都,也迅速降服了草原小国,却也让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提前了。 白宋并非圣人,但最近的经历让他的内心极度厌倦鲜血与厮杀。 他见过了堆积成山的尸体,见过了朋友和下属的离去,他还默默地发誓要竭尽所能去化解战争。 现在,一场战争即将爆发,皇上还要让他去领兵? 这怎么可能? 白宋的内心是本能地排斥。 “皇上,臣斗胆反驳一句,这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东突厥之后还有西突厥,高昌之后是吐蕃和西域,西域之后还有欧洲和非洲……开疆扩土能得一时之利,难以长治久安。” 李世民微微蹙眉:“欧洲、非洲……” “陛下,这个世界很大的,大唐在整个世界中仍旧是沧海一粟,大唐之外还有无数不曾见过的国家。想要建立千秋霸业,单靠战争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靠战争,又能依靠什么?” “文化、科技、信仰,商业……强国体现不单单是军队,是国家的综合实力。只要国家本身够发达,即便不用一兵一卒,也能震慑寰宇,万国来朝。” “你这都是儒生言论,纸上谈兵,根本不足为信。”李世民觉得白宋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历朝历代除了战争没有一个国家是用综合国力来建成,这不足以让他相信。 “如果皇上能相信我,还请给我三年时间,三年之内,我会让东瀛彻底沦为大唐附属,东瀛百姓的衣食住行与大唐无异,让东瀛所有的人都向往大唐,让东瀛皇室一切听从大唐朝廷的差遣。” “朕要打的是高昌,你说东瀛干什么?” “臣只是想给皇上证明,臣所描绘的一切并非纸上谈兵。除了战争,还有别的更加轻松的方式平定天下。而高昌纵有不轨之心,但臣敢保证,三年之内,高昌绝不敢公然跟大唐作对。” 李世民和李靖面面相觑,白宋的话实在是有些出人预料。 攻打高昌的确是李世民临时起意,本就是在谋划阶段,没有在朝堂上正式提及。 神武大炮的确勾起了李世民的野心,总觉得既然掌握了这么强力的武器,总要做点儿什么才对。 开疆扩土的话,如果有得选,李世民首先想打的就是东瀛。 因为现在虽然跟东瀛通商了,表面比较和善,但李世民看不惯东瀛人的自以为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看了就不爽。 不打东瀛是因为两国隔海,有了神武大炮也不一定开的过去。 现在白宋说三年之内让东瀛完全归属大唐,甚至要改变东瀛的衣食住行跟大唐一样。 李世民觉得这一点儿意思。 同时,这是白宋头一次主动揽活在自己身上,李世民很希望有个契机看看白宋的心里都还装着些什么能耐。 这无疑是一次机会。 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谈话,没想到多了一项尝试任务。 李世民认真地看着白宋:“白宋,在朕的面前可没有戏言,你所说的真能做到?” 白宋也顾不得许多,这本身就是一件自己非常想要做的事情,更何况能阻止一场提前的战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白宋都没有推诿的理由。 白宋正色起来,对着李世民一拱手:“臣愿意担保,三年之内必然给皇上一个结果。” “好,只要你能东瀛彻底归顺大唐,朕便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说着,李世民从身后的桌上拿出一叠奏章来,轻笑着说:“这些可都是参奏你的奏折。” “啊?”白宋一愣,“我……我没做什么啊……” “因为你发明了神武大炮,有人说你心中还有比神武大炮更危险的发明,把你留在这世上是对大唐最大的威胁。还有人拿着几年前的批言说事,说你是妖星转世,会祸乱天下。” “……” “别紧张,朕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你为大唐立下诸多大功,朕也没给你什么像样的奖赏。这些奏折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白宋后知后觉,如果换在以前,自己的人头可能就不保了,细细一想后背湿了一片。 李世民看着白宋,认真说:“你是个特别之人,这三年之间,你需要朕或者朝廷的任何支持,尽管开口,一切都不是问题。这三年之间,除了朕一人,你不必听从任何人的吩咐。无论官居几品,头顶何等爵位,都要听从你的差遣。” 说罢,李世民取下自己的玉牌交给了白宋。 正文 第818章 武士刀热潮 尚方宝剑之类东西应该是在宋朝才有的。 一块玉佩代表的意义模棱两可,也不算什么实际的职权,但识货的人见了会多有震慑。 简单来讲,就是不明觉厉。 随着跟李世民的关系越发亲近,白宋在其跟前也就越发随意。 白宋随意起来,脸上便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嫌弃的神色。 李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心说这是什么表情? 皇上的贴身玉佩,从小都跟随皇上在身边,这可是皇上的信物,你小子居然还嫌弃? 李世民也是皱眉:“怎么?还不知此物代表了多大的意义。” 白宋撇撇嘴:“皇上,您要是什么都不给,我还心安些。您给个这东西,看着倒是不错,不过也是告诫不要什么事情都盯着皇上的名头去办,说是一切支持,但还是要看事情大小……” 李世民没有生气,相反却是笑了:“你这小子当真是一点就透,难怪虞世南那老家伙会如此看重你。不过嘛,既然你已经懂了,朕就不用再细说,你可以在现有的规则下进行自己的计划,但不能触动太大的事情,比如现有的律法,世俗的礼教之类。” 白宋看了看玉佩,掂量一下揣在了怀里。 “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半早在三年前已经由皇后给了你儿子白安,现在朕将剩下的一半交给你,也算是代表皇家对你白家的器重,好好守着玉佩,切莫让朕失望了。” …… 从皇宫出来,白宋觉得是该把正事放到日程上。 如今两国之间的贸易通商刚刚开始,从市面上的直观感受是从东瀛送往长安的手工制品多,从大唐送往东瀛的各类原材料多。 目前的东瀛和历史上的东瀛其实相差不大,因为是岛国,岛内物资匮乏,需求大唐的各类原材料,输送大唐的则是基于原料的二次加工品。 这样的现象自然是东瀛在两国贸易之间占据了更大的便宜。 从长安的东瀛人对待大唐的商品态度不难得知,在东瀛人的心里对大唐的商品有种天生的嫌弃。 东瀛人还是那样,骨子里有种迷之自信,尽管谁都不知道他们的自信来自哪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能准确把握东瀛人的心理,而白宋带着超越千年的见闻,倒是对东瀛人有着自己的理解。 以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谦和与东瀛人打交道是十分吃亏的。 因为岛国人根本不懂何为谦和,何为不争,何为礼待。 他们只会把中华民族的儒家之道当做是一种示弱。 他们以伪善的面具示人,其实深藏着人性的丑恶。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比东瀛人更深层地挖掘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他们的眼里容不下谦和之人,他们只崇尚强者,他们会对强者卑躬屈膝,哪怕你曾是他们的仇人。 大唐虽强,但始终是保持着友好的态度接纳东瀛,东瀛没有看到过大唐的力量,所以他们没有畏惧之心。 如果要彻底改变现有的情况,最好的方式是直接打到岛国上去,让他们知道大唐的力量后,他们自然就会老实。 但这显然和白宋所追求的背道而驰,白宋需要用另一种方式去打破现在的格局。 扭转商贸的局势,让东瀛人接受更多的大唐商品,从而让他们接受大唐的文化,首先要做的就死打破东瀛人的蜜汁自信。 其实从越来越多的东瀛商品进入长安,大唐和东瀛之间的比拼已经越来越多。 比如商品之间的对比,最为明显的就是刀具锻造的技术。 这个方面无疑是东瀛领先大唐许多,从东瀛来的武士刀无论工艺如何,总是能卖出天价。 据说来自东瀛的刀具是最受大唐欢迎的,刚开通口岸的第一批两百多把各类刀具便卷走了大唐近五万两白银。 现在的东瀛武士刀已不是普通商品,每一把都能出现在长安城的拍卖会上。 武士刀在大唐受到吹捧,东瀛人对此十分得意,现在在长安坊间只要出行有一把武士刀挂在腰间,似乎就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要瓦解东瀛人的迷之自信,倒不是一蹴而就的,就从一个个小的方面逐步击溃。 白宋决定先给长安城内东瀛武士刀的热潮泼一盆冷水。 到了钱庄,白宋找到了晴儿。 晴儿喜欢在钱庄忙碌,没有一日空闲,虽然现在是白夫人,却也是一位在长安民间颇有名气的商人。 晴儿知道的消息很多,正要询问晴儿有关东瀛武士刀的情况时,白宋忽然发现钱庄的柜台后面就陈列着一把东瀛武士刀。 “这是谁的?”白宋指着武士刀问。 晴儿看了看说:“还能是谁?除了墨竹,谁会买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墨竹正在柜台前面打瞌睡,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抬起头来。 墨竹看到了白宋,眼中闪出了一道神光,随即又消沉了下去,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东家来了。” 看到武士刀摆在自己的钱庄里,白宋是有些生气的,但知道是墨竹买的,白宋却又忍住了。 墨竹现在受了伤,功力大减,对她的打击也很大,最近也不那么活泼了,整个人都很消沉。 这武士刀至少能勾起她的兴趣去购买,倒也不失为一件让她分心的事情。 “多少钱买的?”白宋问了一下。 “墨竹她买得早,只花了一百两银子。最近这些东瀛来的物件,一天一个价。”晴儿解释。 听到这个,墨竹难得又有了精神,主动说:“可惜我没钱,早知道就多买几把了。东家是不知道,现在这一把刀至少卖一千两,而且有价无市,多少人问我买,我都舍不得卖呢!可惜只有刀,如果有剑的话就送一把给小十三了。” “我是用刀的,你怎么把刀送我?”白宋打趣了一句。 墨竹嘟嘟嘴:“东家又不缺这些,东家想要,随便就能买了。” 白宋没有再说,把注意力收回,认真对晴儿说:“没想到这武士刀比咱们的理财产品还要理财,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继续让价格涨上去,以后东瀛人只要卖刀,咱们的银子全都被卷到东瀛去了。” 正文 第819章 拍卖会 晴儿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关心武士刀作甚? 没等晴儿发问,白宋继续说道:“不说那些武士刀都要进行拍卖才能买到吗?去调查一下最近的拍卖会,我倒要看看这东瀛武士刀能火到什么程度。” “相公要参加拍卖会?” “闲来无聊,看看总没错。” 墨白钱庄的消息很灵通,白宋说要参加拍卖会,不到半个时辰,一场在西市举行的拍卖会就有了白宋的位置。 最近长安的拍卖会倒是流行,因为和东瀛通商的政策发出,不仅仅加强了和东瀛之间的往来,也刺激了其他地区的商品流入长安,越来越多的奇珍异宝出现在长安城内。 拍卖会是一场接着一场,而作为当下最火的商品,东瀛武士刀总会出现那么一把两把。 从东市到西市,晴儿没陪着白宋一起。 白宋身边跟着个兰亭,总是个贴身丫鬟,既然带回来了就要发挥该有的作用不是? 兰亭也是这般心思,自打回到长安,虽是留在了府上,但白宋中往返在皇宫之间,兰亭这丫头也不便出入皇宫,更加不变游走在东宫内外。 平日里呆在府上,总也无事,心里也不踏实。 今天难得有事能带着自己,兰亭丫头很是积极,一路上专心致志地为主子剥水果。 在车上想着拍卖会,白宋一阵阵恍惚,他脑子里联想到的不是什么奇珍古玩,而是那些玄幻小说里的拍卖会,杀人夺宝之类桥段,想着突然笑了,觉的自己联想有些奇葩。 “公子,您笑什么呢?” 眼看西市就在前头,白宋看着外面。 对白宋而言,这种拍卖会应该算是闲暇娱乐的活动,比起以前所谋所想的事情,眼前要做很是轻松。 而且这种拍卖会要的不是灵石灵晶,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想要什么买不到? 而银子对现在的白宋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哪怕他自己的钱真的不够了,还可以从国库里面调动。毕竟随着银票的流行,墨白钱庄和朝廷已经深度绑定在了一起。 白宋突然笑了,是因为想到了参加拍卖会可能是一场他个人的装X秀,如果按照记忆中小说的老套路来讲,这时候或多或少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喽啰出现,嘲笑他的衣着和举止,或许会拿出几锭银子出来羞辱。又或者会遇到几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为了某个宝贝非要跟白宋抬价。 “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桥段,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作出那种打脸的举动应该显得很傻缺吧?” 白宋还没回应,前面突然横插一辆车挡在了白宋的马车跟前。 兴许是过会儿的拍卖会有很多人,西市比平日里热闹,进入西市的马车很多,街上拥堵得厉害。 白宋来西市是随意叫的一个车夫,马车比较简单老旧,比前面装饰华丽的马车简陋很多。 前面一辆马车侧方跟着一匹骚气的白马,白马上面有个青衣青冠的文人。 白宋的车夫很不爽,因为前面的车是从小巷里强行挤进来的,便在后面骂骂咧咧。 白马上的人回头看了白宋这边一眼,看到这马车如此简陋,根本没放在眼里,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兰亭好歹也是东宫的宫女出生,眼界格局非同一般,掀开车帘看到那白马王子的轻蔑眼神,没有丝毫气恼,反倒笑着说:“要是知道这简陋小车里面坐着的是鼎鼎大名的少师大人,不晓得那人会不会吓得跌下马来?” 白宋没有搭理,却也好奇地从车帘缝隙往前面看一眼。 他和一眼倒好,正是瞧见前面车子的后帘被人掀开,里面一个姑娘对车夫道了一声抱歉。 骑白马的不屑地说道:“张小姐和等身份,何须跟这等贱民多话?” 那位张小姐也没多说,很快就放下了车帘。 但她车帘放下之后很快有掀起,与之前淡淡的眼神不同,此刻的张小姐眼中带着几丝惊喜和诧异。 这时候,白宋与她的目光相对,笑着与她点了点头。 这位张小姐便是工部尚书张亮之女张玉寒。 一个简单的点头,两人很默契都放下了车帘。 西市通常是一些平民才会进入的集市,买卖东西都比较平价普通。 似张玉寒这等官家小姐,若是要外出逛街,也应该往更繁华的东市。 现在出现在西市的马车,只要有些身份的,显然都是往拍卖会去的。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即便要说话叙旧,等到了拍卖会有的是机会。 前面的白马王子心思都在张家小姐身上,察觉到张家小姐两次掀开车帘,尤其是第二次掀开车帘露出的那种眼神,亮汪汪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叫激动的情绪。 这怎么可能? 白马王子心想张家小姐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张玉寒张玉寒,人如其名,乃是长安城远近闻名的冰山美人,这种惊喜的眼神如何能出现在她的眼中? 白马王子不禁回头多看了这个普通的马车一眼。 走走停停,过了小半时辰终于到了拍卖会的会场门口。 白宋刚下车,一个陌生的姑娘便将白宋拦住。 “请问是白先生吗?” “没错,你是?” “婢子是乘风商会的迎宾,得到会长的授意专程来此等候先生的。” 这个乘风商会好像是一个大唐最大的商业联盟,白宋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但晴儿是知道的,甚至还是乘风商会的名誉副会长。 今天的拍卖会是有乘风商会承办,照着这层关系,白宋算是半个主人。 更重要的是,商会是知道白宋的身份,更清楚白宋掌握的财富,所以听说白宋要来,商会内部早就在准备了。 白宋点点头,看了看自己四周,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现在有个小姑娘领着走内部通道,白宋也就跟着去了。 白宋晃眼不见,先到一步的张玉寒下车四处观望,见不到白宋脸上尽是着急。 那白马王子上前问道:“张小姐,是在找人吗?” “后面那辆马车下来的公子去了哪儿?” 白马王子一脸蒙圈:“这个……” 张玉寒也不管了,亲自过去问车夫。 车夫指着白宋去的方向,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些事情,更新慢了,多多担待……今天还有。 正文 第820章 密室宝刀 商会后场工作人员倒是不少,所有人都在为了此次拍卖会准备忙碌着。 但在这百忙之中,乘风商会的会长,江南首府的王明友王大老爷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白宋。 王家的布行生意遍布江南,在江南一带的名气甚至要比白宋在幽州的名气更甚。 只是这王家布行离开了江南,在长安一带的名声就要弱很多了。 创立乘风商会,王明友是希望通过商会结交长安的各种大人物,从而打通往长安发展的线路。 白宋作为跟朝廷深度绑定的商人,已然成为了商人心中的天花板。 这可是个非常人物! 听说墨白钱庄的白宋要来,王明友本不打算参与此次拍卖会的,却是专程过来了。 在普通商人的心中,白宋的身份很明确,一个是墨白钱庄的背后老板,通过长安的地产改造赚了不下十万两银子。一个则是太子的少师,是半只脚已经踏入朝堂的官员,剩下的驸马身份其实都不重要了,单靠这两项,便是证明了白宋此人在长安官商通吃,属实牛X。 “白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看到一个能当自己爹中年男人卑躬屈膝地一脸谄媚,白宋突然有些不适应。 主要还是白宋平日里见的人不是皇帝就是历史名臣,如今有了身份地位之后,倒是还没有过深入民间的时候。 在此之前,白宋一直没感觉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直到现在,见到一个江南首府对自己的态度,白宋才恍然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牛了。 “额……客气客气……”白宋拱拱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直接转移到今天的正事上,“拍卖会还有多久开始?” “还有半个时辰,请白先生去贵宾室稍作休息。” “贵宾室……”白宋嘀咕了一声,“还真是商户,房间名称都充满了商业气息。” “先不急,我想先瞧瞧今天都有些什么拍品?” 王明友连忙将今天的拍品名册拿过来,但白宋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说:“我要看实物。” “这……”王明友有些为难了,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哪有带着客人先于其他客人去看拍品的道理? “怎么?不行吗?” “没有没有……既然是白先生要看,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请白先生不要将此事透露,以后小人商会的生意不好做。” “放心,我也是做生意的,懂得什么是规矩。” “是是是……” “还有,以后别叫什么白先生,来了这儿我只是个普通商人,叫声白老板就行。” 王明友继续点头,又是奉承道:“白老板年纪轻轻,却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是难得。” 说着话,王明友送白宋去放置拍品的密室。 门口几个守卫看着东家跟着个年轻人过来,态度十分恭敬,有些诧异。不禁多看了白宋两眼。 白宋进去之后,随行的兰亭却被拦在了外头。 兰亭十分不满,正要说话,白宋一个回头,让她在外面等着。 到了密室之内,里面陈列着各种金银珠宝,在几盏油灯的映照下发着金光。 白宋根本的不在意这些金银,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武士刀。 “听说今天会有武士刀?” 王明友听了就是一笑,领着白宋到了一个木架前,上面有一层上等的丝绸盖着,揭开之后就能看到木架上放着一柄寒气森森的武士刀。 “白老板果然是识货的行家,今日拍卖的武士刀可非同寻常,传闻是东瀛第一铸剑大师本川先生的珍藏之作,号称……” 王明友的话没说完,白宋已是毫不客气地将刀拿了起来。 王明友表情一阵抽抽,感觉这会不会有点儿不合规矩? 王明友本来是想提醒的,可碍于白宋身份,想想拿起来看看也没什么,反正周围没人,想想也就算了。 “还真是一把好刀啊!”白宋啧啧称奇。 王明友还想多解释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东家,有东瀛人来了,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东瀛人如今在长安的地位可不低,只要是东瀛人,不管什么身份,总是能被人高看两眼的。 换做平时,王明友肯定是要亲自出迎的,可现在他身边的是少师白宋,一般的东瀛人岂能跟他相比? “我现在还有要事,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王明友直接打发了手下,继续谄媚地陪着笑脸。 白宋回头看了王明友一眼,说:“既然王老板有客人要接待,王老板自去便是,我在这儿再看看,稍后便去休息室了。” 王明友有些犹豫,白宋重复了一遍:“我这边不用陪着。” 王明友犹豫不是因为要陪白宋,而是将白宋一个人放在陈列拍品的密室,心里有些不踏实。 “怎么?王老板是不放心把我一人留下?担心我偷拿这里的东西不成?” “岂敢岂敢?以白老板的身家,别说这些小物件,就算是整个商会也是轻易能买下来的,小人怎么会不放心呢?” 王明友不敢再停留,便将白宋留下,自己先出去了。 密室之中无人,白宋拿着武士刀比划的一两下,嘴里浮起一丝笑意:“听说这武士刀因为其锋利而闻名,传闻任何一把武士刀都可以做到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就是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武士刀跟千年之后的工业科技相比如何?” 想着,白宋抽出了自己的冷刀,左右手各持一刀,让两刀猛烈相撞! 噹的一声。 外面的守卫有些好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密室里面。 只见白宋背对着几人将武士刀重新放回到木架上,盖上的黑布,然后若无其事地退了出来,看也没看几个守卫一眼,叫着兰亭:“我们走。” 兰亭赶紧跟上,忍不住也看了密室一眼,问:“少爷,里面可有什么奇珍异宝?” “你从小在东宫,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在乎这些凡俗之物作甚?” 白宋正说着,忽然看见王明友在跟几个东瀛人交流。 其中一个东瀛人争取下自己的佩剑,用蹩脚的汉语说:“你看看,这把刀跟着我十几年,意义非凡,至少能卖一万两银子。” 正文 第821章 拍卖会开始 东瀛人来了乘风商会推销自己的佩刀? 这事儿还真有些蹊跷。 现在做拍卖的,规矩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将拍品交给拍卖行寄售,另一种就是拍卖行先将拍品以低价买入,由自己承担风险,谋取更高额的利润。 眼看这个东瀛人首先就报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目的自然很明显了,他这是想让乘风商会先把自己的刀给买下来。 只是价格就有点儿离谱了。 一万两银子一把刀。 换做是一把普通的唐刀,起码能买一千把,还是品质上乘的那种。 白宋还记得墨竹买的那一把刀,也只是一百两银子买下的,怎么同样一把武士刀,要价却到了一万两?关键看那个商会会长王明友还有心动的样子。 之前只是听闻,现在亲眼所见,白宋才意识到这种天价商品的风气有多严重。 白宋还记得自家的茶叶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卖入东瀛却受阻,东瀛人的刀以及其他各种商品却在长安城内大受追捧,古代没办法进行大数据统计,但此刻两国之间产生的贸易逆差必定无法想象。自己主张的政策给了东瀛人薅大唐羊毛的机会,这肯定是不行的。 眼看着王明友就要答应下来,白宋上前打了个招呼:“王老板,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不赶紧去做准备,居然还在这儿闲聊?” “白老板……”王明友看着白宋,客气地拱了拱手。 白宋顺势看着几个东瀛人:“哟,又是一把武士刀呢。” “是呀,这是一把好刀,这位客人呢想换一万两银子。”王明友解释。 “一万两银子?至于吗?一把刀而已,王老板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白宋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屑,显然是惹恼了几个东瀛人,对方其中一人不屑地撇撇嘴:“不懂就别开口……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的武士刀在市面上到底是个什么价。” 白宋也不生气,反问王明友:“怎么?这东西真有这么贵?” 王明友笑着点头:“白老板有所不知,最近的武士刀供不应求,人人都以身带武士刀为面儿,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柄出自铸刀宗师的宝刀,起拍价都要两万两。眼前这柄虽不是出自名家,但也是跟随东瀛武士多年的宝贝,一万两其实不贵的。” 白宋嘴角抽了抽,心说要是别人来卖刀我才懒得管呢,不过对方是东瀛人,这事儿还不得不管。 “王老板,做生意还是稳重一点好,你说的那把刀都还没卖出去呢,不能以没卖出去的商品的价格作为衡量标准。至于这把刀嘛,我看还是寄售比较妥当。” 白宋说得简单,言语间都是商议的态度,但话中已经表明了立场。 王明友知道白宋的身份,这位白老板的一句话可比一万两银子更值钱,尽管不知道白宋有没有更深层的意思,王明友还是立即表明了态度。 王明友对东瀛人说道:“几位,刀是好刀,要是寄售在拍卖行里拍卖,应该能卖出一万两以上的价格。乘风商会不会占客人的便宜,如果几位真要卖刀,可以直接上架在今日的拍卖上。” 几个东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个卖刀最终是点了点头:“也好,我们正好没见过大唐的拍卖会是怎样。” 一段小小的插曲结束,乘风商会的人先手将白宋和几个东瀛人请到了贵宾室。 拍卖会的会场很是讲究,贵宾室都在二层,围着会场展台分出了十几个独立的小隔间。 隔间内的人相互看不到彼此,只有一道可以开关的窗户。 而下方一层就是就是普通客人的会场。 即便是普通客人,能参与到拍卖会中的也都是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身家没有个三五万两,根本没勇气混到这里面来。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兰亭看着窗外给白宋揉捏肩膀,她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些欣喜,一边揉捏,一边给白宋说话:“想不到民间还有这样的活动,当真是新奇。” “你真要这么好奇,待会儿叫价的时候你来喊。” “少爷,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谁家大佬买东西是亲自掏钱的?” 兰亭听了掩嘴一笑,本不想再说,忽然指着窗户对面:“少爷,对面的姑娘好像在朝咱们招手。” 白宋朝着对面看去,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对着自己这边挥动着小手绢。 这人不正是张玉寒吗? 白宋起身站在窗口,对着张玉寒笑了笑,两人再次点头示意。 这一次,张小姐就不如先前在门口相见时那么淡定了,有些急切地左右看看,似乎想要过来找白宋。但拍卖会会场的贵宾室相互间并不连同,即便是相邻的两间房也要走到楼下绕个大圈才能进来。 没有办法,张玉寒面露遗憾之色,终是愤愤坐下。 但张玉寒的刚刚落座,先前在拍卖会门口见过的白马王子忽然探出个头来,朝着白宋这边看了看。 “张小姐,那人是谁啊?”白马王子问道。 张玉寒心头正郁闷,根本不想搭理他人,闷闷地没有说话。 拍卖会在这这时候开始了。 会场的姑娘简单让在场的诸位先安静,然后说了一下拍卖会的规则,等到场子全部静下来之后,终于拿出来了第一件商品。 第一件拍品是一副长卷的山水画,有一百多题字,而画作之人居然是白宋的先生虞世南。 这是让人有些意外的,因为白宋知道自己老师的性格,他是很反感把自己的字画用金钱去衡量的,如果是有人将他转赠的字画公开拍卖,虞老肯定不会承认是他的作品。而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一旦虞老不承认,便是赝品。一般来说,把虞老的画拿出来公开售卖,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但现在作为开场作品,乘风商会就拿出了虞世南的名头,说明商会对作品的真伪并不存疑。 果然,随着作品的介绍,下方讲解员说出了一条关键讯息。 这幅作品是虞世南虞老亲自送来的。 正文 第822章 天价画作 “老师为何要送字画来卖?”白宋心中嘀咕。 既然讲解员都说了是虞老亲自送来卖的,事情肯定不会有假。 如果虞老要卖画,只能说明一件事,虞老现在缺钱了。 白宋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这个学生有些不太称职,自家家里金山银山堆着,对自己有恩的老师却因为缺钱要卖画为生,离开了朝堂,再厉害的人物也会为了生计而犯愁。 白宋估摸着的要去给老师一点儿帮助,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直接去给钱,老师肯定不会收。 既然遇到了这幅画,索性就顺势而为吧。 这幅画起拍价只有一百两银子。 经过零零星星地叫价,虞老的画在六百两价格的时候停滞了许久。 白宋心里阵阵不忿,心说虞世南乃是后世公认的书法大家,就算他的画作稍逊,但这好歹是一副长卷,开卷两丈一尺,不知注入了老师多少心血,才区区六百两银子? 关键想到一把普通的东瀛武士刀,底价便是两万两,白宋这心里哪儿能平衡? 白宋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等有一天,老子要去东瀛开一场拍卖会,要把大唐的书画诗词在东瀛卖出天价!绝不能受这等窝囊气! 白宋心里盘算着,下方的主持人眼看就要成交,白宋突然对兰亭说道:“出价两万两白银。” 兰亭一愣:“啥?” “两万两,没听到吗?” “两两……两万两!”饶是兰亭从小在东宫,见过了无数奇珍异宝的姑娘,听到两万两的价格也是吓傻了。 “赶紧的,人家都要宣布成交了。”白宋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兰亭这才站到窗口,喊了一声:“我家公子出价两万两。” 主持人刚要宣布成交,听到楼上传来话,一下咬了自己舌头,然后茫然地看着楼上。 楼上的客人只有一个编号,根本没人知道楼上出价的人是谁。 主持人看着编号四的客人,愣了好久才问:“楼上的姑娘,方才您说出嫁多少?” “两万两!”兰亭脆生生地说着。 轰的一声,楼下客人都炸了,全部都看着楼上的姑娘,知道这只是个丫头,但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两万两? 那人莫不是有毛病? 就算是皇上的墨宝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给出的价格太高,给人带来的感觉不是震惊,反倒是有点儿看白痴的样子。 主持人也试探着问:“姑娘,这里是拍卖场,可容不得戏言。” 兰亭却嘟嘟嘴不说了,直接回到房间。 主持人这么一说就后悔了,心说参加拍卖会的人都是交了最少五千两保证金的。 在楼上的贵宾,保证金只多不少,要是来捣乱的,直接扣了保证金就是。 “两万两!楼上的四号贵宾出价的两万两!有没有比这更高的?” 场中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说这些都是多余的,谁会为了一副画出价两万两呢? 最终在短暂的沉默后,第一件拍品被拍出了两万两的天价。 全场气氛都热诺起来。 内场观摩的王明友看了暗暗感叹:“白老板果真是好人啊!” 一个伙计问:“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老板这是给咱们的拍卖会造势呢,第一件商品就出现了天价,后续的拍卖价格必然不会太低的。这件商品远远不值两万两的价格,待会儿把这幅画送给白老板,就当是投桃报李,希望能借机增进情感。” 白宋这边倒是没有任何表示。 两万两是不少,但跟他现在的身家相比,还是不值一提的。 “少爷,花两万两买一幅画是不是太贵了?” 兰亭撅着小嘴都替白宋感觉心疼。 在四号对面的十四号房间内,张玉寒有些意外,拧着眉头小声嘀咕:“两万两买一幅画,有钱也不至于如此吧?” 一边站着的白马王子嘀咕:“不管是什么身份,总之从这样的行为来看,肯定是脑子不好使。” 张玉寒心里另有所想:“难道白公子对字画格外喜欢?” 想着,张玉寒拿出了今日拍品的名册,一件件细细找了起来。 今日的拍品中,除了第一件字画之外,还有一件出自前朝隋炀帝亲笔的仕女图。 张玉寒一眼就认定了这件拍品,心里想着要是把这幅作品买下送给白公子,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今天张玉寒来主要就是想见识见识,她一个官家小姐,就算父亲是朝廷大员,也不会有太多钱,根本不可能来参加什么拍卖会。 主要还是身边这位白马王子,听说是盛乘风商会会长的儿子,是江南一带第一富豪的独子,据说是很有钱的,一心想要跟工部张亮拉上关系。 张亮也是个务实之人,对于商界精英的橄榄枝,自己的回应也是模棱两可,说通了自家女儿跟这位白马王子接触接触,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拍卖会之行。 张玉寒其实只是在家憋闷坏了,能有个正当的理由外出游玩,所以没有拒绝。 身边的白马王子王玉明一眼就看上了这位张小姐,难得有了表现的机会,一心想借机在张小姐面前表现。 而他所能表现的除了惊人的财力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了。 王玉明见张小姐终于拿起了今日拍卖的名册,心头欢喜,忙问道:“张小姐可有相中之物,若有喜欢之物,待会儿拍卖的时候,本公子一定给小姐买下来。” 张玉寒把手指着那副前朝皇帝的墨宝:“这幅前朝皇帝的墨宝应该不便宜吧?” “放心,不管多少钱,只要张小姐喜欢,本公子都能给小姐买下来。” “那……那就多谢公子好意了。” 张玉寒有些腼腆,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不想接受王公子好意的,但心里特别想送一件拿得出手且白公子有喜欢的礼物,而要她自己出钱,哪怕把自己卖了估计也不够,所以就厚着脸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张玉寒没有想到在自己隔壁房间内,诗诗姑娘也盯上了这幅前朝的仕女图。 “没想到白公子对字画是情有独钟……三年了,三年时间白公子来见我的时候越来越少,我要不主动一些,白公子只怕早就把人家给忘了!不行,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正文 第823章 两女相争 拍卖会还在进行。 白宋来拍卖会主要想了解一下刀的行情,切身体会一下当下市场对武士刀的火热程度。 拍卖会的拍品琳良满目,品种很多,真正能让白宋感兴趣的不过尔尔。 以白宋现在的地位和财力,根本不需要什么奢侈品来彰显自身。 且古代的拍卖会和一个现代的灵魂也不搭,至少在很多商品的定价上无法让白宋感到符合实际。 比如一些精巧的金银饰物,定价就远远高于的白宋的心理预期。 倒是有一块十斤重的翡翠原石让白宋感觉捡了漏。 石头已经切开的,里面一片碧绿,对于一个不太懂玉石的人来讲都足够震撼。 以白宋的认知看,这样一块玉石,放在千年后的现代,卖个几千万上亿都不是不可能,而在眼下的拍卖会上也仅仅价值三百两,并且没人出价。 于是乎白宋就买了下来。 买下石头后,白宋还很欢喜,以为自己捡了漏。 后来仔细想想,哪有什么捡漏的说法?生在这样的时代,玉石虽然是值钱,却远远达不到奢侈品的程度。 几百两的价格也属于行情价而已。 白宋打了个哈欠,越发对这场拍卖会感觉无趣了,只是那把作为压轴的武士刀却迟迟没有出现。 那把刀才是白宋所期待的,他很期待当这些客人们看到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白宋暗自思量的时候,一副仕女图吸引了兰亭的目光。 仕女图画得十分写实,在流行写意的贞观年间十分罕见。 之所以会吸引兰亭,是因为仕女图上是个宫女的样子,眉眼之间与兰亭有几分神似。 只看一眼,兰亭便有些失神。 白宋看了看下头,又看看兰亭,这幅画起拍价也就一千两银子。 白宋看出兰亭喜欢,轻声说:“一千五百两。” 兰亭一愣,没反应过来,正要去喊价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出价到了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白宋接着说。 兰亭没有在走神,立即开窗出价。 这幅画似乎深受欢迎,虽然没有先前那一幅画飙升至两万两,但出价的人多,频率也很快。 转眼的功夫,价格就已经到了五千两,并且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白宋估摸一下,为了讨好一个小丫鬟花大几千银子也是不值当,也就不再出价了。 白宋这边连续出价好几次,似乎是给了对面两个贵宾室一些信号。 张玉寒和诗诗都料定了白公子对这幅仕女图比较中意。 眼看着价格飙升到了一万两,白宋不再出价,诗诗先一步进行最后的比拼。 “两万两。” “两万两?!”主持人再一次惊讶了,“十三号贵宾出价两万两!” 嚯! 人群一阵阵骚动。 心说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字画,今日怎么这么抢手? 先前一副作品就已经卖出了两万两的天价,现在又是一副画作被标到了两万两。 十四号贵宾室内,白马王子的汗都已经出来了。 两万两! 一幅画而已,至于吗? 张玉寒很是恼火,心说隔壁的人究竟是谁,怎么老跟自己抢? 这幅画虽然不错,但也是不错,不见得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死咬着不放? 但张玉寒显然没有王玉明那种心虚的情绪,反正出钱的又不是自己。 关键这位王少爷信心十足地保证,只要张小姐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能摘下来。 现在就一幅画而已…… 张玉寒回头看了看白马王子,目光灼灼,这是她第一次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希冀,不再是那种冷冰冰的情绪。 王玉明一看,心头火热,这可是京城官家小姐中排名第一的冰美人啊! 非但是绝色,更是身份高贵,更重要的是,没有哪个男人看过她春风化雪的模样。 而就在刚才,一个希冀的眼神,一身寒霜消散无踪,就凭这一眼,王玉明就不能退缩。 “两万一千两。” 王玉明鼓足勇气,再次出价。 憋了半天,王玉明加价一千两。 隔壁房间内,诗诗气鼓鼓地摘下了自己一支百蝶拥花的金钗。 “两万五千两!”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隔壁房间再次加价。 “嘶……”王玉明抽了一口凉气,心说隔壁的人是谁啊?这么豪放的吗?不带一丝犹豫,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王玉明虽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公子,但动辄上万两银钱的开支也不是小数目。 准确来讲,上万两的银钱对他也算是天文数字了。 在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的贞观,哪怕是一两银子,也不是每个人家都能拿出来的。 反倒是张玉寒这种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姐,天生对钱没有概念,感觉在这拍卖会上大家出钱都很阔绰,两万多听上去很多,但也不算是那么不可思议。 于是,张玉寒再次投去期盼的眼神。 王玉明再次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两万六千两。” “三万两!” 主持人都没反应过来,隔壁的又叫价了。 这一次,诗诗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摘了下来。 为了这一幅画,她可是堵上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如今的诗诗早已退居幕后,但靠着当红的那两年收到的一些打赏,早早地成为了隐形的小富婆。 几万两银子虽然很多,要她砸锅卖铁去凑,还是能凑出来的。 场面时分热闹,没想到一副名不见经传的仕女图能卖出今日的最高价。 一副画三万两,纵观前后几十年也是头一次了吧? 会长王明友十分满意,捋着胡子自顾自地说:“还是长安城的有钱人多啊,这等拍卖会居然如此受人追捧,比自家的布庄还要赚钱。” 王明友在估算这一场拍卖会下来能得到多少分红,殊不知自己这一场拍卖会赚的还不够自家儿子泡妞花费的一个零头。 “张小姐,这幅画价格有点太高了,要不咱们换一个商品?”白马王子苦着一张脸,表情写满了“小姐请放过”。 张玉寒心有不甘,但她又不想逼迫这位公子,于是小声说道:“既然公子有心无力,那……那就算了吧!哎……” 说完,不忘重重地叹了一声,眼中尽是幽怨。 正文 第824章 断刀 有心无力…… 又是一声叹息。 王玉明只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张小姐,隔壁那人显然是志在必得,我们继续加价,只怕……” “那……那不如多加一点?” 噗…… 王玉明捂住了嘴。 “公子,怎么了?” “我……” 王玉明有苦难言,他一口咬到了舌头…… 感情还在责怪自己加价太少。 王玉明心里盘算,不能让张小姐觉得自己小气,反正隔壁那人志在必得,估计再加价也会被人超过,索性豁出去了。 “四万两。” “四万!十四号贵宾出价四万两。” 主持人都惊呆了,这已经超出了乘风商会拍卖的最高价。 不管是楼下还是楼上,所有客人都开始望向十四号贵宾的窗口。 王玉明就站在张玉寒身边,背着双手,一副高人的姿态,毫不避讳地享受着众人仰慕的眼神。 就连白宋也不禁多看对方几眼,难怪能站在张玉寒的身边,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当真阔气啊。 众人都在看王玉明的时候,后场的王明友走了出来,他也在往楼上看,他也很好奇十四号贵宾到底是谁,怎么如此阔气。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十四号贵宾室内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王玉明,怎么是他?这……这混小子要干什么?” 要不是在自家的场子里,王明友肯定直接冲上去了。 王明友气得直吹胡子,楼上的诗诗气得也只拍胸口。 心说今天是撞了鬼了,怎么这么不顺? 一幅画而已,平日里几百两银子都能拿下的,怎么今天非要跟自己争? 四万两,已经超出了诗诗的极限,她也是无能为力了。 跟着诗诗的小丫鬟说:“诗诗姐,何必要争那一幅画?天下的画那么多,咱们换一副就好了嘛?” “你不懂!”诗诗丧气道。 “诗诗姐想要那副画肯定是为了送给白公子的,要让白公子喜欢,好不如叫珊儿画几幅呢。” 诗诗一扬眉:“你画?你有几分本事心里不清楚?” “又不是看画得多好,主要看画什么。” 小丫鬟凑到诗诗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听得诗诗脸蛋儿微红面带娇羞,最后是狡黠地笑了起来。 最终,一副普通的仕女图四万两成交。 张玉寒露出了得胜的笑容,甜甜地对王玉明说了一声:“谢谢公子。” 王玉明扶着窗户摆摆手:“不用谢。” 然后腿都已经软了。 下方王明友心头一抽,差点儿晕倒。 四万两啊! 整个王家布行一年的营收才刚刚够这个数。 不过拍卖会还要继续,不能因为这件事而砸了王家和商会的招牌,王明友已经在思量晚上该用鞭子还是用棍子了。 王明友现在要找回损失,自己儿子一时脑热花出四万两银子,当爹的自然要想办法擦屁股。 王明友擦着汗,想到了先前来卖刀的东瀛人。 现在拍卖会的气氛很热烈,往后的商品应该会卖出比平时更高的价格。 作为当下最热门的武士刀,放在现在来卖肯定能赚。 于是王明友重新去到东瀛人的贵宾室,重新商议卖刀的事情。 王明友不再顾忌白宋的提醒,而是多出一千两银子,以一万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将武士刀买下。 并且临时将这把刀放在的压制宝刀之后,起拍价一万两。 拍卖会进入尾声,万众瞩目的东瀛武士刀被送到了展台。 现场气氛逐渐凝重,因为今日的很多客人都专门为今日的这把武士刀而来。 为了这把刀,坊间早有流传,说这把刀乃是东瀛的铸刀大师制作,在东瀛武士刀中算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 非但是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甚至还达到了传说中的百炼。 这把刀乃是东瀛皇室成员寄售,还赋予了一个霸气的名字——“天下第一刀”。 为了这把刀,京城好多大人物都关注了,有些不变出面的人也派出了代表参与到拍卖会。 至于两万两的价格根本不是个事儿,有人准备好了五六万的现银,就为这最后一刻。 当主持人一本正经地介绍完毕,说出了起拍价,然后突地掀开木架上的黑布,气氛陷入了沉寂。 一截刀身在刀架上摇晃了几下,然后掉落,留下一柄孤零零的断刀停在木架上。 刀断了? “纳尼?” 白宋清楚地听到自己隔壁的东瀛人在惊叹。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感叹声。 只有白宋脸上有些发红有点不好意思。 “啊?”兰亭也惊得长大了小嘴,“公子快看,这天下第一刀怎么是断的?” “咳咳……那个……那个我知道。” 小丫鬟沉寂在惊骇之中,全然没注意到白宋脸上的尴尬。 “不是说天下第一刀,无坚不摧的嘛,怎么会断呢?看来都是些胡话假话。” “对,就是胡话假话。”白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好歹也是被当做当下的铸刀工艺的巅峰,怎么就这么脆弱,两刀相撞,一次都承受不住,直接断成了两截。 在密室的时候,白宋把人家刀给砍断了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将断刀拼组重新放回原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原以为自己的脸皮够厚,不会因此而尴尬,没想到真当事情暴露,白宋还是忍不住心虚。 拍卖会因为一把断刀而陷入混乱,所有人都一脸蒙圈。 反应过来之后,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乘风商会戏弄大家,要商会会长出来给一个说法。 王明友刚从东瀛人的那边拿着刀出来,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傻了。 但他跟别人不同,他知道更多细节。 这把刀先前是好的,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只有白宋进去过。 除了白宋,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现在所有人都吵闹着要一个说话,这件事也非同小可。 首先客人之中混杂着一些大人物的代表,身份地位可不比白宋低。 其次这把刀是东瀛皇室寄售,如此刀坏了,如何赔偿? 这口锅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商人敢背的。 王明友直接找到了白宋:“白先生,这断刀您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正文 第825章 断刀风波 “要解释是吗?”白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别说给王明友一个解释,就算给这里所有人解释都无所谓。 没等王明友反应过来,白宋突然打开窗户大喊了一声:“对不起了各位,刀是我弄断的。” 话音刚落,无数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四号贵宾室。 白宋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毫不避讳:“方才我早先到了一步,有幸先看了这把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刀,听闻此刀乃东瀛铸刀宗师所铸,乃天下最锋利的兵刃,于是心生好奇,便简单地把玩了一下,没想到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如此不堪,不过简单把玩,就折断成了两截。我倒也很好奇,到底是这天下第一刀徒有其名,还是这乘风商会以次充好呢?” “不可胡言!”王明友立即站了出来,“乘风商会绝不会以次充好,这柄刀乃是东瀛皇室寄售,千真万确,如果真的徒有其表,那也跟乘风商会没关系。” 王明友倒也激灵,赶紧把锅先甩出去,但这话一出,隔壁的东瀛人就坐不住了,立即打开窗口解释:“东瀛武士刀每一把都是匠人工艺,每一把都是非同寻常的宝刀,绝不可能只是轻易把玩就能损毁的。” “既然有东瀛人在,那你们倒是说说,这把刀又是如何损毁的呢?” 一个东瀛武士从窗口跳下,到了展台上,当他近距离看到地上的刀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场间议论很多,先前还有人在讨论四号贵宾是谁,为什么就能先一步看到宝刀,还能拿在手上把玩。 随后客人们的心思就被刀如何被折断,刀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名家宝刀等问题所吸引。 东瀛人站在台上久久不语,沉默的气氛让现场的客人越发感觉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作为东瀛人好歹给一句话吧?” 东瀛人将断刀拿在手上,沉声说道:“这柄刀的确是东瀛赫赫有名的名刀,乘风商会的宣传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断刀的话……” 东瀛人话音的微微一顿,摸了摸断刀的切口,表情更加严肃。 他看向二楼,看着白宋,突然用断刀指着白宋问:“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东瀛人看出了切口,似乎是被一把锋利到极致的利刃瞬间切断而成,但他不敢相信,因为天底下没有比东瀛武士刀更锋利的兵器。 就算是东瀛武士刀,想来也不能出现如此齐整的切口,而且能让这柄刀断裂的武士刀,估计除了名刀前三,而那些名刀已经有了主人,都在东瀛的大人物手中,岂能流落到大唐? 一连串的疑问,东瀛人根本想不出明确的答案。 面对疑问,白宋回答也很简单:“不过是一把刀而已,要把刀切断,自然是用一把比它更锋利的刀就行了。” “不可能!”我东瀛人断然回答,“天下没有比它更锋利的……” 话音未落,白宋突然从二楼跃下,临空抽出佩刀,一刀扫过断刀横面,只听噹的一声脆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刀居然又被硬生生地砍断了一截。 “纳尼?!” 楼上的东瀛人震撼到要晕倒了。 东瀛名刀排行榜上的名刀居然被这么轻易地一刀砍断? 同样的震撼还发生在所有客人的心里。 东瀛武士刀不应该极品兵刃吗?无论是锋利、造型、强度等各方面比较,都远远超出一般兵器一大截,怎么可能被一刀轻易砍断? 所有人的目光朝着白宋手中兵器汇聚,发现他手中的居然也是一把刀,而且造型绝不是武士刀,而是一把与突厥人类似的弯刀。 “你这是……什么刀?”有人低声问道。 白宋扬起手中的冷刀,带着几分不屑,笑了笑:“身在大唐,我手中的刀自然是一把唐刀。” “唐刀?这更不可能了!”东瀛人再次反驳,“唐刀?大唐怎么可能锻造出能如此轻易砍断我东瀛武士刀的兵刃?” 白宋冷笑:“不愧是岛国小民,不知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坐井观天’!” “你!” “我中华大地,地大物博,尔等小人物终其一生所能看到的也不过是我大唐山水中的一个角落,岂能知道藏在我大唐山川中的各种隐士高人?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你当真以为只有你东瀛岛国才能锻造出神兵利器?我这刀便是出自一位隐士高人之手,虽已足够惊世骇俗,却也不敢妄称第一。只有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才会以第一自居,却不知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不过是徒增笑话。” 东瀛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咬牙切齿却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白宋转身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各位,你们也都看到了,东瀛武士刀的确是上乘的兵器,但也并不而坊间传言的那么神奇,真正的神兵不会以金钱来衡量,而夸大其价值的兵器必然是徒有其表。各位喜欢佩刀是各位的自由,但经过今日之事,希望大家能认清楚一个现实,不要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为了一把笼罩在谎言里的刀,花费几万两银子,这究竟值得吗?” 场面寂静,客人们相互叫唤眼神。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然是明理之人,白宋稍稍点拨,人们的内心就有了新的思考。 白宋再次转向王明友,拱手道:“刀是我毁的,如果东瀛皇室要赔偿,就让他们来找我。” 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白宋大踏步地朝着会场外走去。 到了这时候,有人才反应过来,这位青年正是当今少师,太子殿下的先生,大唐唯一能纳妾的驸马爷。 楼上的两位姑娘眼泛桃花,对于她们而言,一个年轻人能站在这么多人面前高谈阔论,却让一众人哑口无言的,那便是当今世上最风流的表现了。 而那白马王子却丝毫不觉身边张小姐的眼神,心里还在不屑,说这人当场耍帅又有什么用? 你有本事花几万两银子给张家小姐送礼吗? 正文 第826章 一场宴会 拍卖会因为一把断刀中断。 今天乘风商会可谓损失惨重,但在最后时刻,王明友还不肯放弃。 最后一把临时收购来的武士刀被推上前开始拍卖。 起拍价一万两。 结果这把武士刀成了此次拍卖会唯一一件流拍的物品。 一万两没人出价,一把刀砸在了手头。 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没人去讨论拍卖会里卖出的天价画作,所有人讨论的都是一把唐刀轻易砍断东瀛武士刀的故事。 武士刀的热情就像是不断膨胀的气球,而白宋主导的此次事件便是扎破气球的针。 气球破裂,所有的一切都要归零重新开始。 一个时辰之后,武士刀在长安城民间的价格骤降,先是对半砍价,一万两的刀瞬间掉到五千两,第二天再次跌落到一千两,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之前有些大户想要囤积武士刀大赚一笔的,结果一夜回到解放前,赔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无数人恨不得将白宋生吞活剥了去。 可一番打听得知,原来是那位驸马爷,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选择了闭嘴。 所以想撕了白宋的人中,唯一敢真实表露出自己的不满情绪的,可能就只有墨竹一人了。 她买了一把刀,一百两银子入手,最后涨到了五千两银子她没舍得卖,转眼两天跳价到五百两银子。 小财迷的墨竹都快急哭了,在白宋的怂恿下最终以四百五十两银子出手卖掉。 为了补偿小财迷的损失,白宋不得不补贴了姑娘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 …… 三天后,乘风商会送来一张请帖,说是邀请墨白钱庄参加商会举行的晚宴,长安城内各大的有名的商户都有邀约,据说还有东瀛皇室的代表。 送请帖的人说了,请白老板务必参加,因为东瀛人会参加,其中可能会讨论到关于那么断刀的补偿问题。 参加就参加,对此白宋没什么意见,现在他就应该跟东瀛人多打交道。 上次拍卖会的事情非但是影响到了武士刀的价格,更是对乘风商会的信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墨白钱庄也是商会的成员之一,商会中的其他成员都对墨白钱庄抱有微词。 晴儿得知消息,没有责怪白宋,但也本着要给自家男人料理后续的心思,决定也要参加此次宴会。 宴会的地点是在永安河的花船上,但花船停靠岸边没有顺流而下,就像是一家修建在水面上的酒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花船是长安第一大的花船,时间是在黄昏时分,偶尔会有客人在渡口相互交流。 白宋和晴儿赴宴的时候,在边上遇见了一位熟人,是夏家酒庄的夏老板。 这位夏老板靠着白宋的五粮液配方已然成了大唐第一酒庄,如今混得丝毫不比白宋差。 但她也清楚,自家能有今日成就,全都是依靠白宋,很是热情地在渡口跟白宋聊了一会儿。 渡口处,王明友跟儿子王玉明在接待客人,见到白宋带着夫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白老板,您可算是来了!” 白宋拱拱手没有回应,身边的晴儿也是轻轻一笑。 儿子王玉明在一边看着,心头有些不忿,心说这人看着跟自己一般年纪,居然如此狂妄,连自家父亲打招呼都不回应。 同时他还想起了这人就是在拍卖会上大放厥词,吸引注意的人。 就是因为此人,害得自家生意受损,自己也因为一时脑热花了几万银子而被的一顿毒打。 “玉明,还不见过白老板?你们年纪相当,但自身成就却是相差万里,你可要多向白老板学习啊。” 王玉明根本不出声,学着白宋那样爱答不理,只是在见到身侧的晴儿时忍不住眼睛瞪了瞪,心说这位夫人也太好看了吧? 不过与自己心中的张小姐比起来也是稍逊了一分,论长相和气质,似乎都是张玉寒张小姐更好一些。 “你这孩儿,怎么这点儿礼貌都没有?还不给白老板见礼?”王明友有些尴尬,自己儿子的表现有些不妥。 白宋却是摆摆手:“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见一见东瀛人的。” “东瀛皇室的代表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王明友说道。 白宋没有多说,招手跟晴儿一起上船。 白宋刚上船,后面的张玉寒就到了。 作为官家小姐,今日的宴会本没有她的位子,只是张玉明专程邀请,而张玉寒得知今夜白宋也会参加,故而答应下来。 和先前的爱答不理相比,王玉明见了张小姐后急忙上前:“张小姐,您可算来了。” “嗯嗯……”张玉寒简单地应着,却是垫着脚看船上,她好像看到白公子上船,却又不敢确认,显得十分着急。 而今日前来,张玉寒只带了一卷画,正是那副价值四万两银子的天价之作。 王玉明看了,激动得无以复加,没想到张小姐对自己送的礼物如此用心,来参加宴会都要随身携带。 这四万两银子花得值! 挨了一顿打也值了! 白宋没注意到后面的张小姐,上船便见到了在一个私密船舱外候着的久美。 久美似乎就是在等白宋,见到白宋后,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上前来说道:“贵人多忘事,你可算舍得现身了。” “许久不见,又长漂亮了。”白宋先是一声调笑,身边的晴儿也不吃醋。 因为久美身上带着一股跟一般女人不同的气质,是一种杀意,让晴儿觉得这样的女人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久美冷笑一声,平淡的语气之中透着朋友之间的熟悉:“为何你总跟我们过不去?每次相遇都是你在惹事。” “怎么会?为何我跟你之间没有遇到任何事情?” “哼!还是那副没有正形的样子,待会儿见了我们皇子,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过于失礼。” “放心,只要你们的人不惹我,我当然不会发脾气。” “我们此次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诚意?什么诚意?不是要我赔偿吗?” “赔偿只是一个见面的理由,我们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你的刀,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分享一下你的刀的由来。” 正文 第827章 刀的秘密 白宋没有再说,在久美的带领下进入一间船舱。 因为花船很大,船上的舱室也很空旷,里面聚集了七八个东瀛人丝毫不显的拥挤。 这些东瀛人中,白宋注意到两个相对熟悉的面孔。 白宋稍微思量,才记起来熟悉的面孔究竟是谁。 这二人都盘坐在中央主位,一男一女,那男的个子矮小,面容干瘦,扎着一个翘辫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正懒懒散散地坐着,怀里搂着个东瀛女人。 看到这一幕,白宋想到的是对方在芙蓉园欺负诗诗的时候,这位便是东瀛的三皇子山田名士。 这个人在白宋的印象还比较深,自带着一种过让白宋反感的体质,是心中最典型的倭寇形象。 另外端坐的一个女人不知名讳,但她的装扮十分有辨识度,白面红唇,典型的东瀛女人的形象,看上去像是艺伎,但她的气度非同一般,就算是身边的三皇子山田也有些畏惧。 白宋记得她,她似乎在之前小区楼盘买过一栋楼,跟晴儿是邻居。 久美在前介绍:“这位是三皇子山田殿下,这位是吉子小姐。” 说完,又对面前的两位介绍:“二位,这便是白先生了。” 白宋没多看什么三皇子,倒是多看了这位被称作吉子的小姐两眼。 如果白宋所料不错,女人在东瀛的地位甚至比在大唐还要低,这位吉子小姐隐隐有中在皇子身份之上的架势,而且久美并没有介绍人家的身份,更添了一分神秘。 这位皇子一直跟白宋有些过节,见到白宋之后冷冷地点了点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继续摸自己的怀里的女人。 倒是那个吉子小姐,见到白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起身鞠了一躬:“白先生请坐。” 这个女人的礼节是很规矩,但白宋欣赏不来对方的装扮,感觉阴森森地有些渗人,倒是对方说话的声音还算悦耳。 白宋点头回应,就在船舱之中落座了。 坐下之后,白宋扫眼其余人。 他发现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东瀛人没有一个是武士,似乎没有带任何护卫。 其余几人的年纪偏大,都有一种老者的姿态,默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白宋不知道这架势代表着什么的,只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落座之后,一位老人突然起身,朝着白宋走来,然后说道:“听闻白先生有一柄唐刀,能轻易砍断我东瀛武士刀,不知事情真假?可否借老夫一观?” 白宋看了看这位老人,没有立即回答。 那位吉子小姐随后说道:“这位便是那柄宝刀的铸刀师,听闻自己的得意之作被人砍断,故而想见一见白先生。” 原来是刀的主人找来了! 白宋假意客气,说了一句:“实在抱歉,不是有意损毁,老先生就不要太在意了。” 这位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老夫并非在意自己的刀是否损坏,而是想亲眼看看天下还有什么兵刃能超越老夫的铸刀技术。还请白先生成全,老夫感激不尽。” 说着,老先生收敛笑意,朝着白宋九十度弯腰行礼。 这些东瀛人在礼节方面确实是很讲究,搞得白宋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将佩刀抽出来,随意地丢在了面前:“喏,你要瞧就自己瞧吧。” 白宋很随意一扔,把那位老人给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如朝圣一般表情肃穆地双手将刀给捧在手中。 只是稍稍触碰,老人似乎感受到了这柄千年后的神刀的不同之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激动得老泪纵横:“好刀啊!真正的好刀啊!” 老人颤抖着手,轻轻地抚摸着刀身,侧耳贴在刀面上,似乎在跟刀对话。 “如此神刀,能斩断老夫所铸并不奇怪,只是……只是这天地间如何能有此神功巧匠?怎么能……怎么能造出这样的刀来?” 说着老人激动地跪在了白宋面前,重重地一个磕头:“请问铸造此刀的宗师仙居何处?还请白先生替老夫指点迷津!” 白宋赶紧挪开身子,他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只觉得是浑身不自在。 “我得这把刀也是机缘巧合,铸刀之人是个游历天下的隐士,找不到的。” “这样啊……这样就太可惜了!”老人一阵感慨,忍不住擦了擦老泪,“只恨老夫愚钝,只怕穷极一生也难以造出这样的绝世神兵了。” 白宋心里面想,你就是穷极八辈子也甭想的。 这玩意儿压根不是当代工艺能复制的。 即便告诉他铸刀方法,也不可能仿制成功。 这是一把冷萃刀,用超过零下一百八十度的极地温度对刀进行急速冷却而成。 白宋看到这人如此夸张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玩味,想了想说:“虽然铸刀的人不好找,但这柄刀的秘密我倒是知道一二。” 老人一听,眼睛就是一亮,眼看着又要对着白宋磕头,白宋赶紧将其打住:“别磕头!我受不起!这把刀之所以锋利到极致,是因为以极寒之冰给刀极速降温而成。你们铸刀一心所求是火焰更高的温度,却忽略了淬炼的水也是关键一环。” 老人听罢如醍醐灌顶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原来如此!” 一席话仿佛给老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站在船舱之中一阵阵狂笑,但随后又变得愁苦起来,口中喃喃道:“极寒之冰,这天下何处去寻极寒之冰啊?” 说着,老人陷入了沉思。 白宋见这老人跟魔怔似的,赶紧把自己的刀收回,担心这人突然一下发疯,提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在场的东瀛人都很诧异,没想到白宋这么轻易就分享了刀的秘密,在他们看来,方才虽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 吉子小姐起身对白宋行礼,带老人向白宋表示感谢和敬意,随后又说到:“今日与白先生见面,主要就是想为川本大师解惑,本来是准备了厚礼作为交换的,没想到白先生如此爽快,既然这样,我们东瀛也不能白要了神刀的秘密。” 说着,吉子小姐拿出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 “听说白先生是个棋痴,这木盒之中乃是东瀛棋圣梦中与仙人对弈的神仙局棋谱。” 正文 第828章 真正的神仙局 啥玩意儿? 棋谱? 白宋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棋谱还礼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瀛人也太寒酸了吧? 白宋心里一阵阵错愕,突然感觉的身边晴儿在听说之后有些惊诧。 白宋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怎么?这棋谱很不一般?” 晴儿小声说道:“东瀛棋圣乃是当世第一,传闻这位棋圣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棋手,只因一夜梦见神仙局,与仙人对弈五局,然后一朝悟道,棋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夜之间成为棋圣,从此再无败绩。” “什么鬼?”白宋听得似懂非懂。 晴儿继续说:“这是东瀛的传说,在大唐也很流行,天下文人、棋士都心生向往,最近传出有棋圣亲笔的神仙局棋谱,无数人都在寻找,一直没有结果,没想到在东瀛皇室手中,而现在,他们居然愿意给相公?” “这么说,棋谱是很值钱咯?” “少说也得是五六万……且是珍贵非常,用价值无从衡量的。” “一本棋谱罢了……而且吹得这么神。” 白宋心里嘀咕,但看在值这么多钱的份儿上,还是认真地收下。 东瀛人看到白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脸上是有些不悦的,那个东瀛皇子不屑地轻声说:“把如此神物交给这种人就是暴殄天物,知不知道这棋谱有多重要?这是让一个普通棋手一跃成为天下第一棋圣的神仙局!” “以内看了几局棋,就能让人一跃成为棋圣?”白宋笑着摇摇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这棋谱我先收下了。” 白宋收下棋谱,心里却有另外的盘算,这些东瀛人为什么说自己是棋痴? 白宋记得自己下棋的时候还是在幽州跟郑家老爷子拉关系的时候,离开幽州,白宋再也没有下过棋。 难道东瀛人已经开始调查自己,并且已经深入调查到了幽州? 由此可见,白宋已经引起了东瀛人的注意,不知道东瀛人调查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宋正在思量,而白宋怠慢棋谱的态度非但引起了皇子的不满,其中另一位老人变得更加不满。 “白先生,你也算是一位棋士,这份棋谱在我等棋士心中当属圣物,实在不该如此怠慢的。” “谁跟你说我是棋士?”白宋反问,“下棋而已,棋谱而已,不要赋予过多的故事。你们这些东瀛人,就是喜欢搞些噱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搭上个工匠精神似乎就高了一个档次?棋谱而已,当做圣物?既然你们觉得如此珍贵,要不这个还给你们?” 白宋是真有些不爽了,刚刚结束一个武士刀热潮,现在又出现什么棋谱。 照晴儿的说法,这玩意儿要是出现在拍卖会上,指不定又要拍卖出什么天价。 到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被卷入东瀛。 究其根源,还是这些东瀛人骨子里的蜜汁自信在作怪。 白宋要将棋谱返还? 对东瀛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蔑视,尤其是这位自称棋士的老人,突然间面色潮红,显然是气得不轻。 之前气氛都还好好的,因为一次送礼反而闹得有些紧张,久美赶紧上来打圆场:“白先生可能是不了解你东瀛棋道文化,所以不了解这份棋谱在东瀛心中的分量。大家不必如此,要是白先生不喜欢,那就换一个也无妨。” “哼!”老人冷哼一声,“都说大唐之内无棋士,看来果真不假。居然不懂得这神仙局的棋谱之中包含了多少玄妙,任何棋手,只要研究了这神仙局,棋力都有质的飞跃。若非吉子小姐看重,岂能把这等神物相赠?真是应了某人说的话‘坐井观天’,不可理喻啊。” 白宋来了火起,晴儿说的故事摆明了是什么棋圣为了烘托自己的神秘的气氛而杜撰出来的,梦境本就模糊不清,梦里的棋局怎么可能记得清清楚楚?之前白宋是不想点破,这其中所用的套路跟先前宣传武士刀一模一样,没想到这些东瀛人非要跟自己争个真假,这送上门来讨打的,白宋才不会放过。 “梦中神仙局?这种鬼话还有信?如果贵国的棋道问话就是靠着编故事来的,那我大唐也有神仙局,而且我干保证,只要你研究透了我大唐的神仙局,别说棋圣,就是棋神也要自愧不如。” “你什么意思?大唐也有神仙局?我等可从未听过。” “现在不就听到了?” “那棋谱何在?” 白宋一笑:“我还没去做梦呢,等我梦到了神仙自然就有了神仙局。” “真是不可理喻,满口胡话!” 白宋起身,对着吉子小姐一拱手:“吉子小姐,给我盏茶功夫,我这就一梦入局,会一会大唐的神仙。” 吉子小姐一愣,不明白白宋什么意思。 却见白宋拿起船舱中的一壶酒,咕噜噜一口喝了个精光,顿时酒意上头。 “相公,你这是作甚?”晴儿也有些着急,不知道相公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白宋在酒意的驱使下已有了几分困意,拉着晴儿轻声道:“我小憩片刻,待桌上茶凉记得叫醒我。” 一句话后,白宋倒头就睡,片刻后船舱内鼾声如雷。 所有人都懵了,这是在干什么? “这人简直太过无礼了!” “疯疯癫癫,不知所云,这样的人能当太子的少师?可见大唐已无有学之人。” “吉子小姐,把这人丢出去,我们何等尊贵,岂能跟这种人为伍?” 吉子小姐的白面下看不出是任何表情,只是听她小声说:“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似乎是说了只要盏茶功夫就会醒来,咱们不如等等看,看他要做什么。” 白宋入梦。 突睡忽醒。 果真茶凉时,晴儿在白宋身边轻唤两声。 白宋睁眼,而酒意未退,他借着酒意起身把手一扬,三张纸飞到场中飘落。 “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局!” 一张纸无巧不巧飞落在棋士老人手中,老人眉头微皱:“这是……棋谱?” “此乃我梦中对弈神仙三番棋,尔等要是能参悟其中一二,世间便再无棋圣!” “这人是在撒酒疯吧?”三皇子烦躁说道。 吉子小姐看着棋士老人,却见其表情已经有些凝重了。 棋士转身对吉子小姐说:“吉子小姐,请借棋盘一用。” 吉子有些疑惑,从未见过棋士老人如此严肃的表情,难道这棋谱真有什么玄妙? 白宋心里冷笑,这可是柯洁对阵阿法狗的三番棋,人力对阵人工智能的终结之战,千年之后的棋坛都为这三局棋而转变了格局和思想,你们这些停留在千年前的原始棋士还不得直接怀疑人生? 看到老人如此严肃,白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东瀛的神仙没有我大唐的神仙会下棋啊!” 正文 第829章 对弈验证 没人明白白宋在说些什么,也不懂他在得意些什么。 唯有棋士老人愣在原地愁眉不展,只是一张棋谱,渐渐地已有了些细汗。 众人不明所以,直到一副棋盘送到了棋士老人面前。 棋士老人在期盼前怔怔失神,一子一顿照着棋谱落子,短短几分钟,棋盘之上不过寥寥数子,老人的手便已经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何发抖?”吉子小姐在一旁小声询问。 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在什么行业,都不是寻常人,这位棋士跟随她来到大唐,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击败大唐所有棋手,让东瀛围棋在大唐的版图上划上浓厚的一笔。 这是一种文化战争!而这位老人已经在半个月前完成了他的使命。 在白宋征战草原的时候,一场两国之间的围棋交流以毫无颜面的血腥杀戮而结束。 两国之间各派出五名国手进行车轮战。 这位棋士以一己之力击败大唐朝廷选拔的五位国手,所有对局都以中盘巨大优势获胜。 而这位棋士只是东瀛代表中实力最为平庸的一个。 这一场围棋交流成为了大唐民间议论的耻辱,要不是草原战事获胜,冲淡了民间对这场围棋交流的议论。 白宋回到长安城必然是会有所耳闻的。 这样一位棋士,面对一张棋谱有了如此怪异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老人似乎陷入到了棋局的世界之中,一场超越千年,人力和智能的巅峰对决,其中每一步棋给一位真正懂棋的人看来,其中的震撼都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 老人的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疑问,因为千年后的棋局已经个完全推翻了千年之前的固有定式,无数被现在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下法在未来都会被推翻否定。 其中的道理很难体会,但有着一种模模糊糊的意念在驱使。 这些棋局很陌生,对老人而言却有不是不能理解。 正因为理解,所以感到震撼,似乎陷入了以棋局而生的浩瀚宇宙之中! “不可能!” 老人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后,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评论。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众人不解。 突然间,老人一把将棋子全部推翻,指着棋谱说:“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的棋局?” 白宋笑了,老人的反应与他的预想完全一致。 一局超越千年的棋,每一步都是匪夷所思的,他们不愿相信真正的棋局的会是这样的。 “若是什么人都能看懂的棋局,还配叫神仙局吗?你们东瀛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就认定是不存在的。还要我说多少遍,不管是铸刀还是下棋,尽头永远不会出现在你们视野所及的地方。目中无人,坐井观天是你们的通病,因为无知所以自大,而我泱泱华夏,地大物博,因为有容,所以自谦,正因知晓世界的博大,才对万事万物充满敬畏,这就是我们华夏儿女谦和的由来。” 吉子小姐皱了皱眉的,一张白面扫在白宋的身上,看着这小子的谦和礼让的态度,怎么也不觉得是真正的谦和,更像是一种耀武扬威。 但此刻,那位棋士老人却无法跳脱出更高远的范畴,他深陷棋局,他的确是看不懂,却又想要知晓答案。 “你在胡说八道,天下没有这样的棋,没有这样的下法,定式不对,步调不对,布局不对,一切都不对。” “这么说,老先生还以为自己知道的那一套下法是正确的?是唯一的?” “没错!定式之所以叫定式,那便是规定好的一切。” 白宋一笑,坐在了老人对面,轻轻地拿起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上:“定式之所以叫定式,便是让后来人打破的……” 老人眉头紧皱,看了看白宋:“你是要跟老夫下棋?” 白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知天高地厚!”三皇子凑了上来,看了看白宋,撇撇嘴,“木至先生一人就击败你们大唐国手五人,你难道还能比大唐的国手厉害?大唐无棋士,你们这种不会下棋的民族就不要来自取其辱了。” 老人却是摇摇头,沉声说道:“皇子殿下,请准许我与这位小友下一局。” 说着对着三皇子跪拜。 三皇子一愣,没想到这位木至先生会以一种这么正式的方式发出请求。 三皇子没有说话,有看了看白宋。 倒是这位吉子小姐突然点了点头,而老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老人回头,盘膝坐下,终于开始了跟白宋的对局。 老人想要验证,看看这个人下的究竟是什么围棋,会不会跟棋谱上的对局有相似之处? 如果真的相似,那他就相信这棋谱代表了他的实力。 所谓神仙局,老人知道其中的故事,天下怎么可能会有在梦中与神仙对弈的故事? 又怎么可能真正记下棋谱? 所有的一切都是编造杜撰,为的只是给人一种更加神秘和神圣的感觉。 那是属于东瀛棋圣的神话,作为棋士应该拥护,尤其是在他国棋手的面前。 但他知道白宋口中的神仙局也是一种杜撰,一种模仿行为,是一种挑衅。 这不过是他这个小子在某事某刻与某人所下的三局非同寻常的围棋罢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下法是神秘而震撼的,他要验证这样的下法和他现在的下法到底孰优孰劣,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大唐神仙局的能量。 棋局开始时,久美给两位棋手换了新茶。 老人几次行棋过程之中,几次想要喝茶却因茶水太烫不得不放手。 而在老人喝下第一口茶时,人已经叹息着起身。 面对白宋,老人躬身行礼,说了三个字:“我输了。” 场面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长久的等待,因为一局围棋的时间是漫长的。 没有想到一杯滚茶温热时,一局棋已经结束。 老人口中的定式成了导致他快速输掉棋局的关键。 白宋下的就是棋谱上面类似的围棋,老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原来他们所认定的定式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不过是一些笑话。 布局没有结束,下了不到五十手,棋局崩盘,溃不成军。 “这便是真正的神仙局吗?” 正文 第830章 老鬼子徒弟 无法想象! 无法呼吸…… 当老人再次捧起手中的棋谱时,感受到的是冥冥中的无形的压力。 这股压力几乎击溃了老人心中所有的骄傲。 他自称棋士,恍然见才发现自己只是个棋痴。 痴迷于自己的棋道之中,从未想过自己未曾看见过的世界! 而让老人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从跟白宋对局感受来看。 白宋的棋力远差于棋谱上的某位棋手。 但与棋谱真正棋手相差甚远的白宋,只用上面相似的某些皮毛就把他杀得溃不成军。 不足五十手的对局,这是老人成为棋士后从未有过的惨败。 那棋谱上对局的那位棋手是谁?真正的实力又当如何? 只怕已经超越了那位远在东瀛的棋圣太多太多…… 而正是这样一位超越当代棋圣无数倍的棋手,却在另一位棋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三番棋,三连败…… 而哪一位棋手似乎代表着围棋的真理! “这真的是神仙局啊!” 一时间,木至先生老泪纵横。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局啊。” 白宋笑笑,对棋局的结果他丝毫不意外。 一个掌握了现代定式的业余二段,对付没有见过现代定式的古代棋圣也并不困难。 现代棋手对定式的研究已经超越古人太多,白宋不过是占在前人的研究成果上,知晓正确答案。 只靠前期定式和布局,这些古代棋手没有任何胜算的。 “别哭了,棋谱送给你,好好研究,只要研究透了,东瀛的棋圣就得换人。” 如果是盏茶之前,白宋此话必当惹来众人嘲笑。 但看过先前的一局棋,再无人会有不屑的姿态。 到了这一刻,这些东瀛人算是明白了,无论是铸刀还是下棋,大唐的高手都是在民间。 换而言之,东瀛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唐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大唐天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角落。 棋士老人对白宋的赠与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对着白宋就是三个响头:“恳请先生收学生为徒,先生相赠,学生无以为报,愿以后都留在先生身边侍奉。” “什么?!” 白宋炸了毛。 六七十的老头子要拜自己为师?还是个的东瀛鬼子! 这怎么行? 白宋正要打断制止,不了对方突然情绪激动,抽出一把短刀,说:“先生要是不答应,学生立即切腹自尽!” “啊?” 白宋有点接受不了,心说这是什么剧情? 东瀛人切腹自尽可是祖传手艺,不单是白宋,刚来大唐也不过两三件,这种祖传手艺已经颇具名声。 大唐百姓都知道,这些东瀛人一言不合就要切腹自尽,而且不是说说的。 白宋要是不答应,说不准真给切了,这可怎么搞? “你……你先起来,不要太激动!” 六七十的老头了,气性很大,白宋不给明确表态直接往肚子上扎。 “啊!”晴儿吓得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白宋也吓得变了脸色:“停停停!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 那老人立即停手,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先生在上,受学生三拜。” 也不知算不算有了拜师礼,那老人起身便站到了白宋身边,一副从今往后为救是你的人的姿态。 关键周围的东瀛人丝毫不觉奇怪,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这算什么事儿? 白宋心里那个郁闷,早知道自己就不装X了,说白了还是为了显摆,现在可好,居然被逼着收了个老鬼子当徒弟! 这老家伙一看就活不长的,还侍奉个屁! 要他伺候两天,万一老胳膊老腿哪天犯了病,还得赖上自己。 今天这场晚宴,白宋已经没了心思,之后所有的事情记忆都不深刻。 白宋一直都处在郁闷之中,就算是后来在宴会上有张玉寒来敬酒,跟他说话,白宋也是随意应付着,只要看着后面跟这个老鬼子,这心里就是不爽的。 晚宴结束,将近三更天,那老鬼子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老鬼子走了,白宋才长叹一口气:“哎,这可真是烦死了!” “相公,这东瀛人虽是古怪了些,但看他拜师之心很是执着真诚!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不是说达者为师嘛,何必在乎年纪?” “我天生就不喜欢这些东瀛人。” “相公对久美姑娘可不同。” “记住,东瀛女人和东瀛人是完全两种生物!” “……”晴儿听不懂,也是头一次听,无法理解。 白宋不想再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晴儿回家。 看着相公如此郁闷,晴儿也就好心安慰:“相公,咱们不是要跟东瀛人拉近关系吗?看那位棋士能得到东瀛皇子的器重,想来在东瀛人中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他是真诚拜师,以后我们可能还要仰仗他的关系呢。” 晴儿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白宋心想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就当是收了个凯子吧。 …… 第二天,老鬼子徒弟居然找到了的王府,然后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家老爷都了个六七十岁的东瀛徒弟。 白宋恨不得把他给掐死,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心里觉得带着个这样的徒弟当真是丢人现眼。 本来白宋是打算出门的,结果被这老鬼子一搅和,白宋瞬间觉得没脸上街了。 白宋不出门正好,老鬼子纠缠着白宋下棋,顺便给他讲讲神仙局里面的不通之处。 论棋力,老鬼子肯定比白宋厉害,白宋能赢主要是站在前人总结的经验上,如果真的把棋局拖延到中盘,肯定是白宋输。 白宋能给他讲的就是千年后的定式以及一些更加现今的围棋思路。 比如实地和外势的取舍。 经过白宋的点拨,这位徒弟感觉是豁然开朗,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是激动得对白宋磕头,说什么感谢授业之恩云云。 看到这个徒弟,白宋想起了郑家老爷子,那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格。 天下棋痴一个样,多少有点儿老顽童的意思。 这样的人呢虽然讨厌,但至少没啥坏心思,白宋觉得不该将自己对东瀛人的偏见也算在他身上。 想想也就这样吧,算是认真接受了。 正文 第831章 白柔在东宫 认了现在的徒弟。 白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要是让这个东瀛棋士学会了所有的现代定式,回到东瀛之后成为了东瀛新一代的棋圣,这会不会是一次极其强烈的文化输出? 至少能击溃东瀛人棋道上的蜜汁自信吧? 有了这种想法,白宋觉得事情很有趣,也就逐渐用心起来。 王府之外,长安城的街巷之中,有些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在逐渐影响着民间。 民间对东瀛器物的追捧热情有所下降。 事情传入东宫,丹阳公主倒是颇为意外。 即便过了数年,丹阳公主依旧是与白宋有些不合。 但听说白宋回到京城之后,短短数日就压下了东瀛物品在大唐溢价出售的势头,心里也是不得不服。 丹阳公主有排外之心,这次倒是同白宋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当真是哪里有白宋,哪里就有故事啊。” 东宫的别苑内,丹阳公主坐在小亭下,欣赏着刚刚修剪过的园林,身边几个贴身的宫女都小心伺候着。 想着白宋,丹阳公主的心里却是多有忧虑。 这三年之间,白宋是日趋强大,一步步获取皇帝哥哥的信任。 如今虽未有什么名正言顺的大权,但圣宠是有目共睹的。 即便长孙无忌等数十年的皇亲国戚也隐隐感受到了威胁。 非但是皇上信任,连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太子,也是对这位先生崇拜有加。 更有甚者,太子最近迷恋上的女子也跟白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丹阳公主突的想到了什么,问着身边的宫女:“白柔那姑娘是否又在跟太子一起?” “会娘娘,白姑娘早早就来了东宫,正在跟太子在隔壁园子里钓鱼呢。” “这是那姑娘连续几天来了?” “应是连续来了五天了吧?” “你们觉得,太子和这位白姑娘之间会不会有可能?”丹阳公主突然这般问道。 宫女唯唯诺诺,小声回应:“奴婢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本宫恕你无罪。” “奴婢看来,太子和白姑娘之间更像姐弟,倒是并无男女之情。” “为何这么觉得?” “白姑娘生性洒脱,又不拘礼节,看着更像男儿性子,倒是与别家姑娘截然不同。最近天天往东宫来,听说是白先生回家后天天事忙,疏远了白姑娘,故而白姑娘心里有怨,就来找太子诉苦。” “这样啊……”丹阳公主点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白柔和李承乾之间已经成了至交好友,凡有闲暇,二人总会相聚。 丹阳公主都几次见到过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白柔的确是跟寻常女子不同,跟在白宋身边,耳濡目染,性格已经悄然变化。 这是一个外表柔美,内心刚毅的女子,即便是丹阳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喜欢这个丫头。 丹阳公主也清楚,那白柔对太子没有半点儿男女之情,但同时也更清楚自己代打的太子殿下心中所想。 如今的太子已是心有所属,太子妃的人选一拖就是三年,这其中缘由是不言而喻。 白宋已经深得圣宠,如果白宋的妹妹再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这可不是一种好的预兆。 丹阳公主的地位已经在下降,她喜欢藏在背后掌握权力的感觉。 掌控太子,是为将来打算,如果东宫之中再有以为白宋的至亲,只怕自己辛苦培养的太子殿下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公主殿下,可不能放任白姑娘继续接近太子,即便现在看上去没什么,保不准以后呢?太子身边还得是殿下的人。都已经三年了,太子妃可是要娘娘多操心才对。” 跟随丹阳公主多年的宫女知晓公主心事,于是很自然地提醒了一句。 丹阳公主眉头轻皱,突然是有些感慨:“哎,如今的太子已是入朝听政,有了自己的主见,最近是越发地不听话了。” “什么不听话,娘娘是有所不知,太子可是最听白姑娘话的,那白姑娘说叫太子不许滥情,不能学白先生一样见一个爱一个,结果太子便不再跟那些小宫女们厮混,还说什么洁身自好。” “还有这等事情?” “可不是,太子已经冷落身边的宫女的好多时日了。” 丹阳公主眉头皱得更紧,突然感觉这个小小的丫头威胁比她哥还要大。 丹阳公主坐不住了,起身走出小亭来回踱步。 宫女继续说道:“殿下,要不以后就不让那白姑娘进入东宫,只要不跟她见面,太子就会断了念想。” 丹阳公主冷笑摇头:“如此只能适得其反。” “那我们应当如何?” “既然太子喜欢,我们何不作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不也好?” 宫女不解其意。 丹阳公主却对自己的灵光一闪颇为满意,愁容舒展,心说:“白宋啊白宋,要是突然来了一道圣旨,要你把妹妹交出来,你又会是什么反应?” …… 东宫小园湖边,两支钓竿并排着,白柔躺在湖边草地,翘着腿嘴里叼着根草叶子,优哉游哉任凭阳光直射在脸上。 过了三年,白柔已经二十二了。 这位超龄姑娘并未显露出任何婚嫁的焦虑,反而活得越发洒脱自在。 她的气质受到哥哥的影响越来越不像个贞观年的女人。 或许正是这股随行和不羁,便是吸引太子李承乾的点。 在李承乾看来,这个不会功夫的女人比那些江湖宗师更像个江湖的侠客,活得潇洒,即便这么随意地躺着也有点儿英姿飒爽的感觉。 白柔和白宋相反。 后者是男人的外表下透着股女性的精致美。 牵着却是女人的柔美下有一股男人的英姿。 白柔心里闷闷不乐,哥哥回家都多少天了,除了吃饭的时候跟自己说两句话,整天整天不见人。 这世间,能让白柔的心情起落的男人,除了她哥,没有别人。 心里郁闷,只有给这位哥哥的学生诉苦。 但她诉苦的方式不是喋喋不休口吐怨言,而是用这种会给外界带来错误信号的方式给哥哥一点儿提醒。 白柔心想,要是哥哥知道自己成天跟太子混在一起会不会突然紧张? 毕竟哥哥早就说过不许自己跟太子多接近的。 正文 第832章 不属于这天下的女子 躺在湖边时,白柔似乎注意到李承乾的目光,打了个哈欠说道:“别看了,再看本姑娘,你的鱼都跑光了。” 李承乾恍然回头,慌乱地扯起一根钓竿,只见鱼钩上的鱼食早被吃了精光。 又见另一只钓竿鱼线在动,又忙慌地扯了起来,总算钓到了一条大鲤鱼。 “哈!钓到了!” 看着太子因为钓到一条鱼而欢喜雀跃的样子,守在后方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是不懂。 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为何因为一条鱼而如此兴奋?太子需要什么的东西得不到? 这位太子殿下在这位白姑娘面前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你会刨鱼吗?”白柔坐直身子问道。 李承乾抱着鱼,连如何将鱼从鱼钩上取下都不知道。 白柔无奈地摇摇头,过去将鱼解下,然后拿着菜刀,撸起袖子就在湖边杀鱼。 看着白柔熟练杀鱼的模样,哪有半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 这正是这样子的白柔,才让李承乾觉得与众不同。 白柔是何等聪慧之人? 能不知身边男人的心思? 对方虽贵为皇子,但与兄长比起来还是相差太多。 从小跟着白宋,也染上了不少不同于当下时代人的喜好。 比如就不会向寻常女子一样排斥别人的喜欢,或许在察觉到某些男子的喜欢后也不会显得害羞和难为情。 白柔神色如常,一边解鱼,一边似调笑似警告地说着:“本姑娘可要提醒你,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本姑娘来你这儿只是没地方去,你要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本姑娘以后就不来了。” 太子居然受到女人的威胁,什么叫“管不住你的眼睛,以后就不来了?” 偏生堂堂太子还真就吃了这一套,果真把自己的目光收敛起来,还有一些害羞和手足无措。 白柔也不讨厌这个太子,觉得以太子的身份能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也是难得,关键又是哥哥的学生,算起来自己也是长辈,对这位太子也是比对其他男人更为亲近的。 湖边正在烤鱼,湖对岸的丹阳公主见了更加确信。 落寞黄昏,湖边走过一袭白衣,留下熄灭的火堆和一些鱼骨。 李承乾擦了擦嘴上油渍,望着那白衣的背影,在黄昏的光影下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这位太子殿下看得有些痴了。 “承乾,看上人家姑娘了?”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李承乾身子一震,突然有些慌乱。 “姑姑……没……没有的事情?” “承乾,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心思,难道姑姑会看不出来?” 站在李承乾身后,丹阳公主露出了慈爱的笑意。 李承乾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愁苦。 “你是大唐太子,以后会继承皇位,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你的,何必有此愁苦呢?姑姑会帮你将这家女子给讨回来。” “不要!”李承乾坚定地说着,沉默了许久,终是说出了一句让丹阳公主也听不太懂的话,“她不属于这天下的。” …… 发生在花船宴会前的事情已在东瀛人之间相互传播。 木至作为东瀛棋士代表,非但惨败给了白宋,还当众拜师,引来了一些东瀛人的不满。 或许一局棋的成败还不足以击溃所有东瀛人的信心。 而木至作为东瀛五大棋手代表,他是棋力最弱的那一个。 为此,其余四位棋士开始了针对白宋的挑战。 黄昏时分,老鬼子徒弟突然说请白宋去坊市间的某个酒楼里下棋。 白宋本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却听徒弟说他的孙女也是个好棋之人,对白宋是仰慕已久。 听到这个消息,白宋终究是没忍住诱惑,还是出去了。 老鬼子徒弟的孙女,那便是个跟白宋年纪相当的东瀛女人。 而且这个东瀛女人应该跟久美那样的武士杀手不同,应该就是那种最符合白宋心理预期的女人吧? 白宋是很好奇,他见过的东瀛人不少,但真正的东瀛女人却是没有见过。 久美是杀手,那个吉子小姐又是个白面,都不是白宋期待中的样子。 今日出行,白宋倒是一本正经,潜藏内心。 而白宋还是上了老鬼子的当,白宋真以为是他的孙女仰慕自己,所以喝酒聊天,顺便联络感情之类的。 没想到今日一去就是鸿门宴。 酒楼里没有酒菜,只有棋盘。 四大棋士都在里面的等着白宋。 至于木至的孙女便是这四大棋士中的一位,排名第二,比她爷爷还要厉害许多。 “这是什么情况?” 白宋一到酒楼就懵了,回头质问徒弟。 老徒弟尴尬一笑:“若是不用些巧话,只怕是请不动老师。这几位都是爱棋之人,都想亲眼见识一下真正的大唐围棋。” “下棋就下棋,你们都这么严肃做什么?”白宋看了看场面气氛,四个人包括老徒弟的孙女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声不吭,简直像是要赶赴刑场。 其中那为首之人说道:“事关东瀛棋坛荣辱,我等皆背水一战。我乃东瀛棋圣大弟子陇一,请先生赐教。” 说罢,也不管白宋的反应拿起棋子落在棋盘上。 白宋皱眉:“谁要跟你们赌上荣辱了?” “以小女子一夜之情为注!若先生能一人胜过我们四人……”那小孙女突然开口,表情凝重,仿佛是早有准备。 白宋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如临大敌似地端坐期盼之前,对着面前棋士拱手道:“那就得罪了。” 白宋看了看那个东瀛女人,没有白面,又是柔和,完美符合白宋对东瀛女人的心理预期。 落子之前,白宋回看老徒弟一眼,笑了笑:“我可就不客气了。” 老徒弟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棋盘。 若一局棋可以说是偶然,接下来这四局棋可就不能归咎于偶然了。 这第一局便是四人之中最强的棋士挑战,这些东瀛棋士嘴上说着不服,但看过白宋和木至的对局后,对白宋的棋力是有所评估的。 他们此行的确是为了东瀛棋道而来,要是他们全部落败,唯一有可能战胜白宋的便只有远在东瀛的棋圣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卡文厉害,更新慢了,等过了这段剧情再补回来。 正文 第833章 新棋坛对局 东宫之中有消息走漏,说是一白衣姑娘深得太子喜爱,两人亲密无间在东宫之中每每互动。 事情经过前几日的发酵,到了今天已有人在传言,或许那位经常出入东宫的白衣女子便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白柔在外晃荡,身边总是要有人盯着,白宋才会放心。 而安排暗中保护白柔的人是由晴儿安排。 有些消息已经传回到了钱庄,晴儿听到坊间流传觉得有些的奇怪。 白柔是什么性格,白宋的夫人们岂能不知? 要说白柔跟太子之间有什么情愫,晴儿觉得不应该。 但白柔天天往东宫跑,却又让人怀疑,思来想去,晴儿觉得要跟白宋说一下最近的事情。 毕竟是白宋的亲妹妹,没有父母管着,一切都要他这个大哥来操心。 晴儿先是回到府上,得知相公跟着那个老徒弟去了一家酒楼,便又寻着到了那酒楼处。 当晴儿找到白宋之时,正是第一局棋开始之际。 一进屋,晴儿就被里面压抑的气氛所震撼,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所有人都看了晴儿一眼,作出禁声的手势。 晴儿张了张嘴,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字,随后被白宋发现,白宋投来一个好奇的眼神。 白宋对面坐着的陇一精神全集中在棋局,没有意识到房中来了一人,周围人等看过晴儿之后也都专注于棋局,只有白宋走到晴儿面前,小声问了一句:“晴儿,你怎么找来了这儿?” 晴儿本是来告知白柔的事情,一进屋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问:“相公这是……” “上次不是赢了个东瀛棋士吗?就这老鬼子徒弟。” “老鬼子……徒弟?” “就是老徒弟!听说跟他一起的还有四个棋士,很是不服非要拉着我跟我下棋。” “东瀛棋士……” 晴儿喃喃念叨,扫眼看了看房中的几人。 突然,晴儿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便是曾横扫大唐棋摊五位棋士?” 白宋点头,不是很确定:“应该是吧?” 晴儿心中一动,居然是忘了白柔的事情,说自己无甚要紧事,让相公好好下棋。 晴儿悄悄退出,然后立即回府将兰亭叫到身边,胶带她立刻去白宋身边跟着,认真将对局进程给记录下来。 好在王府距离不远,来回也就一刻钟时间。 兰亭悄无声息出现,白宋只说是自己丫鬟,便未引起人注意。 一刻钟之后,棋局变化却是不大,也就零零散散二十几颗棋子散落在棋盘上。 兰亭偷偷地记录棋盘,晴儿在门口接应。 而在酒楼之外,一条震撼的消息突然传遍长安。 大唐驸马孤身迎战东瀛棋坛五大棋士,誓为大唐棋坛正名,洗刷之前耻辱。 消息一出,无数人涌向酒楼,就在酒楼的大厅里,临时搭起了台子,让所有人观看棋局进程。 没有人知道,这场本该在小范围之间进行的对局,因为晴儿的推波助澜很快被世人所知。 此次消息虽然突然,但受到了的关注却是前所未有的。 不仅仅是对围棋感兴趣的人,还有一些不懂棋的也要上来打听消息。 原因无他,不过是在一月前的那场两国擂台赛上,大唐国手输得太过凄惨。 五个人的擂台,大唐无一胜绩,全部是中盘认输,整个大唐都感觉丢脸。 听说有人要重塑大唐棋坛的荣光,作为大唐人士自然是要关系和支持的。 但初听消息,世人都觉得这位驸马爷只是勇气可嘉,毕竟连皇上选定的五个国手都未曾战胜对方,一位驸马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可是,当有人得知当初代表东瀛出手的第一位棋士已经被驸马击败之后,世人内心的情绪被渲染激发到了极点。 酒楼看棋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将酒楼占满,不仅是大厅,还有酒楼外面也充满了围观群众。 棋谱被传到更多的地方,事情被越来越多地人关注到。 每个人都在关心,偏偏下棋的人却十分谨慎,过了一个时辰,也仅仅过了三十手。 可见对局双方的用心程度。 但在真正的棋盘上,认真应对的却只有那位来自东瀛棋圣弟子的陇一。 他的每一步棋都十分谨慎,都要经过长时间地思考。 而白宋,总会在他落子之后瞬间决定,仿佛对方所下的每一步棋都在白宋的预料之中。 如此情况给了陇一无法形容的压力,连带身边看棋的同伴都有了惊骇的颜色,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心说此人的棋力到底到达了什么样的高度? 一个半时辰,陇一在第七十手左右投子认负。 今日的第一局棋,面对东瀛棋士中的第一人,白宋又是赢在了布局阶段。 楼下已经沸腾,东瀛棋士赢大国手时赢在了中盘。 驸马的复仇之战赢在了布局,比上一次结束更为迅速! 难不成这位从未爆出过有惊人棋力的驸马爷真能创造奇迹,完成一穿五,为大唐棋坛正名的壮举? 第一局棋后,消息再度传播,甚至都已传到了皇宫,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李世民听到这件事,也不经疑惑:“白宋这厮有什么不行地方吗?” 不管外界在发生何种变化,酒楼小房间的气氛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没有感觉到对外界的喧嚣。 第二局棋马上开始,又一位棋士去验证神仙局的神话。 东瀛棋士一个个面如死灰,当陇一布局溃败后,他们的自信心已经遭到了严重打击。 第二位棋士面对白宋,眼神之中已有了几分闪躲,单单是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结果可想而知,第二位棋手落子速度更慢,却也只是坚持了一个时辰,在第五十六手棋认输。 从未有过这样的对局,代表着两国最顶尖棋力的对局,居然频繁被人在布局阶段击溃信心。 这不该是大国手出现的情况,也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种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在众人的关注下频频发生。 当大唐棋手的自信心被击碎之后,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大唐棋手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 文化自信不是一种无用的东西,它是能激发民众凝聚力,加强认同感和荣誉感的调剂,是一种摸得着看得见的力量。 这是白宋一直希望达到的效果,要让世人都活得更加明白。 晴儿是白宋的女人,她知道白宋的心思,她要通过这场棋局打破认知,赢回一些自信。 第三局,不到半个时辰,却因对手落子速度最快,硬是在白宋手中坚持到了九十八手。 结果却还是相同,白宋在此以巨大优势获胜。 这一刻,白宋已经完成了一穿四的壮举,而从棋局的结果来看,这位驸马爷根本没有使出真本事,毕竟棋局都还只是在开始阶段就已经结束了。 到了现在,外界的情绪反而变得更加稳定,因为以驸马爷现在的表现看,一穿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白宋所面对的真实情况是,他也有自己的极限。 白宋不是专业棋手,即便领先里千年的棋艺,但也只是个业余棋手。 他的优势全都建立在更开局的定式积累,如果过了前期的布局,到了真正比拼计算的时候,白宋的劣势就会逐渐体现。 最后一局,是木至徒弟的孙女。 这姑娘年纪比白宋还要小许多,但棋力却是仅次于陇一的人。 白宋其实内心有些紧张,棋局到了最后阶段,白宋已经忘了最初的赌注,倒是感受到了这些东瀛棋士对于围棋的认真,也被带入到了那种认真的气氛之中。 现在白宋所想只是如何能赢气棋。 对面的东瀛姑娘坐在白宋对面,她所感受到的压力远超过白宋的内心压力。 亲眼见证了白宋的三局棋,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下不过这个人的。 白宋在布局阶段展现出来的棋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面对这样的敌人,这位姑娘几乎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但是,此次对局关乎东瀛棋坛的颜面,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之中,如果她也输了,她将成为东瀛的罪人,所以无论如何,这一局棋她也要拼尽全力。 最后一局棋正式开始。 姑娘先手落子,白宋紧随其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今夜,长安城少有地不再宵禁,誓要让这最后一局棋的结果在当天就传遍长安城。 随着棋局进程,白宋渐渐皱起了眉头。 最后这位姑娘的棋有些不对劲,布局阶段的定式居然极少错误。 每次都是走出了最优的结果。 白宋觉得这不该是这个小姑娘的实力,这小姑娘好像见过这些定式似的。 疑惑间,白宋回头看一眼老徒弟,心说这家伙不会把自己教给他的定式全部传授给了自己的孙女吧? 目前看来,倒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失去了定式的优势,那白宋就很难了。 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白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用一些生僻的定式与之应对。 渐渐的,白宋还是掌握的优势,但没有达到让对手崩盘的地步。 正文 第834章 意外的落败 第五局也是最长的一局,不是时间最长,而是落子数最多。 不知不觉间,百手已过,白宋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优的时机,虽然看上去自己还有优势,但随着棋局进行,结果肯定会是自己落败。 思绪飘忽,白宋一子落下,对面的东瀛姑娘眼睛一亮。 几步之后,白宋突然发现自己死了一片棋。 这时,白宋才恍然大悟,自己错算了。 “我输了!” 最后一局棋,白宋输在一百零一手。 当白宋落败的消息传到外界,熬夜等待棋局结果的群众都有些错愕。 在外人看来,白宋的失误实在是太过业余,之前的每一步棋都非常好,唯独在这一百零一手上出现重大失误。 在围棋的术语中,这叫打勺。 出现这样的情况,看客们没有因为打勺而感到失望和可惜,反倒了为今日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棋坛交战平添了一丝趣味。 这位驸马爷已经用三局棋证实了自己的超出常人的棋力。 而最后一局因为打勺而葬送胜局,更是一种十分接地气的体现,说明下棋的始终是人而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神仙。 “哎,驸马爷会不会是太累了,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 “就是,明明是大好的局势,凭着驸马爷的实力,中盘获胜本来是不难的。” “听说最后一局是个女棋手,兴许是驸马爷看着人家女棋手长得好看,没法集中精神下棋呢?” “哈哈哈,说得也对。但此话不能乱说,要是传回驸马府就不好了。” 外面议论纷纷,却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驸马爷没有完成一穿五的壮举,但驸马爷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是证明了大唐棋手的实力。 那些被东瀛人清扫的颜面终于是捡回来了,虽然没有那么完美,却也算是解气。 对几个东瀛其手而言,最终的结果总算让他们松了口气,东瀛棋坛的颜面得以保存,而此刻他们才注意到楼下的喧闹声。 之后有东瀛人进来告知他们今日发生的一切,几个棋手才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么大,如果今日对局全输,他们将会成为东瀛的罪人,并且被所有人知道。 留给几位棋手的选择恐怕也只有切腹自尽一条了。 至于最后一局棋是怎么的输的? 几位棋手却有着跟外界看客的不一样的解读。 虽然说每个棋手都会有出错的时候,但以他们的看法判断,一百零一手的错误不会出现在像白宋这样的超顶尖棋手的手中,有些东西是会形成惯性思维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白宋故意输掉了最后一局。 作为一个汉人,却为了顾全东瀛棋手的颜面故意出现一个错漏。 如此胸襟,让人汗颜。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永远都不能公开的秘密。 至少对东瀛棋士而言是这么认为的。 陇一作为东瀛棋士的代表,对着白宋深深行礼:“先生今日非但让我等见识到了真正的大唐围棋,也让我们见识到了大唐的谦和。先生气节,我们东瀛棋士自愧不如,东瀛围棋没有输,但我们几人输得心服口服。” 随后,其余几位棋士同样是恭敬行礼。 白宋有些懵,心说这些人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 剩下的是小孙女,姑娘怔怔地看着棋盘,这一盘棋她虽然赢了,但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大唐棋手的品行。 最开始见白宋听到今日赌注后的表情,姑娘心中本有几分不屑,想的是如果真输了,自己也无颜面对天皇阁下,就算是死也不会履行承诺。 谁能想到自己守住了东瀛的颜面却是因为对方的礼让,她看了看白宋,留下了一句话:“先生,我是结衣,望有幸再与公子切磋棋艺。” 一场突如其来的棋局就此告一段落。 随后民间流传各有奇说,几张棋谱又成了千古名局。 白宋也是在回府的路上才知道今日的对局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 但白宋并未觉得不好,相反白宋对晴儿做的一切都很赞同。 由于白宋的出现,大唐过早地开放了商贸自由,大唐百姓面对各种新鲜的事物的冲击难免会找不准定位,任何能找到民族自豪感的事情都是稳定社会局面的关键。 一场关于围棋的议论来得巧也来得好,对于外邦物价又是一次打击。 说到后面,晴儿突然想起今日来找相公的原因。 “对了,相公可曾注意到白柔最近的反常?” “白柔?” “是啊,白柔最近天天出入东宫,听说跟太子走得很近。” “白柔什么时候跟李承乾走到一起的?”白宋皱了皱眉。 当白柔和李承乾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白宋本能地觉得有些刺耳。 “之前白柔是与太子有些交情,但也是普通朋友,偶尔一起游玩倒也没什么是非。只是最近几日天天都往东宫走,都有些流言蜚语传到了妾身耳中。” “什么流言蜚语?” “都说白柔是太子妃的不二之选,两人之间关系非常,尤其是太子对白柔十分喜欢。” “胡说八道!”白宋一听都来了火气。 这其中关系白宋早有盘算,李承乾人是不错,又是自己的徒弟,但由于对历史的先知,白宋害怕李承乾暴雷。 即便现在白宋已经在避免史书上的事情发生,但绝不可能让自己妹妹去冒险。 而且白柔的未来夫婿,白宋下意识地认为她需要一个与自己类似区别于这个时代的男人。 李承乾太子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相反,李承乾现在过于单纯,根本不可能照顾好自己妹妹。 还有一层原因,白柔这个妹妹寄托了白宋太多区别于别的女人的情感,想着她出嫁,白宋不愿意,想想都十分郁闷。 白宋有些火了,回到王府也不顾是三更天了,径直走到白柔房间,把这妮子从被子里面拖了出来。 白柔吓了一跳,捂着被子盯着白宋:“哥,你干嘛?” “我问你,你跟李承乾什么关系?” 正文 第835章 太子妃人选 白柔迷迷糊糊,被人从床上揪起来吓了一跳。见到是哥哥方才松了口气,再听哥哥见面问的话,白柔先是愣了愣,恍然片刻才意识到哥哥来找自己是因为何事。 看到白宋严肃中带着几分怒意的眼神,白柔的心里没有半分担心畏惧,反倒多了几分的欣喜。 “原来兄长听到我跟别的男子接触是这样的反应?” 白柔揉了揉眼睛,故作不解地问道:“哥,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嘛?我跟李承乾好好的,又有什么呢?” “跟李承乾好好的?什么叫好好的?” “就是好好的。” 白宋有些烦躁,一把将白柔给拎起来,严肃呵斥:“站好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得白柔一哆嗦,好像是突然感受不到周围的冷一般,不敢的稍动。 过了都这么多年,白柔已经忘了上一次哥哥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是什么时候了。 “我跟你说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以后都不准跟李承乾见面。” 白宋撂下一句话,可不是商量,是在命令。 “哥……我……” 白柔还想解释什么,但她显然是没有料到白宋的情绪。 白宋看了看白柔,不想再说什么,丢在一个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丫头转身出门了。 后面跟来的晴儿都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了片刻,眼见白柔的泪珠子开始滑落,方才过去将小妮子给搂在了怀中。 “呜呜……嫂嫂,他发什么神经?干嘛这么凶啊?” 白柔哭得伤心,晴儿也不知如何安慰。 她也觉得相公今日这表现有些反常,但也不能帮着白柔一起数落相公,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拍打着白柔后背,默不作声。 白柔很委屈,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惹来哥哥这么大的火气。 她只是幼稚地想要引起哥哥的注意罢了,原以为自己的行为有了效果,但若早知道会惹得哥哥这么不开心,她怎么都不会频繁去东宫的。 白柔哭了,哭的是后悔,不该惹恼哥哥。 “嫂嫂,我只是觉得哥哥对我生疏了,现在知道哥哥越是生气,代表着越是在乎我。哥他最近一定是真的在忙,不然也不会不关心我的。” 晴儿心里想,你要知道你家哥哥为了的赢得东瀛女人的一夜之情而绞尽脑汁,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触? …… 白宋当夜难眠,方才之所以会对的白柔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白宋想到了某些可能。 他不相信白柔会看上太子,但却不能保证太子不会看上白柔。 自家妹妹对古代男人的诱惑是毋庸置疑的,她身上那种超脱时代束缚的洒脱,带着几分现代人的影子。 这样的女人特立独行,必然会惹来一些人的喜欢。 太子身份非同一般,他要喜欢某人,怎么可能得不到? 白柔连续几天出入东宫没有被阻拦,证明东宫已经知道了白柔的存在。 只要有留言出现,证明事态已经非常危险,白宋感觉自己只要一闭眼睛,仿佛就能想到圣旨降临的那一刻。 白宋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东宫。 在李承乾准备入朝听政之前,在东宫门口将李承乾拦下。 李承乾见到白宋,还有些诧异,他在车上掀开车帘问:“先生,您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 白宋板着脸:“先下来,我有事问你。” 李承乾没有多问,老老实实下车,没有半点儿太子的架子。 两人到了一颗树下,白宋简单问道:“你和白柔之间的事情现在有多少风言风语?” “我……我和白姐姐没有什么事情啊……”一听这话,李承乾突然紧张起来,眼神变得有些闪躲。 “我已经教了你三年,你心里想着什么,我很清楚。” “先生,我的确对白姐姐有爱慕,但白姐姐多次说她是学生长辈,所以学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我知道你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只知道最近在东宫传出了很多你们两之间的留言,这些风言风语我不想传到更多的地方,你最好管管东宫里的人,让他们都把嘴管严实点。” 李承乾下意识地点点头,内心之中多少有些失落。 因为从先生的表现来看,显然是不想让妹妹跟他的学生有些关联。 李承乾虽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内心还是渴望得到一些老师的支持,毕竟学生和妹妹总是两个比较重要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白宋的态度是绝对的,来这里的目的便是要将留言扼杀。 跟李承乾说过之后,白宋又往皇宫去。 而白宋不知道的是,在他第一时间设法去掩盖这些留言的时候,皇宫中的李世民已经得知了一个白姑娘的消息。 太子妃的事情悬而未决,因为过于溺爱太子,反倒是在人选上十分挑剔。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之间,私下里几乎将所有大臣的适龄女子都考虑过,依旧是没有作出决定。 今日丹阳公主一早赶来,便是说了李承乾和白宋妹妹的故事。 早朝的时辰已经到了,李世民因为这件事而让满朝文武等候。 他和皇后已经报信的丹阳公主认真地考虑着这件事。 首先一点,太子是喜欢的,这十分难得,也是最让长孙皇后满意的。 毕竟母亲总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再者,白柔的容貌无可挑剔,以他哥哥在京城的身份也足以匹配太子妃的头衔。 况且皇家和白宋之间的关系越发密切,以后白宋必当成为长孙无忌那样,是未来皇帝的左膀右臂,这样加深关系就跟现在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样。 唯一让人感觉有些差强人意的就是白柔的年纪。 二十二岁,对于古代女子而言已经是太老了,这个年纪成为太子妃,成为太子的正妻,只怕会惹人非议。 丹阳公主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便说道:“皇帝哥哥,世事哪儿能完美?以白柔的条件,是现阶段最符合太子妃的的人选,而且太子也已经不小了,不能再这么下去。”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朕会认真考虑。” 正文 第836章 白柔的未来 早朝散了,李世民将李承乾留下。 等到朝中无人,李世民才问:“听说皇儿跟一个叫白柔的姑娘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李承乾一听就有些慌了,支支吾吾不知当如何回答。 “无需紧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朕只是好奇问问。” 见父皇眼中并无责怪质疑,李承乾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个白姑娘长得如何?” 李承乾又是犹豫,想了一下,红着脸说:“翩若惊鸿,如仙子临凡,非人间所属。” 李世民笑了,满意地点了点:“看样子朕的皇儿终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是不是……父皇,皇儿从未想过要……” 李世民摆摆手打断:“年纪不是问题,只要是皇儿真正喜欢的,朕就会为你做主。” 很显然,李世民没有理解到皇儿反对的本意。 李承乾还想说什么,外面有人通传,白宋求见。 李世民一听,正巧要给他说他妹妹的事,也就不再与李承乾多说,转到后殿传召白宋。 李承乾留在原地愣愣的,暗想父皇不会真的要给自己做主吧? 那时候自己要怎么面对白柔?又要怎么面对老师? 可是父皇人已经不见了,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 白宋想了一夜的结果是,把妹妹白柔送出长安,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让她远离。 这样,不管将来有没有圣旨,妹妹也可以不必受到限制。 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强迫自己。 而且白柔本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一直都希望到世界的各个地方都看看。 这种原始的冲动还是因为偶尔会听到一些哥哥的见闻。 到了皇宫,白宋就是想请一道圣旨。 白宋在后殿已经等候了许久,李世民终于来了。 白宋起身想要行礼,却被李世民抬手阻止:“不必行礼了,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情找你商量。” 白宋还没来得及张嘴,李世民接着就问:“听说你有个妹妹叫白柔?” 白宋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年纪多大?” “二十有二。” “未曾婚配?” “未曾。” “正好,东宫少一个太子妃,朕看你妹妹白柔最合适。” “这……”白宋语塞,愣在了原地,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直接。 李世民看着白宋愣愣地模样,还以为他是过于惊喜,笑着说:“不必感谢朕,你迟早会是大唐天下的梁柱,加深你跟东宫之间的联系,是朕愿意看到的事情。” “可是臣并不这么认为。” 李世民一愣,眉头皱起:“你这是何意?” “白柔和太子并不适合。”白宋平淡道。 留下的宫女和太监吓得直哆嗦,心说这是什么人啊? 居然敢当面回绝皇上的好意? 而且皇上的意思岂能是你反驳的? 皇上很少被人质疑,任何疑问落在皇上的严重都会十分刺眼。 李世民的语气立刻沉重了几分:“你知道天下多少人都盯着太子妃的位置?朕把这个位置给你白家,你知道是多大的信任?” “臣感谢皇上的美意,但这件事真的不合适。白柔她有着比成为太子妃更重要的使命。”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臣曾给皇上保证过,三年之内让东瀛彻底沦为大唐的附属,不通过战争的手段。而白柔是臣用来攻陷东瀛的重要成员之一。” “这白柔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白柔从小跟着我,我们所识所学都相差无几,不过是碍于女儿身,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如今臣有大事要做,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顾全所有。身边之人也只有白柔能与臣分担,臣准备送白柔远赴东瀛,在东瀛建立属于大唐的商业渠道。成为大唐商业侵入东瀛的关键支点。如此重要的角色,难道比不上一个太子妃?” “你已准备派人去往东瀛?”李世民听到白宋的决定有些吃惊。 “没错,对臣而言,要完成与皇上的约定不难,难就难在要让这种文化上的支配长久的保持下去,必须要有人在东瀛作为支撑,这个角色必须是白柔。只有白柔,我才能信任,只有白柔才能全心全意地做好这件事。白柔虽是女子,但对于大唐的重要性,肯定会超过任何一个男人。太子妃可以是任何女子,而远赴东瀛成为大唐枢纽的人只有白柔一个,还请皇上三思。”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叫白柔的女人已经有了自己的任务。 白宋很紧张,他是临时起意,如果白柔一定要嫁给李承乾,那也是要李承乾登基成为皇帝之后。 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冒险,哪怕是把妹妹送到东瀛去。 “皇上,你说过在此次事情上会无条件的配合。” 李世民终于点头了,这不单是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诺,更多是觉得白宋所做的是一件更加重要且伟大的事情。 “罢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你妹妹的事情就你自己操心吧。” “但你说要去往东瀛,为何不早先跟朕说?” “今日前来的便是为了此事,我们大唐的商品在东瀛打不开商路,这是代表大唐的物品还没有得到东瀛的认可,这是必须要破解的问题,东瀛之行是迟早的。现在在长安城中,关于外邦商品的热度有所下降,也是时候向外扩大大唐的影响力的时候了。” 在后殿,白宋粗略地说了说去东瀛的计划。 而在此时,李承乾从皇宫出来,没有回到东宫,而是去了北定王府找到了白柔。 李承乾是来认错的,他把父皇可能下旨赐婚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柔听到直接吓傻了,盯着李承乾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然后便慌张地说要在圣旨送到之前逃离长安城。 见到白柔想要逃出长安,李承乾幼小的内心终于是被刺痛了一下。 身为太子,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为了不愿出嫁而离家出走,太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李承乾在这时候终于鼓足的勇气问:“白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是真心喜欢姐姐的,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当着父皇的面抗旨也行,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在我眼中始终是个晚辈,是个孩子,像个弟弟……但是没有男女之情,我说过很多次的。”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我可以变的。” 白柔犹豫了一下,拧眉说道:“像我哥……不……像他的终究不是他……” 正文 第837章 准备工作 一支新的商队要从长安出发,前往东瀛。 这是一支代表了大唐朝廷的皇商队伍。 消息来得十分突然,以至于在朝廷各位大臣听过之后都感觉不可思议。 在早朝之上,很多人都对此次事件提出了疑问。 朝廷上很多人都觉得这样的事情过于严肃,一个小小的东瀛国根本不配让大唐以朝廷的名义派出商队前往。 最后由皇上出面平息议论,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下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集一批最能代表大唐的商品。 在皇上筹备的时候,白柔也知道了自己将远赴东瀛的消息。 为此,白柔有些愁苦,她是想过要多见识见识不同的天地,却未想过要去往这么遥远的地方。 她也知道自己有今日的事情全因自己跟太子之间的种种牵连,同时也知道兄长这么安排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 但这一次,白柔第一次感觉是兄长对自己的保护太过了。 在白柔看来,自己虽然跟太子有了一些留言,也不至于要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想象着自己以后要跟哥哥和嫂嫂们远隔千山万水,白柔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同样的不满情绪还出现在太子李承乾的心里,他虽然知道先生不希望自己和白姐姐有什么,却没想到先生为了让白姐姐远离自己,居然会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白柔要走,王府内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几位夫人接二连三地跟相公打探口风,问问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而白宋知道这次出走不是专为白柔一个人,这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他在草原中突然萌生的想法。 这次要初始东瀛是早有预谋,不过是将白柔捎带上而已,而白柔和太子之间的事,只不过是让白宋的计划提前了一些时间。 而且,出使东瀛,白宋也要亲自前去,只是会比白柔稍早返回,他会把白柔留在东瀛一段时间,真的是需要白柔在东瀛做一些事情。 面对几位夫人连翻询问,白宋终是不再隐藏,说出了自己也要去东瀛的打算。 或许是因为白宋离家的时候太多,听到白宋说要离开长安,一家人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强烈。 虽然是有一些不舍,但此次离开长安不再是头几次听上去那么有风险,不够是去东瀛经商,夫人们都认定凭借相公的经商天赋,很快就能回来的。 最近,白宋也在为此次出使东瀛做准备,白宋准备最多的还是安全方面的考虑。 白宋身边永远要有一个超一流的高手才放心,即便他现在已经有过战胜超级强者的战绩。 剑十三现在每天都在教幼鹰练剑,白宋不想因为自己离开长安而打断女儿的修行。 剑十三都说过幼鹰天赋极佳,且又是最适合练武的的年纪,所以此次去长安,白宋并未打算让剑十三跟着。 身边没有剑十三,只有龙登山好像又不那么稳当。 思来想去,白宋想到了一个快被自己忘记的人——被密诏司收押的阿大。 阿大的消息白宋是知道的,他从草原被带回来就一直被密诏司关押着,他们想要从阿大口中得知更多关于墨家的消息。 而要从一位接近宗师的超级强者的口中得到消息,这显然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密诏司对江湖中的超级高手都十分珍惜,一开始就试图说动阿大为朝廷效力,所以一直都被关押着。 过了的一个月,阿大终究是没有松口。 但密诏司不能说动的人,不代表白宋不可以。 白宋让晴儿和剑十三一起去劝说阿大,希望阿大能保护白宋去往东瀛。 条件白宋已经想好了,只要阿大能保护白宋东瀛一行,回到长安后便放了阿大,不管他要去哪儿都不再阻拦。 结果用了半天时间,阿大就被带到了白宋面前,他已经答应了这次的条件。 “只要能保护你从东瀛平安返回,哪怕我重回墨家,你也不会阻拦?” “我白宋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行!” 白宋笑着点了点头:“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暗中保护我吧。” 条件是开出来了,白宋有信心在同往东瀛的期间改变阿大的一些想法。 或许从东瀛回来,他就不会再跟着墨家混,弃暗投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再说了,就算阿大一直没有改变,白宋也有理由将阿大永远留在东瀛。 不管什么高手,总不能轻功飞跃大海吧。 阿大的事情定下来后,龙登山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这家伙居然会吃醋,觉得白宋不带剑十三就去找了阿大,那是嫌弃龙登山功夫不行,把这家伙气得说要闭关修炼,也不跟白宋去东瀛了。 这事儿还真让白宋有些意外,后面劝说龙登山好多次,龙登山死活不松口,之后所幸人跑了。 对此,白宋也很无奈。 之后要准备的便是挑选一些最能代表大唐特色的文化商品,要让东瀛接受大唐的商品自然是要把最特色的东西带过去。 白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白柔。 他知道自家妹子最近心情不好,把这些事情交给她去操心,估计就不会去胡思乱想了。 情况也如白宋所料,白柔虽然郁闷,但真有事情落在她的身上之后,她也尽心尽力去做。 只用了一天时间,一份清单就摆在了白宋面前。 白柔挑选出来的代表大唐的商品主要是——瓷器,以青瓷、白瓷为主;服侍,从民间麻衣到上等丝绸,唐服制式都特别有大唐特色;医药,各类名贵药材,灵丹药方,药学典籍;文学,诗词收录问卷,名家文墨化作,笔墨纸砚制作,甚至有最具代表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工艺品,金属器皿,瓶、瓮、榼、罍、杓、盏子、碗、杯、盘等…… 整个清单是将整个大唐的生活缩影都带到商队上,让东瀛人真切体会到大唐的生活风貌。 白宋看过之后很是满意,只是这份清单之中还稍有不足。 这个清单还需要加入茶、银票、以及火药。 正文 第838章 两个歌姬 除开一些商品外,还需要加入商队的必备之物是属于大唐的风花雪月。 这不仅仅赚钱做生意,还要让东瀛人感受到大唐的风雅,让大唐的审美去影响东瀛的审美。 要表现大唐的风花雪月,白宋能想到的也只有大唐的女子了。 歌舞也是属于大唐的一大特色,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去展示,那无疑会成为一种缺失。 剩下的,白宋需要物色一个能代表大唐美人的代表,并且有着超强的技艺。 在长安的花街中,年年都有各色花魁,有着各种惊艳绝伦的表现。 但真正要说动她们远赴东瀛,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白宋甚至去找了诗诗姑娘,而诗诗姑娘却拒绝了的白宋。 诗诗姑娘因为上次被东瀛皇子欺负,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听到去东瀛十分畏惧。 连诗诗姑娘都不愿意去东瀛,就更难找到一个愿意去东瀛且符合条件的女人了。 在此事上,白宋耽误了两天,最后是晴儿通过钱庄的关系发现了两个合适人选,让白宋去亲眼看看。 有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去物色佳丽,白宋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所谓的合适人选却令白宋有些吃惊。 一红一白,一位风韵妩媚,善歌舞,一位清丽脱俗,通晓乐器,有十八班武艺。 二人容貌毋庸置疑,更是天生的大唐歌姬的脸庞。 但其中一人的面容十分熟悉,白宋停顿了片刻就知道了对方身份。 这不就是火凤凰阿玲吗? 这阿玲虽是苗人,但久居中原,早年就是搅动江南的一代大花魁,勾引了不知道多少男人! 白宋要找歌姬,阿玲不过本色出演,其姿色稍逊于诗诗,但她勾人的本事和舞姿身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什么时候来了长安? 白宋一点儿都不知道。 阿玲的任务一直都是在外的联络点,她要负责监控长安之外的江湖动态,一直是跟晴儿叫唤消息的。 没想到会悄无声息地开了长安城。 一身红妆的阿玲见了白宋的眼神,知道对方已认出到了自己的身份,盈盈一笑,有些卖弄风情地贴到了白宋身上,小声说:“公子,阿玲这一身可算配得上与你远赴东瀛?” “啧啧啧……”白宋是啧啧称奇,毫不避讳地在阿玲腰上摸了摸,“原来自家里就有这么好的人选。” 晴儿站在一边,看到相公的动作倒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几位夫人之中,白宋也只敢在晴儿面前表现出与别的女人亲热。 也说不上为何,总是在晴儿面前没有那么多避讳。 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晴儿没有反应,后面的白衣突然哼了一声,手中的琵琶弦不知怎么就断了。 白宋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白衣姑娘,她先后展现了各种乐器,无一例外都是行家中的行家,看她年纪比阿玲要小许多,心中正好奇,如此年纪掌控十几种乐器,而且每一种乐器都带有大家风范,这种年纪怎么学得过来? 而且这姑娘容貌乃是倾国倾城,在场三女,就算晴儿在她面前也失了三分颜色,她正是最好的年华,肤白玉润,晶莹剔透,五官如工笔画一样细腻,眉宇间带着一丝丝冷清,跟阿玲的热情相比,又是一种淡然却不冰冷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若是出现在长安花楼,肯定早就成为名噪一时的花魁了。 “这位姑娘是……”白宋张了张嘴。 话没说完,白衣姑娘却是瞪着眼睛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白宋,亮汪汪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怨恨,还有点点水雾,样子既可怜又勾人。 阿玲一笑:“怎么?公子居然不认得了?” “啊?”白宋一愣,“我认识的?” 白宋实在想不出来。 阿玲神秘一笑:“人家可是陪公子睡过无数个夜晚的,您这么快就忘了,叫人家姑娘心里如何好过?” “话可不能乱说!”白宋严肃道。 这女人分明没见过,怎么就睡过的? 白宋这话再一出,白衣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白宋就冲了过来,袖中飞出一支银针! 白宋一闪,看到一道银光从眼旁闪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白蜂!” 这女人居然是白蜂! 白衣听到叫出自己的名字,火气是更甚,手中还夹着银针就要往白宋身上扎,白宋赶紧去挡,两个人几下交手很快就缠在了一起。 三年时间,白蜂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心思也成熟了,想到以前当这人书童,被骗着天天睡在一起,还被这人不知摸了多少次,心里就是羞愤交加。 没想到这人居然把自己给忘了! 本来三年重逢还有些激动,现在白蜂被气得只想狠狠地咬这混蛋一口。 她手脚被白宋拿捏着动弹不得,最后还真一口咬再白宋的脖子上。 “好了,别闹了!”阿玲开口,白蜂这才消停。 两人是结拜姐妹,早年一起相依为命,感情要好,最近几年又是在一起流落江湖,也只有阿玲能把白蜂给叫住。 白宋揉了揉脖子,尴尬地笑着:“哎呀,谁叫你一下长这么好看?换做谁都认不出来不是?” 白蜂冷冷地扫了白宋一眼,手里的银针动了动,眼睛瞟了瞟白宋裤裆。 白宋只觉得裤裆凉飕飕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晴儿这才说道:“听了相公的要求,妾身就临时让这两位来了长安城随相公一起去东瀛。她们既能当歌姬,也能作为保护,非常合适。” “合适是合适,只是白蜂这丫头什么时候会这么多乐器了?” 阿玲拉着白蜂的手放在白宋面前:“白蜂手上功夫从小练习,万般乐器也就是指尖功夫,万变不离其宗,有了早年的功夫修为,她要学习乐器比寻常人快无数倍。” “行了,既然人员已经齐备,东瀛之行那便没有顾虑了。” 晴儿有一些不舍:“相公,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具体日期还要去跟东瀛人商议,这次出行东瀛,还需要在京城的东瀛皇室引荐了,这样能直接接触到东瀛的最高层,更利于推广我们的大唐文化。” 正文 第839章 出行前 出使东瀛的准备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东瀛在长安的皇室成员得知消息也非常赞同。 大唐派使团出访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对于周边国家而言,这无疑是一件给他们脸上增光的事情。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皇商队伍,这也是一件极其值得宣传的事情。 护送皇商队伍抵达东瀛,这对于皇室成员都算是一件大功劳。 东瀛皇室得知消息,将由三皇子亲自陪同,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位吉子小姐。 东瀛方面有皇室代表,还有几位向导以及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 和大唐皇上队伍的上百人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商队前往东瀛。 队伍从长安临近黄河渡口,顺流而下经洛水、汴州,魏州,最后从青州出海。 此行计划途径高丽访平壤城,再访百济熊津城,最后抵达东瀛。 光是路程便要耗费两个多月时间,可算是白宋穿越以来最颠簸的一次远行了。 队伍经过半个月准备,最后在十一月初入冬之后出发。 选择入冬时候出行虽然寒冷,但对于长远的水路考虑,冬季的远航会更加平稳安全。 队伍从长安出发,带了一船货物。 但在青州的水军驻地还有十几艘货船在等候。 这次远行,白宋寄予厚望,希望通过此次远行为大唐树立一套全新的扩张模板,用战争之外的手段达到战争所无法达到的效果,希望大唐和汉族文化能传播更远,影响更多的人,同化更多的人,让各个民族加速融合。 而白宋自己也能在这样的世界里高枕无忧,每天只要操心夫人们争风吃醋的问题,不必再操心家国大事,那便是圆满了。 十一月十一,对于大唐百姓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但李承乾听他的先生说过,在遥远的西方,有些人把今天称作“光棍节”,是鼓励给单身的人给喜欢的人表白的日子。 李承乾长这么大从未有今日这般心情复杂,他终究不敢当着心里姐姐的面说出喜欢和爱慕的话,身为太子,这样的语言就不该出现在他的口中。 而李承乾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永安河渡口上的皇商队伍。 在李承乾痴傻的背后,丹阳公主不知何时出现,轻轻地拍了拍李承乾的后背:“承乾,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李承乾吓了一跳,忙回答说:“没……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是想见白柔吧?” 李承乾皱了皱眉,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丹阳公主笑盈盈地拦住:“你是太子,岂能如此谨小慎微?喜欢谁就去见谁。你若真的在意白柔,那现在就去挽留,你若现在不去阻拦,等船一开,再见面时那便是三年以后。想一想,三年之后,她已经二十五了,别说不可能再成为太子妃,说不定已经在东瀛嫁给了别的男人。你和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承乾眉头皱得更紧,看了看船的方向。 李承乾心有不甘,如果不是姑姑的提醒,李承乾不会去妄想,如果不是听说父皇的圣旨,李承乾不会感觉是在失去…… 以前,李承乾一直把白柔当做姐姐,不知怎么的,李承乾发现自己对白姐姐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现在白柔要走了,李承乾原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去会是永远,听过姑姑的话后,李承乾感觉自己的心被揪成了一团。 突然间,李承乾朝着船的方向冲了过去,推开一路上所有行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渡口。 “白柔!白柔!”李承乾大声喊着,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皇商队伍中,大家都认出了李承乾的身份,谁能想到唐唐太子会气喘吁吁地在人群中胡乱嘶喊。 “白柔,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李承乾,你在这嚷嚷作甚?”白宋正在货仓清点,听到外面的吵闹,走了出来。 “先生,我要见白柔。”李承乾急切说道。 “你见白柔作甚?” “我要她留下!先生,我喜欢她!” “胡言乱语!”白宋冷哼一声,“男女之情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现在年纪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情爱。你是大唐太子,应该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先生,我知道,我真的是喜欢白姐姐的,让白姐姐留下吧,我会对她好的。” 这么多人看着,白宋觉得十分郁闷,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李承乾,白柔现在要跟我去东瀛,你有你的任务,她也有她的任务,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李承乾突然变了语气,反问道:“先生,你是说什么都不把白姐姐嫁给我的对不对?” 白宋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在警告了。 李承乾没有退缩,再次反问:“只要先生点头,白柔根本哪儿都不用去。让她去东瀛,根本就是先生要她避开我。” “是又如何?你们根本不合适!”白宋也懒得解释,径直说道。 “我是太子,又是你的学生,我一直敬重你,把你尊为父兄一样,为何先生却对我如此见外?我知道……我知道先生的心意,是先生自己也喜欢白姐姐,不然怎么会把白姐姐藏到东瀛去?你们可是兄妹啊!” “李承乾!” 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白柔的厉喝从李承乾的身后传来。 李承乾呆愣愣地转头,见到白姐姐含着眼泪的怒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 一声脆响! 大庭广众之下,堂堂太子竟然被一女人扇了一耳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得把人给砍了? 但的太子并未发怒,反倒是十分卑微地投去一个讨好的眼神。 “白姐姐,对不起……我……我胡说的,你……你别生气……”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白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发誓,我以后只要你一个,哪怕当了皇帝,我也只爱你一个。” “因为一个女人,你便如此不知自控,你对得起我哥这三年的教导吗?你是我哥唯一的弟子,我原以为你是这天下最像他的人。没想到你跟我哥是如此不同!” “白姐姐,我错了……你留下来好不好?”李承乾像孩子一样抓住了白柔的衣角。 白柔嫌弃地想要将他推开,这时候白宋抓住了白柔的手。 最后对李承乾郑重说道:“三年之后,你若对白柔的心不变,我就把我最喜欢的妹妹嫁给你!” 正文 第840章 册立太子妃 离开过很多次长安,头一次走水路,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代表这大唐风貌的大船在永安河中漂流而下,往日里看着精美壮阔的花船现在像是渺小的花瓣一样飘荡在水面。 两岸百姓欢送,他们似乎也对此次远行充满了幻想。 甲板船头,白柔回头看了看还在渡口不肯走的太子,虽然是未来的储君,但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欢喜地朝着白柔挥手道别。 就在刚才,太子作出了自己的承诺。 “白姐姐,我会等你回来,我要娶你为妻,将来封你为皇后,我一定会等你的。” 换做别家的姑娘,听到堂堂太子日次真诚的承诺,只怕是要感动得泪流满面。 可对白柔而言,这番话没有在她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因为不管是谁,是怎样的身份,只要是个的男人,白柔便会不自觉地用他和身边的男人作比较。 有了比较,白柔便不觉得那样的承诺是什么,有多珍贵,相反会越发觉得太子有些幼稚。 “哥,三年之后,你真要把我嫁给他?”白柔扯了扯白宋的衣角,有些幽怨地问着。 白宋也回头看了看李承乾的方向,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他真的履行了诺言,证明他是真正喜欢你的。而且他的身份也非同一般,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保护你的人。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永远比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重要。” “但为什么嫂嫂都是哥哥喜欢的?” “怎么?你不愿意?” 白柔摇摇头:“若是李承乾,他看着倒也比其他男人顺眼,也不让人那般讨厌。如果是哥的意思,我又能说什么?长兄为父,哥要我嫁谁,我就嫁谁。既然迟早是要出嫁的,为何现在又要把人家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有些事情,不等到亲眼确认的那一刻,我自然不会把自家妹妹往火坑里推。” “哥,我觉得你一直不放心现在的太子,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在防着他,我觉得李承乾也挺乖的,哥到底在防着他什么?” “防着什么……” 白宋皱眉看了看水路。 如果是以前,白宋不会去解释。 但现在妹妹和太子之间有了三年之约,又是自己作的见证。 有些事情还是要透露一些的。 想了想,白宋接着说:“皇室夺权有多凶险?现在这些明争暗斗还没有体现出来,把你那么早地嫁过去,会有很多危险。” “太子不是深得皇上宠爱吗?怎么会有凶险?” “我不愿你嫁入皇家,就是因为这些捉摸不透的原因。” 简单一句话后,白宋不想再解释。 眼看着货船出城,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汇入黄河水域,白宋让白柔回到船舱休息,毕竟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白宋离开长安当日,李承乾从渡口离开,随姑姑丹阳公主访秘书丞苏亶,说是帮李承乾笼络臣下之心。 李承乾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秘书丞,可想着和白姐姐的三年之约,希望在她重回长安的时候不再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于是李承乾去了秘书丞府上,喝了许多酒。 第二天,秘书丞苏亶入宫哭诉,说太子李承乾酒后乱性玷污了长女苏氏,求皇上为其做主。 之后数日,有深宫秘闻传出,说是太子顶撞父皇惹得龙颜大怒。 皇后娘娘因此旧疾复发,病倒在床。 而太子被禁足三月,随后立秘书丞苏亶长女为太子妃。 而此刻,白宋带领的皇商刚刚抵达青州,准备出海。 …… 商队的日程被严重拖慢,因为随行的成员中大部分人都没有长时间走水路的经历。 于是一路上大部分人都在晕船,好些人都因为无法承受晕船带来的痛苦而中途退出。 白宋倒是还好,因为有真气在体,对晕船感受不深。 只有白柔是个凡俗体质,一路上昏昏沉沉,难受得紧。 白柔每天都在船舱里躺着,脸色惨白,看得人心疼。 治疗晕船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手段,白宋也只能干着急,除了陪在妹妹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白柔的身体很难受,但心是暖暖的。 多少年了,再没有感受过哥哥如此细心的照顾,这样天天呆在一起,看着哥哥为自己担忧的眼神,白柔的心里回想如果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不用管什么三年之约,也不用管什么味兄妹之别。 队伍在青州水寨停靠,又有十几只货船加入队伍,外面都是在清点货物,以及做出对出海的准备。 吉子小姐送来一些糖水,悄悄地放在了白柔的床边。 东瀛人一路上没有半点儿高傲,尤其是在白宋的面前。 白宋之前的种种,非但是打碎了他们信心,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有意无意地,这位吉子小姐会用一些无声地手段加深对白宋的感情。 只是吉子不知道,白宋一直都不太喜欢她,不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她的那种粉白油面的妆容,看着总是让人倒胃口。 可偏偏这位吉子小姐还认定这是自己最认真的最体面的打扮。 “谢谢。”白宋说了一声。 吉子小姐放下糖水后便走了。 白宋拿着碗,将白柔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哥,我不想……” “吐得多了,必须常喝糖水。” 白柔只有在哥哥面前是听话乖巧的,见一勺糖水送到了嘴边,即便不愿意,也是强忍着喝了。 “哥,你喜欢那个吉子小姐?” “谁跟你说的?” “晴儿嫂子说的,她说兄长眼里东瀛人和东瀛女人不一样,这显然是代表着喜欢东瀛女人。那个吉子小姐怪怪的,倒是有几分好看,哥哥肯定是喜欢了。” “胡说八道,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别以为岔开话题就不用喝糖水了。” 又是一勺糖水送过来。 糖水带着温度,隔着点距离也能感受到暖意。 病态下的白柔心是软的,身子也是软的,迷迷糊糊间眼眶有些湿润。 看着一勺糖水,白柔多了些思绪:“如果不再这时候开口,以后怕是永远都说不出口了。” 轻轻的,白柔偏头在哥哥脸上啄了一下:“哥,我们要不是兄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 正文 第841章 突然的刺杀 “哎,傻丫头……”白宋叹了一声,“这天下间所有之人,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的,不要胡思乱想。” 说话间,白宋宠溺地摸了摸白柔的额头。 白柔感受着哥哥的温柔,轻轻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外面传来消息,青州水师总管尚付设宴款待京师上差商队。 按原计划,商队在青州水师营寨休整,即刻便要出海。 如果参加宴席,便是要耽误行期。 换做别的朝廷队伍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白宋带领的队伍已经耽误了很多时日,也不差这一夜时间。 加上一路走了近两个月的水路,所有人很少沾地,借着宴席也能在最后的时刻放松一下。 白宋答应了水师总管的宴请,当夜便带着商队的所有人下船在入海的港口赴宴。 青州是大唐连接外海的重要港口,水寨之中不仅驻军还有许多外海和江南一带的商船,随着大唐和东瀛的通商开放,越来越多的商船进入港口。 青州的繁华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今夜的宴会也十分盛大豪华。 白宋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传到了大唐的边界,都知道白宋是少师,更是深得皇上和太子的器重,未来必当是国之栋梁。 身为水师总管的尚付一直热情地给白宋敬酒,讲述着青州发生的种种事迹。 更是从青州城中挑选了最好的歌姬舞姬在宴席上助兴,也很明确地告诉白宋,只要上差愿意,这里的所有的姑娘都能留下,专门让上差享用。 白宋没有任何表示。 宴会按照既定流程安安稳稳地进行着。 宴会在水寨之中,海边的夜景的又是另一番风貌,灯红酒绿的宴席之外是一片漆黑的大海,遥远望不到尽头,月亮像随时会坠入大海的灯塔一般,偶尔倒影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 白宋看着场中的舞蹈,对面是随行的倭国皇室成员。 那个干瘦的三皇子面对这些青州女子显得异常兴奋,大庭广众之下便拉过一个歌女在怀中。 歌女并未任何挣扎,显得十分顺从,她们也知道来此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本没有什么,但白宋对这三皇子有着天生的厌恶,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撞见他欺负晴儿,又或许是骨子里的情绪,就见不得大唐女人被这个人侵占。 白宋突然起身:“把所有女人都撤了,今夜就随便吃吃喝喝,明日一早还要出发。” “这……”尚付有些不解。 白宋懒得解释,对着一群女人连连摆手。 几个女人退下去,剩下一个躺在东瀛皇子怀中的女人。 白宋指着她:“你也退下。” 女人稍稍犹豫,那三皇子却一把将她拉住:“这女人不能走。” 白宋冷笑一声,盯着三皇子道:“这里是大唐,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白宋,你不要得意,这会儿不讨好本皇子,等到了东瀛,有你好受的。”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这个三皇子在东瀛皇室之中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资源,更没有成为下一任天皇的可能。以你这样的身份,你的话又有谁会在乎呢?” “你!”山田怒视白宋,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山田属于彻头彻尾的废柴皇子,在东瀛皇室是最不受重视的人,不然才会一直留在大唐不用回到东瀛。 而山田也只有在外人面前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惹事,在东瀛真正的有权势的人面前,这个皇子其实什么都不是。 对白宋而言,这个山田虽然惹人厌恶,但他皇子的身份却又十分重要。 此次去东瀛,想要真正让大唐文化和商品渗透到东瀛的各个层面,得到东瀛皇室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要是去拉拢东瀛皇室中实力最大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白宋无法保证绝对成功,也不知道会投入多少成本。 这个三皇子却不同,他现在是一无所有,要控制这个人十分简单。 白宋要的只是三皇子的身份而已。 说话间,席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随着一声声尖叫打破了席间的平静。 “保护上差大人!”尚付大喊。 一支水师护卫直接将白宋团团围住。 在水师营寨中出现了刺客?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这刺客是对皇商队伍头领白宋而来。 然而对方真正的目标却另有其人,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刺客已经来到了三皇子的面前。 “不好!” 久美惊呼一声,瞬间出刀。 同时出刀的还有身边几个东瀛武士。 几个东瀛武士同时出手,几乎瞬间就拦在了黑衣人和山田中间。 一连串的刀锋撞击声,几个东瀛武士全部被逼退,那黑衣人所用的同样是一把东瀛武士刀! 到了这一刻,才有人反应过来,对方真正的目标是东瀛皇子。 然而,此刻已经晚了,黑衣人的刀已经对准了山田的心窝。 山田站在原地愣愣地没有反应,眼看着就要被一刀捅穿心窝,突然从侧方传来一股霸道真气,如一击重拳打在了山田的身上。 无形气劲将山田冲飞,直接飞出水寨甲板,飞离宴席场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唯一能听见的是落水的声音。 那黑衣人偏头看着那气劲飞来的方向,原来是白宋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山田一命。 “快把此人拿下!”尚付大喝一声,越来越多的水军士兵集结过来。 黑衣人看了看四周,觉得已经失去了刺杀机会,几个闪身起落,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次刺杀来得快去得也快。 尚付吓得不轻,连连赔罪,说一定会彻查此事。 山田被人从海里打捞起来,吓得半死,吃了一肚子海水,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 白宋下令所有人都返回,明日一早赶紧出海。 大家都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敢是什么刺客,只要出了海,也就不可能跟来了。 关于这件事,所有人都认定一件事,对方的身份是东瀛人,招式都是东瀛武士的招式。 至于为何要刺杀皇子,从吉子小姐的猜测来看,应该是有人不想让三皇子返回东瀛。 正文 第842章 东皇阁 出海前一夜,商队头一次有了紧张的气氛。 尤其是对东瀛人而言。 虽说刺杀只有一瞬间,但那黑衣刺客的手段有目共睹。 在皇子身边的东瀛武士都是东瀛内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 没想到数人联手保护竟然挡不住对方一招。 要不是白宋以大唐的真气出手,此刻的皇子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吉子小姐对这件事十分在意,在所有人都返回船舱之后,亲自请白宋去给三皇子疗伤。 山田的伤势不重,只是掉到海里陷入了昏迷,只要一些简单的汤药就能恢复。 吉子小姐知道白宋的医术精湛,借此请白宋过去看看,实际上是有一些事情想要与白宋商谈。 白宋身边,阿玲和白蜂都守护在身边,今夜的事情也让她们变得紧张起来。 毕竟是去一个没有任何了解的地方,她们除了有自己的任务之外,也要负责白宋的安全。 听说东瀛人请白宋过去,阿玲有些警惕:“现在情况都不清楚,东瀛人又很擅长暗杀,现在去跟东瀛人接触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白蜂也是点头:“是啊,现在最好是别过去。” 这时候,消失片刻的阿大回来了,面无表情。 白宋看着阿大,笑了笑:“没关系的,有阿大在身边,就算真遇到什么也不会有危险。” 说着,白宋招了招手,带着阿大去往东瀛人的船舱。 在东瀛人中,跟白宋关系最为密切的除了久美之外,还有便是以木至为代表的几位棋士。 他们来大唐的任务是跟大唐的棋手交流,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此次是跟随商队返回。 到了东瀛人的船舱,几个棋士就上来简单打招呼。 随后白宋到了昏迷的山田身边,简单地开了一副药。 在白宋准备离开的时候,吉子小姐果真是出现了。 “白公子,可否与我到内室,有些话想与公子单独说说。” 白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白宋带着阿大去了内室,在门口,阿大被一个东瀛武士阻拦。 吉子小姐没说什么,让阿大一起进入,但随之那个东瀛武士也跟着进入了内室之中。 开始说话之前,那个东瀛武士小声地在吉子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吉子小姐终于停止了对话,白宋被冷了片刻微微蹙眉。 吉子小姐白面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是捕捉到了一点儿表情变化,她看了看阿大,然后对白宋说道:“公子勿怪,刚才身边的护卫说,能以一人之力瞬间逼退数位东瀛武士的高手是在这世间并不多见,而公子身边的人气质非凡,或许就是那种超级高手。” 白宋一笑:“难道吉子小姐认为刺杀的贵国皇子的人是我身边这位?” “公子勿怪,只是好奇而已,公子身边既然有如此高手,为何那个此刻会突然出现?” “我的护卫的确不是一般高手,但也请看清楚他的兵器。” 白宋回头,给阿大使了个眼神。 阿大会意,抽出佩剑,乃是一柄木剑。 众所周知,那刺客用的是武士刀,是东瀛人的刀法。 吉子小姐见了,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简单地说着:“其实我们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阿大稍稍退下,吉子便直接了当地说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东瀛二皇子得到了消息,所以在我们出海之前选择了动手。” “二皇子?是那个也到过长安的高个子?”白宋问道。 吉子点头:“如果在出海之前会有刺客,出海之后,我们此行会变得十分危险。” “吉子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请公子着重保护三皇子的安危。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凶险应该会在抵达东瀛之后。” “那我能得到怎样的好处?” “当然是三皇子一系的全力支持,以后公子想要在东瀛做任何事情,都会比寻常时候轻松。” “三皇子一系在东瀛并没有任何势力,得到三皇子的支持又有什么作用呢?” “三皇子在东瀛确是没有什么根基,但只要三皇子能确保安全,我会在暗中对公子一些帮助。推广大唐的商品,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吉子小姐的帮助?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吉子小姐的身份,更不清楚小姐在东瀛的分量。而小姐为何就相信我能保护好三皇子呢?” “我乃东皇阁公主。” “东皇阁……”白宋思量,这个名字倒是有些陌生。 “东皇阁是凌驾于东瀛皇室之上的圣地,而我的父亲便是东瀛人口中的天皇,也被称作东皇。” “天皇不应该是东瀛的皇帝吗?” “东瀛的皇帝并非天皇,而是天皇之下的负责处理国家繁杂事务的代理人。东皇阁不参与俗事,但却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东皇阁不能直接帮助你,但能给你许多暗中支持。” “这么说来,吉子小姐的身份远远凌驾于东瀛各位皇子?”白宋有些惊讶。 “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吉子小姐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何要对一个并不受待见的三皇子特别关照?” “这就不是公子可以知道的事情了。总之,我希望跟公子合作,这件事不会给公子带来任何坏处。至于为何相信公子能保护好三皇子,只因为公子身边非但有高手,公子本身也不弱,还有便是公子代表着大唐朝廷。有了这些保护,三皇子或许能够安全地活下来,最后,我希望大唐朝廷能支持三皇子登上皇位。” 白宋一皱眉,这是他未曾想到的连锁反应。 一次刺杀,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白宋想问这位吉子小姐为何突然有了这些想法,但看到吉子小姐的眼神,白宋也是很明白,对方不会的跟自己透露任何。 白宋稍稍犹豫:“好,我答应你。” “事情关系重大,公子不能只靠口头的承诺。” “不然呢?” “只有公子收三皇子为义子,我才相信公子能真的能全力支持他。” 正文 第843章 出海 收义子? 一个东瀛徒弟还不够,现在又要收一个东瀛皇子当义子? 白宋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还有没有别的条件?” 吉子淡淡地摇了摇头:“公子应该清楚,如果我们之间能建立更深层的关联,等到了东瀛之后,您想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更加轻松。” 白宋很清楚,对方所说并非玩笑。 东瀛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有东瀛的势力作为依靠,以后会方便很多。 东瀛人不相信白宋的口头承诺,而白宋又如何相信东瀛人的口头承诺呢? 说起来,如果收东瀛皇子当义子,非但能让东瀛人安心,白宋自己也会安心很多。 只是手东瀛皇子当义子,这件事听着宗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想了一会儿,白宋还是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收义子就收义子,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自己。 “好吧,一切就按照吉子小姐的意思办。” 吉子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带着白宋重新回到三皇子的船舱。 此刻,三皇子已经清醒过来,服用一些汤药后明显有了好转。 躺在床上时,看到白宋进来,顿时怒目而视:“你……你居然敢把本皇子打入海。来人,把这家伙给抓了!” “是白公子救了你,如果不是白公子,此刻你已成了刺客的刀下魂。”吉子小姐淡淡说道。 山田看到吉子小姐,眼中立即多了些敬畏,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白宋笑着上前两步:“看来我皇儿还是那么精神,证明伤得不重,我也就放心了。” 对方并未听出白宋话中之意,沉默着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山田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白宋,疑惑之中带着几分愤怒。 没等山田说话,吉子小姐平静说道:“山田,从现在开始,你便是白公子的义子,从现在开始,你要叫白公子为义父。” “什么?”山田差点儿的咬了舌头,震惊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吉子小姐微微一顿,继续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决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山田眼中带着不甘,死死地盯着白宋,却因吉子小姐的话而不敢再有任何怨言。 白宋很诧异,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让这个山田不敢反驳这种荒唐的事情。 东皇阁在东瀛又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带着如此敬畏的眼神? “跪下敬茶,当做一个简单的礼数,从今往后,你便如待父亲一样对待白公子,懂了吗?” 山田红着脸,低下头,带着怨恨和不满,却终究是跪在了白宋面前。 一个东瀛人送来一杯茶,山田规规矩矩地接过来,双手捧着送到白宋身边:“义……义父用茶。” 白宋也觉得此时的情形有些怪异,犹豫一下还是把茶水捧在手中,一口喝了。 没有说话,也没有多打理,反而看着那吉子小姐:“现在可以了吗?” 吉子小姐点点头,轻声说道:“虽说现在我们之间还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但我们接触的时间还有很多,相信白公子迟早会明白我们的真心,至少我和三皇子这一系对公子很有诚意。” …… 第二天,商队按原计划出海。 这一次是白宋头一次深入古代的海洋。 要说这个世界和前一世有什么相同的,海洋肯定算一个。 一览无遗的蓝,海天相接浑然一体,漫天海鸟作伴,鱼群相随,让人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商船很大,但在见过了各种游轮的白宋眼中却依旧小小如几片飘荡在海里的叶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宋很自然地回忆自己的前世今生,想着自己在古代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没想到过的,是否还有一些没有去做过的事情。 白宋的思绪混乱,站在船头看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六儿出现在了白宋的身边,小声地问了一句:“东瀛的女人都是那样开放吗?” 一个问话让白宋微微一愣,六儿很清楚白宋在想什么,白宋却不知六儿的心思。 白宋停顿好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眉头微微皱起。 想到东瀛,白宋会想到前一世的日本,想到日本的女人脑海中或多或少会浮现出一些爱情片的影子。 不知道六儿是不是已经捕捉到了他脑海中的诸多信息。 这女人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子,自己想什么她都会知道,有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 这个问题,白宋不好回答,但六儿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的某根神经。 六儿的脸红了,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去到了一间船舱之中。 白宋则是心领神会,不再观看海上风景,跟着去了船舱。 人多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白宋享受的是面朝大海,美人在怀。 在这一片海中,每个人都像是挣脱了束缚,没有在人类社会中的种种礼教约束,开放的是更多人的天性。 今日白宋感觉特别有激情,六儿也是很投入,不再是以前那种想要却不敢说,只能偷偷摸摸关注着情郎的样子。 船舱的响动异常惹人,白柔难得一天有了些精神外出走走,听到哥哥的声音,脸红心跳赶紧溜回了自己的船舱,捂着耳朵不听,只觉得很丢人。 吉子小姐就站在船舱外等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偷听。 不管船舱里面如何激烈,吉子小姐还是往日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 等到船舱里面安静了,白宋从里面出来,吉子小姐方才说了一句:“白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白宋看到对方,也是厚脸皮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跟着吉子小姐去了东瀛人的船舱。 经过昨日的同盟约定,吉子小姐将要透露更多的关于东瀛的讯息给白宋。 虽然东皇阁在东瀛有着超然的地位,却也有很多限制。 不能插手世俗事务,东皇阁的一切都代表着东瀛人的精神信仰,所以需要白宋作为联络人来帮助三皇子夺权。 为何要帮三皇子? 因为如今的东瀛皇室已经逐渐脱离东皇阁的管控,因为权利逐渐变大,导致威胁到了东皇阁的生存。 三皇子是皇室中最不受宠的,却也是最容易控制的。 东皇阁想要借助三皇子削弱东瀛皇室的力量,保证东瀛政权在东皇阁的控制之中。 正文 第844章 海上夜会 吉子的告知白宋东瀛局势的目的很明确,她要白宋在抵达东瀛的第一时间就表明大唐朝廷对三皇子的支持,这样三皇子一系就有可能吸引到第一批投靠者,从而有最初的积累。 听到这里,白宋倒也明白了一些,对方之所以在这时候急于拉拢自己,是因为在到了东瀛之后,也会有来自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拉拢。 当然东瀛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拉拢就不像三皇子那么纯粹了,至少要控制和掌握对方会变得十分困难。 白宋的选择肯定是三皇子,但现在不必急于表明态度,自己只是说了会支持三皇子,只要不再公开的场合显露出来,这位吉子小姐就会拿出更多的筹码来。 白宋也想看看,这位身为东皇阁公主的吉子小姐最后还能拿出怎样的筹码来。 出海之前,白宋找青州水军总管商议过,对青州水师的规模人数有了一定的了解。 白宋虽然不赞同用战争的手段去征服他国,但不会因此而放弃借用于武力,军队的存在是有其必要原因的。 只要有军队的存在,哪怕不爆发战争也有其威慑效果。 这次出访东瀛,时间会比较久,所以白宋的计划也很周密。此次行动,对外宣称会在高丽平壤城,百济熊津城停靠,顺便宣传来自大唐的商品,传播大唐文化。 而真实的目的却是为青州水师打通往东瀛的水路,这两个未来将属于大唐的小国,没有东瀛那么大的威胁,只要稍作运作,给与一些利益,他们很容易成为青州水师同往东瀛的支点。 十天后,商队在平壤城停靠,交易五日后又经半月在熊津城休整,再过十日,商队最终往东瀛出发。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明面上,商队在两国之间打成了友好的商贸往来,未来有大唐的商船经过会得到当地国民的认可。 私底下,白宋已经秘密说通了两国首脑,会在必要的情况下为大唐水师开放港口。 有了这两国港口停靠,青州水师开往东瀛将会降低九成的风险,也会成为白宋在东营行动的最大的依靠。 …… 不知不觉中,商队已经离开长安接近四个月。 再过一夜便能抵达琉球岛。 经过几个月的洗礼,队伍中已没有晕船的人。 海面永远是那样,感受了一开始的波澜壮阔,剩下的就是单调跟疲乏了。 白宋有着自己的情趣,不单单跟着个六儿能解寂寞,更是能从海中各类海鲜食材中找到不同的新鲜感。 古代的海洋物资丰富超乎想象,白宋只用空间中的一支海钓竿就能供给一船人的海鲜。 海上的日子倒也惬意,只是在这一路上白宋对三皇子和吉子小姐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越是临近东瀛,吉子小姐的心里就是越发不安稳。 她希望白宋能公开表态,让东瀛看到大唐朝廷的态度,但白宋只是答应了收三皇子当义子,表示愿意合作,但要公开表示支持却从未真正答应过。 白宋的说法是事情关系重大,私下里的帮助一切都好说,但要公开表示大唐朝廷的态度还需要得到皇上的旨意。 很明显,白宋的话是托词,这都到东瀛了,哪儿能等到大唐皇帝的旨意? 白宋这是待价而沽,等着看吉子小姐的表示。 吉子小姐也很明确这一点,私下里说动三皇子每日都来给这位“义父大人”问安。 白宋的表现一直很淡定,不疏远也不亲近。 …… 海上的最后一夜,遥遥能看见琉球岛的影子。 海路虽是辛苦,却也风平浪静,没有遇到意外,也没有遭遇天气。 能够平安抵达便是最好的结果。 半夜里,白宋受到了吉子小姐的邀请,请白公子在船头看看夜景,喝几口小酒。 看似平常的邀请却是出发之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以往吉子小姐跟白宋见面都是商讨正式,从未有过这样闲来相聚的时候。 白宋没有拒绝,如期而至。 船头月影下,吉子小姐的白面依旧是那么清晰。 白宋对她的身材体貌是无可挑剔,但对这张脸始终有着自然的偏见。 之前大家坐着商议正事,白宋还能接受,现在孤男寡女相对坐着喝酒,面对这么一张脸就有些不自在了。 没有坐下,白宋笑嘻嘻地说了一声:“吉子小姐,我有一个请求。” “白公子请说。” “你为什么总是一张白脸?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我代表着东皇阁,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代表着端庄和体面,这是不能改变的。” 吉子小姐说的十分认真,白宋却一脸的嫌弃:“你们管这叫体面和端庄?” “有什么问题吗?” 白宋嘴角抽了抽:“你们这样认为就这样吧……” 说着,白宋落座,很随意地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这是我们东瀛从未见过的烈酒,滋味非常奇妙。” “五粮液,这次带了不少,要让东瀛人接受这样的酒,还需要吉子小姐的配合。” “我知道,在商业上的配合,我会尽可能的配合公子。” “小姐尽管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做到,你不必特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我还是那种态度,要等到皇上的旨意。” 吉子小姐笑了笑:“没关系,今夜我们不谈国事只论私交。” “私交?我跟吉子小姐之间有私交吗?” “以前没有,但过了今夜便会有了。”吉子小姐说得很随意,但说话的时候会朝白宋的身边靠拢几分。 “过了今夜……”白宋思绪一跳,这暗示也太明显了。 正在白宋胡思乱想的时候,吉子小姐突然说道:“到了东瀛,很多人都不会汉语,听说白公子有些东瀛话的基础,为了以后交流方便,不放让我来教公子东瀛话如何?以后每日都与公子用东瀛话交流,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能在东瀛随意与人交谈了。” 这道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白宋的确是需要恶补一下东瀛话。 这个吉子小姐的办法难道使用教东瀛话的机会增加接触的时间? 白宋还在想,这位吉子小姐已挪到了白宋身侧,凑在耳边说道:“我想教给公子的第一句话是——我要你。” 正文 第845章 海盗来袭 “吉子小姐,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难道东皇阁的公主还配不上大唐的上差?” 一向严谨的吉子小姐在今夜突然展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姿态,若在东瀛人眼中绝对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白宋并不太懂东皇阁的公主以自己的身子作为筹码有多大决心? 但白宋始终觉得这样不太好。 倒不是白宋想当什么正人君子,相反正是因为彻底放纵自己,本着送到嘴边的肉该吃就吃的原则,终究是让白宋无法度过内心真实的一关。 这个白面,白宋实在是不能接受。 偏偏这位吉子小姐还不自知,以为白宋是故作矜持,又是靠得更近了,贴在白宋耳边吹了口气:“白公子,到了东瀛,就不必矜持了,今夜我们只谈私情。” “我还真就没有什么矜持。”白宋讪笑着推开吉子小姐,“只是吉子小姐实在不对我的口味。” “嗯?”吉子小姐轻咦一声,“不对口味?那公子能说得更具体一些?” “吉子小姐真的要听?” “公子但讲无妨,我绝不会生气。” “吉子小姐你……你这样子着实丑了些。” 气氛就在一个“丑”字之下彻底尬住了。 吉子小姐先是愣住,然后茫然,最后松开了白宋,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吉子小姐有史以来情绪变化最为剧烈的一次。 丑这个字居然能用在她身上? 一瞬间,吉子想把这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自己堂堂东瀛第一美人居然被用丑这个字来形容? 白宋有些尴尬,他没有这么直接地说过一个女人,觉得多少是有点儿让人家的脸面挂不住的。 可要是不直接一点,这女人又不懂分寸,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凑,实在是有些恶心。 这时候,白宋坐着仰视起身的吉子,发现对方的胸脯因为气恼而一张一缩很有节奏,有恰巧挡住了那一张渗人的白面,不得不说,只要不看脸,这个吉子小姐的身材真是无可挑剔,尤其是眼前所见,那种大开大合的样子,能从想象之中感受到触感,绝对是个能勾起男人所有邪念的极品。 可惜一张白面毁了这一切! 二十几年间,吉子没有遭遇过如此羞辱,白面上已经多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在东瀛,想要亲近她的人数以万计,从未有一个人能享受到她主动亲近的待遇。 然而自己第一次主动示好,却被一个男人说丑! 吉子感觉自己快要气得吐血了,而且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要把一层白面都烤干似的。 这里是怎么都待不下去了。 吉子转身就走,逐渐转为小跑,一头扎进了船舱。 没过多久,船舱里传来了吉子训斥下属的声音,船舱里面乒乒乓乓一通乱想。 倭国人都懵了,不知道吉子小姐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白宋在甲板上听得真切,心里有些好笑,原来吉子小姐也有失控的时候。 白宋一人喝了几杯酒,准备回去休息,一个船工惊恐地跑了过来:“白大人,不好了,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我们的船底被凿出了好几个破洞。” “什么?”白宋大惊失色。 在海上最怕遇到的事情就是船体出事,一旦船出现了问题,就算神仙也难以在茫茫大海上生存。 原以为此行会风平浪静,没想到在即将抵达东瀛的前一刻出事了。 “赶紧抢修!” “已经在抢修了,但破洞的地方越来越多……” 船工话音未落,夜空中突然亮起一支信号烟,这是从其他商船上发出来的。 “不好!难道其他船只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不好了,船沉了!” 海里飘荡着呼喊声,白宋回头便看到一只船影在摇摇晃晃中偏移,然后一点点地往下沉。 “水下有人!水下有人……” 临近的船只不停地给白宋打着旗号。 这时候,白宋身边的船工指着前面:“大人,是海盗!” 船只前方,一支船队朝着白宋队伍驶来,十几条小船错乱着围拢过来,以包围之势朝着商队过来。 白宋表情凝重,打了个呼哨。 片刻间,阿大带着几个白宋收拢的手下过来。 白宋指着前方船影:“不管什么人,能不能把这些船给毁了?” 海上作战,若非超级高手很难展开拳脚。 几人之中也只有阿大无惧无畏,黑暗之中估摸不出实际距离,但阿大没有二话从船头跃下,一下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白宋感觉自己的船正在一点点往下沉。 看着船队中有一条船已经彻底消失在海上,第二条船又在缓缓下陷…… 吉子小姐带着人出来,也是一脸惊恐。 白宋问道:“这到底什么情况?” “是东瀛海盗,他们之中有一批善于在水下摧毁船只的。” “有没有什么应对办法?” “我的人已经下水去清理,只是不知道敌人多少。” 事情突然变得凶险起来,黑暗中突然出现几条勾爪,瞬间就抓住了白宋所在的船舷。 海盗已经登船,第一个东瀛海盗出现,还没来得及开口,瞬间就被白宋一拳打到了海里。 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随着第二个第三个海盗出现,甲板上开始了战斗。 这些东瀛海盗敢劫掠十几条船的商队,自然是有备而来,并且人数众多。 同时,也是不知道这支商队的真实身份才敢来动手。 整个队伍中,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单独战力绝非一个小小的海盗能比的。 这些正面的冲击,没有对整个商队造成过重的伤亡。 威胁最大的还是在水下,短短的一刻钟过去,商队损失了三条船。 每一条船上的货物至少都价值五万两白银。 白宋看着自己的队伍逐渐减少,心头火起,站在船头怒吼:“杀!把人都给我杀了!” 这些东营海盗从第一次接触到这支商队就发现了不同,他们损失的人手同样是不可估量。 也许是意识到这不是一支简单的队伍,一次小规模的接触时候,海盗选择了退去。 留给白宋的是一片狼藉,不仅要救人,还要打捞落海的商品。 正文 第846章 抵达东瀛 海上的晨光照亮了海面的狼藉,还有便是远方的海岛。 琉球岛近在咫尺,一场突入秋来的袭击却让整个商队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短短半个时辰,商船沉默了三艘,所有船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货物受损没法估计,只有当货船停靠之后才能清点。 还有就是沉船上的货物打捞工作,具体能抢救回来多少,谁都不知道。 白宋很郁闷,古代的打捞工作是很难进行的,现在船只受损,不能继续在海上停留。 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议和思考,白宋还是决定让剩下的船只继续开往东瀛,打捞工作交给东瀛的人进行。 大唐商队来访,在近海遇袭,一支东瀛的船队出海来接应。 二十几艘小船在前面开路,若非一场袭击,来自大唐上国的大船肯定能让这些东瀛人开一开眼界。 国家和国家之间各有各的长处,就论造船,大唐的商船已经远远超过了东瀛的技术。 按照原有的计划,与东瀛人接触的时候首先便是交流造船技术。 这有助于赢得东瀛人的好感,也能在第一时间展现大唐实力。 很可惜,半夜遭遇袭击,整个船队变得破破烂烂,尽管看上去依旧壮阔,却也不那么东瀛人看重了。 东瀛船队的首领叫山田井二,有着皇室血统,却不是直系血脉。 此次负责接待任务,带着船队到了白宋的船上,先是见过了吉子小姐,随后便打量起白宋。 这是一位东瀛将领,眼神中带着极度的高傲,根本没把白宋放在眼中,相反带着几分嘲弄。 “听说大唐军队所向披靡,今日一见似乎也不怎么滴,区区几个海盗便让你们如此狼狈,你们这些大船也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白宋笑了笑,平静地回答:“我们这是商队,不是军队,如果将军这么想要了解大唐水军的势力,我倒是可以发一封书信回去,估计不出半月,便有我大唐水师抵达贵国边境,到时候将军自然可以与之切磋切磋。” 对方半眯着眼睛:“大唐水军根本无法远航至此。” “是吗?”白宋不在意地随意一问,如果不是一路过来都在为大唐水军远航铺路,肯定会多说两句,但这一步棋白宋不想暴露,也就不再跟对方作口舌之争。 山田井二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让白宋的船队跟着他们的军舰登岛,自己则有意无意地在大船甲板上观察起来。 跟随山田上船的东瀛军官不少,虽说刚经历了袭击,船上到处都是破旧,但大船就是大船,从气势上就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东瀛人的自信和高傲都写在脸上,不愿意表达出任何震撼,却又忍不住四处观察。 白宋看着他们笑了笑,对山田井二说:“这只是货船,大唐军舰会比这样的船宏大数倍。” “哼……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远没有小船来得便捷快速,不然也不会被区区海盗损坏到如此。” “哎,本来还想跟东瀛的造船师父交流交流,将这些大船技术传授给东瀛,既然你们都看不上” 山田井二突然停下,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属于大唐的造船技术,你们要是看不上,那就算了。” “造船技术?你们……你们不是商队吗?不是来东瀛推销大唐商品吗?” “买卖只是其中几个的任务之一,促进两国的文化交流也是目的。而造船技术的也是一项促进交流的内容。但贵国要是看不上,那这一环就省去了。” “别!促进交流的事情怎么能省去呢?” 山田井二掌管的也是水师,但凡水师将领便不会有对造船技术不感兴趣的。 “交流是可以交流,但现在我们的商队刚刚遇到了袭击,首要的任务是追查那些海盗以及打捞货物,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完成,交流造船技术的事情还得往后推辞。” “放心,既然是在东瀛近海遇袭,后续的工作肯定有我们来做,白……白大人不用操心。” “这样的话……那就有劳山田将军了。” 两人正说话,三皇子不知出现在白宋身边,毫无征兆地叫了一声:“父亲大人。”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父亲大人”。 山田井二听了一愣,诧异地看着白宋,实在想不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称呼。 白宋心里很清楚,对方是要在这个山田井二面前表达清楚这层关系。 面对山田井二疑惑的眼神,白宋很是自然:“将军有所不知,在出海的途中,贵国的三皇子估计是被我大唐的文化所吸引,非要认我做义父,我是推拖不得,只能认了。” 三皇子每次称呼白宋父亲大人便不自然,今日当着同宗长辈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觉得没有颜面,很快就走了。 白宋注意到那个将军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却又没多说什么。 一番简单的认识,不觉间船队已经在东瀛的港口停靠。 途径三月,终于抵达东瀛。 除了港口的驻军之外,没有任何欢迎和接待。 白宋的队伍第一天只是在海岸扎起来帐篷,所有人都开始清点货物。 而东瀛水军的也按照约定出动人力物力帮助打捞海底货物。 经过一夜时间清点,此次带来的货物中,有一船五粮液全部沉入大海,一船是青瓷,还能打捞回来一部分,还有一船是各类布匹粗麻之类,浸水之后也全部报废。 其余穿上各类书画、瓷器、茶叶等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来到东瀛的第一步,怎么看怎么不顺。 大量货物需要放在海岸晾晒,估计要在海岸停留三到五天才能正式启程前往东瀛京都。 住在帐篷里,白柔时常觉得愤懑,跑到白宋身边抱怨:“这些东瀛人,根本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又有那么多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准就是他们朝廷的人故意假扮的,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白宋对最近的遭遇没有什么意见,拍了妹妹的脑袋小声说:“不用这么性急,说起来这些遭遇对我们来说还算好事。” 正文 第847章 二皇子山田裕光 “好事?哪里看出来这是好事?咱们的货物至少损失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就算哥这么大的商人,也要好几年才能赚到。这些货船装的都是咱们大唐百姓的民脂民膏,是大唐朝廷好久的积累呢!就这么的损失了,想想都觉得可惜。” “我们带来的货物虽然不少,但想想以后的商路打通,回头多少商人经过我们走过的商路?我们不过是提前遇到了在将来可能遇到的危险。及早发现问题,我们才能解决问题。我们遭受了货物损失,但对于东瀛皇室而言,他们的信誉却受到了打击。我们可以以此为由,让东瀛皇室保证以后不会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借此机会让东瀛彻底解决自己国家的海盗问题。从长远来看,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白宋说着,想到自己还没有明确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两国外交,最怕落人话柄。 白宋遭受损失不假,但这次损失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说着,白宋带着白柔去找吉子小姐。 吉子小姐作为此次访问大唐折返回来的代表人物,因为身份尊贵,本该住在军营里,有更好的保护下。 但她为了表现自己的歉意,主动商队所有人一起住帐篷。 到了另一个帐篷,白宋见到了吉子小姐。 “吉子小姐,难道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也就算了,居然连个住处都没有,以你们这样的态度,我们以后还怎么进行往来。至于吉子小姐承诺的事情,我又如何能相信?” 吉子小姐对这一连串的事情没有丝毫准备,毕竟她也是出访大唐三年有余,回到东瀛也不知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过什么。 吉子小姐难得有了一丝歉意的表情,对昨夜白宋所说的那些话也不好再表达气愤,只能赔礼地说着:“白公子,今日发生的一切我会给你以及所欲大唐的时节一个交代,我已经穿书至东皇阁,相信再过两日,东瀛皇室便能收到东皇阁的指示,肯定会以最高规格来接待贵国使节。” “意思是说我们还要住两天帐篷?” 吉子小姐眉头轻皱,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白柔按照白宋的要求,将先前跟哥哥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当着吉子小姐以及几个东瀛武士的面说了一遍。 东瀛人脸上挂不住,不知如何解释。 白宋也从吉子小姐的白面上看到了一丝红晕,好像真是为难得脸红了。 白宋不再多说,转身带着白柔离开。 事情没能很好地解决,目前只能照着现有的条件等下去。 抵达东瀛的第二天,港口的渔村听到有大唐商队进入,有一些东瀛的普通渔民过来看热闹。 那些渔民送来了最新鲜的鱼获,在商队换了一些浸过水不得不廉价交换的布匹。 海岸像是一个小集市,到了第三天,更多的普通百姓到了这里,大家都用各自拥有的物资给商队交换物品。 在这些小规模的交易之中,白宋一方面是带着久美处处采访当地居民对于大唐商品的看法,另一方面也夹带了自己的私心,推广自己的茶叶。 东瀛的茶文化起源于十三世纪,也是源自于中国。 而现在,东瀛的茶文化还是空白,百姓对于茶叶的接受度不高,尤其是当做饮品而言,茶叶的苦涩感对尝鲜的人有种天然的排斥。 这里的渔民居多,不似生活在城市的百姓对事物的追求只停留在口味上。 渔民大多昼伏夜出,茶叶有着提醒的功效,对渔民的生活帮助很大。 更重要的是,茶叶的功效十分显著,一口茶之后,人立即就能清醒。 上次送来东瀛的一批茶叶之所以会从开始就卖不动,主要是销售路线错误。 之前的一批茶叶进入东瀛,直接进入东瀛上流人士的圈子,上流人士的接受度不高,民间自然不会接受。 现在,白宋直接从民间底层人士入手,渔民对茶叶的需求乃是刚需。 头一天买过茶叶的渔民,当天就感觉到了其功效神奇,第二天带着更多人来购买。 而茶叶顺理成章地成了在海岸边最受欢迎的商品。 这是一个小小的试点,东瀛普通民众对于大唐的新鲜事物接受度很高,只是此次送来的货物都是精品,不能以廉价的方式处理给这些普通民众。 所以在海岸边的交易很少。 到了第四天,是吉子小姐承诺的时间点。 来自东瀛皇室的队伍终于是来了,而商队放在海岸边晾晒的货物也已经干得七七八八。 这一次来接待的队伍是东瀛二皇子,叫山田裕光。 白宋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因为此人不同于一般的东瀛人,个头十分高大,在白宋那巨鹿剑面圣的时候,在皇宫入口处见过此人。 因为此人的身材,白宋对他的印象很深。 两个皇子,三皇子代表着东瀛人的猥琐和奸滑,而二皇子裕光则的更像是代表着东瀛人的虚伪和冷血。 因为此人表面给人一种高大且正直的形象,背地里却有一种阴冷和狠辣在,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初次见面,裕光皇子同样是先给吉子小姐见礼,然后转向白宋,学着大唐礼节抱拳鞠躬:“时节大人数月辛苦,一路劳顿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不要见怪。” 对白宋,这位二皇子极尽和善,但与白宋说完之后,眼观一扫就到了三皇子山田成光的身上。 “听说我的这位兄弟居然忍了时节大人当义父,真是让大人耻笑了……” 说到这里,裕光的眼神微眯,射出一道寒光。 那三皇子吓得一阵哆嗦,居然主动躲到了白宋身后。 之前不愿意认这个义父,现在似乎要让义父给自己保护了。 二皇子再看白宋,笑容之中透着冷:“时节大人,我这位兄弟从来都是喜欢胡闹,认亲之事乃是玩笑,切勿当真,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不会让他宰烦着使节。” “我我我我……我是认真的,可不是玩笑。”三皇子连连说着。 正文 第848章 第一次商谈 两个皇子之间关系微妙,白宋倒也好奇的,究竟这二皇子有如何能耐,居然让这个三皇子如此惧怕? 三皇子的话让二皇子十分不满,但也只是眼神微眯,逐渐就恢复了正常。 白宋看看成光皇子,笑道:“我已喝了乖儿子的茶,可不能说成是玩笑。既然当了人家的义父,当然以后也不能见人欺负他。看二皇子如此在意,你们又是亲兄弟,不如也一并当我的义子,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没有了话语声,只有轻微的关节爆裂的声音传来。 只见山田裕光捏紧了拳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显然他强忍得很辛苦。 白宋看了看,适时地笑了一声:“二皇子不用这么紧张,都是说笑的。” 山田裕光嘴角抽了抽,终于是忍住了没有再发作。 白宋身后的山田成光见自家兄长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发作,显然是有些意外。 到了现在,他终于是感受到了当白宋义子的好处,比起心里的不甘,他更在意在东瀛获得的地位。 二皇子的迎接队伍到来,商队便开始休整跟随进入东瀛京都。 东瀛毕竟是岛国,东西间距很小,队伍从海岸进入京都只用了一日时间。 东瀛京都的繁华超出了白宋的想象,虽然城市没有长安那么宽广,但城市的建筑格局已经有了唐风文化的影响。 从各个地方都能看到大唐文化的影子,说明这里很早就受到了中华文明的影响。 以至于在进入东瀛京都之后,白柔会有了一种感叹:“这东瀛与长安城并无二致。” 肉眼可见的区别便是京都的街道中不再是垂柳遍地,而是樱花相伴。 各种各样的樱花装点在城市之中,是白宋所能感受到的的东瀛元素之一。 而且一行人抵达东瀛正好遇上了樱花将开的时候,到处都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看着倒也养人。 京都的居民衣着单调简单,大多是一身麻衣,与大唐民间类似。 一路所见的艺馆总有白面的姑娘跪在门口揽客,倒是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商队被安排在东营皇宫不远的别苑之中,因为用地有限,一支商队住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 上国使团来访,按理应该有东瀛皇帝来接见,但在这之前,会有一个皇帝的代表来跟使团先行接触,谈论一些比较敏感和实际的问题。 经过这么一次接触,在见到皇帝的时候以免因为一些意见的不同而在朝堂上撕破脸皮。 这样的传统在大唐也是有的。 此次代表东瀛皇帝的人便是二皇子,对方将一行人安顿之后,便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白宋,开始跟皇商代表沟通此行的目的。 摆在白宋面前的第一个问题是被海盗袭击的问题。 “东瀛方面要是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使团不会去见东瀛皇帝。” 谈论正事,白宋没有之前的随意,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海盗问题已经存在多年,即便是在大唐,类似的事情也时常发生。即便是东瀛皇室也很难出力去解决,如果一定要这样,只怕此次商业往来会困难重重。” “没关系,如果东瀛皇帝解决不了这件事,那么以后来自大唐的船只也不能安心在贵国经商。那这样的话,我会如实汇报大唐朝廷,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两国之间打通的商道,这就不知道了。” “贵国的商队此次来东瀛带来的货物众多,要是这么坚持下去,大唐会遭受多少损失,使节回去又如何交代,这都是十分困难的问题啊。” “皇子都不必为我们担心了,即便是把这一批货都倒入海中,对于我大唐而言也根本不算什么。” 第一次谈话,白宋一定要东瀛给自己一个说法,东瀛方面没有想到白宋的态度这么坚决,二皇子不得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们会去着手调查,但这件事不知调查多久才有结果,使节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吧?” “什么时候有了结果,什么时候见东瀛皇帝。二皇子放心,我们商队在东瀛的一切衣食住行都由我们自己承担,不用东瀛皇帝和皇子担心,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等。” 山田裕光有些郁闷,沉吟着要把话题引到下一个问题上。 白宋直接打断:“剩下的事情咱们以后在谈的,我喜欢把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好了。还请皇子将我们的要求转达,今天就先不谈了。在海上走了三四个月,难得有了踏实的床铺,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说完,白宋起身就走,没有回头看山田裕光一眼。 山田裕光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白宋,在他身边的随从愤怒地说道:“殿下,这人简直不识抬举!何必跟他们废话,到了咱们的底盘上,能让他们如此嚣张?” 山田裕光抬手阻止:“不要鲁莽,这支商队关系到我们和大唐的商业往来,那个东皇阁的女人虽然不怎么招人喜欢,但她干的这件事还是不错的,至少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东瀛从大唐赚到了不少的银子,这是实打实的好处。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两国之间的合作。” “难道咱们真要去调查那些海盗?要知道那些的海盗的背景也不简单……” “我们只是负责转达,到底要怎么处理还得是父皇处置。既然他们不急,我们也不必着急,反正这里是东瀛,我就不信他们能在这里住多久。” 白宋刚刚离开,白柔便跟了过来。 白柔知道自己要在东瀛待很久,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将交到她的手上,所以不管做什么,白柔都要问个明白。 “哥,刚才在里面都谈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谈。” “什么都没谈,怎么待了这么久?” “不过是要他们先把海盗的事情解决了,一来是为以后的往来清除障碍,二来也是让他们都清楚,即便到了东瀛,我们也不是随便被人拿捏的。第一件事一定要让他们服软,否则以后的商谈我们会很被动。你知道了吗?” 白柔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正文 第849章 另谋出路 商队要等待东瀛皇室的一个态度。 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时间,商队一共百余人,留在东瀛生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白宋准备打持久仗,有了居住的地方之后,便要开始自给自足。 这算是逼迫东瀛皇室着重调查海盗的一个条件。白宋不想落人口实,不想被人说是借口调查,实际是窝在东瀛白吃白住。 此次带来的货物很多,但全部都是以跟东瀛皇室合作的名义进行,不能私自将其售卖兑换成财物。 因为白宋来此的目的是要改变东瀛人对大唐商品的接受度,并且要提高大唐商品的物价。 要提高物价,必须要有东瀛皇室的支持。正如东瀛商品在大唐之所以可以无限制地提价,也有大唐朝廷的默许。 此前一批的大唐商品已经进入市场,没有经过任何宣传和造势,接受度不是很高,价格也非常低廉,要打破这种格局,单靠白宋自己去进行一些市场操作是效率很低的。 简单来讲,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从大唐带来的商品不能大批量流入市场,可以将小部分商品以目前的市场低价出售换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 现在把大唐的商品卖得越多,皇商队伍亏损也越多。遭遇海盗已经让队伍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继续亏损下去的话,商队返回带到大唐的物资会极大地打击大唐商人的热情。 毕竟在大唐的商人不可能关心皇商队伍的遭遇,他们只看重结果,这对未来两国之间的关系发展是很不利的事情。 白宋要做的便是带着一群人在东瀛京都另谋出路。 同时还能更深入地了解东瀛百姓的生活日常。 要进入东瀛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就不能窝在别苑里面,东瀛普通人对汉语不了解,而吉子小姐在到了京都之后就消失了,白宋身边需要一个随身翻译。 找来找去,白宋把翻译的位置定给了好儿子三皇子。 这三皇子山田成光回到京都之后就变得十分谨慎,丝毫没有之前在大唐的嚣张劲儿,好像生怕有人会对他不利,甚至宁愿留在大唐商队的别苑里赖着,也不肯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白宋带着白柔在熟悉别苑,见到三皇子在院中闲逛,白宋便想到了让她当翻译的事情。 但除了翻译这件事,白宋还有更好奇的事情。 “乖儿子,干嘛呢?”白宋远远地喊了一声。 听到乖儿子三个字,成光皇子微微一愣,见到白宋朝自己招手,郁闷地想要装作没看见而悄悄离开。 白宋可不给他机会,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怎么的?见了父亲大人也不知道请安?之前可说是认真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成光皇子干瘦的脸上愁着了核桃壳,很不情愿地拱手说道:“见过父亲大人。” 白宋又指了指白柔:“还有这位呢?” “姑姑……” 白柔听着也不觉得别扭,反而笑盈盈地眯起了眼睛,觉得对方的身份十分好玩。 “你小子一天天赖在这里作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那个二哥难道还要吃人不成?” 成光皇子把脸扭到一边,一副不想说的表情。 白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你,本来还想了解一下内情,以后在必要的事情上保护你的,看你什么都不想说,那我也不再管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 “那你就说说呗,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现在根本不敢出去见人,认了唐猪……认了唐人作义父,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而且还让家族蒙羞,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又或是父皇,都不会原谅我,我要是回去,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没命的。只有在这里最安全,他们暂时还不敢对大唐的使团动手,所以我要留下来。” “既然你都知道认我做义父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当时你为何不拒绝?” “因为是吉子小姐的要求,我……我不能拒绝的。” “为什么?” “因为只有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白宋听了微微一愣,感觉有些迷幻:“你跟那吉子小姐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信任她?她为何要帮你?” “这个不能说!” “又不能说?忘了刚刚说的?” “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说。” 看这个皇子如此坚决,白宋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同时也更加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了。 “现在吉子小姐去了哪儿?” “回了东皇阁。” “她说过要帮我的,现在到了要她帮助的时候,这又如何解释?” “东皇阁有自己的限制,不能在明面上插手世俗的事情,所以就算要帮,也不会告诉我们。说不定就是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吉子小姐通过东皇阁的力量影响的结果了。” “好吧,姑且就信你一次。现在我要出去转转,跟在为父身边给为父当当翻译,有问题吗?” “什么?我堂堂皇子,给人充当翻译?” “给人?给谁?”白宋突然板着脸问道。 三皇子表情一阵抽抽,最后郁闷地低下头:“给父亲大人。” “那不就结了?赶紧跟我走。” 白宋拉着三皇子一起出了别苑,白柔也跟在后边。 白柔本觉得远赴东瀛是很郁闷的事情,可一路过来发现其实挺好的,好像哥哥把给嫂嫂的那份爱都分给了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让自己跟着,虽然知道是要一步一步教导她应对以后的一切,但白柔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到了东瀛京都的街上,首先要去探访什么地方成了首要的选择。 “什么最能代表东瀛?”白宋问好儿子。 三皇子认真地想,还没有人问过这样问题,作为东瀛人,三皇子似乎没有想到答案。 倒是后面白柔一口回应:“当然是去艺馆咯!” “艺馆?”白宋眼皮就是一跳。 “对啊,哥哥早说过东瀛的艺馆跟咱们的花楼不一样,哥哥还说过东瀛的女人很特别,现在当然是去艺馆。我也想见识见识。” 正文 第850章 艺馆 一个女孩子叫嚷着去艺馆,放任在东瀛也是足以让人感觉奇怪的事情。 三皇子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白柔,没有说话。 白柔却是很期待地的看着哥哥。 白宋也很奇怪,白柔这妮子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 也不知怎么了,白宋突然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自家妹妹什么男人都看不上眼,往后该不会是学自己你对女人感兴趣了吧? 白柔注意到哥哥奇怪的眼神,有些奇怪:“哥,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白柔,其实艺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看看东瀛的武士道……”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东瀛的武士吗?那有什么好看的?不要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还有推广大唐的歌舞,白蜂和阿玲可都在别苑里面等着呢。我们不应该首先去看看东瀛的艺馆长什么样吗?” 这话倒是给白宋提了个醒,看来先去艺馆见见世面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了。 有了目标,白宋便问三皇子:“这京都最好的艺馆在什么地方?” 三皇子也曾是东瀛京都有名的大纨绔,对艺馆这样的地方自当十分熟悉。只是白离开京都许久,对京都艺馆的变化不甚了解,至于现在京都最有名的艺伎是谁也不曾听闻,但要说最有名的艺馆,自当是一个叫花町的地方。 “这花町已经有百年历史,一直都是京都最有名的的艺馆,要说去看艺馆,首选自然是那里。” 这是成光感兴趣的地方,说起这些事情便是忍不住地眉飞色舞。 位置距离暂住的别苑不远,三人徒步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其实这里的艺馆跟大唐的花楼本质相同,只是在表现形式上有些差别。 大唐的花楼姑娘打扮是花枝招展,拉客的方式也很直接,投怀送抱,极尽讨好。 而东瀛的艺馆主要体现在含蓄,门口没有那么多热络的姑娘招呼,门店也不是装修得那么大红大紫,显得十分隐晦,不过是在门店前面挂上几盏红灯笼,门帘用蓝布遮蔽,上面只有简单的白花,偶尔能从布帘的缝隙中看到光线透出。 门口只有一位穿着东瀛传统服侍的女子跪地在侧,弹着独有的弦琴,见有人来了便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东瀛的艺伎在外表和初次的接触上,会给人一种人人都是清倌人的感觉,并且她们要比大唐的清倌人还要规矩,还要保守。 白宋三人进入艺馆之后,只是跟几位艺馆姑娘照面,对方都是害羞地避开脸,然后躬身等着客人先走。 白柔看得惊奇,忍不住惊叹:“哇,东瀛的艺伎都这么有礼的吗?一个个跟大家小姐似的,我一个姑娘家,她们都不会轻易接触呢。” 白宋拍了一下白柔的脑袋:“少在这儿崇洋媚外,你根本就不懂,这些女人在这会儿看起来规规矩矩,等到真跟男人的上床,会的花样比谁都多。这会儿的客气和回避不过是她们的调情手段,你一个女孩子,关注她们做什么?” “是吗?”白柔疑惑地挠挠头,“哥哥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以前来过?不对啊,我跟哥从小都一起,除了最近几年,哥哥去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白宋不去解释,到了艺馆的大厅之中,一位身着和服的姑娘便迎了上来。 姑娘说的是东瀛话,正在跟三皇子交流。 白宋则站在打听的边角处观察,艺馆的大厅不大,中间是个养着小金鱼的假山园艺,造型很精致。客人都围坐在园艺的四周,看着前方舞台上的艺伎弹唱。 “东瀛京都最出名的艺馆,怎么这么小气?”白柔嘟嘟嘴说。 话出口没多久,白柔的脸蛋儿就红了。因为隔壁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但大姑娘也是懂的。 艺馆的构造大多是小隔间,全部都是推拉式的木门,造型统一,像个迷宫。 白宋看了一圈,三皇子到了跟前问:“你家妹妹要不要姑娘?” 白宋愣了一下,眼里闪出一丝火气。 三皇子以为是称呼出了问题,赶紧改口:“姑姑要不要也点个姑娘?” 白柔面如火烧,恨不得扯掉这人的头发。 白宋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女人要什么姑娘?” “没关系的,这里有专门服侍女人的艺伎。” 白柔一听汗水都下来了,心说这东瀛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白宋沉着脸说:“她从现在开始就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哦。” 三皇子应了一声,又去跟那东瀛女人交流。 很快,三皇子已经跟艺馆的姑娘谈妥,姑娘在前面带路,将三人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隔间。 小隔间里除了凉席和垫子什么都没有,三皇子让两人都在垫子跪着,说姑娘很快就会过来。 白柔学着东瀛人的样子规规矩矩跪着,起先觉得很有意思,想来看看,可真到了这种地方,还是有些拘谨,尤其是听到四面八方都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喘息声时,姑娘的脸皮再厚也是顶不住。 白宋就轻松多了,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手脚都翘着,靠着木质墙面,感觉这种姿势很不自在。 三皇子看了白宋的姿势,提醒道:“在东瀛,跪资是一种礼节。” “你管老子的?你在大唐的时候什么手注意过的礼节?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 白宋不耐烦地反驳了一句,那三皇子在白宋面前已经没脾气了,听白宋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把话说完,房间门推开,一个捧着弦琴的和服姑娘进来了,低着头,有些拘谨,身材娇小可人,只是胸小了些。 可再往上看,一张白面看得白宋不自在。 白宋立即对三皇子说:“赶紧叫她把脸洗干净了来。” “这……” “什么这丫那的,赶紧的,我看着这白面就不舒服。” 三皇子赶紧交流,对方听到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犹豫之后悄悄离开去洗脸。 又过了一会儿,姑娘洗干净脸回来。 白宋这回是看清楚了面孔,忽然觉得怎么有点儿眼熟? 正文 第851章 大闹艺馆 同一时间,洗干净脸蛋的姑娘也看到了白宋。 两人相视皆是一愣。 白宋第一时间没想到对方的身份,但对方似乎已经认出了白宋,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慌乱,赶紧的低下了头。 而三皇子更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不禁惊疑了一声:“怎么是你?” 门口那类似老鸨的东瀛女人用东瀛话说了些什么。 三皇子便对白宋说道:“人家说是专门选了馆内可以说汉语的姑娘。” 白宋根本就没听三皇子说什么,脑中思绪飞转,终于想到了这姑娘是在何处见过。 这不就是老鬼子徒弟的孙女吗? 跟着商队一起返回的东瀛棋士之一,怎么……怎么出现在了这儿? 白宋不敢确定,毕竟前不久还见过,看上去是个规规矩矩的东瀛姑娘,心中还存着一分傲气,还有对棋道的执着,在海上的日子几乎都在研究围棋,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 东瀛棋士在上岛之后就先一步离开,这个女人跟白宋分开不超过五日,就这么短短的五日时间,怎么就成了艺馆的艺伎? 白柔也贴在白宋耳边小声说:“哥,是那个东瀛女人,下棋的那个。” 白宋点点头,看着对方皱了皱眉。 三皇子看白宋的表情问:“要不要换一个?” 白宋又摇头,指了指外面:“去门口等着。” 三皇子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想跟白宋待在一起,还不如重新叫一个姑娘。 白宋又看看白柔,反问:“你还坐在这儿干嘛?” 白柔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跟着哥哥一起啊。” “接下来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看着成何体统?赶紧出去。” “什么嘛!既然我们是兄妹,又有什么不能见的?待会儿哥就当我不存在,该跟姑娘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吭声。嘻嘻……” 白宋甩手就在白柔头上一削:“出去,没大没小的。” 白柔捂着头,一脸地不忿,却也不敢再留,嘴上嘀嘀咕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我看家里面那些嫂嫂有时候都偷看的。” 白柔出去了,隔间内剩下白宋和棋士姑娘。 白宋没有坏心思,只是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位姑娘在最近都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白宋指了指摆在面前的垫子:“先坐下吧。” 对方看着白宋,当下还有些拘谨,拧眉跪在了白宋的对面。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小葵……” 对方弱弱地说着。 看到对方谨小慎微的样子,跟她在棋盘上流露出地气质判若两人。 白宋有些恍惚,仿佛这是变了个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出来。 一开始,小葵并不多说什么,后面白宋又问她爷爷,这才知道东瀛棋士出访大唐,因为白宋的出现让东瀛棋坛蒙羞,而这份罪过被分摊到了出访大唐的五位棋士身上。 除了小葵被送往艺馆,从东瀛棋士除名之外,其余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而小葵的爷爷,白宋的老鬼子徒弟被打了一顿,丢了半条命,现在都在家里修养。 而东瀛棋士的生活并不好,没有多余的钱财,小葵被送来驿馆,其中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自己的身子给爷爷筹集医疗费。 听到这里,白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小葵使了个眼神:“走,带我去见你爷爷。” 小葵却是摇摇头:“不行的。” “为何?” “在艺馆,我们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我说行就行,你也算是我的徒孙,以后不能呆在艺馆,医药费,生活费之类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你去操心。” “……”小葵眼眉低垂,犹豫地想了一会儿,小声说:“如果公子真的想帮助小葵,那就让在这里让小葵服侍公子吧,小葵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帮助到爷爷……爷爷就能好起来……” 说着,小葵便朝着白宋的身上凑了过来。 白宋伸手,没让小葵靠近,反倒一把将她的手给抓住,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小葵吓了一跳,惊叫着挣扎。 白柔听到声音,开了门,看看两人,问道:“哥,发生了什么?” “把人带走。” 小葵急得用东瀛话喊了几声,先前的老鸨追了出来,盯着白宋大声嚷嚷。 三皇子刚跟一个姑娘进了隔壁房间,听到叫嚷声跟了出来,跑到白宋面前:“怎么了?” “我要把这女人带走。” “带走?”三皇子一愣神,“这……这可不成!” “艺馆买她花了多少,我给钱便是。”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家艺馆的背后是大皇子。” “大皇子又如何?”白宋冷笑一声,“我现在代表的是大唐朝廷,我还不信东瀛皇室会因为一个女人跟我翻脸?” 说罢,白宋不顾周围人的眼神,拉着小葵就往外走。 这回没走出去两步,我不知从何处出现七八个东瀛武士拦在白宋身前。 几人拔出佩刀,戒备地盯着白宋,老鸨在旁边叫嚷着,大概意思是说再往前一步他们就要动手。 来了东瀛,白宋可不想跟他们讲道理。想到之前东瀛人来大唐各种惹事,自己代表大唐到了东瀛,要是不惹事,岂不是忘了礼尚往来? 白宋根本不跟他们废话,要见冷刀抽出,突然横扫而过,只听叮叮当当一串脆响,武士刀如豆腐一样全都断裂在地。 一群东瀛武士懵逼地看着手中的断刀,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东瀛武士刀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刀具,有着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美誉,哪怕不是名刀,也是非常罕有的。 这绝对是头一次,头一次被人用刀如此轻易地砍断。 没有人敢再上前,一个个都露出畏惧的眼神盯着白宋。 白宋冷笑一声,收了刀,大声对三皇子说:“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谁要敢来阻拦,便是跟大唐作对!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拦我!” 说罢,白宋一手牵着一个女人大踏步朝着艺馆外走去。 三皇子在老鸨身边小声交流,最后老鸨终究不敢在让人上去阻拦。 正文 第852章 意外的赌局 棋士在东瀛地位超然,但也有相当大的竞争风险。 代表东瀛的棋士在大唐遭遇失败,消息传回,已在民间造成了不小的风波。 白宋不是东瀛人,不再民间走动,对民间的消息不甚了解。 白宋那老徒弟木至也曾是东瀛的风云人物,算得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早年为了迎合自己高风亮节的人设,也没有什么急积蓄,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以至于现在受了伤,连个治病的钱都没有。 而以前追捧尊敬他的人,也因为这一次失败而彻底改变了态度,没有人愿意跟这样的失败者搭上关系。 木至的小院中十分冷清,没有一个人。 “就是这儿了。” 小葵带着白宋到了家门前,白宋看到木至的家,的确是小了些,里面只能看见一间草屋,两间屋子,倒是种满了青竹,院子的中心偏西北的位置有一颗樱花树,樱花树下摆着一副棋盘。 “爷爷。”小葵用东瀛话喊了一声。 里面传来了木至低沉的回应。 随后小葵用汉语说道:“爷爷,白公子来探望了。” “白公子……是师父吗?” 里面的声音有气无力,看来真的是伤得不轻。 白宋没有停留,直接推门进入,在草屋内的木床上,木至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见了的白宋努力地想要起身。 白宋上前:“你这一身伤,就老老实实趴着吧。” “师父,徒弟有伤,实在是失礼了。” 说着,木至看看孙女:“小葵,你跟师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小葵低下头,似乎难以启齿。 白宋严肃问道:“你不知道你孙女去了艺馆?” 木至一听,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 “我去了艺馆见到了小葵,就把她带回来了。” “把小葵带出艺馆?”木至有些惊讶。 “别担心,别忘了我的身份,从艺馆带走一个女人而已,他们根本不敢说什么。以后也不用让小葵去艺馆了,你们的生活用度我会想办法。倒是你的伤,我来给你看看。” 白宋想要给木至查看伤势,但对方却还在给白宋解释:“师父,这是棋院给我们的处罚,不能擅自离开的。” “处罚个屁?你们棋院哪门子的规矩?输了棋而已,就要把人卖到艺馆?如果真是这样?如果我赢了东瀛棋圣,他岂不是要切腹自尽?” 白宋愤愤地说着,不再理会木至的话,掀开了他的衣服。 木至年事已高,居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要不是白宋及时赶到,只怕这老头子活不过三日了。 白宋不再废话,拿出自己的小药箱开始给老徒弟治疗。 小葵有些不放心,小声问:“白先生,这样真的可以吗?我问过好多大夫,都说爷爷的伤势太重,没法医治。” 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柔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我哥的医术天下无双,不管是在东瀛,还是在大唐,都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说完,小葵和白柔都出了草屋,白宋留在里面继续治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葵越发地担心。 她带着爷爷去走访过很多医馆,她清楚爷爷的伤势有多重。 白柔在一边安慰了许多次,所说的也都是之前的话,但在没有结果之前,小葵始终是没有信心。 过了有半个时辰,草屋里面没有传来结果,倒是小院外面来了一批人。 看到外面来人,小葵脸色瞬间变了。 一群人看到了小葵,直接冲到院中,大声嚷嚷起来。 白柔听不懂东瀛话,只能去问小葵。 此刻已有人过来,想要将小葵抓住,小葵吓得呆在原地,愣愣地没有任何动静。 白柔反应快,立刻叫了起来:“哥!哥!有人要抓小葵!” 白宋没有出来,但阿大从天而降,一个人瞬间拦在几人之前,没有出剑,但只是一个人的气势便将几人镇住。 几人之中有三人是东瀛武士,但在京都的武士可不是东瀛使团内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这些武士都很普通,似乎感受到了阿大身上的危险气息,居然被震慑得不敢上前。 接下来便是小葵和几个东瀛人的对话,阿大和白柔根本就听不懂。 外面发生的事情,白宋在里面已经知道,是老徒弟告诉白宋,是棋院的人来了,因为小葵擅自离开艺馆,没有遵循棋院的处罚,是要把小葵抓回去的。 白宋觉得很可笑,明明都已经把人从棋院除名了,凭什么管东管西的? 一个棋院,下棋的地方而已,居然搞得跟邪教似的。 木至的外伤已经处理好了,白宋从草屋出来,不由分说,直接开口:“既然是棋院的人,不如就在此跟我下一局棋,赌上你们作为棋士的尊严!” 白宋的话打破了院中双方的争论,一双双好奇地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白宋指着小葵:“给他们翻译翻译,就说我是代表大唐来东瀛讨教的棋手,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很早东瀛棋坛!” 小葵一愣,有些惊骇。 白宋在此提醒:“给他们翻译。” 小葵稍稍犹豫,终是开口翻译。 几个东瀛人听了一下就安静了,或许是小葵的翻译没有到位,队伍中的两个东瀛棋士直接指着院中的棋盘就要给白宋下棋。 他们却不知道这位代表大唐的棋手便是横扫东瀛五位棋士的人选。 而这两人甚至连木至都下不过,在白宋手中能落得了好? 下棋之前,白宋问道:“既然是两国棋手切磋,代表了两国棋手的颜面,不能没有一点彩头。这么说吧,我要是输了,我尊重你们的传统,我切腹自尽。你们要是输了,又有什么惩罚?” 两位棋士一听,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也要切腹自尽才行,当下有些心虚。 谁还能不怕死不是? 见此情形,白宋笑道:“我也不要你们切腹,只要你们脱光了衣服在身上背上写上‘东亚病夫’四个字,围绕京都跑一圈就可以了。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正文 第853章 大皇子 大唐和东瀛棋士对局结果刚刚传回东瀛。 具体的经过比较模糊,只是知道东瀛士在最开始的时候只出一人就战胜了大唐棋士的五人团,实现了一穿五的壮举。 而后因为一个无名棋士的出现,居然一人之力连克四名东瀛棋士,而且全部是布局阶段获胜,至于对方在最后一局棋中败阵,乃是因为打勺,出现致命错误导致。 也就是说最后东瀛保住颜面的一局不是赢了对方,而是赢在了运气来。 这样的结果穿回来,东瀛棋坛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至于那个无名棋士到底是谁,其实并没有人去关注,至于人家所说的属于大唐的神仙对局,更像是一次传说。 面前的两位棋士带着满腔不忿,正想去领教一下大唐的围棋实力,正好有大唐棋士出现,才不管是谁。 他们也不认为自己会输,只要赌注不是自己的性命,就有胆子去拼一次。 两人坐在棋盘前,也不猜先,直接落子。 白宋看着笑笑,配合地开始了下棋。 似乎是听到了棋子的声音,房间里面的木至老头强撑着一步步挪到了门口。 小葵见了,急忙去搀扶,看样子是要责备爷爷身体有伤还不知道休息,却是见木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孙女搀扶自己去看棋。 小葵搀扶爷爷到了棋局边上,对局双方已经落了十几手。 祖孙二人的棋力相近,但孙女棋力更甚一酬,但在看白宋下棋的路数上,作为徒弟的木至自然是要更懂的。 木至看了看棋面,虽然棋子不多,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木至知道,这一局棋没有任何看点,不过是复制之前的结果,可能会在五六十手的时候分出胜负。 木至什么都没有说,招呼孙女一声,让她带着自己回屋。 小葵也看出了一些,知道刚一开始,白公子就已经占据了巨大优势。 估计对手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的棋手,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对局的结果也是越来越明显。 木至回到了草屋,小葵重新出来,发现第一局棋已经结束,坐在棋盘上的人已经换了。 第二局棋结果也一样,这两个棋手连小葵都比不上,如何能在白宋手中坚持多久? 两局棋,不足半柱香的时间。 结束之后,两个棋手才恍然大悟。 小葵小声说,“他们在询问,难道你就是那个击败了我们四位棋士的大唐棋手?” 白宋也不藏着,傲然道:“正是。” 难怪能够在面对几位东瀛棋手的时候迅速结束,难怪每次都能在布局阶段获胜,没想到棋力的竟然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两个棋手不说话了。 白宋却不闲着,对着阿大使了个眼色:“把这两人的衣服裤子都扒了!” 阿大立即动手,几个武士负责这些棋士的安全,想要上前阻拦,却在阿大的真气之下直接被掀飞出去。 阿大一手抓着一人,将二人领子一提,瞬间就被扒了个精光。 两个东瀛棋士抱着身子,又惊又冷,蹲在地上,大声嚷嚷,大意是在问:“你……你要干什么?” “刚才的赌约不会就忘了吧?” 白宋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对小葵看了看:“有没有笔墨?” 东亚病夫四个字必须给他们刻上去。 没有笔墨,那就用刀子了。 不管两个东瀛棋手如何挣扎,白宋没有停手意思。 小葵找来了笔墨,白宋正要在二人背上写字的时候,有一批人赶了过来。 “住手!”一个典型的东瀛人的汉语口音传来。 院外来的又是一批武士,不过为首的武士身上白袍秀有黑龙,看上去身份地位与周围的人都不相同。 小葵有些惊讶。 白宋注意到她的表情立即询问:“什么人?” “大……大皇子。” “大皇子?”白宋的严重多了一些玩味,“三皇子、二皇子都见过了,这大皇子终于出现了。” 这个大皇子看上去比较正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带着点儿的英武,也藏着点狠辣,长得中庸,但气势很强,尤其是他不知不觉中透露出的一点点气势,只有在吉子小姐的贴身保镖上能感受到。 “你就是大唐使节?”大皇子问道。 “正是,你又是谁?” “我乃东瀛大皇子山田井光。” “哦,原来是大皇子。不知道大皇子这儿是来找我的呢,还是别的什么事?” “听说使节在艺馆中带走了一个艺妓。” “那又如何?” “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 “东瀛有东瀛的律法,即便是大唐使节,来到了东瀛就应该遵循东瀛的律法。” “大唐也有大唐的律法,可你们的使节到了大唐可没有遵循过大唐的律法,你们的人可以在大唐的花楼里随意带走姑娘,我来了东瀛难道就不能随意带走艺馆里面的姑娘?大皇子,所谓礼尚往来,你们东瀛不会这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吧?” 大皇子表情阴沉不定,没想到这个大唐使节如此不懂礼数。 见大皇子没有说话,白宋继续说道:“一个女人而已,大皇子不会这么小气吧?听说那个什么艺馆是大皇子在背后操控,莫非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女人,所以不开心?要不这样,你开个价,咱们是来做生意的,一切都好商量。” 身边的武士都听不下去了,想要拔刀冲向白宋,倒是被大皇子给拦住了。 对方上下打量了白宋几眼,压抑着心中不忿,笑了笑:“既然说道待客之道,本皇子要是再这么纠缠,只怕会让大唐小瞧了去,的确只是个女人,使节要是喜欢,那就拿去。这事可以不再计较,但你面前的是棋院棋士,我不能让你随意羞辱。” “我这可不是随意,我们是有赌约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愿赌服输,你们东瀛人不会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吧?要真如此,以后咱们的生意可就难做咯?” 大皇子拧眉,低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854章 游街 大皇子得知大唐使节来自己的艺馆闹事,强行带走了一个女人,却是没想到半路遇到一场棋局。 棋局有赌约,便是不好多说。 但让两个东瀛棋士脱光了在绕着京都跑一圈,这影响实在是不好。 更何况还要在他们的背上写下“东亚病夫”四个字。 “东亚”二字,周围人都不是很了解。 但“病夫”二字却十分易懂,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侮辱之意十分明显。 棋士在东瀛的地位很高,在东瀛没有形成自己的问话圈层前,棋士就等同于大唐的文士,能被东赢棋院纳入的更是尊贵非常。 让棋院棋士在街头裸奔,光是想想便会引起很大的波澜。 大皇子山田井光放缓了口气,小声说:“使节,你看我们两国之间关系密切,如此行为实在是有损两国之间的关系,要不使节看在我的面子上,将这二人放了如何?” “放了?”白宋冷笑一声,“要是我输了,请问他们能这么轻易把我放了?” 大皇子继续陪着笑脸:“您是大唐使节,身份尊贵,即便真的输了棋局,他们也不会,也不敢让您切腹自尽。” “哦,对哦,我是大唐使节,我要是死在了东瀛,说不定大唐的军舰立刻就会开往琉球岛的。也对,我就算输了,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白宋一脸轻松地嘀咕,周围人见了,以为白宋愿意放他们一马,一个个地都松了一口气。 但白宋的话没说完,只见白宋突然的变了脸色,冷笑一声,“即便如此,我也不想i就这么算了!既然有赌约在先,就必须以赌约为准!如果你们不愿意履行也好办,我带着商队返回大唐,并上报大唐朝廷,说你们东瀛人言而无信,区区一个赌约都不敢履行,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白宋说得之坚决,没有丝毫添加还价的余地。 事情关系东瀛的颜面,大皇子才低声下气地说好话,没想到白宋居然半点儿面子都不给。 这会儿,大皇子已经没法去恨白宋,他的很都集中在两个不长眼的棋士身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代表着什么!什么赌约都敢答应? 若是无人,大皇子就要冲上去一人一刀给砍了。两个棋士还可怜巴巴地哀求着,求大皇子再说说情,看这位使节能不能算了。 这事儿是不可能算了的。 白宋灵光一闪来的主意,越发觉得自己有创意,没有上一世的经历,没人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能把这四个字送还东瀛人,白宋都为自己感到自豪。 没有多说,白宋不管大皇子一众人的眼神,直接提笔就在你两个东瀛人的背上写字,为了的保证每个东瀛人都看得懂,他还专程问了小葵这四个字用东瀛话怎么写。 白宋在东瀛确实是很够分量的,东瀛需要大唐的支持,弹丸小国,不管隔了多少年也改变不了物资匮乏的局面,跟大唐通商能改变东瀛的生活,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别说是大皇子,哪怕是东瀛皇帝以及那个更加神秘的东皇,怕也不会因为两个棋手而跟大唐断交。 大皇子心中不忿,却只能藏在心中,眼睁睁地看着白宋在两个东瀛棋士的背上写字。 接下来的便是大戏了。 白宋找了一匹俊朗无比的白马,带着妹妹白柔,牵着两个光溜溜的男人走在东瀛京都的大街小巷。 小葵和大皇子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只能期盼不会有人发现这两个人的身份,不然东瀛棋坛见遭受奇耻大辱。 然而,在京都的大街上走,两个又是在棋院登记在册的棋士,一开始不会被人认出来,但看热闹的人多了,怎么会不被认出来? 京都大街上两个东瀛人被人扒光了拖着游街,背上还写着“东亚病夫”四个大字,很快就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 人群渐渐形成了长队,消息也在不知不觉中传到了各个人的耳中。 首先感到震怒的自当是东瀛棋院。 自家棋士被人当街羞辱,这如何能忍? 在白宋上街半个时辰后,前方被一堆东瀛棋士阻拦,对方人数之多,乃是罕有,直接把整条主街给堵住了。 “立刻放人!”站在白宋面前的是一个老者,居然还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 东瀛棋士穿着统一的服装,代表着东赢棋院的态度,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从未的见过如此场面。 事情到了现在,人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明白这是大唐的使节跟东瀛棋士下棋对赌,输了棋局,按照赌约要背上写字,然后脱光衣裳绕着京都走一圈。 虽然是赌约,但一项高高在上的棋士大人居然有这么凄惨的时候,有些百姓感觉不忍直视。 当然也有平日里看不惯这些棋士的人,见到两个棋士也有今日,一路是张狂大笑,十分得意。 不管是什么态度,同为棋士的其他棋手都是愤怒不已。 老人上前,其余年轻人看着白宋的目光像是要喷火,似乎是要把白宋给直接生吞了一般。 看到这么多人,白宋倒也有些吃惊:“这些棋士倒也齐心,要是大唐的书生在遇到类似的事情之后也有如此齐心就好了。” 白宋本想带着白柔顺便完完整整地游览倭国京都,但白柔显然没有心情去观看景色。 此时此刻,白柔觉得哥哥做得有些过分,如此羞辱人的事不是一个好人该做的。 看到哥哥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当地民愤,白柔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哥,不要再这样了,这样做是不对的。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对东瀛人总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偏见呢?” 白宋笑了笑:“不要被表象所骗,你要在此跟东瀛人打交道,你一定要搞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在他们的伪装之下,藏着的是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白柔一脸茫然,想要再说些什么。 白宋打断:“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在这看着就好,待会儿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话。” 正文 第855章 武士 白柔不懂,但白宋很懂。 重活一次,站在历史之中,提笔写自己的文章。 他要让撕下一些民族的伪装,让白柔作为大唐的见证人好好看看真善和虚伪的区别。 尽管此次扮演恶人的情节有着对记忆历史中的发泄,但更重要的是看看这里的人到底跟记忆中的人有没有区别。 有时候白宋倒希望自己是错的。 希望是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成为了十恶不赦的纨绔。 但这些东瀛棋士到底会给出什么答案呢? 白宋内心有好奇也有期待。 白宋握着妹妹的手,让她稳稳地贴在自己身后,一手牵着缰绳拖着两个东瀛人到了说话的老者面前,不屑说道:“你又是什么人?敢拦大唐使节的路?” 老人仰头直视白宋,冷声道:“我乃东瀛棋院棋士导师源吉良。” 棋士导师! 东瀛棋士在东瀛的地位就都非同小可,能成为棋士的导师,身份还要更高。 整个东赢棋院在册棋士有一百三十余人,而棋士导师只有三人,导师之上便是棋圣。 人群中有认出了老者的百姓,四周的议论声更大。 据说便是东瀛皇帝要见的这位吉良大师也要提前一周约见,并且以最高的礼节接待。 现在,深居简出的吉良大师居然亲自带着人来拦路! 可见棋院对此次事件的看重程度。 所有人都为老者的身份感到震惊,而白宋却是毫不在意:“棋士导师?我还以为是棋圣亲临,不过嘛,即便是棋圣亲自来了,他二人今日游街也是不能停止的。驾!” 白宋挥动缰绳,根本不看什么大师一眼。 吉良大师怕是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的小人,声音一顿:“你!” 一句话卡在喉咙,白宋的人却已经朝着棋士的人群中走了过去。 几个东瀛人喊了几句,几个人上前将马围住,还有人想要切断白宋牵着两个东瀛棋士的绳子。 “谁再动一步试试!” 白宋大喝一声,瞬间抽刀,出刀瞬间,一个气势的衣服划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都看白宋不是说笑的,是个从未见识过的大狠人,一群棋士不敢再动了,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 “走!”白宋拉了身后两人一把,这二人被一群同僚近距离看着,没脸见人,只能低着头跟幽魂一样跟着。 “使节大人,你可知与我棋院交恶会有什么后果吗?” 身后传来了吉良大师的喊声,白宋根本没有搭理,而是低声对白柔说道:“哥在东瀛的时间有限,这是给你的第一课,不要高估东瀛人对某件事的决心,他们会对待任何事都会作出极强的态度,让你以为事情没得商量,但当他们遇到困难和阻碍后会很自然地退缩。” 说着,白宋嘴角抽了抽,“看到了吧?这么多人,只要稍微表现得强硬一点,没有一个人敢真正阻拦,你认为他们团结吗?实际上一盘散沙,以后跟东瀛人做生意,记住他们的弱点。” 白柔回头看了看几十个棋士的场面,眉头微簇。 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确有些出乎白柔的预料。 看到这些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以为会爆发一场十分激烈的冲突。 白柔想到了一些史书上的记载,还有一些流传在长安的民间故事。 那些忠良名臣以死相谏阻拦一意孤行的昏君,他们会为了心中的执念,而没有丝毫犹豫地献上自己的性命,换得生前身后名。 在东瀛京都的场景跟白柔听到的故事很像,至少开场的时候很像。 但随后的发展实在是有些敷衍,没有任何争执,哥哥不过是拔出了刀,也没有伤到谁,声势浩荡的一群人居然就退缩的? 他们所说的和所做的还真让白柔大感意外。 “哥,这些道理,你可以用更缓和方式告诉我。这样闹得满城风雨,会不会对我们以后的生意来往产生阻碍?” “这才哪儿跟哪儿?后面还有好戏呢。” “还有好戏?”白柔一愣,再回头时,只见一个东瀛武士赤脚拦在了白马之前。 “外邦豺狼,也敢在天皇脚下横行无忌!我东瀛虽是弹丸小国,却也容不得人如此践踏!棋院不敢管的事情我管,皇室不敢管的事情我管,东皇阁不敢管的事情我来管!我乃……” 话音未落,白宋再次抽刀,终于下得马来。 “不就是个借机扬名的吗?名字是什么谁会关心?” 白宋持刀直指对方,戏谑中带着不屑,他扫眼四周,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还是不少,只怕都是抱着相似的心思。 而真正站出来的却只有这么一个,也是让白宋有些失望。 无数百姓的目光下,那武士似乎还有一番激昂的陈词没有说完,又是在大众面前滔滔不绝。大意所指是绝不允许他国人在京都城中胡作非为,不是一人两人的荣辱,而是关系到整个国家。 白宋听他说道最后,那人张口又说道最关键的两个字——“我乃……” 这时候,白宋失去了耐心,真气一阵,一股无形气浪瞬间直冲对方面门,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倒飞而出,摔在几米之外滚了好几个圈。 这跟大唐武者遇到东瀛武士一样,东瀛武士初次见识大唐的武功真气后,一样会手足无措,震惊不已。 所有人都看傻了,心说这个大唐人士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会让那武士摔倒? 武士仓皇起身,白宋已到了他的面前,淡淡问道:“你可知道随意拦路会付出什么代价?” 看着白宋的脸,武士终于出刀,喊出了经典的台词:“八嘎!” 手起刀落,甚至没有听到刀剑之声,武士刀化作两截,武士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白宋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宋大喊一声:“你叫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而此刻,武士哑口无言,低着头没有丝毫动静。 “不是想要当义士?不是想当英雄?你能站出来,输赢其实不重要了,此刻你只要抹了自己的脖子,留下自己的名字,在东瀛的历史中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我给你这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可是你真的敢吗?” 正文 第856章 挑战棋圣 沉默无声。 喧闹的大街上逐渐安静下来。 在东瀛京都的百姓也期待着救世主的出现。 和当初东瀛人在长安横行无忌一样,百姓面对这样的事情心中总有一种屈辱之感。 一个武士出现,好像是唤醒了大家的希望。 可就在那么一刀之下,渺小的希望瞬间破裂,没有任何回音,只有沉默和胆怯。 “白公子,你闹够了没有?”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白宋的耳边。 十几个青衣女子的簇拥下,一位纯白和服的白面女子出现在了街上。 看到此人,人群之中传来了惊叹的声音。 没有任何的征兆,无数围观的百姓不约而同地下跪行礼,口中喊着白宋听不懂的称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两日的吉子小姐。 到了这一刻,白宋才真正体会到所谓的东皇阁圣女的身份地位。 所有的东瀛百姓如同朝圣一样的跪拜,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圣女一眼。 不仅是百姓还有那些年轻的棋士,无疑例外都是下跪叩首,朝圣的表情之中还带着几丝兴奋。 在他们看来,能在市井之中见到东皇阁圣女乃是人生的一次机缘。 白宋看着那一群青衣女子,那些青衣上都秀着栩栩如生的蟒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纱,各个身段都是无可挑剔地窈窕,也不知怎么想的,白宋的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要是那天晚上在船上没有拒绝,她会不会把这些小娘子都送给自己? 同时,白宋也觉得有些诧异,此刻的吉子真如圣人一般,白面之下没有任何情绪,谁又能想到在最后一天的船上,这样的女人也会投怀送抱呢? 思绪一阵恍惚,白宋把目光重新落在吉子身上。 吉子已经走出人群到了白宋跟前,她认真地看着白宋,轻声说道:“白公子,这里是东瀛,还请您看在吉子的面子上将今日之事做个了结,您这样继续胡闹下去,怕是对您以后的事情没有好处。” “你这也是威胁吗?”白宋话音依旧沉稳,“如果事情就这么了结,那我和这些棋士的赌约如何计算?我若给吉子小姐一个面子,东瀛棋院的人又怎么给我一个解释?” 白宋回头,看了看棋院的人群。 白宋的话很巧妙,面对东皇阁,白宋没有再胡搅蛮缠,而是有所缓和,证明给了东皇阁面子,也是消除了一部分民愤。 但随后要棋院给个说法,却是给人一种棋院用东皇阁的力量保住棋院的脸面。棋院惹的祸让东皇阁出面解决,不管最后怎么解决,棋院的声誉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白柔,你猜棋院的人最终会怎么处理呢?” 乘着大家的目光聚焦棋院之时,白宋小声地问了白柔一句。 白柔没有回答,刚才的一路她见识了很多,越是逐渐从中了解到了东瀛和大唐之间的不同。 她给不出一个答案,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意外。 问题抛给了棋院,棋院的抉择只有刚才的吉良大师能作出论断。 吉良大师表情阴沉,在目光汇聚下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他长出一口气,回头对着吉子小姐躬身道:”东瀛任何人都不能让东皇阁折损颜面,棋院决定将这二人除名,两人跟棋院再无牵连,他们的事,棋院不再插手。“ 吉良大师的话简单直接。 棋院不管了。 棋院不能让东皇阁圣女的人情换来棋院的脸面,所以棋院将二个棋士除名。 白宋笑了笑,拍拍白柔的肩膀:“听到了吗?东瀛人的祖传手艺,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白柔一怔,感觉是越发比了解周围的人了,怎么可以翻脸如此快? “不要被他们的表面所欺骗,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决心、团结、坚韧都只是表象,事迹上他们的内心十分脆弱,他们的内心一盘散沙,只要稍稍用力,凝聚一团的力量就会分散。” 到了这一刻,事情好像已经有了结果。 失去了棋士的身份,白宋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没有了特殊的意义,所有人都以为白宋会拖着这两个人继续游街,而白宋却是松开了绳子,他已没有了兴致。 白宋回头走到吉良大师的面前,笑了笑:“听说上次去大唐的五位东瀛棋士因为没有完成棋院交托的任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不知道东瀛棋院是哪儿来的规矩?” “东瀛棋士自当维护东瀛棋坛的颜面,他们让东瀛棋坛蒙羞,自然要受到惩罚!” “这么说来,只要输给了大唐棋士便是折损了东瀛棋坛的颜面,那如何你们的棋圣也输了呢?” “……” 吉良大师一愣神,周围几十个棋士也都怔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我要代表大唐挑战东瀛棋圣,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棋圣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挑战棋圣?”吉良大师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的棋士也傻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不敢应战吗?”白宋反问道。 “棋圣身份超然,岂是你说挑战就能挑战的?” “难道我一人击败你们东瀛四位棋士还不够资格?还是说要吉良大师要先来测一测我的棋力?这样也好,就让我先试一试棋圣之下的大师又是什么能耐。” 白宋话锋一转,是直接向吉良大师发起了挑战。 吉良大师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不知道白宋的深浅,但作为棋院的三位导师之一,也算是棋院的核心人物。当几位访问大唐的棋士归来,他们和白宋的对局已经被吉良等人研究过。 虽然棋局都只是持续到布局阶段,但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 白宋的棋路诡异,见所未见,但实力确实深不可测,根本不能用年龄来形容。 即便是吉良大师也感受到前所未有地压力。 甚至让吉良大师心里怀疑,怕是自己也不会是白宋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吉良大师也有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 面对这个挑战,吉良大师陷入了两难。 正文 第857章 七日后三番棋 当众挑战东瀛棋圣,这是多少年都没有听过的事情? 所有人头听见了,但代表东瀛棋院的吉良大师却显得犹豫不决。 百姓的目光开始又震惊变得疑惑,为什么代表东瀛棋院的吉良大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道是畏惧? “怎么?吉良大师是要代替棋圣应战还是替我传达信息,告知棋圣我的挑战?” 吉良大师眉头紧皱,盯着白宋:“没有人能够直接挑战棋圣大人,想要挑战棋圣就必须先过老夫这一关。” “哦?吉良大师想要亲自来试试?很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此时此刻,在众人眼前,咱们一决高下。” 现在? 这么着急? 周围人听了都感觉十分诧异,同时也有几分期待,如此迅速突然的巅峰对决,想来肯定会载入史册。 这年头民间娱乐活动极少,围棋是流传最广受众最广的活动之一。 不管是在大唐还是在东瀛,围棋在百姓心中的信仰超乎寻常。 围棋实力的强弱的确关系到民众的荣誉感。 之前前往大唐的五位棋士并未带回民众期待的结果,现在百姓们都期盼着在自己的主场,代表东瀛最强的棋士能为他们挣回脸面。 这一场对局来得正是时候! 先前这个大唐的官员百般挑衅,民众都感觉十分压抑,只有在棋局对决上战胜对方才能发泄民众心中的这一股闷气。 对局虽然突然,但人们心中充满期待。 而在此刻,源吉良改口说道:“对局关乎东瀛颜面,绝不可能如此随随便便进行。如果真的要比,我们便约在七日之后,东瀛棋院进行,我将与使节进行一场三番棋,连战三日,谁能获胜两局,便是优胜。” “这么麻烦?”白宋嘀咕一句,“不过也好,既然你们有规矩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七日之后,我便往东赢棋院应战。” 瞬时间,这场三番棋的消息传遍京都,随后传出京都朝着更远的地方去了。 发生在京都大街的游行也终于告一段落。 白宋回到了暂住的别苑,同往的还有小葵和爷爷木至,以及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三皇子。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小,商队的人也听到了消息。 大家对白宋的行为都表示担心,毕竟刚来东瀛,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大唐人在东瀛留下不好的印象。 白宋对此没有丝毫担心,这里的所有人都以大唐人的观念衡量东瀛人,而实际却跟他们所想的恰恰相反。 就在白宋返回后的半个时辰里,皇室别苑的主人,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原本听说大唐商队要自给自足后还说要收取房租的,结果立即上门说好话,说他们一行人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非但没有再提房租的问题,还送来了不少东瀛特产。 对方还说想见一见白宋,结果因为吉子小姐的上门而告吹。 吉子小姐跟着白宋到了别苑,她有事与白宋商议。 关上门,没有别人的目光,吉子没有在外时的高高在上,显得放松了许多,更想个寻常的女人。 白宋到了房中,见到吉子独自倒着茶。 “吉子小姐,这么急着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吉子没有立即开口,反倒是认真的喝着茶,若有所思:“自大唐出来,一路数月,每日喝你的茶,现在到了东瀛,突然喝不到时,心里却有种念想,待会儿送我一些可好?” “这次带来的茶不少,要是喜欢自己拿去。” 说话间,白宋坐到了吉子的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到吉子,白宋很自然地想起了跟在吉子身边的一群青衣女人,那一个个可都是无可挑剔的绝色,没想到全部都是吉子的侍从。 来了东瀛,白宋这心里就一直有些躁动,或许是上一世的记忆,东瀛女人一直都是最能撩动他本能的,今日有幸到了原产地,要是不尝尝味道,实在是有些的遗憾。 一想到那些女人,白宋便有些想入非非。 “跟在你身边的女人呢?” 白宋突然开口,吉子还在喝茶,愣了愣,没有明白。 “什么女人?” “就是那些青色衣裳的。” “她们……她们都在外面候着。” “都是你们东皇阁的人?” 吉子点点头。 “那……要是方便的话,不如送我一个两个,就当是收买我的筹码,加深我们的联盟如何?” 吉子余光扫了一眼:“东皇阁的女子都是圣洁的,永远都不会被男人所触碰。” “什么鬼话?若真这样,那你为何?” 不经意地一句话,惹得吉子有些愤怒地起身,忍了好才重新坐下。 那一夜绝对是她一生中最受打击和丢人的时候。 吉子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直接说起了今天在京都大街发生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为何要跟你解释?” “我们即是联盟,我在为你的事情操心布置,而你却毫无顾忌到处惹事,这样是对盟友的不负责。“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也没看到你为我做过什么?” “你以为如你这样胡闹不会有人出面阻止?要不是东皇阁的力量在暗中阻拦,今日出现在京都长街上的便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武士。” 白宋微微蹙眉,经过吉子的提醒方才意识到今日一切都显得过于平淡。 东瀛京都大街,有外邦来者横行,皇室不会不管,民间高手不会不管。 东瀛武士也分三六九等,民间高手也是不少,其中顶尖的强者只怕连阿大也很难应对。 如果没有人暗中阻拦,白宋想要在大街上耍尽威风还全身而退,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好吧,这其中或许真有你们的帮助,但我要做什么,无需给任何人解释,会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你们为盟友,想要一起承担表示欢迎。” “你这人怎这般蛮不讲理?”吉子有些急了,“我要你支持三皇子,如今你在东瀛到处树敌,以后你在三皇子身边,谁还赶来投效?” “吉子小姐,你这话说得不对。何为我在三皇子身边?这话应该是三皇子在我的麾下。” 正文 第858章 东皇阁的提醒 吉子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看着白宋,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些错误。 这个来自大唐的小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掌控。 从一开始的试图控制到现在希望其能安稳,东皇阁对此人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转变。 东皇阁需要一个能更直接介入东瀛世俗事物的人物。 在回到东瀛之前,吉子的言行代表着自己。 现在,吉子只是在传达东皇阁的意愿。 而看到白宋明确表达出要凌驾于三皇子之上的意愿,这种现象不会是东皇阁愿意看到的。 这样一来,未来的东瀛皇室之上还会多一个大唐势力,让一个外族势力与东皇阁平起平坐? 谁又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呢? 吉子皱眉,她心里暂时没有对白宋的敌意,但她所担心的,是白宋这样的态度被东皇阁高层知道,自己的父亲以及各位掌权之人会不会有所动摇? 来自大唐的商队毕竟还是在东瀛的范围之中,他们能保持现在的平稳,始终还是东皇阁的态度。 一旦东皇阁的态度有了转变,眼下的平静很有可能会打破。 以白宋这样的行事作风,很有可能会害了整个使团。 吉子只是有这样的担心,但她现在不便提醒。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言辞上的问题。”吉子收敛了思绪,“我只希望类似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至于你擅作主张挑战棋院的事情,我希望在那场三番棋中你能留手。” “留手?”白宋很好奇,“一局棋而已,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这关系到东瀛人的信仰,如果你真的战胜了棋圣,这对东瀛的民心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当你们的人来大唐挑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现在反过来要我注意影响,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吉子眉头轻皱:“这是东皇的意思,无论如何你都要遵照,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你选择了反抗,以后你在东瀛非但是寸步难行,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真的这么严重?”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知道你身边有高手,但这里是东瀛,不是你们大唐,在这里有很多你不曾想象的高手存在,他们有能力将你除掉的。” 吉子表情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很显然,这才是她专程过来的目的。 她为了七日后的三番棋而来! 这一次,吉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地严肃,就算是一张白脸,眼神中传达出来的讯息也十分明确。 她是在告诫白宋,一定要遵照她的意思做,否则真的会有很危险的事情发生。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答。 吉子看他不说话,心里是有些没底,便继续严肃提醒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只要在三番棋上输了,你说的那些青衣女人,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白宋一听,嘴角多了些笑意,然后对吉子拱手:“那就多谢吉子小姐的好意了。” 看白宋这模样,吉子有些不服,心说在船上的时候自己投怀送抱都不要,还嫌弃自己丑,今日说要送几个青衣女人居然如此开心,难道自己这位东瀛第一美人连那些侍女都不如?这人到底什么眼光? 吉子终于是走了,白宋刚刚出屋,白柔便过来问:“哥,那个女人来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想让我在跟棋院的三番棋上故意输掉罢了。” “故意输掉?他们东瀛人还真不要脸!” “现在终于知道东瀛人不要脸了?”白宋笑了笑,揉了揉白柔的脸蛋。 白柔拧眉,回想起大街上的所见所闻,小声嘀咕:“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些东瀛人怪怪的,表面看着是一种人,心里却住着另一种人似的。” “你能悟到这点,也不枉我费心费力做这些。” “哥,明明是想要发泄,想要当一回纨绔。” 白宋也不去解释了,问:“我那个老徒弟和小徒孙在哪儿?” “咱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哥去关心他们作甚?难道是那个小葵?” 白宋在白柔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那是我徒孙,辈分差了不知道多少。” “一个东瀛人,哥还当真了不是?在说了,要不是哥哥来了东瀛总往这里的姑娘身上瞟,我会胡思乱想吗?” “别说了,把人给我找来,还有七天时间,我要抓紧练棋。” “练棋?不是说要故意输掉三番棋吗?” “怎么可能?我早就说过的,来到东瀛就输要传播大唐文化,只有在他们最骄傲的地方击败他们,才会赢得他们的重视。这是一局棋,也是一把打开东瀛大门的钥匙,现在仅仅是面对一个大师,我还要挑战棋圣,所以在这之前我不可能会输。” “这样会不会有问题?我看那个女人的表情十分严肃,想来对这场棋局也非常看重。” “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一局棋而已。” 白宋没有过多解释,至于东皇阁为何对棋局这么重视,白宋在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判断。 现在的东瀛由东皇阁掌控,收拢民心,以神明信仰作为约束,比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有更强的精神掌控,类似于属于宗教国家。 这样的政权力量对宗教信仰十分看重。 民间对棋院和棋圣的敬仰的就类似于对东皇阁的信仰。 如果有人去撬动他们对民众对东瀛棋道的信心,便是从某个层面动摇了东皇阁的根基。 一旦人的信仰出现了裂痕,这种破损很快就会蔓延的驱使散开。 东皇阁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站在白宋的角度,他要传播来自大唐的文化,必然要民众的思想开放,接纳融合新事物才能想着白宋理想的目标发展。 所以,从一开始白宋跟东皇阁都属于敌对的关系,不过是白宋没有将真实的目的表现出来,东皇阁没有感受到白宋的威胁。 七日后的棋局对白宋同样重要。 他只需胜不许败,东皇阁的提醒又如何? 这些根本不重要,他只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练棋就够了。 因为这时候的东瀛棋院一定也在做充分的准备。 正文 第859章 练棋 一场风波平息,卷起的却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和东瀛棋士出访大唐时一样,大唐棋士挑战棋院的第一场三番棋成了一场牵动全民神经的荣誉一战。 虽然这还不是终极对决,但民间都有各自的担心。 尽管这位大唐棋士表现极度嚣张也异常年轻,而吉良大师有着几十年的围棋功力,但民间普遍认为这位吉良大师不会是大唐棋手的对手。 毕竟这是凭借一己之力击败四位东瀛棋士的棋手。 即便他输掉的一局棋也是因为自身原因,出现了重大失误而造成。 准确来讲,这位棋手是横扫了出访大唐的东瀛棋士团的人。 而能被选出出任东瀛棋士团的人本身就站在东瀛棋道巅峰,他们的实力和各位顶尖大师也就是毫厘之差。 这位吉良大师想要击败大唐棋士,恐怕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在对局之中再次出现重大失误。 一场巅峰对局,却要寄希望于对方的失误,这本身就是弱了己方的气势。 现在来讲,似乎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多年都不曾出手的棋圣身上了。 棋圣之名在东瀛已经传颂多年,传闻这位棋圣自神仙局以后便没有输过任何一局,是东瀛千百年来第一围棋高手,棋力可通神。 关于棋圣的传说,便是躲在别苑的白宋也多少有些耳闻。 白宋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东瀛棋圣到底有着怎样的棋力? 而在外界为了这场三番棋而沸腾争论的时候,白宋一直在别苑中一心一意钻研围棋。 白宋很清楚自己的弱势,便是在布局之后的对战之中。 没有了现代定式的天生优势,进入中盘战斗就是拼计算和真正实力的时候。 白宋的弱势就是中盘,对计算,对死活,这是业余棋手的难题,这不是靠定式能弥补的问题,所有棋手都要经历千万对局的积累而形成棋感。 白宋的棋局经验更少,在复杂的局面下会显得迟钝和出现疏漏。 这次的三番棋,对方肯定不会因为布局阶段的巨大劣势就迅速认输,就算是要硬撑也要下到最后。 所以白宋很快就会暴露自己的劣势。 要弥补劣势,除了大量的训练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段时间,木至和小葵成了白宋的贴身陪练。 随着对白宋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两位陪练也逐渐发现了白宋的巨大短板。 布局和中盘,白宋简直就是两个人。 布局阶段的白宋就是无敌的战神,天下没有人能在白宋的布局中获得优势。 中盘战斗,白宋就是个活脱脱的新手,至少不能算是职业棋手,会在几短的时间内迅速丢掉前期积累的优势。 到了关子阶段,白宋倒是又能找到一些感觉,虽然不如布局阶段那么无敌,但也不会如中盘时候那么拉胯。 关子阶段的实力领先当下棋手也很好解释,因为关子的变化想多不大,更多在于先后选择。 而在现代的围棋书籍中,只要熟记上面的先后口诀,加以利用便可领先于当下棋手。 头两天,木至和小葵跟白宋完完整整地下棋之后,都对三番棋不抱希望,觉得白宋很难在源吉良手中赢棋。 只要源吉良稳住布局的劣势,中盘会有很多机会将劣势搬回来。 但两天之后,两位的陪练发现局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从中盘的崩盘到平稳过度,两位陪练都发现自己每次赢白宋的目数越来越少,从输上百目,到输几十目,到输十几目…… 到了第五天,两位陪练都发现自己只能赢白宋十目棋之内。 一开始,木至和小葵都认为是自己没有认真导致。 随后的棋局,两位陪练都认真起来,没有丝毫放松。 结果却是出人预料,老徒弟木至在他百分百认真的情况下输掉了第一局棋,仅仅输了半目,但也是输了。 而木至输掉第一局之后,再与白宋的对局就再没有赢过一次。 从半目的输赢很快就扩展到十几目,连中盘战斗都快占不到优势了。 只有小葵还能稳稳赢白宋一两目,也仅仅是一两目。 因为小葵年轻,计算力比爷爷要好,棋力自然也非爷爷可比的。 七天时间转眼即逝,白宋不记得自己下了多少局棋,木至早已不是白宋的对手。 上一世的白宋虽只是个业余棋手,但也算是完成了围棋的基础训练,有了自己对围棋的理解。 白宋所生疏的只是自己的棋感,通过不间断的对局,要找到棋感其实不难。 而白宋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不然也不会在医学上达到同辈无法达到的程度。 七日训练,白宋不单恢复了对围棋的棋感,甚至在棋力上还有所精进。 京都城棋院内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期待今日的巅峰对决。 棋院内聚集了京都内外所有的大人物,其受关注程度甚至超越了在大唐的时候。 但是,白宋迟迟没有出门,约定的时间是正午,还剩一个时辰棋局开始。 别苑内,白宋之外的所有人都显得很紧张,毕竟也是关系到大唐荣誉的事情。 只有白宋轻松自在,在这七日的训练中,他和小葵之间的差距虽在不断变小,但白宋终究是没有赢过小葵一局。 在即将参与巅峰对局的时候,白宋叫着小葵:“要不要再来一局?” “现在?”小葵愣了愣。 白宋点头。 “可马上就是三番棋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 “没关系,这个时间足够我们下一局。” “这……” “我还没有赢过你,我就不信还是赢不了你。” 白宋不给小葵时间,自己已经坐到棋盘边,走出了第一步。 在去往棋院的前一个时辰,白宋又跟小葵下了一局。 这一局棋,白宋的状态极佳,是他这些天下过的最好的一局棋。 但这一局棋他还是输了,是他和小葵之间差距最小的一局棋,只输了半目。 小葵都有些感慨:“你每一天都在进步,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一局只输了半目,恐怕下一局我就赢不了你了。可惜……要是多给你一天时间,或许这场三番棋就会不一样。” 正文 第860章 本因坊 ”怎么?你认为现在的我还是不足以赢下三番棋?”白宋饶有兴致。 小葵却是表情凝重:“吉良大师是仅次于棋圣的存在,仅管年事已高,但他的棋力却没有丝毫减弱,几乎没有任何缺陷。我跟吉良大师下过十多局棋,从来没有赢过一次。现在你连我都赢不了,这场三番棋依旧不容乐观,你要有所准备。” “哈哈哈……”白宋突然爽朗地笑了,“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小葵呆愣愣地问。 “这七天的训练中,进步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小葵一愣,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着亮汪汪的眸子。 白宋解释说:“你自己都不注意吗?我们的差距在缩小,但在布局阶段的差距也在缩小,我在练习中盘,你也在练习布局。我的布局优势已经很小了,而你已经掌握了我说的定式。你不会认为现在的你连一个源吉良都下不过吧?这场三番棋,其实结果早已经注定,我之所以这么执着于练棋,目的是要你成为一个全新的棋手,而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蜕变。” “是……是吗?”小葵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这几天不间断地下棋已在她的小手上留下了棋子的印子。 小葵想了想,感觉自己的棋力是有一些进步,然后嘀咕了一声:“那真是太感谢了。” “别这么急着感谢,训练你的棋力,我也有我的目的。” “嗯?” 没想到白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连一边的木至都好奇地听着。 “你已经被棋院除名,而在东瀛,被棋院除名的人便不能参与一切围棋活动。没有了棋院支持,你们这样的职业棋手靠什么去生活?难道真就一直靠着我的接济?如果我回到了大唐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葵沉默了,木至也陷入了沉思。 木至想了想,叹息一声:“从棋院除名,我们除了在一些地下棋局中谋得一些财物,其他很那有生路。一旦被发现,还会背上骂名,一辈子都见不得人。要不是这样,小葵也落不到艺馆之中。” “但是这跟训练我的棋力又有什么关系?” “棋院不能代表围棋,也不能代表东瀛!规矩不是一个棋院说了算的!想要围棋有更长远的发展,天下还有多少不被棋院待见却又对围棋充满热爱的人?小葵,我要你为天下热爱围棋的人做一些事情。” “做一些事情……我能……我能做什么?” “你的本名叫什么?” “本因坊山葵。” “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开设属于自己的,脱离东瀛棋院的本因坊围棋道场。” “本因坊……围棋道场……”小葵喃喃道,初听这个名字,她还有些不明白。 白宋却想着其他,看着小葵窈窕的身段和细腻的五官,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要是扮作男装,穿上道服,或许跟佐为真有几分相似的。 本因坊,一个在数百年后才应该记录在围棋历史的姓氏,被白宋提前推到历史的前台,未来的发展肯定会非常有趣。 “现在不理解不要紧,这位围棋道场的目的就是要将另一批不被棋院所看好的棋手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区别于棋院,没有约束没有规矩,只为热爱围棋的人而生的下棋场所。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就可以个棋院分庭抗礼,我要你推翻现有的规矩,开创一个围棋的新时代。” “推翻现有的规矩?这是要跟棋院对着干?”木至咽了口口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为何要跟棋院作对?我们不是成了东瀛的叛徒?” “棋院对你们,对天下热爱围棋的人所作的事情合适吗?因为输一局棋,你险些送命,你的孙女沦落风尘,这就是你要维护的棋院?” 小葵眉头紧皱,对于棋院,小姑娘心中是藏不住的怨恨,她攥紧了拳头:“没错,棋院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既然公子说了,那小葵就听公子的。” “等等!”木至怀着小心,疑惑地问,“师父,你为何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并不重要,而你们可以在之后获得应有的尊重和补偿。” “爷爷,棋院不值得你维护。” 木至在东瀛棋院几十年,有着脱不开的情感。 因为一件事就要跟棋院反目成仇,木至内心有些排斥。 木至沉吟了一下,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师父,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还是考虑一下三番棋吧。” “是啊!棋局开始了!”小葵一惊,叫出声来。 看看天色,估摸着还有一刻钟就是正午,现在不立即赶过去就要错过棋局了。 “不用急,咱们慢慢过去。” “还不急?” 祖孙二人记得跳脚,白宋却是那副淡淡然的样子。 不管别人怎么催促,白宋始终是不慌不忙。 错过时间是可以直接判负的,真搞不懂白宋在想什么。 …… 午时已至,棋院内所有人都在议论,大唐棋手终究是没有出现。 三番棋第一局,大唐棋手是逃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大家期待许久的棋局却是这样的结果,这让人有些郁闷。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正当裁判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棋院外面传来了喊声:“来了来了!” 一个人挤开人潮进入棋院,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慌张地跑了进来。 “来了?大唐棋手终于来了?” “真的是他!” “怎么办?来是来了,可已经误时了。” “也没耽误多久,也就盏茶的功夫……” “不知道要怎么判?” 这下议论声音更大,第一局就出现了预料外的事情。 白宋可不管周围的声音,直接进入比赛的棋室,站在门口,有些无辜地望着等候多时的吉良大师和几位裁判。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这第一局要怎么判?如果能原谅我的迟到,我万分感觉,如果要遵照规则,我无怨无悔。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正文 第861章 突然的判决 如何判决? 面对白宋直截了当的话,东瀛棋院突然有些犹豫。 按照规则,白宋因为迟到直接判负无可争议。 但白宋的态度十分诚恳,给出了两个选择,无论是继续下去还是直接判负都欣然接受。 白宋作为客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度。 如果东赢棋院直接判负,恐怕会失了体面。 而且因为棋局之外的因素而取胜,并不能体现东瀛围棋的实力。 并且在此之前,这个大唐棋手唯一输的一局是因为自己出现重大失误。 如果两次都因为棋局以外的因素取胜,总会给人不舒坦的感觉。 作为白宋的对手,吉良大师脸上不见表情,但他的内心却已有了动摇。 此次三番棋,东赢棋院看似是源吉良一人出战,事实却是集结了棋院所有精英,对白宋所有的棋局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 有了充分的准备,源吉良对今日一战也算充满期待,可因为白宋的迟到,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摆在面前,实在太过诱人。 棋室内过分安静,几位裁判似乎在等待源吉良的态度,而源吉良似乎又在等待裁判的判罚。 白宋在门口站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各位,这第一轮……” “第一轮继续进行……”源吉良终于起身说道,“东瀛棋士要用实力战胜对手,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几个裁判交换着眼神,似乎对源吉良的决定有些诧异,其中一人上前两步,似乎是有话要跟源吉良说。 源吉良没有让对方开口,抬手打断,认真补充道平:“对手迟到的时间并不长,东瀛需要一场光明正大的胜利,让棋局继续吧。” 裁判皱了皱眉,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白宋到了棋盘前,三番棋第一战正式开始。 棋室之外,棋院各处,以及京都的大街小巷,议论声四起,三番棋第一战,对手的迟到,但判罚结果没有公布,棋室之内安安静静,也不知道棋局究竟开始没有? “爷爷,这第一局按理应该判负,怎么进去了那么久,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棋院的人群中,小葵看着棋室的方向,有些疑惑。 木至也是一样疑虑:“这么久没有动静,兴许是棋局照常进行?” “哎!”小葵叹了一声,“都说了时间不够,公子却一点儿都不担心,现在可好,还真的迟到,万一直接判负,岂不是可惜?” “稍安勿躁,如果棋局照常进行,棋局的进程会在外面公布。” 棋院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挂式棋盘,棋室内对局情形会在这里公布出来,以便外界的人了解棋局进程。 通常来讲,棋局开始一刻钟后,外面会公布棋局进程,还会有专人负责讲解。 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同,一刻钟早已过去,棋局的进展没有公开。 第一战本来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棋局进程没有公布,也没有直接判负,议论的身影越来越大,逐渐都有人表示抗议了,要求棋院给个解释。 今日的棋局不仅仅关系棋院,还关系到整个东瀛棋坛的荣誉,所以民众的热情很高。 眼看着民众的情绪压不下来的时候,第一部分的棋谱终于送出来了。 而此时,白宋进入棋室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棋谱晚了很久,好在是有了棋谱,外界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 民众不再抱怨,注意力很快就被棋局所吸引。 在场所有人都是希望吉良大师获胜,整个观战人中除了木至和小葵,站在白宋一方的估计就只有白柔一人了。 大唐使团的人对围棋不感兴趣,甚至都不知道整件事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所有人都留在别苑中干自己的事情,只有白柔作为代表来观赛。 其余人关注的点都在棋局上,白柔不懂棋,所以她的关注点在时间。 为何棋谱出现的时间这么晚,为何棋院半点儿解释都没有? 而在此刻,棋室内的两位棋手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 外面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棋室内的对局却已经进入了中盘作战。 棋局明朗,白宋在布局阶段建立了稳固的优势,尽管中盘作战优势在逐渐变小,但优势就是优势,随着棋盘可以落子的地方越来越小,留给源吉良的时间已经不多。 源吉良陷入棋局之中,眉宇间尽是愁苦,苍老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源吉良畏惧的不是一局棋的输赢,而是当他直面白宋的时候,才知道白宋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尽管他集合了棋院所有的优秀棋手来研究对方的套路,可这些天的研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白宋今日的定式跟之前截然不同,布局阶段奠定的优势足够白宋在中盘挥霍,如果不是棋局关系重大,源吉良估计也会早布局阶段认输。 局面很不乐观,感觉源吉良随时都会投子认负。 棋院的裁判看到局面显得有些焦虑,相互交换眼神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白宋很认真,一心一意都在棋局之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吉良大师真的很厉害,是他在这个时代所遭遇过的最厉害的棋手。 如果不是这几天的特训,白宋还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很可惜,经过几天的训练,有着千年围棋沉淀的白宋是超越了时代的存在,源吉良再厉害,在时代的局限面前依旧不可能战胜。 “还要坚持吗?吉良大师?” 将近一个时辰了,白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棋局之中,对手没有认输之前开口说话是极其不妥的行为。 白宋这么说,显得十分嚣张,同时也表达出一种抗议。 白宋认为棋局结果已经明显,对方迟迟不肯认输是故意拖延时间。 源吉良老脸一红,他没有对白宋的行为有什么不满,相反,他有些羞愧,他之所以坚持,只是不愿意接受棋局结果。 一句话后,源吉良的手有些拿不住棋了,几番犹豫,伸手入棋盒随意地抓了一把棋子,正要散落棋盘时,一个声音突然打断。 “三番棋第一局,大唐棋手误时判负。” 正文 第862章 第一局的输赢 因误时判负? 两位棋手同时愣住了。 同一时间,棋室之外,人群哗然。 大唐棋手因误时直接判负! 结果同一时间在外面传开。 “为何?” 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不是白宋,而是他的对手源吉良。 源吉良起身,将一把棋子攥在手心,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盯着裁判,似乎他才是那个被突然审判的人。 “你们必须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接受这样无理的结果。” 源吉良再次质问。 裁判却是冷声道:“大唐棋手误时,按照规则直接判负,这样还不能叫作理由?” 冷冰冰的回答堵住了源吉良的话,乍听之下似乎是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误时而直接判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但早不判晚不判,偏偏在源吉良即将认输的时候宣判,其中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 源吉良很愤怒,因为他感受到了比输棋还更大的屈辱。 可面对裁判的回答,他似乎无能为力。 “对不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源吉良低沉地对白宋说,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站在白宋面前,源吉良突然抬不起头,表现出了自己最大的歉意。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等待着白宋的回应。 几个裁判叫唤了一下眼神,感觉有些稀奇。 白宋从一开始都表现地十分沉稳,丝毫没有因为判决有任何情绪变化,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像整一局棋都跟他无关一样。 “这局棋因为你误时,所以直接判负。” 裁判看着白宋的表情,想着他会不会没有听懂,用蹩脚的汉语又说了一边。 “嗯。”白宋笑了笑,点了点头。 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算是什么反应? “你接受这样的结果吗?”裁判又问。 白宋抬起头,看了一眼裁判,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源吉良,还是那么轻松的样子:“接受,我不接受又能如何?不就是输一局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后面还有两局,不过明天的对局我可不会迟到了。” 留下一句话,白宋缓缓起身,轻轻松松地转身,轻轻松松地离开。 无法理解。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难道这人不知道自己的棋局有多重要? “他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是用无所谓来掩饰内心的愤怒?” 源吉良心中闪过一丝念头,然后看着白宋的背影,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重新喊了一声:“对不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然后对着白宋的背影再次九十度鞠躬。 这就是东瀛人所能想到的最真诚的表达歉意的方式。 白宋听到了源吉良的话,却是没有回头。 这算道歉? 白宋的内心对这样的方式不屑一顾。 棋院广场上已经闹翻天了,有人在欢呼,有人在质问,有人在迷茫…… 各种情绪的人汇聚在一起,代表东瀛棋坛最神圣的地方此刻却如菜市场一样热闹。 白宋看不到白柔在哪儿,只能看到远处的大棋盘上只有寥寥十几手棋。 因为子数太少,所以黑白双方的优劣不是特别明显,但从第一个定式来看,白宋的黑棋似乎有了一些先机。 在外人的眼里,今日的第一局棋不过十几手,然后就听到了判负的消息。 虽不知因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促成了这样的结果,但因为超时判负实在是有些可惜。 在这一部分的人看来,判负有些突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外面的棋局落后棋室里面的对局足足半个时辰,真正的棋局不是外界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个判负十分突然,也十分蹊跷。 如果真的因为误时而判负,那棋院早就应该公布结果,不可能商讨一个判罚而商讨了接近一个时辰。 看到这一幕,白宋又是淡淡地笑了笑。 “看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亏得他们拖延时间到现在。” 对于今日的结果,白宋没有丝毫意外,他所能想到的便是方法不同罢了。 白宋正在寻找白柔的时候,白柔却不知何时到了白宋的身后,拍了白宋一下:“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宋一回头,看见白柔和木至爷孙两个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白宋没来得及说话,小葵便急不可耐地问:“就是,怎么会隔了那么久判罚?真正的棋局到底是怎样的?” “是源吉良要输了!一定是源吉良要输了!所以他们突然改变判罚。” 三个人都是一脸期待地盯着白宋。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一些目光,白宋只是笑了笑,小声道:“既然都知道结果了,又何必解释?走吧,我们不必在这浪费时间。” 白宋没有过多解释,他不想被人认出,否则又要引来不少的问题。 离开棋院,一路所见都是民众对第一天棋局的议论。 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判负。 知道真相的人愤愤不平,即便是对围棋一窍不通的白柔也有些气愤,小葵和木至就更不消说了,他们无法接受东瀛棋院以这样的方式赢得比赛。 只有白宋,一路十分淡定,听着周围的议论非但没有气愤,反而会偷偷笑笑。 别人不懂白宋,妹妹白柔对哥哥十分了解。 出现这样的事,换作以前,哥哥早已暴走。 白宋可不是个甘愿吃亏的性格,遇到这样不公的待遇,没有生气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联系到参加比赛时的可以拖延,白柔想到了一种可能。 “哥,你难道是故意迟到制造这样的情况?” “你现在才意识到?” “啊?真的是故意输棋的?” “不这样,你们又如何看出东瀛棋院的虚伪?” “哥,我已经知道东瀛人的心性了,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做,这次的对局十分重要,就因为再看一次东瀛人的虚伪就输一局,实在是可惜。” “一局棋而已,当实力差距达到一定地步,输赢会变得十分好操控。而这次的输棋的真正目的可不止是要你一人看到东瀛棋院的虚伪,还要让东瀛的所有民众都看清楚被他们奉为圣地的棋院的真实面目。我要组建一个新的围棋组织,就要将棋院推下神坛。东瀛棋院想要赢棋,我要赢的是人心。” 正文 第863章 棋后风波 三番棋第一局已经结束,但在民间的感觉却像是刚刚开始。 因为一次误时,在民间闹出了很多画外音。 棋局结束一个时辰之后,一张棋谱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京都大街。 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 据说这张棋谱就是大唐棋手和吉良大师的对局,因为棋院传递棋谱的延时问题。 棋院的棋谱只有前五十手。 而真正的对局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只要是个懂棋的人都看得出来,吉良大师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认输的局面。 之前对棋院突然判负存在疑虑的人,有了这张棋谱便是得到了铁证一般。 有了这张棋谱,所有人都权力去怀疑棋院用心。 是不是看到代表棋院出战的源吉良快输了,故而将误时作为改判的理由? 因为如果一早就认定误时要判负,这盘棋不会持续得那么久。 有了这张棋谱,很多原本对事情没有过多猜想的人也加入了怀疑的队伍之中。 如果东瀛棋院用这样的方式赢得了第一局棋的胜利,那实在是令人不齿。 很快,东瀛棋院得知了棋谱的事情,随后民间的议论更多地朝着质疑棋谱的真假去了。 棋谱,没人证明是真的,也没有人能证明是假的。 只是这前五十手棋跟棋院传出来的棋谱是一样的,反正相信的人坚信是真,不相信的人咬定了就是假的。 外界的议论如山呼海啸一般。 白宋回到别苑之后,倒是将所有的声音都拦在了外面。 到了院子,白宋回头看了看老徒弟木至。 木至虽是东瀛人,但有念及白宋的救命之恩。 对于这场棋的胜负,木至其实看得并不重。 但知道事情原委后,老人家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纠结和郁闷。 棋院的判罚虽然是遵照规则,但做法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耻。 但这位来自大唐的小师父,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白宋是故意迟到,故意制造矛盾,故意让棋院用一种并不光彩的方式去赢棋。 而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输赢,而是东瀛百姓对棋院的风评。 白宋亲手制造了这场混乱,却装作无事人一般置身事外。 看到白宋的目光,老徒弟忽然觉得这个小师父让人捉摸不透。 原以为小师父的棋力已经算是天下无双,没想到小师父真正厉害的招式不再棋盘上,而是在棋盘之外。 “怎么样?有下定决心吗?”白宋突然开口问道。 木至一愣:“嗯?” “围棋道场,现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白宋淡淡说。 ”……“ 没想到这么快旧事重提,木至有些茫然。 白宋继续说:“东瀛棋院的作为你们是亲眼所见,一群自命清高的人想要体面却没有那个实力,又不想直面自己的失败,撕破了脸有不敢承认。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结果面子里子都保不住。这样的一群人掌握着棋坛的言论,试问对于围棋的发展是好的是坏?” 木至还是没有回答。 小葵倒是小声说了已经:“爷爷,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你什么都不懂,在不知道师父的真实目的之前,让我们东瀛棋院内乱,不是一件好事。” 白宋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这个老徒弟还有一颗爱国心。 “明知道是错误的一条路,却要放任其进行下去,这不是对东瀛好。我们有一句话叫破后而立,不破不立。东瀛棋坛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温药调养已经不能有效,只有大刀阔斧用重大的手段才能起死回生。” 白宋顿了顿,继续说:“你要了解我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就是想把东瀛变成一个更容易I和我们大唐交流贸易的国家。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会有战争和侵略,让两国能够长远的和平相处下去。” “真的是为了两国之间能平稳发展?” “不然呢?你难道以为拿着糖衣炮弹就能把东瀛覆灭?还是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来到东瀛就是为了让东瀛生灵涂炭?” 木至无法回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位师父来来到东瀛的目的不是看上去那么的简单,可他始终找不到确定的证据去证明。 而他自己所见所闻,以及自己所受到的遭遇,对那个棋院真的已经没有了过多的念想。 “到底要怎么做?” “这场三番棋,无论如何东瀛棋院都不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我只要你在源吉良输给我之后,借机质问对方自己要如何谢罪。不要忘了,你因为输了一盘棋给我,差点儿被打个半死。那还是在大唐不在东瀛。而源吉良作为更高一等的棋手,他输了,难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木至想了想,或许是想到了自己险些没命,攥紧了拳头,然后又变得纠结,喃喃道:“如果真要去逼问,源吉良怕是要切腹自尽……” “哈哈哈……”白宋突然大笑,“切腹自尽?不要高估了那些人的羞耻心。” “不会吗?不这样如何向东瀛棋手交代?” “我也很期待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但本因坊围棋到场在这之后宣布建立,一定会减少很多麻烦。” 木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去尝试。 但这还要等到三番棋结束之后。 白宋对三番棋充满了信心,而木至表示有些担忧。 毕竟从今天的结果来看,棋院会为了结果而不择手段的。 今天因为误时判负,谁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理由呢? 几人对话的刚刚结束,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吉子小姐来了。 最近吉子来这里的次数不少,只是今天来了之后,眼神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吉子小姐今儿带着火气来的啊。” 吉子身边没跟着人,冷哼一声:“好好的输棋,为何要搞这么一出?” “搞什么?” “为何要迟到?” “不迟到怎么能让裁判判负呢?” 吉子顿了一下,好像没法反驳,不得不重新组织语言说:“我是要你输棋,但没让你用这种方式输。如今棋谱到处传,现在舆论对棋院很不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早早判负就完了,非要跟我下到一半之后改主意,吉子小姐不去怪他们,反而过来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正文 第864章 第二局 今天吉子小姐来跟白宋闹得不欢而散。 原因还是觉得白宋如此草率的应对棋局,让东瀛棋院陷入了舆论的漩涡。 白宋没有过多解释,也没法过多解释,总不至于说自己是故意的。 三番棋的第一战已经结束,舆论已经被点燃。 第二天,棋局继续,经过一天的发酵,这第二局棋受到了的关注更多。 据说是连东瀛皇帝都在暗中关注棋局的进展。 白宋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开始他是真的认真起来了。 没有任何懈怠,早早地去了棋院棋室。 等到源吉良和几位裁判先后到场,看到白宋已经坐在场中时都有些错愕。 白宋还是昨天那个样子,但给人感觉却跟昨天有些许的不同。 源吉良看到白宋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法出口。 白宋起身笑了笑:“昨日之事不必记挂心中,今日开始,我们再来堂堂正正的比赛。” 源吉良点了点头,对白宋的话似乎相当满意,脸上的表情自然了许多,然后到了棋盘前坐下。 今日对局一切顺利,没有任何插曲。 裁判看了看时辰,宣布比赛开始。 三番棋的第二局正式开始。 今日的棋谱传递明显要比昨天迅速,棋局的进程观众都在热烈讨论。 一切都朝着正常开展,民众对今日棋院的表现十分满意,都说是昨天的议论给了棋院不小的压力,终于是能让棋局正常地进行下去了。 而正当外界所有的观众对今日的进展表示满意的时候,棋局却在不经意间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棋局之外趋于正常,棋局之内却另一番光景。 今日的棋局如同一场修罗场,大唐棋手的黑棋展现出来的是不给人丝毫喘息地拼杀,分毫不让,没有任何留手的意味。 进攻性太强,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隔着棋盘,观众似乎都能感受到棋手心中的愤懑。 这是为何? 为什么大唐棋手今日的棋路如此激进? 外界的观众逐渐热烈,激进的棋路虽看着古怪,但棋局却是毋庸置疑地精彩。 同时也有人感受到了对局之中有人表现出来意思。 大唐棋手似乎是要用这第二局棋来表达内心的不忿。 而这位棋手有什么不忿呢? 显然是第一天的判罚。 真正懂棋的人都知道的棋是有语言的,越来越多的人读懂了大唐棋手的语言,知道了大唐棋手想要表达内心。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又将迎来新的一天,没想到看似寻常的一局棋,转眼间又把舆论引到了昨天的事情上。 在棋院广场正对的一间房中,有人看着外面的情况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大唐来的小子当真是难以捉摸,如果让他就这么胡闹下去,我们东瀛必然会出现动乱。” “一局棋而已,应该影响不到太多吧?” 吉子也在房中,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棋就是东瀛的缩影,如果棋院出事,东瀛的根基也就岌岌可危。今日这一局如果他输了还好,要是不知好歹给赢了,那第三局棋我们必须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吉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要在让我失望了。” 吉子微微蹙眉,却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外面的观众都看懂了白宋的内心,作为对手,源吉良怎么能读不懂白宋的意思? 这一局棋,白宋从一开始就是在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昨天的一句,源吉良胜之不武,白宋嘴上说着没什么,但通过下棋表达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因为白宋的潜台词,源吉良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变化。 作为一个钻研棋道几十年的老人,又是东瀛棋院德高望重的人物,也有着自己对于围棋的看法。 对东瀛棋院而言,他不能输的理由。 但对他个人而言,在他的围棋生涯中不希望有这样的对局。 感受到白宋的愤怒,他的棋如他的思想一样变得犹豫不决。 棋手的内心一旦出现了动摇,那这局棋的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没过多久,外面的观众变得疑惑,实在搞不懂吉良大师是怎么了?为何今日下的棋跟以往截然不同。 白宋的棋因为激进,已经是漏洞百出,而吉良大师在这么激进的进攻下变得漏洞更多。 棋局一开始的厮杀还算精彩,可越到后面就越感觉有些乏味,因为对局双方都不是自己最好的状态,根本就算不上是两国之间棋手的巅峰对局。 但再烂的对局总会有结果的。 三番棋第二站最终以大唐棋手中盘获胜而结束。 第二局棋的结果出来了,和昨天一样,还是让人无法满意。 对局双方臭棋频出,完全有失水准。 白宋从棋室出来,木至和小葵很快就找了过来。 小葵很是不解:“公子,今日的对局怎么这么奇怪?那根本不是你的真正实力!” 白宋却不以为意,轻笑道:“结果如何呢?” “结果……”小葵语塞。 “有时候结果不重要,有时候结果却也很重要。今日的棋局不用在意过程,只要能取得最终胜利,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为什么吉良大师也下得如此臭?” “你管他的,咱们赶紧回去,待会儿又有客人来了。” “客人?是谁?” “除了东皇阁的那位,还能有谁?” 这场三番棋,好像一切都在白宋的掌握之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没有让白宋感到丝毫意外。 正如白宋所言的,真正对局不再棋局之内,而在棋局之外。 白宋所想看到的事东瀛的各方势力在看到这场棋局过后的种种反应,以及他们将要采取的行动。 在三番棋最后一局开始之前,白宋要赶紧回到别苑,且看看会有哪些人暗耐不住。 首先耐不住的就是棋院。 在第二局棋结束之后,棋院的众多高层便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输棋的原因不在白宋身上,而是在源吉良。 源吉良的第二局是因为理亏而心生动摇,之后甚至还有故意送棋的意思。 昏暗的房间中,源吉良面前站着一个黑袍:“源吉良,今日你的表现很不好!不要忘记你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东瀛棋院。个人荣辱无法跟国家相提并论,明天的第三番棋,不管你内心有什么想法,你一定要赢棋,你最好想想输棋之后的后果。” 正文 第865章 中毒 源吉良不得不承认,这第二局棋只因他心中愧疚而不愿赢棋。 但在这个人荣誉和国家荣誉的选择时,他赫然发现内心之中一直追寻的围棋已经变了。 源吉良没有了之前的斗志,一开始他还想要用尽的全力来战胜对手的。 但他面对棋院诸多管事的时候,内心却升起了一丝退意。 “为了维护棋院的荣誉而不择手段,这样的围棋还叫围棋吗?” 源吉良幽幽地叹了一声。 面前的黑袍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怎么?你真的要违抗棋院的决定?” “老夫从未想过违抗,只因此刻老夫的斗志散尽,哪怕继续跟对手下下去,只怕已经是输了。” “放心,明天的一局棋你尽管下就是,只要记住一句话,尽可能地慢一点,不管你有多大的劣势,在没有收官之前,千万不要认输,而你那时候自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源吉良听罢,似乎猜到了的什么,眉头皱得更紧,压低了声音说:“到底……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棋院会安排一切,整件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下棋便可。” “为何要如此?老夫不过是棋院的一位教书匠,根本代表不了东瀛棋坛。在老夫的背后还有棋圣大人,只要有棋圣在,东瀛围棋就不会输!那个小子的棋路虽然新奇,但他没下一局,暴露也就越多,棋圣大人在后方观摩,只要用些时间在那个大唐棋手的棋路上进行研究,我们就绝不可能输。放弃一个我,让东瀛围棋变得纯粹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大唐棋手不配见到棋圣,棋圣绝不会也决不能接受他的挑战,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源吉良不懂,但他无从选择,幽幽地叹了一声,选择了离开。 …… 第二局棋结束,白宋在府上等着来客。 在他看来,吉子肯定会来府上表达内心的不满,而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就说自己这一局棋分明就是乱下的,自己都摆烂了,你们的棋手还赢不了,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们东瀛棋手不在状态? 白宋不想听吉子的吩咐输棋,可以不想摆明了跟对方对着干。 凡事都要留个余地,不至于完全得罪东皇阁。 但算无遗策的白宋终于是失算了。 从他回到别苑起,家里都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来客,一切都很正常。 很快就到了当天夜里。 白宋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睡觉,偶尔为想一想围棋。 现在已经一比一了,东瀛棋院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怎么一点儿行动都没有? 白宋躺在床上正想着,忽然感觉小腹有些发热,暖融融的。 若是一般人,或许还不会引起注意,但白宋是大夫,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十分敏感。 只有了一瞬间,白宋就意识到自己像是中毒了。 中毒? 白宋脑中一年闪过,但是没有任何担心。 他中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之前在圣莲教的一段经历,让他尝遍百毒,身体早已经对毒素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而且作为大夫,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能从一些简单的反应判断出中了什么毒。 就算不能准确判断出什么毒,至少能有一个大概的解毒方法。 就如眼前的状态,白宋首先思考的是什么时候中毒,然后思量自己中了什么毒。 白宋想了很久,感觉中的毒并无大碍,从身体的反应来看,肯定是某种慢性毒药,至少不会在今晚就毒发。 唯一的可能就是明天的棋局。 看来东瀛棋院不是没有采取行动,而是以一种白宋没有察觉的方式行动了。 这给白宋提了个醒,至少在东瀛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自己下毒,而自己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这种行为远比身体里的毒让人感到不安。 白宋翻身起来,在门口打了个呼哨。 阿大从别苑的阴暗处出现,站在白宋面前问:“怎么了?” “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阿大愣了一会儿,摇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中毒了。” 阿大一愣,随即紧张起来。 白宋看着他,摆了摆手:“不用那么紧张,这点儿毒对我没有任何效果,我甚至都不想解。相反,我更关心是什么人用了的什么方式给我下毒的?一般人下毒,是很难逃过我的眼睛,没想到下毒的人居然能如此隐蔽,直到我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才发现。” “这是我的问题,我……” “你也不必自责,大家对东瀛的手段都不清楚,事情我跟你说一声,以后要多加警惕,至少要知道对方通过什么手段进行的。” 阿大没有说话,愣在原地思索。 白宋没有多说,老老实实回屋睡觉。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而白宋也没想过要解毒,他在想既然棋院希望自己中毒,那就中毒给他们看看,明天才会是一场真正的大戏。 …… 同一时间,吉子望着夜色没有入睡,直到她的贴身护卫返回。 吉子有些着急:“怎样了?有没有被人发现?” 护卫摇摇头:“小姐放心,他身边的护卫虽然不弱,但远不能发现属下。” “他已经中毒了?” “已经中毒了。” 护卫的回答很肯定。 吉子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父亲大人说,乌头花粉不会要人性命,只会让人精神不振,到底是不是真的?” “东皇大人要杀人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要对方的性命。一切都是为了明天的棋局,为了东瀛棋院的颜面,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如果事情暴露,又会引来什么风险?如果知道是我在背后操纵,他还会不会遵循我们的联盟?” “小姐,不必担心,不会有人知道此事,这是东皇阁的神物,任何人都不会察觉。大唐的人也不例外。” “希望如此吧。”吉子悠悠说着。 …… “噗!” 半夜里白宋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谁特么在背后议论我?” 正文 第866章 最后一局 三番棋最后一局。 东瀛皇帝公开露面,是东瀛历史上最被关注的一场棋。 民间都在猜测,连皇帝都亲自出面了,那位传说中未曾一败的棋圣会不会也出面? 相比于东瀛皇帝,这位东瀛棋圣则显得更加神秘。 棋圣的神秘仅次于东皇阁的东皇阁下。 虽然棋圣的身份地位比不上皇帝,但皇帝终归是时常所见之人,而棋圣则是从未被世人所见,民间所能听到的全部是关于棋圣的种种传说。 现在,棋力仅次于棋圣的吉良大师已经陷入绝境,如果吉良大师最后的输了,最后会不会由棋圣出战呢? 东瀛人都还抱有希望,就算大唐棋手击败了吉良大师,终究不会是棋圣的对手。 因为棋圣才代表着东瀛棋坛的最高水准。 这些疑问,会在今天之后被一一揭晓。 这个时候,最后一局棋已经开始,在那间棋室内,白宋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 裁判已经宣布棋局开始,白宋执白,在现下的围棋规则中还是执白先行。 落子之前,源吉良认真地看着白宋,皱了皱眉,小声地问了一句:“还好吗?” 白宋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下出了第一手棋,同时还伴随着一声轻咳。 源吉良眉头皱得更紧,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和昨天一样,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但他更清楚这一局的重要性,以及昨天棋局之后的对话。 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他的任务只有下棋,在收关没有结束之前,决不能认输。 想着,源吉良无奈地叹息一声,跟着落子棋盘。 棋室之外广场上,白柔有些紧张,这是她头两天未曾出现过的情绪。 这些天她都陪在哥哥身边,对于哥哥今天的变化感觉十分明显。 今天哥哥的脸色很差,显然是有些不舒服,白柔本来想要表示关心,可哥哥总说没什么。 白柔知道哥哥是大夫,如果真的有什么,那哥哥一定会提前知道,既然哥哥说了没什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今天和以往不同,自从白宋去了棋室,白柔的心里就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这种感觉的很奇怪,让白柔觉得今天肯定会发生点儿什么。 白柔忽然想到,昨天在棋局结束的时候哥哥说过东瀛的吉子小姐可能会上门。 结果昨天吉子没有出现。 白柔敏锐地察觉到今天哥哥的变化或许跟那个东瀛女人有关。 毕竟最近几日,那个东瀛女人往来会见哥哥的时候不再少数。 之前都是好好的,唯独昨儿一天没有出现,第二天哥哥气色就变得那么差? 难道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白柔思量着,关注点已不在棋局之上。 在场的人很多,但有些东瀛的重要人物在广场后方的平亭之内。 白柔回头去看,众多男人之中唯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就是吉子小姐。 白柔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过去,她倒是要问问,哥哥跟这个女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有些女人可以,这个女人不行。 同样作为女人,白柔能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很明确的危险信号。 哥哥跟她有过多的牵扯,肯定不是好事。 白柔朝着广场最后的平亭接近,没走几步就被拦住。 拦住白柔的人说着鸟语。 白柔喊着汉语。 相互之间谁都听不懂,眼看着是要有些争执。 这时候,吉子过来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棋局,吉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的白柔很快被吉子注意到,她立即走了过来。 几个护卫见吉子小姐便不再阻拦,吉子挤出一丝笑意亲切地叫了一声妹妹。 “谁是你妹妹?”白柔冷哼一声,“我哥今天怎么了?怎么你昨天不来,我哥一早气色就变得很差。” 白柔也不藏着掖着,只是这个问题的逻辑显得有些奇怪。 吉子是做贼心虚,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古怪,反倒面对白柔的质问立刻变得慌乱起来。 吉子的装束虽看不出表情,但她的眼神很有古怪。 白柔本来是胡乱猜测的,捕捉到吉子的眼神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一定知道什么!” 白柔的动作顿时引来了一群人的目光,敢对吉子小姐这么动手动脚的,换作是一个男人,这根手已经被砍了。 吉子跟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这才劝阻想要上前阻拦的人。 吉子小声提醒:“在这里最好不要作出这么大的动作,否则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白柔看了看四周,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有些不情愿地松了手,却是盯着吉子的眼睛没有离开过。 吉子看着白柔,有些无奈地将她拉倒了平亭下的一个角落里。 吉子的护卫走了过来,将两个人护在后方,给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周围无人干扰,白柔才继续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你哥哥中毒了。” 吉子没有丝毫隐瞒,居然直接承认。 别说白柔,就算是她身边从不言语的护卫也都有些惊讶,争着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似乎这样就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你说什么?”白柔震惊。 “不要这么紧张,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一种让人精神涣散的药物,目的是让你哥哥在最后一局棋中输掉。” “是你……是你下的毒?” 吉子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局棋对东瀛棋院非常重要,可对你们却没有那么大的意义。我想要他故意输掉,但他似乎完全没有那种想法,要知道,这一局棋要是赢了,会让你们所有人都陷入险境。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 “少在这儿假惺惺!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先小心自己的安全,大唐绝不会绕过你们的。” “不用担心,这真的是一些不会致命的药物。我保证你哥哥不会有事,只会是输一局棋。你要是怨我恨我也认了,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在结束之后原原本本地把这一切告诉他。我不想对他有什么隐瞒。”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天摆烂,明天开始正常更新,后天开始还债 正文 第867章 毒发 白柔压着火气,若非哥哥说过往后在东瀛做事少不得东皇阁的帮助,她不会给吉子任何好脸色。 下毒的人还装作一脸无辜,说什么为了对方好? 理由编得再怎么好听,也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白柔沉着脸,不是碍于对方身份,此刻早就给了她一巴掌。 等到最后,却是心不安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你的话我会带到,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哥要有个三长两短,事情绝不会就此了结。” 吉子接连点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也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出现了骚动。 “怎么回事?”吉子感觉突然的骚动有些不一般,赶紧问自己的侍卫。 对方也是一愣,上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在捕捉人群中那些议论的声音。 白柔看到了那个人的耳朵在不规则地震动,如同蜻蜓的翅膀一样,看上去十分古怪。 观察瞬间,对方便回过头来低声说:“似乎是对局的人中有人受伤了,有人在叫大夫。” “什么?有人受伤?” 吉子感觉不正常,好好的下棋也能受伤,这是什么道理? “到底是谁?”吉子又问。 可刚一开口,亭子外面有人来通报。 东瀛皇帝就在小亭之中,吉子赶紧凑上去听人说了些什么。 这一听不要紧,竟然是白宋在对局的之中突然吐血,据说鲜血染红了整个期盼,人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吉子回头质问自己的侍卫。 毒是她下令下的,可那毒物根本不可能让人口吐鲜血,更不会让人生命垂危! 吉子想不明白,如果是白宋在对局之中出了问题,那一定是他身体里的毒出了状况。 吉子本来就不相信父亲和东皇阁的高层在这件事情上会采取比较温和的手段。 难道是自己被骗了? 给白宋下的毒并不是乌头花粉? 这个问题只有问他的侍卫,因为实际操作的人是他。 侍卫蒙着脸,看不见表情,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认真地回答:“小姐,我只是负责下毒,而毒药也是小姐亲自给我的,中途我没有接到其他的命令,不可能中途更换。” 很显然,侍卫知道吉子心中的怀疑。 正在吉子着急的时候,白柔已经冲出了平亭。 吉子想要将白柔叫住,身边的东瀛皇帝和诸多朝堂大员已经走出亭子,簇拥着朝着棋室走去。 看朝堂打成以及皇室成员的表现,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很吃惊,他们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今日棋局关系到整个东瀛,按理说的东瀛皇室是知道今日计划的,他们不应该对白宋的状况感到意外。 消息很快传开,有些大夫被紧急叫来请到了棋室之内。 白柔双眼含泪被拦在了棋室外面。 白柔的心里虽是担心,但并未慌乱,她知道哥哥医术高明,一般毒物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如果是哥哥都无法化解的毒物,就算她在着急也帮不了任何。 白柔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哥哥,相信这一切都会平安地过去。 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确认了大唐棋手是中毒,却是一种没有见过的毒,一连来了好几个大夫,都是双手一摊,根本没有办法。 东瀛皇帝亲自来看,带着几个人进入棋室,吉子跟在中间,她看到一边焦虑不安的白柔,拉了她一把,带着一并进入棋室。 消息已经传出,大唐棋手在三番棋的最终战突然中毒,并且生命垂危。 这最后一局棋的结果只怕是悬了。 三番棋对局,一天比一天离谱,好似没有一天的对局平稳正常过。 现在倒好,连棋手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最后一天,作为大唐的代表,商队的很多人都在给白宋助威。 这些人不懂棋,但一听白宋中毒,那肯定躁动起来。 他们不懂棋,但是懂人心,这样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是东瀛人输不起! 在棋局上赢不了大唐棋手,便在棋局之外下毒! 如此卑劣的手段,简直令人不耻! “东瀛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家大人若出事,大唐水师必将踏平东瀛。” “东瀛的卑鄙小人,除了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 “东瀛皇帝在哪儿?我们要见皇帝!” 商队的人大声嚷嚷起来。 可他们说的什么,周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 但他们表达的意思自然地传播开来,因为出现这样的情形,是人的便会朝着不好的方面去想。 不说是他们,就是很多东瀛观众也在心中添了几分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再看看第三局棋,大唐棋手的优势已经十分明显,继续走下去,结果也可想而知。 心里这么想,但中毒的毕竟是外人,他们不想认定自己的失败,不想认同东瀛棋院的失败。 棋局没有出现最终结果之前,很多人都选择了沉默。 不管大唐使团的人怎么叫嚷,终究是没人搭理的。 而在棋室内,白宋摇摇晃晃坐在棋盘前,脸色惨白,嘴角带血,感觉随时都要断气似的。 他扫眼棋室内进来的人,知道这里的可能都是些大人物,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这就是你们东瀛的棋道吗?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以为东瀛的官员出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裁判一脸懵逼,心说这情况你们不比我们清楚? 裁判没有回答,官员看了看白宋的气色,认真说:“不妥不妥,使节大人还是赶紧终止棋局,去更好的地方医治才行。” 白宋故作愤恨地抹了一把嘴角:“不行!若是终止棋局,岂不是又给了你们理由判负?今日这局棋,无论如何我都要下到结束。” “哥,别下了!”白柔终于忍不住了,哭着冲到了白宋面前。 正当白柔准备强行把哥哥拉起来时,突然看到哥哥朝她眨了眨眼睛。 “白柔,你退开,事关两国荣誉,岂能为一人生死而不顾大国的荣辱?你们都走吧,这局棋我能继续!” 白宋重伤下坚定的样子令人动容。 便是众多东瀛官员也不免心生敬佩。 人群后方,吉子因为心中愧疚已经湿了眼眶,脸上的白面妆容不知何时已被眼泪打湿留下了两道泪痕,而泪痕之下是如温玉一样细腻的肌肤。 正文 第868章 围棋道场开业 白宋坚持,绝不退出比赛。 这让一众人十分为难。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严重,就连比赛裁判都犹豫着商量,要不要暂停比赛,等到棋手的伤势恢复,第三番棋择日再战。 白宋听罢,却是冷冷一笑:“你们的承诺还有谁敢相信?” 白宋此话所指明显,分明是说经历了第一局棋之后已经失去了对东瀛棋院的信任。 换做别人,东赢棋院或许还能独断专行,强行中断比赛。 但对方毕竟是大唐使节,如果得不到对方的同意就直接中断比赛,也不知后续还会发生什么。 最终,一群人还是劝不动白宋,比赛只能继续。 自始至终,白宋的对手,那位吉良大师始终没有开口。 棋局继续,源吉良表情逐渐沉稳,没有因为棋盘上的血多有动容。 在他看来,棋院废了用了如此极端的手段来赢下最后一局棋,这局棋的胜负有多重要。 而他对手表现出来的意志也足够让人敬佩。 既然对手要成就名声,而棋院想要获得胜利,他便成全这一切。 让棋局继续,拖到最后一刻,才是最好的结果。 源吉良没有忘记昨日的嘱托,他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拖慢棋局的进程便好。 外界的议论越来越多,看到棋局的进度如此之慢,更让人感觉疑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三局的胜负早已分晓,但迟迟不见吉良大师认输。 原本该在下午就结束的对局硬生生被拖到了半夜。 夜里,东瀛京都的街上依旧是人满为患,大家都在等待比赛的结果。 最终,一局棋耗时五个时辰,下到了棋盘上无子可落。 大唐棋手以几十目的巨大优势赢了了今日的对局。 在棋院里,所有人都看着大唐棋手被一个姑娘背着离开,满身是血,生死不知。 大唐棋手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坚持下完了第三局棋,并获得了最终胜利。 东瀛人期待这样的剧情,崇拜这样的人设,只可惜完成这一切的人是一个大唐棋手。 源吉良出现在了广场上,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显得有些颓丧。 平亭下面已经没有了看客,这个结果让有些人无法面对。 “明明早已经输了,为什么迟迟不肯认输!” 人群中,有愤怒的人忍不住大声质问。 “对手为什么会中毒?” “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源吉良很平静:“因为……老夫真的不想输。” “输了棋不要紧,棋院还输掉了我们所有棋手的颜面!你们用卑鄙手段就算赢得了比赛,我也不会认同,棋院代表不了东瀛围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木至走出人群站在了源吉良的面前。 “这是……” “这是木至先生!棋院最老的一批棋士。” “他不是已经被棋院除名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的这儿?” “听说他因为在大唐被今日的大唐棋手击败,回来几乎丢了半条命。” “同样是被大唐棋手击败,今日的吉良大师又该怎么面对?” “吉良大师在棋院的地位非同一般,想必不是一样的待遇吧?” 木至的出现引来的是更多的议论声。 木至看着源吉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能洗掉自己的罪过吗?” “三番棋我已经尽力,你还想怎样?” “我们在大唐的时候也已尽力,可结果如何?我不能要求你怎样的,毕竟我已经被棋院除名,但是你现在需要给东瀛所有人一个交代。” 源吉良沉默了许久,终于是郑重地跪下,当着所有人磕头不起,说了一句:“对不起。” …… 白宋回到别苑,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吉子小姐在外面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白宋的房间里一点儿都不冷清,平日里不怎么打扰白宋的女人都来了。 六儿、阿玲和白蜂听说白宋突然中毒,立刻找到白宋想要看看情况。 结果看了才发现白宋根本没什么事,除了一身血之外,气色已经逐渐转好。 白宋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六儿一眼看穿了白宋的内心,给其余人解释:“毒是公子自己下的。东瀛人是下了毒,只是毒性太弱,达不到今日的效果。于是公子就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些新毒,为的就是在棋局中制造舆论。” “还有这样的?”阿玲抱怨一句,“简直是胡来。” 白蜂倒是默不作声,比起以前,这个姑娘安静了很多,只是看着白宋的目光没有以前那么单纯清澈了。 白宋躺在床上笑了笑:“可惜你们没看过围棋少年。” 三个女人都是一愣,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这时候白柔推门进来,一脸惊诧的说:“哥,棋院的那个棋手当众下跪道歉。” “啊?”三个女人异口同声,都表示十分惊讶。 白宋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早就看透的表情:“不用大惊小怪,他们的祖传手艺而已。” …… 三番棋结束。 大唐棋手获胜。 第二天,外界的争论没有结束,而大唐棋手继续发出挑战。 这一次,大唐棋手的目标是传说中的东瀛棋圣。 事情再度推起轩然大波。 连吉良大师都已经败下阵来,代表东瀛围棋最高水平的棋圣还能继续藏着吗? 所有人都在等待棋院的回应。 而东瀛棋院自此次失败之后,却是变得低调起来。 没有任何回音,大唐棋手的挑战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一次,东赢棋院的声望真的遭遇了无法想象的打击。 以前从未在民间听到过对棋院的议论,现在到处都能听到质疑和怀疑的声音。 并且在这个节骨眼,一家名为本因坊围棋道场的棋社开业。 本着汇聚天下围棋爱好者的原则,提供给棋手们日常交流的地方。 更很重要的是,这个围棋道场点名不欢迎棋院棋士。 这下围棋道场热闹了,敢公然跟棋院站在对立面的棋社是头一次出现。 即便是不懂棋的人也会过去看看。 开业当天,围棋道场人们为患,这里不像棋院,进入没有任何门槛,也没有任何等级划分。 只需要一杯茶,就能在里面下棋看棋学棋一整天。 正文 第869章 分店选址 围棋道场的热闹让人始料未及。 在东瀛,围棋被冠以过多神圣的意味,以至于很多对围棋感兴趣却没有得到正规学习的人不敢轻易地触碰围棋。 东瀛棋院给了围棋太多束缚和太多等级划分。 甚至给普通百姓一种胡乱下棋是对围棋亵渎的感觉。 在本因坊围棋道场,没有任何限制,哪怕是从未触碰过围棋的人也能在里面亲自试一试。 道场里面还配备了专门的老师,负责不同阶段的人学习围棋。 还会给不同水平的棋友配置相同水平的对手,以便两人能够共同进步。 本因坊围棋道场就是要打破东瀛围棋留在人们心中的壁垒,让围棋更加平易近人。 换做以前,这样的围棋道场或许会因为棋院的阻挠而困难重重。 现在东瀛棋院输给了大唐棋手,更是出现了许多让东瀛百姓脸上无光的事情。 棋院在民间的地位是急速下降,甚至让一些的棋手心中产生了不忿。 而本因坊围棋道场更是发出了口号,便是要培养新一代的棋士挑战大唐,棋院输了不代表东瀛围棋输了。 有了这样的口号刺激,民间学棋的气氛更加热烈,许多小孩子都想要在围棋道场长久学棋。 大唐商队说要自给自足,这围棋道场的茶叶便是商队带来的大唐茶叶作为特供。 说是围棋道场,其实在白宋的暗中操作下已经有了茶馆的雏形。 茶水不贵,却在无形中改变人的生活习惯。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非但推广了围棋,也推广了来自大唐的茶叶。 三番棋过后才几天,第一家围棋道场似乎已经满足不了日常的待客需求。 白宋的伤也已经养好,乘着机会正好,又准备在京都其他地方开启第二家、第三家围棋道场的分号。 在白柔的陪同下,白宋时隔几日第一次上街。 本因坊围棋道场其实是白宋全部出资创办,但他不方便透露,只能在背后默默操作。 毕竟也要考虑到东瀛人对围棋道场的感情。 这几日,白宋彻底放松,没有理会多余的事情,白柔接替了哥哥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由白柔决定。 去往围棋道场的路上,白宋问起最近的情况。 棋院注意到了围棋道场的存在,似乎在筹划着某些行动。 吉子再也没有出现白宋面前,东皇阁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 倒是东瀛皇室的二皇子和大皇子都有意接近白宋,却都被白柔以没有给海盗事件一个交代为理由给拒绝了。 三皇子一直留在别苑跟商队在一起,这人可以回避白宋,倒也没什么事情。 在东瀛的生活似乎因为三番棋而变得平淡了许多。 白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不管东瀛的各方势力想做什么,他都是等着接招,既然大家都没有动静,白宋也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布局上。 围棋道场到了,连外面都摆满了桌椅板凳,全都是认真下棋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往来的客人。 场面要比白宋想象的热闹,道场的选址也不错,占地近十亩,跟棋院的规模不相上下,里面种满了樱花树,现在正是的樱花绽放的使节。 在樱花树下摆一壶茶,下一盘棋,显得格外有诗意。 白宋第一次来参观,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在里面闲逛了没有不急,小葵便发现了白宋。 “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你爷爷说,现在的道场已经不足以满足客人的需求,我是来跟他商议开设下一家的分店的。” 小葵点了点头:“那我去叫爷爷过来。” 说着,小葵便去了道场里面。 老徒弟木至看着容光焕发,有了属于自己的围棋事业,整个人都年轻了的十几岁。 木至见到白宋,将白宋请到了道场里面的无人房间。 左右无人时,木至有些激动地要给白宋下跪。 “你这是干什么?”白宋有些惊讶。 木至老眼朦胧:“多亏了小师父才有了徒弟的今日,徒弟以为今生都在不能碰棋了,没想到现在每天都能下棋,还收了一批真正想要学棋的弟子。这些都是小师父的帮助。” “哼……”白宋冷哼一声,倒是在故作严肃,“现在不考虑我是大唐人,来东瀛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了?” 木至低头有些羞愧:“小师父说得对,围棋是不分国籍的。只要能推广围棋,就不能拒绝变革。” “起来吧,我呢也是带着个人的目的,这不要你帮着我卖茶叶嘛。现在道场已经容不下了更多人了,我们的下一家店和更多的店需要准备。” 木至起身,拿出了京都的地图,正准备要给白宋看看他选定的几个开店位置。 白宋没有看,直接说道:“下一家店的位置我已经选好了。” “选好了?” 白宋很认真地点点头。 白柔有些奇怪:“哥,你什么时候选好的?” “就在我们来的路上。” “那是什么地方?” “我没记错的话,京都主街的黄金地段有一处挂着棋院的招牌。” 小葵想了想,插话道:“那是棋手进入棋院的初试地点。” “我们的第二家店就开在那旁边。” “什么?”木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开在棋院旁边?” 小葵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上门挑衅吗? 本来他们的围棋道场就是跳过到了棋院的束缚私下开办,如果不是在这特殊的时期,棋院肯定是要上门打压的。 现在棋院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紧着要去跟棋院挑衅,这会不会的出事? “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和棋院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冲突,既然是躲不开的,何不让冲突早一点爆发?这样还能省事不少。” “棋院是受到东皇阁保护的,而我们却的什么根基都没有。” “你们的根基就是我。”白宋指了指自己,“总之,一切听我的安排,现在是破局的好机会。” 见白宋注意已定,木至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毕竟现在的道场全部是小师父在背后出资支持,自己也说不上话。 正文 第870章 东瀛首富 白宋带到东瀛的金银有限,能给他们开一两家道场也就罢了。 这种围棋道场的回报周期很长,白宋不能一直暗中支持。 况且白宋的身后还有一群跟着自己的伙计要养活,现在他们靠着卖茶叶的收入根本还不能解决温饱。 所以在帮助老徒弟的同时,自己也要另谋出路。 为了解决短期内的生活问题,白宋从空间取了一双鞋子。 白宋注意到这年代的东瀛人还都穿的麻鞋草鞋,没有见到木屐。 木屐本就由中国传入日本,在其逐渐流行。 现在时间节点不对,但生活习惯应该相同,能在百年后流行的东西,提早百年出现也应该没有问题的。 于是白宋就把木屐的样板交给了手底下的人,让手底下的人去找工匠批量生产,然后去京都街上卖。 倒是想看看这玩意儿在东瀛有没有市场。 木屐只是顺手发明的一个小玩意儿,白宋没有投入更多心思。 现在帮助木至开店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从道场回来之后,木至先去接触了目标店铺的主人,得到的回复却让人失望。 对方并不打算出租活出售铺面,而且没有任何商谈的意思。 木至只是个棋手,对于谈判生意毫无经验,第一次碰壁后便没了主意。 知道情况后,白宋也觉得自己是考虑不周,就不该让木至自己去操作。 但他现在不能直接出面,于是让小葵作为代表,自己扮作小葵的手下想要再去接触一下那家铺面的主人。 经过一天时间的准备,小葵早早地在别苑门口等候。 白宋换上一身简装到了门口,今天没有带着白柔,独自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看马车在哪儿。 恍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东瀛,这里似乎并没有马车这样的东西。 好在京都不大,即便是走遍全城也走不了多久。 清晨时分,京都主街遍地樱花,有一丝细雨,花瓣在雨中是一种病态的温柔,就跟整个国家一样,给人一种异样的感受。 街上很干净,很清澈,跟一个女孩子并肩走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浪漫。 但这只是表象,只要转眼去按临街的小巷,随处可见的是狼藉和脏乱。 今天,白宋很认真地观察了这座京都,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景一物,都映照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小葵今日虽扮作白宋的雇主,但一路都很安静。 她没有去打扰白宋的观察,只是默默地陪伴。 在小葵的心中一直存在这淡淡地感激,想要感谢,却不知如何出口,而有时候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内心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慌乱。 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上次在艺馆,对方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或者对方有那么一点点坏心思,此刻自己的内心会不会反而更加平静? 棋院的试点到了。 而在棋院试点旁边的铺子是一家的药铺。 白宋站在门口,想要直接进去。 小葵却拉住了白宋:“公子,不是这儿。” “我说的就是这儿。” “不是左边的一家,而是右边的一家。” “右边的一家……” 棋院试点左右都是铺面,而在右边的一家点子赫然是家艺馆。 “为什么不是左边的一家?”白宋皱了皱眉。 “因为这家药铺背后是棋院,这是棋院开的药铺。” 白宋一听明白了,既然是棋院的药铺,对方当然不会坐视一家竞争对手的出现。 看来要挨着棋院,那必须是选这家艺馆了。 眼前的艺馆看着也有些奇怪,首先没有招牌,其次门口没有姑娘揽客。 看上去冷冷清清,要比之前见到过的所有艺馆都要冷清。 小葵这才介绍:“这家艺馆的位置在主街,像是过分显眼,所以生意一直都不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主人却始终不肯关店,按理说我们要租用他的铺面应该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带着几分好奇,白宋进入艺馆。 进入之后发现这家艺馆似乎根本没有在营业,看不到一个姑娘,只有一个半老的白面女人守在柜台处优哉游哉地打哈欠。 “昨天就是跟她谈的。”小葵说。 “跟她?” 白宋一愣,心说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东家。 这分明是个看场子的老鸨嘛。 那老徒弟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跟这人谈怎么能有结果? 知道你要租下铺子做别的营生,她不就失业了? 这人当然跟你说没得谈。 “过去问问什么情况,别说我们要改做其他营生,就说咱们准备投资,想见一见她背后的老板。” 小葵点头,上去跟对方交流。 一番交流之后,那个半老的女人欢喜地出去了。 “她去叫东家了。” “跟她说了什么?怎么这么高兴?” “她这儿的姑娘都走没了,我说我们手上有姑娘,只是没有合适的馆子。她听到有新姑娘要进来,所以十分开心。” 白宋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倒也不怎么在意。 两人在驿馆里面等了很久,驿馆背后的东家终于出现了。 让白宋很意外的是,这位东家居然是个年轻的女人,白衣红裙的和服,脸上妆容很浓,有一双天生的媚眼,十分勾人。 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烟枪,进门就吐了一口烟丝,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呛得小葵一直咳嗽。 白宋看得有些错愕,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年头已经有大烟了? 而小葵在咳嗽之后不经意地往后缩了缩,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似乎认识这个年轻的女人。 “这谁啊?”白宋问道。 “十香小姐……东瀛首富……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往大唐通商了,烟不离手,这是她最大的特征。没想到这个艺馆的背后东家会是她!” 小葵瞪大了眼睛,一板一眼地说着。 “东瀛首富?”白宋有些错愕,“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女人?”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唐使节。比传闻中的更为俊俏呢!” 面前的姑娘一口流利的汉语,还夹带着一股沿海的地方口音,声音酥酥软软,如她的一双眸子那样勾人。 白宋刻意打扮过,没想到还是被一眼认出,索性也不再装了,淡淡笑道:“姑娘真实好眼力。” 【作者有话说】 正式开工,晚上还有保底两更,还债还债…… 正文 第871章 分店开业 “小女子在东瀛经营多年,自当是要对东瀛的各位能人有所了解的。似大唐使节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一点儿都不知晓,往后不小心得罪了贵客,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十香笑盈盈着说着,而后轻轻地吸了一口烟。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吐烟丝的动作显得有些妩媚,有轻飘飘地看了白宋一眼。 白宋打量对方,只觉得这姿态不似个商人,也不猜不透人家心中所想,所幸直接问道:“既然姑娘都了解了一些,不知道是否知晓我今日的来意?” “我的人来说了,似乎是使节大人有意这艺馆的生意,似乎是有来自大唐的妙龄姑娘,小女子也很有兴趣。” “那恐怕是要让姑娘扫兴了。” 十香眉头一皱,放下了烟枪:“怎么?” “我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租下你这家艺馆改做围棋道场。” “……” 这是十香没有想到了,刚刚的妩媚表情瞬间收敛,她似乎对这桩生意并不感兴趣。 白宋也不着急,继续说道:“姑娘这艺馆也没有什么生意,留着也是赔钱,咱们生意人,一切都该往利益上往。改做围棋道场,至少每月有一定的营收。” “围棋道场……莫不是那个闹得风风火火的本因坊?” “正是。” “本因坊围棋道场原来是你在背后支持。” 十香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上下打量白宋,颇有几分坏坏的意味,抽了一口烟:“这消息若是传言滚出去,只怕棋院那便就有理由找你的麻烦了,使节大人这么说给小女子听,会不会不太合适?” “既然姑娘知道我的底细,想要知道本因坊围棋道场的幕后之人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与其这样还不如早先坦白的好。” “小女子跟使节大人不过初次见面,您就这么信任我?” “不是信任,而是听说十香姑娘很早就在往大唐通商。” “这倒是不假。”十香有几分得意,扭着腰肢走了几步,“小女子能有今日还全靠早先打通了大唐的商路,要说跟你们大唐做生意,小女子算得上是东瀛第一人。” “既然如此,姑娘在大唐必然有不少的产业。那咱们之间就等于是相互制约,所以我倒是不怕姑娘知道一些秘密。” “怎么说?” 白宋轻声道:“如果姑娘在东瀛作出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很轻松地对姑娘在大唐的产业进行反制。别忘了,我是大唐使节,代表了大唐朝廷,只要我一句话,姑娘这些年经营的产业可能会付之东流。” “你……咳咳!” 十香呛了一口,没想到白宋这人居然毫不回避,这是什么?赤裸裸的威胁! “姑娘不要着急。”白宋很沉稳,立即改口补充,“但如果事情反过来,要是姑娘在东瀛给我足够的便利,我的一句话也能让姑娘在大唐的产业获得无数便利。合则两利,斗则俱损,相信姑娘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么快就要拉拢小女子了吗?”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相信姑娘也是一样。” 十香没有任何犹豫:“说吧,公子想要怎么合作?” 白宋是个爽快的人,十香原是想多多试探,几句话下来,感觉试探的过程也可以省略了。 “很简单,我就是想要这里的铺面。”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租金。” “仅仅只有租金?这样可不够有诚意,要知道,本因坊围棋道场在现在的舆论环境中非常微妙,我的封口费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再给姑娘两成围棋道场的股份。” “还要大唐朝廷的豁免权,让我在大唐的产业有个合法的资格,不能三天两头来查封我的铺子。” “姑娘的胃口太大,牵涉到大唐那边的事情还得要以后看以后的合作。” 白宋的态度十分坚决,十香想了想也觉得现在提这个不太合适,于是缓了一口气,点点头:“既然还需要多多认识,那小女子就给使节大人一些时间。” 事情到了现在算是谈妥了,以小葵的名义签下了合同,立即就开始了对艺馆的改建。 这么一来,刚开始留在店铺的那个老鸨算是失业了。 等到十香走了,那个老鸨摆在艺馆门口哭嚎撒泼。 白宋也不知她在闹腾什么,后来听小葵说这女人一直说她们是骗子,害得她没了营生,上有老下有小什么的。 白宋一开始没有搭理,但后来过往的人越来越多,小葵突然跑来说外面的女人说白宋占了便宜不给钱,外面好多行人议论。 白宋一听差点儿吐血,心说这是什么鬼?怎么还有这么离谱的老婆子?那一副白面就够吓人了,更别说几十岁的人,有哪个男人下得去口? 后来那女人闹得更厉害,白宋想这么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让小葵给些钱打发走。 不想这女人还挺精,说一次给的钱再多也有花光的时候,白宋害她丢了营生,就应该给她一个工作。 最后是没有办法,干脆让她留在围棋道场打杂才算收场。 艺馆的装饰很简单,改建的地方很少,就是拆除一些过于女性化和暧昧的布置,换上一些素雅文静的摆件就可以。 最后就是装一个招牌,当天租下的铺面,第二天就开始了营业。 本因坊围棋道场本就是最近热议的话题,开了一家分店,没有经过任何宣传,当天就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个连白宋都认识的人,是出访大唐的代表之一,一样被开除棋士资格的井胧。 传闻此人是棋圣的弟子,居然也是没有任何弥补的机会,并且离开棋院时被人挑断了右手的手筋。 曾经风光无限的棋圣弟子,如今却是蓬头垢面如乞丐一般,小葵见了都没认出来。 他来围棋道场不是为了下棋,而是为了谋得生计,听说围棋道场开分店需要招能教棋的先生,井胧才过来试一试。 白宋没有公开露面,他躲在暗处看到这人心里也是多有感慨,虽然他右手废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白宋还是悄悄知会了小葵一声。 这人不必在多问什么,直接录用就可以。 正文 第872章 正面冲突 井胧衣衫褴褛站在围棋道场的大厅内,周围很多人都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以前作为棋院在册的棋士,不管走在哪儿都会被人仰望,何曾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但是,情况已经变了,他非但被棋院除名,右手也已经废了,连一颗棋子都拿不起。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天,期间也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他还记得离开棋院的那一刻,棋院的那些前辈高高在上地责令他今生都不能再碰围棋。 那个时候,井胧和其他人一样,对棋院抱着崇敬的态度,认为棋院的话就断送了他的一生。 他也坚信自己以后是真的不能再碰围棋了。 之后经历了那场三番棋,看到了棋院在天下棋手注视下的作为,他心中的信仰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现在,为了生存,他不得不走出背叛棋院的一步。 来到这个新开的围棋道场,井胧没想过要碰棋,只是想来找个打杂的工作,端茶递水就行。 虽然他右手不方便,一般人肯定不会录用,可他听说这里的管事是小葵,想着以往总算是有些交情的。 井胧刚跟小葵见了,说了自己的来意,见小葵有些犹豫,心里便有些心虚。 小葵还没答复,人就先走了,说让井胧等等。 井胧等了一会儿,被周围异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想着就要离开。 这时候小葵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裳:“师兄,快去里面换了衣裳,作为围棋道场的人,我们跟棋院一样,都是有统一服饰的。” “什么?”井胧有些发愣。 “还愣着干什么?虽然师兄的棋力毋庸置疑,但在本因坊工作还是要注重形象的,里面有澡堂,最好把身上都洗干净,待会儿会有一批初学的孩子过来,那一批孩子就交由师兄教了。” “教孩子……我……这是被录用了吗?” “那当然!”小葵灿烂一笑,“师兄在棋院的棋士之中能排进前十,如此棋力来当个教孩子的老师有什么不妥的?” “可……可……”井胧喉咙有些打结,感觉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我……我的手……我现在是也一个废人,连棋都拿不起……” “你的左手又没事。” “我……” 井胧还想说些什么,但小葵又被其他人叫走。 小葵现在很忙,没时间在一个事情上过多纠缠,拍拍井胧的肩膀:“师兄,你抓紧的,我还有别的事。” 井胧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心里想着:“可是我明明发誓这辈子不再碰围棋了……” 井胧捧着一身干净的道服,上面清晰地绣着“本因坊”三个字,一时间他有些错愕。 “穿上这一身道服,我又能下棋了?” 井胧怔怔地想着,他迷离的眼神忽然见变得深邃且阴沉。 以前从不敢质疑和不敬的棋院,就在这一瞬间成为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仇人。 曾经的神圣之地,成了这个棋手的仇恨所在。 井胧低着头,默默地走向道场的深处。 本因坊围棋道场居然开到了棋院的隔壁,这简直就是当面打脸了。 更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被视为围棋圣地的棋院,试点里面是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 而作为草根的本因坊围棋道场却在开业当日就人满为患,两家门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棋院得知消息,立刻就有十几人的代表过来。 这试点门口冷清,倒也不是棋院人少,只是棋院的人都在总部,试点偶尔会有想要加入棋院的人来测试才会有人。 现在,棋院的人到了,看到这样的景象一个个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简直欺人太甚!居然把铺子开到咱们门口来了!” “就是,咱们不早他们麻烦,他们简直蹬鼻子上脸。” “你们看看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围棋如此神圣的事情被他们搞得跟酒楼喝酒一般!” “一心大师,我们不能这么放任他们!必须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 被叫做一心大师的人在几人之中十分显眼,因为他穿着一身僧袍,是个在修行的和尚。 同时这位一心大师还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号,叫做“棋圣之下第一人。” 棋院三位导师中棋力最强,实力更在源吉良之上的人物。 一心大师年约四十,看着还算年轻,只是眉头紧锁,表情垮塌,没有半点儿修佛之人的和善,相反却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手中念珠不断拨弄,显然是心情不佳。 有个小辈似乎善于察言观色,见到大师这样表情,不用大师开口,自己骂骂咧咧地喊道:“反了他们了,没有棋院的允许,他们敢在东瀛棋坛另立门户,今日咱们就是来踢馆的!” 说罢,小子冲到到场内,随意地打断了一桌人的对局,抓起一把棋子丢在了地上:“都别下了!没有得到棋院的允许,谁让你们在此下棋的?” 突然的骚动打断了道场内的一切,所有人都投来了目光,看到对方身上穿着代表的棋院棋士的服侍,大多数人出于本能地感到畏惧,所有人都停下,不敢在落子了。 对方的理由没有任何逻辑,凭什么下棋要得到棋院的允许? 但没有人去质疑,因为棋院凌驾于百姓心中太久,让所有人都形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好像围棋的确是要得到棋院允许的。 “下棋为何要得到棋院允许?”一个轻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葵冷着脸走了出来。 终于,她和棋院之间的正面冲突来了。 而小葵没有她爷爷心中的执念,经过白宋的开导,她早就想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下棋要得到棋院的允许! 如果不是白宋的出现,当初她被棋院除名,她真的会莫名其妙地听从棋院的审判,一生都不能再碰围棋。 但是,现在的小葵才明白,下棋是个人的喜好也是个人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干预。 “小葵!原来是你!”对方指着小葵,显然是个熟人。 “是我又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你已经被逐出了棋院,今生不能再碰围棋!现在居然敢开个什么围棋道场!” 正文 第873章 又是一局 “本因坊围棋道场,不属于棋院,也不接受棋院的管束。这里的人跟棋院都没有任何瓜葛,你可以控制棋院的人不往我们的道场走,但在我们的道场里的,也是容不得有人肆意撒野的。” 面对冲突,围棋道场早就有所准备。 随着小葵的话音一断,从道场里面出现了四个武士,横眉冷目,冷漠地盯着试图捣乱之人。 没想到这围棋道场里面还有武士,来的棋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小葵轻声道:“这是我们要问你的,你来我们的道场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来下棋的,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捣乱的,那我们也不会客气。” “本因坊……看来你们是想下定决心要跟棋院对着干了。”一个沉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看到那个一身僧袍的和尚,好些人都是一阵阵感叹。 “一心大师来了!” “居然是仅次于棋圣的东瀛第二围棋高手,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心大师到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棋士,两侧的人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对方看着小葵:“小小年纪也想开宗立派,殊不知这棋道之路有多艰难。自身尚未窥探棋道真理分毫,却要在此教学,定是会误人子弟。棋道正统当在棋院,若要真正掌握围棋,当从棋院入门。各位不要侮辱了歧途。” “好一个棋道正统在棋院,如今棋院刚刚在大唐棋手面前惨败,让东瀛围棋颜面扫地。这类所谓的正统就能代表东瀛围棋?大师又说我没有窥探棋道分毫,不知大师在棋道路上又走了多远?我看的你们今日也不会善了,既然都是棋手,不如就在棋盘上见真章。” 到场内突然嘈杂起来,众人无不露出惊骇之色。 这叫什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想要挑战天下第二的一心大师? 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听说这个小葵师父曾经也是棋士,代表东瀛出访大唐的五人之一,被誉为东瀛的天才女棋手。” “那又如何?对方可是一心大师,天下第二,听说是以为输给了棋圣才剃发出家,想要在修行之中悟出棋道真谛,修为高深,棋力深不可测。别说是以为这个小姑娘,就算是大唐的那位棋手来了也不见得的是对手。” “小葵,你是认真的吗?你当真要跟我下棋?你的天赋虽然很好,但还是缺乏经验。”一心大师故作好心地说道。 本因坊围棋道场要震慑天下,就必须要有一场扬名的棋局,今日正是机会。 小葵也需要一局棋来证明自己,她认真说:“既然是晚辈主动挑战,那这局棋自然需要有一些规矩,要是晚辈输给了大师,本因坊围棋道场就此关闭。” “什么?”那一心大师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严肃道:“你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好!” “那大师要是输了,又如何?” “……” 听到小葵的这句话,人群都是一顿,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一心大师会输? 这怎么可能? 棋院的年轻棋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以前也是棋院的人,不该不知道一心大师的实力才对,你居然还想赢?” “我看这女人八成是傻了。” “一心大师已经三年未输一局了,怎么可能输给她?” “依我看,之前的三番棋就不该吉良大师去,应该让一心大师去杀一杀大唐棋手的威风。现在也不会让棋院这么难堪。” 棋院的人也在议论。 一心大师认真地看着小葵,想了想说:“你说个条件吧。” “我要是赢了,从今往后,棋院的任何人都不准来干预我们道场的经营!” “好,同等的交换,咱们一言为定。” 一场对局的就此展开,到场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围在两人身边期待这一场关系道场生死存亡的对局。 “不把我们棋院放在眼里,待会儿就等着关门吧!” 一个棋士愤愤念叨着。 在小葵的身后,换洗之后的井胧回来,听说这一场对局也十分意外,心里也几分担忧。 他好不容易有了立足之地,一切都没有开始呢,现在一局棋要是输了,自己又要沦落街头。 还有这一切又是棋院的人造成的。 井胧的眼中以往对棋院都是崇敬,现在却是投过一个阴冷的眼神,狠狠地扫过众人。 他问了小葵一句:“你真的有信心吗?” 小葵很是自信:“放心,我有信心。” 这不大不小的一句话正好落在了一心大师的耳中,对方盘膝坐下,带着几分笑意:“有人说之前的三番棋便是大唐击败了东瀛围棋,事实上在东瀛比的源吉良厉害的棋手比比皆是。在最近与源吉良的对局之中,我是二十三胜四负。有时候老僧会想,如果那场三番棋是由老僧出战,现在会是另一种结果。” 小葵听了也是一笑:“大师,说出来您可能会不相信,那位大唐棋手跟小女子交手不少,而在最近与那位大唐棋手的对局之中,小女子是一百七十八胜零负。” “什么?”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一心大师也愣住了,随即轻轻一笑:“小姑娘还真会说笑。” 没人把小葵的话当回事,都当成一句玩笑话。 小葵也没有过多解释,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白宋透过房门的缝隙看到了大厅发生的一切,他轻轻关上了门,在包间之中有一股浓浓的烟味儿。 十香姑娘吐着烟圈侧躺着,一条白皙的大腿透过裙摆露在外面,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一缕发丝掉在蒲团上一晃一晃的。 “外面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 白宋苦笑了一声,点点头。 十香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呼……你真的一盘棋都没有赢过她?” “真的。小葵的天赋惊人,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么说,外面的和尚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白宋继续点头。 以小葵现在的棋力,放在现代也能当一位职业棋手了。 在跟白宋的不断对局之中,她已经吸收了现代围棋的精华,不单单是现代的定式,更重要的是现代围棋的意识。 正文 第874章 多漏点 一炷香燃尽,围棋道场内鸦雀无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人会相信如此离谱的事情会真实发生。 东瀛第二的围棋大师,在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棋局虽没有结束,但结果已经十分明显。 这不是一心大师的一时失误导致,从开局到现在,代表围棋道场的年轻姑娘就没有给天下第二丝毫机会,从头到位的压制,到中盘的牢牢掌控局面,到现在让对手拧眉沉思,没有了应对之策。 沉默了很久,一心大师终于是低下了头:“我输了。” 听到一心大师亲口说出这三个字,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仿佛是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源吉良输了,一心大师也输了,都是输给了年轻人,虽然一个来自大唐,一个来自东瀛。 但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棋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前辈。 这似乎也预示着棋院的落寞,代表棋院最高棋力的三位大师先后已经输了两个,剩下了一个又有什么所谓呢? 一心大师默默地起身,半眯着眼睛躲避着众人的目光,然后缓缓地说:“以后棋院不会出现在本因坊围棋道场。” 然后他一回头,到这身后的弟子悻悻离去。 本因坊围棋道场一战成名,剩下的棋友一阵欢呼,他们在围棋道场下棋,为此也感到了光荣。 这件事很快就被传扬出去,围棋道场的发展必然乘着这针大风一飞冲天。 身为商人,十香问着白宋:“使节大人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种场面?要把围棋道场开在棋院旁边就是为了今日的一局棋?” 对此,白宋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说着:“姑娘现在觉得我开的条件如何,两成围棋道场的股份,日后会有多少收益,不是一般人能估算出来。” 十香点了点头:“不愧是代表大唐朝廷的皇商,即便是小女子也要佩服。” “不过嘛,我身份还需要姑娘保密,这围棋道场背后东家的身份还得姑娘帮我顶着。” “原来使节一开始拉拢小女子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就是想让小女子作为使节的傀儡?” “这是双赢的合作。” 十香也只是说说,能成为东瀛首富,眼光自然不是一般人。 她知道周围使节大人身上还有许多利益可以挖掘,既然两人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倒是乐意为他分担一些事情。 “姑娘对我了解不少,我对姑娘却了解不多,作为合作伙伴,姑娘是否应该多透露一些?” 白宋对这个女人有些兴趣,之前是因为没有机会多问,今天难得闲聊,白宋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生意,又如何能成为东瀛首富? 十香姑娘认真地看了白宋一眼,放在嘴边的烟枪忽然插进了自己的领口,然后轻轻地一挑,一条洁白如玉的纤细手臂就滑落出来,连带着锁骨,还有那胸前几乎都要跳脱出来。 白宋吓了一跳,对方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姑娘,你干嘛?” 十香另一只手正要去解衣带,看看白宋,一愣:“使节大人不是说让小女子多透露一点?” “噗!” 白宋咬了舌头,捂着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两国之间文化终归是有差异的,文字表达存在着差异。 也不知道算不算误会? 十香愣在原地,她似乎也回过味儿来,感觉是自己理解有些偏差。 但这位姑娘似乎要比其他姑娘开放得多,并没有任何羞涩,迎着白宋的目光,见他看着自己的身子索性就让他看着。 偏偏在这时候,小葵打开了门,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 小葵一愣,一句话都没有说,尴尬地关上门,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使节大人,如果我现在穿上衣裳出去,那位姑娘会不会相信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白宋看着对方诱人的身子,虽然还有一丝丝牵挂,但这风景已经满足了对东瀛女人的所有的幻想。 白宋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估计不会相信吧……” 十香皱了皱眉,缓缓地穿了上衣,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 沉默了许久,白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今天也不适合谈其他的事情了,起身告辞,回到了别苑里。 刚到别苑,白柔就跑来问:“哥,外面都在传,听说一个小姑娘击败了棋院的另一位大师,是不是真的。” 白宋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道:“赶紧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澡。” …… 最近的东瀛京都,所有的舆论都被围棋霸占。 本因坊围棋道场声名鹊起,有了击败一心大师的骄人战绩后,第三家第四家分店以最快的速度开起来了。 白宋没有这么多钱作为支持,但身为东瀛首富的十香姑娘成了白宋最大的助力。 闲暇之余弄的木屐听说卖得挺好,几乎是当天的货当天断。 好些人都会上门来预约。 这些都是白宋用来维持日常生计的小玩意儿,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几日之中,最让白宋感觉欣喜的还是有人上门来买茶叶。 这是来到东瀛京都后第一次遇到有人主动来买茶叶的。 看来在围棋道场的人逐渐养成了喝茶的习惯,这是对茶文化的传播,也是对自家茶叶的推广。 商队里别的东西属于朝廷,但这些茶叶是属于自己的。 要说打通商路,白宋最期待的自然是自家的茶叶大卖。 长安之外那么大的茶山,要是推广得好,一年少说也能整个一二十万两银子,白宋必须上心。 眼看白宋一行人在东瀛京都生活得是越来越滋润,不知是皇帝还是某位皇子坐不住了,一直没有交代的海盗事件突然就有了进展。 在二皇子的带领下,一支东瀛不对到了别苑门口,几个海盗被抓到了白宋的跟前。 二皇子站在白宋面前,指着几人说:“使节大人,这就是那些海盗的头目,我们用了将近半月的时间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剿匪行动,一共剿灭了三处海贼团伙,杀了近三千人盗匪,抓了五百多人。而这几个就是当天在海上施行抢劫的。现在交给使节大人,不知这样能否让使节大人满意?” 正文 第875章 海盗的多重身份 别苑门口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东瀛人跪在地上,低着头。 白宋打量着他们,淡淡问道:“这就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海贼?怎么看着想一些被驯服的兔子似的,连一根身子都不用,居然都乖乖地在地上等死?眼神中,一点儿狠辣的味道都没有。” 白宋随口说着,二皇子淡定回答:“为防止他们在使节大人面前再有出格的行为,这些人在之前就已经好好地关照过。自然是不敢再有半点儿不敬的。现在,只要使节大人一句话,本皇子立刻取了他们的人头。” 白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面前跪着的海盗的表情。 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任何动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算听到有人要取他们的人头,这些人也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般,默默地跪着,眼珠子都没有动。 白宋随意指了一个人:“能站起来给我看看吗?” 对方没有动静,似乎没有听到白宋的话。 二皇子立即开口:“起来,让使节大人瞧瞧。” 白宋面前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有些僵硬地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抬起头平视前方。 白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对方眼睛都眨的,看着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个人偶。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白柔一直跟着,看着这些人感觉是越发地奇怪。 白宋看看二皇子,但对方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白宋皱了皱眉,试探着把手放在了对方肩上,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又搭在了对方的脉门。 白宋是大夫,如果这些人是中毒还是别的什么,那他一定能察觉出来的。 但结果觉让白宋有些意外,对方的脉象很正常,不像是中毒或者病症导致。 白宋回头看了藏在黑袍下的六儿一眼,六儿便上前,压低了声音说:“并未感知到蛊虫。” 不是病症,不是蛊虫。 这些人到底怎么的变成这样的? 二皇子上前笑着问道:“使节大人,您到底对我们的答复满不满意,现在可以给个回音了吗?” 白柔扯了扯白宋的衣角,小声说:“哥,这些人肯定不是海盗。” 白宋回头看了白柔一眼,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白宋重新回头,挤出一丝笑脸:“贵国给出的交代我们十分满意,但是这些人到底要怎么处置,就交给贵国自己处理了。” 二皇子一听这话,笑得更加灿烂,点了点头:“很好,能得到使节大人的体谅我们就放心了,接下来也应该见一见父皇了,时间就定在明天。” “没问题,一切就由二皇子安排。” …… 二皇子带着人刚走,白柔立马问道:“哥,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们糊弄过去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海盗。”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海盗。” 白宋一边说着,招呼自己的人回去别苑。 白柔在后面跟着,一路走一路说:“既然哥知道不是海盗,为什么还说十分满意?我们损失了不少货物,还有一些人手,他们应该给我们清楚的说法。” “我们在海上的确的损失惨重,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找回损失?总不能让东瀛赔吧?既然是已经无法挽回的损失,我们就没必要一直纠缠,想要找回损失,就是好好在东瀛经营,产生足够的价值。” “可之前哥哥不是这种说法,之前对东瀛皇室的态度十分强硬。” “这不是情况有变吗?之前是要东瀛皇室的说法,现在因为东赢棋院的事,我们在东瀛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们不能处处树敌,现在跟东皇阁肯定在暗中不爽,我们自然要跟东瀛皇室多亲近一些。” 白柔一副恍然的姿态:“哦,哥哥这叫左右逢源。” “屁,这是远交近攻!”白宋嘀咕一声,“反正你要记住,以后也要在东瀛皇室和东皇阁之间保持平衡,至少在我们在东瀛没有根基的时候。” “我知道,哥哥些的三国里面,诸葛交付云长荆州印的时候就这么说的。虽然我喜欢关二爷,但妹妹可不是那种自负之人,哥哥嘱托一定会牢牢记住。” 白宋笑着敲了敲白柔的脑袋:“又不是大兵打仗,又不是临危托孤,只要你在这里多多成长就行了。” “哦。”白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了几步又问,“既然东瀛皇室只是随便找了些人来当替死鬼,那真正的海盗在哪儿?正如哥哥说的那样,以后我们又怎么保证不会有海盗袭击呢?” 白宋想了想:“既然东瀛皇室靠不住,海盗的事情还得我们自己解决了。” “自己解决?怎么解决?我们不说连海盗在哪儿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在东瀛把海盗都杀了?我们的人手都不够。” “在别人的底盘自然是要按照收敛一些。”白宋继续说,“杀光海盗肯定是不现实的,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 “什么思路?”白柔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眨着眼睛。 “结交海盗。” “结交海盗?” “只要跟海盗成为了伙伴或者朋友,不能保证每一艘大唐的商船都安全,至少我们自己的商队能有保障。” “跟海盗交朋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现在不已经结交了一位?” “已经结交了一位?”白柔是越听越迷糊,“哥哥说话怎么跟猜谜语似的。” 白宋哈哈一笑:“不逗你了,想想那位东瀛首富。” “……”白柔一愣,“哥哥的意思是……” “真正的海盗其实也有多重身份,就像那位东瀛首富,离开了海上,她就是个有钱的商人。” “哥哥为何如此确定?” “她说自己是第一个往大唐通商的商人,因为跟大唐通商,所以成为了东瀛首富,并且在大唐都有许多产业。既然她在大唐通商,海盗不会只抢我们不抢她吧?她在海上走商多年,如果不能保证安全,肯定没有现在的成就。一定要解释,就只有一种说法,她真正的身份就是海盗。她成为东瀛首富,一面是自己的生意,另一面就是海上的掠夺。” 正文 第876章 一根华子 白宋坚信自己的判断,她一个女人走海陆运输实在是太危险了,别说是商品,就算是人也会被抢。 她能保证安全,说明她不止是跟海盗有关系,而是在海盗中的地位非常之高。 从她说出自己往大唐通商的话时,白宋就已经猜到了十香的背后身份,所以才会用围棋道场的股份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现在,白宋还不想点破对方的身份,如果让对方更知道自己另有目的,双方的心里会产生一些嫌隙,至少以目前的交情来看,还浅了几分。 明天要去见东瀛皇帝,只怕之后一段时间都会跟东瀛皇室打交道,跟这位首富联络感情的时间就不多了。 白宋决定今天下午请人来别苑做客,好好招待一番。 临近黄昏,十香姑娘终于到了。 白宋亲自出去迎接。 十香姑娘跟之前一样,穿着没有丝毫变化,但看着对方的衣领,白宋送回看到对方多透漏一点的时候,那景色总是有一些让人怀念。 十香姑娘是个烟鬼,烟枪不离身,似乎永远都在吐烟丝。 今日第一眼,十香姑娘便将一缕烟丝吐在了白宋的脸上,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举动,对方似乎没有见外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深意地朝着白宋笑笑。 白宋含笑点头,正要上前说话,发现在十香姑娘的几个随从之中,还有两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瀛姑娘。 两个姑娘被毯子裹着,感觉都快不能走路了,一路低着头,挪着细碎的步子。 白宋还没开口,十香便对身后的随从道:“送到时节的房间去。” 几个随从将两个女人抬了起来,直接绕过白宋就往里面走。 “这是什么意思?” 十香娇俏一笑:“使节不是要多透露一点儿吗?今日的两位是我给使节精挑细选的美人,使节要她们透露多少都可以。” “这……”白宋下意识地想要推辞,可对方却已经绕过了白宋直接往别苑里面去了。 这个女人倒是一点儿不见外,这种毫无顾忌的性子倒是真有几分海盗的模样。 “难得使节大人请客,不知道今天都准备了什么好物给小女子开开眼?” 十香到了别苑,一人一路张望,看到任何从大唐来的稀奇物件都会停留一下,看看,问问。 十香虽然跟大唐通商,但也仅限于沿海的几个州,对于中原地区的各种东西都十分陌生。 十香在门口走了一圈,看到有人拿着一双木屐过来,立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哥给你准备的礼物,这叫木屐,是鞋子。”白柔说道。 “木屐……”十香还没见过,拿在手上把玩。 十香看着鞋子,白柔看着十香,心说这姑娘看着倒是妩媚,怎么就成了海盗呢? 十香试了试木屐,穿上之后走了几步,一路啼嗒作响,感觉甚是有趣。 白宋从更后面缓缓走来,招了招手:“十香姑娘,觉得木屐如何?” “这也是大唐来的?以前没有见过。感觉挺好的……” “若是感兴趣,在姑娘的各种店铺上可以摆上木屐出售,还能建厂扩大生产,我出技术,姑娘出渠道,如何?” 十香皱了皱眉:“叫小女子来就是为了谈这生意?” 看对方的表情,这位身为商人的姑娘似乎对赚钱兴趣不大,反倒以为白宋的目的不纯也有些不悦。 “这是顺带的事情,全看姑娘的心情,如果姑娘没有兴趣,我这儿还有姑娘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然后要借用我的渠道出售?” “这东西可没地方卖,因为根本没法生产,天上地下,也只有我才能搞到手。” 说着,白宋拿出一个半掌大小的长条纸盒。 “这是何物?” “就是姑娘最喜欢的东西,这叫香烟,又称华子。” “香烟?华子?” 白宋帮对方拆开烟盒,从里面取了一支出来,拿出火折子,给十香作示范。 白宋叼着烟,用火折子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吐出,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这味道,真是让人怀念啊! 白宋都没想过这辈子还有再抽华子的时候,今天居然是为了拉拢女人而拿了出来。 十香看得十分吃惊:“这烟居然不用烟枪?” “这种香烟是已经包好的,拿出来点燃就能抽,比姑娘这个方便多了。而且,这个滤嘴更好,能过滤掉大量有害的烟油,对人体的伤害没有那么剧烈。更重要的是,这个烟丝比姑娘的好多了,不信可以试试看。” 十香没有过试过这么短的烟,一开始有些别扭,可当她吸了第一口,瞬间明白什么叫香烟了。 “这烟当真是香的。” 白宋笑着问道:“我这个礼物,姑娘可算得上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 难得见到十香脸上露出失态的惊喜模样,这个重度的烟民瞬间被华子折服。 十香三两口就抽了一支,马上又要再抽,却被白宋抬手阻止。 “吸烟有害健康,再好的烟,也是要节制的。再说了,我这华子可是金贵之物,抽一支少一只,我最多也就给姑娘十包,想再要,就要等我回到大唐之后在设法弄来了。” 十香眉头紧皱,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不舍。 “使节这礼物可当真是够分量,那木屐就交给小女子来操办办,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内,木屐就能出现东瀛京都大街小巷。” 一根华子,让两人之间友谊的小船稳固了不少。 到了酒席上,白宋还另有谋划。 “听说十香姑娘的产业中也有艺馆?” “送来的两个姑娘就死小女子从艺馆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好的,使节大人若是喜欢,可以额自己去艺馆选。”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手下正好有两位从大唐来的艺人,她们各有本事,就是少了施展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倒是可以在姑娘的艺馆中献艺表演什么的。” “哦?大唐的艺人?倒是少有见闻,不如现在就出来看看?” 正文 第877章 简单的商谈 阿玲和白蜂都有各自的任务,或许是闲散太久,听到轮到她们上场的时候都略带兴奋。 论容貌,二人各有千秋,阿玲的妩媚中带有苗疆女子的野性,在东瀛人的眼中别有一番韵味。 白蜂则是初开的花蕾,处处透着生涩,但因潜藏的一身功夫倒也没有任何羞怯。 关键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不管在大唐还是在东瀛,对美女的评判都是一致的。 两人到了十香面前,即便是女人也看得愣了愣。 “凤凰善舞,白蜂善乐,二人都是我大唐鼎鼎有名的清倌人,来东瀛的目的是为传播大唐的歌舞文化。” 白宋在一边解释,但十香根本没把他所说的什么传播文化放在的心上。 以十香对白宋的了解,也不过是商人罢了,带着女人过来,除了赚钱还能有别的什么呢? 十香缓缓起身,围着两个姑娘上下打量。 白宋又在一边解释:“我看东瀛京都竞争最激烈的行业应该就是艺馆了,如果姑娘的艺馆里面突然多了两位来自大唐的歌姬,定然会让姑娘的艺馆在众多艺馆中脱颖而出。要不让她们展示展示?” “不必了,只要她们大唐人的身份,放在艺馆里面就是金字招牌。” 十香倒也实际,见了容貌便没了别的问题。 “还有一点,她们只负责表演,不负责接客。”白宋补充一句。 十香看了白宋一眼,带着点儿怀疑的目光,没有多问。 阿玲和白蜂在简单的宴席后跟着十香离开,来到东瀛后的初期布局就算完成。 去见东瀛皇帝之前,白宋交给六儿一个任务,去调查一下今天跪在门口的那些人是什么症状,为何会呈现出那样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东瀛皇室的队伍在别苑门口等候,白宋带着几位大唐官员前往面见东瀛皇帝。 此次会面已经拖延一个月,作为大唐官员,随白宋的几人多有抱怨。 “海盗的事情随便糊弄就算了,今日连个车轿都没有,去皇宫见皇帝都要走路,也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礼节。” “看看这迎接的队伍,也就随随便便的几个人,一点儿排场都没有。说他不懂待客之道嘛,连自己的脸面也不顾。” “好了,别说了,我们代表大唐,这样议论人家也是不妥的。” “怕什么?他们又听不懂。” “在东瀛,只有圣人才能双脚离地,所以之后东皇阁的人才能乘作车轿。” 这时候,久美主动解答了这些官员的疑惑。 久美作为此行的护卫,一路随行,同时也充当使团的翻译。 她主动开口一方面是解答疑惑,另一方面便是提醒白宋管好自己手下的人。 白宋没有回应,反而是很好奇地问了久美一声:“你到底属于什么阵营?” “我属于东瀛。” 久美的回答很简单,但白宋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个女人一开始是跟着吉子,应该属于东皇阁,可现在又出现在东瀛皇室的队伍之中。 正想着,东瀛皇宫已经到了。 京都城很小,别苑距离皇宫很近,而这所谓的皇宫也并不大,放在大唐更像是王府。 东瀛现在已经有了模仿大唐的态势,尤其是皇宫的格局跟长安的皇宫很相似,像是一个缩小版,没有那么多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二皇子在入口处接待,到了所谓的金銮殿上,接下来的剧情无非是宣讲两国之间的友谊,以及两国之间开放通商后取得的种种成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大唐商品进入东瀛之后的税收问题,以及货物运输的的安全问题。 这是白宋来东瀛最主要的目的之一,重新商讨定价和税率是一切的基础,只有让大唐的商品在东瀛有了竞争力,站稳了脚跟,才有之后的从根源改变东瀛的支撑。 之前一批大唐商品进入东瀛,因税率高且价格低,在东瀛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只有降低税率提高商品价格,保证了大唐的利益,才能吸引更多大唐商品的进入。 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从东瀛皇宫的情况来看,东瀛皇室显然是很缺钱的,降税无疑是从东瀛皇室手中抢钱。 这些事不能在公开的场合商议,在经历了一些场面话之后,白宋被安排到了单独议事的宫殿之中。 先前在大殿上,东瀛皇帝坐在一层珠帘之后,倒是没看清楚相貌,但可以看出对方年事已高,说话语速很慢,精神状态并不好。 这时候白宋在想,待会儿私下见了,倒是可以给东瀛皇帝开一方调气的中药,或许能拉近彼此的关系,以后的商谈会显得简单一些。 等了一刻钟,殿外来人,而跟白宋见面的不是东瀛皇帝,而是二皇子山田成光。 “使节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二皇子笑着进来,到了主位坐下。 白宋稍稍有些吃惊,对方不慌不忙地解释:“父皇他身体不适,之后的事宜就由我来与使节商议。” 对方能出现在白宋面前,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位二皇子在东瀛的地位。 “既然是二皇子来,咱们之间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此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觉得东瀛皇室对大唐商品的支持不够。” “使节大人希望我们给与什么样的支持?” “免税三年,东瀛皇室不再对大唐商品指导定价。” 二皇子微微一愣,显然是对白宋的大胆感到意外。 白宋也清楚自己给出的条件很有创造性,正要再多解释两句,二皇子却的笑了笑:“没问题,皇室可以推行一项针对大唐商品的单独政策,三年内免除一切税务,并且将定价权交给民间。” 二皇子说完这一句,白宋沉默了。 “使节大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事情很顺利,顺利到白宋有些怀疑,不知道这个二皇子说的话算不算数? “二皇子有什么条件尽管说。”白宋直接说道。 “条件?”二皇子反而一笑,“没有任何条件,甚至都不需要使节大人代表大唐支持我。” “不要条件?” “这么爽快的答应只是先让使节大人更了解东瀛的现实,只要东皇阁存在一天,使节大人想要的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正文 第878章 变故 “东皇阁……二皇子是什么意思?” “只要来到东瀛,就不会不知道东皇阁。我知道东皇阁的那个女人跟使节关系亲近,甚至答应了跟那个女人一起扶持一个三皇子出来。但很多事情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使节想要做的事情跟东皇阁原本就是冲突。使节希望把一切交给民间市场决定,而东皇阁最渴望的便是对民间的控制。无论是谁,只要脱离了东皇阁的控制,对方就会用尽办法进行抹杀。即便是我答应了使节提出的要求,皇阁也不会答应。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挑战东皇阁的权威。使节要是不信,可以等到命令颁布之后看看东皇阁的反应。到那时候,使节大人可就要小心了,因为你一而再地挑战东皇阁,他们到底会采用什么手段,我也说不清楚。” 白宋思量片刻:“那就拭目以待吧。” 此次到东瀛皇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也十分轻松地得到了预想的答案。 但白宋却丝毫放松不起来,到了东瀛,除了海上的一次意外,一切都显得顺风顺水。 东皇阁只是听说其在东瀛的影响力,所接触的人也只有吉子小姐一个,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大的分量,白宋并未了解。 而让白宋更为担心的是,听二皇子的语气,似乎想要在东瀛立足,东皇阁就必须消失。 难不成要彻底拔出东皇阁才能实现心中的种种设想?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更大的威胁,如果真要做到那一步,他们在东皇阁的势力中心,其危险程度毋庸置疑。 之后白宋没有再跟二皇子多说,只能东瀛皇室的新政推出,他倒是想看看东皇阁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回到别苑,所有的官员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简单。 得到了东瀛皇室的支持,剩下的就是将带来的货物卖出去,打通了东瀛的市场,一行人就能带着功劳返回大唐了。 白宋却显得没那么欢喜,独在院中看着樱花。 白柔看着哥哥,凑了上来:“哥,事情很顺利,为何却心事重重的。” 白宋摇摇头:“没什么。” “昨天送来的两个东瀛女人,哥哥真的就不看看?” “什么女人?” “昨天那个首富送来的啊。” “……” 白宋一阵恍惚,这才记起来。 昨天十香上门,送了两个女人来,白宋居然给忘了。 两个女人丢在房间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们怎样了?” “谁知道?”白柔耸耸肩,“兴许都快饿死了吧?” “什么?都没人照应一下吗?” “两个姑娘丢在房中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送给哥的人,哥哥自己都不关心,别人自然也不会记住。好在我发现得早,今天才给了两个姑娘送了吃食。” 白宋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可能是对于这种不了解的女人兴趣不大,总之是真把人家给搞忘了。 还好白柔发现得早,要是两个女人就这么在房间里活活饿死,事情就真够扯淡了。 两位姑娘没直接送到白宋的房里,白宋忘了之后也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也不多问了,想要去找。 “别找了,现在两位姑娘已经是妹妹的先生了。” “嗯?” 白柔认真说:“哥哥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以后妹妹一个人留在东瀛,不会东瀛话可不行,这两个姑娘说被送过来就不能再回去,她们没有去处,索性就留下来的教妹妹东瀛话。” 这倒是个不错的事情,不会东瀛话终究是不方便的。 白宋也很有兴趣,问白柔都学会了些什么。 白柔有些不好意思,只说两个先生教的很好。 因为十香知道白宋不会东瀛话,所以送来的两个姑娘都会汉语,教学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白宋现在只等东瀛皇室的新政推出,眼下也没有别的事情。 白柔学外语,白宋便在一边观摩。 在白柔的房间内,白宋总算见到了两个被送来的东瀛姑娘。 白柔介绍,两个姑娘是同胞姐妹,一个叫由美,一个叫由野。 估计是被冷落过一天,两位姑娘都不敢抬头,以为自己不受待见,显得十分小心。 给主子行礼的时候还会下跪。 看了两位姑娘,白宋突然就来了学外语的兴致。 …… 新政在第二天就颁布了,所有大唐商品免税,并且可以由各位商家自主定价。 东瀛的市场很奇怪,所有合法的商家买卖商品都有一个规定的价格区间,任何不在规定价格范围类的商品都禁止出售。 这看似是一个比较公平合理的政策,事实上却是成了上层人是控制下层平民的一种方针。 他们能很轻易地控制平民百姓的财富,控制人们的日常需求,让更多的人束缚于规则之中。 新政的推出可算是一次历史性的突破,京都的商家都很欢迎。 新政推出当天下午便商家主动到了别苑想要从大唐商队手中尝试购买一批货物。 一切都朝着理想的方向进行,并未出现如二皇子口中所说的意外。 正当白宋想着是不是多虑的时候。 小葵突然出现在别苑。 “白公子,道场没人了。” “没人了?” 白宋就是一愣,围棋道场天天人满为患,怎么会突然没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东皇阁下突然到了道场前说了一句话。” “东皇?说了什么?” “东皇阁下说东瀛围棋分为两派让人遗憾,棋手应遵循传统。” “然后呢?” “然后所有人都走了。” “因为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白宋不明所以,这句话有什么特别吗? 传统在于棋院? “爷爷他知道后深感自责,还说要把围棋道场给关闭。” 白宋意识到情况不对,东皇的一句话就能彻底改变他前些日子努力的结果? 这时候,白宋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吉子说过东皇阁是东瀛百姓的精神信仰,没想到对方的能量如此之大。 这简直就是圣莲教的升级版,不用任何力气就能操纵人心了? 白宋立即丢下手里的事情:“走,去围棋道场看看。” 正文 第879章 东皇阁出手 昨日还水泄不通的围棋道场,此刻已是人去楼空,没有一个人影,就连帮工的伙计都走没了。 白宋站在道场门前,有些茫然,实在想不通东皇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木至正在关店,默不作声,看到白宋了也没丝毫反应,脸上还带着一丝愧疚。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小葵大声喊道。 然后上前阻止。 “现在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天还会有人来的。” “不会有人来了。”木至淡淡说着,“就算有人再来,我们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们的道场引来了天皇大人,我们的行为让天皇感到愤怒,我们是东瀛的罪人。这样的围棋道场本来就不该存在。” “不是的,爷爷不是说这样的围棋道场是一场新的人生,我们要为之奋斗一生吗?” “错的,这样是错的,小葵,我们不属于这里,跟爷爷回去,永远不要再碰围棋了。” “你是怎么了?中了邪?”白宋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走了上去。 木至看了看白宋,没有说话,继续关店。 “因为东皇的一句话,你就推翻了心中所有认为正确的东西?” 木至还是什么也不说,做着自己的事情。 小葵再次阻止,却被白宋阻拦,他要看看这人到底还能做什么? 在白宋面前,木至一直选择沉默,这让白宋有些不爽。 这个老头子虽然是东瀛人,但之前表现出来的执着多少得到了白宋的一些认同,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变哑巴了?到底怎么想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用问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道场里面出来。 穿着道场的道服,井胧冷冰冰地到了白宋面前,他指着木至:“这种老人家是不敢质疑东皇阁的,东皇的意愿代表了神的旨意,无论对错,只有尊崇。” 白宋皱了皱眉,他看着小葵和井胧二人:“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没有动摇?” 井胧犹豫了一下,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葵却说道:“因为我相信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井胧若有所思,突然说:“因为你让我心中的信仰出现了动摇,棋院的作为让我心中有恨。而东皇阁居然帮着那样的棋院,所以我已经没有了信仰。” 白宋不关心东瀛人的信仰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要怎么办? “使节大人,别来无恙啊?” 一辆车轿突兀地出现在了白宋身后。 在东瀛许久,这是白宋第一次注意到有轿子,一回头,便是见到那张熟悉的白面,许久不见的吉子小姐又一次出现在了白宋的面前。 “吉子小姐?可是有些时间没有见面了,来得也好,我正想问问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东皇阁给使节大人的一个小小警告,您在东瀛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跨越了一个商队的范畴。如果想要在东瀛商贸往来,还请按照东瀛的规矩。否则很快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多日不见,吉子小姐的言语变得冷漠了很多,感觉不到一丝情绪变化,就像是宣读文章一般,把话带到之后,便乘坐着轿子缓缓离开。 这是直接的威胁? 事发突然,白宋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是先回到别苑。 等白宋回到别苑之后,商队的人来说,先前本来是要购买大唐商品的各路商家全部跟中了邪似的毁约,表示不会再买大唐的商品。 虽不知到底因为何事,但白宋也猜到是东皇阁在出手。 这回白宋是领教到了来自东瀛的不善了。 商队的人意识到问题,纷纷给白宋提议要不要跟东皇阁的人商量一下,既然他们有他们的规矩,那就先按照他们的规矩来,毕竟是做生意,赚多赚少而已,没必要节外生枝。 这些人不知道白宋带着另外的目的,他要改变东瀛,必然是要跟东皇阁起冲突。 现在,白宋总算是理解了二皇子的话,他和东皇阁一开始就是对立的,双方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合作。 而此刻东皇阁的种种表现,还只是对的白宋的提醒,要是知道白宋的真实目的,只怕就不会那么温和了。 此刻,阿大出现在了白宋身边。 在上次中毒事件之后,阿大便暂时放弃了保护白宋的任务,选择一人独自调查下毒的人。 阿大的出现让白宋有些意外,更让白宋意外的则是阿大胸口的一处长约两寸的刀伤。 “你受伤了?” “调查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阿大淡淡说着。 “马上包扎。” 伤口很深,没有经过包扎,但伤口没有过多渗血。 白宋能清楚地看到一层淡淡的真气附着在伤口处,像是起到了某种保护作用。 这是属于阿大的独有功夫,上次在草原重伤,阿大也是用类似的方式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能让阿大受伤,这让白宋意外,同时也不意外。 “这是东皇阁给出的信号啊,看来我们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中。不单单是我,还包括了你。” 阿大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味。 “东皇阁已经开始对我多番提醒,我想你在调查的过程中一直都被人监视着,现在受伤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 阿大没有回应,只是说了一句:“东瀛地方小,高手也更为集中。在他们地方,是应该多多小心。” 连阿大都觉得应该小心,白宋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白宋给阿大包扎了伤口,然后问:“调查的结果如何?” “下毒的人是吉子小姐身边的护卫,但你更在乎的那种毒却是更大的秘密。东皇阁似乎对药物有着很深的研究,整个东瀛的药材都在东皇阁的控制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意外发现。” 白宋在棋局中所重的毒看似很微弱,但从白宋的认知去看,那种毒更让他警觉。 虽然不知名,但却触及到了白宋的知识盲区,只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毒素,能逃过白宋的感知,这一点就十分厉害。 厉害的毒药不在于它的致死性,任何毒药都有它的特性。 这次中毒是让人精神涣散,下次就有可能是搭配了别的毒药具有很强的致死性,而白宋现在还不能准确预防。 身为大夫,显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存在。 正文 第880章 水寨 东皇阁不过展现出些许动作,而白宋已经陷入了混乱。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阿大的伤口刚刚处理完,又有人来通报,十香姑娘上门,似乎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东皇阁非但对白宋出手,甚至影响到了跟白宋有合作的十香。 十香在京都的艺馆有阿玲和白蜂的加入,刚刚打出有大唐歌姬的旗号,没有吸引来更多的客人,反而得到了东皇阁的指责。 因为东皇阁的压力,十香的艺馆生意断崖式下跌,一天都不见一客。 十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特意来找白宋。 见到十香姑娘,白宋多少有些歉意,如果不是自己也不会牵连到的她。 “十香姑娘,如果是要来终止合作的,那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会尽可能地配合,让你的损失降到最低。”白宋见到十香的第一句话十分诚恳。 “终止合作?”十香一愣,“为何?” “不是东皇阁的行动已经对你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那又如何?要本姑娘乖乖听他们的,门儿都没有!”十香面露恨意,今日居然没有带烟,看来是动了真火。 白宋有些诧异:“十香姑娘的意思是……” “我是遇到了困难,来找你是想应对之法,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困难就退缩。” “东皇阁也是小困难?”白宋虽是疑问,但感受到十香的态度点之后倒是放松了许多,“在东瀛人的心中,东皇阁不应该是最神圣的存在?难道十香姑娘的心里并不存在东皇阁?” “那也是在普通民众的心里,东皇阁的本心但凡有些见闻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世间愚民太多,拥护太多,让我们这样的明白人不得不装糊涂罢了。东皇阁一直操控民间,任何与他们不同的声音都会极尽手段地抹杀。就以现在的商业来讲,如果不是他们在背后操控,我的生意不会如现在这样。我能成为东瀛首富,财富来源几乎都是海外。东皇阁早就想对我动手了,只是碍于我一直很守规矩,他们找不到理由。但现在他们有了理由,即便我现在退出,他们也会揪着不放。” “那十香姑娘的意思是?” “如果使节大人想要在东瀛立足的,那我们只有联手,一起推翻东皇阁。” “推翻东皇阁?”白宋皱眉,“姑娘即便是首富,但也斗不过东皇阁吧?” 十香嘴角上扬:“使节大人倒是小看的小女子,我是个商人不假,但也多次跟公子提过,我的生意在海外也在海上,我一直在积蓄力量,只要能得到大唐的支持,推翻东皇阁也不是不可能。” “……”白宋没说话,但对方的语气已经十分明显,这是要自爆身份了? “使节大人,若是信得过小女子,现在就跟小女子离开京都,小女子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宋没有犹豫,当然是立即表明愿意一起去看看。 如果没有猜错,十香是要带他去海盗的根据地了。 两人简单交流出了别苑,他们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去到了那家已经关闭的围棋道场。 在道场里面,一间偏僻的房间内,有一处密道通向京都城外。 出了密道,荒郊野地已经有马车在等候。 上了马车,白宋直接问:“十香姑娘是早有准备啊。” “实不相瞒,我已经留意使节很久了,一开始只是想跟使节大人有点儿生意上的往来,可后来让小女子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时候?” “那场惊动东瀛的三番棋之后。” “棋局而已,跟你的生意又有什么关联?” “我们看到了使节大人非同寻常的能力!一种能打破信仰的能力!因为一场三番棋,使节大人让棋院跌落神坛,那是一个类似于东皇阁的存在,是天下所有的棋手圣地。以前,从未有人质疑过棋院,但有了使节的出现,让棋院在东瀛的地位降到了史无前例的低估,让东瀛围棋出现了新的格局。小女子在想,既然大人能让东瀛棋院跌落神坛,兴许也能打破东皇阁的神话。” 十香目光灼灼,说得很认真:“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足以推翻东皇阁的统治,但这只是武力上的推翻,东瀛百姓的精神枷锁无法打开的话,我们所作的一切都得不到认可,我们就永远无法摆脱东皇阁的阴影。我需要使节大人这样的人!” “你有推翻东皇阁的武力?” “稍后使节自然会明白。”十香很有自信,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此次出城路程很远,一路都是崎岖的山路,从早上一直到了深夜,马车到了一处海边停下。 听到大海声音,站在山崖之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但从小路绕到山崖之下,一片藏匿在山崖临海的巨大水寨赫然出现。 即便白宋早有预料,但自己亲眼看到这练成一片的水寨之后,整个人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座水寨的规模堪比大唐出海的青州水师营寨,沿着海岸线一直连绵到视野的尽头,黑夜之中看不到一个人,只能看到每隔三四十米的点点火光,还有停靠在水寨的无数小船。 白宋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小船,就是打劫他们商队的船只。 真正的海盗就在眼前! “怎么样?”十香十分得意指着眼前的一片水寨,“这便是我给大人展现的推翻东皇阁的实力。” “你是这些海盗的一员?” 十香摇摇头:“准确说他们都是我的人。” “你的人?你是他们的首领?” “正是!” 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居然是这些海盗的首领? 白宋想过十香在海盗之中的地位不低,却没想到她就是海盗的头目! “这里是有多少人?” “具体的信息我还不方便透露,带大人来看看是想让大人明白跟大唐合作的人不是寻常角色,我们也有我们的力量,现在急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支持。推翻东皇阁是我们这些人的夙愿,这对大唐也是极大的好处。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再谈谈了吗?” 正文 第881章 小事件 重新谈谈,是该重新谈谈了。 无可否认,眼前出现的一切大大出乎了白宋的预料。 这位看似寻常的东瀛女子远比白宋想象中更为不寻常。 东皇阁的突然施压让白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压力,此次来东瀛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是一次商贸往来,白宋的行为代表了大唐,影响着两个国家的关系。想要摆脱东皇阁困境,单靠自己是不行,现在的白宋正需要一个十分强力的盟友,一个真正意义的盟友,绝不是跟吉子小姐那样口头上的承诺。 比起东皇阁,白宋更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尽管这些海盗还曾袭击过他们,但两股势力之间更有相同的目标,有着相契合的目的,这么一想,白宋更希望与十香姑娘坐下来好好聊聊。 白宋望着一片黑漆漆的大海,终于是点了点头:“看来我要代表大唐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十香姑娘很满意这样的回答,嘴角上扬,然后轻轻地打了个呼哨。 随后水寨中飞出一支海东青,在白宋头顶一阵盘旋,最后落在了十香的肩上。随后,一队人带着一支火把来了,他们用东瀛话给十香交流,然后就带着白宋一起进入水寨。 因为十香的出现,水寨内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白宋一路观察,发现十香在水寨的地位非常,所有的海盗见到十香都是一脸尊崇,喜欢却带着敬畏之心,看不到任何欣赏其美色的别样目光。 到了一个类似于议事大厅的营帐之中,十香带着白宋:“使节大人,不用拘谨,随意落座,稍后就给大人介绍我们营寨的所有首领人物。” 白宋点头,随意地坐下,然后就是一个又一个地东瀛人进入,纷纷给十香行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 白宋刚来,首先进行的是一场欢迎仪式,有最新鲜的海鱼作为招待,也有不少热情的姑娘展现歌舞。 对于上次在海上的事情,十香只字未提。 宴席中间,白宋一直在怀疑,到底是十香姑娘故意不提还是她压根儿都不知道? 既然是要选择合作,那么双方就不应该有隔阂,尤其是上一次的事情,总是要一个明确的结果,否则会成为影响双方合作的隐患。 在席间最热闹的时候,白宋借着喝酒的时机说起了上次的事情:“十香姑娘,上次的事情想来也应该有个了结,至少给我一个交代,让整件事划伤一个圆满的句号。” “上次的事情?”十香有些错愕,显然是不知道白宋所说的事情代表是什么?“大人的意思是……” “上次我们商队在海上遇袭,损失了十几万两的货物不说,还折损了一些人手。难道十香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 “上次海上遇袭?” 白宋看着十香的眼睛,倒不像是装傻。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白宋也就不藏着了,直接说道:“我的队伍进入东瀛的头一天,在海上遭遇了海盗,如果我没有猜错,造成这一切的应该是十香姑娘的手下吧?” 听到这里,十香姑娘终于是明白了,她眉头紧皱,抬手制止了席间的歌舞,起身扫视营帐中的众人,用汉语低声问道:“谁能给我解释此事?” 营帐之中,气氛突然变得沉寂,一时间没人说话。 十香继续问:“我说过,海上的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允许,为什么我没有接到有人出海的消息?是不是我不在水寨就得不到消息,你们也不把我这个首领放在眼里了?” 一人起身,低声道:“上次是我带人出海的!” 说话的人突兀在众人之间,白宋看到这张脸,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些记忆。 在那天被袭击的夜里,正是这张脸带着一些到了自己的货船上。 看来这正主终于出现了。 对方主动承认,但脸上没有任何惶恐和愧疚,反而是仰着头,一副不可一世地样子。 “海狼,你不会不知道水寨的规矩吧?”十香半眯眼睛,面对自己的下属,她没有面对白宋时的假意示弱,“违背了水寨的规矩,你应该知道该受到怎么样的处罚。” “老大,我是违背了规矩,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对方仰着头,十分洒脱地回应道。 “迫不得已?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迫不得已?水寨之中不愁吃不愁穿,跟着我这么多年,我还有亏待各位的时候?” “水寨中是不愁吃不愁穿,但老大离开水寨之后也不让大伙儿出去活动活动,我们是海盗不出海怎么行?兄弟们在水寨已经憋闷坏了,难得在家门口有了猎物,我带着兄弟们出海也是为了活动胫骨。” “因为憋闷就要出海抢掠?”十香表情逐渐阴冷,“别忘了我养着你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难道老大还在做推翻东皇阁的美梦?那是不现实的事情,我们只是海盗,是海盗就要做海盗该做的事情。” “好大的胆子,几日不见,居然敢跟我顶嘴了!来人,把这个叛徒拖下去!” 在白宋面前,手下人居然是公然顶撞,这让十香颜面难存,一声呵斥之后,几个守卫冲入营帐之中,几人接近被称作海狼的人时,对方突然一声大喝:“谁敢?” 几个护卫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一下停在了原地。 十香指着海狼:“怎么?想要造反?” 天狼对十香单膝下跪:“属下不敢,只是不想再看老大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我们要更实际一些,我们能生活地更好,何必要去送死?老大一人去送死也就罢了,我们这些兄弟却都是无辜的。” “……”十香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周围的人看着情况不对,纷纷上来劝说。 “老大,海狼也是为了我们水寨好,他是一时冲动冒犯了老大。” “天狼说的也没错,我们都是想老大也好好的,在东瀛,谁能跟东皇阁作对呢?” “我们只是海盗,更大的事情我们做不来,我们都怕辜负了老大的期望。” 面对这一帮兄弟自暴自弃的言论,十香恨得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白宋突然说道:“因为出生海盗,便一辈子甘愿作海盗?在你们对岸的大唐,历经千年,多少完成朝代更替壮举的开国皇帝都是身份比你们还要低微之人?他们能从一无所有到统治大唐天下,而你们这些东瀛男儿连一点儿斗争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子,今日见识,果真是叫人开了眼界啊!” 正文 第882章 把东瀛变成大唐那样 “唐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海狼低声呵斥。 白宋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说:“就这样的人,便是有再多也是徒劳的。” 说着,白宋转向十香,拱手道:“姑娘,之前我还觉得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聊,但从现在的情况看,咱们之间似乎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十香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都无从说话。 对于白宋的漠视,一群东瀛人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的,纷纷投来仇恨的目光。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已经被十香恶狠狠地目光给瞪了回去。 “使节大人,之前和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你交代。” “此处实在是无趣,十香姑娘,我要回去了,不知是否方便?” 白宋摆出一副兴致全无的姿态,实际却是一种无形的敲打。 这么多人,不管有没有坚定的信心,也不管是否团结,只要人数够多,那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自己在东瀛毫无根基,这些人不能成为朋友,以后就有可能变成敌人,只要能成为对自己的助力,不管大小总是有用的。 十香听白宋要走,自己也无力挽留,今日手下人让她颜面尽失,想着先将白宋送走,然后再找机会整顿军心,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让白宋见到的时候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水寨中没有停留多久,十香又带着白宋连夜返回京都城。 坐着来时的马车,十香多次像白宋表达了歉意。 白宋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势,对十香说道:“十香姑娘,人心是最难控制的,想要让他们追寻你的步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今日之事倒也不必在意,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念在跟十香姑娘的交情上,得知了袭击我们的人在哪儿,我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白宋这么说,十香心中的歉疚更多,毕竟是她治下不严,手底下的人偷偷出去抢劫,自己这个老大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事情又在白宋面前暴露,自己就像站在大街上的笑话。 十香沉默了一会儿,看到白宋昏昏欲睡,然后坚定地继续说:“使节大人,我们还能继续谈谈吗?” 对这次合作,十香表现出了足够的决心。 即便在水寨出现了乱子,她还是不肯就此放弃。 白宋睁眼,看着同车的十香。 十香认真说道:“大人请放心,我手底下的人肯定会有办法掌控,今夜虽然有失体面,但多少也是让大人见识了我的能力。这次合作对我们都至关重要,希望不用因为一次小波折而变化。” “姑娘这么大的决心又到底是为何?” “因为……”十香稍作犹豫,“因为大人的出现给了小女子足够的勇气。” “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大人的眼中没有对东皇阁的畏惧,这一点非常重要,没有这样的无畏之心,任何行为都会是徒劳。这座岛已经被东皇阁笼罩控制了太久,因为见过大唐的景象,所以我坚信这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面貌。我希望东瀛变成一个如大唐般存在的国家,所以希望得到来自大唐的支持。” “让东瀛变成如大唐一样个存在的国家?”白宋笑了,“我喜欢你的这句话。” 没想到能从十香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白宋的困意一扫而空。 这是个极度附和白宋期望的女人,让东瀛变成大唐一样的存在,便是要让东瀛全面接受大唐的体制?白宋想要同化东瀛,最终目的竟然跟十香的期望完全吻合。 十香能完成自己的追求,白宋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能帮助十香推翻东皇阁,甚至推翻东瀛现有的皇室,扶持十香成为东瀛的实际掌控人,以后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碍。 这不就是白宋一直想要找的人吗? 白宋看着她,认真问道:“你可想过要改变东瀛需要付出多少?说实话,即便是推翻了东皇阁,想要彻底改变东瀛也不是终点,你有没有想过掌管东瀛?” “掌管东瀛……”十香绣眉渐渐连成一线,“大人的意思是……” “成为东瀛的皇帝,正如大唐的皇帝一样,让整个东瀛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样才能让整个国家变成你所想的样子。” “这……这真的可以吗?大唐的皇帝可从来没有女人。” “如果一切不变,大唐很快就会就有一个女人来当皇帝,所以你也可以的。” 十香有些恍惚,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件事,却是突然点燃了她内心的一团火。 不管是谁,只要是人都摆脱不了内心里的欲往。 而权力则是人永远无法摆脱的魔障,白宋的话是极度的诱惑,十香敢有推翻东皇阁的想法,当东瀛的女皇又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她没有任何头绪,这件事太过庞大,甚至要大过推翻东皇阁。 “到底要怎么做?” “你需要一个更加适合的身份,如果可以,嫁给东瀛的三皇子不失为一种选择。让你拥有皇室的身份,既是一种隐藏,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嫁给那个最不被待见的三皇子?” “只是一个身份罢了,倒也不用当真,十香姑娘,这点儿小委屈就无法承受了?” 十香点点头:“如果能得到大人的支持,小女子愿意一试。” …… 白宋回到了别苑,想着自己将有的计划。 那个三皇子已经闲散了太多时间,白宋将其叫到了面前讨论婚事。 这个三皇子对干爹有些不满,因为他隐隐感觉到白宋和吉子小姐之间的生疏。 他是吉子小姐坚定的拥护者,既然白宋跟吉子小姐有了裂痕,他自然也不会对白宋的话唯命是从。 留在别苑,只是为了享受安全。 对于其他的事,这个三皇子一概不搭理。 “孩儿,最近过得怎么样?” “谁是你孩儿?有什么事尽管说,被耽误小爷睡觉?得罪了东皇阁,我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啧啧啧……还真是不知道感恩啊,也不知现在在谁的地盘上,现在又是谁在保证你的安全。你爹为了你的事可是操碎了心,连给你说了亲事都不知道感谢一声?” 正文 第883章 仓促的婚礼 亲事? 三皇子是闲散久了,未曾想有事突然降临自己头上,还以为是白宋拿自己打趣呢。 对方眉头一挑,转身就要走。 “诶?你走什么?” “不要拿我打趣,我可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大唐的古话,你小子要是不信,等着成婚的时候就知道了。” 三皇子又感觉对方不像是在说笑,便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白宋:“你难道说的是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 “你到底想要干嘛?是看我现在没人搭理,所以觉得我好欺负吗?” “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白宋认真说道,“到了东瀛,我会扶持你上位,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对自己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在意?” “这……”三皇子犹豫着,“这跟婚事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能给你带来的很大势力的女人,你说这有什么关系?” “很大势力的女人?是谁?” “有东瀛首富之称十香小姐,你可曾听过?” “十香……经常来别苑的那个?” 十香来别苑也不是一次两次,三皇子见多了自然是有印象的。 “正是,她的财富足够让你在东瀛重新获得地位,只要有了她的帮助,以后你也不必在惧怕你的那些兄长。” 三皇子思量着,感觉这不像是一句戏言,一个掌握着无数财富的女人,这的确是个很大的助力。 “这件事你跟吉子小姐商议过了吗?”三皇子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认真地询问。 “为何你每件事都需要去问吉子?难道你自己没有自己的判断?” 三皇子一愣,随后皱眉:“吉子小姐说过,只有她才会真正地帮助我。” “帮你?帮你做什么?帮你找了个想相对安全的地方就丢下你完全不管了?这就是帮助你?说是要扶持你上位,结果却做了什么?你回到东瀛已经一个多月了,到头来还是这副混吃等死的样子,她能帮你什么?现在是我为了你的事情在操心,如果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子,你以为我会不厌其烦地去拉拢一个女人?” “你接近那个叫十香的女人全是为了我?” “不然能为了谁?”白宋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哎,毕竟是我的儿啊,当父亲的岂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这位三皇子从小就不被待见,更是没有感受过长辈的关爱,听到这样一句话,再看白宋那种长辈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恍惚,心里在想,难道他真把自己当儿子?真的是为自己? 不知道为何,三皇子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丝感动,看着白宋的眼神也没有那么不耐烦了。 “这件事最好……最好还是问一问吉子小姐。” “太多的依耐性会让你无所成就,身为皇子,未来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岂能事事都询问他人?作为上位者,最主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况且,你真的认为吉子会全心全意为了你?即便吉子是为了你好,但东皇阁呢?东皇阁背后是什么目的?” “东皇阁想要操控皇室,他们认为现在的东瀛皇室正在逐渐脱离他们的掌握,所以需要我。吉子小姐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 “你既然都知道了他们的背后用心,为何还爱甘当棋子?一个男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要是你,要么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要么现在就死了。” 三皇子愣愣地没有说话,他没有听过这样的语言,他接受过自己的命运,但他从来没想过心甘情愿地成为别人的傀儡。如果能自由,谁又不想自由呢? 三皇子在思索,白宋则继续诱惑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曾经的我也是被人所不屑,所以我们更要抗争,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刮不相看,以后让他们臣服在我们的脚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也只有在大唐待过的人才能听懂这样一句台词 虽然白宋对这样的口嗨无感,但三皇子却真的被激起了一番热血。 只见三皇子攥紧了拳头,似乎要在沉默中爆发。 屌丝逆袭,废柴重生,白宋感觉像是一个小说主角的诞生。 只可惜真正的主角早就有了,这个三皇子只是一时的气愤,他永远都翻不出什么风浪,反倒会因为此刻的不忿而成为白宋手中的棋子。 “义父,现在要怎么做?” 过了这么久,三皇子还是头一次叫了白宋一声义父,看他诚恳的模样,是走了心的。 白宋拍了怕他的肩膀,一副欣慰的模样:“你只要听义父的安排就够了。” 为了这场婚礼,白宋让三皇子自己手书一封传入皇宫表明心意,让皇帝赐婚。 这件事倒是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没有人相信一个商人女子能在废柴皇子身边翻出什么风浪。皇宫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信,说是准许了这场婚事。 得到了皇宫的回复,婚礼便在最快的时间内举行。 尽管是皇子,可这位三皇子被当做了空气,没人一个人在意这场婚礼,没有一个人帮忙筹备,更不会有一个来宾,甚至连事情都没有传到民间,即便有人知道了也没人去谈论。 白宋看到这一切,心想这位皇子还真的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但这样也正和了白宋的心意,一切在无声无息中进行,追求平稳才是最好的。 三天后,婚礼举行,只有最简单的仪式,别苑之中的商队成员坐了几桌,大家聚在一起喝了一点酒。 三皇子作为新郎自然是多喝了几杯,昏昏沉沉地到了洞房之中。 看着躲在红盖头下的新娘有些奇怪。 没人给三皇子主持婚礼,又是在大唐商队的别苑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懂东瀛的理解,只能是按照大唐的婚礼简单意思一下。 三皇子记得十香的容貌,想想都有些心痒。 这个女人虽不如吉子小姐,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绝色,早在几天前就在幻想跟这位妻子的洞房花烛夜。 三皇子缓缓上去,带着一丝坏笑,正要说话。 红盖头被十香掀开,胡乱丢弃在旁,看也不看三皇子一眼,推门而去。 正文 第884章 皇帝病症 身为皇子,新婚当夜居然被人晾在一边? 三皇子带着几分醉意心头突然升起怒火。 他冲出房间,拦在了十香身前,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问:“你要去哪里?” 十香眉头一皱,下一秒,一个黑影到了两人之间,一道寒光划过三皇子的手臂,刺痛让他立刻收回了手。 三皇子刚要动作,黑漆漆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三皇子愣住了,到了这时候他才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丝冰凉。 只听十香冷冰冰地说道:“以后若是在敢碰我一下,你这条手恐怕死会保不住的。” 三皇子没有说话,站在十香身前的黑影缓缓收刀,然后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十香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很多疑惑和不甘,她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成为你的女人吧?有一点你最好搞清楚,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把戏,你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只要听从安排就足够了。” 说完,十香绕开三皇子,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三皇子看着那个房间,十香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而那个房间里面,住着的是白宋。 “使节大人,一切都照着你的计划进行着,我们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那下一步又该怎么进行?” 在白宋的房间内,十香没有对待三皇子的冷漠,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柔和。 看到十香半夜里突然闯入自己的房间,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白宋有些排斥。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十香没有离开,反而靠着白宋更近,一步两步到了白宋的床边。 “你干什么?” “大人,小女子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那大人是否也应该表现出一些诚意,也好让人安心?” 白宋从床上起身:“什么诚意?” “当然是要有更进一步地关系……” 随着十香越来越近,白宋感觉情况有些突然。 这时候,房门突然再次被人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外面,冷冷地说了一声:“请你出去。” 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打断了十香,她缓缓回身看着外面的影子。 十香记得她,这是个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白宋身边的女人,一个如下人一般的女人。 十香到了门口,笑道:“小姑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 “否则怎样?” 突然,一把刀掉在了十香的面前。 十香看着这把刀,表情有些变化。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到了公子的身边,一切都要听公子的安排,公子没有让你服侍,你就老老实实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十香愣了愣,看了看这平平无奇的别苑,看来这其中也藏着高手。 十香没有再停留,有些不甘心地从白宋的房间离开。 看到十香走了,门口的人影准备为白宋关门。 白宋喊了一声:“六儿,进来吧。” 门口的人影正是六儿,白宋叫住了对方。 六儿规规矩矩地进屋,坐在床边就开始脱衣裳。 心意相通就是很好,完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交流。 但白宋还是有些好奇:“怎么就把人帮我撵走了?” “因为我知道公子刚才的心里是不喜欢。” “那你现在又是为何?” “因为公子现在需要我。” 一句话,便不需要多说什么。 黑夜里立马恢复了安静。 …… 一场无声无息地婚礼之后,按照东瀛皇室的惯例,第二天皇子要带着皇妃去皇宫探访皇帝。 借着这个机会,白宋也到了入宫的队伍之中。 三皇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一路上都没有多余的话。 他看看自己的的这位妻子,又看看白宋,总要去猜想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宋需要见一见皇帝,今日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辰时刚过,三皇子的队伍在皇宫内院见到了东瀛皇帝。 上次见到东瀛皇帝还是在上朝的时候,那时候朝堂上皇帝藏在帘子后面,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在那一眼之后,白宋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皇帝有些病态。 当一些凡俗礼节之后,皇帝打发着三皇子让他离开。 在这位皇帝的心中也着实是没有这个儿子的位子。 这时候,白宋站了出来:“东瀛皇帝,您的身子似乎不太好,要不要让我来看看?” “你……你是……” “皇帝你的记性不行啊,我是大唐使节啊。” “大唐使节……你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一路多亏了三皇子的照顾,昨日三皇子的婚礼当然是要参加的,听三皇子说皇帝的身子不好,正巧我又懂得一些医术,就跟着一起来皇宫准备给皇帝看看。” 白宋临时想的一个借口,显得有些拗。 但皇帝的精神很差,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只是摆摆手:“不必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我可是大唐的神医,我们大唐的皇帝皇后都让我看过病,而且是药到病除,绝对不会害了皇帝。” 皇帝想了想,可能是白宋说他跟大唐的皇帝皇后都治过,心里有些动摇:“要不……” 随行的形如宦官的老人小声说:“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万一……” “不管怎样,先让我把把脉,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会胡乱下药的。”白宋继续说。 这一下,皇帝是真的动心了:“既然是来自大唐的神医,那就给我看看吧。” 三皇子和十香都看了看白宋,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个小子没有吹牛,他是真的神医。 白宋难得上前,在距离东瀛皇帝不足两米的时候,看到对方的印堂发黑,脸上气色很差。 这种状况几乎不需要把脉,白宋就问:“皇上是否有服用丹药的习惯?” 丹药! 皇帝眼神突然一边,没有想到白宋这么神,一眼就看出他在服用丹药,顿时眉飞色舞:“果然是神医,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朕的状况。实不相瞒,朕是多亏了这些但要才能活到现在的。” 正文 第885章 无法医治的弊端 东瀛皇帝服用丹药,不晓得是哪儿来方士骗子,气色一看就知道是各种金属中毒。 白宋了解过一些丹药的事情,知道古代的丹药理论是在各种药草矿石的混合下对各种物质进行提纯,可以通过炼丹的方式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真正的炼丹是要将丹药中的各种有毒物质完全排除,就能达到一般汤药所不能达到地药效。 这套理论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但也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想法。 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怎么可能达到方士口中将丹药的毒性完全排除? 服用丹药就是服毒。 早在大唐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丹药的事,没想到最后是在东瀛真正接触到了服用丹药的患者。 白宋看了看这个皇帝,他虽然精神萎靡,但在提到丹药的瞬间就来了精神。 很显然,这个皇帝是对丹药信奉不已的。 白宋没有傻到直接去反驳,而是象征性地给皇帝把脉,问诊。 经过简单的问诊,白宋对这个皇帝的情况已经是有所了解了。 古代炼丹最容易出现的中毒症状是铅。 这个皇帝也不例外,如果发现得早,可以配合饮食服用一些维生素c的药物帮助排毒。 但对方已经中毒太深,一般的治疗手段根本起不了作用。 白宋检查之后,跟皇帝说明情况,他需要一天时间来准备,明天一早再来给对方治病。 经过一番折腾,白宋几人离开了皇宫。 而白宋要给皇帝治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皇帝的病在东瀛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早在数年前就传出皇帝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全是因为东皇阁下出手,以灵丹妙法保住了皇帝的性命。 只是勉强保住了皇帝的性命,却是一直没有治好。 而东皇阁的说法是,当今皇帝早已是该死之人,能活着是东皇阁下借天地寿命为皇帝延续。 对此,天下人是深信不疑。 白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主动请缨为皇帝治病,却是又一次触碰到了东皇阁敏感的神经。 消息传入东皇阁,一群人立即开始了议论。 “大唐来的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居然对东皇阁的警告无动于衷。这样下去根本不行,我们必须采取更加明确的行动。” “最近东皇阁影响民间的事情太多,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继续这样干预,我们会破坏原有的规矩。” “是啊,我们自己创造地规矩不能有自己人去打破。” “现在讨论还为时尚早。” “现在不管,难道要等到棋院的事情再度发生?他要是真的治好了皇帝,这不是跟东皇阁下的话相悖了?东皇阁可从来没有错过地的时候。” “哼,我们比谁都清楚那些丹药存在的弊病,这是连东皇阁下都无法化解的毒性,一个凡人,他能做到什么?” “没错,除非真正的获得长生,否则没法化解毒性。” …… 第二天,白宋如约到了皇宫。 今天他是独自一人,听说白宋要为皇帝治病,二皇子和大皇子同一时间守在了皇宫门口。 白宋发现今天的情况跟往常不一样,两个皇子同时出现却没有任何交流,唯一看着白宋的眼神十分警惕。 进入皇宫跟之前,二皇子问了白宋一句:“你确定自己能治好父皇的怪病?” 白宋笑了笑:“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两个皇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又有些兴奋。 白宋没有跟这两个人多说,径直到了皇宫。 治疗铅中毒是有特效药的。 二巯基丙醇注射液刺激身体排除铅很有效果。 到了皇帝面前,白宋正好看到一人带着一枚丹药过来,要给皇帝服用。 这时候,白宋出言阻止:“这种丹药就不能再服用了。” 皇帝愣了一下,皱眉问道:“为何?朕能活到现在,可全是靠它。” “这丹药跟我的药起冲突,在我给皇上治病的期间,丹药必须要停,否则无法起效。” “这……”皇帝显得有些犹豫。 白宋也不强迫,很平稳地说着:“丹药也是灵药,我的药也不差,皇上要不也试试我的药呢?这种丹药停个几天相信也没什么问题。” “试试倒也无妨。” 皇帝将丹药推开,送来的人还有些不甘心,正要说什么,被跟来地二皇子呵斥一声:“还不退下?” 那人终是缓缓离开,回头看了白宋一眼,匆匆离去。 很快,皇帝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被东皇阁知晓。 一人拿着被退回来的丹药,陷入了沉思。 “不必担心,停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碍。” 此刻,白宋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药。 看到白宋手中之物,两位皇子都紧张起来,盯着白宋问:“你要干什么?” “这是注射器,你们不懂就不要一惊一乍的,这种好东西,要不是治疗皇帝,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注射器?” 两个人狐疑着。 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白宋突然想到了香儿。 和香儿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使用注射器的时候。 不想这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七年。 白宋经过一番解释,让几人都明白了注射器的原理,这才安心地给皇帝注射了药物。 “皇上,之后的几天内,每天都要打一针,而且千万不能服用丹药。” 说完,白宋又叮嘱了一些食谱,拍拍手转身将走。 治疗经过不超过一分钟,两个皇子都有些错愕。 “就好了?” 白宋理所当然地回答:“好了。” “父皇,您觉得如何?”大皇子回头问。 皇帝还没说话,白宋摆摆手:“哪有这么快起效?过几天才会有效果。” 说着,白宋推开两人终于是走了。 第一天只是开始,对于关心此事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煎熬。 谁都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被东皇阁认定无法医治地弊端在大唐使节的面前根本没当回事。 很多人都在关心皇帝的状况,每天都在被问。 时间过去两天,皇帝的身体有了变化,开始了腹泻。 但这种腹泻并没有引起皇帝的不适,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有感觉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 正文 第886章 视野外的埋伏 皇帝的气色变化都在白宋的关注之中。 每日跟皇帝打针,白宋都能感觉到对方在一天天地变好。 也不是那么虚弱了,脸上的灰斑在一点点地消退。 非但白宋,连宫里的人和两位皇子都有所察觉,唯有皇帝自己的感触不是很深。 又一日清晨,白宋照例进入皇宫,二皇子守在皇宫门口。 见到二皇子,白宋并不在意,但二皇子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使节大人。” 白宋看了看二皇子的表情,有些诧异,这是对方头一次露出善意地表情。 “什么事?” 白宋问道。 对方笑着说:“没想到使节大人真有真本事,经过这几日治疗,父皇地病症真的大有好转。” 白宋并未搭理,因为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的心思。 在一开始的接触下来,白宋就觉得这个二皇子是个以强权干政的典型。 乘着自己的父皇病重,将皇权揽在手中。 如果皇帝病情好转,他应该很担心才对,现在表现出的和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和善。 对方又说:“不知使节可否透露这医治之法,东瀛之内,有不少人都有过跟父皇类似的病症,除了借助丹药,没有其他续命之法。” “医治的药品我可没有多的,也只能医治皇帝一人,其他人我可没有办法。” “这样啊?”二皇子有些失望,隔着白宋进入皇宫,一路跟着走着。 白宋感觉这个二皇子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二皇子,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二皇子面露难色,而后突然坚定,问道:“以依使节所见,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我父皇有此病症的?” “……”白宋突然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反问,“你为何认定我知道病因?” “如果不知道病因,使节大人就不会那么容易地治疗。还有,使节为何要让我父皇停止服用丹药?” 这个问题二皇子已经问得十分明显,白宋再问:“二皇子是怀疑丹药有问题?” 二皇子点点头。 白宋又问:“二皇子自己没有答案?除了皇帝的身边人,还有谁能让他长期服用丹药?” “丹药出自东皇阁,使节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丹药的问题,是怕说出来无人相信,所以没有点明。” 二皇子没有承认,但他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见二皇子的表情逐渐严肃:“其实我早就对东皇阁的丹药有所怀疑,父皇服用丹药之后明显身体变弱,而东皇阁却说丹药能帮助父皇逆天改命。对方是东皇阁,一般人根本无法质疑,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证明我父皇的病不是没治,让人不得不怀疑东皇阁。” “二皇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怀疑东皇阁。” 二皇子冷笑一声:“哼,使节大人就不要试探了,本皇子跟东皇阁没有任何关系!以前,皇室对东皇阁言听计从,在那时候,一切都安稳平静。但在几年前,父皇突然想要改变东瀛制度,想要让东瀛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在那以后起,皇室和东皇阁之间的隔阂就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多,后来父皇迷恋上了长生,得到了东皇阁的丹药,从此身体日渐消瘦,逐渐无心管理朝政。”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使节大人知道化解丹药的方子,希望能传播出去,除了我父皇,天下还有很多人服用了的东皇阁的丹药。他们为了追求长生,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东皇阁的认可。” 白宋明白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也没有说谎,我的药有限,只能救一个人。但只要救了一个人,就能证明东皇阁曾经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相信到了现在,你的父皇也已经明白过来。这时候我再告诉他所服用的丹药不是什么神药,而是毒药,相信他这时候会明白了。” 二皇子一听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有些激动:“别人质疑东皇阁不会被人听信,但如果是父皇……只要父皇颁布诏命公布这一切,肯定会打破东皇阁编造出来的谎言。” 白宋想了想,觉得事情变得豁然开朗。 如果东瀛皇帝能出面,一切会变得简单许多。 就算不会让所有人都相信,至少会先让一部分人清醒。 冰面上一旦出现了裂痕,再有任何外力的介入就会崩坏。 东皇阁再如何神圣,民众也会有开智的那一天。 这算是意外之喜,白宋还以为二皇子可能是东皇阁的人,现在来看到不是在说谎。 现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东皇阁。 身边能多一个盟友终归是好的。 两人打定主意,都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皇宫里面走去。 一边走,白宋一面问:“大皇子跟东皇阁的关系如何?” “大哥他跟东皇阁没有任何往来,虽然我们之间不合,但我们都是皇室,跟东皇阁不会有太多牵连。” “如此就好,只要皇室能集中力量一致对外,我们的机会是要大些。” 两人不再说话,到了皇帝寝宫门口,白宋按照惯例在外喊道:“大唐使节白宋来给皇帝治病。” 平日里,这时候会有一个如公公般的白面小生走出,然后请白宋进去。 今日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两人在门口等了许久,二皇子有些等不及了,在外喊道:“父皇。” 还是没有回音。 两人叫唤眼神,二皇子想要进去看看,白宋突然伸手将二皇子拉住。 “怎么?”二皇子不解。 “嘘……”白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感知力迅速展开。 这一试不要紧,白宋感觉到在视野看不到的地方至少藏着上百侍卫,似乎是在等着两人进去。 一瞬间,白宋脑海浮现出很多电视剧的画面,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详。 “不能进去。”白宋沉声道。 “为什么?”二皇子问。 “只怕皇帝已经……已经死在里面了。” “什么?” “这附近有埋伏,似乎是在等着咱们进去好来个人赃俱获。所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去了。” 正文 第887章 东瀛仙人 二皇子愣在原地,白宋的话有些突然,对方根本都不明白白宋是从什么地方发现有问题的。 但白宋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见二皇子不动,索性撂下此人原路返回。 躲在暗处地人突见白宋这般动静,也有几分不明。 犹豫了瞬间,似乎有了动作。 四周有些突然的动静引起了二皇子地警觉。 二皇子看了看白宋的方向赶紧追了上去。 二皇子追上白宋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皇帝寝宫十几米,而那些暗藏之人终于追了出来。 “快跑。”白宋喊了一声,改走为跑。 这里是东瀛皇宫,任何直接冲突都有可能制造很大的麻烦。 今日肯定有人准备好的,白宋不想往别人的陷阱里面撞。 二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追着白宋说:“我是二皇子,就不信他们敢做什么。” “哼,对方连皇帝都敢杀,还怕你这个皇子?你要是不信邪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我要赶紧走了。” 二皇子有些犹豫,觉得在皇宫之中这么狼狈地逃窜有些丢人,但回头一看那些追上来的侍卫又有些心虚。 最终还是追着白宋的脚步不再回头。 后面的见白宋二人没有停下地意思,于是开始了大声的呼喊。 白宋听不明白,应当是叫两人站住。 皇宫虽然小,但很绕,白宋走在跑在前面根本不认识路。 “你的人在什么地方?现在要找到的信得过的人,不能被他们随意诬陷。只有先保证自己的清白,才有机会去调查背后的真凶。” “跟我走!”二皇子加快了速度拉着白宋进了一个小院。 二皇子对皇宫很熟,穿过小院七绕八绕,后面的追兵就被甩开。 乘着无人,白宋拉住二皇子:“我们没有被抓到现场,但他们应该会四处宣扬是我在给皇帝治病所导致,之后你可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二皇子眉头紧皱,没有回答,看来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白宋已经能想象之后的发展,虽为看到事发现场,但皇帝的死是肯定的,而这个锅肯定会被甩到自己头上。 因为是白宋让皇帝断了丹药,皇帝的死就肯定跟白宋有关。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诬陷这种低劣却很有效的手段,就算是白宋也想不出一个很好的化解办法。 白宋是外来人,这更增加了洗刷冤屈的难度。 这背后的推手又必然跟东皇阁有关,靠白宋自己很难找到破局的方法。 现在白宋只能期待二皇子,可站在二皇子的角度一想,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能靠什么去反驳东皇阁的指认? 他的名气跟东皇阁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正在白宋犯难的时候,二皇子的眼中突然闪出一道精光。 白宋一下捕捉到了对方的神色,精神也是一震:“怎么?有办法了?” “如果是东皇阁陷害,我们都难得清白,但有一个人,即便是东皇阁也会忌惮三分,如果他能站出来为我们脱罪,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什么人?” “以为真正的活神仙。”二皇子面露憧憬之色,眼中带着神光。 看到二皇子这种表情,白宋放松的样子又变得紧张。 这个表情,不会又是一个神棍吧? 对方似乎看出了白宋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说:“那位是真正的活神仙,跟东皇阁的人可不一样!即便是东皇也对其佩服不已,你不知道,那些丹药都是这位神仙传到东瀛来的。” “丹药本就是毒药,到现在你都不明白?真是无药可救!” 二皇子继续反驳:“哼,是你触目寸光,不知天高地厚,真正的仙人面前,你自然会明白一切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白宋心中不屑,也懒得跟个东瀛人解释什么,只要能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行,至于是不是神棍,跟白宋也没什么大关系。 白宋没有再说,只是让二皇子带路。 两人悄悄出了皇宫,这时候已经能听到有人在传皇帝身死的消息,不出白宋所料,皇帝死亡地根源是因为没有服用东皇阁的丹药。 造成这一切地罪魁祸首自然是来自大唐的使节。 东瀛皇室的人已经将别苑包围,要使团交出白宋。 白宋没有出现在别苑,而是跟着二皇子悄悄出城。 使团那边不用担心,东瀛人就算再怎么愤怒也不会对使团动手。而且就算认定了是白宋的问题,那也是医疗事故,不是刻意害死,有矛盾也不会爆发直接冲突。 白宋正需要用这些时间给自己洗刷冤屈。 有二皇子的掩护,要出城并不困难。 对方口中的仙人生活在城外的一片竹林中,徒步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 传说这位仙人十分低调,在东瀛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没人知道他的住处,二皇子是皇室成员,以前得过一次重病,是那个仙人治好,在那仙居之中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才知道去路。 说起这位仙人,二皇子似乎有说不完地话。 “三年前,东瀛爆发了一场疫症,死了很多人,就算是东皇阁也束手无策,正是这位仙人的突然出现,解救了东瀛。传说他是从海上踏水而来,有霓虹彩霞为伴。” “哼,又是传说!传说东胜神洲还有五彩神石呢,蹦出来个猴子会七十二变,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大唐人!傲慢,无知!”二皇子有些恼怒,然后继续辩解,“这些是传说,但有些事却是我亲眼所见,做不得假的。” “什么事?”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在那仙人地竹林里,若非仙人愿意,任何人都找不到仙居何在。而我曾经生过一次重病,是父皇求助仙人,我在仙居之中修养过一段时间,知道怎么走入仙居,也就是说,除了我,你一个人在竹林中走一辈子也别想进去。” 白宋愣了愣,听二皇子的描述怎么有点儿像道家奇门遁甲中的阵法一类呢? 白宋犹豫着,一片竹林已经出现在眼前。 竹林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半山腰,林间云雾缭绕,仙气升腾,奇景之下真有几分仙气缥缈的感觉。 正文 第888章 仙人李淳风 仙山竹林? 排场倒是挺大的。 现在的白宋对神棍十分反感。 以前的圣莲教就惹出了一堆事情,现在又是东皇阁。 也不知竹林中的人又是什么骗人的把戏? 进入竹林,白宋一眼就看出了是道家奇门阵法的布置。 之前在永兴学院跟袁天罡学的道家法门没有白费,白宋不会布置,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白宋突然来了兴致,问二皇子:“你不是说不知道进入的方法,一般人就算走一辈子也进不到竹林深处吗?” “那是当然。” “要不我试试?” 二皇子看看白宋,脸上满是不屑:“哼,你要能走进去,我当场叫你爹。” 白宋一笑,不再多说,径直朝着竹林内去。 不过一刻钟,白宋站在了林中一间道观前。 这道观很小,不过一院一塔一庙,有一片菜园,蔬果长势很好。 院中无人,只见小塔之中有青烟寥寥,混在半山的浓雾中消散无踪。 白宋没有出声,先是回头看看跟来的二皇子。 二皇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白宋,显然是想不通的白宋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二皇子,怎么说?” “我……” “都说了是神棍,你信不信了?” “信……” “光说相信无用,先前是谁说要叫爹的?” 二皇子随口一说,没想到白宋此人居然当真? 二皇子憋了半天,突然低下头,挤出了一个字:“爹。” “诶,真乖。”白宋大笑,“其实也不亏,你兄弟也这么叫我,比你叫得还要亲。” “你!” 二皇子正要说什么,从小塔之中传出一个声音。 说的是东瀛话,白宋没有听懂。 但这二皇子听到后立即收敛了所有情绪,变得恭敬起来,对着小塔的方向赶紧下跪,然后还不忘拉一拉白宋的衣角,示意他也要下跪。 白宋没有搭理,心说今天就来个在线打假,只要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以此作为威胁,让对方出面给自己清白也不是不能。 白宋心中已有打算,看到从小塔缓缓出来人神棍之后,整个人都愣了愣。 “这……这是李……李淳风?” 白宋惊愕之际,对方却表现得极为平静。 数年不见,李淳风依旧年轻,年纪比白宋长一轮,看上去只比白宋稍长几岁,手持拂尘,面容干净,身子笔挺,走路自带仙气。 对方看着白宋,笑着摇了摇头:“贫道算了数日都算不出来的大事,原来是故人相遇。” “李……李道长!你怎么跑东瀛来了?”白宋从惊愕中回神,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 二皇子也惊讶地问:“你们……你们认识?” …… 万万没有想到,二皇子口中的仙人竟然是李淳风。 这下二皇子就成了多余的人物。 李淳风让二皇子在院中等候,自己跟白宋去了小庙中详谈。 二皇子对这位仙人尊崇至极,老老实实呆在院中,跪在地上都不肯起身。 白宋跟着李淳风去了里面,回头看了看跪在院子里的二皇子,难以置信地问:“李道长,你怎么变成了东瀛的活神仙了?” 李淳风笑着摆弄着拂尘,指引者白宋在屋中坐下,关上门后,先给白宋沏茶。 “此事说来话长,容贫道慢慢跟白兄说。” 李淳风饮了口茶,不知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笑意。 “贫道今日能在东瀛民间多有名望,其实还是借了白兄的光。” “嗯?”白宋不懂。 “想在五年前长安一别,贫道为了躲避皇上的追责,假借寻长生之法的名头离开京城。虽说寻长生是借口,但也是贫道毕生之所求。于是贫道遍访天下寻求长生之法,在走遍了大唐之后,便想到了出海寻访东瀛。到了东瀛之后,发现东瀛爆发了一场数百年不遇的疟疾目,死了很多人。而贫道正是借用白兄在邙县时所用的药方化解了东瀛的危机。故而东瀛民间对贫道多有推崇,认定贫道就是在世的仙人。白兄你说,贫道今日的地位是不是借了你的光?” “……”白宋一阵无语。 李淳风接着又说:“贫道本不想装神弄鬼,但想在东瀛研究长生药,有一个这样的身份会方便行事。后来贫道就留在这里建了一间小屋,收集材料,每日炼丹,这一呆就是三年时间。” “东瀛民间盛行丹药,原来是李道长传出去的?” 李淳风点点头。 “那李道长可知道这丹药之中含有剧毒?对人体是有害无益!” “贫道自然是知晓的。” “那为何还要将丹药流传于民间?” 李淳风答道:“是药三分毒,越是强效的药物,毒性自然是越强的。为何要炼丹?就是要将药物中的毒性完全去除,但这个过程十分艰难,没有大量的试验是无法完成的。如果炼成了丹药无人尝试,如何能调整改进?” 白宋眉头一跳:“道长是为了试药?” “可以这么说吧?”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话没出口却有闭嘴了。 看到白宋的表情,李淳风笑着说道:“白兄是说贫道这么做是祸害了生灵?但白兄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了长生药,对天下生灵又是怎样的益处?贫道一直有皇命在身,今生必求得长生而回。我若留在大唐,便是用大唐的人试药,留在东瀛,便是东瀛人试药。此事总有人付出,让东瀛人承受总比用大唐百姓的命好。” “那道长可有想过,如果你一生都无法研究出长生药呢?或者世间本就不存在长生?” 李淳风摇摇头:“心有所向,方有始终。白兄,对于此事,你便不用多言了。在东瀛的世间,贫道对丹药已经多番改进,毒素已经一次少过一次,贫道会有最后的结果向白兄证明的。还是说说白兄的事情吧,今日来了此处,想必是有事情的。” 白宋想想,将自己的遭遇说了。 李淳风听来一笑:“放心吧,此不过一句话地事情,不管白兄跟东皇阁有什么冲突,只要有贫道在,他们都会有退让的。” 正文 第889章 东皇 李淳风给白宋正名,随白宋一起进入京都。 此刻的京都四处都在搜寻白宋和二皇子,加上皇上的死,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李淳风出山后并未急着去见皇室,或是在众多民众面前说话,而是带着白宋径直往东皇阁去。 白宋觉得这样有些冒险,毕竟东皇阁对自己可是有非常大敌意的,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李淳风倒是何有信心,至少能保证白宋的安全。 听到李淳风如此自信,白宋也不再推诿,其实他也一直想见一见东皇阁的人,看看这个在东瀛有着超然地位地组织背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东皇阁所在京都东北角的圣山之上,京都城依靠圣山而建,圣山不高,一眼能看到顶上的五层高塔,半山上多有建筑,能听到流水瀑布的声音。 整个圣山都在东皇阁的控制之中,山脚有身着东皇阁服侍地守卫,也有往返圣山的平民。 这里个大唐的寺庙类似,也有往往反反的香客进入祈福,只是在圣山祈福会有一定数额的进山费用。 白宋和李淳风入山之时并未引人注意,沿路还有各种各样地保平安的东西,什么平安符、圣水,佛珠之类的小玩意儿。 东西不少,价格却贵得离谱。 看到有些平民为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而掏光家当,白宋看了李淳风一眼:“这个东皇阁,你也看得下去?” 白宋知道,李淳风是个有追求地神棍。 李淳风表情如常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走吧,这里不是大唐,天下间的不平事你我都是管不过来的。人生短短数十载,又能帮几个人?纵观白兄所作所为,不失为我一位心怀天下者,可纵有向善之心,人也有力竭之时。要解救世人不如先解救自己,只有求得长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我们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死活。” 李淳风很坚定,白宋也不再多说。 本以为没有引人注意,不想很快就有人出现将白宋拦在了半山腰上。 来的是东瀛武士,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到眼中充满了警告。 白宋不懂,身边的李淳风已经习惯了当地语言,简单的几句话之后,那些武士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先前的警惕也变成了恭敬,带着两人一路进山。 或许是知道了东瀛仙人的到来,半山上的东皇阁变得有些热闹,很多人都在朝着山顶的四层高塔汇聚。 半路上,但凡认出李淳风的人都会停下善意地打个招呼,在看到白宋之后却又会露出几分疑惑和警惕。 神秘的东皇阁在一层一层地退下光环,这个超然的组织并没有想想象中那么神秘。 在白宋的眼中,这个地方越是寻常心中便有会更多不解。 一个如此平平无奇的地方是如何成为了东瀛的圣地? 要论神棍的骗术,消失后的圣莲教都要比东皇阁专业。 过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山顶阁楼前。 山很小,这座阁楼却是超乎寻常地恢弘大气,青砖玉瓦,雕梁画栋,门庭汉字书写“东皇”二字,不是镶金,乃纯金所铸。 门开了,几个武士示意李淳风和白宋进入。 进入阁楼,里面早已汇聚了东皇阁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 白宋知道,这样的排场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因为李淳风的到来。 李淳风的声望估计要跟东皇齐平。 就这般,白宋内心也多了些底气。 东皇阁的人都穿着统一的东瀛古典服侍,大开的衣袖,高顶的礼帽,全都盘膝坐着,配上阁楼中四面的各类壁画和烛火,倒也显得有几分肃穆。 白宋扫视一圈,从这些人中找到了吉子。 这是其中唯一的女子的,十分醒目,白宋很快投去了探寻的目光,像是打招呼。 吉子看着白宋,但眼神有些奇怪,没有任何的情绪,淡淡的,带着几分漠然,面对白宋的眼神没有任何回应,好像没看到,又像是不认识。 白宋也没有多想,因为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已经起身,对方没有表情,给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张面具,没有透露出丝毫情感。 而这人的衣服样式虽跟其他人相同,但衣服上有金丝绣花,绣的是一只多头妖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白宋还在观察,对方身影却突然消失。 白宋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一阵风擦过脸侧,那人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白宋的身侧。 “李道长,难得出山,近来可好?” 对方根本没把白宋放在眼中,而是跟李淳风说着话。 白宋心头一沉,刚才那一瞬间不知是什么障眼法还是功夫,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这样的速度,哪怕是剑十三都比不上,至于擅长力量地阿大就更不如了。 白宋看了这人一眼,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传说中地东皇了。 李淳风淡淡然道:“今日前来只为化解东皇阁跟贫道故友的一点瓜葛。” “大唐的使节竟然跟李道长相识?” 说话间,对方偏头看了白宋一眼。 与之相对,白宋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而来,这股气势与一般武者的真气压迫有几分不同,给人一种阴森幽闭的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给死死地盯住一般。 白宋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露出一个笑容:“没有猜错,您应该就是东皇阁下了吧?” 白宋预期平稳,没有丝毫影响,这让东皇微微一愣,随即也露出了笑容:“不愧是大唐使节。” 李淳风抢过话说:“进入京都时,听到不少人说皇帝死了,不知是否真实?” “是啊,东瀛皇帝突然身死,实在是令人痛心。” “但为何都在搜捕这位白兄?” 东皇一笑:“皇帝服用丹药期间一直好好的,正是这位白兄坚持不用丹药导致这一切,李道长,这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呢?” “东皇阁下,你我心里都清楚,丹药本就有剧毒,停止服用丹药绝对不是导致皇帝死亡的原因。而这位白兄乃我大唐当世第一名医,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这件事早早有个结果。” 正文 第890章 不愉快的对话 “既然是李道长的意思,东皇阁自然是要给李道长面子的。不过,这位使节大人在东瀛其间给东皇阁惹的麻烦也不少,希望能他也能好好的,否则,即便是大唐使团,东皇阁也不会放任不管。” 事情要比想象中简单,没想到东皇会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和解。 李淳风偏头看着白宋,小声说:“大家各退一步,白兄,你也不要在东瀛做哪些的出格的事情了,既然是来通商的,那就老老实实做生意,只要完成了皇上交付地任务就可以了。” 白宋想了想,索性暂时先答应下来。 白宋点点头:“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暂时这样吧。” 说归说,但白宋却没有真的要放弃,正因见识到了东皇那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反而让白宋更确信东皇阁存在的危险性。 白宋所追求的是跟东皇阁背道而驰,正因为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才有今日的缓和。如果对方知道白宋想要推翻东瀛现有地传统,相信东皇阁不会如此轻易地将此事翻过。 一次简单碰面,前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双方存在的矛盾似乎就这样化解了。 白宋又跟着李淳风离开,只是跟东皇阁简单的一次接触,回到京都之后,京城大街上搜捕白宋的人已经消失了。 东皇阁行动地速度之快,再一次给了白宋惊讶。 “东皇阁掌控着东瀛,远比大唐皇上掌控大唐要全面稳固。” 半路上,李淳风对白宋说道,“要跟东皇阁作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贫道很想知道,你来此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当然是皇上的意思。”白宋简单说着,他看看李淳风,这个道长的面子之高确实是超乎预料,以后有着李淳风的帮助,他在东瀛行动倒也方便不少。“李道长,咱们还是回到别苑详谈吧。” 李淳风应了一声,跟随白宋到了别苑。 使团居住的别苑经过一天地闹腾,好不容易有了一刻安宁。 李淳风曾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几位官员认出了对方,大为惊讶。 他乡遇故知着实是一件喜事,当天一行人又小聚了一下,喝了一些酒。 白宋需要李淳风,到了傍晚都带着三分酒意的时候,白宋才将李淳风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细说。 李淳风不是一个单纯的道士,也有一半的世俗属性,至少他对大唐对皇上抱着忠诚。 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皇帝办事,以后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显然需要更亲近一些。 白宋需要利用李淳风的知名度,也不藏着掖着:“李道长,都是为皇上办事,现在我需要道长的一些配合。” “什么配合?” “道长在东瀛有着非同寻常地信仰,这份信仰甚至让东皇阁都十分小心,我想找到某个契机在东瀛推翻东皇阁在民间地根基,届时还需要道长站出来为的世人揭开东皇阁的骗局。只要有道长的站台,我相信东瀛民间会看出来的。” “……”李淳风一愣,“推翻东皇阁?白兄,不是刚说了要各退一步吗?” “不过是缓兵之计,皇上的任务在,岂能因为一些阻碍就改变?” “皇上到底有什么任务?” 面对李淳风,白宋没有任何隐瞒,直接了当地说:“让大唐文化同化东瀛,让东瀛全面接收大唐的文化、制度、历史、礼仪等等一切。” “同化东瀛?”李淳风感觉有些匪夷所思,“皇上让你们一个小小的商队进入东瀛,居然带着如此重大的任务?” “所以现在需要李道长的帮助,一开始,我以为这件事会十分困难,但没想到李道长在东瀛就是一个活神仙,想要实现我的构想就变得简单了许多。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东皇阁一个阻碍,只要没有了东皇阁从中阻碍,推行大唐文化会变得十分轻松。” 李淳风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白兄要在东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际上却是在一点点削弱民间对东皇阁的信仰。” “推翻东皇阁,扶持一个能被我们控制地东瀛皇帝,从最高层控制东瀛,然后逐步改变东瀛的民生。这就是皇上交给我的真正任务。” 李淳风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白宋有些着急,问道:“李道长,你有什么想法?” “白兄,你的想法有些危险,而且这不是什么正道。” “不是正道?”白宋倒是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控制他国朝政,跟东皇阁控制民心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就是为了权利而所用的的方式不同?” “两国之间哪有什么正邪?你对他人益,便是对自己之恶。强敌在侧,自然是要加以控制。而且如此进行控制,总好过于两国交兵,让无数人付出生命的好。” “弹丸小国,困居于岛,也能称之为强敌?若真是皇上的心思,不过是大国相争的一些借口罢了。” 白宋眉头皱起,心说怎会扯出这些问题来的? 但听了李淳风的话,心中却是有些不忿:“国之强弱,非领土大小,乃是国家经济科技的发展,更在于民心所向。东瀛人外表和善,内藏祸心,岂是今日所能看出来地?李道长身为大唐人,怎么帮东瀛人说话起来?” “人无非天下万千的生灵之一,不管是大唐人还是东瀛人,并无区别。白兄也算是明事理之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奇怪命理之中的妖星之说。” “……”白宋感觉有些火气了,不善道,“你也是当世得道高人,怎么这么迂腐?你不是会卜卦吗?你可能算出百年千年之后,这弹丸小国的人会成为中原大地最大的敌人?那时候会有多少中原儿女死在这些人手上,你根本不知道!” “你似乎知道很多?” 李淳风面带疑惑,盯着白宋:“你是贫道今生所见命理最为奇特之人,常有常人所不理解的见闻。贫道至今还记得,李家三代,江山易主之事,今你若控制的东瀛,他日会不会又控制了大唐?” 正文 第891章 夜访棋院 原以为会是一次比较轻松的交谈,结果却让白宋有些意外。 李淳风和他之间似乎存在了一些观念冲突。 眼看天色已晚,李淳风没有多留之意,借口炼丹要返回山中。 白宋相送也被李淳风拒绝,只是留给白宋一句,此次借他之名洗刷冤屈,也算是报了当年地救命之恩,日后当多行善事,不要为祸世间。 这话让白宋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念在李淳风的大名上没有多计较。 白宋所想,求的是永保太平,却被李淳风认定为祸乱天下。加之以前的妖星之说,李淳风仍旧记在心里,交流之中勾起了回忆,瞬间就对白宋有了提防之心。 白宋很郁闷,站在别苑门口愣了许久。 妹妹白柔看出哥哥怀着心事,上前来问:“哥,跟李道长谈得不愉快?” “牛鼻子老道还真是固执己见。”白宋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回去。 跟白柔走了没几步,白宋又忍不住问:“你说我想要改变东瀛的到底是对是错?” “之前倒是不太明白哥哥的用意,现在倒是想通了。看东瀛这般哪有大唐生活自在?如果真能把东瀛变成大唐那样,东瀛的百姓肯定会过得更好。既然能让东瀛变得更好,那肯定就是对的。至于那什么东皇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得到了白柔的肯定,白宋倒是泰然了许多,既然李淳风不想帮忙,那便不帮就是。 “没有李淳风,老子一样能行。” 白宋念叨着,在夜色中突见十香姑娘快步过来。 十香拦住白宋,正色问道:“皇帝死了,现在东瀛正等着新皇登基,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十香有些激动,她觉得这试一次很好的机会。 白宋摇摇头:“你们现在就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做?” “没错。” “你不是要扶持三皇子上位?这么好的时机为何不把握?” “现在为时尚早,这个三皇子没有一点儿建树,岂能随随便便当上皇帝?争权夺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现在还没有到你们行动的时候。” 十香皱眉,眼中一丝失望。 白宋又说:“现在我们就看着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的争夺就够了,等他们先选出个胜者,拉拢胜者就可以了。” 听完,十香点点头,转而离开。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十香刚走,老徒弟木至慌慌张张地找到别苑来了。 看到木至,白宋有些奇怪,心说这老东西不是心如死灰,决心隐居了吗?围棋道场关了都无所谓,什么事情让他变得着急? “小师父,不好了。” “什么事?” “小葵……小葵她一人上棋院要挑战棋圣。” “什么?” “小葵因为围棋道场而心生不愤,就一人去了棋院挑战棋圣,说要是棋圣不出来应战,便要用围棋横扫棋院,让天下人知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午后,具体时间也不清楚,只是留下了一张字条。” 木至很紧张,拿出纸条来手都在抖。 白宋抢过纸条一看,自己根本都不认识,把纸条随手一扔问道:“她现在人呢?” “去了棋院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一直没有回来?”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心说一个下棋的地方不会做杀人灭口的事情吧? 天已经很晚了,但白宋还是多想,招呼一声,带着阿大朝着棋院赶去。 棋院今日很安静,并未传出有人挑战的消息,这就有些奇怪了。 白宋一路想着,等到了棋院后,几个留守的棋士得知了几人身份,居然很洒脱了承认了小葵的确来过。 “那小葵人呢?” “她与棋圣大人对弈许久,至今尚未走出棋室。” “棋圣真的跟她下了?” “当然!”棋士理所应当地回答,“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还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一局棋从中午下到了现在?” “你们不信自己去看吧。” 棋士没有任何隐瞒地意思,主动带着白宋去棋室。 深夜的棋院很安静,只有棋室里面还亮着灯。 棋士站在门口指着里面:“喏,人就在里面,你们自己去看呗。” 白宋跟木至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棋室内,几盏灯火摇曳着,微光之中,小葵正呆愣愣地坐在棋盘前,她对面无人,根本没见到什么棋圣。 “小葵!”白宋喊了一声。 对方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白宋又上前两步,到了小葵身边,偏头看着小葵地表情。 只见小葵表情呆滞,死死地盯着棋盘,一头大汗似乎很紧张。 “难道输了?” “东瀛棋圣的实力真有这么恐怖?小葵也不是对手?” 白宋疑惑着,目光转向棋盘,却见棋盘上根本没有棋子,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好像根本就没有下过棋。 “小葵……你怎么了?” 木至察觉到孙女的古怪,有些担心地退了退她的肩膀。 被人一碰,小葵突然惊醒,目光涣散的看了看白宋,又看了看爷爷。 她没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道:“输了……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一局棋而已,不用那么在意。”木至好言安慰。 白宋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擦了擦棋盘上的灰尘,少说也有十天半月没人动过了。 “小葵,你怎么了?你见到棋圣了?” 小葵抬了抬头,然后又轻轻地点点头。 “你们在这里下的棋?” 小葵继续点头。 “那棋圣人在何处?” “人……棋圣人在何处?是啊……棋圣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葵似乎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 白宋继续问:“你们下了多久?为什么棋盘上没有棋子,还有这么多灰尘?” “不……不知道。” 小葵一脸疑惑,渐渐皱眉,似乎又陷入了无限地自我否定中,表情逐渐难受起来。 “棋圣好强,我……我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一局棋而已,不要在意了。”木至继续安慰,出于对孙女的关心,木至伸出手想要将小葵抱在怀中。 可就在这时,小葵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转身冲出了棋室。 棋室外的广场往下是一个高台,小葵跟疯了似的直接往高台外冲去,看样子是要直接跳下。 白宋一惊,喊道:“阿大,拦住她!” 正文 第892章 小葵的怪病 黑夜下,一个娇小地身影在半空被一道电光拦截。 白宋冲了出来,发现阿大就站在高台边上,怀里的小葵已经昏迷。 白宋长舒一口气,追上询问:“怎么样?” 阿大看看小姑娘,简单地说道:“无事。” 说是没事,事实却如何呢? 白宋感觉得到,小葵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精神上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昏迷是最好的,白宋不忍打扰,想等她醒过来之后再问问情形。 但在小葵醒来之前,白宋是要好好问问棋院,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棋圣到底又对小葵做了些什么? 白宋揪住了带他们过来的棋士:“把棋圣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棋圣到底有多厉害,一局棋居然能把人搞得走火入魔。” 小棋士有些不服,想要挣脱,愤愤道:“放开我,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棋圣大人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白宋一巴掌抽在人脸上,直接把人给打蒙了。 “把棋圣叫出来!” 同样的问题,小棋士转瞬没了之前的气势,颤抖着说道:“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棋圣大人在何处,他老人家从来都是不见踪影的。” “好巧不巧,今日有人来挑战,突然就出现了。而且偏偏我们来了又走了?把你们管事的人交出来。我就问问今天的这局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棋士听了有些为难,犹豫之际,白宋直接抽出了刀来。 反正刚跟东皇阁闹僵了一次,也不怕再得狠一些。 “你……你要干什么?” “嘴上说不通,那就用刀!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棋士的骨头有没有我的刀硬。” “棋院受东皇阁的保护,谁要敢在棋院……啊!” 话没说完,小棋士便惨叫起来。 白宋举着刀,不屑一笑:“我还没动手呢,你叫什么?” “住手!”广场的另一个方向,一个佝偻的老人渐渐走来。 白宋看着他:“源吉良?” 来人正是白宋三番棋的对手源吉良。 源吉良一人到了白宋面前,低声道:“这里我就是管事,使节大人不必对一个小棋士过不去。” 白宋看了他一眼,将小棋士放开,对方头也不回,屁滚尿流地跑了。 “使节大人,京都难得平静,您一定要这么闹吗?” “威胁我?” “不敢,您在东皇阁面前都不曾退让,小小的棋院怎么敢跟您作对?” “既然知道我的脾气,那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小姑娘来了棋院就要挑战棋圣大人,还说棋圣要是不出战,她就在棋院门口摆下棋局,要一人挑战棋院所有人。后来棋圣得到消息,亲自过来应战。但他们对局的结果没人知道,甚至连棋圣什么时候走的都无人知晓,至于小姑娘为何出现这样的状况,相信棋院里面也无人知晓。” “就凭你的这些话我就要相信你?” “使节大人若是不信,老夫也没有办法。如果使节大人一定要杀人,那就杀了老夫吧。” 今日的源吉良显得十分平静,他看着白宋手中的刀,缓缓地说:“本来在输掉三番棋的时候,老夫就应该以死谢罪了。但那时候还是心存侥幸,选择了逃避。这些日子,老夫始终走不出三番棋的阴影,如果能死在使节大人的受伤,对老夫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白宋眉头紧皱,他看得出现在的源吉良跟之前有些不同,他是真的抱着死志,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今日的情况不明,对方说法也无可挑剔,一切还要等小葵醒了之后才知道。 “你们最好期待小姑娘醒了之后没有事,棋院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那么容易。” 白宋撂下一句话,没有再多说。 几人从棋院离开,回到别苑之后,刚要把小葵放在床上休息,小姑娘身子动了动缓缓地醒了。 白宋先是大喜,准备追问在棋院发生了什么。 可白宋很快就发现小葵有些不对劲。 小姑娘目光涣散,一脸茫然,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想象中的疑惑,而是一种木然的样子呆呆地坐着。 “小葵,你怎么了?”木至感觉到孙女的变化,焦急地问道。 小葵偏头看了看木至,喊了一声:“爷爷。” 听上去像是认得亲人,但她的声音拖得很长,显得很呆滞。 也仅仅是喊了一声爷爷,随后又陷入了发呆之中。 白宋立即喊了一声,但小葵对白宋的声音感觉不大,连看了看不看一眼,像是没有听到。 白宋准备再喊,一边听着消息过来的白柔突然说道:“哥,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那些被送来地海盗?” “海盗?什么海盗?” “那天二皇子送来的假海盗。” 白宋一愣,这才想起来,那些被充当海盗的人就是小葵现在的模样。 当时白宋就觉得那些人很古怪,自己检查过不是因为中毒,也不是因为蛊虫。 现在都在让六儿秘密调查这件事。 经过白柔的提醒,白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小葵的确就跟那些丢了魂的海盗一模一样。 瞬间,一股不祥地感觉涌上心头。 “六儿在哪儿?”白宋问道。 “六儿今天有事没有回来。” 白宋叹了一声,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六儿不在,肯定是在外面调查相关的事情。 “不知道六儿能不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哥,小六儿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六儿没有想象中那么柔弱,苗疆大巫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我相信她不会有事。” “现在怎么办?” “除了六儿,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这背后秘密。” “什么人?” “自然是二皇子了。”白宋沉声说,“当时是二皇子带着那一批人来的,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原因成了这样。” 说完,白宋转身又要出门。 白柔追上提醒:“哥,要不明天吧,现在已经太晚了。” 白宋回头看看小葵,摇摇头:“还是尽早。” “哥,你要多加小心。” “有阿大跟着,不必担心。” 正文 第893章 争权夜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离开别苑,白宋的内心已不如起初那么平静。 看着今夜月色,原本晴朗地夜空忽然多了一层阴云,一点雨幕打在火把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走出两个巷子,雨水倾盆而下,火把很快熄灭,视野一片漆黑,只有借着尽头花楼的几点灯笼能依稀辨别方位。 “有人过来了。”阿大突然开口说道。 白宋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察觉到了来人。但这股气息很熟悉,就算没见到人,白宋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身黑袍藏在雨中如天然地屏障,整个人都消散其中。 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白宋急迫的表情中带着一些欣喜。 “六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现在小葵不知中了什么巫术,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黑袍下,六儿缓缓地退了帽子,雨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 白宋很急切:“我让你调查的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六儿负责调查那些人,在白宋想来,如果没有什么发现,六儿不会这么突然出现。 六儿的出现却不是因为的调查有了结果,她摇摇头:“并没有任何的实质性的结果,而是因为东瀛皇室之间出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今夜二皇子突然行动,似乎是要夜袭大皇子府上,看来是要兵变夺权了。公子这时候去找二皇子,恐怕是要扑一个空。” “今夜东瀛二皇子就要行动了?” 事情有些突然,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东瀛皇帝地死讯已经传出来两天,东瀛皇帝的继承人却迟迟没有结果。 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必然有一场争斗。 上次白宋跟二皇子去皇宫险些中了圈套,这背后不管有没有东皇阁的手笔,但肯定跟大皇子相关。 一方面是要废掉白宋治疗的成果,另一方面也是要嫁祸给二皇子。 白宋想了想,没有说话。 六儿继续问:“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先回去。” 阿大看看白宋不说话,以为白宋也拿不定主意,故而多嘴说一句:“别人的家事,不管怎么打打杀杀,终归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也说过,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就好了。” 白宋这时候摇头道:“情况有变,现在我们需要从二皇子身上得到一些线索,现在我跟二皇子之间关系有所缓和,至少我们不能让二皇子在此次行动中出事。而且大皇子很有可能已经投靠了东皇阁,如果有东皇阁在后背,这个二皇子肯定是凶多吉少。” “我们手头没人。”六儿说道。 “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只要保证二皇子的安全。” 白宋已经决定,阿大和六儿都没有再说。 白宋对六儿说:“通知阿玲和白蜂,今晚我们要有所行动,一切见机行事,如果有危险,优先保护自己。” 六儿点头,重新戴上了帽子,一转身即消失在了雨夜中。 白宋看着六儿消失的方向,也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里面赫然也是一件夜行衣。 没有任何准备,但白宋每时每刻都在准备。 安静了太久,白宋知道不会这么一直平静下去,所以这身夜行衣从未换下。 阿大看着白宋的装扮,嘴角上扬:“估计你是等待这一刻很久了吧?” 白宋也笑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很多人都向往江湖了,只要感受过那种在生死瞬间的刺激,人心就很难安稳下来的。” 两人不再多说,纵身跃上墙头。 白宋的动作没有阿大那么轻盈,但也能通过自身对真气的控制进行一些超乎常人的跳跃。 墙头上,白宋摇摇晃晃地荡了几步,逐渐平稳。 阿大回头看看他,问:“你行不行?” “放心,我不会跟丢。” 白宋强撑着,他还没适应这种飞檐走壁的感觉,正在他努力适应的时候,阿大已经指着一个方向:“看,那边已经开始了。” 顺着阿大所制,白宋远眺,夜幕下有一团焰火在燃烧,忽明忽暗。 不用说,那里肯定发生了动乱。 白宋一个起落,跃出数米,在一间阁楼二层站定,脚下不稳,踩塌了几片青瓦,下面民居立刻亮起了的火光。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前冲,跳到另一面墙上,回头有些尴尬地朝着阿大笑了笑。 阿大身影飞过白宋头顶,留下一句话:“不用轻功,全靠自身能做到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你有很久没有练习过功夫,但你身体正在融合真气,真是让人羡慕地机缘。” 阿大这话倒也不是奉承,白宋这种没有任何轻功底子的人能这样笨拙的进行飞跃已经算是奇迹了。 白宋有些自得,他也清楚自身的进步。 到现在,白宋也摸索出了一条自己的习武之路。 让他学习别人的什么招式套路根本行不通。 只有靠着自己的实践,用自己的理解去悟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路数。 以前不会招式,靠着不断的实战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疯狗刀法。 现在不会轻功,白宋相信也能凭着自己的尝试逐渐熟练。 …… 雨夜下的火焰带着几分倔强,惊呼声和刀剑碰撞地声音在京都地西南角爆发。 百姓没人敢理会今夜之事,即便没有人看到但也都心知肚明。 皇权争夺,流血是必然的。 二皇子主动出手显得有些突然,大皇子一方少了些防备,短短地一刻钟后,皇子府上被火焰吞噬。 但大皇子人不知所踪,在二皇子带领的武士团寻找大皇子的时候。 一支精锐的甲兵从京都城外进入,径直朝着大皇子府赶去。 大皇子府地处偏僻,处在京都的角落里,一支甲兵分为两路,很快就对大皇子府形成了包围。 大火之中,一个武士向二皇子报告:“殿下,我们被包围了,外面有一支甲兵,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大皇子根本不在这里,我们可能中了埋伏。” 二皇子眉头紧锁,低喝一声:“列队,我们一起冲出去。” 武士得到命令,正要大喊列队,不想阴影处突然深处一柄短刀瞬间刺透了武士喉咙。 一个黑衣蒙面从地面缓缓探出,身形舒展拦在了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脸色一变:“忍宗……你们居然参与东瀛内部的争斗?” 正文 第894章 东瀛的选择 火光之处越来越近,白宋在一处屋顶停下。 这一次,他身子轻盈,落下瞬间只有轻微的声响,而这点声响也被直接淹没在雨声之中。 经过几次尝试,白宋感觉越发适应,不禁是自得地露出了一点微笑。 却也在这时,脚下瓦片突然一声爆裂,白宋的脚下一空,半只脚已经陷在了房顶上。 头顶阿大一掠而过,低声说:“小心,雨中有人。” 雨中有人? 黑夜里,白宋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在这一瞬间似乎也突然失去了作用。 雨幕中,雨点突然分散,似乎有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即逝。 白宋动了动脚,情急之下没有抽出,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股危险地气息。 这时候,阿大突然落下,木剑一扫,白宋眼前闪过一道火花,像是什么暗器被弹飞。随后阿大落在白宋面前,空闲的左手向前一推,一股滚烫的真气打在雨幕之中,雨露蒸发形成了一阵白雾,同时一枚菱形的飞镖从上空落在了白宋眼前。 看到此物,白宋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忍者?” 这一直是白宋心头所担心的事情,在苗疆,白宋见识到了东瀛忍者的厉害,其诡异的身法和各种奇特的招式,让不熟悉的人会十分棘手。 白宋现在还记得被当做最接近大宗师的徐震在久美手上有多惨。 阿大的情况跟徐震很像,虽然有着超越一般人的功夫,但遇到忍者,一旦大意随时可能送命。 “小心点儿,这是东瀛忍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白宋喊道,同时也重新站在了房顶上。 阿大没有回头,而是警惕地注视着的四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掉以轻心的人似乎是你。” 话音刚落,阿大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木剑一挥,一道剑气撕破雨帘遁入黑暗。 但真气陷入黑暗后很快消散于无形,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好快!”阿大惊呼一声。 白宋经过片刻缓和,渐渐捕捉到了敌人的气息:“有三人,他们似乎也是在试探,没有直接接触的意思。” 阿大点点头,看了看手中木剑:“真气追不上他们的速度,除非主动出击接近,否则……” “不用担心我,如果真的有把握,主动出击便是。” 阿大不知是有些手痒还是对东瀛人有了敌意,今夜他很想主动出手,心里终是跃跃欲试。 得到白宋的话,突然看准了一个方向,身影如闪电一样冲出,几米外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的一股暗红色的真气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黑衣忍者从半空被击落。 黑暗中的人显然没料到阿大的出手会这么快,就在一瞬间,白宋感觉到十分明显的两股气息,显然是两个人在黑暗中停下来了。同时其中一人似乎就在白宋身侧。 白宋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侧身抽刀,随着本能地一挑。 身侧之人突然慌乱,手持短刀横档,但他的短刀如何与白宋手中的冷刀相比? 白宋出手太快,连真气都没有运转,但即便如此,双刀碰撞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崩断声音传来,对方的短刀被斩断了。 “是我!” 眼看冷刀就要挑中黑衣人的下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宋停下了,刀锋就在黑衣人的喉咙处。 白宋疑惑:“久美?” 对方没有回答,但白宋坚信那是久美的声音。 “谁给你的命令杀我?” 久美还是没有回答。 “不说话?那可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了。” 白宋冷哼一声,正要动手。 突然,白宋感觉脚下一空,整个房顶突然往下塌陷。 雨夜里多了一阵轰响,一间房突然坍塌,白宋慌乱中感觉摔得个结实,头顶尽是瓦砾碎石,打得人晕头转向。 不等白宋回神,眼前寒光一闪,黑衣人仅剩的一把短刀朝着白宋面门刺来。 白宋的刀连同手被埋在瓦砾中,慌乱之下拔不出来,但他却用左手拿住了对方手腕。 短刀停在白宋眼前。 这下白宋可以确认了,短刀的确是久美的,这只纤细的胳膊也是久美的,不是久美还能是谁? “干什么?再这么不说话,我可真要下狠手了!”白宋提醒道。 “人多眼杂,去无人的地方。” 耳边传来了久美的细语,不觉间,久美的脸已经贴在了白宋的耳边,仿佛能根绝到对方脸颊传来地温度。 白宋愣了一下,才知道久美可能是不便在此处跟自己解释,正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明明被自己抓住的久美,转眼却有消散于无形,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人呢?”白宋脑子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想到久美作为东瀛忍者自有一身来去无踪的本事,兴许这时候就在某个地方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白宋从瓦砾堆中挣扎出来,看了看阿大的方向,然后朝着相反地方向去了。 走了没几步,在一个街巷的角落里,久美重新出现在了白宋的面前。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赶紧离开,这对你有好处。”久美见到白宋,开门见山地说道。 “为什么?” “今晚就要决定下一任皇权的归属,这不是一个大唐人士该参与的。” “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今夜必死?” 久美不置可否:“总之,离开这里,不要再靠近了。你应该轻信是我发现了你,换做是别人,你很可能已经死了。” “别人?你到底还有多少人?” “这不重要,你要知道这里是东瀛,不是在大唐。” “让我离开也可以,总是要个充分的理由,比如你到底为谁的效命?之前你明明跟二皇子是一路人,怎么现在又要对付二皇子。” “东皇阁的背面是忍宗,东皇阁维持着东瀛的精神信仰,而忍宗则是维护民间势力的平衡。忍宗不会接受皇室之间内斗的局面,现在忍宗和东皇阁已经达成了协议,要让大皇子继任皇位。这是东瀛内部的决定,你们赶紧离开。” “什么叫做内部的决定?还不是你们选择了一个更容易掌握地人来继承罢了。” “不管你怎么想,不要掺和我此事,否则……” “否则什么?” 说话间,白宋的袖口一抖,一支暗弩从袖中射出。 久美眸子一瞪,没想到白宋会有这种招数! 眨眼间,胸口便多了一朵血花。 白宋追上去一掌,久美瞬间倒地。 “不好意思了,这个二皇子我非保下来不可。” 正文 第895章 二皇子最后的希望 雨幕中,几具尸体倒在了二皇子的眼前。 “殿下,我们从巷子出去,主街已经被大皇子的人包围!” 一声嘶吼打断了二皇子的思绪,看到自己辛苦培养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自己面前,二皇子似乎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 一个活在规矩下的国家,想要培养出一批独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真的十分困难。 在东皇阁的监视中,为了隐藏自己的一支精锐不对,二皇子用了数年时间去筹备。 原以为这是一支精锐,至少二皇子认定自己的人会是一支精锐,没想到在真正的黑暗力量面前会是如此不堪一击。 忍宗便是藏在东瀛地下最锋锐的刀,看似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存在任何原则。 二皇子没有想到忍宗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参与到东瀛内部的争斗之中。 他们的存在跟东皇阁类似,主要用于维持东瀛的平衡,还有便是抵御外敌。 二皇子天真地以为一切会跟外界传言的一样,皇室之间的争斗会交给皇室自己去解决。 现在,看着一地地尸体,二皇子才是恍然。 这天下哪有什么规则,只有选择。 很显然,忍宗甚至是东皇阁都选择了另外的人。 好在忍宗的高手只是极少数,自己数百亲卫的保护让黑暗中的忍者不能瞬间突破防线。 听到身后的喊声,二皇子回过神来,他要逃还是要留? 如果东皇阁跟忍宗同时选择了大哥,他即便是逃走了又有什么用? 以后只能沦为一条躲在阴暗里的野狗,永远都不能再表露身份。 “殿下,赶紧离开,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手下继续喊着,二皇子却还是纹丝不动。 一个人上前想要将二皇子带走,对方在雨中突然露出一个惨淡的冷笑:“还有什么好走的?今日失败,我们永远都没有了机会。” “还有大唐,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大唐身上。” “……”二皇子一愣,经过提醒,他才想到了那个叫白宋的大唐使节。 万里之外的大唐能作为依靠? 换做以前,二皇子不会有任何期待。 但如果是那个使节,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这个大唐使节从一出现开始就处处透露出不凡,他在大唐的时候就听过对方的种种传,来带东瀛,这个使节所作地每一件事都能在东瀛掀起不小的风浪。 关键的是…… 二皇子想到了和十香同一个关键,这个使节动摇了棋院的地位,影响了民众对棋院的信仰。 他能动摇棋院的地位,便有可能动摇东皇阁的地位,这个人有种魔力,就是改变人的精神。 想到这一点,二皇子有些动摇了。 这也是白宋来到东瀛后花费大量功夫针对棋院想要的结果。 白宋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有着动摇东皇阁根基的能力。 只要传递出这样的信息,那些有心站在东皇阁对面的势力就会自然而然地向着自己靠拢,成为自己的力量。 东瀛首富如此,今日的二皇子亦是如此。 二皇子突然不再犹豫,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迅速朝着火势滔天的后院走去。 穿过层层火海,几个人已经是灰头土脸,又在雨水地冲刷下显得异常狼狈。 “殿下,换上夜行衣吧,这样会隐蔽一些。” 到了后院小巷,一个护卫提醒道。 二皇子左右看看,眼中有些不甘,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更保险的方案。 也是此时,说话的护卫忽然身子一震。 二皇子疑惑地看着对方,问道:“怎么了?” 护卫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鲜血从嘴中涌出,回头看去,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殿下小心!”另一人喊了一声,之间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就站在二皇子的面前。 三个亲卫同时出刀,那黑影又突然消失,留在黑暗中的三只飞镖,同一时间击中了三个亲卫。 “忍宗十九侍!” 一个亲卫拦在二皇子的面前,惊呼了一声。 他抽出手臂上的飞镖,死死地盯着上面整齐地龙鳞图案。 这是代表着忍宗内精锐的独属标志。 二皇子瞳孔收缩,心底全是寒意:“忍宗十九侍……居然动用这股力量,看来忍宗是非要赶尽杀绝了?” “殿下快走,此人由属下阻挡。” 二皇子身边最强亲卫已抱着必死之心,这是二皇子最后的一点依仗,如果对方留下迎敌,自己就没有任何保护了。 但现在没有任何选择,这些忍者无影无形,如果不赶紧离开,即便有人保护也很有可能被偷袭。 二皇子带着仅剩地二人朝着小巷地另一头撤离,目标方向正是大唐使团所住的别苑。 墙头上,一身湿透的白宋默默地看着。 看到二皇子逃亡的方向,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只有陷入绝境的人才会无条件地选择投靠,不管是谁在背后策划了今晚的一切,白宋都会很感激对方把又一位皇室成员推给了自己一方。 阿大突然出现在白宋身边,淡淡问了一声:“不下去?” 白宋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木剑,上面沾满了鲜血:“跟忍者的战斗感觉如何?” “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无甚高明之处,不过出招隐蔽突然,只要稍作留心,根本没有威胁。” 听阿大说得如何轻松,白宋也稍稍放心。 但事实上也不会如阿大说的那么轻巧,以阿大的实力,一路过来遇到了三个忍者,每一个都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要掉以轻心,这是一次非常宝贵的经验。” 阿大是白宋最大的依仗,现在跟忍者交手是积累经验,等遇到更强的忍者才会多一分胜算。 阿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手中木剑,阿大的心里也在思量,到底真正厉害的忍者又会使用什么招式呢? 还有上次给了他一刀的武士,下次见面自己能不能报仇? 白宋指着越来越远的二皇子:“我回去别苑,你就暗中保护他,让他能安全抵达别苑便是。” 阿大看看那人,应了一声便消失在白宋身侧。 正文 第896章 兄弟的突然见面 二皇子一路都很警惕,也十分紧张。 作为东瀛人,他很清楚被忍宗盯上意味着什么。 这是东瀛最强的杀手组织,据说只要被忍宗盯上的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够逃脱。 哪怕是逃出东瀛,一样会被追到天涯海角。 今天忍宗出手,而且从派出人手来看,对方显然是下了死命令。 十九侍也不会只有一人出手,忍宗十九侍的任何一人都极其难拆,而且每次都是数人出动。 要掏出十九侍的追击,机会微乎其微。 一路上,二皇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想到了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就主动自杀。 但奇怪的是,自从离开了大皇子府的范围,一路所过都十分安静,中途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别说忍宗的人,就算是一只野猫野狗也没见到。 “殿下,忍宗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这一路都没有任何危险。” “就是,忍宗还被称作东瀛最神秘的组织,就算是东皇阁都不会轻易招惹的存在。” 二皇子一边走一边思量,总觉得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现在也没有心思多想,他只想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半个时辰后,二皇子狼狈地到了大唐使团的别院门口。 “快开门!” 二皇子一边敲门一边嘶吼。 整个别苑都黑漆漆的,像是所有人都睡着了。 敲了好一会儿,门终于是打开了。 三皇子穿着一身单薄地睡衣站在里面,兄弟二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 两个皇子居然在这时候碰面了。 二皇子一身污渍,全身湿透,狼狈地喘着粗气。 三皇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虽没有淋雨,但身上单薄,身子缩成一团,在夜风中打着寒颤。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都显得有些尴尬。 “他们让我在这里守着门。”三皇子小声说。 身为皇子,在大唐的使团呆着却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一个。 讨了个媳妇,却是难得见上一面,还被命令到门口看门,自己的房间就挨着大门。 但三皇子没有怨言,相反还很乐意这样的安排。 能留在使团至少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尤其是在听说自己父皇已经死了情况之后。 同时他也明白这是在考验自己的忠诚度,看着白宋最近的所作所为,三皇子意识到对方真的是想扶持自己获得权利。 只有现在表现得配合,才能让这些人放心。 三皇子倒也不是傻子,最近都很配合,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多问。 他现在只是在忍耐,等到他大权在握,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三皇子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哥会突然出现,心中突然有了危机的感觉。 两人站在门口,二皇子也愣了片刻,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 见自己这弟弟没反应,便直接冲到院中,大喊起来:“白使节!白使节……” 别苑亮灯了,白宋从房中出来,穿着一身睡衣,身边跟着个漂亮的东瀛姑娘,提着个灯笼:“二皇子,何事如此惊慌?” “我要你的帮助,我需要大唐庇护!” 经历了今夜的一切,二皇子已经慌了,激动着恨不得给白宋跪下。 白宋不紧不慢,让二皇子稍等,自己回屋慢慢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跟二皇子的谈话在别苑的客厅,白宋打着哈欠,二皇子则讲述自己的经历。 白宋似乎对二皇子所说的并不关心,这让对方十分紧张。 等到二皇子说完,白宋方才淡淡地回答:“二皇子,这是你们的内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代表大唐保护你,这可能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和谐。” 一听这话,二皇子坐不住了:“白使节,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前日我才帮了你。” “这我知道,但殿下也应该清楚,我跟老神仙是旧识,他帮我并非完全出于二皇子的面子。” “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我大哥身边有是东皇阁和忍宗的支持,我一个人没有任何希望活下去!我要求也不多,只要能活着!哪怕是去大唐也行。” “这样啊……”白宋故作为难,“那我就更帮不了殿下了。” “……”二皇子一愣,“为什么?” 问题一出口,二皇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对方真的不想帮自己,又何必大半夜地起来跟自己坐下聊呢? 看着白宋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二皇子恍然大悟:“使节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我继续争夺皇位?” “现在的东瀛政局和民间环境对于大唐经商十分不利,大唐希望改善东瀛的环境,有一个更加利于发展的制度面貌。” “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我能得到皇位,使节大人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废除东皇阁也没有问题!” 白宋看看的对方,满意地点点头。 条件这种东西,还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更有可信度。 白宋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屋外似乎有人。 于是想了想,倒也不难猜出偷听的人是谁,想来就是那位三皇子了。 “我们大唐汉人最讲究一个知恩图报,我不想今日给与他人的帮助转眼就被人忘了。” “我明白!以往多有得罪,希望使节大人能不计前嫌。” “现在,我正有一些问题的想要了解。”白宋又说。 “大人请讲。” 白宋看看对方,断了断:“殿下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二皇子看了看这一身狼狈,表情稍有尴尬。 很快,二皇子从客厅离开,被人带着去外洗漱。 白宋看看窗口,轻笑一声:“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三皇子听到从窗后出来,一脸着急:“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注意你的称呼,现在的你并非无可取代哟。”白宋很轻松地问了一句。 三皇子一愣,赶紧换了个称呼:“父亲大人。” “对嘛,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有了这层身份,你就不会再担心什么的。你要是当了皇帝,我怎么也能算个太上皇,所以不要去介意过程,只要相信结果就好了。” 正文 第897章 久美危机 天已蒙蒙亮,而昨夜的雨还在继续。 在一间屋子外头,白宋打开窗,让二皇子看着里面的小葵。 “上次你带来的那些海盗,情况跟她似乎相同。现在我需要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白宋对二皇子抱有期待,觉得应该能从对方的口中得到关心信息。 结果却让白宋失望了,对方看过之后明白了白宋的意思,但他却没能给出一个确切地答复。 “使节,这种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你也不了解?那些海盗从何而来?” “那些人是父皇为了快速给你们一个交代,而临时找来的一些替罪羊,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模样,我也不知道。” 白宋眉头紧皱,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经过一夜,小葵的症状没有丝毫缓解,她的呼吸平稳,精神涣散,看上去没有任何病症,但反应迟钝,好像一直处在失神之中,问她什么都是不知道,要么就是陷入极度难受的思考之中。 虽然小葵是东瀛人,但这一路过来,对方是白宋少有的几个值得关心的东瀛人之一。 所以,小葵的安危一直被白宋放在心上。 同时这也是一次警醒,不能对这样的症状一无所知。 今天是小葵中招,谁能保证下一次又是谁?如果变成了身边更加重要的人?或者又是白宋自己呢? 二皇子的答案让白宋很失望。 白宋转身到了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幕,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问:“你还知道什么信息?” 二皇子想了想:“我虽不知道那些人因何而变得如此,但却知道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有什么不同?” “他们的的确确是海盗。” “那又如何?” “是以前被父皇抓住的犯人,因为他们烧杀抢掠,引起了很大的民愤,父皇才出动人手将他们抓了。那些人原本都是些极度暴虐的人,以杀人为乐。但他们被关了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变成了那种模样。我曾问过父皇,但父皇没有细说,只说是他们在监狱中改过自新,有了全新的生命。” 白宋眉头皱得更紧,这种情况就越发像一些神经性的毒素了。 白宋猜测这些人应该是中毒,可能是某种自己不了解,甚至连现代科学都没有发现的某种毒素。 其效果可能是麻痹人的神经,让人的一切行为都变得迟缓。 尽管能作出大胆的猜测,想要彻底找到医治的办法却是无从下手。 不过,二皇子给出了另一个信息,上次见过的那些人是真正的海盗,既然是海盗,那十香姑娘对此应该有多了解。 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只能尽可能地搞清楚那批海盗的来历。 “那些海盗人呢?” “上次交给使节,使节让我们皇室自行处置,送回之后很快就被父皇处死。现在父皇也已经死了,想要得知更多的信息也没有办法。” 白宋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去了十香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十香一早出门,正巧与白宋撞见。 这些天,十香有些郁闷,虽然她带着自己的目的,但没有看出白宋之后究竟想要干嘛,内心稍有担心。 见到白宋主动来找,知道有事情做,难得有了一丝精神。 “你们的海盗之中都有那些人被皇室所抓?你心里有数吗?” “那当然。” “我现在需要知道有多少海盗可能被皇室或者东皇阁控制。” 白宋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之前一批海盗已经死了,那应该还有其他被抓的海盗。 只要想办法找到更多的海盗,或许就能得到更新的线索。 十香明白了白宋的意思,立即去调查核实。 海盗人数众多,也一直是跟皇室作对,常有被抓的人。 十香的手下或许没胆子跟东皇阁作对,但要他们去救自家兄弟,那还是没有任何推辞的。 在这个间隙,白宋需要重新安排一下二皇子。 二皇子也需要一些保护,没有白宋的安排,他甚至都不敢离开大唐使团的别苑。 白宋思量了很久,最后写了一封假文书,召东瀛二殿下山田成光为大唐驸马,入赘大唐,娶长乐公主。 有了这个婚书,二皇子便是大唐的准女婿,从东瀛各方势力都不敢对别苑动手的情况来看,不管是皇室还是东皇阁都需要跟大唐搞好关系。 同时有了入赘的信息,也算是给皇室一个态度,二皇子不会再争夺皇位,这样事态不会那么紧张。 二皇子拿着婚书心里松了口气,并且消息很快就在京都城内传开。 京都民间一派祥和,百姓都觉得跟大唐结亲是一件大喜之事,根本没人去谈论昨夜的杀局。 因为一纸婚书,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收敛了。 也在同一天,大皇子没有任何意外地接任了的东瀛皇位,得到了东皇阁的支持和正名。 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 但在这层平静的背后,久美遇到了自己的危机。 以任务为绝对核心的忍宗绝不能容忍有人因为私交而影响了任务。 身为忍者也绝不可能拥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尽管久美已经足够小心,但她还是没能躲开自己人的观察。 那一夜,久美跟大唐来的人有了多余的话,可能导致了任务的失败。 尽管白宋最后的一支暗弩表明了两人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但久美必须要为这件事而负责。 换做以前,出现这样的失败,不需要忍宗的追责,久美便会直截了当地选择自杀。 但她数年的大唐生活已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内心的坚持。 经历过无数生死,就越发觉得生命的重要。 要她死?那根本不可能! 久美事先得知消息,独自一人离开忍宗,却很快遭遇了忍宗的追杀。 忍宗高手入云,而久美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别苑墙头上,久美带着一身伤停下,她想要不要向里面的人求救?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想着那个人无情的手段,这时候去求他? 久美心里还装着一股怨气,身为一名忍者,她都对白宋带着一丝情感,而对方却比忍者的心还狠,为了他的目的,居然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下杀手! 正文 第898章 主动出击 “有何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久美面前。 久美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攻击,随后便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汉语。 而且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阿大出现在房顶,站在久美面前。 阿大知道久美,更知道对方和白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久美也知道阿大,知道这是白宋身边最厉害的护卫。 久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绣眉轻皱。 阿大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久美回过神来,扫了阿大一眼,然后轻声说:“路过,随便看看。” 阿大的目光落在久美身上的伤口:“稍等片刻……”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久美冷淡地打断,然后飞身离开。 白宋正在入睡,他终归是个半吊子,在熟睡的时候没有任何警心,感知力在没有扩散开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久美走了,阿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在白宋的门口敲了敲门。 六儿很警觉,翻身起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光洁如玉的身子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大手在梦中将这光溜溜的身子拉了回去,还呢喃地说道:“别动……” “有什么事?”六儿严肃的声音传来,虽然是年纪最小的姑娘,但却扮演着比阿大更加贴身的护卫工作,同时也是个暖床的小宝宝。 “那个东瀛忍者来过一次偷偷看了一会儿,还有她好像受了伤。” 六儿一时间不明白阿大口中东瀛忍者是谁,但还是推了推白宋。 白宋睡眼惺忪,知道身边有充足的保护,所以睡得特别沉。 “怎么了?”白宋揉着眼睛问。 六儿将阿大的话小声转达,白宋也逐渐清醒过来。 “是久美?” 念叨一声,白宋从床上起来,赶紧穿衣裳。 “进来吧。” 白宋起床后,喊了一声。 阿大进屋,白宋立即问道:“人呢?” “走了。” “走了?” “听说她受伤了了?” “是的。” “会不会是我上次偷袭她留下的?” “是新伤。” “她为什么要走?” “没说,但听她的语气,好似对公子有些不善。” 白宋随即明了,忍不住骂了一声:“胸大无脑!” 上次偷袭久美是不假,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让久美受伤的,自己难得脱身,久美也不好回去交代。 那女人但凡有点儿脑子,就应该明白自己下手是很有分寸的。 难道看不出自己的良苦用心? 白宋随口骂了一句之后觉得有些蹊跷,久美怎么会受伤? 她是忍宗弟子才对,一般人可不敢对忍宗的人下手吧? “阿大,你追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阿大点了点头,朝着久美消失的方向去了。 看着阿大离开,六儿贴着白宋耳边小声说:“看来那位久美姐姐正在被人追杀。” “你怎么知道?” “别苑四处都有蛊虫,蛊虫虽没有视力,但它们能感知周围的一切动静,刚才有些动静是从地下传来的。除了那些东瀛忍者,似乎很难找到别的人能用如此诡异的手段了。” 白宋眉头一皱:“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六儿不想公子亲自涉险,听公子只让阿大去,六儿这才放心。” 白宋微微一愣,这才感觉到六儿言语中的那点点醋意。 这小妮子还是头一次表现出吃醋的情绪,方才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听久美的消息立马就起床,根本没有顾虑到六儿的感受。 在东瀛期间,白宋一直抱着对东瀛女子的幻象,六儿却是一直扮演着侍妾的角色。 跟六儿在一起,出自内心的感情少了几分,更多是身体的本能和情蛊带来的异样感受。 这种相处倒是没有压力,却也让白宋感觉这个姑娘只是因为情蛊出于身体的本能。 六儿从来是千依百顺,任何事都不问缘由,而这瞬间的吃醋是难能可贵,白宋很喜欢,感觉从对方眼中也能看到一丝出自于人心的感情了。 如果不是因为最近的情况复杂,白宋应该很有兴趣在滚一次被窝,但现在总应该做点儿什么。 经过最近的调查,一部分被抓走的海盗落在忍宗手里。 而忍宗不是一个能随便入侵的地方,想要救人,必须要个合适的机会。 白宋突然感觉今夜也许可以行动。 忍宗的人在追杀久美,定然能分散忍宗的注意力。 这时候去偷袭一出忍宗分堂的地牢,相信应该更有机会。 想到这里,白宋亲昵地摸了摸六儿的脸蛋儿:“咱们的事留到明日再说,今晚我们要有所行动。” 六儿知道白宋的内心,收敛了女人柔情的一面,一扯床边的黑袍,瞬间将一身曼妙藏在了黑暗之中。 忍宗在京都藏有分部,也许是从未有人敢对忍宗动手,让忍宗的隐秘工作有些疏忽,经过几天调查,确认了有海盗被忍宗所擒,同时也调查到了一处关押地点。 十香早就想动手了,一直被白宋压着,毕竟忍宗的战斗力一直是个谜,贸然出手会有多大损伤谁都不知道。 白宋将十香叫来,直接了当地说:“召集人手,我们今夜行动。” 十香听罢,眼睛一亮。 在大唐使团的别苑内已经安排了几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等的就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 三更天,京都西面的一处酒楼外,一群人已经偷偷靠近。 没有任何预兆,在黑压压地人流中,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瞬间点燃了冲突。 “被发现了!小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队伍之中又传来了两声惨叫。 袭击忍宗分部,在东瀛的历史上,这绝对算是头一次。 正如对东皇阁发难一样,在白宋到来之前,没有一个东瀛人敢有这么疯狂的行为。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在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鼓动下,没有任何势力是绝对不容侵犯的。 战斗一触即发,黑暗中的忍者们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漆黑之中根本看不到人影,短暂的接触只有十香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白宋换上了东瀛武士的衣服,混在人群中,不顾任何人,直接进入了目标酒楼。 正文 第899章 一个女人 酒楼无人,里面漆黑一片。 白宋进入两步下方地面就有了动静。 白宋提刀就朝着酒楼的地板插了一刀,刀身直接陷入地面,一股血浆迸射白宋一脸。 东瀛忍者虽然厉害,但只要熟悉其攻击方式,有了防范,对付一般货色并不困难。 白宋这一刀便是一人,可在白宋准备抽刀的时候,自己的冷刀却是卡在地板上怎么都拔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方扯住了他的刀。 这冷刀乃现代制刀工艺的巅峰产品,乃白宋兑换的最珍贵之物,足足用了一年多的能量积累,对白宋极其重要,不能随意就这么放弃。 白宋双手拿着刀柄,奋力地向上拔,试了两次还是失败。 白宋心头火起,真气开始运转,只见周身白雾蒸腾,再要用尽全力抽刀时,迎面一个忍者持刀冲来,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眼看就要刺中白宋,白宋却未弃刀闪躲,而是孤注一掷让真气爆发。 轰! 刀抽了出来。 但整个酒楼的地面朝下方坍塌。 白宋脚下一空,没有丝毫准备地往下方掉去。 酒楼下方是牢房,里面道路错综复杂,非但是有牢房,在黑暗的尽头似乎还连着别的地方。 事发突然,白宋在乱石堆里爬出,刚看了眼四周情况,小腿就是一痛。 两支菱形飞镖已经刺入肌肤。 白宋面色不变,直接抽出,放在眼前看了一眼,上的血发黑,说明是有毒的。 白宋并不在意,他这一身防毒体质,一般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个略显狼狈的忍者出现,白宋横刀一挡,短刀与冷刀接触瞬间,短刀应声而断。 很显然,对方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拿着一截断刀愣住了。 然而,当对方回过神时,白宋的刀已经砍掉了他的脑袋。 密道深处,越来越多的黑衣忍者出现,白宋看到更深处有亮着火光的地方,里面有铁链的声音传来。 里面的人就是此行目的。 眼看目标地点咫尺之隔,但前方涌出的忍者太多,自己完全估算错了忍宗的人数。 即便是有人去执行另外的任务,忍宗的监牢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白宋稍作停顿,眼看这狭小的地方无处闪躲,在敌人近身之前,凝聚真气一刀怒砍。 夜空闪出一道雷霆,如天降神威一般,刀影击穿了地面,一连三座阁楼被拦腰砍断,中间一个深坑,浓烟混着砂石冲天而起。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寂静,战斗中的所有人都看向白宋。 东瀛人从未见过如此神迹,正如大唐武者第一次见到忍术时候那样震撼。 这是人力能为的? 前方阻碍清空,整个地牢瞬间成了废墟一片,非但是敌人,就连深处的犯人都受到了波及。 白宋乘着周围人发愣,朝着前方直冲,瞬间到了一个炸烂地监牢面前,里面是接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上罩上了一层黑灰,全部都蜷缩地上瑟瑟发抖。 白宋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海盗,当下也顾不了许多,直接说:“都起来,我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任何反应,一群人还是缩在地上发抖着。 “快起来,机会不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依旧没有反应。 白宋意识到这些人可能已经成了小葵那样的状态。 白宋皱起眉头,回头看时已经有个人回过神来,不要命地朝着自己冲来。 白宋再出招,对方却是不再跟白宋硬拼,瞬间钻入地面,消失在了白宋的视野里。 这些忍者学乖了,知道白宋的厉害,没有了先前的莽撞。 对付一个忍者还好,等着越来越多的忍者回过神朝着自己接近,白宋知道自己没有多大胜算。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喊声:“救命,救命!快救救我。” 虽然是东瀛话,但救命白宋还是听得懂。 而且不管是在喊什么,只要能喊出声来,那就是没有中招。 白宋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追去,在一堆废墟中发下了被木板压住小腿地东瀛女人。 白宋将木板挪开,想要将这东瀛女人抱起来,却见对方瞪大了眼睛似要惊叫。 “别担心,我知道!” 白宋淡淡一声,突然转身一刀,一个东瀛忍者被放倒地上。 那东瀛女人难以置信地盯着白宋,似乎很惊讶对方是怎么看到身后之人的。 东瀛女人的腿受伤了,白宋把她背在了背上。 此刻已经陷入了混战,周围情况根本不明,自己带来的人不多,缠斗下去很不利。 于是白宋放出了信号烟,夜空中发出一声巨响,白宋开始撤离。 白宋跳上房顶,因背着一个女人,虽然身子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中是影响到白宋掌控平衡,一路晃荡,摇摇欲坠,吓得背后女人惊叫连连。 跑了一会儿,白宋实在是没法爬墙,只能走在小巷之中。 白宋没有放松,尽管已经到了无人之处,但他中感觉有个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跟着自己。 黑夜下,看不到敌人方位,给人一种被毒蛇紧紧盯着地幽闭之感。 今夜与上次不同,没有大雨阴云,月色明亮,挂在天际,拉长了白宋和女人的身影。 那个女人似乎已经放松了,在背后跟白宋说话。 白宋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只是听懂了一句谢谢之类。 然而这女人如话痨一般喋喋不休,闹得白宋有些心烦。 “我是大唐人,听不懂你的鸟语,能安静些吗?” 对方愣了愣,似乎已经知道了白宋的身份,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得更加聒噪,看着一个大唐人士,仿佛是看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事物。 白宋可没心思听她胡诌,这会儿他还警惕着。 突然,小巷墙壁闪过一道极细的影子,白宋头皮一麻,赶紧往左侧一闪。 白宋背着女人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那女人惊呼一声,好像是在责备什么,又在嘀嘀咕咕。 “闭嘴!”白宋吼了一声,突然将那女人从背后放到身前,改背为抱。 那女人终是看清了白宋的脸,月色下,白宋这张让女人都羡慕的面孔更有几分俊朗味道,看得那女人一呆,小嘴微张,就差是流口水了。 然而,就那么看了一眼,白宋眉头一皱,一根银针穿透了他的肩膀,针尾穿着银丝,嵌入了白宋皮肉。 正文 第900章 丹药 白宋吃痛,咬牙持刀反手去挑。 发丝一样的钢线瞬间崩断,半截丝线反弹在冷刀刀身上,擦出了一道火花。 钢丝刀之锋利让白宋目瞪口呆,抽刀回来一看,冷刀刀身居然有了一道白痕。 白宋的冷刀不沾尘,不染血,居然在这不起眼的钢丝下留下了白痕! 后面的人非同一般! 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感觉有些不妙。 来了东瀛这么久,这回算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了。 在这紧要时刻,偏偏自己还带着一个东瀛女人,情况十分被动。 那如发钢丝刚有崩断又有突现。 这一次白宋有所防备,一手持刀一手将女人夹在腋下,侧身躲了过去。 后方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人影,那些钢丝如凭空出现一般。 白宋不再犹豫,运转真气一刀看向如浓墨一样的黑暗。 真气在几秒之后撞到了后方的围墙,发出一阵轰鸣。 一时间砂石漫天。 白宋也不管敌人在何处,抱着女人继续狂奔,不再回头。 东瀛女人挣扎得厉害,大意是要让白宋放开她之类。 白宋根本不搭理,这个东瀛女人是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带走。 但走了没几步,白宋脚步一顿,前方突然出现一股气息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威胁。 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照面便是十几个根如先前一般的钢线飞射,速度之快连对方的动作都无从捕捉。 这一次,钢丝的线路封锁了白宋所有的逃跑路线,白宋立即抽刀。 钢丝速度太快,现在无法作出任何反击,白宋只能抽刀横档。 那钢丝刀虽然锋利,却也绝不是冷刀的对手。 白宋不信,冷刀的刀锋连几根钢丝都挡不住! 白宋将那东瀛女人拦在了身后,用身体给了东瀛女人一片小小的天地。 虽然不懂汉语,但这东瀛女人看着这个大唐男子的背影带着一股浓浓的崇拜,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笼罩全身。 然而,当钢丝线和刀身接触的瞬间,却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火花,甚至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那些丝线一下子凭空消失了。 白宋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思绪一顿,白宋发现不是钢丝线消失,就连月光下的人影也化成了一道淡淡的薄雾。 “不好!是幻觉?” 白宋心中一跳,感觉自己是可能被骗了。 刚刚有所感应,身后一股寒意袭来。 白宋的速度并不慢,就算是半步宗师的阿大也很难将白宋甩开。 刚才瞬息之间,后面不管是什么敌人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超越白宋。 前方只是虚影,真正的攻击来自身后? 白宋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他身后乃是东瀛女人,对方娇滴滴的身子,要是被那钢丝线命中,岂有活命的机会? 但白宋已经来不及改变了。 “难道……难道唯一的线索也要死了?” 白宋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而就在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一道黑影如雷霆一般突然出现在白宋身后,空气中爆发出一道火光,偷袭的钢丝线全部被击落在地。 “什么人?” 白宋下意识地问。 他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体貌,对方却又一次消失,似乎是朝着黑暗中的追兵发动了攻击。 后面的人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情况紧急,白宋未曾多想,抓住机会带着东瀛女人离开。 白宋回到别苑,确信没有人再跟踪自己。 今夜的行动虽然错估了忍宗的人手,但自己一方也很隐蔽,而白宋穿着一身东瀛武士的服装,相信也没人会怀疑到大唐使团的头上。 别苑内,所有人都没有睡觉,都在焦虑地等待着。 尤其是白柔,见到哥哥回来,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立即迎了过来。 “哥,情况如何?” 白宋将东瀛女人放下,沉声道:“所有灯都灭了,别让人在外看出异常,把那两个东瀛老师叫来当翻译,这是我找到的唯一活口了。” “嗯。”白柔立刻按照吩咐去办。 正当白柔要离开的时候,白宋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上。 “哥,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 白柔面露忧虑,无奈地叹了一声。 白宋的房间里,被带回来的东瀛女人好奇地打量着白宋。 房间里的人不少,而这个东瀛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宋身上。 白宋看着她,觉得这个东瀛女人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你叫什么?” “惠子。” 名字白宋还是听得懂的,没等两个翻译的话就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惠子没有任何犹豫,用东瀛话说着。 两个翻译认真听着,只是在听到惠子的话以后,表情越来越震惊,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宋看着有些奇怪:“她说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惠子姑娘说她本是东皇阁的圣女……” “圣女?等等!”白宋立即打断,“东皇阁的圣女不应该是吉子吗?” “她说吉子小姐因为跟大唐走得太近,已经收到了惩罚,圣女的位子已经换了人选。” “既是圣女,为何会被忍宗抓了?” “因为惠子小姐发现了东皇的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东皇阁下一直是忍宗的首脑,东皇一面控制着东皇阁,一面控制着忍宗。这跟东皇阁一直以来的传言不符。惠子小姐刚发现的时候虽然很吃惊,但为了东皇阁,她原本是要保守秘密的。但东皇阁下似乎并不相信她,还是将她关押起来。所以她现在想要把这个秘密公开。” 白宋先是愣了愣,说实话,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但并不让白宋吃惊。 这时候,惠子又说了什么。 “惠子小姐说要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赶紧问她,地牢里的人都中了什么妖法?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动静?” “惠子小姐说那些人是服用了东皇阁的一种丹药,之后就会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没有喜怒哀乐,成了一个个活死人。” “丹药!” 白宋震惊得站了起来。 难道跟李淳风有关? 正文 第901章 长生药 “类似的情况在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白宋接着询问。 “回公子,她说是最近一年有类似的情况出现。首先是东皇阁内有部分质疑的叛徒出现,他们对东皇阁率先提出了质疑,之前没人清楚那些人怎么了,一个个都变得麻木,也不再有反叛的声音。到了现在,东皇阁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种能让人失魂的丹药,而东皇阁的高层却宣扬这是同往长生的必经之路。有很多教徒听信了东皇的话选择服用丹药,他们的结果都一样,全部成了失魂的活死人。在最近,东皇阁内部已经有人不再听信东皇的话,甚至选择了逃离,于是东皇阁把目标定在了一些平民和囚犯身上。” 白宋思量了一会儿,喃喃道:“这是在用平民做实验?为什么东瀛皇帝却没有出现那种情况?死掉的皇帝也有服用丹药才对。” 惠子继续说着,身边的姑娘翻译道:“皇帝毕竟是皇室,东皇阁没有给皇室服用那种丹药,所以情况有所不同。” 说到此处,白宋多少是明白了些,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但目标却也越来越清晰。 看来要搞清楚这种丹药,必须要找李淳风问问。 看了看天色,白宋没有立即追出,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黄昏。 昨夜的肃杀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整个京都都变得阴沉。 京都街上到处都是侍卫在巡查。 白宋坐上了马车,从封闭的围棋道场走密道再次出城。 此次白宋带上了几个女人,十香,惠子,还有小葵。 阿大没有回来,他去协助久美应对忍宗的追杀不知情况如何,白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还有昨天晚上出现救了自己的人是谁? 白宋还是没有答案。 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疑问只有等以后再去想了。 马车到了半山竹林,一行人下车,白宋背着小葵,看了看林中云雾。 十香带来了三个手下一路护送,看着眼前云山雾绕的山林景色都不禁有些感叹。 那个叫惠子的东瀛女人非要跟着白宋一起,怎么都甩不开。这个女人很是难缠,看着白宋的眼神也颇为怪异,一路过来都盯着白宋,目光没有任何偏移。 “进入竹林小心些,听说这里面的仙人跟东皇阁的关系紧密。”十香提醒了一句,一行人进入竹林。 “不用那么紧张,里面的人跟我是旧识,此行应该没有大碍。”白宋淡淡说着,这话倒有几分自我安慰的意思。 说是如此,但白宋的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从惠子的口中得知,李淳风跟东皇阁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也不知这次带着小葵去求救,能不能有结果。 进入竹林,有白宋带路,倒是没有经过多少波折。 李淳风的仙居和之前一样,与世隔绝,没有染上一点俗尘。 小楼内有淡淡的青烟,一股浓烈的药香飘出。 不等白宋说话,十香便惊讶说道:“难道是仙人在炼丹?” 白宋看了看四周,站在院中喊道:“李道长。” 片刻后,李淳风从小楼内缓缓出来,穿着一身道袍,平淡的表情之中没有任何情绪。 李淳风看到白宋,扫一眼白宋身后之人,然后拱拱手:“白兄,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李道长,以你的道行,难道没有算出有人到访?” “近日忙于炼丹,不曾推算。” 白宋放下小葵,没有说话。 李淳风看到小葵呆愣愣地站在地上,便知道白宋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李淳风眉头微微一跳,随即恢复自然,摇摇头说道:“白兄,你今日来只怕是要失望而回了。” 白宋眉头一皱:“道长是不愿救?” “非是不愿,而是救而不得。” “救而不得?” “回梦丹的药效非常,贫道只能炼制,不能化解。” “这还真是出自李道长之手?” 李淳风笑着点头。 “如此毒药,道长为何传播于世,坑害世人?” “坑害世人?”李淳风淡笑着,完全不以为意,“白兄,亏你还是大唐第一名医,难道看不出这些人身体并无异样?” “正因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故此丹药才是歹毒!” “这是回梦丹,也是长生药!贫道费尽心机炼制的灵丹,岂能与毒药混为一谈?” “灵丹?这也算灵丹?” “服用此丹药之人,可延寿百年,一年光景对于他们不过是一天时间。贫道奉命寻找长生之法,这便是贫道最大的成果。” 白宋听得是莫名其妙:“数年不见,李道长就为了搞这个?” “这回梦丹是长生药的雏形,目前只是稍有问题罢了。服用丹药之人虽可延寿百年,但精神思想也会随着药效变得缓慢甚至停滞。只要除去了这个副作用,长生药便是真的长生药!世人便可与天同寿,如此造福苍生的丰功伟绩,白兄何故如此大的反应?” “长生不死?你还当真了?”白宋面露惊骇,不曾想此人居然藏着如此疯狂的内心。 “白兄,长生就在眼前!贫道这么做只是需要人体进行试验,只要有足够的人去尝试,贫道有信心将副作用完全去除。” “……” 白宋愣了愣,感觉心里是憋着一团火,跟这种人怎么就说不通? 但现在还不是跟他理论的时候。 “你的配方是什么?用什么方法炼制的?” “白兄是想盗用贫道的成果?” “呸,谁跟你一起发疯?我是要看看丹药的成分,想想怎么制造解药。” 既然是丹药,那就是一种毒药,只要是毒,就一定有办法可以解。 只要知道配方,白宋有信心自行研发。 李淳风没有回答,似乎有些犹豫。 白宋继续说:“你应该有很多药理上不通的地方吧?丹药也是药,你不想让我给你参考参考?只要有了配方,或许我能给你一些灵感?” 听到这话,李淳风有些心动了。 “既如此,那就请白兄随我到丹房来吧。” 说着李淳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两人朝着飘着药香的小楼走去。 正文 第902章 人质 小楼内是李淳风的炼丹房。 一个巨大的丹炉足有两人多高,丹炉里面还燃着火,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层火气之中。 “在我的心中,李道长也算是得道高人,不应该是那种装神弄鬼,炼丹画符的神棍。”白宋跟在李淳风身后,看着楼中一切有些焦躁。 李淳风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回答:“那是因为白兄从一开始就不信这天下这有长生不死。” 说完,李淳风停下来了,指了指面前的茶桌,示意白宋先坐下。 白宋落座,问道:“现在可以把丹房给我看看了吧?” 李淳风还是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给白宋倒了一杯茶:“不急不急,坐下先平心静气。” 白宋本就心烦,现在旁边烧着一个丹炉,闷热难耐,又如何让人静心? 白宋把茶水一口喝下,根本不跟李淳风废话:“丹方!” 白宋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但李淳风还是那么淡定,反而坐在了白宋对面:“白兄,贫道劝你不要执着于回梦丹了,有些事情不是靠你一人所能改变的。” “李道长,你到底什么意思?让我单独进来,到底要不要给我看丹方。” “丹方现在还不能给白兄看,贫道让白兄单独相见,实在是想劝白兄几句。不要再继续纠缠了,早早离开东瀛。” “哼,离开东瀛?难道忘了我给你说过的任务?” “任务归任务,依贫道所见,皇上给白兄的任务要比贫道炼制长生药还要困难,也更加不现实。现在离开,还能保住性命,要是再晚一些,就算是贫道也无法保全白兄了。” “道长跟东皇阁是一伙的?” “不过是可取所需。在东瀛有着一些在大唐所不曾有的灵药,那些灵药是炼制长生药的关键。东皇阁需要贫道的丹药,贫道需要东皇阁去寻找各种天材地宝,相互合作,才能炼制长生。” “难道……” 白宋张了张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白宋很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根本说服不了对方。 也就在此刻,李淳风也说一句相同的话:“白兄,贫道知道现在无法说服你,所以今天贫道一定要给白兄一点儿压力,贫道实不愿如此,还请白兄勿怪。”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白宋猛地起身,转身要出小楼,却听楼外传来一声尖叫:“啊,不好!” 是十香的声音! 白宋眼睛一瞪,盯着李淳风:“你什么意思?” “在白兄到达之前,忍宗的人已经到了。白兄如今已是身陷重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脱。” “娘的!我把你当自己人!” 白宋火烧眉毛,想要出去救人,但转念一想,对方等着他自投罗网,出去肯定是白给。 于是白宋把目标锁定在了李淳风身上。 白宋一脚踢翻桌子,单手搭在了李淳风的肩上。 李淳风没有丝毫动作,依旧笑盈盈地看着白宋。 对方的表现过于沉稳,白宋有些怀疑,难道是早有准备? 但李淳风是个真正的道士,没有内功,更没有仙法,落在白宋手头,没有任何逃脱可能。 愣了一下,白宋突然想到了什么:“让我单独相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抓住你当人质?” “白兄果然是聪明人,只有以贫道作人质,你才能平安离开的。现在的东瀛需要贫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他们都不会拿贫道的性命冒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乡遇故知,何其幸也?贫道也真心把白兄当作自己人的。只恨我们立场不同,目的也不同。” 嘭! 房门被推开。 五六个忍者冲入丹房! “慢着!”李淳风喊道,“这里是丹房,有贫道的丹药,千万不能乱来!” 几个忍者眉头一皱,刚要动手却都忍住了。 到了此刻,白宋也没有办法了,直接掐住了李淳风的脖子:“都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送你们的仙人飞升!” 其中一个忍者显然听得懂汉语,立即给周围人使眼色,让他们收起兵器。 “给老子闪开!”白宋喊道。 李淳风对于东瀛至关重要,那位高高在上的东皇也免不了世俗的欲往,把长生的期待都寄托在李淳风的身上,所以白宋用李淳风作为人质,效果异常地好。 白宋到了外面,发现小葵、十香等人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被抓到了什么地方。 “我的人呢?把我的人放了!” 几个忍者却是无动于衷。 “放了我的人!”白宋喊道,“你们不管他的命了?” “咳咳……”李淳风激烈地咳嗽着,努力地挤出一点儿声音,“他们已被带走,贫道能救的只有你一个。继续拖延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白宋不想就此放弃,但突然感觉脚下有动静,立即抽刀插入地面。 一股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白宋的脸。 “狗日的,想要偷袭是吗?” 白宋手上用力,掐得李淳风的脸都变了颜色。 几个忍者有些惧怕,赶紧朝四周使眼色,看来是不敢再偷袭了。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白宋认清了现实。 现在的确不是逗留的时候,继续纠缠说不定有李淳风当人质都不好走。 现在只有赶紧离开包围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宋狠狠地瞪了李淳风一眼,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淳风安排好的剧本。 “老子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白宋小声对李淳风说了一句,然后大声喊道:“谁都不许跟来,要是老子发现有人跟踪,第一个杀了他!” 说完,白宋抓着李淳风朝着竹林深处跑去。 在幽闭的竹林中穿梭,朱游靠着对奇门八卦的了解,很快将那些忍者给甩开。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了竹林的尽头。 竹林的尽头是一面山崖,向上是更高的山头。 在这里,除了触手可及的云雾之外,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现在可以放松了,白宋终于将李淳风松开。 李淳风蹲在地上咳嗽,手头的拂尘都丢了:“咳咳咳……能不能轻点?贫道真的要被你掐死了。” 正文 第903章 搜山追捕 “掐死你也是自找的!”白宋瞪圆了眼睛。 李淳风这厮还想左右逢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面对白宋眼神,李淳风缓过劲儿来之后笑了笑。 “白兄何必执迷不悟?你我都是唐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们无关,何必要趟这浑水?现在白兄只要带着商队回去,一切都会回归平静。我可以出面让所有的商品都换成足够的金银,让队伍风风光光地返回。白兄回去之后,相信贫道也能在不久之后回到大唐复命。” “李淳风,我且不说你是否能炼制出长生药,即便真的炼制出来,你认为自己还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东皇阁就是装神弄鬼的地方,你真以为他们把你当做仙人?不要到时候为别人做了嫁衣。” “多谢白兄关心,贫道心中自有分寸,即便对方有了撕破脸的心思,贫道也能事先知晓。” 白宋皱眉,实在不知如何与李淳风对话。 想想内心又有些烦闷,然后问道:“要我离开,却又把我的人给抓了,如果你想要跟我好好谈,那就先把人放了。” “今日之事,贫道能帮白兄的只有这么多,至于白兄要不要执迷下去,不是贫道所能左右之事。” 说完,李淳风转身。 “百姓若是要杀,那就直接动手,贫道不会任何反抗。” 看着李淳风的背影,白宋咬牙切齿,却又十分无奈,自己没有留下对方的筹码。 回头看着茫茫山野,白宋陷入迷茫。 下一步到底如何?是不是要听李淳风的离开? 在东瀛,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脚,没有多少能借用的力量,白宋才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愣了一会儿,白宋觉得重要下山再说,无论如何,先跟阿大联系上,然后潜入东皇阁追查小葵、十香等人的下落。 刚准备往山下的方向去,白宋的心头突然一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吸引着自己。 “这是……” 白宋有些疑惑,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宋把手放在心口,皱眉思量:“情蛊?是六儿?” 心里这种莫名地无法形容地感觉很奇妙,白宋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更高处走去。 半分钟后,在半山腰的碎石斜坡上,白宋突然见到了两个身着黑衣的东瀛忍者。 白宋瞬间严肃,抽出弯刀,可两个忍着却是纹丝不动,模样有些古怪。 疑惑间,两个忍着一前一后瘫软地上,在他们的身后,赫然就是一身黑袍的六儿。 “六儿,你没事!”白宋惊喜交加。 六儿也很欢喜,取下了帽子,露出一张稚嫩的脸蛋儿,飞快地扑倒了白宋身上。 “公子!” 六儿的声音很大,却也透着深深地疲惫。 白宋急忙问:“刚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刚才外面突然出现了无数敌人,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瞬间就被抓住了。六儿乘着看守的人不注意,用蛊虫控制的两人,然后偷偷溜了出来,十香,小葵,还有那个东瀛女人不知被抓到了什么地方,当时的情形,六儿也没办法再救更多的人了。” 六儿说了一长串话,然后就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六儿很虚弱,满头大汗,看来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蛊虫完全操控两个人,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白宋叹了一声:“哎,是我大意了。” 然后看着一边倒下的两个东瀛人:“问问他们,应该知晓一些情况。” 六儿摇摇头:“他们已经死了,想要瞬间控制两人,所用的蛊虫十分凶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要了他们的命。” “这样啊……”白宋喃喃念叨着。 “公子,六儿离开那片地方就跟着心里的感应一路尾随过来了。” “现在我们还是先下山再说。” “我们还是先到上山避一避,之前注意到很多忍者意图封山。” “封山……” 白宋眉头一皱,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 现在李淳风已经返回,忍宗的人肯定会更大规模地进行搜索,这时候下山很容易被人发现…… 白宋之前仗着自己的是大唐使节,根本不把东皇阁忍宗之流放在眼中,可自从知道回梦丹的效果后,自己心里还是有了些畏惧。 当一个活死人,想想都觉得折磨。 则回梦丹看似与苗疆蛊术相差无几,但回梦丹地可怕在于没法可解。 在没有研制出解药之前,白宋还是要稳重一些才行。 想着,白宋带着六儿一起往山上去。 这座山不高,却是地形复杂,让两人藏身休息的地方很多。 两人沿着山崖一路往上,不知走了多久,只见黄昏将近,六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白宋问。 “公子,好漂亮的山啊。” “这有什么漂亮的?”白宋嘀咕着,一路过来并未发现这座山有什么特别。 六儿抬起手,指着山崖的一边:“是那边那座。” 顺着六儿所指看去,白宋也呆了呆。 一座巨大的雪山藏在层层云雾背后,标准的火山山口在六儿的眼中十分特别。 “那是什么山?怎么还有个口子?” “富士山?”白宋脑海中冒出这么一个问题,随即思绪飘到了无限遥远的地方。 每一次看到和记忆世界有关的事物都会勾起白宋的回忆。 以前会多有感慨,但现在却有了那么一点思念。 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突然看到这么一座巨大的形如富士山的火山,让白宋有些焦虑的内心瞬间平息下来。 白宋看看四周:“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先过一夜再看看情况。” “要不要再往上走走?” 白宋摇头,他想着如果在夜里抱着六儿在月光下一起遥望富士山,这应是十分浪漫的画卷。 心里这么想,白宋却不作任何解释。 躲在一片树荫下望着对面的山影。 六儿也看着四周,但她更在意周围有没有人。 一些如雨滴般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她的指尖冒出,然后分散在地面的枯叶上,然后又如虫子一般蠕动着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正文 第904章 五彩蘑菇 山林平静,月色皎洁,浓雾的夜里有着高山的轮廓。 如此平静的背后,是否藏着潜在的危险? 搜山的忍宗会不会出现? 白宋并不清楚。 今夜没有困意,白宋在思考之后的路。 六儿静静地躺在白宋不远处,小小的身板缩成一团,不时地会微微发抖。 白宋走了过去:“冷吗?” 六儿没有回答,蜷缩得更厉害了。 体内的真气让白宋对气温的感知变得不太明显,今夜远比他想象中要寒冷。 看着,白宋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六儿披上。 可刚刚披上的时候,六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眉头轻轻一簇。 白宋心头一紧,立刻问道:“怎么了?有人找过来了?” 六儿起身,看着一个方向,摇了摇头。 “没有人?”白宋有些奇怪,既然没有别人,六儿露出问这样的表情是何为? 没等白宋询问,六儿朝黑暗中走了过去:“我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确认什么?” “之前放出的蛊虫好像遇到了什么,它们给出的反馈很奇怪。” 白宋听不懂,知道是先前放出去的虫子遇到了什么,便跟在六儿身后。 苗疆蛊虫非但可以用来侵入人体,放在黑暗中作为暗哨也十分好使。 蛊虫的感知范围要远超人的感知。 只要周围忍宗的人出现,不管对方上天入地,蛊虫都能提前知晓。 六儿到了一颗树下站定,蹲下身把手放在一堆枯叶之间,皱眉愣了片刻,然后起身,表情凝重:“我的蛊虫好像中毒了……” “……”白宋先是一愣,随即很诧异地问,“蛊虫也能中毒?” 六儿没回答,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就算是翻遍了苗疆蛊术的书籍,也没有这样的情形。 她将枯叶抛开,在土层表面赫然是一朵没有绽开的蘑菇。 蘑菇上面有一滴十分晶莹地液体挂在蘑菇的角上,却没有掉下去。 这蘑菇十分奇特,竟是五彩斑纹,像用水彩在上面描了一道彩虹。 白宋注意力都在那个水滴上,问道:“这就是蛊虫?” “嗯。” “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同啊。” “它的行动十分缓慢,似乎不怎么听我的召唤。” “行动缓慢……” 白宋意识到了什么,注意力放在蘑菇上:“你的意思是蘑菇让蛊虫变得古怪了?” 六儿不说话,轻轻将蛊虫放到手心上。 这时候,蛊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缓缓在六儿手心撕开了一道血口,在白宋的注视下进入了六儿的血液。 白宋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也太神奇了。 白宋惊叹蛊虫的生存方式,却是不知道其中地问题所在。 六儿眉头皱得更紧,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蛊虫融入身体是个非常快的过程,不会如先前那般迟缓。 “这个蘑菇或许就是回梦丹的秘密。” 六儿心思一转,说出了让白宋震惊的一句话。 “蛊虫的状态跟那些被控制的人状态几乎相同,而蛊虫仅仅是因为接触到了这朵蘑菇。会不会……” 白宋心里一紧,忙蹲在地上认真地打量这朵五彩斑斓的蘑菇。 白宋理解六儿的意思,如果蛊虫跟那些服用过回梦丹的人状况一样,那么这蘑菇跟回梦丹定有关联,也许就是回梦丹的关键成分。 世界上有太多未知的事物,很多动植物随着时间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白宋穿越千年而来,就必然会遇到许多在千年之后没有的事物。 这等五彩斑斓的蘑菇出现在眼前并不奇怪。 只是它究竟有没有那种夺人魂魄的能力就不得而知了。 作为大夫,白宋很清楚发现此物代表着什么,压抑着激动的内心,伸手就要去把蘑菇摘下来。 六儿忙抓住白宋的手:“公子,还是不要乱碰,毕竟蛊虫只是跟它稍微接触就出现了怪症,万一……” 白宋也有些犹豫,不过之后挖深在土中,混着泥土将五彩蘑菇给捧在了手心。 “救小葵的希望可能就寄托在这种蘑菇身上了。” 白宋沉吟着说道。 看到这种蘑菇,白宋突然明白李淳风为何要在这么一座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隐居了,或许就是在这座山上有五采蘑菇存在。 也许这种蘑菇存在某种神经性毒素,能让人的精神麻痹,从而变得迟缓痴呆。 但这样的毒性又怎会被李淳风认定为长生呢? 想着,白宋觉得有必要更深入地了解。 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医学仪器,想要了解五彩蘑菇含有的毒素,恐怕只有亲自尝试了。 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想着之前的那些人,白宋觉得自己去尝试有些太危险,于是有压着内心的想法,问六儿:“这附近还能不能找到类似的蘑菇?” “可以用更多的蛊虫散开去寻找。” 六儿回答,然后蹲下身释放出更多蛊虫。 五彩蘑菇十分稀有,在蛊虫的指引下,两人走了好远才找到了第二株。 白宋正要将第二株五彩蘑菇摘下来,六儿突然提醒:“公子,快躲起来,有人在朝这边来,人数不少。” 白宋不敢怠慢,不去管蘑菇了,带着六儿一路小跑藏到更隐秘地地方。 山是小山,但忍者的人数有限,两人总算是躲过了搜捕。 在悬崖边上有一处山洞,两人在山洞中一直等到了天亮。 看着晨光初现,白宋也作出了决定:“我要试毒。” “公子,这可不能胡来!”六儿一听,十分惊讶。 “放心,我自有分寸。现在浓雾,生火的烟尘不会被人发现,把蘑菇煮到半熟,降低其毒性,我能撑过去。” 白宋说着,这就是他思量了一夜的计划。 虽然还是有很大的风险,却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 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不找到解毒之法就没办法破局,白宋只能赌一把。 六儿面带忧色,却是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去捡拾干柴。 不一会儿,山洞里飘出一缕青烟,混入了晨间浓雾之中。 正当白宋找烧水地器皿时,六儿突然喊了一声:“公子,蘑菇怎么变颜色了!” 正文 第905章 一切的关键 昨夜还五彩斑斓的蘑菇,一晃眼就变成了普通的白蘑菇。 白宋和六儿蹲在地上看着已经褪色的蘑菇发呆了很久。 六儿用蛊虫测试其毒性,发现已经变成了无毒的普通蘑菇。 “这是怎么搞的?” 白宋小声嘀咕,从未听过什么蘑菇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褪色,还能消除毒性。 “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不然好端端地怎么会这样?而且那个过程我们都没有丝毫察觉。” “看来我们还需要在这山里多呆几日了。”白宋小声回答。 “还要去找些这种蘑菇吗?” “这是必然的。尽管现在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变化,但这个过程应该就是解毒的关键。”白宋言语逐渐肯定,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尤其是这类天然毒物,其生长的地方往往会有其天敌存在。 只要找到五彩蘑菇变化的原因,就能找到化解回梦丹的关键物质。 两人从山洞出来,再次开始用蛊虫四处寻找。 这种蘑菇极其稀少,即便是有蛊虫帮助也没有任何收获。 很快,蛊虫便察觉到附近有人在搜索,于是又退回到了山洞之中。 “这种蘑菇估计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 没有办法,只能在山洞里等天黑了。 留给白宋的时间不多,忍宗的人正在包围山林地毯式地往上搜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被发现。 但离开了这片山林,也不知在别的地方好能不能找到一样的五彩蘑菇。 所以今天晚上是一切的关键。 入夜,天气跟昨夜相差不多,白宋估计今晚应该会有。 两人重新外出,六儿经过几次尝试,已经逐渐掌握了更效率的寻找方法。 所有菌类植物都会在深夜繁殖,在二更天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发现,但在三更天的时候就发现了第一株五彩蘑菇。 只是时间太早,蘑菇才刚刚冒头,也只有很淡的五彩纹路。 六儿看着比自己小拇指还小的蘑菇皱了皱眉:“公子,这么小的能不能用?” “等着,咱们就守在这儿等它再涨涨。菌类在适宜的环境,成长会十分迅速。” 对于这些事情,六儿插不上嘴,也就老老实实地守在一边。 正如白宋所言,蘑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它身上的五彩纹路。 白宋觉得很奇特,倒也不觉得单调无聊。 可两人也没有等到多久,别处的蛊虫传来了感应,山下有人找来了。 “公子,我们赶紧走吧。”六儿提醒。 “我们都等了好久,眼看着这朵蘑菇就要成熟,走了就太可惜了。而且蘑菇稀少,走了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 六儿没有再说,目光变得坚定:“那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白宋抓着六儿,摇摇头:“你不去,我去。蛊虫对你的消耗极大,这两天一直使用蛊虫,我看得出你的精神很差。” 六儿心里升起一丝暖流,哪怕是一句最简单地关怀,也能让她感受到浓浓的情谊。 也许这就是情蛊的作用吧? 白宋走了,朝着六儿所指的一个方向走了几十米,感知力终于有了作用。 下方有六七个人在往山上搜寻,从感觉来看并不是忍者,而是一些武士或者是一些官兵之类。 这是告诉白宋,搜捕他的人已经不限于忍宗一家,东皇阁为了找到白宋定然是动用了其他势力。 这也很好理解。 如果李淳风真的跟东皇阁合作,那东皇阁或许已经知道了白宋此行的真正目的。 对于一个要彻底改变东瀛制度的人,东皇阁应该知道他们和白宋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缓冲地带,只有彻底将白宋抹除,才能永绝后患。 现在的白宋独自一人,身边只有一个六儿。 他甚至能想到此刻的京都城内,使团居住的别苑已经被严密地看守起来,估计任何人都不能外出。 十香被抓,那些海盗估计也是群龙无首,只要东皇阁稍稍挑拨就能引起内斗。 至于东瀛皇室,更加是被东皇阁掌控手中。 “还真是孤身一人面对一个国家吗?” 白宋喃喃地念叨一句,悄悄地抽刀出来。 他要翻盘,唯有找出回梦丹的解药。 这不仅仅是救一个人,而是上天赐给他化身东瀛救世主的机会!就如当初李淳风来到东瀛救世的情景一样。 只要唤醒那些受到回梦丹折磨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更能让东瀛百姓看到东皇阁的真面目! 所幸现在的白宋距离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搞到足够的五彩蘑菇。 白宋躲在树后,等着下方的搜捕人员逐渐接近。 等到他们到了视野范围,先是丢出几块石头。 安静的夜里,细微的动静也一场显眼,很快就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 对方也比较谨慎,纷纷抽出了武士刀。 在犹豫了片刻后,其中三人朝着一个方向摸索过来。 白宋抓住机会快步靠近,学着记忆中武林高手该有的样子,尽可能地不出声。 但山林的地面满是过冬留下的枯叶,即便再怎么小心,还是有了那么一丝声响。 三人之中有人发现,朝着白宋这边投来目光。 正看到白宋的身影挪动,张嘴准备出声。 又是一块石子飞出,这下直接打在对方的脑门,黑暗中什么都没看到,而人已经倒下了。 其余二人看到身后的同伴突然倒下,震惊地四处观望,白宋人已经到了,手起刀落瞬间砍了一个。 顺手第三刀,对方横刀一挡,白宋加力,直接将刀砍断,刀身划破对方的腹部,对方在气息最后的瞬间想要喊出声,却被白宋捂住了嘴。 一连解决三人,白宋没有任何得意,反而暗叫一声糟糕。 三个人虽没发出任何声响,但刚才冷刀与武士刀交锋,碰撞间发出了一次声响,声音十分清脆,在夜里尤为明显。 这片山林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只要一人大喊,其他地方的人就会听到,到时候会十分棘手。 白宋不敢迟疑,回头就去对付剩下四人。 然而当白宋回头的时候,剩下四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人已经死完了! 正文 第906章 强大的盟友 看到尸体,白宋没有丝毫放松,反倒变得更加紧张。 这证明附近还有自己没发现的敌人! 能躲过白宋的感知力,对方绝不是普通货色。 思量间,头顶一股压力传来。 白宋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武士刀如闪电一般直插下来。 白宋头皮一麻,举刀去挡,对方在空中一个闪身绕过白宋头顶轻盈地落在地面,武士刀再一指,刀锋直接架在了白宋的脖子上。 冷冰冰的刀锋是刺骨的寒意,彻底让白宋陷入了绝境之中。 这是东瀛武士刀,就算没有冷刀那么锋利强韧,但此刻对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让自己尸首两分。 在这样的刀面前,任何真气都是无用的。 绝望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占据了白宋的思绪,但过了两秒之后,脑中多了些疑惑。 “什么人?” 白宋冷声问。 如果对方要杀自己,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白宋断定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而对方显然也能听懂汉语,然后缓缓地放下了刀。 对方没说话,但白宋注意到这人的武士刀跟别的武士刀有所不同。 这人用的武士刀通体漆黑,上面有很规则地波浪纹路,带着丝丝寒气。 关键是这把刀似乎在哪儿见过。 等到对方收回刀之后,白宋突然惊呼一声:“你是吉子的护卫!” 没有错,这就是吉子的护卫。 在海上的时候,白宋就感受过对方带来的压力,这是一个让阿大都感觉到十分棘手的人物。 想到这里,对方身上散发出来地气息就变得越发熟悉了。 “小姐被控制了,需要你的帮助。”对方沉默了好久,终于从口中憋出了一句有些生硬的汉语。 “吉子被控制?” 对方一字一顿:“那种让人看上去很奇怪的药。” 听到这话,白宋瞬间明白了,原来吉子也服用了回梦丹! 难怪上次在街上见过吉子一面,那时候吉子就表现得很奇怪。 可吉子不是东皇阁的公主吗? 应该是东皇的女儿才对,为什么对方还要这么坑害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吉子也会那样?” “因为你和小姐走得太近,这一切都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必须把小姐给救出来。” 这句话对方说得很顺溜,也有些着急,还在最后补充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么说,我们现在可以算是盟友?” 对方不置可否沉默了下来的。 白宋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称呼?” “三郎。” “三郎?”白宋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反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上天派了一个帮手过来,就从刚才他瞬间就能杀了自己的手段看,这绝对是个十分强大地帮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宋提议换个地方说话。 “现在告诉我应该做什么。” “我有很重大的发现,必须熬过今夜,但下面搜山的人越来越多,我需要时间。” “明白,我会帮你解决搜寻过来的人。” 说完,三郎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宋看了看对方消失的地方,笑了笑,重新返回。 等到白宋回到先前的地点,六儿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不要紧了,我们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看来事情正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盟友?” 白宋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六儿也是欣喜,眼中的紧张消散了几分。 之后,六儿将话题转移到五彩蘑菇身上。 就白宋刚才离开的那一会儿,小小的五彩蘑菇已经成熟。 白宋再次将蘑菇摘下,用布料连同泥土和树皮小心包好。 现在有三郎给白宋打掩护,必须在今夜弄到更多的五彩蘑菇,以便观察。 今夜,白宋没有看到山林中发生的一切,但这一夜的安静向白宋证明了这个三郎的实力。 一直到清晨,两人专心在山头各个地方寻找五彩蘑菇,一晚上,白宋找到了五朵五彩蘑菇作为样本。 对白宋来说已经足够了,现在就是赶紧下山,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研究。 也是在清晨,三郎追上了白宋。 看到对方一身的血迹,让白宋暗暗心惊。 对方似乎并未有何改变,见面就问:“现在又该做什么。” “下山,找一个无人的地方。” 又是这个三郎,一路化作无声的影子,在前面为白宋开路。 一路过来,白宋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便是白宋,也不免感叹:“这该死的安全感。” 但是,跟着的六儿发现了问题:“公子,不好了,蘑菇又开始褪色了!” 六儿用衣服捧着两朵,跟照顾婴儿一般小心看护着。 一听蘑菇褪色,白宋赶紧去看,他现在就是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蘑菇褪色的。 这一次,白宋看得真切,是亲眼看到两朵五彩斑斓的蘑菇变得黯淡无光,前后不过一分钟地时间。 “难道是时辰?昨天也是这个时辰!”六儿说道。 白宋没有回答,而是赶紧打开自己包好地三朵五彩蘑菇查看。 “嗯?” 白宋轻咦一声,这是怎么搞的? 他自己带着的三朵五彩蘑菇好好的并未褪色。 六儿也疑惑起来:“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白宋抬头看看天上,暗想会不会是不能见光? 可打开包裹之后,蘑菇已经暴露在了晨光下,但三朵蘑菇还是没有褪色。 疑惑之际,前方传来了口哨的声音,三郎在催促了。 现在不是多想地时候,白宋将三朵蘑菇包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 空荡荡的郊外小屋还留着扑满灰尘的棋盘和棋子。 这是木至和小葵的小院落,现在已经没人了。 白宋三人到了此处,站在棋盘前看了一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进屋后,白宋赶紧将包裹打开,三朵蘑菇好好的,并未褪色。 同时六儿也把自己抱着的两朵蘑菇放在了桌上。 “哎呀,这到底怎么搞的嘛!”六儿很郁闷,她想了一路就是想不明白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用着急,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答案了。从现在开始,想想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很快就能找到蘑菇褪色的关键。” 正文 第907章 幻境 不是阳光,不是气温,不是时辰,不是海拔…… 小屋中,白宋盯着几朵蘑菇看了好久好久,脑海中思量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随着越来越多的可能性被排除,最后的答案似乎近在咫尺…… 但也只是一种感觉,那解开问题关键却始终没有确定。 仿佛一层薄膜的阻隔着,像是一阵风都能吹破似的。 昨天在清晨时分发生了什么? 会让这种蘑菇毒性退去…… 而今天在下山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类似的情况? 难道因为六儿是女人,而自己是男人? 想了无数种可能,剩下的只有性别不同了。 但这种情况过于离谱,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要去把小姐救出来,希望你能配置出解药,不要让我失望。” 三郎站在门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也不等白宋的回应,转眼消失在院中。 白宋也没有搭理,他的心思全部在蘑菇身上。 想了很久,白宋觉得有必要冒险一下。 按照昨天的计划,先将其中一朵煮熟。 大部分蘑菇经过高温烹饪后毒性会极大下降,只要控制好摄入量,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六儿照着白宋的吩咐去烧水,不一会儿就是一碗蘑菇汤被端到了白宋的面前。 六儿有些不安:“公子,真的要这样吗?不如就让六儿来尝吧。” 白宋赶紧阻止,认真说道:“我已经尝遍百毒,身体对毒性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我来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白宋取出一小片蘑菇放在了口中。 五彩蘑菇鲜味极佳,居然让白宋感觉有一点儿好吃。 一开始,白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相反,白宋还觉得自己的精神很不错。 然后就又开始思考蘑菇褪色的原因,从前天见到五彩蘑菇的第一眼开始,一直到下山的整个过程…… 不知从什么是后期,白宋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前天开始的的画面变得十分清晰,好像整个人都回到了前天的夜里。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投入感觉。 有一个词最能形容,那就是“身临其境”。 在这种感觉之中,白宋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上帝,可以在任何角度任何时间观察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一瞬间,白宋回到了前天夜里的那个山洞,像是看到了夜里遗漏的某个瞬间,他亲眼看到了蘑菇在褪色,那些五彩斑纹一点点退去的过程如梦境一般,却又十分真实的展现在了白宋的脑海中。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注意到导致蘑菇变色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只要白宋脑子里想着看得更仔细一点,脑海中的画面就会变得越清晰,画面就这么一遍一遍地重复在脑海之中,仿佛忘记了时间。 直到……直到……当白宋注意到那些五彩斑斓的蘑菇上出现了一滴水珠…… 嗡! 白宋突然感觉到强烈地耳鸣,脑中的某一根神经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传来了难以言喻的刺痛。 白宋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桌前,面前还摆着那一碗蘑菇汤。而蘑菇汤早已经凉透了。 本该是白天,而此刻已经是深夜。 “公子!” 身边传来了六儿的惊呼,白宋还没反应,一个娇小的身子就已经扑到了自己怀中。 白宋有些茫然:“这……这到底怎么了?” “公子,你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 “公子自从吃下蘑菇以后,不过一刻钟就呆愣了下来,一直坐在这儿也不动弹,怎么喊都没有用,就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我……我变成了那些人一样?在这儿呆坐了一整天?” 白宋彻底懵了,心说这怎么可能?自己觉得也就过去了一瞬间而已。 看着六儿那当心的模样,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白宋突然感觉一阵后怕。 再看面前的蘑菇汤,白宋赶紧将其推开。 明明只吃了很小很小的一口,效果会有这么强烈? 那自己又是什么清醒过来的? 正疑惑,六儿解释道:“要不是公子体内还有情蛊,我能控制情蛊刺激公子的神经,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因为情蛊…… 白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刚才被虫子咬的那一下是真的疼。 “既然用蛊虫能化解,那其他人……” “除了情蛊,其他蛊虫都没法做到这样。” 白宋应了一声,倒也没多想这个,他还在回味之前的感觉。 “难道这种蘑菇能让人陷入梦境和幻觉之中?还有自己在幻觉中看到的想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实?” 白宋看着蘑菇,他本该为自己的侥幸而庆幸,可当他看到最后剩下的两个五彩蘑菇时,梦境中的画面再次出现。 五彩蘑菇一点点褪色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播放。 最后定格在的那个不起眼的水滴上。 “水?是因为沾水?” 想着,白宋打开了水袋,将几滴清水滴在了蘑菇上。 但五彩蘑菇还是一样,没有任何褪色的迹象。 看到此处,白宋眉头紧皱:“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还是说幻觉中都不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房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三郎带着吉子回来了。 吉子被三郎抱着放在了屋中。 白宋还没来得及观察吉子的状态,三郎却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白宋一惊,这人居然会受伤? 白宋赶紧过去搀扶,走进了一看才倒抽一口凉气。 三郎身上无数刀伤,最致命的是小腹上伤口,连肠子都要流出来了。 “小姐……小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救……救她。” 三郎艰难地说着,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无力生还,从东皇阁总部救人,就算是神仙也要脱一层皮,在这个世界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高手。 白宋看着他,哪有心思想其他的? “烧水,准备手术。” 白宋二话不说,立即吩咐六儿帮忙。 六儿跟随白宋许久,所有的一切都十分默契。 虽然地方简陋,但一场紧急的手术之后,三郎陷入了昏迷。 但白宋可以确信他的命是保住了的。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这种秃然的高强度手术十分折磨人,过分地紧张居然让他在手术之后双手一些发抖。 自己一个不小心,刀在手中突然划破了一条口子。 一阵刺痛之后,便慌慌张张地准备给自己包扎。 可在白宋拿出纱布准备处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伤口不对劲。 怎么不流血? 正文 第908章 长生? 白宋看着自己的伤口,瞬间陷入了沉思。 这绝不是正常现象,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有些不同了? “公子,你在想什么?”六儿看着白宋,有些奇怪,然后指了指呆愣中的吉子,“吉子小姐还在,要不要看看她?” 先前一直在处理三郎的伤势,全然不顾一边的吉子。 吉子一开始站着,现在已经自己坐到了桌边。 “吉子!”白宋喊了一声。 对方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地朝着白宋看来。 吉子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经历了先前的一幕幕,白宋大概了解吉子现在的感受,那种被困在幻境之中的感觉不知道是好是坏。 自己困在其中一天,而吉子却已经困在其中很久很久…… 想着,白宋有了心疼,尽管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但以往的经历闪过脑海,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白宋坐在旁边,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然后抽出刀来。 六儿吓了一跳:“公子,你要干什么?” “不要的紧张,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想。” “猜想?” 白宋没有解释,用刀在吉子的身上轻轻划了一刀。 一道细小的口子出现在吉子的肩上。 六儿看着吉子的反应,有些失望:“疼痛也不能唤醒她。” 白宋没有回答,他不是要观察吉子的反应,而是那伤口! 细密的口子并没有鲜血渗出…… 白宋看看吉子的伤口,再看看自己的伤口,情况一模一样。 只用用力地挤压,才有一点鲜血渗出。 看到这一幕,白宋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看来是五彩蘑菇导致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 疼痛的感觉存在,却没有鲜血流出…… 李淳风一直在强调他已经快要完成长生的方法。 难道这种现象就是对于长生的解释? 李淳风也发现了这种蘑菇带来的奇特变化? 降低丹药的毒性,提高丹药的药性。 白宋眼神一怔,感觉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李淳风是要去除这种蘑菇让人陷入幻觉的毒性,只保留对身体的改造?如果受伤不出血代表着什么?” “公子,你在念叨什么?” 白宋嘀嘀咕咕,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不是一种不死的状态,结合人在中毒之后身体反应极度缓慢的情况,或许这种蘑菇的真正作用是能让生物的生命活动降到极度缓慢的状况下。 世俗间常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 如果生命停止一切代谢活动,或者让一切代谢活动变得迟缓,正常一天的代谢延长到几天甚至十几天完成。 也就是说服用蘑菇的人过了几天甚至十几天,身体代谢只进行了一天循环。 从某种意义可以说明这可以使寿命延长十几倍。 说是长生也不为过了。 白宋一想,头皮有些发麻,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出现汗渍。 最后,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仔细地感应了十几秒,突然瞪大了眼睛,将六儿抱住。 六儿感觉十分突然,浓烈的男人味冲入心头让她的脸颊多了一抹红晕,正要问点儿什么,却听白宋认真说道:“听我的心跳。” 六儿一开始不理解,还以为是公子突然地不正经,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表情逐渐被难以置信所代替。 看到六儿的表情,白宋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他的心跳变慢了,变得很慢很慢! 十几秒钟,他只听到了一次心跳。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 自己身体的反应证明了白宋一切的猜想都是正确的。 尽管心跳变慢了,但他的思维和活动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情蛊将他拉出了幻境世界。 这要如何理解? 这算不算完成了李淳风的终极设想? 去除蘑菇致幻的副作用,保留其让身体代谢活动迟缓的独特性。 换一种说法便是——自己实现长生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件又一件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白宋不敢相信的。 但这件事,白宋还是不敢相信,并且要证明其真伪只有用时间去证明。 白宋从震惊之中逐渐收回心神,他有着一股强烈的冲动,一种无法形容的兴奋感和使命感,总觉得自己要做点儿什么,再多做点儿什么,以后还要再完成怎样的成就。 最后,白宋回到了现实,想起了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不管自己身上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眼前必须要做的是给吉子解除幻觉。 白宋想到了先前的幻境,那出现在五彩蘑菇身上水滴成了最后的可能。 之前用普通的清水尝试没有让蘑菇褪色,现在白宋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白宋取了一朵蘑菇,看了看逐渐亮起的天色,走到了院中,将五彩蘑菇放在了院中地棋盘上。 白宋就这么一直看着,他要亲眼看看幻境中出现的画面是否真实。 时间一点点过去,晨光照亮了小院的一角。 “公子,这是在看什么?” 白宋指着蘑菇:“看仔细了,马上就要退色了。” 六儿好奇地看着,不知道公子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肯定。 滴答…… 头顶地樱花树上掉下来几滴晨露,打在了白宋的头上,同时也有一滴无巧不巧地滴在了蘑菇上。 晨露接触蘑菇的瞬间,五彩蘑菇的花纹瞬间变化,短短的几秒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儿激动地张大了小嘴。 白宋终于笑了:“果然没错,是晨露!也是无根水!无根水就是化解蘑菇毒性的关键!” 答案终于找到了,说起来居然是如此简单且普通的东西。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白宋马上开始收集附近的无根水。 现在白宋对于蘑菇的毒性十分了解,以无根水作为药引子,配上一些提神醒脑和促进血液循环的药方。 半个时辰后,第一副汤药完成。 两人都回到屋中,准备给吉子喂药。 这时候,三郎从昏迷中醒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我……我居然没死?” “你家小姐也不会有事!”白宋肯定的说道,“就看了吧。” 正文 第909章 梦醒 回梦丹出现东瀛已有两三年之久,没有一个人在服用丹药之后恢复过正常。 三郎把希望寄托在白宋身上,本就是一种尝试,根本没有想过奇迹的出现。 即便真有奇迹,那也应该是经历无数次尝试,见识各种各样的困难之后。 现在吉子小姐刚刚救出来,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有了解药? 三郎有些不相信,但重伤刚醒,思绪有些混乱。 此时,白宋已经喂吉子喝下了汤药。 三人都专注地地看着吉子的变化,白宋显得尤为紧张。 这次不仅仅是救一个人,而是完成翻盘的关键。 现在的局面只有寄希望于回梦丹的解药,如果不能在这上面作出突破,白宋最好的结局就是带着自己人灰溜溜退回大唐。 如此安静了片刻,吉子还是坐在位子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在某个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涟漪,像是在挣脱。 白宋注意到了整个瞬间,上前搭在她的肩上:“吉子,快醒醒!” 吉子的眼中忽地涌出眼泪,在脸上的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来。 粉白的妆容下,如玉一样肌肤清晰可见。 下一秒,吉子猛地从凳子上向前扑倒。 白宋赶紧将其搀住,连连问:“吉子,你现在什么感觉?” “白……白公子?”吉子诧异地看着白宋,虽然她的声音极度虚弱,显得也有些迟缓,但她湿润的眼中已添了之前所不有的神采。 兴奋之感涌上心头,白宋下意识地将吉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对白宋,这个拥抱倒也没多少其他的感情,只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已。 但经历过一场无尽幻梦的吉子在这一瞬间,内心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初生的鸟儿在睁眼的刹那,看到的第一个人面孔,便是自己心中认定了的人。 吉子知道,是白宋救了她,是白宋带她走出了无边无际的梦境,只有经历过被困在梦境的日子才能体会当初的恐惧。 现在的吉子在解脱的感受之中更有无尽的依赖感。 眼泪不断低落,就像是一串晶莹的珠子,很快就打湿了白宋的衣裳。 三郎惊得长大了嘴巴,一直不善表情的护卫此刻也被震惊到表情扭曲。 白宋逐渐平静,缓缓松开吉子:“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吉子看着白宋,张了张嘴,刚开口第一个字,一股无法形容的虚弱感涌上心头,人一下晕了过去。 吉子被放在床上,六儿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不要紧,这是因为长时间身体功能停滞,突然运转起来,身体需要给适应的过程。” 迷迷糊糊之间,吉子突然叫出声来:“不要!” 她做了一个梦,尽管这个梦跟之前的梦境截然不同,但吉子还是极度地恐惧,她实在是不想回到那样的梦境之中。 所以她刚有一丝意识便竭力地想要醒过来,一睁眼,不觉已是全身湿透。 索性在她睁眼的那一刻,那个让人安心地人影没有消失的,依旧守在自己的身边。 吉子哭着扑到了白宋的怀里,嘤嘤地抽泣起来。 “抱着我,我好害怕……不要丢下我一人……” 白宋经历过那种幻境,能体会到吉子所经历的煎熬,尽管他并不是喜欢这个喜欢白面的女人,可在这时候,以大夫的身份也是默默地守护着。 “好了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有那种无休止的梦境。”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以为自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我知道。”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再跟你说话。” 白宋安抚着吉子重新躺下,准备给她拿药,刚有了起身的动作就被吉子死死地抓住,然后可怜巴巴地说:“别……就坐在我身边。” 白宋看了看她,无奈摇头,招呼六儿把汤药送过来。 白宋搀扶着吉子给她喂药,吉子闻着白宋身上的味道也逐渐安稳。 喝着药,吉子心里千头万绪,突然说:“公子,带我回大唐吧。” 白宋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吉子着急地说:“这里我已经不敢呆下去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够信任,连自己的父亲也会对女儿……” “小姐,你可以相信我。”三郎站在白宋身后,冷冰冰地打断。 三郎一身是伤,强撑着站在一边,只是想看看吉子的情况。 白宋也认真说着:“要不是他不顾身死把你带出来,你现在根本都看不到我。所以,凡事不要太绝对,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吉子朝着三郎投去感激的眼神,继续坚定地说:“我想去大唐生活,求求你。” “你要去哪儿生活都是你的自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是东皇阁的圣女,你要把你经历的一切,以及东皇阁背后的一切都告知民众,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要跟我一起把东皇阁连根拔除。” 吉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药。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虑?还是说你并不想帮这个忙?” 吉子摇头:“不是的,只是东皇阁很危险,公子你根本认识不到,如果要动摇东皇阁的根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也看到了连三郎都险些送命。” “放心,我有我自己的安排,这个过程中,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吉子没有再说,算是默认了。 白宋也在思考,现在手头已经掌握了回梦丹的解药,下一步要如何行动是的关键。 在真相被公之于众以前,白宋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且需要更多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这时候,白宋想到了进入东瀛之前的安排。 如果青州水师按照自己的布置,此刻应该已有军队停靠在与东瀛隔海相望的熊静城中。 这时候是该动用大唐的军队了。 “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要去海岸的水寨。” “水寨?”吉子疑惑道。 “还记得我们上岛时袭击我们的海盗吗?我知道那些海盗的窝点,现在我们要用那些海盗给我传个口信。” 正文 第910章 月下相邀 今日是最后的平静,在小小的草屋内,每一分安静的时光都显得尤为珍贵。 白宋知道,以后的冲突会越来越激烈,谁都不能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今天的吉子有着特别的依赖感,时常要白宋守在身边,偶尔一次惊醒就要白宋安慰好久,也是打乱了白宋的思绪。 吉子的情绪到了晚上才逐渐平静,试着从床上起来,勉强能走动几步后,又央求着白宋带着她去外面吹吹夜风。 樱花树下的棋盘边,白宋和吉子静静地望着夜空,吉子的思绪飘到了很远。 身为东皇阁的圣女,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圣女该有的特殊待遇。在东皇阁的人,除了东皇一人,其他的人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想着,吉子紧握住了白宋的手。 白宋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却听吉子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东瀛根本没有什么棋圣。” 白宋微微一愣,朝着吉子投去好奇的目光。 “所谓的棋圣不过是东皇阁精心编织的一个传说,也是一个谎言。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从未输过一局的棋手?” “现在已经不是局限在棋局之中了。” 吉子摇头:“但棋圣也真实存在的。真正的棋圣其实就是我的父亲,他的棋局不在这黑白纵横之间,而是在整个东瀛……东瀛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东皇阁就是他散布在这天下的无形的大手,操控者这里的所有人。同时,他已经逐渐不满足以一个岛国作为棋盘,他想把棋盘扩散到更远更广的土地上……” 白宋点点头,逐渐明白了吉子的意思。 吉子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情绪也逐渐舒缓,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无休止的梦中,回想着那个梦,吉子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在这些时间内都梦到了什么吗?” “梦到什么?” “梦到了你。” “我?” 吉子微微蹙眉:“我们在海上航行的一段时光,我们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地航路,没有日夜,没有尽头。在梦里,我有很多次极尽崩溃想要跳海,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劝说要我坚持下去。说船总有一天会有靠岸的时候。” 白宋笑了笑:“那就还好,至少没有没有给你留下坏印象。” 吉子也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陷入了沉默。 如此沉默着过了好久,白宋主动说道:“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休息了吧。” “我想洗澡。”吉子轻声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久了,我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你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的确,吉子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但其中混杂着更大的女人香,冲淡了那种不好。 “洗就洗呗。” 白宋不在意地说。 “可是我……我不想一个人。” “这……” 吉子抓着白宋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那种渴求的眼神做不了假。 白宋知道对方还是有些害怕。 “你能不能守着我?” “去吧,我就在一边守着。” 得到白宋的答复,吉子放心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刻钟后,屋后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白宋身后不过半米的地方就是吉子的声音。 两个之间只有一层从书上垂下来的衣裳,还带着吉子的体香。 幽静的夜里,连风声都清晰可闻,近在咫尺的水声每出现一次,白宋都能幻想出身后地女人在进行什么样的动作。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心里痒痒的,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再爬。 可每当白宋的的思绪飘到吉子的脸上时,想到那一张白面,那种奇怪的感觉转瞬间又会消失。 这样也好,不至于影响心绪。 正当白宋自顾自地乱想时,身后一支温热的小手轻轻地勾住了白宋的小拇指。 “公子还未见过我的素面,你不想看看吗?” 白宋先是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既然已经洗了澡,脸上的妆容应该已经洗掉了吧? 那白面后的样子究竟如何? 这是白宋此刻最最关心也是最最好奇的一件事了。 白宋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回头看去。 在他的心里,那张让人反感地白面仿佛已成了心里的魔障,是破坏吉子在他心里好感的一切根源。 这一回头,只见是月光下的一块璞玉,晶莹的水滴下冲刷尽了沙尘,露出了它原本该有的面容。 月光淡淡地洒在脸上,没有了一层生硬的白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柔和,仿佛跟月色融为一体,精致的五官不管换在什么角度都是惊艳绝伦的特写,东瀛女人特有的柔顺之感在这张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宋一下就看得痴了,这才算得上东瀛第一美人的称号嘛! 晶莹剔透的肌肤一样是无可挑剔,此刻的白宋内心里有一种感觉,吉子的美的甚至超越了自己所见过的所有女人。 或许这种感觉是因为长久以来留在心中的白面被打破,前后的巨大诧异导致,但内心的感受无比真切。 月光下,只怕是嫦娥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而更要命的是,未出浴的女人身无寸缕,在水滴的遮掩下只会更显诱人,婀娜的身段儿早在之前都显露,此刻没有任何阻隔,毫不保留地呈现在眼前,不经意间惹得白宋的心跳陡然加速。 “我知道公子一直都不喜欢那张脸,但那是东皇阁圣女不能丢掉的规矩。现在,我已经不是东皇阁圣女了,我终于可以摘掉那个面具。这样的我,公子会觉得漂亮吗?” “漂……漂亮。”白宋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打结。 看到白宋的样子,吉子才更加满意地露出了一点儿狡黠的味道,她轻咬着湿漉漉的下唇,小声说:“在我们准备上岛的晚上,公子是因为那个面具而拒绝的?” 白宋点了点头。 吉子上前一步,挺了挺胸:“那今夜我若再邀公子呢?公子还会拒绝吗?” 月色下,水盆打翻的声音惊出了一支黑漆漆的野猫,屋后的水从后面一直流淌到了前院,一直都没人搭理,还带着淡淡的热气。 正文 第911章 小渔村 困扰了白宋很久的心魔开解了,他终于尝到了来自东瀛女人的异域滋味,相争意义超越了身体的享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 吉子不愧是东瀛第一美人,不管是在阳光下还是在阴暗中,将东瀛女子的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夜之后,吉子没有多余的要求,只求在白宋离开时能带着她一起离开,哪怕以后白宋再也不要她也无所谓。 白宋答应了吉子的要求,这时候根本不是谈论未来的时机,他们所面临的困局要是破除不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天,一行人整顿往海岸线出发。 凭借模糊的记忆,经过一天时间到了十香层带着自己去过的海岸边,但要找到水寨并不容易,因为那些海盗都藏得过于隐秘。 沿海的小渔村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第三天的清早,一户渔民早早出海,他们身上的一股茶香勾起了一些回忆。 十香说过,在沿海的渔民之中会混入一些自己人,以便应对东瀛皇室和东皇阁的追查。 这股茶香又让白宋想起了最开始买卖茶叶给渔民的时候。 此次往东瀛通商,很多商品尚未推广,但茶叶已经逐渐进入了东瀛的普通家庭。 随之而来的便是茶叶的逐步涨价,这些沿海的小渔村内,想要继续喝上茶叶的人家只怕是越来越少。 白宋给吉子打了个招呼,对方会意将渔民给拦下,然后白宋拿出一些随身的小茶包,希望渔民带他们回村子休息。 一番交流,渔民答应接待白宋几人。 白宋想着去渔村看看,不知能否找到混在其中的海盗。 他们的首领十香被抓,这些海盗估计尚未得到消息,只要告知对方大家的立场一样,相信很容易能得到海盗的帮助。 小渔村很简单,就在海岸线附近,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鱼腥味。 这里的渔民都学会了腌制鱼干,大大小小的海货扑在网格上,都在阳光下曝晒。 因为距离城市很远,新鲜的鱼获无法送到城市,故而只有通过鱼干的方式谋得生计。 但最简陋的晾晒方式导致鱼干少了很多风味,故而海货在东瀛城市中并不太受到欢迎。 小渔村的生活很简单,渔民的生活也很艰难。 刚到渔村就遇到了一户人家在哭泣,一个妇人带着一个萝莉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怎么回事?”白宋多嘴问了一句。 吉子又去问话,交流之后回来道:“这家的男人出海之后没回来,已经两天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白宋看了看他们,随便拿出一些银子:“给他们吧。” 吉子又上去给对方银两。 后面三郎见状要替吉子做这些事情,却被吉子拒绝。 以前身为圣女,从未有过这么轻松跟人交流的时候。 吉子对这样跑腿当翻译的工作很有兴趣,或许是经过一夜的缘故,这本就是东瀛第一美人的女人身段婀娜的样子更显娇媚,突然出现在小渔村,很快就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白宋看了看四周,示意还是让三郎去接触渔民。 等对方拿到了银子,那个哭哭啼啼的小萝莉跑到白宋跟前不停地说着谢谢。 “最近几天出海的渔民很少有回来的,小渔村已经失踪了七个人。他们正要准备一场祭祀活动。” 吉子一边走,一边跟身边的渔民交流,然后又一边给白宋说着。 “祭祀?祈求东皇庇佑?” 吉子点点头。 “正好,你可以表面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你所遭遇的一切。” 吉子愣了一下,显然对这种突然的事情没有准备。 白宋很认真:“我们从这个小渔村开始,正好可以尝试一下劝说普通百姓的效果,如果我们能说动一个村子,就能说动更多的人。就等他们开始祭祀吧。” 一行人有了目的,便在小渔村停留下来。 正在村子内无处可去的时候,又是先前的小萝莉过来了。 小萝莉望着吉子跟吉子交流,吉子回头对白宋说:“小姑娘让我们去她家休息。” 白宋看了看,点点头:“那就去吧。” 小萝莉知道是白宋给了她们银两,对白宋格外关注,后面知道白宋是大唐人士,跟吉子学了几句“谢谢”,“你好”之类。 小萝莉的家里就她和母亲两人,她的母亲性格跟小萝莉截然相反,是个不怎么说话显得十分沉闷的人。 见白宋几人来了家里,只是默默地倒水给他们。 白宋几人坐在小院子里,一开始不习惯院中的鱼干味道,后面便渐渐适应了。 院中有一个小祭台,祭拜的是一个类似冥王的泥像,妇人一直跪在边上虔诚祈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白宋身边,小萝莉一直跟吉子说话,很专心的学着汉语,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更加真切的表达心中的感谢。 因为在渔村,捕鱼是他们唯一地收入来源。 父亲死了,她们一家不知道要如何生活,而白宋给的银两足够她们娘二两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小姑娘是真切地感激。 一开始白宋并不在意,后来被小萝莉的认真和真心所感动,也开始跟跟她交流起来,并且又多给了一些银子。 白宋看看一边祈祷的母亲,心里有些不忍,觉得这样的母亲很难照顾好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儿。 于是白宋认真对姑娘说:“想要过上好日子,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求天问地是没有用的,天上没有神仙,知道吗?” “可是……”小萝莉拧着绣眉,“可是爹娘都说是东皇……” “东皇阁的圣女你听过吗?” “听过!娘说那是代表着我们女人的神。我以前还看到过呢!” “那位圣女姐姐就在你面前,你没认出来?” 吉子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姐姐就是你看见过的那个圣女。” “不……不可能……”小萝莉坚定地摇摇头。 白宋看了看吉子:“连一个小姑娘都不相信你的身份,祭祀开始之前,你还是要恢复以前的样子,那样才有可信度吧?” 正文 第912章 渔村的发展 渔村民居,吉子愁于如何补妆,好在白宋身上东西繁多,一面简单的镜子让吉子十分惊讶。 拿着一面小镜子,吉子比划着,小声嘀咕:“这是何物?怎的如此清晰?” 白宋没有多解释,只问到底还需要些什么? 女孩子身上总有些简单的梳妆用品,吉子摇摇头自己拿出了东西开始补妆。 小萝莉在一边认真看着,好奇地望着镜子,偶尔会不经意地选个角度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估计是没有见过如此清晰的模样,小姑娘也会下意识地理一理自己的头发。 随着吉子的妆容越来越齐整,小姑娘也终于将这位姐姐和那个曾经看到过的圣女联系到了一起,显得十分震惊。 “这真的是圣女姐姐。” “现在相信了?”吉子回头笑了笑。 小萝莉惊讶地张着嘴,然后傻傻地点了点头。 白宋上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声说:“现在你该看清楚了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圣女姐姐也跟你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祭祀根本没有用,能帮到你们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小萝莉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就是好说服,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们才是最容易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类人。 看到小萝莉的眼神,白宋十分满意,也是越发喜欢这个小小的姑娘了。 能说动第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小姑娘也是个好兆头,白宋耐着性子给小姑娘灌输一些唯物主义的思想。 吉子还在一边补妆,充当翻译的人变成了三郎。 小姑娘听得十分认真,她会询问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比如天为什么会下雨?日月为何会交替?还有自家父亲究竟还能不能回来? 白宋尽量去解释,告诉小姑娘一些地理常识,但在说到她爹到底能不能回来的时候,却也忍不住说了个慌。 “放心吧,你爹爹就算不能回来,他也会在天上默默地看着你。没有什么神仙能保佑你们,但你的爹爹若在天有灵,那一定会你保佑你的。” 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坚信白宋所说的话,想了一会儿告诉白宋,她要去劝娘亲不要在的祭拜了。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去了娘亲身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不知劝说些什么,只见那妇人突然给了小姑娘一巴掌,很严肃地呵斥起来。 白宋一直看着,瞬间皱起了眉头,快步上前想要劝说,对方却将小萝莉抱在了怀中警惕地注视着白宋几人。 小萝莉的劝解适得其反,让妇人瞬间该表了对待几人的态度,非但严厉要求他们离开,甚至把白宋给的银钱也丢了。 “这些人真实冥顽不宁!”白宋有些恼火,这时候吉子已经换好了妆容,她上前拦住试图劝说的白宋,“让我去试试。” 吉子上前,熟悉的面孔让妇人为之一愣。 从小都身为东皇阁圣女,这张脸在东瀛民众的心里都十分熟悉。 对方面对吉子的态度显然要好过在面对白宋的时候。 白宋一直在旁看着,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看着那个小萝莉,看看她身边的母亲,白宋突然想到了数年前的卧底圣莲教时,在一个镇上遇到的小姑娘。 时间太久,白宋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是她被父母烧死的画面。 此情此景,跟那一次是何其相似,白宋心情有些郁闷,只希望一切不要如昨日重演,他也不可能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片刻后,事情有所缓和,事情并未如白宋所担心的那样发展。 吉子果然有着一定的作用,妇人跟吉子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后,渐渐放松了警惕,剩下的只有疑惑。 夫人松开了女儿,小萝莉飞快地跑到了白宋跟前,躲在白宋的背后没有说话。 “她说渔村的人除了相信东皇没有别的出路,他们出海捕鱼生死难料,鱼获自己够吃,却不能改善生活。” “这么说来,他们倒也不是那种不可动摇的信徒,不过是对现在的生活没有更多的期望,没有办法所以选择了相信东皇阁。” “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很好办,只要帮助他们找到新的营生,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自然会改变信仰。”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又如何改善生活呢?这些小渔村可以说是完全与世隔绝,除了海鱼就没有别的营生,而且这些海鱼也没法送到城市之中。” 白宋早有注意到这家小院中堆放了一些特殊的石头。 “那些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 吉子答道:“这是东皇阁收集的石头,听说是用来炼制丹药的,需求量很大,所以会让普通百姓收集,上缴给东皇阁。” “原来如此。” 白宋立即想到了缘由,肯定是李淳风传出去的方法。 这些石头是硝石矿,是炼丹的必备之物,东皇阁大规模收集硝石矿只怕并非单独为李淳风提供炼丹原料,而是自己在暗中对炼丹术进行研究。 这些硝石给白宋带来了一些思路。 “渔村里面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石头吗?” 吉子去问了一遍,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白宋取来了一盆水,再取一块硝石杂碎成粉,将硝石粉倒入水中,水面立刻发生了变化。 阳春三月,太阳还在头顶挂着,又是在正午时分,水面居然散发出了一阵寒气。 就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盆水不多会儿就结成了冰块。 “结冰了?”吉子有些不敢相信。 “硝石遇水会吸热,可以将水制成冰。鱼获有了冰作保存,便有足够的时间送往附近的城市。只要是新鲜的海鱼,在城市肯定是极受欢迎的事物。有了这样的办法,相信这里的渔民就有充足的收益来改善生活。你问问她,让她去城市里卖鱼愿意吗?” 吉子有些发蒙,根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跟施法一般就变出了一盆冰来? 而且因为冰的出现也正好弥补了渔村最大的问题。 只要是新鲜的鱼获,放到城市去售卖,肯定能有不菲的价值。 正文 第913章 再入水寨 午后。 小渔村的祭祀活动刚刚开始,一张熟悉的白面打乱了渔民们原本的计划。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叫了一声:“是圣女大人。” 很快,所有的村民都的激动地跪在了地上。 村民们对着天上激动地念叨着什么。 白宋跟在吉子身后,听得并不明白,但也能估计出这些人是在喊着一些上天显灵之类的话语。 吉子的站在人群前,似乎又恢复了身为圣女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一群人缓缓开口。 吉子要讲述的也是刚刚跟妇人所说的一切,白宋听不懂,但能从所有人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内心的惊叹。 祭祀现场逐渐变得混乱,其中很多人对这样说法持有怀疑的态度,即便这个人是圣女。 要说服一群人比说服一个人困难,但吉子的话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在渔村中引发了争议。 随后,吉子又传授渔民们用硝石制冰的方法,给他们指明未来的生存之道。 在吉子与村民争论的时候,白宋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人表现得十分鬼祟,甚至有人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白宋也跟着悄悄退出人群,走到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青年面前,一把将他给抓住。 对方没有任何对话,转身就伸手过来,细细一看,对方手头上还有一把匕首。 白宋稍稍用力,对方立刻露出惨样,正要大声叫喊,又被白宋卡住了的喉咙。 白宋看看四周,将人拖到了民居背后。 此刻,三郎不紧不慢地从暗处走出,站在了白宋的身边。的 白宋刚要说话,不想这人在看到三郎之后突然已经一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魔鬼一样的人物,差点儿被吓得背过气去。 白宋看看三郎,心说这人究竟什么来路,居然能把人吓成这幅模样? 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白宋也没多想,猛地一甩手里的青年,让他认清现实:“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你怎样?把我们带到你们的水寨就行。” 三郎充当翻译,两人对话了很久,最后三郎对白宋说:“好了,他相信了。” 中间过程他们聊了什么白宋有些好奇,但也没怎么问,主动松了手。 不管对方是真的配合还是故意拖延,找到了水寨的人就容易多了。 一行人没有在渔村过多停留,至于村民会不会放弃对东皇阁的信仰,白宋一时半会儿也管不上。 半个时辰后,在海盗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水寨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直至黄昏散尽时,熟悉的水寨终于又出现在了白宋眼前。 和上次相比,白宋明显感觉到了水寨的气氛有些不对,绵延不知尽头的水寨今夜灯火通明,所有的海盗都在准备着什么。 吉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放了他吧,他说去寨里通报。” 白宋点点头,让青年海盗离开。 等了没一会儿,一队全副武装的海盗冲了出来,人数不下百人的,瞬间将一行人给他团团围住。 眼看一群海盗准备直接动手,吉子赶忙上前解释,大意是说白宋的身份,以及跟他们当家的关系。 但交流并不顺畅,海盗队伍十分紧张,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水寨中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白宋听不懂,只能是干着急,于是对身边的吉子问道。 吉子绣眉轻蹙:“情况不好,这些海盗认出了我和三郎,他们不相信我们的来意,认定我们是东皇阁的人。” “我们就四个人,他们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吉子没有回答,却是看看一边伤重未愈的三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双方剑拔弩张,三郎也把手放在了刀上,紧绷的弦一旦崩断,一场混战立刻就会发生。 白宋将六儿和吉子护在身后,不敢有丝毫放松。 就在这时候,一个生疏的汉语从后方传来:“别动手!” 海盗队伍中走一人,直接面向白宋。 白宋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此人是在海上袭击商队的首领,更是这个水寨的二当家。 上次白宋来水寨的时候,白宋跟他见过。 对方看着白宋,眼中带着不善,但他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们大当家的在哪儿?” “恐怕现在已经落入东皇阁的手上了。” “大当家因为听信了你的鬼话,不仅身陷危险,还让整个水寨面临巨大的困难。这都是你的责任,现在居然还带着东皇阁的高层到了我们的寨子前,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来就是想要跟你们合作,一起把你们的大当家救出来。至于这两位现在已经跟东皇阁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已经叛出东皇阁了。” “哈哈哈……真是笑话,以为我们这么好骗吗?一个东皇阁圣女,一个是东皇阁第一武士,居然说他们叛逃。” “东皇阁第一武士?”白宋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三郎。 “你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吧?他是东皇手中最厉害的刀,非但是东皇阁的第一武士,更是整个东瀛的第一武士!这两个人都是东皇阁最核心的人物!” “人都是会变的,他们的是否真的叛逃不需要用言语来证明,之后你自然会清楚。而且这里是你们的大本营,我们只有四个人,并且他也受了重伤,你们不会现在还感觉害怕吧?” 对方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四人进入水寨。 到了水寨营帐之中,几人坐下,在这二当家面前不紧不慢地讲述最近发生的一切。 对方最关心的不是白宋有什么目的,而是东皇阁的两人为何突然叛逃。 白宋自然是耐心解释,在说道白宋研究出了化解回梦丹的方子之后,表情立刻变了。 很快,十几个海盗被带到了白宋面前,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中了回梦丹毒的人。 要解毒还得等一晚上,因为傍晚时分没法收集无根水。 于是,白宋想要彻底让对方相信,还要等一个晚上。 接下来,二当家开始关心白宋的目的和计划。 白宋也没藏着,直接说道:“在隔海最近的海岸有大唐的军队,我需要你们派人过去给大唐舰队传话,让大唐青州水师向东瀛靠近。” 正文 第914章 扩散 二当家微微发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让海盗去给大唐的水师通信本就是个十分离谱的事情。 关键东瀛海岸对面是什么地方? 那可不是大唐的疆土,在那里怎么会有大唐的军队? 白宋的话透露了很多讯息,听明白白宋的话的海盗都十分惊讶。 营帐中气氛有些微妙,大唐军队如何就隔着一道小小的海峡,前后穿越不过两天时间,这意味着什么? 站在对方的角度,跟白宋合作无异于是卖国。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要求谁会答应?” “难道你们就不想救出自己的大当家?还是说你们准备依靠自己的力量跟东皇阁作对?借助外力是你们唯一的选择,而且,要推翻东皇阁不是你们能办到的事情。而大唐的军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行动,所以你们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你们又有多少人?你如何肯定只要大唐的军队介入,就能推翻东皇阁?你又如何保证大唐没有更深层的目的?” “我需要解释这些?你除了配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白宋一再挑衅,对方眉宇间多了一些不耐,二当家冷笑道:“你是不是搞错了目前的状况?你看看自己身处何地,该配合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你们最好清楚一点,如果我们的谈判没有结果,你们就很难活着离开。” “这算是威胁?” “当然!” 白宋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接威胁了。如果二当家不肯配合,那在这个水寨中也拥有很多愿意配合的人,毕竟水寨的大当家只能有一个,二当家却可以换无数个。只要有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对岸的大唐水师就会开往此地,到时候要更换一个二当家,相信你不是什么难事。” “你……” “你也可以这时候选择动手杀了我们,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这次机会,你就没有退路可言了。你也知道我身后的这位有多厉害,尽管他有受伤,但你们就确信自己不会失手吗?” 二当家下意识地看了看白宋身后的三郎,然后陷入了犹豫和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二当家的说道:“可以,我们可以派人去通信,但要在你医治好了他们的痴呆病症以后。” 话到此处,已是无需多说了,一切等待白宋医治的结果。 对于找到解药的白宋而言,这并没有任何难度,甚至在医治的过程中没有多余的隐藏,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调配。 这种解药也没有任何神奇的地方,只要发现了药引子用无根水,后续的解毒搭配可以千变万化。 辰时过半,十几个痴呆症患者全部恢复,不过全部都很虚弱,在短暂的交流之后纷纷疲惫晕倒。 这一刻,再没人怀疑白宋,主动公开药方的行为也赢得了所有海盗的好感。 二当家立刻派人出海去传话,熟悉附近海域的海盗都清楚,一次往返需要四天的时间。 未来四天里,白宋要做的就是等待,并且隐藏自己的行踪。 说是不想借助战争对周边国家进行威慑,但有时候也不能不承认,除了强大的军力,没有更好更直接的办法去对抗另一方强权。 现在白宋还担心自己的妹妹以及商队的成员,白宋只有不暴露行踪,他们可能才会安全。 一旦自己的行踪暴露,对方便有可能以他们的生命作为威胁,逼迫白宋进行各种妥协,甚至威胁生命。 水寨中海盗不少,真正知道白宋一行人的却是不多。 确定接下来的计划后,白宋让二当家严格封锁自己的消息,并且让一些还道外出在周边村镇传播解毒的方法。 回梦丹出现一年左右,李淳风进行了无数人体试验,而东皇阁也根据李淳风的配方进行着私下研究,也用了不少人体进行试验。 所以,在京都周边,很多村镇或多或少就有个中毒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些人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等到这些人解毒清醒之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便会自然而然地扩散。 所有中毒的人一开始都是受到东皇阁的蒙骗,以为自己服用的是可以让人长生的仙丹,等到自己被困在幻境之后才幡然悔悟,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解脱的机会。 白宋的方子给了他们新生,受到过东皇阁折磨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到东皇阁的险恶。 东皇阁所作的一切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传出,一桩又一桩地恶事开始在村镇之中流传。 第一天,一般的百姓根本不会相信这些鬼话,还以为是那些人的痴傻之症没有痊愈。 可随着流传的故事越来越多,一件又一件案例被得以证实,东皇阁出现了信誉危机。 事情发酵的速度远超白宋的想象,本以为东皇阁会集中力量搜寻自己的行踪,没想到流言传开,东皇阁为了应对越来越多怀疑的声音开始自顾不暇。 曾经的东皇阁太过完美,因为完美,所以世人容不得一点儿瑕疵。 这看似稳如磐石的庞然大物却因为某一处的裂痕几乎就要崩溃。 躲在水寨中的白宋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方子,居然能成为引发雪崩的那片雪花。 当然,能引发大范围地质疑声,少不了白宋初期做的铺垫。 在第四天,有人说留言已经传入京都,并且越来越多曾患有痴傻病症的人被医治,就有越来越多关于东皇阁恶行的事情被曝光。 听到消息,白宋都有些等不及了,很想去看看现在的京都究竟是一副什么景象。 也就在这时,无数海盗跑到海岸观望。 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浩浩荡荡的舰队正越来越近。 青州水师如约而至,白宋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来了。 看着如烟云一样的船队,水寨的海盗显得有些不安。 他们终究是一些残兵游勇,在真正的军队面前,渺小得如蝼蚁一般。 眼看着船队越来越近,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支代表东瀛皇室的舰队。 外国军舰接近,身为本国护卫的朝廷舰队却也只能远远地观望。 正文 第915章 炮声起 舰队接近,在距离海岸百米外的地方停摆。 整个过程都有东瀛舰队跟随,却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一支舰队突然出现,给了东瀛水军很大的压力。 又是在东瀛内部动荡不安的时间点上,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引发无可估量的后果。 青州水军也很清楚直接靠近带来的后果,于是让舰队停摆,随即用小船载人向海岸靠近。 半个时辰后,小船在水寨停靠,来的是一位年迈的将军,穿着青州水师的军服,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尽管来的人数不多,面对数以千计的东瀛海寇,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青州水军副都统朱河见过白大人。” 来将大声喊话,对着白宋拱手行礼,说完之后再扫眼一瞧周围的海盗,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朱将军,来的正是时候。”白宋笑笑,“不知将军此行带来了多少人?” “末将率本部精锐五千前来接应大人,亦有通信回报,很快便有更多青州水军支援抵达。” 听到五千这个数字,周围的东瀛海盗无可抑制的显露出一点放松的迹象。 对于这样的表情,朱河还是不放在眼中,反倒多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白大人,不知您传信支援是有什么情况?” “东瀛扣押使团成员,没有半点儿礼节,我们必须让东瀛皇室放人。” 朱河一听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怒道:“什么?东瀛竟敢扣押使团成员?简直是不想活了。” 扣押使团成员,这可不是小事。 同时朱河也清楚白宋让他过来的意思,就是想用武力威胁对方。 所以,这是一个理由,一个让军队直接登陆的理由。 朱河二话不说,立即传令让舰队驶入靠岸。 停摆的舰队很快又有了动静,二十几艘舰艇同时想着内陆靠拢,这股气势便给人一种兵临城下的压力。 海盗有些犹豫,也有些慌乱,这支军队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可不一般,不知让他们肆意靠近是不是一种错误的决定。 同一时间,一路跟随的东瀛舰队也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任何国家能放任别国的军队不断靠近,浓雾之中,东瀛舰队突然朝着青州水军靠拢,看样子一场水上交锋在所难免。 然而,随着一声炮响,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驱散了海上的迷糊。 一声之后,一艘东瀛军舰没有任何抵抗地沉入海中,海面上全是仓皇逃窜的东瀛士兵。 那一幕,如惊雷一般把东瀛人拉回到了现实。 弹丸小国和真正的大国相比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唯一只听到一声巨响,一艘军舰便沉入海中。 而他们还距离对方舰队足足几十米! 如此情形,谁还敢靠近? 谁还敢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海上,单薄无力的东瀛舰队迅速撤离,再也不敢试图靠近。 而在水寨中看到刚才一幕的海盗,一个个也都变成了无比温顺的小猫。 只有白宋清楚刚才那一声响是什么,这让白宋也有些吃惊:“这是……” “白大人想的没错,是大人研制的神武大炮。” “什么时候连水军都开始装备神武大炮了?”白宋追问。 “大人不在的期间,大唐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大人发明的神武大炮所向披靡的,皇上让大唐全军装备神武大炮,仅仅是作为威慑,大唐边境数个大小国家都安静了,再也不敢对大唐有不臣之心。如今看来,也只有东瀛没有见识过神武大炮的威力,否则他们也不会做出扣押大唐使节的事情来。” 没想到青州水师还带来了神武大炮,虽然这有些背离自己的初衷,但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的确给人安全感。 那东皇阁不讲规矩,自己也就不用讲什么规矩。 白宋立即下令:“靠岸之后,让神武大炮列阵,直接开往东瀛京都!” …… 京都城。 混乱和不安在民间蔓延。 大唐军队压境,还有上万海寇作为先锋,沿路所过没有形成任何阻拦。 东瀛皇室短时间内无法调集足够的兵力进行阻挡。 这个国家由东皇阁背后操控的弊端开始呈现。 一个靠着虚假的信仰作为支撑的国家,一旦民众心中的信仰受到了质疑,那这个国家便会失去凝聚力。 面对突然出现的外敌根本无法组织有用的反抗。 相反,东皇阁现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安抚民心上。 眼看大唐军队一步步毕竟,大唐使团的人成了唯一可利用的人质。 此时,东皇阁圣山上,熟悉的圣女回来了,在东瀛第一武士的保护下,从山脚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东皇阁。 每一个人看着吉子都显得不可思议,看到吉子出现的时候,这些身为东皇阁核心的人物终于开始相信外界的流传。 原来长生药的人真的可以恢复。 然而,吉子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面对东皇阁的大门,吉子轻轻说道:“父亲大人,大唐时节托我来告诉你一句话,马上释放所有跟大唐时节有关的人质。作为交换,他可以帮忙缓解此次东皇阁的危机。” 东皇阁的门开了,藏在黑袍下的东皇依旧藏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视着自己的女儿。 “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三郎上前一步,将吉子护在了身后。 虽然重伤未愈,但没有人会怀疑此人的危险性,没有人敢稍作动作。 吉子表情淡淡:“不是父亲大人的帮助,女儿也不会如此坚定地站在别人的一方。东皇阁建立起来的信誉不容易,如果百姓不再相信东皇阁,那别人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东皇阁彻底消失。这是对方给出的条件,女儿认为父亲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而且,如果父亲不答应,圣上可能成为一片废墟。” 吉子很淡定,继续说:“我知道父亲大人根本不把这些大唐士兵放在眼里,更不相信女儿给出的警告。所以女儿准备让父亲大人提前了解一下。” 说完,吉子放出了一支信号烟。 正文 第916章 各方谈判 晴空中闪过一道火光,京都之外,圣山背后的烂木林中。 一位小兵有些担忧地询问:“将军,真的要这样不经过任何交涉就开战吗?” 朱河摆摆手:“开炮!” 没有任何征兆,存在百年的圣山之上地动山摇,一声巨响如天降神罚一般,一块巨大的山石从山体滑落。 站在山巅的东皇阁人手,无一例外面露惊恐之色,仰望四周,仓皇无措。 东皇阁的牌匾有了一丝倾斜,上百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东皇阁上掉落了无数尘土。 而这仅仅是一个警告,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饶是东皇本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仍旧免不了惊恐。 就在刚才的瞬间,吉子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父亲大人,自女儿记事开始,便未曾见过您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在女儿心中,父亲大人一直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人,没想到父亲大人也有畏惧的时候。” “这是什么?”东皇冷声道。 “这是远在大唐的秘密武器,有它在,任何人力都显得苍白无力,即便是父亲大人,在面对这样的神罚时想来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大唐……你已经决定了当一个叛徒?” “是父亲大人把女儿推向了对方,而女儿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站在父亲的面前,也不过是提使节大人带个话。如果不接受放人的提议,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他会将圣山夷为平地。” “……” 东皇陷入了沉默,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完全超出了预料。 没人能够想到,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白宋能调集到一批属于自己的军队,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在这只军队中,还存在着某种无法理解的超级武器。 东皇了解过大唐,在他的印象中,大唐之中对他能构成威胁的,也就武林中的某些宗师,除此之外,大唐的任何兵力都形同虚设。 但刚才那一声巨响之后,东皇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认知。 刚才那种威力的兵器已经完全超越了人力所能阻挡的范畴,他或许可以自保,但他的手下,他的圣山,以及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东皇阁,有可能在一天之内化作泡影。 而更关键的是,对方已经掌握了化解丹药毒性的秘方,民间情绪已经无法控制,东皇阁正处于生死存亡地边缘。 以东皇阁为赌注赌几个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这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 就算东皇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已是白宋掌控了全部主动。 “我凭什么相信他的话?如果东皇阁放人,他确定会帮助东皇阁控制民心?” 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东皇已在心中作出了退让。 能让东皇退让的,百年之间白宋算是唯一的一个。 吉子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父亲这么快就作出了决定,同时也对白宋多了更多的信服,几日之前,他们还身陷死局,短短数日,局面瞬间扭转。 “使节大人说了,现在您只有选择配合,而我们也没有向您保证什么的必要。” 黑袍内,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越发阴沉,只是站在对方面前的就能感到森然的寒意。 吉子往后退了几步,更多阴冷的气息都被三郎所承受。 吉子很清楚,自己这位父亲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被威胁的人,感受到现在的气氛,吉子也有些紧张起来,小声提醒了一句:“当心点儿。” 三郎淡定地回应:“东皇阁下现在的目标不是小姐,而是那位大唐使节,如果此刻是大唐使节站在这儿,东皇阁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现在,我没有感受到杀机。” 三郎的话音刚落,从黑袍之中挤出了两个字:“放人!” …… 京都城外出现敌军,京中所有的军队护卫都在集结,并且第一时间调出城外与唐军对垒。 士兵刚刚出城,在外埋伏的海盗一涌而出,小规模地战斗在各处城门口爆发。 虽然伤亡不大,战斗也不是很激烈,却是成功拖延了东瀛军队的集结。 京都城内一片混乱,一支皇室护卫队伍却逆流而行,向着皇宫进发。 护卫队一路畅通,穿过层层盘查,直接就抵达了东瀛皇宫殿前。 大皇子刚刚继任,面对危局正在殿前吩咐各方官员应对入侵,大殿内气氛十分紧张,突然出现的一支护卫队伍瞬间让紧张的气氛稍稍停顿。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支队伍,大皇子眉头一皱,怒道:“你们属于什么小队?为何出现在这里?还不赶紧出城迎敌?” “大皇子,别来无恙啊?” 队伍之中,白宋的声音传出,一口标准的汉语让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是你!”大皇子惊呼一声,指着缓缓出列的白宋。 “来人!” 有人大声喊道。 “不用这么紧张,我来是来给大皇子谈判的。” “谈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大唐不顾道义,偷袭京都,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大皇子,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人被东皇阁扣押,为了保证我们的人的安全,我必须采取行动。” “仅仅是因为你们的人被扣押,你就要集结军队攻打东瀛?这分明是你的借口。” “不管是不是借口,相信大皇子也该看到目前的局势。东皇阁气数已尽,我要灭的是东皇阁,跟东瀛皇室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大皇子能弃暗投明,主动跟大唐合作,在民众面前揭露东皇阁的罪行,我可以保证以后继续拥护东瀛皇室,并且东瀛和大唐之间的友好关系不会出现一点点问题。” “东皇阁乃是东瀛的根基!” “对于已经坏到了骨子里的国家,这样的根基不要也罢。大皇子现在已经是东瀛皇帝,难道想要一辈子受制于人?当一个东皇阁的傀儡,这样的皇帝应该不好受吧?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大皇子沉默了。 “陛下,千万不要听他胡说,东皇阁没了,单靠东瀛皇室根本无法掌控整个东瀛。” 正文 第917章 炮轰圣山 寒光现,冷刀不带一丝温度,瞬间打破了在场地平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宋,看着白宋手中的刀,刀上的鲜血真一点点滑落,没有在刀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人头滚落在地,一直滚到了大殿的中央,这些所谓的东瀛大臣们都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白宋看着在场的人,一字一顿:“这不是商议!” “大唐究竟想要做什么?”大皇子忍不住了,从高高的皇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这跟大唐无关,这是我和大皇子之间的事情,这叫礼尚往来!” 白宋拿着刀,上前走了两步,盯着大皇子低声说:“上次在皇宫,究竟是大皇子还是东皇阁,毕竟想要陷害我,还想要我的命。是不是我一直表现得客气,你们就会把我当做温顺的兔子?今天,我也想跟大皇子说一声,这个大唐使节,不太好说话!” 白宋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都微微地颤抖起来。 东瀛的大臣们便的更加惊慌,大皇子急忙喊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侍卫仓皇跑入:“陛下,不好了,圣山遭受天罚,山体出现了坍塌的。” “什么?天罚?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白宋轻声道,“如果大皇子还这么执迷不悟,类似的天罚不仅会降临在圣山,还会降临在东瀛皇宫。” “陛下,最新情报,在大唐的军队中出现了一种叫神武大炮的火器,刚才的动静便是神武大炮发动了攻击。” 又是一个侍卫进来通报。 大皇子再次目瞪口呆,怎么也想象不到居然是一种火器造成的动静。 皇宫距离圣山还有很远,攻击发生在圣山,连皇宫都能有所感受,谁能想想这究竟是种怎样的力量? 大皇子相信了白宋的话,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是由坚强的后盾作为基础! 继续跟他斗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想想要怎样?” “把别苑内所有大唐使团的人都放了!然后宣布东皇阁的种种罪行,颁布法令,废除东皇阁。” …… 一切都照着白宋的剧本进行着。 别苑的看守很快被撤出,皇宫的人开始分散在京都各个地方传播最新消息。 东皇阁并非真正的圣地,那些让人长生的丹药不过是东皇阁用来试验的毒药。 并且东瀛皇室长期在东皇阁的控制之下,东皇阁并不是如世人想象中那样不染俗世。 而东皇阁下更是为了自己的长生梦根本不顾凡人的生死,所以,东瀛从此刻正式废除东皇阁,所有东皇阁成员被视作反贼。 在各种小道消息四处传播的时候,白宋终于回到了别苑。 别苑内,白柔见到哥哥后激动地扑了过来。 “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白宋轻轻拍打着妹妹的后背:“最近几日吓坏了吧?” 白柔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白蜂和阿玲带着所有人出来。 白宋招呼众人:“赶紧出城,在东皇阁的人没有完全清除之前,我们被暴露还很危险。” …… 离开京都城,白宋带着一干人等与军队汇合。 见到副将朱河,白宋问道:“朱将军,吉子那边传来消息没有?” “刚刚收到消息,白大人的几位朋友已经被释放,并且在下山的途中。” “还没下山?”白宋皱眉。 “东皇阁似乎意识到大势已去,所以故意拖延时间,是在争取撤离的几乎。” 东皇阁…… 白宋望着朦胧的圣山,表情凝重。 如果东皇阁的人撤离,即便将东皇阁彻底抹除,那这些人将变成永远不能琢磨的威胁,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选择性的报仇? 白宋有些为难,但也没有办法。 他要给吉子一些时间,大部队人手又等了一会儿,从远处终于看到了一支队伍。 吉子和三郎走在前面,两匹马上带着十香和小葵,以及几个东瀛海盗。 看到这几人,白宋没有丝毫犹豫:“开炮。” 随着白宋一声令下,炮火瞬间淹没了圣山,环绕圣山的云雾变作黑色的硝烟,山体随着炮声想起开始一点点地瓦解。 这是一场真正的神罚,超越时代的超级杀器在今日完完全全发挥了它的力量,这是一股让人胆寒,无法形容的威力,不管是谁,在神罚面前都如蝼蚁一般, 对于这样的情形,谁都不会意外。 从一开始,没有人相信白宋会遵循约定。 他跟东瀛皇室之间的矛盾上课调节,但跟东皇阁是不死不休,所以当炮声想起的那一刻,这座圣山将注定了消失的命运。 今日的东瀛人不会忘记连天巨响,圣山沦为了传说,永远被抹除。 东瀛人会依稀记得,东皇阁消失的当天,源源不断的天罚从午时一直持续到深夜。 圣山被夷为平地,受到牵连的京都城硬生生被炸出了一个缺口。 从这一刻起,东瀛再也不是东皇阁的控制,东瀛皇室成为了这个国家唯一的领导层。 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神话,消失仅仅用了一天时间。 没有了东皇阁,京都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东瀛皇室接待了来自大唐的部分军队,双方人手都出于很好的关系之中。 像是一个合家欢的大结局。 但真正懂的人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尽管东皇阁成为了历史,但东皇阁的人和神秘的东皇依旧存在,他们和白宋和大唐之间结下的仇恨总有一天会是爆发的。 白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需要借用东瀛的所有力量,将藏在暗处的东皇阁残党以及所谓的忍宗给全部找出来。 正文 第918章 返程计划 残破的京都城口,一支浩荡的东瀛皇室的队伍出城迎接来自大唐的商队。 尽管来到东瀛已经有三月之久,出访之初却是未曾有过这样隆重的待遇。 在大唐的队伍中,没有任何士兵,也没有任何兵器,唯一拥有的还是那些来自大唐的商品。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刚刚进入东瀛的时候,唯一改变的只是东瀛皇室对待大唐使团的态度。 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能有这样巨大的转变,不是东瀛人突然对大唐多了些友好,而是已经悄然退场的炮火,和停靠在海岸附近水军舰队。 东瀛皇室的队伍整齐地站在城门口,现今的东瀛皇帝亲自出迎,满带笑意。 现场十分和睦,但这些人的视线却总是不经意地左右环顾。 藏在东瀛人心中的秘密没有解开,那个被称作“神武大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们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兵器会在短短一日时间内就将圣山夷为平地。 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由心底里感到畏惧,这种超越了人力的力量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东瀛所能做的,唯有配合。 现场的接待仪式不过是走个过场,此刻商队重新进入东瀛京都,才预示着一切的开始。 白宋骑马走在前头,经过两边的东瀛大臣高傲地仰着头,即便是与东瀛皇帝见面也没有下马意思。 换做以前,这些东瀛人肯定血压飙升,原地爆炸。 而在此刻,所有人都平静得如一滩水。 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当今皇上也是一样,没有任何言语,默默地跟在白宋的身后。 现在,整个东瀛皇室都在白宋一人的掌握之中,自家三弟二弟都在对方的庇护之下,如果白宋愿意,他能很轻易地换掉任何一人在继承这个皇位。 所以,现在大皇子是最需要白宋支持的。 “使节大人,现在京都城内正在清除东皇阁和忍宗的残党,对方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很多难缠的高手人物,在没有完全将威胁清除之前,大人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主,依我所见,不如就让使团住在皇宫去。” 说话间,队伍已经进城。 对于这个善意的提醒,白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京都看似平静,但如果对方真要暗杀,就算是藏在皇宫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他国使团岂有住在皇宫的道理?我已经习惯了以前的别苑,所以还是住在以前别苑就好了。” “既然使节大人有了这样的要求,那我们一定按照大人的安排来。” 白宋没有再说,目光扫过城中,记忆中许多街道都受到了轰炸的牵连,处处都是飞沙碎石,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受伤的民众。 “现在开始,我们商队会在别苑门口开放义诊,所有在昨日战事中受伤的人都可以进行免费的治疗。当然,治疗所需要的药物和基本的费用需要东瀛皇室来承担。” 白宋突然说话,皇帝连连点头:“这之后还需要什么准备?”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安抚民心,宣传东皇阁的伪善,京都只是开始,在京都之外还有很多东皇阁能藏匿发展的地方。” 一场简单的接待仪式之后,整个东瀛皇室都行动起来,根据白宋的要求开始全城搜捕。 京都有些混乱,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偶尔会发生冲突,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流血事件。 京都的百姓没有的心里没有回归平静,各自都躲在家里,惴惴不安。 跟外界的混乱相比,小小的别苑似乎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当中。 所有人都回来了,没有多余的伤亡。 小葵、十香,以及其他被回梦丹控制的人都服用了白宋的调配的解药,经过半日的修养已经从最初的昏迷中缓缓苏醒。 这是一次阶段性的胜利,在黄昏时候,别苑内摆出了庆功酒宴。 白宋举着酒杯,在席间大声说道:“我们首先要感谢的便是朱河朱将军,没有朱将军的及时赶到,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便不是眼前的局面。” 使团的官员们纷纷举杯附和:“是啊,这次多亏了朱将军。” 朱将军年事已高,对别人是一身傲气,可在白宋这样的小年轻面前却没有丝毫傲慢,相反显得极为客气。 在大唐,关于白宋的传说太多了,这个年轻人不再是出入长安时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拥有无数传奇经历的能人。 单凭他研制出来的神武大炮便成了奠定大唐根基的关键。 自大唐军队装备神武大炮之后,大唐边疆之稳固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比拟的。 朱河也很清楚,今日之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所仰仗的无非是神武大炮。 听到白宋的夸赞,朱游有些脸红,起身笑道:“白大人,您这就言重了,我们能有今日还不是因为有了神武大炮。而这神武大炮就是由大人发明的,末将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神武大炮也有其局限性,在大场面的战斗中有着决定性作用,但到了小规模的冲突时,神武大炮就很难派上用场。现在藏在你暗处的敌人没有完全消灭,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以后我还要仰仗老将军的保护。” “白大人,我朱河本部人马只要没死绝,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您和使团的任何人。” “之前是敌人在明,我们在暗,所以我们能用神武大炮很快扭转局面。现在情况却又反过来,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东瀛皇室身上。东皇阁的残党如果一直藏着,我们就一直没法安心。”白宋举着酒杯,走在人群中认真说道。 话题到了正事上,席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白宋已经有了打算,继续说:“我不喜坐以待毙,我们在东瀛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事情尚未解决,损失的货怎么办? 这下,林兴文真有些慌了,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不能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所以我准备单独乘坐将军的船只离开,先一步返回大唐。” 正文 第919章 东瀛最后一夜 “什么?” 白宋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惊骇之色。 太突然了,这就要返回大唐? “哥……” 一边的白柔立刻投来询问的眼神,小妹有些奇怪,就算是要回去,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白宋拍拍白柔的肩膀,让她先安静,自己继续说:“要离开的只有我一人。” “一人?” 这下周围人的人就更加不理解了。 白宋问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东皇阁最想要报复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回答。 东皇阁落得现在的局面,最大的问题就是对白宋的态度犹豫不决。 如果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将白宋除掉,绝对不会有现在反击的机会。 要说东皇阁现在最想除掉的人,除了白宋,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来。 “现在东皇阁在暗处,我要将他们的势力吸引出来,肯定是要给他们创造杀我的机会。离开东瀛,回到大唐,这是个漫长的旅程,如果东皇阁得到消息,对方能不能忍住除掉我的冲动?” “哥,你是要用自己做诱饵?这太危险了!” “现在是东皇阁最混乱的时候,不能等到他们藏在暗处修养生息,这样会越来越难对付他们,不能把潜在的威胁铲除,我怎么安心把妹妹和各位留在这种地方?” 白柔听了眼光闪动,她突然明白哥哥为何这么急于去冒险了。 “哥,我不怕他们。” “你不用说了,我注意已定,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只是可能会对朱河将军带来很大的危险。” “白大人,我乃将士,岂有畏惧之心?老夫不怕危险,就怕不够危险,不管来者何人,老夫没死之前就不会让白大人受伤。” “哥,你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一定要多带些人,多做安排,可惜现在阿大不知所踪,有他在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把握。” “阿大迟早会回来,我早就给了他任务,他会留在东瀛保护你三年,这次行动我谁都不带。” “不行!这太危险了!”吉子突然起身,正色提醒白宋,“东皇阁内还有很多没有出现的高手,就算是三郎也没法在他们的包围中全身而退,你一个人,怎么可以冒这样大的险?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就让三郎来帮你。” “这里所有的人都要留下保护好你们自己,这只是一次尝试,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引诱东皇阁下手。如果他们没有对我动手,而是对你们动手,你们身边却没有任何保护,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我一个人就够了,只有我身边的保护薄弱,他们才会冒险动手,否则,我所作的计划将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地计划,白宋要用自身将东皇引出来。 不管这其中潜藏着多大的危险,必须要试一试。 但白宋不是一时脑热,更不是不顾一切地冒险。 白宋行事素来以稳健著称,不会做任何风险过大的决定。 此次白宋决定以一人之力去引诱东皇阁的高手,主要是心中多了份别的依仗。 说完自己的决意之后,白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右手掌心已经没有痕迹了,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不小心被刀划伤时的样子。 鲜血残留手心,没有流出,血液想浓稠地浆糊一样。 这是什么能力? 长生? 白宋不敢确定,但本能地觉得,在自己误食五彩蘑菇之后,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自己拥有比之前更加强大的能力,就算再面对阿大,甚至面对剑十三之流,白宋也不是没有可能战胜对方。 当然,没有人知道白宋的内心想着什么,这种未知的能力更不能与别人说起,只有将其藏在心中,在最关键的时刻便有可能成为翻盘的关键。 身边关系之人还要劝说,白宋却不再多说,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首先是要将消息传出,让东皇阁的人知道最近的返回计划。 第二天一早,白宋出行东瀛皇宫,在朝堂上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儿说了自己要在明日返回大唐,而且强调了只有自己一人离开,使团其余人等继续留在东瀛。 留下这么个讯息,白宋便返回别苑,开始准备返程的事情。 这是一次演戏,却又不是完全的演戏,如果一切顺利,白宋是真的要回到大唐了。 现在的东瀛不说掌控在手,至少是不会有人站出来跟大唐作对。现在的皇帝也很配合,愿意无条件支持大唐的所有政策。 继续留在东瀛,能做的也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要把东瀛改变成白宋心中的样子,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套推行改革的方案,将这套方案交给妹妹白柔,未来的三年时间,是妹妹帮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 又是入夜,东瀛京都陷入了寂静。 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是白宋留在东瀛的最后一夜。 在别苑中望着星空,白宋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留在东瀛的时间很短,记忆中地故事却有很多。 明天一切是否能入自己所料?到底会不会有危险? 妹妹留在东瀛又会如何? 这次离开又要多久才能相见? 呆呆的,白宋思绪飘忽,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夜风带着熟悉的味道。 “哥,我来了。” 白柔站在白宋身后,小声说。 白宋将早已准备好的计划书交给了她:“这是未来三年你要做的事情,记住,身为上位者一定不要滥用自己的同情,不要被表象所蒙骗。当然,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百姓,你也要记住我们所作的一切不单单是为了控制,也是为了让广大的百姓有个更好的生活。” 白柔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去睡吧。” “哥,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卷,妹妹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柔犹豫良久,想要继续留下陪着哥哥看星星,却发现暗处还有一个人默默候着。 白柔想了想,最后默不作声地离开。 远处等着的是吉子,见白柔走了,她便走了过来:“还记得给的承诺?你说过要带着我一起离开的,到底算不算数?” “你跟着我会很危险。” “我不管,你必须带着我离开。否则我不会让三郎来保护你的人!这是我的交换条件。” 正文 第920章 东皇阁的目标 清晨,友人送别。 没有太多的感伤,唯有关切和担心。 白宋跟随朱将军的亲卫队伍离开京都。 整个队伍只有不足五十人。 其中还包括吉子。 白宋最终还是答应了吉子的条件,带着她先一步离开东瀛。 作为叫唤条件,她的护卫三郎要留在东瀛保护大唐使团三年时间。 而白宋也会保护吉子三年。 对白宋而言,此事算不上任何交易,不过是那一夜在草屋后沐浴时发生的种种,让白宋愿意为这个女人作出一点让步。 这算不上什么喜欢和爱,或许白宋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对吉子的特殊待遇只是因为对方满足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在东瀛,这位第一美人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凡人不能触碰,受到千万人的仰望。 但在白宋心中,这就真的只是一支笼中鸟,能够被自己赏玩就足够了。 吉子似乎也清楚自己的地位,她没有更多的要求,只要她能去到大唐。 五十人的队伍有五十匹快马,在出城之后,队伍便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马不停蹄地朝着海岸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小段路程中会发生什么,东皇阁的人会不会选择在路上出手? 一路紧张,却也一路平静,预想中的袭击迟迟没有发生。 眼看路程过半,朱将军追上白宋,低声询问:“大人,对方是不是不打算出手?他们想要留下对付使团其他人?” “使团有东瀛皇室以及那位高手的保护,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冲突,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东皇阁不会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因为他们要袭击了我们的人,便是再一次像百姓证明了他们的邪恶本质。东皇阁还没有到绝境,他们肯定会保留一些在民众心中的形象。” “可是,这一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 “谁知道呢?”白宋脸上轻松,心里也在嘀咕,“不管了,他们要是真不行动,将军就自己先回去,让皇上派密诏司的人前来支援。” …… 情况真就跟白宋预想中截然不同,五十人的队伍顺利抵达了海岸,远远地可以看到停靠近海的军舰。 望着大海,白宋陷入了沉思。 朱将军也愁眉不展地问:“大人,现在怎么办?看来东皇阁的人不上当。我们还要走吗?” 白宋没有回答,事情有些蹊跷。 这么好的机会,东皇阁怎么就不动手呢? “既然东皇阁没有动静,那咱们还是暂时留下吧。派人上奏朝廷,让密诏司的精锐来负责清缴东皇阁的成员。” 听到白宋此话,随行的吉子有些失望,她一心想要离开,没想到走到海岸口却又只能停下。 “白兄!” 远处突然传来喊声。 竟是李淳风骑着快马赶来!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李淳风出现并非偶然。 果不其然,李淳风匆匆下马来,惊慌说道:“东皇……东皇带着他的人连夜渡海往大唐的方向的去了。” “什么?” “事情千真万确,圣山被毁,东皇带着一批人找到了贫道,了解了许多关于大唐皇帝的事情,一开始,贫道没有多想,直到他们匆匆离开,还带走了贫道的一些未完成的丹药。贫道亲眼看着他们的船出海,估计是要将这笔账算在皇上头上。今日我听说了白兄的形成,连夜赶来海岸,幸好是赶上了。” “你是说东皇阁的人要去行刺皇帝?”白宋瞪大了眼睛。 “不敢确认,但有很大的可能性。” “难怪……难怪这一路都风平浪静,原来东皇阁的精锐已经朝着大唐去了!”朱河感叹着,身子一阵阵发麻。 “回去!立刻启航,我们要敢在东皇阁的人抵达之前去通报。” 情况突变,返回长安成了争分夺秒的事情。 李淳风决意同白宋一并返京复命。 之前二人多有不合,但事关大唐皇帝的生死,又让这二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 海上无光景,不知不觉白宋离开长安已经半年有余。 因为白宋的出现,大唐盛世似乎比历史记载中早了数十年。 如今的大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所有的祥和都实实在在地写在了长安百姓的脸上和日常的生活中。 北定王府内有一面院墙写满了“正”字,密密麻麻的,却是越来越规整。 同一个院子里,干练的小姑娘拿着跟她一样高的长剑挥舞比划有模有样,一剑横扫竟是初有剑锋,一片落叶未触及剑锋,却是被斩作两节。 小幼鹰停止了一日的练习,又在那面墙上添了一笔。 不远处如枯木桩子站着的剑十三淡淡地说了一句:“还差四十日,便可修炼心法了。” 剑十三说过,要小幼鹰练习基本剑招三百天才能修炼心法,所有人都以为小幼鹰是在记录自己练剑的天数。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面墙上所有的痕迹,只是在记录父亲离开的日子。 从春始到冬初,长安的人和物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小幼鹰冒了个头,七岁年纪却是跟她娘差不多了。 小姑娘不喜表达,但心里一直念着父亲,一直记着父亲离开时说的快则半年,缓则一年便会回来。 如今,一年之期越来越近,小幼鹰偶然会想想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她的各个娘亲对她都很好,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毕竟一个家里重要有主心骨的,不然就不会完整。 钱庄内,生意照旧。 银票尚未扩散至整个大唐,但在长安却已经成了最常见普通的事物。 后院中,晴儿如往常一般清点着这个月的账目,正愁苦于计算,从墙头上飞下来的一封信打断了她的思绪。 拆开信封,上书:“有三十七个东瀛人于今日辰时进入长安,气势不凡,绝非寻常人。” 晴儿眉头轻皱,纤细的指头敲打着桌面。 “三十七人的东瀛队伍,已是半年多没有见过了。” 念叨着,晴儿立即提笔在信中回复:“密切监视。” “王爷,您又藏哪儿去了!” 院中,小丫鬟又开始找小王爷了。 晴儿听着,无奈地摇头,不想在同一个院子的屋中,同样的信封已经摆在了小王爷白安的面前。 正文 第921章 一段摩斯密码 白宋离开的时间里,长安家里一切正常,一屋子女人偶有拌嘴之时,总是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白宋留在长安的各种事业也在有条不紊地发展中,没有太大的跨度,发展曲线相对平稳。 朝廷方面也很稳定,主要是因为神武大炮的出现,不管是朝内还是朝外,各方势力都很安定。 在这些平稳和正常之中,唯一不正常的恐怕就是小王爷白安了。 小孩子还是那个小孩子,自打白宋离开后,这个小孩子的行为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倒不是变得更加纨绔,只是这孩子少了一些卖萌打诨的时候,反而是变得更加沉稳。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下年长了十岁。 这种变化尤其在他的几位娘亲面前显著,但这些妇人们也没有太多在意,联想到他爹平日也是看着二十出头,却总给人一种七老八十的沉稳感觉。 大家都以为这孩子天生就带有父亲的某种特质。 王府的女人之中,晴儿是个特例,这是一个一直在帮助白宋组建情报网的女人,并且统筹管理着白宋的所有生意。 晴儿的心性在日积月累中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也只有晴儿越发觉得这个屁小子的非同寻常。 晴儿发现小白安常常会突然消失,然后又会突然出现,好似在背着一家人干点儿什么。 对此,晴儿还曾暗中吩咐手下人盯着这小子。 可小白安的警觉性极高,负责收集地下情报的人员盯着一个才四岁大的孩子,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小白安该消失的时候还是消失,似乎有一股别的势力在影响着晴儿的调查。 此刻,相同的情况又出现了。 白安身边的丫鬟又找不到少爷了。 晴儿赶紧停笔,在院中转了一圈,她前一秒才看见白安在面前晃荡,这回倒是很快发现那小子正在屋子里贴着墙壁。 晴儿没有说话,悄悄地观察着房间里的小子,她很想知道屁大点儿的孩子一天天到底在做什么。 小白安贴着墙壁,似乎在听着什么,一只手拿着碳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一只手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晴儿把目光停留在白安写的纸上,乘着小子不注意猛地推开门,两步走到桌前一把就将纸攥在了手心。 “晴儿妈!”白安叫了一声,“你可吓死我了!” 小白安的确被吓了一跳,碳笔都丢到了一边。 晴儿瞪了白安一眼,根本不理会,嘀嘀咕咕说着:“你小子整天也不知捣鼓些什么,一会儿又不见了,小娘倒要瞧瞧你在干嘛!” 说着,晴儿扬了扬手里的纸,又注意着白安的表情。 白安没有任何异常,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晴儿看了看纸上,眉头就是一皱。 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全是些长长短短的竖线,排列倒是很整齐,好像有规矩,又好像完全没有规律。 “这都是些什么?” 白安卖萌地指了指墙壁:“晴儿妈,你也过来听听,墙缝里好像有老鼠在啃东西,那声音好奇怪,滴答滴答,我就把这种节奏记下来了。” “赶紧给我回去,不准乱跑了!” 晴儿严肃地说道,后又将纸张的竖线看了看,实在是看不明白,也只能当做是小孩子闲得无聊的杰作。 “妈,把东西还我。” 晴儿把纸一丢,又把外面的丫鬟唤进来,叫她带着白安回王府。 晴儿走了,白安拿着纸看着上面的竖线皱起了眉头。 “小王爷,您跑这屋子就为了画这些?这都是些什么啊?”小丫鬟抱怨,撅着小嘴很是不满。 小白安老气横秋地背着手,自顾自地说:“能看懂这个除了本少爷之外,估计也只有老爹了……不对,兴许老爹也是看不懂的。” “这些能看出什么名堂?” “长安城怕是又要热闹了。” “热闹?长安不是一直都很热闹。” “你懂什么?咱们赶紧回府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准备离京。” “啊?”小丫鬟瞪大了眼珠子,“小王爷,您这又是闹哪一出?” 小白安指着纸上后面一段竖线:“后面一段摩斯密码表明,我爹会在三日内回到长安。” “老爷要回来了?还有,什么是……摩斯密码?” 小丫鬟跟着小少爷是很费神的,因为小少爷总说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话,害得小丫头费老大的劲儿去理解。 白安拉着小丫鬟的手直接跑出的屋子。 “别废话了,爹要是回来,我迟早要露馅儿,本少爷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不能被关在家里。” 小丫鬟一边跑一边问:“为什么啊?就算老爷真的要回来,小王爷也不用走啊!而且咱们怎么走?夫人们可不会同意的。” “这你就别管了,本少爷自有办法,总之你就乖乖跟着就行。” 又要离家出走,小丫鬟想起了半年前的那次,现在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只要小王爷想走,她立马就去告密。 两个小屁孩儿一前一后离开钱庄,站在院中的晴儿皱眉看着,小声嘀咕:“刚才白安那小子在嘀咕些什么?” 从前厅出来的竹子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好像说了句他爹快要回来了。” “嗯?”晴儿轻咦一声,然后感叹道,“小孩子还是想父亲的。” “那小姐想吗?”竹子打趣一声。 晴儿脸蛋儿微红,却也多了感伤:“想……可想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钱庄的信鸽飞了回来。 晴儿取下传书,打开纸条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竹子看着晴儿的表情,有些奇怪:“出了什么事?” “相公他……他三日内抵达长安。” “什么?真被白安给说中了?” “白安怎么知道的?” “小孩子胡言乱语吧?” “可刚才看他的表情好像说着一件十分肯定的事情。” “小姐,你可别乱想了。白安怎么可能比你先得到消息,要知道咱们的情报网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大唐,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咱们的消息来得迅速。” 晴儿想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在想什么呢!” 正文 第922章 长乐公主的婚事 最近长安将有一桩喜事。 皇上赐婚,将长乐公主许配长孙无忌长子长孙冲,任驸马都尉。 婚期将至,宫内外都在筹备当中。 此次公主大婚,规模、排场都要比汝南公主出嫁更隆重。 原因无他,只因长乐公主乃李世民最爱的女儿。 李世民将掌上明珠赐予长孙家,足见其对长孙家的的厚爱。 只是长乐公主似乎都这桩婚事不太满意,最近中闹脾气。 眼看婚期将至,公主这么甩脸色终归不合适的。 于是皇上让跟长乐公主最亲密的汝南公主入宫安慰。 白安回到王府,正巧看见宫中来的轿子在门口等候,于是上去打听。 听说公主娘要入宫过夜,小白安一面走一面思索。 一直跟随的小丫鬟见到小王爷露出这种沉思的表情,心头知晓又有什么鬼主意。 小丫鬟心有余悸:“小王爷,您又想做什么?可千万不能离家出走啊!” 白安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挥舞着胖乎乎的拳头欢喜地叫了一声:“有了!” “什么有了?”小丫鬟问。 白安不解释,飞快的朝家里跑。 “娘!娘!我要去宫里玩儿!” 小王爷的声音传遍了王府,府中下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李向南刚刚打理好装扮,正要跟随行来请的公公一起出去,就在院中与白安撞见。 公主对家里的独苗多有偏爱,只要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李向南都会答应。 李向南看着满头大汗的小白安,宠溺地揉揉脑袋:“你呀,一天天除了玩,也不知做点儿正事。” “娘,带我去吗!我要去见的小姑姑。” 李向南偏头看看身边的公公,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公公含笑点头:“小王爷要去就去吧,长乐公主整天闷闷不乐,有小王爷在,公主兴许会开心些。” 没有多余的问题,白安搭上了去皇宫的顺风车。 在去皇宫的路上,小白安倒是安慰了,一路都在娘的怀里睡觉,等到了皇宫,到了公主所在的宫殿才醒来。 长乐公主住处已是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里里外外也都是宫女伺候着。 表面的喜庆下,周围的人脸上却是没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满面愁容。 李向南牵着白安下车,看到这一幕就是微微蹙眉。 她也好些时日没来看过这位妹妹了,不禁问道:“许久不来,怎没了点儿生气?”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都给我滚,谁都被来烦我!” 几个宫女抱着头从宫中仓皇逃出,到了李向南面前,赶紧请安。 “哎!”李向南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几个宫女朝着门口走去。 “李长乐,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脾气?” 里面的声音突然一顿,过了几秒,房门打开。 “姐姐!” 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终于多了一抹喜色。 长乐公主激动地扑到了李向南的怀中,然后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姐姐,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嘛……” “好了,好了,有什么咱们屋里说。” 到了宫中,李向南给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陪公主。” “是。” 一群宫女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白安则跑到了一边,对着一桌子的零食吃起来。 姐妹二人这才放心地说话,长乐公主更是无法控制地大哭起来。 “姐姐,帮我给父皇说说情好不好?那个什么长孙冲,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不是我喜欢的人。” “长乐,父皇的圣旨都已经发出去了,这件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姐姐你可以嫁给白宋?这不公平!” 李向南叹了一口气,思绪似乎回到了数年前出嫁的当天。 “长乐,你忘了吗?其实姐姐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是误打误撞,才跟相公……” 说道这儿,李向南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幸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了。 数年之前,姐妹二人还因为某些事闹得不太愉快,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之间的一点小小的隔阂早就没有了。 李向南知道,妹妹口中的喜欢之人是谁。 但那早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长乐公主面前,此刻要让她接受父皇的安排确实是很难的。 历史早已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汝南公主按照历史早已死亡,但长乐公主似乎又要接受历史的安排,嫁给长孙家的长子。 长乐公主看到姐姐眼中的神采,心中更加酸楚,更是有些不平,为何姐姐能追求到自己的幸福,自己就不可以? “姐姐,若是来当说客的,今日就不要多说什么了。如果还念姐妹之情,就请您帮我给父皇说说话,让他收回婚约。” “咱们身在帝王家,本来都是身不由己。” “我不听,我不听……姐姐,你再说这些就赶紧走吧!” “李长乐,你不是孩子了!” 李向南也严肃起来,眼看着姐妹二人就要闹翻。 这时,白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中间:“娘,小姑姑不喜欢,为什么非要嫁?娘不去说情,我去找皇帝爷爷说情。” 小孩子一本正经地模样有些滑稽,而白安也不是说说而已,甩开了胳膊大摇大摆地就要出去。 “白安,你回来!” “我去找皇帝爷爷,哼,我就不信,皇帝爷爷还不听我的?他要不答应,我就扯他胡子!” “安儿!你……你别去了!” 长乐公主突然追上白安,将这孩子死死地抱在怀中,感觉更加伤感,哽咽着说:“别去了,没用的……” “小姑姑,你别哭啊,你一哭,安儿也想哭了……呜呜呜……” 只要一句话,小白安便在长乐公主的怀里嚎啕大哭的起来。 他这一哭,长乐公主也哭得更大声了。 李向南站在一边,顿觉头大,早知道就不带这小屁孩儿来了,这小子不是给人添乱吗? 两人哭得厉害,忽然白安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小姑姑,你别哭了。我让皇帝爷爷把你赐给我,你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正文 第923章 白安的馊主意 没人会在意小孩子口中的胡乱话。 李向南将儿子拉过来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严肃说道:“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乱说。” “别打了,安儿只是关心我。”长乐公主幽幽凄凄地说,“这天下真正关心我的,除了安儿估计也没有别人了吧?” “妹妹,难道连姐姐也信不过了?” “姐姐若真是为了我好,便不会来劝我。” “……”李向南张嘴,开口却也成了一声叹息。 身在帝王家,谁又能真正追求自己想要的呢? “姐姐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妹妹也知道别无办法,还请姐姐回去吧。这里有妹妹一人足够,多余的人,有或没有,也无甚区别。” 李向南心里酸酸的,这么多年了,长乐第一次赶自己走。 一晃眼,自己已为人妇,妹妹也已经要出嫁,再也回不到一起出宫看花灯的无忧时光。 这时候,向南也知道自己多留无意,强行留下来反倒是让妹妹添堵。 想过之后,李向南起身:“妹妹,那姐姐就先回去了。” 长乐公主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是,白安挣脱了去,大声道:“娘,我留下陪小姑姑。” 两个女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小白安。 李向南瞪着眼睛:“不要胡闹。” “我没胡闹,你们都不陪小姑姑,把小姑姑一个人留在这里多可怜?我会乖乖的,娘就放心吧。” 白安语速很快,一股脑地说完又抓着长乐公主的袖子:“小姑姑,让安儿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会好好听话的。” 长乐公主怔怔地看着白安,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暖意。 一个小孩子,几句天真无邪的话,却成了长乐公主此刻唯一的安慰。 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安儿,你真想留下来?” “真的!”白安很认真地回答。 “胡说!”李向南板着脸就要去抓白安过来。 长乐公主突然说:“姐姐,就让安儿留下吧。” “……” “我也是认真的,在这宫中,也只有安儿能真正陪陪我了。而且这里是皇宫,留下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安是皇宫的常客,独自留下也无甚。 既然长乐公主都开口了,李向南实在无法拒绝。 “既如此,就让他留下吧。” 白安一人留下,其余人都走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白安没那么多热情,有对着桌上的吃食开动。 长乐公主就这么看着,想的却还是自己的婚事。 过了一会儿,长乐公主忽然先跟白安说说心事,刚要开口,又是打断了心中所想。 “哎,我这是干什么?跟一个孩子能说什么?”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长乐还是觉得孤独,悲悲戚戚地想,越想越感伤,渐渐地又开始抹泪。 大概是因为白安在的缘故,长乐没有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你就这么不喜欢长孙冲?” 长乐公主一愣,从悲伤地情绪中缓过来。 只见小白安站在面前,背着手,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半眯着眼睛盯着长乐。 长乐公主被白安的眼神盯得有些发虚,很快又有些奇怪,感觉此刻的白安有些陌生。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管。” “呐,是你自己说不管的。本来我还想帮小姑姑想办法呢。”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不怎么光彩,而且对小姑姑的声誉也不太好。” “什么办法?” “办法有,就怕说出来小姑姑不会答应。”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要能悔婚,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 “真的?” “真的!” 长乐公主刚刚答应下来,转瞬间又觉得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把安儿的话当真了。” 白安拖着一张凳子过来坐下,很认真地说:“小姑姑应该是知道的,我爹医术高超!” “是。” “那小姑姑知不知道有一种医术能将女人受损的膜重新修复?” “膜……”长乐公主一开始还不太了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发出一声惊叹:“你……你这小子从何处知晓的这些?” “小姑姑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我就是想告诉小姑姑,我爹有那个本事。如果小姑姑现在不是完璧之身,这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胡说八道!我乃公主,岂能干那苟且之事!” “你听我说完嘛!又不是真要干那事!只要给我一支笔,小侄儿愿意当那个恶人。” 长乐公主脸上有些发烫,本能地觉得事情过于混账,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实在是插不上嘴。 “我帮小姑姑破了身子,先把婚事给搅黄了,等我爹回到长安,立刻帮小姑姑修复,再还小姑姑一个清白之身。那时候,天下只会认定是太医误诊,不会对小姑姑的声誉有影响。” 这办法荒唐! 太荒唐。 但长乐公主的眼中却闪出了一道精光,看似荒唐的办法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地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你爹会那种……那种医术?” “我听我爹无意间说过,说那种法子并不困难。” “你爹远在东瀛,他不回来,我岂不是要背着一辈子的骂名。” “小姑姑,我是不会害你的,这一切侄儿早就跟你盘算好了。我爹三天内就会抵达京城,小姑姑只要坚持三天,这多简单?” “你怎么知道的?” “我晴儿妈说的。” 长乐公主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她是真正有些心动了。 想要摆脱这场婚礼,只有这一条路了! “好,姑姑就相信你一次。”长乐公主红了脸,立即从柜子里拿出一支毛笔,转头对白安说:“安儿,你先去外面。” “别啊,这种事情不能小姑姑自己来的,交给侄儿,侄儿很懂。” “你……你懂什么?” “虽只有三天,但这三天之内小姑姑必然背负骂名,要是没有奸夫分担,小姑姑承受的压力可就太大了。既然侄儿留在小姑姑这儿住下,侄儿愿意给小姑姑分忧。明日一早,侄儿先溜,到时候就说是侄儿干的坏事。” “这怎么行?你那么小!” 小白安立刻板着脸不悦道:“谁说的?你又面见过!” 正文 第924章 闯祸了 清晨小雨,冬有寒风。 王府内的一家女主人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吃早餐。 白宋不在日子里,大家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反倒了是让相互之间的关系变得荣融洽。 时间不久,但她们的脸上都添了几分从成熟和稳重。 屋檐下一起吃饭的情景亦是和谐。 晴儿见大家都在,便直接说道:“昨日接到消息,说相公已经回到了大唐,现在正在返回长安的路上。” 一句话后,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什么时候?” “三天左右应该能到。” “太好了!相公能平安回来,我们就能安心了。”李向南激动回应。 舒望和桑桑没有出声,但眼中带着的神采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香儿双手扣在一起,有些激动也有几分克制,故意不问相公的消息,反而问道:“那白柔呢?” “这次回来的只有相公一人,且听消息说他这一路都很着急,似乎有什么的事情。” “相公回到大唐,自当是要快些回来才对,不然几位姐姐苦等许久,可不会饶他。”舒望终是插了一句,然后又充满希冀地仰头望着外面,似乎已是在幻想相见的那一刻情形。 巴朵坐在角落,理了理女儿的衣裳,小声问:“现在开心了吧?” 幼鹰嘟嘟小嘴,故作高冷地没有回应。 “想笑就笑吧,谁让有些姑娘做梦都叫爹呢。” 幼鹰脸蛋儿微红,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然后跑到外面,麻溜地爬上院墙,望着远方,那是白宋离开的方向。 大家都看着幼鹰,不禁有些感慨。 “哎,安儿和幼鹰真是生反了,弟弟像个姑娘,姐姐又像个男子……” “对了,安儿怎么还没回来?” 白安在皇宫过夜也不是头一回,照理来说,这个时辰白安已经被人送回来了才对。 李向南起来看看门口,招呼小翠一声:“叫人去问问宫中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翠应了一声,马上去吩咐。 可小翠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小翠这一去一反,不过两分钟,可这大丫鬟的脸色就变得不正常了。 “小翠,你怎么了?一转眼就像丢了魂儿?”香儿很关心自己的丫鬟,有些奇怪。 小翠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保持平静,低声说:“安儿……安儿他闯祸了。” “闯祸?” 小翠腿有些发抖,一下绷不住眼泪,哭着摊在了地上。 这下屋中的女人变得有些不了平静了,纷纷起身问道:“小翠,好好的你哭什么?” 舒望板着脸,一瞬间爆发出了母亲的威严:“不管白安犯了什么错,都不必担心,这些年,白安在皇宫闯的祸还少吗?皇上的胡子都拔过,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嘭!” 外面传来了破门的声音。 一群人直接冲进了王府。 “大胆!”李向南娇叱一声,王府内所有下人带上兵器围拢过来,跟外来的一群人形成了对峙。 “白安何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涨红了脸,气愤地在院中大吼。 王府的管家到了李向南耳边说:“这是长孙家的长公子长孙冲。” “长孙家又如何?北定王府也是他们随意闯入的?” 李向南柳眉倒竖,自她出嫁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冒犯。 “这里是王府,你们不要命了!” “公主殿下!”长孙冲看了看李向南,强忍着怒气行了一礼,然后直接问道:“白安那混账在哪儿?马上交出来!” “哼!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面前要本宫的儿子,而且白安是皇上封的王爷,你算什么东西?” “公主殿下,老臣能问一句白安何在吗?”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一位老人不紧不慢地进入王府。 长孙无忌! 李向南眉头微皱,怎么会把长孙无忌给引来了? 难道白安真的闯了大货? 可一个四岁出头的孩子,纵有天大的本事,又能闯出什么样祸事呢? “长孙大人。”李向南分得清轻重,在长孙无忌面前,还是给了对方面子。 “白安呢?” “长孙大人,不知白安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让您亲自前来。白安只是个孩子,纵有天大的祸事,还请大人念在他是个孩子的份儿上不要计较。” “不要计较!你说得轻巧!”一边的长孙冲忍不住了,再次叫嚷起来。 李舒望作为生母,又是李靖的孙女,对长孙家的人可没有那么多畏惧。 这长孙冲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在场人多,李舒望怕是直接拔剑刺过去了。 正待她要说话的时候,又见长孙冲叫着叫着居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又是长孙家的长公子,这是什么身份? 为何像个媳妇儿一样委屈吧啦地哭了? 看到这一幕,李舒望一肚子的怒意收了回去,更多的是疑惑。 李向南皱眉,也是不解,想了想诚恳地说:“白安在宫中尚未回家,还请长孙大人告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长孙无忌冷着脸没有说话,跪在地上的长孙冲突然叫了一声:“白安污了长乐公主的清白!” “什么?” 一群女人异口同声惊叫了一声。 什么叫“白安污了长乐公主的清白”? 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李舒望率先冷静下来,冷笑着问道:“长孙大人,你们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咱们安儿才四岁,长乐公主乃皇室血脉,可不能胡乱造谣。这里是北定王府,不是你们信口开河的地方。” “你们不相信?老夫也不相信!”长孙无忌愤恨地跺了跺脚,“可事实就是如此,这已是太医检查后的结果!”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李向南也断然否认。 “白安昨夜是否的皇宫陪长乐公主?” “是!” “白安昨夜是否留宿?” “是!” “你可知道,白安昨夜睡在长乐公主的床上,期间没有第三个人进入!就这么睡了一晚,长乐公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下身带血,遂传太医检查,太医检查的结果是,公主被人破身,而公主接触过的男人,唯有白安一人!” 正文 第925章 离京的理由 “安儿……安儿在哪儿?” 事情变得严肃起来,向南也开始着急了。 不管原因如何,必须将安儿先找到。 “那小子是做贼心虚,自己先跑了。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找他!”长孙无忌沉声说道。 说完,长孙无忌上前两步,到了李向南耳边,小声说:“公主要是不将白安交出来,先让那小子落在了皇上手中,一旦事情闹到朝堂上,白安只怕是难以脱身!公主也知道,白安这几年在京城惹得祸事不少,满朝文武无一不想让这位小王爷永远消失。” “大人是在帮白安?” “事已至此,唯有私了,事情不宜公开,不宜扩大。您也看到了,我儿长孙冲这般气氛,如果不让他消气,白安还是难得善了。” “长孙大人,我们真不知白安去了哪儿啊。” “真不知道?”长孙无忌眉头紧皱,他也是老狐狸了,自然看得出公主没有撒谎。 软硬兼施扑了个空,长孙无忌立即变了脸色。 这件事不仅侮辱了皇家,更是侮辱了长孙氏。 如此离谱的事件,便是翻遍历史也找不出第二件,白安这一闹,是要把皇家和长孙氏都盯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反复鞭挞啊! “所有人都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讲白安找出来!” 长孙无忌下达命令,一群人这才退出王府。 李向南回头看看姐妹,她们也都一个个脸色惨白,事情严重程度已经超乎了她们的想象。 “我们也派人出去找,一定不能让安儿落在他人手中。” 听到这么一句话,李舒望担心地哭了起来。 “安儿……安儿一定要好好的,要早知如此,平日里就不让他那么骄纵了,现在倒好,终究是惹出了大难!” “姐姐别慌。”晴儿上去安慰道,“我们经营多年,长安内外都是我们的眼线,要找到安儿并不难。不管有什么问题,下面的所有人都会以命相护。” “白安交给我。”头顶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一道剑光从王府后院消失不见。 全城都在找白安。 发生在宫中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地传到了外面。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在长安的大户人家中流传,没人会傻到泄露到民间。 长乐公主莫名其妙地失身,到底是不是白安干的? 小屁孩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问题倒是没谁去关心。 现在大家关心的是长乐公主跟长孙家的婚事该如何算? 长孙家和皇家又要怎么给此事收场? 整个长安都被翻遍了,白安却如人间蒸发一般,谁都没有找到。 主要还是因为没人会想最希望找到白安的长孙家,他们的目标就藏在自己家里。 “长孙叔叔,你安排的人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城啊?” 小白安优哉游哉地吃着花生,对外界的混乱示弱不见。 长孙涣做梦都不会想到一天早上起床会发现一个小屁孩站在自己面前。 更离谱的是,这个孩子居然闯了滔天大祸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长孙涣一个头两个大,他至今都不知道白安是怎么来到自己房中的。 关键这孩子要他安排出城的马车,这不是拉自己下水吗? “我的小爷爷,您就别催了,你也不看看外头什么情形,你要出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白安继续吃花生,漫不经心地说:“反正叔叔要不帮忙,或者我被人抓了,我就说是叔叔支使的。你是长孙家的二公子,跟你大哥本来就不对路,毁了大哥的婚事,让你大哥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你就有机会上位,我这么说,会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更合理,对不对?” 长孙涣腿一软,差点儿没跌倒:“我的小爷爷,您可千万别乱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知道叔叔会全心全意地帮我,但以我对叔叔的了解,叔叔的手段差了些,只怕很难完美地完成这件事,我给叔叔出个主意,去把陆遥叔叔找来,陆遥叔叔的主意多。” “你……你还嫌弃我!” 长孙涣实在是无语了,但他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去通知陆遥。 “对了,顺带通知我的几位漂亮娘亲,让她们去城外见我一面,我要连夜离开长安。” …… 入夜。 王府无人入睡,几个女人愁眉不展,几个女人哭哭啼啼。 “上天保佑,只要安儿能平安,让我折寿十年都可以。” “安儿……安儿……你在哪儿啊?以后可千万不能让他到处跑了。” “哎呀,你们别哭了,烦死了!安儿不比别的孩子,他从小就精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穿回来了。” 几个女人正在焦虑,突然天空闪出一道剑光,剑十三带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了园中。 “有消息了吗?” 一群女人立即起身,朝着剑十三围拢过去。 剑十三将带来的人往地上一丢:“这人鬼鬼祟祟的,被我发现了。” 那人穿着一身长孙家的服装,自然是被人格外关注。 “哎哟,干嘛啊?我是来带话的。” “带什么话?” “二公子让我给北定王府带个话,辰时,城南驿馆送别。” “什么意思?” “二公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是安儿?” “不管是不是安儿,咱们现在就去城南驿馆。” ……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途径南门。 守门的侍卫拦住马车:“什么人?” 陆遥掀开车帘:“是我。” “原来是陆大人。” “我出城有事,赶紧让开。” “皇上有令,任何人出城都要接受检查,请陆大人见谅。” “检查吧。” 陆遥面不改色,主动让开了一些视线。 车厢内似乎有个小孩子。 几个护卫顿时紧张起来:“这是……” “这是我家丫鬟。” 护卫们细细一看,里面果真是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丫鬟。 也是过于好看了些,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过之后,终是开门放行。 陆遥关上车帘,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小丫鬟:“安儿,你不是个会做那种事情的孩子,告诉叔叔,你是不是一早就想离京?这只是你找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最近是给白安离开的一个理由,切换一下视角也是很正常的,之后就没有白安的戏份了,以后会是老爹的一大帮手,马上就是回归主角。 正文 第926章 白安离京 “呐,我要跟陆叔坦白,陆叔可要给我保密。” 白安翘着二郎腿,扯开了小丫鬟的衣裳,坦胸露肚,不伦不类,好在年纪小,怎么穿都有种稚嫩的可爱模样。 陆遥看着这个小娃娃,心中有着无限多的疑问。 以往他觉得白宋已是这天底下最难以捉摸的人,现在多了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却藏着比白宋还多的秘密。 有太多事情无法解释,如果换做别家的孩子,陆遥早就开始了怀疑。 但他偏偏是白宋的种,想到这一层,陆遥就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也只有白宋才配当这个小屁孩儿的老爹! “放心,陆叔不会把你当小孩子看,只是有些奇怪,你这么着急离京为了什么?” “躲我爹啊。” “嗯?” “我爹马上就要回京,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离开长安,以后我肯定要被关起来的。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不能困在小小的长安城内!” 白安很认真地说着,虽然白安没有完全说实话,但能让白安说出这种内情,说明陆遥得到了白安的认可。 白安并非担心自己被关起来,而是担心父亲回京后自己的言行举止迟早会露馅儿,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远远地离开比较好。 为了不引起老爹的怀疑,在宫中闹出这么一件糊涂事儿最符合他纨绔的身份,也好给娘亲们一个交代。 白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挣脱束缚,内心有些小小的激动,他站了起来,掀开车帘望着长安的郊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才是我想要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陆遥一愣,“你从何处听来的?” 白安没有回答,他已经看到郊外的驿馆了。 “停车!停车!”白安喊着。 马车停下,白安一头冲了出去,他已经看到了驿馆外头等待许久的娘亲们。 “娘!” 白安激动地带着几分哭腔。 一群娘亲对着突兀出现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安儿!” “娘亲,安儿好想你们。” 白安用一种软软糯糯的声音融化了一群女人的心。 本来还打算狠狠教训白安的亲娘也放下了手,抱着白安默默流泪。 “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不是外面传说的?”李向南顾不得伤心,连连问道。 “孩儿不知道,只是感觉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发现……” 白安稍稍停顿,又哽咽着说:“娘,安儿是不是闯了大货?皇帝爷爷会不会砍我的头?爹爹回来会不会打死我?” 听到这么一说,各位娘亲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看来事情是跑不了了。 先不管白安这年纪如何做到这件事的,要皇上认定了此事,白安可就闯了滔天大祸,不管皇上如何宠爱,遇到这样事,就砍头也要狠狠地罚。 同时,她们也知道白宋很快就要抵达长安,到时候父亲知道儿子干出这种事情,谁能保证当爹的会不会下重手? “各位娘亲,安儿还是回幽州避一避吧,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好不好?” 现在可没人去多想白安为何早有打算,白安的提议的确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就算她们舍不得,可为了白安的安全,只能同意让白安回到幽州避难。 几个女人一番商议,最终全员通过白安的提议。 白安要走了,一群女人挥泪送别。 马车里的陆遥看着,小声嘀咕:“小小年纪,演技比他爹还要精湛,看着哭哭啼啼,只怕现在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吧?” “各位娘放心,安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安儿一定会想念各位娘亲的。” “安儿身边可不能没人照顾,三个丫头来了吗?” “三个丫头?”白安一愣神。 说话间,两大一小,三个姑娘各自带着行礼跑了过来。 “小王爷!” “小相公。” “小夫君。” 一个小丫鬟,两个公主童养媳全来了。 “我草!” 白安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会缠上这么三个女人? “你们……你们跟来做什么?” “小王爷,夫人说了要把你送回幽州,让咱们跟着一路照顾。” “我们姐妹是小相公的人,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 “娘!我不需要她们。” 李舒望板着脸:“以后你要听玉奴和玉瑶的话,否则有你好受的。” “我……” 白安张了张嘴,欲哭无泪,他这么费尽心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摆脱这些世俗的眼光,去追寻自己的自由,现在好了,三个女人跟牛皮糖一样,从长安就开始粘着自己,离开长安也甩不开。 一辆同往幽州的马车缓缓出发,车内传来了小孩子崩溃的喊声。 “我要去西天取经!女人是天下最烦人的生物!” “小王爷,你还小,不懂,女人可是很好的,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诶?听说小王爷将长乐公主给……到底是不是真的?让奴婢瞧瞧呗。” “别碰我!” “姐姐,咱们要不要确认一下?看看小相公是否异于常人?” “哎呀,你们别脱我裤子!烦死了!” 两匹快马同离京的马车擦身而过。 白宋带着一身风尘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长安古都。 白宋回头看了看马车,心中有些疑惑。 自己是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但现在,他更关心别的事情,所以直接冲入城内。 为了传递消息,追击东瀛人,白宋这一路没有片刻停歇,风尘仆仆的样子如野人一般。 跟随白宋回来的只有吉子一个,李淳风受不得一路颠簸,已经缓下来逐步返回长安。 抵达长安之后,白宋让吉子先去王府,自己则是直冲皇宫,要给皇帝报信。 到得皇宫大门,白宋下马说道:“我要见皇上。” 护卫换了新人,不认得白宋,同时白宋这一身风尘更是无人认得。 “你是何人?” “白宋!” 没有任何官职,只是白宋两个字,门口的护卫都是一愣。 白宋的大名在长安可算得如雷贯耳,只是今日一见,侍卫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我是白宋,出访东瀛的钦差,太子少师!” “来人!将白宋拿下!” 正文 第927章 定是误诊 一群侍卫围拢上来,白宋直接懵了。 “什么情况?你们抓我干什么?” 侍卫很诧异地盯着白宋,似乎是要看透白宋的内心。 白宋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问:“我是太子少师!我是白宋,我要见皇上!” “白大人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侍卫冷笑一声:“哼,那大人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您儿子昨夜闯下大祸,至今没有音信,既然抓不到您儿子,那就抓你来顶罪了。” “白安闯祸了?闯了什么祸?皇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他只是个孩子。” “白安昨夜留宿长乐公主宫中,今日一早长乐公主发现自己失身,而白安已是消失不见。这玷污长乐公主的人,除了白安便没有了他人。” “什么?”白宋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你们开什么玩笑?” “玩笑?您看城中这阵仗,我们像是开玩笑的吗?” 白宋回想,难怪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巡逻,难道真是因为儿子闯祸了? 白宋懒得再说:“你们抓便抓了,总要去通知一声,我要见皇帝。” “大人,您不见皇上,皇上也会主动来见你的。” 说完,侍卫便将白宋押送至刑部。 白宋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去了刑部大牢。 半年不见,刑部的官员已经大变样,没有一个人是白宋认识的。 白宋不认识他们,这些刑部官员却都知道白宋。 没人给白宋上刑,大家都是做做样子。 现在到处都是小道消息,有人说是半夜里有人潜入公主房中没人发现,有人说小白安天赋异禀,身怀大鸟,还有人说是仙人游历,见长乐公主姿色过人而下凡临幸。 白宋听刑部的人各种传说直接都给整懵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听宫里来人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宫中迟迟没有动静,让白宋在刑部干等了半天。 众多小道消息中,有一条消息确认下来。 长乐公主跟长孙冲的婚事没了。 听人说皇宫的意思是把消息压下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婚礼继续。 但长孙家不同意,尤其是长孙冲,态度十分坚决。 连皇后娘娘亲自出面安抚,长孙冲也是大吵大闹不肯妥协。 长孙冲坚决取消婚礼,宫里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让宫里丢了面子,又带着亏欠。 在这件事情之后,宫里终于来人,将白宋压到宫中听候发落。 时间过去了许久,白宋也从各种消息中理清了思绪。 长乐公主肯定已经失身,而且晚上除了儿子跟长乐公主在一起,没有第二个男人,甚至连一个太监都没有。 事发之后,儿子跑了,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整件事白安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白宋不相信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能对个女人做什么,大概率是长乐公主因为一些过于剧烈的运动而伤到了自身,比如劈叉。 因为剧烈的运动而破身的事情时有发生,白宋坚信这是唯一的解释。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又要如何去跟皇上以及其他人解释呢? 不管是谁,大家宁愿去相信小男孩发育过早,也不愿相信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吧? 事情很严重,白宋一路都在思量解决办法。 这是儿子创下的祸,当爹的一定要顶下来。 到了皇宫,白宋终于有了计划。 大殿上,李世民还处在愤怒之中,见到白宋的第一眼,根本不在乎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东瀛又发生了些什么,而是将玉制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说,这件事你要如何解释?” “皇上,臣从东瀛刚刚回来,对昨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那就把白安交出来!” “臣也在找白安,只是一回到京城就被人关起来了,实在是没有消息。” “你……你们这一家没一个省心的。你也是个混人,没想到你儿子比你还要混!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白安那兔崽子怎么干得出来?都是你们一家给惯出来的!” 白宋听着,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一家也没少惯着。” “你……你说什么?” “皇上!臣不相信安儿能作出那样的事情!”白宋赶紧转移话题,“他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当天夜里就他一个男人在!那是太医都检查过了的。” “太医检查过就不会出错?臣要亲自去检查!” “你?你知道此事关系皇家颜面?你有什么资格去检查?” “正是因为关系到皇家脸面,臣更要去检查。此事必然有错漏,因为有些病症会有类似的情形,肯定是有误诊。所以请让臣给公主做一次全面检查,也好还公主和我儿子一个清白。” 看到白宋斩钉截铁的样子,李世民也有了一些犹豫。 以前白宋总能创造奇迹,尤其是在医术上。 难道事情真的存有转机? 李世民试着问道:“你真有把握?” “臣愿以人头担保,此事必然不如外界传扬的那样。” “好,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 长乐公主居住宫殿内外已被层层看守,本来拥有新婚装饰一日之间消失不见。 所有的宫人都战战兢兢,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吓得跌倒哭泣。 长乐公主失身之事还没有宣布如何处置,一旦有了决定,这些宫女多半是逃不过被处死的命运。 白宋跟随一众太医过来,后方跟随的李世民没有露面。 太医听说白宋认定公主失身是另有隐情,说他们是误诊。 太医们不服,一路都在冷嘲热讽。 “我等知道白大人艺术精湛,但也不要信口开河。” “就是,连人都没看到,怎么就能判断我们是误诊?” “一个人误诊也就算了,难道这么多太医都是误诊?” “别的疑难杂症也就算了,我等行医数十年,难道女子是不是完璧之身还能出错?” 白宋根本不搭理,站在宫殿门口,看了看外面几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公主在里面吗?” “回回回……回大人,公主在里面。” “公主情绪如何?” “公主情绪平稳。” 白宋回头对众人道:“所有人都等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正文 第928章 皇上的心意 “这个白宋,仗着自己受到皇上器重,多次越俎代庖,今天倒要看他如何将这板上钉钉的事给混淆!” “哼,事情关系他的儿子的生死,依老夫所见,他是要指鹿为马,意欲欺君。” 几个太医看着白宋进入宫中,相互议论着。 这些人脸上表情倒是轻松,因为公主的情况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是神仙下凡也不能扭转。 就算白宋非要说是误诊,那也要有证据才行。 总不能他进去之后就能破镜重圆,破镜就算能重圆,人的清白之身又如何能恢复呢? “他若是敢欺君,我等定要让他定上死罪!看不起太医院,以为天下就他一人懂医术!” 太医们连连点头,他们对白宋积怨已久,数年前因为皇后娘娘的病症,使得太医院一众太医深受皇上埋怨,之后数年,太医院的待遇直线下降,并且一直得不到皇上的褒奖。 一切的根源都是白宋越俎代庖所制。 数年之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但这一次,太医们有绝对的把握,绝无可能出现以前类似的情况。 白宋不知外面的太医有何想法,但他的想法已经被出城逃离的儿子事先猜到。 想要破镜重圆,恢复完璧之身,这天下还真只有他白宋可以做到。 这一次,白宋就是要指鹿为马! 白宋到了公主的窗前,扫一眼几个宫女:“都出去。” “公主千金之躯,岂能与你单独在一起?” “你们还有心担心别人?可曾想过公主若有个好歹,你们的小命都保不住?” “……” 宫女们愣在原地,交换着眼神,眼中尽是忧虑。 此时,床上传来了长乐公主的声音:“都出去吧。” 几个宫女得令,缓缓退下。 白宋忽然叫住她们:“出去告诉外面的人,就说公主并非失神,乃腹有内伤,需以手术治疗,一个时辰之内,任何人都不要打扰。” “啊?”宫女愣了一下。 “还不出去?”白宋呵斥道。 几个宫女继续退下,但眼神之中多了些犹豫。 “诶,怎么回事?白大人都没看见过公主,怎么就知道病情了?” “嘘……你不要命了?大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传。” 很快,白宋的话传到了外头。 一直在后方观察的李世民听到之后面露激动之色:“难道事情真有转机?” 此事关系皇家颜面,长乐公主又是他和皇后最喜爱的女儿。 为此,李世民连早朝都没有去,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太医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人见后方皇上面露希冀之色,上前来故作好意地提醒:“皇上,公主清白不容儿戏,因事关重大,白大人恐怕是要用皇上不知医理,用一些巧辩来蒙混过去。皇上心里要有个数,你此事我等太医已经确认过了,断断是不会有错误的。” “朕需要你来教?”李世民冷哼一声,吓得那太医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若真如尔等所言,长乐公主已非完璧之身,朕第一个就砍了你的头!” “啊?”太医脸色一变,差点儿瘫软在地,“皇上……” “事关皇家颜面,即便是真的,朕也要把此事压下去!而你们这些知道内情的太医,朕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所以,你们还是多祈祷祈祷有奇迹发生吧。” 宫殿内,白宋已到了公主床前。 长乐公主看到白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白宋抬手打断:“公主,不必说了。臣来此只为帮公主恢复完璧之身,臣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想让公主死死地守住这个秘密,今生都不要跟别人提及。” 长乐公主一愣,她想到了小白安说的话,感觉这对父子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白宋却没有停顿,立刻开始了手术准备。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期待着最后的结果。 那个太医回到了太医院的队伍之中,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察觉,反倒是在不断地嘲弄白宋不知天高地厚。 谁又能知道等白宋出来的那一刻,恐怕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太医张张嘴,想要告诉同僚们,可想想也就算了,即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时辰后,宫殿门打开,白宋站在门口。 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快步上前:“什么情况?” 白宋自信一笑:“公主平安,不过是一些内伤引起的下体出血,被一些庸医误诊也属平常。臣已经给公主治疗过,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 “臣愿以全家作保,此事千真万确,长乐公主自始至终都是清白之身,之前的流言全都是假的。” “这不可能!”太医院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指着白宋说道,“白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君!” “哼,谁要是不信,自己去检查就是。” “皇上,此事必有蹊跷,不可轻信。” 李世民表情也跟着阴沉下来,冷声道:“谁敢不信?” 一句“谁敢”,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听到这一句话,所有的太医才算意识到皇上的心意。 说不定就是皇上有意促成此事,皇上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却也不准任何人戳破。 太医院没了声音,刚才那个太医已经吓得直不起身,这么下去,只怕是要把他们都杀了! 就在太医们选择退缩的时候,白宋突然说道:“皇上,还是让太医去验证一下,毕竟事关公主清白,不能含糊。” 李世民眉头一皱,看着白宋。 白宋肯定道:“皇上,公主是真的清白之身。” 看着白宋的表情,李世民感觉这小子好像不是在故弄玄虚,当即也燃起了希望:“快,进去检查。” 太医之中选出三位代表,进入宫中为长乐公主检查。 三个太医已经想好,就算不是真的,他们也要装傻。 可三人进去之后没一会儿,却都是一脸怪异地走了出来。 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已经破损的身子现在又真的恢复了? “到底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李世民问道。 三个太医应声跪倒:“皇上赎罪,之前是我等误诊,公主果真是完璧之身。” 正文 第929章 太医院掌院 “完璧之身?”李世民喃喃着,即便是皇上,听到这样的话也有些不可思议。 “皇上,进去看看公主吧。”白宋笑着提醒一句。 李世民回过神来,这会儿哪有理会太医的心思,胡乱地踢开二人直接冲进宫中。 李世民到了公主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女儿,你还好吗?” “父皇……” 看到李世民的瞬间,长乐公主终是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都是虚惊一场!”李世民抱着女儿小声安慰,同时也有些犯嘀咕,“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此荒唐的事情也能有错谬?女儿你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父皇,女儿……女儿在睡梦中,一觉醒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群庸医,简直……简直是让人没法理喻!传令下去……” “父皇。”长乐公主传言打断,“不要迁怒他人,白大人说了,女儿的病情十分隐晦,一般大夫的确是发现不了的。事情既然是虚惊一场,那就不要再徒增杀戮,女儿不想如此。” “好……好,父皇都依你。” 李世民现在心情正佳,他说要杀人也是做做样子。 但那些太医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李世民在宫中陪着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后,冷着脸出来,只是扫了太医院的人一眼,所有太医都吓得跪倒在地。 “你们这群太医还有什么用?公主的清白居然都能搞错!要不是长乐公主给你们求情,你们这些人的人头一个都保不住!”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臣等知罪。” “都闭嘴!别装模作样了!你们这些人,是待在宫中养尊处优太久,根本不懂民间疾苦,何谈治病救人。朕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但你们没有一次让朕满意,从现在开始,太医院交由白宋掌管,你们这些太医将由白宋来处置!”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这样的消息是在太过突兀。 白宋也吓了一跳:“皇上……” “朕早就跟你说过,要你掌管太医院,只是因你有要旨在身,朕便将次此事搁置。而现在你即回到了长安,太医院又继续人来整顿,你就不要有任何疑问了。朕给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鉴别一下这一个个的太医到底谁才是有真材实料的,谁又是滥竽充数的!你要是觉得谁不好,直接清除太医院!” “皇上,不可啊!”一位太医惊慌喊道,“臣等……臣等与白宋多有仇怨,若是让他来执掌太医院,臣等岂不是沦为案上鱼肉?” “这位大人,您说话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我这数年都在东瀛,何曾跟你们有仇怨?”白宋耸耸肩,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而且我连大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方才……方才……”太医吞吞吐吐,只因方才嘲讽白宋数他声音最大,转眼间太医院所有人都要沦落白宋之手,岂能不慌? 白宋本没不想接手这份工作,看到对方这个表情,突然觉得也有点儿意思,正要说话,不想又一位太医一阵言辞地开口:“皇上,臣认为此法极好,白大人医术有目共睹,虽未在太医院入职,但白大人只大名早已太医院传扬。臣日思夜想便是希望白大人能掌管太医院,好让我等凝听教诲,也好提升医术。 至于有人说跟白大人不和,全是子虚乌有,白大人医术高明,胸襟亦是宽阔,纵然之前有些小摩擦,白大人必然也不会往心里去的。白大人,您说是吧?” 白宋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呢,后面的太医见势不妙,全部都上前附和。 “刘太医所言极是!” “白大人心胸开阔,岂能于我等一般见识?” “日后太医院在白大人的带领下必然是蒸蒸日上,我等必然唯白大人马首是瞻,尽心竭力为皇上当差。” “各位大人的求生欲让白宋佩服啊!”白宋笑着跟这群人拱拱手,“日后白某一定会好好跟各位大人算账……不对,是交流的。” 李世民扫眼白宋,又摆摆手招呼太医都退下:“你们都退下吧,公主的事情告一段落,立即传旨,谁要再敢议论此事,必当严惩!” “是!” “白宋,你跟朕来。” 李世民收敛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招手,将白宋叫到议事大殿中。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终于说起了正事,白宋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消息远比公主一人只安危更加重要。 “皇上,最近京城可有东瀛人出没?” “自开通商路,东瀛人便没有在长安停歇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定要严查东瀛人,最近应该有东瀛人潜入城中,他们来的目的恐怕是针对皇上您!” “嗯?”李世民脸色大变,此事乃是禁忌,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足够牵扯所有人的神经。 白宋没有藏着掖着,赶紧将东瀛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皇上。 李世民听后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只是一个猜测。” “哪怕只是猜测,皇上也不能不防。” “防备是必然的。”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他转移话题问道:“李淳风也跟你回来了?” “李道长正在回京的路上,因身体不适,恐怕还有几日时间。” “李淳风他的长生药已有眉目,朕倒是想要认真问问其中的问题,传令下去,马上派快马去接应李淳风。” 白宋眉头一皱,心头生出一丝不详。 李世民不去关心东皇阁的人潜入长安,反倒去关系长生药的事情,这怕是要惹出大麻烦。 但对方是皇帝,白宋也不是当初的愣头青,总不能直接说那长生药都是骗人的? 犹豫之后,白宋将内心的担忧藏起,再三叮嘱皇上要好好注意城中的东瀛人。 汇报好了工作,白宋也急着回家,快一年没见到家人,白宋也是归心似箭。 并且这次的事情因白安而起,白宋现在要将白安揪出来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文 第930章 白安的消息 王府内外空无一人。 白宋站在门口,里外张望了好久。 “人都去哪儿了?” 此刻,一个家丁跑了过来,以为是擅闯之人,正要呼喝。 还好是一个老人,跑过来就认清了白宋,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老爷?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 对方张张嘴,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 “怎么?还有什么隐瞒的?”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家丁连连摆手,思量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各位夫人连夜出城去了。” “出城干什么?” “夫人们也没交代……好像……好像是因为小王爷。” 白宋皱了皱眉头,心说白安的事情怎么会要出城? 家丁接着又说:“老爷,小翠姐还在府上,小人把她叫来,她知道内情。” “去吧。” 白宋摆摆手,看着家丁慌慌张张离开,自己朝着客厅走去。 王府的一景一物都没有丝毫变化,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久别归家,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恍如昨日。 白宋到了客厅,发现里面的凳子摆了一圈,歪七扭八没有收拾。 看到这一幕,白宋几乎可以想象到她们夜里围坐在一起商议讨论的情形。 白宋不自觉地嘴角有了一点笑意,似乎在他离开的日子里,一家院墙内的不同性格的女人终于在试着融入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离开,这种相聚的情形应该会很难看到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小翠的喊声:“姑爷!” 白宋一回头,一个香香的身子便扑了个满怀。 后面跟来的家丁看了,赶紧转头,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了别的地儿。 白宋则故作不稳,摇摇晃晃险些跌倒,等站定之后,抱怨了一句:“小翠,你都胖成个球了!” “姑爷!你……你不准说了,小翠……以后就不吃午餐了。” 小翠脸蛋儿红红的,自己偷偷捏了捏肚皮上的一点点赘肉,本来满心的欢心转瞬间就变成了无限地惆怅。 “好了,不逗你了,怎么府上一个人都没有,香儿她们出城干嘛去了?” 说起此事,小翠脸色更是阴沉,想着幽幽地叹了一声:“白安他闯了大祸不敢回家,拖人带来消息约小姐她们去城外相会。小翠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大家都去了。” “白安带来的消息?” “是啊,听说是跑到长孙涣家藏着去了,长孙家的人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硬是没把白安找到。那小子可真机灵。” 白宋听到消息,沉吟着在厅中来回踱步。 片刻后,白宋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那混账小子机灵得太过了!” “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安肯定是要离开长安!他怕被人抓到!叫香儿她们去城外相见,就是要立刻离开!” “什么?”小翠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吧?” “那两个突厥公主呢?” “跟着小姐她们一道到城外去了。” “完了,只怕香儿她们也打算将白安给送出城!” “事情真有这般严重?”小翠瞪大了眼珠子,觉得不太可信。 “若我不回来,事情的确有那么严重,可是他爹在这时候回来了,已经帮他把屁股擦干净了,白安现在根本不用离开!” “那现在怎么办?” “赶紧叫人出城把人给拦下来!” 白宋刚一开口,外面就是一阵嘈杂。 消失的一家女人全部都回来了。 门口的家丁正在通报,告诉主子们白宋回家的消息。 随后这些在平日里看似很规矩端庄的主子一个个都变得急切起来,各个都提着裙摆往里面跑。 客厅内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香儿、舒望、桑桑、向南、晴儿、巴朵……” 白宋亲热地叫着每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各自地狠亲了一口。 一股甜丝丝的羞意在几人之间蔓延。 只有小翠凑过来,堵着嘴:“姑爷,我呢?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就算长胖了也不能丢掉的!” 白宋笑着弹了这妮子一个脑瓜崩:“让开,有正事呢!” “哎哟!”小翠捂着额头,气鼓鼓地没了声音。 周围几个同样是夫人们的贴身丫鬟,看到小翠姐的样子也忍不住偷笑。 平日里就听小翠姐说自家老爷是怎么怎么宠她,今日一见,也不尽然嘛。 白宋看看外面,皱眉道:“白安已经被送走了?” “相公,你怎么知道的?”舒望惊讶问道。 “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全都已经知道了,在回家之前,我先去了皇宫,并且已经跟皇上解释了整件事。长乐公主是清白之身,这只是一个误会!白安什么祸都没有闯,他根本不用躲躲藏藏。” “……” 一群女人直接愣在原地,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夫君,你说的是真的?妹妹她……这件事是误会?”李向南眉头拧做麻花,实在是不能理解,“还有那么多太医确认过的。” “事实就是如此,千真万确,也不是皇上刻意隐瞒消息。” “那……那就太好了!”李向南长舒一口气,“不然我们安儿可就永远背上了骂名!” “但……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安儿都已经被送走了。”舒望有些烦躁地说道。 “现在派人去追,把白安找回来。” “安儿已经走了半天,得要快一些才行,走远就不好找了。” 这时候,剑十三到了门口:“我去。” 说完,剑十三不等白宋的答复,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看到剑十三,白宋终于是松了口气:“好了,有剑十三去追,一日之内应该把安儿给拦下。” 可白宋怎么会想到,白安出走不足半个时辰,便让马夫改了方向。 白安要去的地方不是幽州,而是天高皇帝远的江南。 剑十三这一去,沿着幽州官道、山道来来回回找了三四天,随后是灰头土脸地回到王府。 这消息一出,王府的娘亲们担心得要死,以为孩子遇到了什么危险。 后来是通过晴儿掌握的情报机构传回消息,说是在荆州附近发现了小王爷。 据说小王爷在荆州烧了一家青楼,抢了几个女人,然后买了一艘船沿江而下往中原地区去了。 正文 第931章 长安琐事 在找寻白安的几天之后,李淳风悄无声息回到了长安。 回到长安的第一时间,李世民便将其召回宫中。 据说,李世民深夜接见李淳风,两人长谈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淳风官复原职,继续掌管钦天监。 宫中消息,白宋很是清楚。 随着他权利越来越大,忽然发现即便不去刻意了解,一些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会一件接着一件地传到自己耳中。 知道得越多,也就越无法脱身。 这种感受让白宋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京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有人借用长孙冲跟长乐公主的婚事打击长孙无忌,认为长孙家污蔑的公主,有损公主名声,更是谏言要罢免长孙冲的一切官职。 现在长孙无忌很头痛,不仅是朝堂上的压力,家族内部也开始了讨论。 不知这位长子能否担负起这个家族的重任。 还有听说皇后娘娘的病又有了反复,在白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身体的一天不如一天。 为此,白宋去过给皇后娘娘看过。 数年前白宋还以为自己的出现能改变一些历史的进程,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似乎还是一样。 经历过一次手术,当皇后娘娘的病症再次发作时,就算是白宋也难以回天了。 白宋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让皇后娘娘活得的更久,哪怕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白宋自己清楚情况,但他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强调以后皇后娘娘要用自己的药物进行治疗。 东宫也有变故,李承乾让白宋失望透顶,这混小子没能坚守三年之约,居然在自己离开长安后就纳了太子妃。 和历史记载一模一样,太子妃是秘书丞苏亶长女苏氏。 听说这桩婚事的背后有丹阳公主的推波助澜。 但事情已经发生,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白宋坚定地认为,只要自己不愿意,就算受到再强的外力,自己也可以坚持不妥协。 但李承乾妥协得非常快,结婚半年,跟太子妃感情很好。 得知此事后,白宋没有再去过东宫。 同时也会暗暗庆幸,没有把妹妹送过去。 他说是只娶白柔一人,可就目前来看,一切都是扯淡。 东宫派人来了很多次,白宋都将人打发走,直到最近几天才算平静。 朝堂之中,永远有玩不了的斗争,每天看似都暗流涌动,但每天都能如寻常一样,安稳地度过。 听说,新一代的臣子逐渐掌权,对那一批未来将封的凌烟阁名臣们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一股心的震动似乎还在酝酿。 朝堂之外,大唐盛世之景已有初成,长安的百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生活也是越来越好。 民间出现的戏班子里首次出现了波斯人,还有驯兽的表演,引起了一片热潮。 白宋先是带着家人们去外头热闹了一天,然后又偷偷去见了诗诗和明月两位红颜。 白宋的行程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在暗地里,对于东皇阁的追查没有停歇。 晴儿一早就知道有几个东瀛人偷偷进入了长安,在得到白宋的讯息后,可以断定这些东瀛人就是东皇阁的残余。 白宋组建的消息网能及时发现有人进入长安,但混入长安城之后,再要将人精确地找出来,这似乎是变得有些困难。 失去东皇阁的消息已有五天时间,白宋对自己辛苦打造的地下网络很不满意。 但晴儿却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证明那些东皇阁的人进入长安后没有任何行动,只要他们不采取行动,己方就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这一次,白宋将消息透露给了密诏司。 东皇阁是整个大唐的敌人,到了大唐的地界,白宋不能如以往一样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腊月初一,密诏司的带来消息,约定今日午时跟白宋见面。 见面的地方是天香阁。 如今天香阁的老鸨换了人,姑娘们不叫妈妈,改叫姐姐,当年红极一时的诗诗姑娘摇身一变已成了天香阁的老鸨兼老板。 以前的天香阁背后有兵部的某位高官撑着,随着诗诗姑娘跟白宋的关系逐渐密切且公开,原先背后的东家自然而然地将这座京城名楼拱手让人。 即便是朝廷的官员,又是曾经的东家,最后还得对诗诗姑娘客气一些,还让诗诗找机会在白大人面前多提一提他的名字。 诗诗见过白宋一次,但她没提过那个人,女人都是记仇的,早年可是没少被东家欺负。 白宋把见面的地点定在此处,说是自己的地方比较安全,其实也就找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跟诗诗多说说话。 男人终是不免俗的,家里的不如外面的,有名的就是比不上没名的。 今次回京,白宋跟家里的说尽了相思之后,心里惦记的反倒是这位诗诗姑娘姑娘了。 约定时间是午时,白宋辰时就到了。 天香阁昨夜的客人都没醒,门口的姑娘见了白宋赶紧去把大姐头叫来。 楼里没了妈妈,姑娘们变得更自由,胆子也更大了,没大没小朝着楼上嚷嚷着:“诗诗,快来接客咯!慢吞吞的,可叫别的妹妹抢走了。” 诗诗欢喜地跑下楼,半岛上差点儿跌了一跤,没好气地瞪了几个妹妹一眼,转眼就拉着白宋上楼。 白宋看诗诗一头香汗,眉眼见有欢喜也有疲倦,忍不住问:“怎么?最近很劳累?” “哪有?” “如果不行,干脆跟映月楼那边一样,换作个别的轻松些的营生。” “不要。”诗诗直接说道,“人家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要换个活法,可是习惯不了的。” 白宋顿了顿,心说这算不算拒绝跟自己回府,不求个名分? 白宋正想着,诗诗主动解释:“今天送来个新的苦命姑娘,花了些银子给买下来的,那小姑娘性子烈,非说人家是坏人。要知道,不是人家出钱卖下她,送到别的花楼里去,那才是真正的受苦呢。” “人都买了,你打算怎么办?” “先收留下来,打打杂,总不能白花这个银子,等她长大些,看她有什么想法吧。” 正文 第932章 历史在纠错 白宋并不在意,诗诗能安于自己的生活,有一些能分心的事情也是好的。 在天香阁,不见得一切都那么光彩,至少会比其他花楼那般黑暗。 每个女人都有她们自语的归宿,白宋不想过多的干预。 今日时间尚早,白宋倒是有时间跟诗诗多聊一些。 有时候,简单的闲聊比露骨的调情更让人感觉到滋味。 至少诗诗姑娘这样的感受。 两人在房中对坐着,说着各自的见闻。 诗诗尤其爱听白宋在东瀛经历的一切,听他讲在东瀛的艺馆又如何。 诗诗一点儿不吃醋,倒是听到新奇的地方都会默默记录,似乎是想把某些优秀的方式引入到天香阁。 平静地聊了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打断。 “诗诗姐,快出来看看!” 诗诗心烦,回头大声喊道:“天大的事都别叫我!” 心说自己好不容易能跟白公子多说几句话,这些丫头怎么就没个眼力劲儿呢? 外面的人却还不肯退去,继续喊道:“诗诗姐,刚才的丫头翻窗户要逃,但那可是三楼!她说不让她走就跳楼!要是出了……” “嘭。”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打开。 “哎!叫你们办点事情怎就这么难?那丫头怎么有机会翻窗户的?你们就不能看着点儿吗?” 门口的姑娘哑口无言,事情的确是因为她们疏忽,才让新来的小丫头找到了机会。 要是有姑娘从天香阁楼上跳下,事情就闹大了。 这对天香阁的名声很不好,纵然诗诗不想去管,但也不能不去看看。 白宋自然也跟了出来,低声说道:“若那姑娘这般决绝,感觉把人给放了。” 诗诗连声答应,心说就当是把买姑娘的钱给丢了吧。 白宋跟着诗诗到了三楼的一间房中,里面围了七八个姑娘,全都对着窗外在劝。 “小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那么激动。” “就是,咱们天香阁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会强迫姑娘做任何事的!” “姑娘你小心点儿,快点儿进来,掉下去人可就没了!” 大家七嘴八舌,场面很是混乱,依稀能听到外面有个人清脆的声音在喊:“你们答应放了我,我就回来!否则……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屈从的!” “姑娘,咱们买下你也花了银两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嘿,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咱们好心收留你,你不知报答也算了……” “让开!”诗诗打断了几人的劝说,到了窗口喊,“小姑娘,我答应放了你,买你的银子咱们也不要了,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说的话当然算了。你先进来,外面很危险。” “你休想骗我!等我进来,肯定又把我给抓住了。” “你放心,我们天香阁不会强迫任何人。” “不行,你马上找根绳子来,我攀着绳子自己离开。” 诗诗眉头紧皱,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难啃。 “诗诗姐,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干脆叫她跳下去摔死得了!” “好了,赌气的话少说两句,既然她要绳子,就赶紧去找,能把她平安送走就行了。” 白宋在外听着,这会儿已经找来了绳子,挤倒窗口,直接将绳子丢了出去:“你要的绳子。” 刚才听窗外的声音,白宋觉得有些耳熟,但也可能是声音过于稚嫩,小姑娘的声音也都差不多。 可当他丢出绳子,看到站在屋檐上的面孔时,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是……” 外面的姑娘接过绳子,视线也自然地飘到了窗口,她看到白宋的瞬间也如白宋一般僵住了。 “小……小五?” “白大哥!” “小五?真的是你?” 白宋惊呆了,外面站着的小姑娘居然是小五。 武小五! 未来的武媚娘! 小五内心的惊骇比白宋有过之而无不及,痴痴傻傻地看了几秒钟,有些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 白宋惊呼一声,人已经扑出了窗户。 “啊!” 小五后脚踩空,发出一声惊叫,楼下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惊叫起来。 半空中,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小五的手掌,白宋扑在房檐边上,稳稳地见给她抓住。 “哥,救……” “放心,你摔不下去!” 白宋话音肯定,很有底气,可他话音刚落,房檐的青瓦如流水一样滑落,白宋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 在又一阵惊呼声中,白宋轻松将小五抱在怀中,凌空一扭身子,双脚着地,没有落下一点儿声音。 短暂地寂静后,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白宋将小五放下,揉了揉她的头:“不用怕了。” 小五小嘴一扁,扑在白宋怀中大哭起来。 回到楼中,白宋指着诗诗对小五说:“叫姐姐。” “叫嫂嫂!”诗诗厚着脸皮,突然打断。 小五死死地揪着白宋的衣裳,有些畏惧地看着诗诗。 在小五的心里,像诗诗这样的花楼老鸨都是天底下最黑心的女人。 “不用害怕,这家花楼说起来也算你哥哥的。”诗诗接着又说,说完还偷偷看了白宋一眼。 见白宋像是默认,心里也舒坦了些。 “大哥,这花楼真的是你的?” “算是吧。”白宋没有多解释。 小五这才放心了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下打量。 白宋在一边默默看着,等小姑娘看得差不多了,才问:“怎么会来到京城?又怎么是一个人?你徐姐姐呢?” “小五被人贩子抓了,徐姐姐不知道在哪儿……” “真是不靠谱的女人!”白宋骂了一声。 小五立即反驳:“徐姐姐比大哥好,大哥丢下小五就不管了,是徐姐姐一直照顾我的。” 说着,小五咬着唇,很是委屈。 白宋却皱起了眉头。 当初让徐阮儿带着小五离开,还专门强调别把小五带到长安来。 是想小五转变属于她的命运,不要当什么武则天。 四年过去了,小五居然能被人贩子绑到长安,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原以为会改变的历史,一件又一件的时期归向原有的地方,白宋有一种深深地的无力感。 “大哥,你还会撵小五走吗?” 白宋看看小五,笑了笑:“以后你就跟着大哥了。” 正文 第933章 袁天罡的疑虑 小五的出现打断了白宋原先的计划。 等安顿好了小五,密诏司的人已经来天香阁等候多时。 白宋赶到密诏司差人面前,发现是个面生的家伙。 此人年轻,只比白宋稍长,但他身后的护卫却是白宋认得的。 这个护卫从前一直跟随李湛,只要有李湛的地方就有此人的身影。 而这次李湛却没有出现。 “王爷呢?”白宋问那个护卫。 护卫低声回答:“王爷于两月前病故。” “病故?”白宋一愣,“为何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李湛是蜀王,是李世民的长辈,病故应该发丧,应该昭告天下才对。 “王爷不喜张扬,所以秘而不发。” 白宋还想问点儿什么,桌前的年轻人却开口说道:“白大人,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年轻人起身,朝着白宋伸出了手。 白宋看着对方的手,有些奇怪。 “在下李庸,刚刚接管密诏司,有诸多事务不熟,还望白大人见谅。” 对方说完,发现白宋在看他伸手的动作,后又笑了笑:“听说白大人习惯这样的礼仪。” “你听谁说的?” “小王爷。” “小王爷?” “没错,就是北定王白安。”李庸淡定说着,“我与白安乃知交,从小王爷口中得知了白大人不少的事情,早已有了结交之心。” “你跟白安……” “小王爷年纪虽小,但见识之广乃李某生平仅见。小王爷说他的种种见闻皆是白大人所授,李某心生仰慕久矣。” “……”白宋一头雾水,暗思量自己离开长安的半年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现在儿子找不到,也没法去问,白宋想想之后也只有先坐下。 首先要谈的自然是东皇阁。 白宋现有的关系网能掌握一个大概信息,却很难精确定位,毕竟人手和规模是无法和密诏司相提并论的。 白宋要借用密诏司在京城散播的眼线,精确地找到东皇阁人员的位置,然后进行围剿。 一盏茶之后,李庸基本了解了事情,然后问了一句:“听白大人这么说,那些东皇阁的人来了长安,但您也只是确信他们在长安城中,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目标就是皇上,一切都是白大人的猜测。如果不问缘由,就这么对东皇阁进行绞杀,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我们现在跟东瀛之间是存在通商关系的。” “对东皇阁的人,宁可杀错,不能放过!我没有证据证明,但若真的要等到证据有了,后果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 “白大人……”李庸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白宋直接打断。 “李大人,我想要借用密诏司的力量,所以不想去思考如何去证明,您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李庸表情呆了呆,身边的护卫小声说:“白大人,您虽然身兼多职,但在密诏司中,李大人才是主管,李大人没有义务听从您的命令。” “没关系……”李庸却是笑了,“大家都是为了皇上的办事,既然白大人有所要求,那密诏司一定尽力配合,三天之内,密诏司定然给白大人一个答复。” 这个李庸倒是十分好相处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安的那层关系。 …… 小五跟着白宋回到王府。 现在白宋有能力把小五照顾得很好,只要让小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倒是不担心小姑娘会走上一条十分艰难的道路。 白宋答应小五要派人去寻找徐阮儿,但回到王府后,有一位访客已经等了白宋很久。 没有办法,白宋只能暂时将小五交给香儿,自己去正院见客。 来人是袁天罡。 这位袁先生是很少抛头露面的,也是第一次主动来找白宋。 白宋很好奇:“袁先生,您怎么来了?” 袁天罡已有四年不见,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一头银发看上去老了二十岁。 但袁天罡那种不近人情的严厉还在,看到白宋也是冷淡地点点头以作回应。 白宋叫人送了茶,等袁天罡喝了茶之后,自己才放下茶杯。 袁天罡终于开口了,问答:“李淳风与你一起回到长安的?” “是。” “你可知最近钦天监发生的事情?” “先生是说李淳风接管钦天监,而先生您现在……” “哼!”袁天罡冷哼一声,“贫道岂能在乎这些世俗的名头?只是想问问你,李淳风在东瀛都干了些什么?为何他说自己有能力制作出长生药?” “李淳风他说他能做长生药?” “没错!皇上听了十分欢喜,下令天下所有地方所有官员都要配合李淳风炼制丹药。长生就是虚妄,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李淳风要么是在逆天而行,要么就是在欺骗皇上。而皇上执着长生多年,为了长生可以不择手段。贫道是不想看到皇上为了长生而干出一些蠢事,你现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我希望您能出面好好劝说皇上。” 白宋眉头逐渐皱起,之前他也担心此事,经袁天罡这么一说,内心是更加不安。 首先李淳风对于长生药也十分执着,一个是当今道家正宗,一个是天下帝王,两个人为了同一件不可能的事而执着不休,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先生放心,改天我定会去劝说的。”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最近天象不稳,贫道查遍典籍也无法解释如今的天象,而李淳风却扬言最近天象预兆大唐国泰民安,此人未达目的已丢了道家的本真。留在皇上身边,必然是要祸乱天下的。” “先生既有担心,不如就随我去见一见李淳风?” “见他?” “我与李道长也算是朋友,在东瀛虽有一些摩擦,但终究是在为皇上办事,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当面说清楚,应该就不会有猜疑。” 袁天罡点了点头:“是该见一见了,贫道也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宋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尚早,立刻着人备车马,一面去安排酒席,一面去通知李淳风相见。 正文 第934章 长生之体 王府对面的酒楼,包厢已经准备就绪,听说白大人有约,老板亲自来接待。 这家酒楼在硕大的长安城排不上号,却因挨着北定王府而越发兴旺。 老板很清楚自己的兴旺因谁而起,故而十分好爽地给白宋免单。 白宋也没拒绝,倒是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想当初这条街上无人问津,这家酒楼老板是因为没有本钱才把铺子开到这没人来的街上。 没想到随着王府越来越得到圣宠,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 白宋和袁天罡早早地到了酒楼等候,连袁天罡都因看着酒楼和大街上的繁荣有所感慨。 “很难想象,以前这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街,长安数年,变化之大,人人都有目共睹……老道有幸得见,也算不虚度这几年。” 长安就是大唐的映射,长安的向好,大唐也在不知不觉中朝着更好的方面发展。 白宋笑着点点头:“先生,如今你还信那所谓的‘妖星’之说?” 想当初,一句十六字批言把白宋逼出长安,晃眼之间,感觉一起仍在昨日。 谈到那些预言,袁天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以往天机从未有错漏之处,却因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让老道有了一些怀疑,到底那些道家典籍有没有存在的意义?根据天相所现的预言到底是真是假?” 袁天罡似是在问自己,没等他回应,外面传来一人的声音:“当初的批言谁能证明是错误呢?不过一句妖星降世的推演有些许异常。道长因一时的错误而怀疑道家正统,实在是有些不妥。” 李淳风笑盈盈地推门进来,和袁天罡的一身道袍相比,李淳风穿着一身钦天监的官服,跟袁天罡比起来,倒不像是道士,更像个官员。 袁天罡起身,拧眉朝着李淳风点了点头。 白宋注意到袁先生的这个动作,有些诧异。 在白宋的记忆中,这位袁先生可是个极其高傲之人,即便是面见皇上也是仰着头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 现在跟白宋交流看似多了些随和,但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却没有变化。 见到李淳风,袁天罡竟主动作出这样一个动作,这种细节的变化似乎透露出袁天罡对于李淳风在态度上有很大的改变。 李淳风见状,也是作出受宠若惊的姿态:“袁道长,贫道回京之后本欲登门拜访,结果多次相邀都是没有回音。今日终能想见,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怎么?李道长还去请过袁道长?” “哎,贫道本无别的意思,是皇上非要然贫道接管钦天监,无奈占了袁道长的位置,贫道唯恐道长心生嫌隙,想要当面解释清楚,只可惜怎么都见不到袁道长。” “哼!”袁天罡见对方这么说,立刻冷哼一声,“老道可不在乎这些虚名,至于为何不见李道长,难道李道长自己不清楚?” 朱游再看李淳风,这两个道家宗师站在一起,性格十分鲜明。 袁天罡是典型的老顽固,认死理,且自命不凡。 而李淳风则是更精与官场之道,为人更加圆滑,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真本事。相反,李淳风是兼具了实学和事理,在长安城中自然是比袁天罡混得更好的。 李淳风没有直接回答,看了看桌上已经摆好的酒菜,笑着指了指说:“有什么咱们坐下边吃边说。” 白宋点头,招呼李淳风坐下。 李淳风先是跟二人都喝了两杯,又说了许多跟白宋一起在东瀛的事情。 李淳风着重讲了自己为了长生药付出了多少艰辛,甚至为了长生药愿意跟东皇阁合作,对于白宋在东瀛时的种种阻拦,有抱怨也有抱歉。 这些话看似是在跟白宋叙旧,却是在不动声色地告诉袁天罡,他对于长生药的执着。 讲了一段话,停顿了一会儿,李淳风方才把话音一转,看着袁天罡说:“我知道道长心中有不满,认定了长生药就是虚无缥缈,不能成功的。认为我是为了一时荣华富贵而编造谎言来蛊惑皇上,但袁道长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是你想错了呢?万一长生药真的就存在呢?” “万一?天下哪有这么多万一?为了你的一句万一,皇上可就是要倾尽天下之力,如此随意的一句话,知道可能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 “连天象都有错谬之时,一句万一又如何?况且,经过贫道这些年的研究,长生药的可能性早已不是什么万一之事,而是一定能成。”李淳风说起长生药,显得意气风发,“听说袁道长精于丹道,贫道急于与道长相见,便是在炼丹途中有许多不解之处,想请道长跟我一起我研究的长生药。这可是千秋功绩,造福世人。我们一旦成功,必然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等等……”白宋出言打断,“李道长,我们今天请你过来,是要劝你不要过于执着长生。怎么你反倒来说服袁先生了?” 李淳风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宋,问了一句:“白兄,这天下有多少不信长生之人?你应该不会不相信吧?” 突然的一句反问,让白宋有些茫然:“你……你什么意思?” “在海上的两个月,贫道观察白兄许久,因为贫道一直都很好奇白兄是如何发现回梦丹解药的。可能白兄真的是天赋异禀吧,居然能将回梦丹给解开。但同时贫道也意识到白兄离开东瀛之后就有了一些变化。” “变化?” “又一次,贫道发现了白兄手上有伤口,明显是新伤,却是不见流血,这种情况白兄如何解释?” 白宋表情逐渐凝重起来,看来李淳风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李淳风沉声道:“一个口口声声不信长生的人,自己却已获得长生,白兄,你是害怕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跟你一样获得长生吗?” “你说什么?”袁天罡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 李淳风指着白宋:“白兄在东瀛定是有了一段机缘,如今已是长生之体,自己却口口声声说天下没有长生。” “胡说八道,这天下不可能有长生!”袁天罡显然是不信的。 “道长若是不信,可否请白兄在手指上轻轻划破一刀,摆在眼前的现实,总该不会不信了吧?” 李淳风眉头一挑,目光锁定在白宋身上。 袁天罡也看着白宋:“白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 白宋拧眉,他抽出冷刀擦过掌心。 白宋掌心瞬间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口,但血口只有一点点鲜红,鲜血凝固在伤口处,硬是没有一滴往下滴落。 “这怎么可能?”袁天罡瞪大了眼睛? 李淳风笑了笑:“不愧是妖星降世,在此之前,贫道一直想不明白,似白兄这样正直之人怎么可能成为妖星?原来妖星的妖字是此时此刻。梦回丹有着让人生命停滞的神奇功效,能让人万年不腐不变,其缺陷就是会让人的大脑停止运转,让人永远在幻境之中。 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服用梦回丹的人身上,那服用回梦丹的人都是痴傻的状态,唯独白兄你跟别人不同,没有任何副作用,保留着回梦丹的长生功效。贫道研究多年,目的就是要去除回梦丹的毒性。贫道不知白兄如何做到的,但白兄现在的状况就是真正的长生!” “他……他说的是真的?” 袁天罡死死地看着白宋掌心,如此颠覆认知的事情,让人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 白宋也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但始终不能确信这样的状态就是长生,现在听有人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自己是长生之体,内心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袁天罡再问。 听到这个问题,李淳风也竖起了耳朵。 这也是李淳风想不明白的事,他研究了数年时间,没有任何头绪,为何白宋在突然之间就突破了呢? 非但如此,白宋还配制出了回梦丹的解药,在李淳风看来,这种会把回梦丹药效一并去除的解药一定是白宋为了不让长生之谜破解的手段。 李淳风很早就想问了,但他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答案。 听到袁天罡发问,正中下怀。 袁天罡是白宋的老师,身份上不同,可能会得到一个更贴近真实的答案。 白宋知道这是怎么的一回事,但他真能说吗?如果自己真的可以长生不死,那这绝对是一件能和他穿越身份相等的绝密,不论是谁,都不会透露半点儿。 白宋想了想,将关键信息隐去,说了自己被追到山上发现五彩蘑菇,为了研制解药而服用了五彩蘑菇,最后因为在晨间淋雨自动解开,从而找到了回梦丹的解药配方。 李淳风知道是借口,回梦丹的化解不会那么简单,要是简单的淋淋雨就能长生,这个问题也不可能困扰他那么久。 但李淳风没有再问,他清楚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发问就能得到答案的。 正文 第935章 小五的想法 “现在你们还有谁不相信长生一说呢?”李淳风自得意满,看着两人。 袁天罡看着白宋,等着白宋的回答。 白宋想了想:“没有经历过百年,谁又能知道真正的长生呢?我现在的身体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谁能保证是好是坏?或许还有很多我们没有发现的隐疾。不要因为一个例而作出全面的判断。” 李淳风笑了笑:“白兄,你有你的顾虑,但贫道也有贫道的追求,贫道不逼迫你说出长生的秘密,但也请你不要对贫道横加阻扰。” 白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在心中叹气,想要说服对方看来是不可能了。 “既如此,咱们就个作个的吧,你慢慢研究你的长生,但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尺度,我会在暗中观察你,等到我觉得需要出面阻止的时候,道长可就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了。” 白宋说着,喝了一杯酒,这一桌酒席看来是多余的了。 白宋起身告辞,李淳风没有挽留,只是在袁天罡准备跟着离开的时候,李淳风要袁道长坐下聊聊。 这一次,袁天罡没有拒绝,真的坐下跟李淳风谈。 白宋看看里面这两位道士,心说该不会真要一起研究长生药了吧? 但他们要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只要规规矩矩,不干出跟在东瀛时一样出格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 回到王府,白宋觉得很疲倦。 事情太多,每天都在为各种事情操心,本来是个追求豁达和随性的人,随着历史的潮流,想要挣脱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能自拔了。 长生药还是很小的一件事。 刚刚就推脱了一些新晋官员的邀请。 最近朝廷有一批年轻官员想要拉拢白宋,让白宋成为朝堂上年轻官员的核心。 今天拒绝了一次,明天还会有第二次。 这些年轻官员的执着非同寻常,肯定还有一段烦人的时候。 东宫多次邀请白宋被拒,今天李承乾亲自登门拜访,甚至还带着太子妃来的。 一样被白宋晾在正厅没有一见。 让白宋感觉很疲倦的直接原因,是听香儿提到一件事——送小五进宫。 一听这话,白宋的背心都湿透了。 这可是白宋一直以来都十分担心的问题。 以前,白宋一直希望维持历史的进行,让一切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 若是这般,小五进宫是必然之事。 但随着白宋这一切越来越深地牵连,白宋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让历史照样进行下去。 如果历史顺应进行,那么李承乾未来会造反,自己身为少师,一家会受到牵连。 如果历史顺应进行,东瀛会在未来频繁侵扰大唐,自己在东瀛做的那么多努力岂不是白费?在东瀛的妹妹会不会因此遇到危险? 如果历史顺应进行,汝南公主如今已是病逝,而白宋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尽管一切都在被白宋改变,但此次回到长安,白宋明显感觉自己去往东瀛的半年多时间里,历史正在不断地自我修正。 这是白宋最担心也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要让历史真正走向最新的一条路,便是将小五紧紧地看着,让她当一辈子的小五,永远不要让她进入宫廷。 听到香儿提议,白宋断然拒绝。 但香儿说这是小五自己的提议。 其根源还是听到父亲被贬,生活困难。 小五想要入宫,给父亲平反,还父亲一个清白。 听到这儿,白宋脑中已经浮现出了宫斗剧的场景,现实版的武媚娘传奇就要上演了。 于是白宋立即找到小五,这种想法只要有一点点苗头,那就必须掐灭。 小五正在王府的花园里看着一池子锦鲤发呆,和她同样发呆的还有被白宋冷落多日的吉子小姐。 “小五,你过来。” 白宋远远地喊了一声。 声音吸引了小五,也吸引了吉子的目光。 最近事情着实是太多了,所以把吉子给忘了。 好在东瀛女人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脸上没有任何埋怨的表情。 朱游朝对方笑了笑:“吉子,我跟小五说点儿事,待会儿去找你。” 吉子点点头,识趣地退到了开。 “大哥!” 小五蹦跳着到了白宋面前,“你的王府好大啊,真气派!” 白宋指了指旁边的亭子:“走,过去说。” 小五勾着白宋的中指到了亭子坐下,瞪着亮汪汪的眸子问:“大哥今天不忙了吗?有没有阮儿姐姐的消息?” 白宋没有回应,直接问道:“听说你想要进宫?” 小五愣了一下,收敛了嬉笑的表情,然后问严肃地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爹爹因为我而蒙受不白之冤,小五想为爹爹平反,不想成为武家的罪人。” “现在你父亲生活很困难?” “小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但听说朝廷收了我们的宅子和田地,小五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不好过活。”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大哥在,养小五一家人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小五不想爹爹成为罪人,都是因为小五逃走,家里才有现在的困境。听说长安城里已经没人相信我是不详之人了,要是能到宫中,小五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皇上会相信小五的。” “你根本不用去证明,为了一句流言而葬送自己的一生,这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如果这件事是你的心结,大哥可以帮你,你要父母兄弟都过得好,大哥给你钱,你要帮父母平反,大哥帮你上奏,你要你爹官复原职,大哥一样帮你!别说官复原职,我让他连上三级又有何难?” “可是……可是小五想靠自己的……” “傻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大哥给你的就不是你自己的?这些年,大哥一直没有照顾到你,现在你好不容易来了长安,大哥当然是要补偿。千万不要有去皇宫的想法,那里根本不适合你。” “大哥,你好像特别害怕小五去皇宫……”小五眨巴着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白宋想了想,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小五眼睛一亮,赶紧问了一句:“为什么?” 正文 第936章 丹道大会 “因为……因为到了皇宫小五就不是小五了,小五的人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那种变化是大哥不想看到的。” 白宋含糊其辞地说着,小五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显然,这样的理由不能让小五满意。 小姑娘心里其实猜到了另一种可能,但却羞于开口,不好询问。 可是这又是一件小五十分在意的事情,犹豫了好一会儿,小五才红着小脸蛋儿小声问:“大哥,你是不想小五嫁给皇上,是想把小五一直留在王府吗?” 噗! 白宋差点儿咬了舌头。 这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 白宋狠狠地敲了小五的脑袋一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是兄妹,一辈子都是兄妹!大哥不让你去皇宫,便是哥哥保护的妹妹一般。你这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怎么竟想一些大人的事情!” 小五捂着脑袋,哦了一声,撅着小嘴似乎有点儿小失望。 白宋看着小五,虽是过了几年,如今的小五也才刚刚十岁。 十岁的丫头,怎么都想到宫斗剧去了? 古代的女娃还真是早熟。 白宋依稀记得,武媚娘进宫是在十一岁,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白宋要把这妮子给看得紧了。 看着小五天真无邪的样子,白宋幽幽地叹了一声:“哎,总之,小五就安心留在王府,没有大哥的允许,不准乱跑了,知道不?” “嗯!”小五脆生生地应道,然后补充,“能把阮儿姐姐找来一起住在王府就好了。” 稳住了小五之后,白宋下一步又得去安抚下吉子。 吉子在王府一个朋友都没有,居然跟小五玩在一起,看着也是可怜。 吉子的身份有些特殊,没名没分的在王府。 对于吉子的打算,白宋一直都没过问过。 白宋要找到吉子的住处,还得是问了小翠,在小翠的带领下才找到。 小翠不喜欢东瀛女人,对这个吉子一直有所提防。 知道姑爷要见这个女人,跟着白宋一起进到屋中。 吉子正对着一盘棋发呆,见到白宋进来,很自然地上前跪着要跟白宋拖鞋。 “诶诶诶,你干什么?” 小翠一下急了,拦在吉子跟前。 白宋这才注意到吉子的房间已经完全按照东瀛的习惯陈设。 进门是个草席软垫,屋中多是蒲团,不见椅子。 女人给男人拖鞋更是东瀛普通人家中最基本的礼节。 白宋不习惯,但也不奇怪,看到小翠那么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对吉子说:“不必了,在大唐不用那么多礼节。” 吉子这才起身,很居家的样子,退到一边,还是半跪着,摆出一个里面请的手势。 小翠看得直皱眉:“东瀛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这些……这些都是什么?” 白宋在小翠头上一敲:“闭嘴吧。” 小翠噘着嘴:“哼,不就是下跪嘛!我也会,待会儿给姑爷跪个够。” 白宋不再搭理,跟着进屋,上下打量一圈问道:“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吉子给白宋沏茶:“习惯。” “习惯就好。”白宋随口回应着,本来是有些话想说,可身后跟着个小翠,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白宋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吉子却主动说道:“其实不必刻意来的,我会学着学习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有意思,所以我过得并不孤独。” “那就好。”白宋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偏偏小翠在身后不爽地问:“姑爷,是不是要人家出去?要让人家出去就直说,哼!” “你就呆在这儿!跪下给我捶背,不准停!” “哦。” 没什么好说的,白宋把话题转到了东皇阁上。 “最近得到消息说东皇阁到了长安,但他们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事情似乎的陷入了僵局,对于你父亲,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你知道他们为何一直隐藏着?” 吉子想了一会儿:“也许父亲大人有比报复更加重要的目的。” “比如?” “长生。” “……” “父亲大人一直在追求长生,所以他才会对大唐的炼丹之法如此痴迷。来到大唐,或许是为了报复,但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打探长生的秘密。之前有听过父亲大人说大唐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炼丹秘法,现在他们可能会对炼丹术有所期待。” “又是炼丹术。” 白宋一阵阵嘀咕,到底这些到达了权力巅峰的人都在想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长生呢? 白宋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理想,在一个世外之地,带着一屋子女人孩子,那样不好吗? “也许是自己还没能站在权利的巅峰吧?” 这几句简单的闲聊,突然给白宋带来了一些灵感。 如果东皇阁的人对丹药很感兴趣,不如在长安城内搞一次大型的丹药交流会,不信不能把东皇阁的人给吊出来。 想到此,白宋觉得很有搞头,便起身对吉子说:“我突然有点儿事,改天得空咱们再聊。” 说完,白宋起身揪了揪小翠的头发,赶紧离开。 搞个什么炼丹会,靠着白宋的影响力还不够,这件事必须要有皇上的支持。 只要皇命一发,号召天下炼丹大师齐聚一堂,这样排场就够了。 …… 一个时辰后,白宋站在李世民跟前,笑着说:“皇上,关于李淳风所说长生药,听说道长还无法取出丹药中的毒性,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是又如何?” “臣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既然李道长一人之力不够,那我们何不结合天下丹师的能力?” “哦?” “道家从来都是各自为盈,相互之间很少交流,道家之中能人也各有所长。不如就举办一次丹道大会,号召天下炼丹奇人汇聚于长安城内,各展所长,炼制丹药。大家一番交流,定有办法能炼制出长生药。” 李世民收敛了玩味神态,眉头逐渐收拢:“朕倒是从未想过此法……但那些道人都很难请动,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们汇聚在一起呢?” “道人也是人,他们纵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也要追求个在同门之中的名声。谁要能在丹道大会上夺冠,皇上就封他一个‘天下第一’或是‘道统正宗’的封号又如何?” 正文 第937章 被遗忘的姑娘 “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只是单凭一个名号,能不能吸引来那多道人?”李世民先是笑意,随后又认真思考起来。 “皇上不必担心,道家之人对于排位的可是相当执着的,道家和佛家不同,道家之人好强争强,一个虚名足矣。您看看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人,都说不重视名利,可到头来还不是因为一个钦天监主官的的位置闹得不换心?若皇上还是不放心,还能定一个虚名官职,就封个‘国师’,总览大唐风水气运,其实就是个闲差。” 李世民指着白宋,摇头晃脑,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需要什么就跟朕说。” “就请皇上立即拟一道折子,发往长安周边,宣布丹道大会就在七日之后举行,剩下的就交给臣来处理了。” “七日?会不会太急了?” “快刀斩乱麻,此事宜早不宜迟。” “会不会选不出天下最厉害的道家之人?” “只要皇上封了天下第一,这天下道统便会有无数的人前来京城挑战,真正的天下第一迟早会选出来的。” …… 丹道大会就这么定下来了。 七天时间是有些急,但东皇阁藏在长安,不能尽早拔除始终是个隐患。 消息一传出,李淳风和袁天罡先后就找到了白宋。 袁天罡来得更早,人一到府上便是质问:“白宋,你干的什么混账事?谁让你搞什么丹道大会的?” “这个……这个自然是皇上!” “胡说八道,皇上岂会有这种心思?” 白宋干笑着摸了摸鼻子,对于袁先生的态度,是早有预感。 丹道大会造成最大的威胁自然就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 他们本来在大唐朝堂内外都有了很深的根基,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们一步步经营得来。 现在突然搞一个丹道大会,就跟在道家之中搞了个科举,给了一些人一步登天的机会,这两个上位者岂能满意? 白宋自知理亏,讪笑着说:“先生,您先别急着生气。一个丹道大会而已,以先生的能力和见闻,难道还有谁能在炼丹上胜过您?这个丹道大会不是为了争第一,主要还是为了促进道家之人相互沟通交流,这是一场难得的交流会。您也不看看现在处处各地都是佛门寺庙,道家生存空间日渐狭隘,学生也是为了道家的发展。” “满嘴鬼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幽州每月为佛门秀寺庙,数年之间已有上百座佛寺被建成,你会为了道家的发展?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修佛寺是为了最初时跟以为前辈的约定,至于道家传统,学生才是真正喜欢的。我真是为了道家的发展,当然,也是为了皇上能早一点长生。” “为了长生药?”袁天罡皱眉,“你也相信长生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了改变?” 白宋点点头:“为什么不呢?上次对话后我想了很久,如果我真的可以长生,我的妻子和家人却不能,那是何等痛苦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我是真希望能制作出长生药来。” 这一番话倒是让袁天罡相信了三分:“哎,此事你应该与我商议再决定的。” “放心,先生是我的先生,我早就给先生安排好了合适的位子,咱们当导师,不跟选手玩儿,就算真有选手成了天下第一,那也是先生的徒弟。” …… 丹道大会的消息传到长安民间,城中酒肆茶楼也跟着热闹起来。 好几年了,长安也没有出现过类似活动。 上次出现类似活动的时候还是在三年前,什么大唐诗词大会。 虽然几年之后,诗词大会冠军已经销声匿迹,再没有以往的人气。 但长安的百姓都很向往以前的气氛,整个长安都在围着一件事讨论,是百姓在获得安稳生活后最期待的娱乐活动。 尽管是皇上发布的消息的,但消息到了某些人的耳中,对方一眼就能看出真正出主意的人是白宋。 因为这个提议实在是太白宋了。 “白兄就是白兄,长安没有了他也无趣了好久,他一回来,长安立马就变得热闹了。” 今年的梅园诗会上,虞季看着满园的梅花,淡淡地说了一句。 梅园诗会每年都有,但参加诗会的人每年都在变。 但虞季是诗会的常客,作为当代文圣,他永远都是诗会中最重要的贵宾出息。 长安的诗会很多,但凡有虞季出现的诗会,那才是真正能被文人所认可的。 此时此刻,虞季虽是满眼的梅花,却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小小年纪,成了圣人,即便是长安城有名的美女也不敢对虞季表现出哪怕一丝半点的爱慕,唯一能表达的就是尊敬和崇拜。 在虞季十几米远的梅林中,有二十几个长安城中风头很盛的年轻男女,相互间嬉笑打闹,偶尔会有吟诗作对。 虞季这边却只有妹妹一个。 刚才说了一句,妹妹没有任何反应,虞季叹了一口气:“哎,好好的诗会,我等都成了摆设,别人见我都跟见七老八十的老爷爷一样,唯一能说说话的妹妹却还是没有搭理人了。” “酸溜溜的,什么意思嘛?”虞青青瞪了一眼,崛起了小嘴。 “你真不去见他?他不来找你,你就不去?” “不去就不去!” “我可是听说白大人是大忙人,现在又要忙着操办什么丹道大会,只怕更不会有时间想你咯。” “你还说!你还说!” 小姑娘气愤地将酒壶拿起,给自己狠狠地灌了满口。 “混账白宋,把本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他不见我,休想我去见他!” “诶诶诶,酒不是你这样喝的!要被人看见,文圣的妹妹居然如此不懂礼仪,有损我的名声。” “你最好变得臭名昭著,也就不用让我陪着你来这种无聊的地方了。” “是吗?那过几天的丹道大会你去不去?你哥我已经收到了邀请,你要不想去,那就别去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丹道大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除了朝堂大臣之外,剩下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像妹妹这种寂寂无名的小姑娘,要是能收到邀请,那才叫一个奇怪呢。” “哥……我的好哥哥,你要带我去,一定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正文 第938章 东宫秘事 “丹道大会?” 李承乾听太子妃说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三分笑意。 “是啊,也只有先生才能有如此闲心搞这些事情。” “听说先生会亲自参与,殿下可以前去,到时候便能见到先生了。” 太子妃在旁笑盈盈地说道。 李承乾一听这话,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想去见先生,为什么非要我去见?从一开始我就没脸见先生,你们还三番五次地去请,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意思。现在先生也不想见我,我就更不要去让人烦了。” “殿下,先生是殿下的先生,一辈子都是,不管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而且先生如今在长安的地位,除了少数几位老臣之外,没有任何人可比。在年轻一代中,官员更是成群结队地去巴结。这位先生是父皇留给殿下的依仗,你们之间,不管出现了什么问题,都是要好好化解的。这一面迟早都要见,殿下何必呢?” “不!我就是不想去见。” 李承乾早已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年纪,如今却难得地显现出他的孩子气来。 太子妃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如此模样,心里想着有些愁苦:“殿下若真因为那件事无法面对先生,等到那位姑娘回京之后,便将她接到东宫给她一个平妃。”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白柔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女子!先生我都不敢见,何况是她?还有,你不准我面前提她!” 看到李承乾的表情,太子妃知道对方是动了真火,惶恐地应下,心里却是无法平静。 太子妃退出宫殿,门口候着宫女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太子妃摇摇头:“哎,殿下终究是不肯去的。” “说也奇怪,以往殿下对太子妃是千依百顺,怎么在北定王府那位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明明是个男人嘛,怎么太子跟着了魔似的?” “这世间能让殿下敬重之人不多,先生教了殿下三年,在殿下心中,先生自然是比我更重要。” “您可是太子妃,怎么能没有一个外人重要?” “在殿下的心里,我才是那个外人。” “太子妃,奴婢说错话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妃的位子不会落在别人手中。”太子妃深吸一口气,“父亲那边怎样了?” “f正在丹阳公主那呢,太子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太子妃点头,让宫女在前带路。 东宫往来客人众多,今日来了几位道长引人注意。 客厅内,丹阳公主亲自接待了对方。 除了几位道长之外,还有几位不似东宫部属的百姓端坐其中。 “那些人什么身份?怎么没有见过?” 太子妃在客厅后方门缝偷偷看着。 这东宫还是丹阳公主把持,太子妃有心做丹阳公主现在正做的事情,可毕竟根基不稳,也是没有那个胆子,故而只能在后方偷偷观瞧。 宫女小声回应:“听说是今日贵客,也不知什么身份。” “我爹怎么不见?” “看来丹阳公主是先见这些人。” “看他们一身民服,也不似什么大富大贵,居然让我爹在一旁候着,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就是!等太子妃坐稳了位子,这东宫上下的事务哪儿轮得到上一辈的人去打理?” “算了,还是回去吧,看了让人心烦。” 太子妃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太子妃停住了脚,她发现客厅中一个年轻男子起身对着丹阳公主跪拜行礼,然后叫了一声:“姑姑,受孩儿一拜。” “他……他刚刚叫什么?”太子妃愣愣地问。 身边的宫女也傻了,下意识地回答道:“好像叫了公主一声姑姑。” “姑姑?怎么……怎么回事?” “怎么会叫公主姑姑呢?” “叫姑姑……难道……”太子妃想到了什么,“父皇没有比殿下年长的皇子,那人究竟是谁?” “莫非是皇上的私生子?” “不可能!”太子妃低喝一声。 她感受到了一股威胁,如果真的冒出一个私生子来,往后殿下不是多了一个威胁? 这怎么能成? 太子妃拉着一把宫女,赶紧离开。 …… 丹道大会开始还有三天。 密诏司突然传来了消息,一封详细的路线图指明了一个身份来历都很古怪的东瀛人。 听说这个东瀛人是个武士,来到长安之后四处搜寻武者比武。 一连对阵了五十几个高手,全部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人十分高调,每次赢过就会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东亚病夫”四个字。 密诏司的人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义,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白宋想要找的人。 所以先把此人在东瀛的路线图给了白宋。 白宋原先对这条消息不感兴趣,因为大概率跟东皇阁没有关系,但看到“东亚病夫”这四个字后,白宋突然觉得这个人有必要见一见。 这或许是在回应当初白宋在东瀛留下相同四个字的行为。 难道是东瀛武士不堪受辱要来找回当初输掉的脸面? 带着这条消息,白宋先去找了吉子。 将信息在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之后,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到吉子在思考,朱游好奇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此人的行为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当初你在京都留下东亚病夫这四个字的时候,东皇阁中有一个位武士十分气愤,多次想要来暗杀你。那时候我还是东皇阁的圣女,所以将他的计划给按了下来。为此他还说总有一天要去大唐把东亚病夫的四个字还回去。” “厉害吗?” “厉害!”吉子严肃地点点头。 “比你那护卫如何?” “不清楚,但听说相差无几,如果以命相博,就看临场应对。” “这样啊?” “你要去见他?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你觉得他现在出现在长安,跟东皇阁有没有关系?” “肯定没有!” “为何肯定?” “那人虽然厉害,但脑子不太好使。如果他还跟东皇阁有关系,那东皇阁只需要告诉他你就在北定王府,他自然就找上门来了,根本不会做这样事情。他现在显然是找不到你,所以才会到处找人比武,留下这样的字条。” 正文 第939章 下一个目标灵秀宫 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武士? 白宋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个不太好使的样子。 虽说对方可能跟东皇阁没有多少联系,但毕竟曾经是东皇阁的人。 而且他又是怎么来到大唐的? 白宋决定要去看看,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东瀛人在大唐境内胡作非为。 知道白宋的决定,吉子坚持自己也要去看看。 有吉子在,如果没人能控制对方,也有一定把握不出现死伤。 最近几年,随着圣莲教销声匿迹,朝廷对待武林人士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从以前坚决打压武林人士变成了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不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本着江湖事江湖了的原则,朝廷也就很少再插手了。 所以,现今的长安城内也出现在许多在中原有名的门派,他们在长安开设分部,招收门徒,一面收费教学武功,一面从学员之中挑选可以成为正是门派弟子的好苗子。 而东瀛武士比武的主要就是长安各大门派的分部主管。 东瀛人交手五十几次,一共挑战了十三个门派。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消息,对方手中似乎有一份中原武林的排名表。 这人挑战的是从门派排行的第二十开始,十三个门派之后,此人已经挑战到了中原武林的第六大门派。 想要找到此人,只需要在这排行第六的门派分部等着便可。 而这第六分部门派的名号却让白宋感觉到恍惚。 “灵秀宫……北离和她那一众青春靓丽的徒子徒孙还好吗?” 白宋幽幽地想着,然后又有些为难:“在成都,灵秀宫的妹妹们死伤不少,不知北离有没有怨我?还有现在去灵秀宫,她们还会记得自己吗?” 当一个人彻底融入这个时代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下意识跳出来的回忆。 看到灵秀宫三个字,白宋便是满满的回忆。 想着在益州的时光,在江湖整天提心吊胆的时候。 再看看今日,是一种充实且不真实的感觉。 白宋忽然很想去灵秀宫的分部看看,瞧瞧里面是不是都是一些女弟子,应该还是以前那样每个妹妹都水灵得要化了似的吧? 只是这个排行第六,看起来似乎跟灵秀宫的水平不相符啊? 光是一个北离,在白宋的心里,这个女人是比剑十三还要牛逼的角色才对。 她的灵秀宫不说排行第一,怎么也要进入前三才行。 要阻击东瀛武者少不了剑十三的加入,剑十三一直跟在白宋身边,当他看到灵秀宫,在看到白宋表情的时候,似乎已经猜到了白宋在想什么,于是冷冰冰地解释道:“这些排行不过是江湖中一些好事者凭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白宋看了剑十三一眼:“那你觉得灵秀宫能排到第几?” “这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那位年轻的北离宫主能排到天下宗师的第几。” “你也是宗师级强者,你认为北离是什么水平?” “未能与之交手,无法作出判断,我也很期待能与她交手一回。” “走吧,兴许在灵秀宫的分部就能见到她了。” 白宋随便说了一句,带上吉子上了马车。 灵秀宫分部的位置很特殊,在永安河南段花楼汇聚的地方。 因为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花楼,加上灵秀宫本就是个秀气姑娘汇聚之所,里面看着倒是没有半点儿江湖门派的样子。 白宋刚到的时候,一个喝得烂醉中年汉子被两个粉白衣裳女弟子给打了出来。 对方打是真的打,人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猪头。 类似的情况在这里似乎不少发生,不管男的女的都在掩嘴偷笑。 据说这条街的熟客都懂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千万不能喝多了。 因为一旦喝多了,就有可能认错门,最后的结局就跟眼前的中年汉子一样了。 白宋下车,准备去扶一把地上的人,却见一个东瀛武士站在了两位女弟子面前。 此人一出现,周围的气氛都跟着变得冷了许多。 吉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他,半藏!” “他叫半藏?” “嗯。”吉子有些惊喜,准备上去打个招呼。 吉子是想好好坐下来聊聊的,不希望真的爆发冲突。 白宋将吉子叫住:“先别暴露身份,咱们先看看情况。” 白宋带着吉子上前,从半藏身边擦身而过。 一个女弟子将白宋拦住:“看清楚了,这里不是花楼。” “灵秀宫分部,我知道,我就是来这里的。” “哦?”女弟子眼睛一亮,“那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白宋指了指吉子:“她想来灵秀宫学点儿防身的功夫。” “不好意思,我们灵秀宫不接受大户人家的小姐。” “不白学,会给钱。而且,我跟你家北离宫主还有些交情。” “你跟宫主有交情?” “正是。” “不可能!我家宫主已经闭关了四年。” “我跟北离宫主认识的时候就是四年前在长安,也在荆州见过。” 女弟子有些犹豫,看了看白宋说:“你稍等,我去问问。” 女弟子这是去了解情况了。 白宋身边还有三个女弟子,这三人正面对着那个叫半藏的武士。 从她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到浓浓的敌意。 半藏低着头,抱着胸,一副高手模样,缓缓吐出两个字:“踢馆!” “东瀛人很是不要脸,连一群女流都不放过。” “就是,这灵秀宫都是些娇滴滴的仙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半藏最近在民间议论很多,没想到现在他不管去哪儿,身后都有武林中人跟着。 看到半藏站在灵秀宫门口,后面的人实在忍不住开始议论。 但半藏闻所未闻,依旧是那副高手姿态,默默等待灵秀宫的回应。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来得好!灵秀宫已经等候多时了!原本以为阁下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会用更短的时间就到灵秀宫的门口,可阁下居然用了数日时间,着实是让灵秀宫有些失望啊。既然要踢馆,就请到里面来吧。” 正文 第940章 踢馆也要排队 “两位,您也看到了,待会儿灵秀宫中会有踢馆,今日恐怕是不方便接待二位了。” 一个女弟子走到白宋面前,面带歉意地说道。 白宋摆摆手:“我们不需要什么接待,让我们进去,先涨涨见识又如何?” “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们灵秀宫害怕输了,所以不让人去见?” “公子,您这话说得就有些失礼了。灵秀宫中地方狭小,公子进去在旁观战,说不定会意外受伤,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白宋摆出一副不好说话的姿态。 女弟子皱了皱眉头,眼看着旁边的半藏就要进入灵秀宫分部阁楼,白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半藏面前。 半藏看着白宋,上下打量了一阵,似乎是没把白宋认出来。 “你要做什么?” 白宋也很纳闷儿,此人要找的人不是自己吗?怎么自己站在他面前,这人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都不认识自己,又怎么确定自己找对了人呢? “很不巧,咱们今天来也是要踢馆的。” “什么?”几个女弟子先是震惊地喊了一声。 半藏眉头跟着一皱,重新打量起了白宋,然后不屑地说了一句:“不要去送死。” “踢馆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位还是先等一等,等我去踢馆之后,你再踢。” “公子,您就不要来捣乱了。”灵秀宫女弟子上前打断。 “小姑娘,当年我跟你家宫主对掌比内力的时候,你怕是还没断奶吧!我今天来呢就是想把北离给叫出来,好好地跟我打一架。没想到北离没见到,反而见到一个同样来踢馆的。” 跟北离宫主对掌比内力?开什么玩笑?吹牛都不打草稿! 女弟子们哪儿会把白宋的话当真? 就看白宋这一身装扮,倒是更像京城里的纨绔子弟。 这种娇滴滴的公子哥要是在灵秀宫分部门口被打死了,她们会多很多麻烦。 “公子,此事不是开玩笑的,还是请你先退开。您要是再这么胡闹,我们不管你家背景如何,可都是要动手了。” “动手?你们倒是可以动手试试。” 几个女弟子相互交换一下眼神,最后都投向分部主管的小师姐身上。 小师姐乃是宫主的嫡传弟子,天赋异禀,乃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年满二十已是培元镜初期,虽然比宫主的天赋差了许多,但也是整个灵秀宫最有可能继承宫主衣钵的弟子。之所以能在长安分部担任主管,足见其在灵秀宫内部的地位。 现在,几位女弟子需要小师姐的指示。 小师姐看看白宋,感觉此人也有些厌烦,她为了今日一战准备了许久,下定决心要灭一灭这个东瀛人的不败神话,哪里想到一个人不相干地人各种打搅? 要不是他能叫出宫主的名字,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小师姐点了点头,示意几个女弟子动手。 几个女弟子朝着白宋围拢,刚到周身三步以内,白宋便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跟你们宫主比内力,你们是不相信啊。”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气浪毫无征兆地从白宋身体爆发,几个女弟子像是撞在铁桶一样的墙壁上,接连后退了数步。 等待几人站定,再看白宋的眼神却已是不信和震惊。 刚才那股气势虽只是一瞬间,却也让周围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 小师姐薛凡玉也是眉眼一挑,喃喃道:“培元镜!” 这股真气形成的气浪是培元镜强者的标志性特征,刚刚进入培元镜的薛凡玉对此十分敏感。 那一瞬间的爆发,薛凡玉感觉到一种隐隐超越自己的气息的。 “看他年纪比我稍长几岁,没想到竟然是培元镜……到底是何门何派的哪位关门弟子?来我们灵秀宫作甚?但是……他这装扮却不像是江湖人士,更像是京城的纨绔才对。” 薛凡玉喃喃自语中,白宋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我都说了,我也是来踢馆的!踢馆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东瀛来的,你就先等着,等我踢完了之后,你再踢。” 半藏也有些吃惊,倒不是吃惊于白宋的真气,而是这一次自己看走了眼。 经过多日比试,半藏也渐渐熟悉了大唐武者的路数,唯独在这个年轻小子身上感受到了股不一样的气息。 半藏点点头:“既然你先来,那就你先踢馆吧。” 说着,半藏朝那小师姐薛凡玉说:“小姑娘,你们要是连他都打不过,我就不必来踢馆了。” 薛凡玉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我灵秀宫岂是你们能随意轻视的!既然你二人来踢馆,何不两个一起上?我灵秀宫全都接下便是!”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白宋笑道,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这下终究是没人阻拦了。 半藏和白宋都去了灵秀宫里面,吉子这跟在女弟子一起,那半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宋身上,全然没注意到后面有个熟人。 到了里面习武场,不过一间空旷房间,里面似乎早有准备,撤去了桌椅板凳,换上了放满兵器的货架。 白宋站在兵器架边看了看,问道:“我们怎么比?比内力?比兵器?还是比拳脚?” 薛凡玉抽出佩剑:“灵秀宫最善剑法,自当是比兵器。” “行。” 白宋就随意地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刀。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薛凡玉摆开架势,大声喝问。 “别走形式了,直接动手吧,打赢了我自然就知道我的名号了。” 薛凡玉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当即要紧银牙,率先动手。 她虽然隐隐察觉面前对手在内力上高过自己,但比武看重的招式的运用和跟内力的配合,以及临场应变。 薛凡玉颇为自己,就算遇到培元镜中期,自己也不会输,哪怕是培元镜后期强者,她也有一战之力。 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就算从小习武,到现在顶多也是个培元镜中期。 这种只会以功力深浅来评判的人,便是薛凡玉最瞧不上的俗人罢了! 薛凡玉心想,马上就让你感受到灵秀宫剑法跟一般武林门派的功夫的不同之处。 正文 第941章 真正的踢馆 灵秀宫的剑法以快准著称,且因女子剑的独特性,出招轨迹和攻击点位与一般男性剑招有很多偏差,一般武林中人在初次交手的时候会显得手忙脚乱。 白宋则是不同,他一身招式从疯狗刀法中衍生,所有的招式只有一条原则,便是见招拆招,只追求有效,不求华丽。 刀剑第一次交手,白宋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被动防守。 毕竟是北离的小徒弟,自己总不能动真格的。 白宋的疯狗刀一旦防御,姿势就不怎么好看,要么滚,要么蹲,要么闪,总之,从动作来看不像是行家,在一些武者眼中甚至为觉得有些好笑。 五个回合结束,薛凡玉突然停手,刚开始时心中隐隐的担忧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不屑甚至是失望。 她看着白宋,冷声道:“你根本不会招式,就不要来灵秀宫凑热闹了,刀剑无眼,待会儿若是动了真格的,我怕你……” “小姑娘,你家宫主没有教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招式注重的是有效,并非那么多花里胡哨,刚才那几下,你可有伤到我分毫?”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薛凡玉娇叱一声,再次出剑,这一次,真气运转到了极致,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白宋还是那般,滚在地上左躲右闪,偶尔出刀挡一下,显得十分狼狈。 “哎,这人也真是的,如此狼狈,嘴上都不肯服软,要不是咱们小师姐留手,他怕是早就受伤了。” “就是,这人比武怎么跟个滚地葫芦似的,就没一个像样的架势,亏得长得的好看,否则真是看着滑稽。” 女弟子们议论纷纷,偶尔还会听到几句轻笑。 但在比武中的薛凡玉却隐隐有些的警惕。 旁人说她留手,实际上薛凡玉已经使出了全力,先手打了四五十个回合,这人看似狼狈,但终究是没有一次有效攻击。 灵秀宫华丽的剑法总能被他笨拙地躲开。 “怎么了?小姑娘,才现在就力不从心了?” 白宋半蹲地上,看着剑锋扫过头顶,却是嬉笑着嘲讽了一句。 薛凡玉听得火冒三丈,明明是你如此狼狈,居然反过来嘲笑自己! “你找死!” 薛凡玉气息一变,招式的节奏出现了一丝偏差,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漏洞,一直收刀不出的白宋突然出击,穿过剑锋,一下就将刀锋架在了薛凡玉的脖子上。 “什么?”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从一开始到结束,小师姐都占尽上风,谁能想到就那么一点点漏洞,却被对方瞬间捕捉到了。 白宋的刀架在薛凡玉的脖子上,比武瞬间停止。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一幕,薛凡玉也在恍惚中没有回过神来。 白宋却已经收了刀,嬉笑着拱手:“承让了,看来灵秀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嘛。” “小师姐是一时大意!” “对,我们不过是一时疏忽,却也容不得你如此诋毁!” “小姑娘,你呢?你服不服?”白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薛凡玉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道:“我输了。” 说是说输了,但薛凡玉的的心里更多的是不服。 她的确是不服气,虽然她已经感觉到面前的年轻人有些本事,但她终究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失误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终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少了江湖阅历,殊不知自己要是在跟东瀛人比武,这一点点的失误就已经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抢在东瀛人之前比武,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妮子。 如果是中原武林的年轻武者,这个小姑娘要应付应该绰绰有余,但今日上门的乃是东皇阁的高手,可不是一个小年轻能对付的。 白宋这是把活儿给自己拦下来。 “这么说,我算是踢馆成功了?” “你赢了我可不算赢了灵秀宫。灵秀宫中还有很多比我厉害的师姐,更别说还有我们的宫主!今日之辱,他日我灵秀宫一定会再找回来。” “行行行,你要怎么找回来都随你。” 白宋摆摆手,根本不在乎,转头看着看了一会儿的半藏:“怎么说?你还要踢馆吗?” 半藏看着沉默了一会儿,下拉着嘴角十分不满:“什么门派?简直是猪狗不如!” “你说什么?!” 灵秀宫的弟子一听直接炸了,纷纷亮出兵器。 半藏示弱不见,继续冷冰冰地说道:“浪费我的时间!东亚病夫,名不虚传!” “说完,丢下一张写有东亚病夫的字条就要离开。” 薛凡玉上前阻拦:“你羞辱我可以,不能羞辱灵秀宫。方才一战不管输赢都与你无关,你想要从此处离开,就先赢了我!” 半藏看了薛凡玉一眼:“你,接不了我一招。” “哼,没试过,你……” 薛凡玉本是不屑冷笑,可对方突然出刀,刀影一闪而过。 薛凡玉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到刀锋,她额前留海已经尽数斩落。 更重要的是,薛凡玉发现的额头传来一股温热,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额头可能受伤,伸手去摸,抓住的却是一张大手。 白宋突然出现在她的前面,手掌扶住薛凡玉的额头,而白宋的手背却已经多了一道一寸长的细密伤口。 但奇特的是,白宋的手背上伤口能见血肉,却不见鲜血流出。 这古怪的一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薛凡玉想到的是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的会不会已经…… 薛凡玉看了看白宋,发现这人还是刚才暗中嬉皮笑脸的样子,虽然让人不爽的,但也多了些异样的感受。 这算是被他保护了? “小姑娘,你还是闪远一点儿吧。既然大家都是来踢馆的,要是没打一架过瘾的怎么成?东瀛鬼子,要不咱们来试试?” 白宋看向半藏,半藏同样看着白宋。 半藏看了看白宋手背上的伤,冷声道:“你竟能接住我的刀!你有了让我认真的实力。” 说完,半藏后退了两步,解开了半边衣袖,露出半边膀子,单手取下一把跟白宋手中一样的长刀来。 正文 第942章 原来是前辈 灵秀宫的练武场内,所有人都站在了边上。 中间两人各自背着一把刀,却又各自拿着一把刀,没有多余的架势,只是淡定地打量着对方。 所有的弟子都来了,大家都在议论这二人。 无论是白宋还是东瀛武士,都是中原武林人士不太接触的特殊武者。 对于这样的人,通用的衡量强弱的标准已经不适用了。 东瀛武士给人十分神秘,他能在的长安城中连胜五十几场,足够让灵秀宫的弟子们感到压力。 但白宋则不同,这人看着是有些奇怪,甚至还赢了自家小师姐,可怎么看这样的人都不像是高手。 “小师姐,等他们比完之后,咱们就跟那个东瀛人比!刚才那一次交手根本不能做数,要不是小师姐放松,怎么可能会输?” 有一个刚加入的小师妹想要讨好,小声跟薛凡玉说。 薛凡玉冷冷呵斥:“闭嘴!” 薛凡玉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有些不符,也有些想不明白。 那个人怎么就毫无顾忌地摸自己额头? 尽管是被保护,但……这是她第一次被异性碰到身体。 哪怕是额头,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同时,东瀛人看似随意的一刀,却已经超出了她的感知能力。 为什么那个人就能准确无误地护住自己? 而且他受伤了,自己是不是害了他? 又会不会影响他的比试? 薛凡玉脑中思绪万千,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后方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家主子很危险,你应该出手替他比试。” 薛凡玉回头,发现是跟他来的女人。 但那个女人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而且…… 薛凡玉试着去感受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的气息,只是稍稍感知,心头就是一沉。 “此人乃是真正的高手!” 薛凡玉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对方气息只给她一种深不见底的滋味。 同样的感受只有在面对师父的时候才会出现。 难道这人的实力已经跟师父是一个级别? 怎么可能? 薛凡玉脑子有些混乱,又在此事,只听那个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吧,如今的公子已不是我能保护的了,如果连他都对不了的人,即便是我,只怕也是相同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薛凡玉喃喃自语,“难道是说那个年轻人的势力跟这位前辈一样?这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中,薛凡玉的内心已用了无数个怎么可能? 这种感受从看到白宋站在东瀛武士面前的那一刻起就有了。 在薛凡玉看来,对方应该只是跟自己相差无几的人。 现在,白宋站在东瀛武士面前,没有丝毫怯意,反而更加从容自在,和先前相比,此刻的白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白宋挥了挥刀,突然指着薛凡玉。 薛凡玉一惊,愣了一下。 只听白宋说:“刀剑无眼,小姑娘退开一点儿,不要被波及。” “还要退?” 薛凡玉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只是比师妹们往前多站了不到两米,距离白宋足足十米。 “他们的打斗能波及到这儿?还是说他只是淡出的想要报复我先前说的话?” 想着,薛凡玉还是后退了两步,就在她刚一退开的时候,白宋的刀动了。 一刀残影,真气如火山喷发一般,整个大厅的七八扇窗户被一齐振飞,气浪直接嫌弃了姑娘们的粉白裙子,惹得一阵躁动惊呼。 但同时,一道苍白的刀影穿透了大厅,从头顶落下,目标正是那半藏。 “什么?!” 一边看着的女弟子吓傻了。 也不见白宋怎么的运气,漫不经心的一刀居然有如此威力? 以气化形,培元镜后期才有的势力。 即便是培元镜后期,也需要耗费极大才能使出一招。 而白宋只是随意的一挥刀,真气如江海直灌,这种真气强度,一般武者根本无法想象。 半藏也吓了一跳,他毫无准备,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用刀去挡。 刀影瞬间击碎了半藏的长刀,巨大的冲击把半藏如钉子一样砸想地面,比武场的木地板爆炸出无数木屑,再一回头,半藏的半个人已经陷进去了土里。 “快出去!” 薛凡玉娇叱一声,只见她脸色煞白,赶紧招呼弟子们都退出大厅。 这种攻击,妥妥地宗师级。 原来周围前辈从一开始都在戏弄自己,这样的真气,这样的攻击,哪里是自己能承受的? 照这样的强度打下去,只怕整个分部都要被拆了。 小弟子们终于知道出手的是位前辈高手,纷纷惊叫着四散。 有人不住地抱怨:“都是些什么人啊!明明是前辈,非要扮猪吃虎,有意思吗?” “都说咱们宫主天性怪癖,我看呐,咱们宫主都算是正常人了。现在的武林,宗师都没有一个正常人!都有恶趣味。” 白宋可听不到小姑娘们的腹诽,此刻又是第二刀出手。 “亮刀吧!”白宋轻松说道。 深陷土中的半藏挣脱不开,眼看又是一击刀影落下,瞬间也是出刀。 对方的刀通体漆黑,是标准的武士刀造型,宛如一块黑炭。 这黑刀一出,仿佛能吸收光源,整个房间都变得昏暗了些。 黑光一闪,居然硬生生砍断了白宋的真气,原本不太好挣脱的姿态转瞬消失在了原先位置。 半藏再一出现,人已经到了白宋身后。 白宋回身出刀时,听得吉子在喊:“公子,这是名刀鬼人,不能硬接!” 白宋手中不过普通长刀,听到吉子的喊声立即后退一步,真气瞬间包裹刀身,用真气作为保护与黑刀撞在了一起。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真气的确保护了手中的刀,但一股怪力传来,白宋手中长刀被打飞了出去。 “你的刀呢?” 半藏冷笑着问了一句,却是没有停手,手持黑刀再次攻来。 白宋一甩衣袖,反手抽出冷刀。 吉子见状再喊:“公子,不要硬接鬼人。” “他的刀是鬼人,那我的刀便是钟馗,专治鬼人!” 白宋冷刀一出,便不再运气,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名刀能有几斤几两! 噹! 两刀相撞火光四溅。 正文 第943章 半藏 无数次对刀经验,这一次,白宋感受到手中冷刀传来一股无法控制的反震力! 这是前所未有地感受。 在冷刀之下,无数东瀛武士刀已经变成了废铁,所有与兵刃交锋的感觉都是无往而不利。 唯一这次,手中冷刀感受到了反抗的力量。 就像是一直君临天下的君王感受到了逆反的滋味。 白宋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刀微微上扬,然后站定在了原地。 后退这一步,白宋便已感受到了足够的威慑,但同样的情绪在对手的心里似乎更强烈。 一次简单直接的接触后,半藏连退三步,最后一步竟是直接踏破了地板,一脚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凭借强横的意志硬生生停住了身形。 两人同时停止了攻击,下意识地各自看向各自的刀。 在旁人来看,这不算什么惊心动魄的画面,但一直提醒白宋不要硬接的吉子却愣在了原地。 “名刀鬼人……竟然被击退了?” 吉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她知道白宋有着一把十分锋利的宝刀,一般武士刀在这把刀面前如废铁一般不堪一击。 可谁又能想到,这把刀的锋利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名刀鬼人,乃东瀛第一刀,是万刀之首,从未被遭遇敌手。 此刀据说是来自天外陨铁,由传说中的铸刀师倾尽一生之力才锻造而成。 成刀之日有鬼哭狼嚎之声,故称之为鬼人。 白宋看了看自己的冷刀,单手抚摸刀身,发现竟有那么一丝丝割手…… 贞观年间,居然有刀能跟千年之后的尖端科技相比? 白宋有些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但终究是领先千年的科技,不管对手的刀有何种能耐,都不可能与自己手中的冷刀相比。 白宋坚信,对方的刀不会毫发无损。 正如白宋所想,半藏已经发现自己的刀有了明显的缺口! 这是无法相信的事情,半藏的表情中带着震惊和愤怒,刀也是武士的第二生命,刀身有损,他岂能平静。 下一秒,半藏的情绪有了变化。 这一瞬间的接触已让他动了杀机,损坏佩刀之人,绝对不能活在世上。 半藏身影消失,几乎用同样的方式出现在了白宋身后,但这一次速度的更快,而且根本不给白宋反应的时间,黑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后背。 “住手!” 吉子突然大喊。 白宋则是反手出刀,冷刀已经横叉在了后背。 眼看两把刀要再次碰在一起,半藏突然注意到了喊话的人。 “吉子小姐?” 半藏收手,瞬息之间已经推开白宋身后数米。 “不要再打了!”吉子上前拦在两人之间,“你们手中的刀都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名刀,继续这么斗下去,必然会有损伤。” “吉子小姐,怎么是你?”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白宋。” 吉子突然指着白宋,认真说道。 白宋微微蹙眉,对吉子的话稍有不满。 先前已经说过要暂时守住身份,吉子竟然不问自己的意见直接暴露。 心里这么想着,白宋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他也想看看吉子为何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打断。 “你就是白宋?”半藏眉头紧皱,眼中的敌意更加明显。 同一时间,灵秀宫的弟子们听到白宋二字的时候也是愣住了。 “他就是白宋?” “灵秀宫的大恩人?”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年轻?” “救过宫主的人怎么会……” 薛凡玉眼光闪动,死死地盯着白宋:“师尊说过,灵秀宫弟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听从白宋恩公的差遣,原来他就是白宋……大师姐说白宋恩公是个年轻貌美的俊俏公子不是说笑的。” 白宋此刻没有关注周围的眼光,只是看着吉子。 吉子却看着半藏,似乎注意到他随时可能会动手,便厉声说道:“半藏,我打断你们的比试只是为了保护你!你虽然很厉害,但你的刀法全是根据名刀鬼人的无坚不摧而形成。现在,你面前的人有一把超越鬼人的刀,你现在所有的招式都变得没有了意义。继续下去,你无论如何都赢不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半藏皱眉,他再看自己的刀,刀锋上那道细密的切口尤其扎眼。 半藏心里也很清楚,但对手挡住自己的第一刀后,自己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吉子小姐,你为何会跟这个羞辱我们东瀛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要背叛东皇阁?” “东皇阁已经变了,早已不是一开始的样子。半藏,你应该清楚东皇阁发生的一切,你现在不也跟我父亲的走得越来越远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跟东皇阁下越走越远,但我不会背叛东瀛。” “是吗?”白宋突然打断,“你的刀现在有了损坏,只怕想要修复会费一番功夫和时间,但如果你归顺我,我可以送一把跟我一样锋利的刀。” “……”半藏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白宋,感觉对方像是在调笑,“你以为如此简单的话就能取得我的信任?”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当我没说过。” “等等!你真能拿出跟你一样锋利的刀来?” “当然。” “好,我答应你!”半藏话锋一转,居然没有任何犹豫和铺垫就同意了。 半藏心想,等自己拿到了刀,再一走了之,不就是两全其美? 白宋也是一愣,也是跟着笑了。 先前倒是没察觉,现在看来,这人还真如吉子所说,脑子有点儿不好使。 答应得如此爽快生硬,怕是等着拿到了刀就另谋出路吧? 白宋转念一想,要是他一直拿不到刀,到底能不能舍得走呢? 吉子在一边听得清楚,感觉事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身为东皇阁的人,吉子对这些部下也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不会冒着对白宋不忠的风险打断两人的比试。 现在不比武,单纯比智商的话,怎么看半藏都是被玩弄的那个。 吉子有些担心,对半藏连连使眼色,小声说:“你答应得太快了,小心有诈。” “吉子小姐,您放心,这点儿小事属下能自己把握,大唐人,跟我玩心眼儿……小姐你别说了!这把刀,我要定了。” 吉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这个半藏还是什么都没变,脑子简单却迷之自信。 正文 第944章 一句方言 “既然各有所需,咱们还是放下成见,不如先坐下聊聊如何?”白宋主动提议。 “我也正想跟你好好聊聊。”半藏盯着白宋,指了指手中字条,“你在东瀛留下的大礼,现在我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而且,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这四个字到底什么意思!” 东亚…… 这是一个不太能让人看懂的词。 半藏能感受到其中含有侮辱之意,却始终不能准确理解。 他在寻找白宋,一是想代表东瀛对这四个字进行还击,第二便是要让白宋解释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所以你不惜万里追寻到了大唐?” 半藏点头。 “东亚病夫这四个字,其实就是问好的意思。当初留下这四个字,就是为了连接大唐与东瀛民间的情感,表达两国人民的友好之意。为什么你会显得如此生气?”白宋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半藏冷笑一声:“胡说八道,你真以为我是东瀛人就这么好骗?病夫两个字我能看得懂,东亚是什么意思?” “难怪连吉子都说你脑子不好使,哪有一个词分开来理解的?大唐是个多民族国家,地方方言多得很,各有各的语言,比如在有的地方称呼‘帅哥’叫‘亮在’,有人称呼‘美女’叫‘妹儿’,也有人称呼‘傻子’叫‘瓜皮’,这四个字在我家乡就是叫‘你好’。” “还……还是这事儿?”半藏听得一愣一愣地,狐疑地把目光转向吉子,“吉子小姐,他……他说的是真的?” 吉子看看白宋,正对上对方威胁的眼神,然后犹豫着回答:“应该……是吧?” 白宋立即挤出一个笑容,拍拍半藏的肩膀:“嗨,大唐文化博大精深,你了解得太少了。当然,吉子说你傻肯定是她的不对,咱们只是没有接触过,不知道,所谓不知者无罪。以后在大唐见识多了,自然会理解。” 半藏恍然大悟,然后深以为然,最后点了点头:“吉子小姐,我一直把您当最重要的人,您居然说我是傻子?你让属下很失望!” “那个……”吉子翻着白眼,“那个……对不起……我……” “好了,先别说了,既然半藏兄弟愿意归顺我,以后就是一家人。吉子,你这就带着半藏兄弟先去安顿,我随后准备好美酒佳肴给半藏兄弟接风洗尘。” 半藏有些自得地挺了挺胸,感觉得到了尊重,轻咳两声说道:“原来是问好,早知道就不在大唐到处挑战了,改天我一定向所有挑战的人当面道歉。大唐和东瀛百姓之间的友谊不能因为我而破坏。” “……” 白宋语塞,想象出这人转头回去道歉的画面,估计不出三日,整个长安都会知道这是个傻子。 吉子投来了求助的眼神,不知道白宋接下来要做什么。 白宋只让吉子先把人安顿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到了灵秀宫,暴露身份之后,白宋注意到周围女弟子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变了。 很明显,白宋的大名在灵秀宫还是很能吃开的。 这时候白宋也很想知道北离的情况,江湖中的朋友也不少,但是太久没有联系,而北离算是江湖朋友中最特殊的一个。 吉子带着半藏离开,一众灵秀宫弟子整整齐齐地站在白宋面前,又是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 “灵秀宫众弟子参见白公子。” “诶,你们这是干什么?”白宋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都快些起来。” “宫主说过,见到公子如见宫主,关于白公子的传奇,我等听闻多年,却未曾有缘相见。” 说话的是先前跟自己比武的薛凡玉,此刻的小师姐在没有先前的轻视,只有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无限的激动。 原来白公子人年轻不说,还是个深不可测的宗师级高手。 再次回味先前跟白公子交手,对方所说的话,薛凡玉感觉足够自己受用一生。 在灵秀宫,她曾无限向往大师姐跟随白公子在成都大战的场面。 几十位各大门派的高手联手对付数万大军,白公子制作的神武大炮如天降雷霆轰破成都城门,大家历经生死,只有大师姐和少数几位师姐逃离…… 那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经历? 什么是江湖?那种惊心动魄的时候才叫江湖! 比起在长安城内收徒,那样的经历一辈子能遇上一次就是万幸了。 薛凡玉向往那样的经历,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师姐描绘的场景,但那个白公子的容貌永远都是个模糊的影子。 今次倒好,终于见到了白公子的真人,与她幻想中的中年大叔形象截然不同,年轻貌美,让人难以置信。 白宋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知道这种眼神叫犯花痴。 白宋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能有小姑娘对自己犯花痴的时候,想想还有些小得意。 “你们都不用这么拘谨,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规矩。同样也是第一天听说灵秀宫在长安有了分部,你们应当早些给我传递消息的。” “白公子,宫主也没说您在长安做什么,我们都只知道您一个名字。” “你家宫主近来如何?” “宫主她老人家现在很好,最近都在闭关,功力日渐精深。” “还在闭关?”白宋微微皱眉,“我与你家宫主也有多年不见,能否传话给她叫她来长安叙旧。” 薛凡玉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我们这就传书回去。” “这样吧,既然都知道了你们在长安,要是不请你们去我府中认个门,只怕北离知晓还会怪我怠慢了你们。” 姑娘们眼睛一亮:“白公子,您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可有五十几个师姐妹。” 白宋爽朗一笑:“放心吧,就算是来五百多个,我的府上也容得下。今天就由我做东,请灵秀宫的各位妹妹去王府做客。” “王府?” “北定王府,知道吗?” “知道!那个纨绔小王爷!”姑娘们见白公子毫无架子,场面就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个纨绔小王爷就是我儿子,北定王府就是我家,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正文 第945章 满园春色 “你承诺的宝刀何时能给我?” 王府隔壁的小院中,半藏对着白宋询问。 王府周边的半条街都是白宋的私产,白宋先将半藏安顿下来。 在半藏身上肯定还藏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讯息。 所以白宋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套套半藏的话。 白宋一开始的问题,半藏没有半点儿回应,而是直接问出了这么一句。 白宋笑了,起身将自己的刀放在了半藏的面前。 “你觉得要打造这么一把刀需要多久时间?” 半藏看到白宋的刀眼睛就是一亮,极致的冷萃刀早已超越了当下的锻造巅峰,根本不是用几煅或是什么材料来评判的。 半藏捧着刀的一瞬间,似乎就感受到了从刀身上散发出来气息,他也渐渐明白为何自己的鬼人也比不上。 同时,在惊叹之余,眼中也带着几分小小的失望。 因为这把刀的制式跟他的武士刀不同,再怎么好的刀,如果制式不对,自己的一身本领也发挥不出来。 “这是怎样的锻刀技术?难道在大唐,锻刀之术已经到了这等境界?”半藏忍不住小声感慨。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样的锻刀技术非同小可,必然也该知道要给你打造一把相同的刀需要耗费的时间。” “一年?”半藏试着问道,不等白宋回答,又是连连摇头,“不对,两年……三年,少说也是五年时间!” “此刀乃是巧夺天工之物,到底多少时日能成,我也说不清楚。此刻,如果我给你保证了时间,那肯定是在骗你。正因为不能保证时间,所以才能见证我的真诚。” 半藏再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宝刀出世从来只看缘分,如果能确定时间的刀,那必然就是凡品。” 屋中吉子也在,她听到半藏的回答,心里早已是在哀叹,这个半藏赢在被忽悠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吉子能提醒一次,却不能一直提醒,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再是东皇阁的圣女,只是白宋身边的附庸,所以也就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了。 白宋笑着问:“刀的问题你可以放心,那现在到了我的问题身上,我现在只想知道东皇和他的残党在密谋些什么。” 半藏再次皱起了眉头,他上下打量白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现在轮到你了。” 半藏心系宝刀,一个武士,没有什么能比刀重要。 在这期间,半藏不想因为说谎而让对方突然反悔。 所以他在思考说点儿什么,却有不暴露太多。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接触东皇阁下,现在你继续追查,很可能是自寻死路。” “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我只想知道东皇在哪儿。” “东皇阁下的行踪飘忽不定,每天都在变化,即便是我,也是在刚刚进入长安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 “什么地方?” “一个很大的宫殿中,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很大的宫殿?难道是皇宫?”白宋有些怀疑,如果真是皇宫,皇帝岂不是很危险?对方能轻易进入皇宫,这事情就严重了。 “你确定自己说的是没错?” 半藏认真说道:“我没必要骗你,这些事我并不关心,我对东皇阁下仅存一些尊重,我只在乎东瀛,整个东瀛,现在的我也不属于东皇阁。” “你为何要离开东皇阁。” “因为东皇阁下放弃了东瀛的尊严选择跟你们大唐的人合作。” “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因为在长安第一次见面,我便撞见东皇阁下和的大唐的人在一起商议些什么,我唯一听到的,是他们之中有个年轻的男人,所有人都称他为李公子。在那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东皇阁下他们。” “跟大唐的人联合,李公子?” 白宋认真思量着,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长安城的李公子可不少,李是国姓,难道会牵扯到皇室?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白宋摇摇头,跟吉子使了个眼色:“最近就让他在这儿住着,等我需要问他的时候随时再问。” 白宋回到王府,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 今日王府是前所未有地热闹,几十个灵秀宫的妹妹来府中做客,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 北定王府自建成之日起,也没接待过这么多客人。 王府虽大,但人手缺乏经验,整个王府变得跟集市一样,叽叽喳喳热闹不停。 乱是乱了点儿,但看着满院子的粉白长裙的姑娘,自然地让心情放松。 这场面,只怕皇帝的后宫都比不上。 府中几位夫人并未因此而不悦,相反也在热闹的气氛中受到了感染,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灵秀宫的妹妹们没见过这么奢华的王府,一路所过各个都是看稀奇的。 妹妹们看着王府的一景一物,几位夫人却在小妹妹的身上四处打量。 香儿指着一个说:“看那小个子的,长得甚是乖巧,是相公喜欢的形。” 公主摇头:“身子弱了,不好生。还是那个高个子的不错。” “我们怎么未发现,长安城中还有这么多妙龄姑娘,若能留几个在府中,也不怕咱家人丁不兴。” 舒望也在人群中看着,不觉已经花了眼。 女人之间还是老话题,只要白家人丁问题一天不解决,她们就不能有一天停下来给相公物色美人。 白宋是去了东瀛半年,躲了半年,现在人已经回来了,老话题又要提上日程。 现在白宋对什么纳妾早已没了兴趣,后宫多了,稍不注意就会忘了谁,一碗水端不平,哄不住夫人不说,自己心里也挺自责。 感情多了就是累赘,白宋逐渐有所体会。 所以之前听公主香儿提过,都被白宋拒绝。 但夫人们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今天满屋子的小姑娘就是挑选的好机会。 三个女人围在一起正说得起劲,看到相公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等个头的姑娘。 三个女人赶紧住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位夫人,聚在客厅门口作甚?” 香儿指了指里面:“听说来了位贵客,晴儿妹妹在里头接待呢。” “什么贵客?” “听说叫什么北离?” 正文 第946章 北离的目的 “北离?” 白宋微微一愣,心说是给自己说笑吧? 刚刚见了灵秀宫的妹妹,大主子就出现了? 北离不应该还在闭关吗? 即便是用短信传书,北离要来长安也该需要一些时间吧? 白宋身边正好是薛凡玉,便立刻问道:“你家宫主来了长安?” 薛凡玉也是一脸错愕:“没有吧,宫主正在闭关怎么会来长安?” 话音刚落,房中便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薛凡玉,本宫让你在长安收徒,你却带着师妹们跑来到处游玩是吗?” 听到这话,薛凡玉吓得一激灵,赶紧后退几步,看也不敢看厅中一眼,直接跪在了地上。 “师父,徒儿不知师父大驾,有失远迎,请师父赎罪。” 薛凡玉的动作吸引了其他师姐妹,渐渐有人意识到什么,也不敢在左右环顾了,赶紧回到薛凡玉的身边,一个个整齐地跪在了地上。 “弟子,参见宫主。” 北离在灵秀宫的威望毋庸置疑,只是听到北离的声音,所有的姑娘都像老鼠见了猫,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后一秒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还有一些听到消息的女弟子,正在飞快地赶过来。 白宋看了看厅中,倒是见到一个粉白衣裙的姑娘负手站立,只是跟印象中的北离有几分偏差。 记忆中的北离是个十八岁的姑娘,有着一张稚嫩的清冷的脸庞,却有着一身深沉的气质,功夫更是深不可测。 而现在的北离,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个子也高了不少,虽然清冷的气质还在,但跟以前相比更像是一个大姑娘了。 已是四年不见,按理说故人的面孔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可江湖传闻北离宫主本身就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只因修得神功,故能青春永驻。 所以,就算数年不见,北离也应该保持着原有的容貌不变才对。 白宋打量着北离,北离也打量着白宋。 数年之后,白宋也有不小的变化,身上少了些轻浮,多了些沉稳,也学着古人留了些许的胡子,要说年长,现在的白宋与之前倒也更显老陈了。 北离收回目光,没有跟白宋说话,站在大厅门前,对着一众弟子呵斥:“所有人都滚回去,练剑一个通宵,明天一天不准吃饭!” 一句话,所有姑娘都没了喜悦,全部变成了一副哀叹的模样,却又不敢有任何反驳。 “是。”薛凡玉应了一声,准备带着师妹们离开。 “等等。”白宋叫住姑娘们,对北离道:“都是我让她们来的,难得今日高兴,就留下她们玩玩又如何?” “这是我门派内部之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几年不见,好不容易见一面,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 北离眉头一皱,显得有些犹豫。 “好了,一群小姑娘,让她们放松一天,返回会让她们更加用心练功,这叫劳逸结合,就不要管她们了。对了,我还有些事要问你呢!” 白宋抓住机会转移话题,上前一步搭在了北离的肩膀上,像许久不见的哥们儿一般勾着他北离回到厅中。 北离拧眉看着白宋的动作,想要将他推开,或者直接一个擒拿手,似乎又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犹豫了几秒,人已经跟着白宋走远。 后面的弟子们都傻了,这真是她们的宫主? 居然被一个男人搭着肩膀…… 而且,一项独断专行的宫主居然因为一个男人而改变了决定? “小师姐,宫主这算不算允许我们留下了?” 薛凡玉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香儿上去招呼众人:“各位安心留下,宫里来了人准备酒席,你们走了岂不浪费?” 姑娘们这才放心,欢喜着散开,却是不敢再大声嚷嚷了。 “可以把手拿开了吗?我允许她们留下便是。” 到了厅中,北离见身边的男人居然没有一点儿自觉,便开口说道。 白宋笑了笑,才把手收了回来。 看着白宋的样子,北离没有任何不悦,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虽是数年不见,但再见之时心中似乎没有任何生分。 反而是因为久别重逢,心中反而更加亲切。 换做别人,别说把手搭在北离肩上,便是稍微有所靠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喂,你怎么突然来了长安?” 白宋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最大的疑惑是北离怎么会突然出现。 “听说长安有一场丹道大会,我便出关而来。” “什么?因为丹道大会?你要参加?” “这是自然!我这一身功夫源自道家,我虽无师尊,但所习心法乃道家正统太清溯源经,书中先辈有注,愿有缘人能弘扬道家法门。我也粗通炼丹之道,今皇室要接炼丹封号‘国师’,推举当家道统天下第一,我必要来争一争。” “原来如此。” “你在长安根深蒂固,相信也知道一些丹道大会的事情吧?” “如果我说这个丹道大会是我搞出来的,你是什么心情?” “是你搞出来的?”北离十分诧异。 “所以也不要太过看重,其实这个丹道大会我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北离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但很快就转变了话题,“你不必说,但我想知道,这封号是真是假。” “封号自然是真的,但也只是些虚名。” “只要有封号,那我更是要参加。” 白宋皱眉:“既然你一定要参加,那就参加吧。话说你真的会炼丹?” “自然。”北离十分自信,“我所修炼的太清溯源经除了心法之外,又称为丹经,我门下弟子驻颜有术,全赖丹经记载之配方。” 白宋有些好奇,上下打量北离:“那你能保持这般容貌,也是因为丹药?” “可以这么说。” “你岂不是会长生不死的丹药?” “哼?长生不死?怎么可能?所谓长生,无非是历代道家高人追求的一个梦罢了。都是些虚妄之说,人之生死乃天地轮回,想要超脱轮回,便是逆天而行,这就已经与道家本源相悖。李世民追求长生,数年前也以为本宫有长生不死方,故废了很大的力气将本宫抓获。如今他还是执迷不悟,只怕这大唐天下会因他的执念而动荡,只现今是李世民的近臣,应当好好劝谏。我来参加丹道大会,除了夺天下第一,更要告知世人,天下绝无长生可言。” 正文 第947章 开枝人选 “不信长生……”白宋喃喃看着北离,心里也多了些好奇。 要说这天下最接近长生的人,估计就是眼前这对。 但无论白宋还是北离都一口咬定不信长生。 偏偏天下间的凡俗人等对长生趋之若鹜。 世人便是如此,越是处之不及的东西越是相信人定胜天。 真正见识过天高海阔之人,才会对这世间存有敬畏。 白宋知道自己的特殊性,有时候也会去想,既然上天都让自己穿越了,也不是不能再让自己有长生的机缘? 长生好吗? 孤独一人的长生似乎也没有那么美好。 白宋无法想象自己看着身边所爱的人一天天老去,甚至看到她们离开,而自己却永驻青春的时刻。 每每想到此处,白宋都有些的害怕,害怕自己身体的变故真的会带来长生的变化。 真的有了长生,漫长岁月要如何度过,百年之后的自己又要去追求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心态不能确定,但必然是天下间最孤独的人。 这个时候,白宋再看北离,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亲近之人,虽说她可能已有远超自己的年纪,但或许在百年之后,这会是自己的唯一的故友。 “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北离皱眉,看着白宋。 白宋回过神来问道:“北离,你到底多大了?” 北离眉头一挑,不客气地盯着白宋:“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白宋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总是闭关?” “你想要说什么?”北离感觉白宋有些古怪。 “是活得太久,就会生出离世的情绪吗?” “你是说本宫太老对吧?” “不是……” 白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想问问北离活了七八十年,自己的心境是什么变化,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问。 白宋想了很久,没来由地说了一声: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们能多交流一下,也许会过得更充实一些。” 北离眉头皱得更紧,却是有些心虚地目光闪躲,这没头没尾的话语,似乎透着点儿暧昧…… 这时候,王府准备的宴席已经妥当,公主过来说一声可以入席,北离有些闪躲地直接出了客厅。 北离是贵客,而王府的夫人们今日所谋之事还得北离同意。 到了席上,几个主要的管家女人都把北离围得严严实实。 白宋有时候也不想跟一桌子女人聚在一起,倒是被一些女弟子缠着在别处说笑。 北离看着白宋身边围着一群年轻的徒子徒孙,有些皱眉,再看身边白宋的几位夫人,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 “几位都都不在乎他在外沾花惹草吗?”北离率先打破了平静。 几个女人下意识地看了看白宋的方向,笑盈盈地反问:“何必在意?这么大的王府,人丁却如此单薄,我等都盼着能有多几个生面孔呢。” 此话由公主所说,但的的确确也是她们的心声。 王府太大了,大到今日容纳了数十人还显得空旷。 以前有小白安在,还多些生气。 如今白安跑了,白宋也忙于外部事务,王府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也是让几个女人感觉寂寞。 北离不理解这样的感情,在她看来,男女之情还是要始终如一,就她对变白宋的感觉,恐也只有眼前这般妻妾成群让人感觉不悦了。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妻子,北离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会对这个男人多一点儿别的情绪,否则也不会唯独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防备了。 见北离不说话,香儿又说:“北离宫主,我们姐妹看您的门下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不知这些女弟子往后婚嫁怎么办?” “……”北离有些不懂,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 公主觉得香儿问的有些太突兀,便说:“就是没见过您这样的人物,单纯觉得好奇。” “灵秀宫弟子若真要出嫁,便脱离灵秀宫即可,没有任何约束。” “这样啊……”香儿听了眼睛一亮,接着又问,“那宫主的弟子那么多,可否让咱们王府挑选几个?” “嗯?什么意思?” “王府人丁单薄,都是我等失职,我们上下都盼着王府能多几个小王爷,小郡主,我看你宫主门下的女弟子个个都不错。” 北离这下明白了,端不住架子脸一下红了:“夫人,此事不可胡言!” “我……我没有胡言啊……”香儿有些委屈,却见北离已经起身,本欲叫着弟子们离开,却见一群人围着白宋笑得无限开心,愤愤地一跺脚,干脆自己走了。 “姐姐,你也太失礼了,哪有这么直接要人的。” “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相公难得归家,若是不早点儿办事,往后哪天又是一道圣旨下来,相公要去什么东海南海,再去个一年半载,为白家开枝散叶的大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几个女人听了也是垂头丧气。 香儿说的没错,自家相公可算是居无定所,谁都不知道哪一天又要外出。 偏偏白宋对生孩子毫不在意,几个女人只能聚在一起干着急。 “怎么搞的?北离就走了?”白宋打发了一群女弟子回来,看到桌前少了一个就问。 “北离宫主说要回去准备丹道大会。” “这样啊……也不知有什么好准备的,倒不如跟我说说话,许多事情我还没问她呢。” 香儿凑上来:“相公,灵秀宫的小姑娘如何?” “啥?” “相公有没有喜欢的?” 白宋本能地警惕起来,赶紧摇头:“哪有?我有几位夫人就够了,不会再喜欢别的姑娘了。” “相公,人家可没有吃醋,是真心询问。” “我亦真心回答。” 香儿垂头丧气:“哎……” “放心吧,灵秀宫的小姑娘都很好,但都太小了,不适合我的。你们就别操心了,方才就是单纯地说说话。” “年纪都太小了……”香儿小声嘀咕,回到桌前,耳边突然传来了巴朵的声音,“灵秀宫中倒是有个年纪偏大的。” 巴朵一向不爱说话,但她突然的提醒倒是让香儿灵光一闪。 “莫非,是刚才离开的宫主?” 正文 第949章 太子危机 “到底什么事,你说便是了。至于助不助你,看我心情。” “姑姑最近秘密的接见了一人,那人恐是父皇私生子。” “什么?”白宋一听,少有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皇上在外有私生子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哪个皇帝没有些血脉流散民间? “那有如何?你何必如此紧张?” “这数年间,姑姑一直对我百般照顾,从未与其他皇子有过接触。前几日我发现姑姑私下见了一些人,其中有人比弟子稍长几岁,与弟子一样丹阳公主为姑姑。如此反常举动,是不是意味着姑姑要改保其他皇子?” “丹阳公主只是私下见了一些人,你便如此惊慌,以后遇到更大的事情,又要如何自处?”白宋眉头紧皱,看着李承乾惊慌失措的模样,显得不太满意。 但这并不能怪李承乾,毕竟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长在温室之中,非但承受着父母的保护和关爱,更是被丹阳公主一直如襁褓中的孩子一样带着,从来没有遇到过未知的威胁。 白宋这几年教导,教的只是一些理念和思想,并未有过任何人生历练。 李承乾是成年了,但他的心性仍如孩子一般。 他最信任的人中,除了父母,便是姑姑和先生。 如今姑姑突然变得神神秘秘,东宫之中经常出现一些生面孔,自己又得不到任何消息,自然会显得手足无措。 面对白宋的反问,李承乾也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是慌乱地左顾右盼。 白宋对李承乾终究是有些感情的,看着这孩子露出这般状态,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你才是太子,从一开始你就是太子,没有谁能动摇你的位置。就算是丹阳公主也不可能,你根本不用在意周围人的态度,应该要让周围人在意你的态度,因为东宫的主人是你,而不是别人。你需要在意的只有你的父母,只要你不让皇上和皇后失望,任何事情都不用担心。” 李承乾似懂非懂,还有几分担忧:“先生,真的不用担心吗?” “放心吧。” “以后可否不要再避着学生了?”李承乾眼巴巴地望着白宋说道。 白宋想了想,点头说:“改天把你的太子妃带来与我瞧瞧。”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承乾的脸上才算有了一点喜悦,连连点头:“先生放心,改日便带太子妃来让先生教导。” 送走了李承乾,白宋暗自嘀咕:“丹阳公主偷偷摸摸见皇帝的私生子做什么?” 正想着,晴儿带来一个消息:“我们的人在追一个可疑人时跟丢了。” “什么地方跟丢的?” “在东宫,我们的人不敢贸然接近。” “东宫……” 一时间,白宋想到了前一秒跟李承乾的对话。 “难道东宫真有什么动作?” “相公,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盯着吗?” “暂时不必了,有时间我亲自去东宫看看。” 说着,白宋带着晴儿在皇城四周巡查,到了一处城门,正看见有道士在表演符水捉鬼的小把戏。 直接就被负责检测的官兵给识破了。 这些官兵都经过白宋的专门培训,那些江湖中的小伎俩早已没有了生存空间,在小地方骗吃骗喝还行,到了丹道大会上想用这种手段搏名,那就是自找苦吃。 闹得好的便是被人耻笑一番。 闹得不好还要被官府抓走吃牢饭。 一时间,参加丹道大会测验的道士都知道朝廷的官兵厉害,不管什么术法,在人家面前表演到一半就会被戳穿。 于是很多人都打起了退堂鼓,倒也减少了很多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晴儿看到这一幕,感触良多,想到了一开始跟眼前男人相识相知的一幕幕。 “相公……” 晴儿偷偷地勾住了白宋的手指,撒娇似的晃动着白宋的胳膊,含情脉脉似乎在等待着白宋的回应。 白宋笑了,伸手轻轻捧着晴儿的脸,点了点头,无声地告诉对方曾经的点点滴滴他也没有忘记。 若非晴儿穿着男子的官服,白宋这会儿肯定会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啄。 但就凭现在的景象也已是足够暧昧了。 “咳!” 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白宋,吓得晴儿往后一缩。 张亮张大人站在白宋面前,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白宋白大人居然……居然喜欢男人!” 张亮表面平静,内心却翻起了滔天巨浪,以后可万不能让女儿再跟他接触了!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白宋倒是不在意,看到晴儿羞红的脸蛋儿着实好看,当着张大人的面还伸手过去摸了摸。 看得张大人一个激灵。 “张大人,何事把您给吹来了。” 张大人顿了顿,努力平复心情,然后说:“白大人,本官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眼看又是一年,明年开春又是三年一次的春闱,按照惯例,今年冬季便要决定来年春闱的考官主审。若白大人方便,能否在皇上面前举荐本官为主考?本官……” 张大人话没说完,白宋直接打断:“没问题。” 张大人为今日之事准备了许久,后面还有许多话没说,没想到白宋直接就答应了。 张亮有些兴奋,不知道如何感谢。 这是他结交白宋以来头一次有事相求,且是一件天大之事。 如今新一代的官员越来越多,朝廷格局在变,工部尚书的位子似乎有些不稳了。 张大人从未有过结党营私的想法,但如今只结党不营私似乎是大势所趋。 后辈展现出的活力冲击着老一代的官员。 成为明年的主考,便能算作来年考生的老师,这一年的考生中有谁被重用,以后也更好拉近关系。 所以张亮想求主考一职。 但他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要争主考的人绝不是他一个。 以他在官场上的经营,没有强力外援绝不可能。 张大人所认识的人中,只有白宋有这个关系和能力。 而白宋答应这么果断,其实一早就相中了张大人作为白宋自己在朝廷的代言人。 正文 第950章 又见玄奘 要白宋整天去上朝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等李承乾登基之后。 现在的白宋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但以白宋现在的名气和权利,已经不能脱离朝堂了。 所以,白宋必须在朝堂上安排一个自己的代言人。 这个人非但要绝对的忠诚,还要有足够的分量。 工部尚书,这个官职足够,而张亮没有盘根错杂的关系,对白宋的依赖度也绝对足够。 此人就是作为代言人的不二人选。 白宋一直在筹划,但没有主动去找对方,只有等对方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才能让对方更清楚自己给与了多大的恩惠。 一个主考的名额,白宋肯定是要去争一争的,就算是失败了,那也是跟张亮拉近关系的契机。 “那就有劳白大人了!今日本官在府中设宴,恳请白大人能够赏脸。” “张大人,一切还是等有了结果再说吧,所谓无功不受禄,再说今日我也有不少事没有处理。” “不行不行,白大人一定要赏脸,自白大人回京,本官还没好好跟白大人喝过酒呢。” 张亮倒是很有诚意,定要在今日宴请。 白宋想想还是答应下来。 又在此时,不远处的测验上出现了一个熟面孔。 北离站在测验之前,似乎跟一些人有点儿冲突。 白宋跟张亮道别:“张大人,前面有点儿事,我去看看。” 说着,带着晴儿朝前面走去。 到了一个初试的场地前,北离在几个老道中间默不作声,几个老道却是十分不爽的样子。 白是朝北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问考官:“怎么回事?” 考官说道:“几位道长不服,说一女人不能通过初试。” 白宋看了几个老道,摆摆手:“不服就抓了。” 简单的几个字,四周无所事事的侍卫瞬间戒备起来,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几个老道围拢。 “你们要干什么?” “别……别动手,我们……我们走还不行?” 白宋根本不搭理,指了指北离:“放她进去。” 几个老道一听又不干了,叫道:“喂,她还没有测呢!” 白宋还是那样,根本不把周围的声音放在眼中。 北离也是如此,大踏步地进了皇城。 白宋跟着北离走了几步,笑着说:“这时候你也不来找我,好歹也是个关系户,有我在会省去不少麻烦。” “最近几日,我在城中所见,民间对道门的质疑越来越多,我有振兴道家之责,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也不是我能预料的,但事情已经发生,又能如何呢?难道你要怪我安排了这次丹道大会?” 北离皱眉道:“现在我只担心在丹道大会后,皇上会采取什么行动?道门的未来又如何?” “为何这样说?” “皇帝之所以重视此次丹道大会,无外乎是要长生药。结果你我都知道,皇帝肯定是会失望的。面对这样的结果,皇帝会不会迁怒于道家?” 白宋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发生,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皇城内各部之间平时都是官差往来,今日多了些道士,反倒成了城中最靓丽的风景线。 而在道士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身着僧袍的小和尚,则显得更加扎眼。 “怎么会有和尚?”北离一皱眉头,似乎很不喜欢和尚这种职业。 白宋也是一愣,那和尚年纪很小,估摸着也就十来岁,长得白净,很是可爱,最关键的事穿了一件金丝袈裟更加引人注目。 白宋没认出此人,倒是认出了袈裟。 “玄奘师父?” 白宋加快了脚步,喊了一声:“玄奘师父?” 前方正是玄奘,对方听到声音回头看来,见到白宋顿时露出笑颜。 “白宋,许久不见。” 北离跟上皱眉问道:“你们认识?” “这是玄奘师父,算起来还是我的老师。” “老师?”北离越发觉得奇怪。 玄奘笑着解释,将以前在学院认识的经历简单说明。 北离这才点点头:“既然你们故友相见,我便不打扰你了。” 很显然,北离对和尚不感冒。 似乎所有的道士都对和尚不感冒。 路过的道士见着玄奘这个小和尚都会不屑地仰起头,闭上眼睛,装作不见。 白宋对两家没有任何偏见,见北离要走又见她拦下:“你已过初试,要在皇城苦等两日,何必要走呢?” “施主,相逢即是缘,小僧与白宋简单说两句而已。” 兴许是玄奘太小,长得也太可爱,北离倒是没有露出太大的敌意,听对方这么说,自己算是默许了。 就在皇城的街上,白宋问道:“玄奘师傅,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稍后要去面圣。” “面圣?为了何事?” “为了丹道大会。” “啊?”白宋不解。 北离也是笑了一声:“丹道大会乃道家之事,难道你们佛家也要开始炼丹了?但小师父的年纪,只怕没有那么高深的道行。” 玄奘笑着说:“非是要炼丹,只是想劝解皇上,执着于炼丹之道不可取。” 听到这话,北离倒是有点儿看重此人了。 毕竟玄奘的目的跟她一样,并且敢于直面皇帝,不怕惹怒了皇上。 这份胆气还是值得肯定的。 白宋则是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这太冒险了,小师父直接去说,皇帝是不会听的。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玄奘却是满心坚定:“小僧已有决定,今日非面圣直谏不可。小僧有小僧的打算,白宋不必担心。” 白宋皱眉,他知道执着于长生的人有多么固执,想想李淳风做的事情。 玄奘直接跟李世民说天下没有长生药的话,对方可不管你是不是孩子。 “小师父,真别去。” 玄奘笑着学白宋的口气:“真要去。” 见玄奘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想多严重,如此去见皇帝,不出事有假。 “不行不行,小师父若真要去见皇帝,我陪小师父一起去。” “既如此,那就有劳白宋你了。” 玄奘倒也没拒绝。 白宋揉着额头,心说玄奘再小也是有一段师徒情分,这种力所能及的忙,可定是要帮的。 “北离,我去见一见皇上,稍后再来找你。” 正文 第951章 玄奘的请求 玄奘面圣,白宋隐隐感觉事情并非巧合。 他要跟着玄奘法师一起去,并非是真的担心玄奘师父的安全,更多是想听听玄奘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玄奘见白宋言语坚定,心中稍作盘算,没有多说,便让白宋一路随行。 自皇城入宫很近,不出片刻就到了皇宫门口。 白宋还在劝说待会儿见了皇上一定要注意说辞。 玄奘师父自然是不断地点头答应,永远都是满面笑容。 正当玄奘准备入宫的时候,人却站在皇宫门口没了再进的意思。 白宋不解:“小师父在等什么?” 玄奘笑道:“稍等一人。” “还有一人?” “我有一师弟来了长安,今日进宫,也是为他而来。” 小玄奘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继续说:“我那个师弟在入佛门之前似乎跟皇上有过一些瓜葛,他来长安,一心为宣扬佛法,如果不能与皇上化解当年恩怨,只怕他在长安行动会多有不便。” “这样啊。”白宋点头,可转念又一想,这玄奘师父才多大,他的师弟什么年纪?当年?怎么可能跟皇帝有恩怨? 小玄奘看着白宋,眼中带着几分怪异。 “小师父,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白宋,你是个与佛有缘之人,只可惜天生无根,佛门也关不住你。道家都说你是妖星,日后必将多灾多难,但小僧坚信你日后福泽一生,只要你心存善念,坚守本心。” 玄奘说话突然有点儿语重心长的味道。 白宋感觉更奇怪了。 “小师父,突然说这些作甚?” “两日后,小僧便要离开长安。” “离开长安?为何?” “且看这丹道大会,道家都在为道门的兴盛而努力,小僧深受佛门庇护,自然也要为佛门做一点事情。此番离开,便是要传播佛学,施恩天下。这一去,只怕就再难见到你了。”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小师父,你会成为名流千古的大师,真的!兴许你真能让佛门昌盛。” “我们也算师徒一场,小僧从未求过什么,今日一别只求你一件事。” “小师父但说无妨,白宋能力之内,必当竭尽全力。” “小僧知道你写过《三国》,卖过《红楼》,凡有典籍在你手中,必当传播在世,佛门终究是外传之教,在大唐无经典流传。现有佛经一部,想请你在小僧离开长安之后在大唐之内传播,希望能留得些经文在人间。” 说着,玄奘伸手入怀中,将一本用黑布包裹的书本塞给了白宋。 白宋接过手,想要打开看看。 却被玄奘一把按住:“不可,定要在小僧离开长安之后打开。” 白宋嘀咕着,什么经书这般神秘? 正想,忽见玄奘师父稚嫩的脸蛋变得严肃,一甩金丝袈裟跪在了白宋面前。 白宋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幕,有些发懵,只听玄奘认真说:“事情关系重大,你既已答应,可不能反悔!小僧玄奘,在此先谢过了。” “小师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既然已经答应,必当不会食言。我发誓,定会竭尽全力将小师父的经文编纂成书,传播到大唐天下,小师父以后云游到何方都能看到,如果我有违此言,小师父随时回京问罪。” 听到白宋这么说,玄奘终于是放心的起身。 白宋看了看手中的书卷,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什么经文居然被玄奘如此看重? 这时候,一队黑甲卫兵整整齐齐地朝着皇宫门口过来。 这些卫兵一下就吸引了白宋的注意力。 之前密诏司李庸通报,百骑、百刀、百盾三部人马全员布置在丹道大会的各处监视,唯独缺少战斗力最强的百剑司。 这些黑甲兵便是百剑的主要战力。 说是百剑,其实远超百人,但在密诏司执行任务中,从未有过全员出动的时候。 即便是去草原执行任务,一样只出动了部分人员。 但今日不同,面前的黑甲军一眼望不到头,看阵仗不下三百人,显然是全员出动的架势。 如今的百剑司一号已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人,白宋没见过,但是认得腰牌。 对方却认得白宋,先是停步挥手,队伍瞬间止住。 头目黑甲上前来对着白宋拱了拱手:“白大人,今日皇宫不可再入他人。” “嗯?”白宋愣了一下,心说这是在给自己下命令? 密诏司首座都对自己言听计从,一个百剑司的一号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 白宋多少有了些官威,不喜欢这种语气。 “倒是说说,怎么就不能再进人了?” “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为了白大人的安全。” “为了我的安全?” 这时候,秦玉箫从队伍中出来,她也穿着一身黑甲,取了头盔才认出来。 “白大人,今日的确是为了大人安全,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白宋看看这个阵仗,皱了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今日要见一个重要的人物。” “重要人物?有多重要?”白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玄奘,“难道是他?” “玄奘法师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 “一号卫,宫中布置已经妥当,把人请进去吧。”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白宋的对话。 从宫中出来一位公公,一身阴气让人不寒而栗。 白宋表情一变,这不是追杀过北离,跟自己交过手的公公吗? 这妥妥是个宗师级高手,隐隐是整个皇宫内最强之人。 自上次追杀北离便没有再出现过,今日怎么出现了? 而且看此人脸色,十分严肃,一丝不苟,目光锁定在黑甲军之中,感觉这层层黑甲中有一头困兽能让他感到无限的威胁。 白宋意识到百剑司的队伍中混着另外的人,一个能让百剑司全员出动,并让藏在深宫的神秘老太监亲自出迎的人。 “我师弟来了,你确定还要一起入宫吗?” 玄奘师父突然问了一句。 “师弟?” 这时候,黑甲列队散开,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和尚渐渐显现出来。 看到老和尚,白宋张大了嘴,一口气卡在喉咙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师父!” 正文 第952章 徐化入京 师父? 怎么会是师父? 白宋尽是惊叹。 所谓师父,正是大宗师徐化! 万万没有想到,徐化居然来了长安,自己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这是已有六年不见,徐化看着比以前苍老了很多。 但眉宇间的英气还在,与他修佛之后养成的和善心交错一起,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对于徐化,白宋是真心认作师父。 虽没有拜师仪式,更没有口头约定。 但时间越久,白宋对徐化的感恩之心就越重。 要说来到这个时代给白宋带来最大裨益的不是那个神秘的空间,也不是自己千年积累的知识,而是徐化传授自己这一身大宗师的功力。 一身大宗师的功力是空间换不来的,也不是知识能填补的。 这一身功力救了白宋无数次,多少次生死关头,都是仰仗这一身功力化险为夷。 这一身功力让白宋能高调地面对任何人,不惧任何人,是他能堂堂正正站在这个世上的根本。 如果没有这一身功力,白宋或许现在已经带着老婆孩子躲在深山老林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了。 徐化给了白宋逍遥于世的基础,所以白宋的内心有着无限的感激。 即便是现在,白宋依旧遵循着约定,每个月都会修一座佛塔。 白宋也想过去见见徐化,但想到对方一心修佛,自己去拜访可能是打扰。 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跟徐化有过联系,只是偶尔从幽州的讯息听到关于徐化的事情。 徐化一直在幽州修佛,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来到长安实在让人意外。 更让人意外的是,徐化居然是玄奘的师弟。 这算什么? 这时,白宋才想起原来徐化的法名叫玄普,跟玄奘都是玄字辈,这么一想其实一开始就有联系的。 脑中思绪万千,白宋愣了好久才冲了过去。 周围的黑甲兵都紧张起来,齐刷刷地亮出兵器,面前的一号也一把将白宋抓住。 但是,白宋那一句“师父”出口,也是让所有人都懵了。 “白大人,刚才你说什么?”秦玉箫愣愣问道。 “放开我,没关系的,这是我的恩师。” “……”一号都惊叹地咽了口口水。 “什么?大宗师徐化是白大人恩师?”秦玉箫张大了嘴巴,“这……这可是刺杀过皇上,朝廷的第一要犯!” “这么紧张干嘛?难道因为我是大宗师的弟子就会行刺皇上?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白宋反问一句。 秦玉箫看看一号。 都知道白宋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且凭着白宋在京城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刺杀皇上? 他要刺杀皇上,有着无数的机会。 想了想,一号松开手,白宋赶紧到了徐化面前。 白宋有些激动,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搓了搓手,还是徐化先开口了。 “施主,别来无恙啊。” “师父,你……” “施主,老僧何时成了你的师父?” “传功之恩堪比恩师授业,起初还不知师父之恩,数年以来,多靠师父传授化险为夷。师父不认这个徒弟,但徒弟要认这个师父。” 徐化笑了,老和尚一样慈眉善目,点了点头。 白宋有很多话想跟师父讲,但玄奘走来说道:“师弟,时辰不早,该进宫面圣了。” 听到这么的一句,白宋才想起来,问道:“师父入宫面圣是为了何事?” 徐化先是对玄奘作揖,然后对白宋说:“今日时候是紧迫了些,带见了皇上之后,再与你细说。” “我跟……” “今日之事,施主就不要去了,有些事注定是要我单独跟皇上说清楚的。” 白宋皱眉,无法反驳,只能目送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进了宫中。 …… 徐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白宋的思绪。 丹道大会第一轮测试也无暇关注了,回到钦天监找到了北离,特意吩咐了人要特别照顾。 黄昏时分,晴儿提醒白宋跟张大人有约。 于是白宋准备跟北离道别。 北离看出白宋有心事,问道:“自从见了那个小和尚,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有什么事情?” 白宋没有说,摆摆手,离开了皇城。 晴儿却没有跟着白宋,单独留在皇上,说是要请北离宫主吃一顿。 白宋满心的事情,根本没想晴儿有什么别的目的。 到了张亮府上,看到门口等候张玉寒小姐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回来。 见到故友,总是带着几分喜悦的。 张亮也在门口候着,见了白宋赶忙上来迎接。 张玉寒满心欢喜,见有爹爹在,只得将激动藏在心中。 如今白宋地位越来越高,已经成了长安城内人人都要巴结的大势力。 张玉寒已是联系张家和北定王府的筹码。 这一点,张玉寒心知肚明,但她毫不在意。 还记得三年前,北定王府有意给家主选妾,张玉寒是被送往王府给夫人们看过的。 结果是没有选上,这让张小姐备受打击,消沉了很久都没有振作起来。 好在是知道北定王府一直没有新人进去,这才让张小姐心里稍有平衡。 工部尚书的小姐一晃都二十了,还没有出嫁,这意味着什么,长安城的人多少知道些。 于是张亮不着急,长安城的公子哥们也没有谁上门提亲。 大家心照不宣,知道张家小姐就算进不去北定王府的门,也是北定王府的人。 府中,酒席已经备好。 张玉寒期待已久,而白宋入座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大人,今日我还有些事,只怕少有时间。” 一句话便是在张小姐心里泼了盆水,心说难道白大人就这么不待见自己吗? 等了三年,好不容易见一面,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肯给? 白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是念着师父徐化,觉得这时候怎么也该从皇宫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跟皇帝谈论些什么。 城门口那么大的阵仗,会不会爆发冲突? “没事,没事,白大人要是有急事,可以先去办事。” 白宋实在坐不住,起身告辞。 “张大人,我先走了,等丹道大会结束。” 说着又对张玉寒说话。 但话没出口,乎见张小姐泪眼婆娑,心里一顿。 正文 第953章 玄奘传 “好好的,怎就哭了?” “白大人勿怪,小女实在是不懂事。”张亮见状皱了眉头,起身过来将泪眼婆娑的张玉寒拉到旁侧,然后又对白宋道,“大人有事先走。” 白宋看看张玉寒,感觉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起初是有些奇怪,随后便想明白了。 在众人眼中的大龄姑娘,在白宋眼里才是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 这份熟悉感便是跟记忆中的女性有着一些想通的感受。 至少年纪上是匹配的,身体发育散发出的女性的感觉跟记忆中更加接近。 只有一个小小的感觉,白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离开了张府。 回到王府,白宋立刻派人去询问消息。 听说是大宗师徐化来了京城,剑十三十分在意,要亲自去把徐化给请过来。 徐化在皇宫呆了很久,并未爆发任何冲突。 但听说徐化跟玄奘出宫之后,玄奘便离开了长安。 白宋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徐化的出现。 白宋亲自出迎,看到徐化的身边是剑十三,而在更远的地方明显有人在监视。 徐化就是如此,即便快二十年了,他的名字还是能牵动朝廷的心。 尽管他已经出家当了和尚,朝廷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放松。 白宋急忙上前:“师父,你终于来了。” 徐化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施主,这时候与贫僧见面对你不是好事。” “管他的,师父里面请。” 白宋伸手拉了徐化一把,但徐化没有动,而是稍稍一个用力,白宋被拉得一个趔趄。 这是一次小小的试探,白宋还不明白,随后徐化淡笑着说:“数年时间,施主已容纳了八成,看来施主果真是福泽之人。” “八成?” 白宋明白过来,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功力。 对此,白宋并不意外,但也让白宋有些心惊。 师父说是八成。 而白宋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吸收。 这剩下的两成在哪儿? 白宋想要问问,徐化却打断:“贫僧说过当不了你的师父,因为贫僧也无法对施主有任何指点。传功只有靠你自行体会,天下仅有你一人有此机缘。” “前辈……”剑十三忽然上前两步,“稍后闲时,可否指点两招?” 剑十三不是个好勇斗狠的人,但曾经的武林神话就在面前,终究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切磋一下。 但徐化的回答让他有些失望了。 “贫僧一身功力华为虚无,早已是无用之人,哪里还能跟他人比试?” 剑十三皱了皱眉:“前辈数年时间也没有回复功力?” “传功不可逆,这一身功力散了,那便是永远地散了,非时日能补齐。” 剑十三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是我冒犯了,方才看前辈步伐清淡,气息平缓,还以为前辈功力尚在。” 徐化笑着摇头:“贫僧早说过自己七十年的功力散尽,偏偏就无人相信。今日入宫,朝廷多费了许多功夫。如今还有人在后监视,实在是多此一举。” “师父,以后就在王府住下,你把功力给了我,我自当要让师父晚年无忧。” “贫僧入京只为应师兄之命在长安传播佛法,城中寺庙颇多,住所无需多虑。” 白宋还想说,但随后赶紧将徐化请进王府再说。 王府客厅中,白宋急不可耐地将最近数年经历了一些事情讲述,主要就是讲述自己一身功力的变化过程。 徐化只是听着,没有给出任何意见。 白宋说这些也只是铺垫,他第一个想要知道的问题:“师父,玄奘小师父跟您在皇宫都说了些什么?” “师兄劝皇上不要之谜于长生药,且讲述了佛门中的长生。” 白宋皱眉,听得不是很懂。 “佛门长生在于修行,不似道家中的长生以丹药。佛家无不可度之人,为求得皇上的信任,师兄便以贫僧为引,让皇上亲眼看看曾经的大宗师如今也已皈依佛门,并且再不是以前那个会入宫行刺的徐化了。” “玄奘小师父只因为此事就让师父入京,为的只是证明一句佛无不可度之人?” “此事只为引子,师兄算定此刻便是道家衰败,佛门昌盛的转机。以此得到皇上信任,自请命替皇上修长生佛法。自今日起,师兄自西行修苦禅,为皇上求长生法。作为交换,皇上要在大唐境内大兴佛教,正如当如贫僧与施主的约定一样。” “西……西行!”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难不成西游记是真的? 徐化接着说:“师兄年纪虽小,但志向之远大,非凡人所能比,此次西行将永生不回,皇上是注定等达不到长生法了。” 白宋想到了小师父交给自己经书。 现在玄奘已经离京,证明已经可以打开看了。 白宋赶紧把书本打开,一张崭新的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玄奘传”。 书本倒是不多,白宋简单翻看便知大致内容。 这本玄奘传记录的并非西游记,而是玄奘小师父的前身。 对应的是西游记金蝉子转世的传说。 书中大肆宣扬金蝉子转世投胎普度世人的任务,而西行便是觉醒了上世记忆,应佛祖之召回西天取长生法。 故事跟西游记的大致脉络一样,可宣扬的内核跟西游记截然不同。 书中玄奘是绝对的主角,极具神话传奇色彩。 很显然,玄奘小师父要他讲此书传播于天下是要给自己赋予一道神话色彩,让世人相信他是金蝉子转世。 白宋一直在看书,渐渐皱起了眉头。 徐化则是知晓这本“玄奘传”,给了白宋很长的时间去看,最后说道:“师兄给了贫僧一个任务,是要监督施主完成约定。此物对兴盛佛家至关重要,施主既然答应,千万不能反悔。” “师父,你修佛修了这么多年,可真在佛经之中从参悟了什么吗?”白宋突然问道。 “为何如此问。” “道家之中虽多有诡诈人事,但终算言之有物,无论内功心法,丹药符箓,或是八卦五行……而佛家之中言之凿凿都是虚无缥缈,小师父这一去玄妙尽在书中,世人多愚昧,看尽此书,哪里辨得出真假来?兴旺佛法,是要靠骗?” 正文 第954章 西游 “骗?” 徐化微微皱眉,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 但徐化很快想到面前之人与世间所有人都不同,要用那些对付寻常人的宣讲跟白宋讲道理实在是有些无趣。 徐化看到了白宋心中的一杆秤,平衡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在他心里的认知坚定且无法动摇,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情,即便他不出言反驳,却也在心里根深蒂固。 徐化想起了见到白宋的第一刻,想起在幽州庄园内的数次对话。 一个“骗”字其实早就在白宋心底里藏着,只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 即便他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最佛家最高的尊重,更是每月都在为佛家修庙铺路,但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信过佛家一句话。 “这人的心里从一开始都觉得佛门都是骗人的把戏吧?” 徐化眼神有些恍惚,自入佛门以来,徐化便再也没有露出过疑惑的眼神。 一个“骗”字勾起了徐化内心深处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也对佛门有了如此认知,只是在近二十年的前入宫行刺之后,内心便有了一些转变。 “不知你是否会有转变的那一天。” 沉默了很久,徐化才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也是十分低沉,再不是佛门高僧的那种和善亲切的语调。 仿佛这一刻徐化才是徐化,不是玄普。 然而白宋并未捕捉到徐化才此时的犹豫,他自翻看“玄奘传”之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遐想当中。 玄奘小师父为了宣扬佛教,不惜用一段传说来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改变佛教在大唐的地位。 如果按照玄奘的布置进行下去,再结合贞观之后佛教兴起的那一段历史,白宋已是意识到自己站在了历史浪潮的某个节点上。 佛家道家的争斗本与白宋毫无关联,白宋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曾经历过穿越。 但是,现实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到底是顺应潮流任其自由发展,还是破除谎言,给世人一个真实? 玄奘让他成为历史的推手,将一本“玄奘传”教到了白宋的手中。 不知道真实的历史里是否有这么一本书,或许后世的某人正是看到了这本“玄奘传”才有了流传千年的“西游”。 想了许久,白宋的心中没有答案,但有了应对的办法。 从他看见这本书的那一刻起,想法就已经形成。 冥冥之中,时代是要让他提早将西游记公之于世,主角由玄奘变成孙悟空,内核从宣扬佛教变成对压迫的抗争,不变的是西行的故事以及背景。这样不算是违约,让世人对佛的崇拜,便为对人的崇拜。 至于佛教和道家未来的发展如何,就让它们随风去吧。 …… 这一夜,白宋开始了挑灯抄录,和红楼一样,定时定量地发布。 不久之后,陈氏书社又将迎来一波热潮。 但在此之前,丹道大会还是重中之重。 一早,白宋收起了书稿,心里思绪飘忽。 三国、红楼、西游都已经有了,水浒什么时候出? 以后又有什么契机让他出? 晴儿一早起来,车轿都在外边备好了。 “相公,今日要不要去钦天监?” “去,当然要去。” 上了车轿,马儿走出没两步,朱游便让车夫掉头,先去东市。 东市找到陈惜容,将书稿交付给她,顺带这叙旧几句。 这会儿再发书,该用什么策略,怎么发书,一切都不用白宋操心。 陈家小姐已是其中老手。 而且陈家小姐是越发地傲娇,被无数女人热情相待的白宋在陈惜容面前有了一次不冷不热的碰面,自己还有些不习惯。 回到车里,晴儿都忍不住打趣:“看来相公也有不受姑娘待见之时,被姑娘冷眼相待,心里是不好受吧。” 白宋撇撇嘴:“你懂什么,这叫君子之交!” “咯咯咯……”车里的晴儿笑得花枝乱颤,一身差服显得过于宽大,看着有些滑稽。 在陈惜容这边没有收到热情的待遇,反倒让白宋想起了昨儿张府的小姐。 白宋从未认真想过张小姐,真的是事情太多,身边的女人太多,已经容不下多余的思绪去考虑别的女人了。 但是,想到昨儿离开时,张玉寒那种可怜中带着乞讨的哭声,没来由地在白宋的心里扎了一下。 想到张玉寒,白宋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自己何德何能,让一女子如此牵绊? 是家中夫人也罢了,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是京城官家之中公认的第一美女,却自甘守苦,二十过了也不出嫁。 不管怎么想着,白宋心里总不自在。 晴儿看着白宋的表情,有些自责:“相公,生气了?” 白宋摇摇头。 晴儿伸手抓着白宋胳膊,摇摇晃晃:“别生气了嘛,别人不在乎相公,但相公永远是晴儿最在乎的人,别家姑娘不稀罕,晴儿可稀罕得紧。” 白宋伸手摸了摸晴儿的脸蛋儿,先将心中所想藏住。 白宋本想此刻去张府看看,可听了晴儿的情话,心里暖的同时也不好再去别处。 马车重新朝着丹道大会的方向去了。 白宋在皇城门口见到了张亮张大人,对方也是刚刚去工部当差。 白宋从车中下来,思量一会儿从身上去了一块玉佩交给对方。 张大人看着白宋,有些不明所以。 白宋说道:“交给张小姐,今日得空,可在永安河渡口游船。” 估计这天下也只有白宋对姑娘家老爹的面儿约人闺女游玩的了。 而张亮听了脸上顿时喜色,连连点头。 交了玉佩,白宋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 晴儿正在招呼车夫,叮嘱何时来接。 晴儿转身跟来,问了一句:“相公跟谁说话呢?” “没……没什么?昨儿你留下跟北离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来得及问。” 一听跟这个,晴儿顿时有些慌了,忙转头说:“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香儿让人好好感谢对方之前对相公的照顾。至于其他的,相公回去问香儿便是。” “问香儿?”白宋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正文 第955章 行刺计划 丹道大会第二天,密诏司一早便来了人通报情况。 第一天的测验过程中,发现了十三个可疑人,经过调查都没有发现跟东瀛有关系的人物。 但是其中有一个似乎跟新唐有关。 还在皇城门口,白宋得到这个消息,赶紧收敛了其他的心思,跟着密诏司的人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白宋见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道士。 准确来说,这人不过衣着道袍,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儿跟道士有关的气质。 “新唐的人何事来了长安凑热闹?” 白宋收敛气息,不紧不慢地端了一张凳子来坐在牢房门前。 对方抬头看了看白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哼……” “说说吧,有什么目的?在长安还有多少同伙?” “让你周围的人都退开之后,我们再谈。” 白宋摆摆手,示意周围人都退下。 刑部的差人赶紧反对:“大人,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话。” “没关系,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他能从这里逃脱。” 白宋颇为自信,一路跟来的晴儿也主动招呼周围人先离开。 但晴儿自己没走。 “现在可以谈了吗?” “你身后……” “墨家小姐也不能听听新唐的事情?”晴儿淡淡地开口说道。 听到墨家小姐四个字,那人终于是抬头认真地打量起晴儿来。 白宋也在认真地打量对方。 此人虽是蓬头垢面,但眉宇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白宋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印象。 “墨小姐现在原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时隔多年,我还以为小姐早已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了。” “这么多年了,新唐还是执迷不悟?现在的新唐可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新唐的追求什么与我等小人无关,小人只知道奉命行事。” “三殿下近来如何?”晴儿轻声问道。 “三殿下早已走出巴蜀,游览了大唐天下,正如这位白大人当初所言,三殿下看到了真正的大唐面貌,现在不在长安,但他终有一天能成为新唐的皇帝。” “三殿下……” 白宋喃喃道,他想起了那个年轻的理想主义者。 想起了当初在入川途中在小茶摊的初次见面。 而眼前这人,似乎就是那个不起眼的车夫。 那个车夫…… 白宋逐渐皱起了眉头。 当初在山口小茶摊相会,那个车夫是让剑十三都有所戒备的人。 今日却被困在刑部大牢之中…… 白宋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晴儿跟新唐旧部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无非是劝说他们不要在执迷不悟之类。 白宋是有了更多时间来思考。 想了一会儿,白宋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咱们都是聪明人,你到底想要透露什么消息,也别藏着掖着,直接交代吧。我相信只真的要走,刑部大牢也困不住你,苦肉计的戏码就不要演了。” “……”对方明显一愣,随后露出一点儿笑意,“白大人果真是算无遗策,不管在什么处境下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没错,只要我不暴露,刑部大牢根本困不住我。既然如此,我便提醒大人一句。三天后的丹道大会,世人都知道的皇上会亲自参加。皇上的行踪一旦暴露,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 “新唐计划在明日行刺皇上?”白宋表情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透露这样的消息给我?” “很明显,现在还不是李世民死的时候。我只效忠三殿下,如今的三殿下羽翼未丰,还没有轮到他出场的时候。我希望大唐能这样平稳地过下去。” 白宋起身来回踱步,思量之后不再停留。 “让密诏司派人专门盯守此人,不能让此人逃脱!” 留下一句话,白宋离开了刑部。 晴儿从后面追了出来:“相公,你这是去哪儿?” “入宫面圣。” “相公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 “我感觉事情是有可能的,所以必须要有防范,甚至丹道大会都可以取消。” …… 皇宫西内苑,李世民手里多了一卷书册。 “《西游记》……这个白宋当真是天马行空,一夜之间又多了这些新奇点子,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文采是当真出众。” 李世民身边是那位深宫中的老公公。 最近几日,这位老公公从他养尊处优的小院里出来,重新回到了皇上身边当差。 年纪大了,精神就不太好,皇上说什么,老公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昏昏沉沉的,好似站着都要睡着了。 李世民看看这位太监,笑着摆摆手,将书卷收起,随手递给了一个宫女。 “从北定王府出来的想小册子,一本都不能放过,朕喜欢看,第一时间都要送来。” 宫女应了一声,带着书册离开。 宫女离开时,正巧与赶来的白宋撞在一起。 白宋感觉到一股软软绵绵的滋味,意犹未尽,拉了宫女一把,吓得宫女连连磕头。 白搭打发宫女退下,却看见地上书卷封面有西游二字,心里一阵嘀咕。 想要再看,宫女已经走远了。 “莫不是我眼花了?早上才交给陈惜容的书卷怎么不到中午就到了皇上手里?” 一个书卷倒也不必在意,白宋心里装着大事,赶紧地到了皇上面前。 “今日匆匆来,连个通报都没有?” 李世民优哉游哉地躺在椅子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实则却是给了白宋天下唯一的特权。 白宋面圣已是到了不必通传的地步。 白宋是年轻人,代表着大唐的未来,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白宋的地位会水涨船高,隐隐已经超过了那些上一辈的开国重臣。 白宋对这种虚无缥缈的变化没有什么感受,也不讲究什么谏言的规矩,十分口语地说:“皇上,明日的丹道大会可能会有刺杀,我看明日皇上就不要参加了。” 李世民听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摇了摇头:“白宋啊白宋,只有一天时间了,你才得知这消息?” “嗯?”白宋愣了一下,“皇上……皇上一早就知道了?” 李世民站了起来:“有些人,朕找了十几年,明日乃是天赐良机,朕岂有退缩的道理?” 正文 第956章 白宋的诚意 “皇上……”白宋微微一愣,“皇上是早有布置?” “新唐不除,朕心难安!”李世民突的严肃起来,“既然新唐已入长安,并且想要对朕不利,便是上天赐予的机会,让朕与新唐余孽做一个了断。明日丹道大会,一切照常进行,朕倒要看看新唐能在长安城翻起什么浪花。” 看着皇上略带狰狞的面孔,白宋反而有些担心。 皇上在明,新唐在暗,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白宋上前提醒:“皇上,此事不能如此冒险,万一……” “白宋,你知道朕为何让你一人总览丹道大会的一切事务吗?”李世民突然打断。 “请皇上明言。” “因为你与其他人不同,那些老臣们一旦知晓明日之事,定然不会让朕亲自冒险。可惜,你与那些老人一样,居然担心起朕的安危来!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白宋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有决心是好事,但新唐敢在长安出手,肯定经过了周密的布局。 朝廷的力量相对分散,明日一旦有刺杀,必然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不是靠侍卫多少能解决的。 主要比拼的是宗师级别的力量。 说起来,朝廷掌握宗师级高手十分有限,宗师级高手大多出现在江湖之中。 谁知道新唐准备了多少个宗师级高手? 不管怎么想,明日的大会危险重重,皇帝一旦遇害,整个天下会乱做什么样子? 白宋很珍惜现在的平静,不愿出现那样的情况。 李世民指着他对面的凳子,示意让白宋先坐下。 白宋犹犹豫豫地过去落座,李世民同样坐下,于白宋平视。 “明日一战,你当出多少力?” 抛出这个问题,李世民是直接跳过第一个议题,说明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出多少力?”白宋思量着,“皇上这是何意?” “你如今在长安城中过得可还安稳?” “安稳。” “朕最近几年待你如何?” “皇上待白宋不薄。” “若朕有了闪失,你一家还能在长安立足?” “……” “所以朕问你明日一战你要出几分力?” “皇上是怀疑臣不会尽全力保护皇上?” “朕想要看到你的决心。” “皇上放心,臣一定会拼尽全力。” “新唐在江湖蛰伏多年,收揽了一大批武林高手。武林之中,宗师为武力之罪,他们想要刺杀朕,必然是大批宗师级高手为基础。能与宗师高手对阵的也只有宗师,但朝廷掌握的宗师级高手不多,明日刺杀一旦开始,仅靠长安内所能调集的高手远不足应付。但你不同,你身边宗师级高手可是不少,这一点朕的心里很清楚。” “……” “要那些宗师保护你可能没有问题,朕就是不明白,让他们保护朕,他们会不会尽心尽力?” “是观天下安定,臣会想办法让他们全力以赴。”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说完,李世民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名册。 白宋看着不懂,投来疑惑的目光。 “此乃明日新唐杀手的名单,一共十七人,无一例外都是宗师级高手。” “什么?!” 白宋大吃一惊。 十七个宗师? 开什么国际玩笑? 白宋赶紧看着名单,上面果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英雄庄徐震、圣莲教教主名字不详,还有灵秀宫北离! 这不可能! “皇上,您这名册到底能不能信?北离她……她……” “北离此人早已被朕监视起来,你以为她是来参加丹道大会的?难道没有想过她参加丹道大会不过是为了距离朕更近一步?” “……” 白宋后背有些发凉。 这个名单上怕是囊括了江湖中所有有名目的宗师。 对方这样的阵容,皇上居然还要跟他们硬碰硬? 白宋想要立刻去找北离问个清楚。 但李世民低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北离的女人有多厉害,她在你去东瀛的时候已经成了当今武林公认的大宗师。徐化为何会出现在长安?他是朕请来牵制灵秀宫北离的!” 白宋有些茫然,没想到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身边所有的人。 而他自己提出的丹道大会,自己却完全蒙在鼓里。 想着密诏司首座在自己面前的态度,兴许只是在接近自己暗中调查自己身边的人吧? 李世民起身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放心吧,朕对明日之事充满信心,你也不要胡思乱想。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出李姓余孽,将其诛杀,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白宋沉吟了好久,终是点了点头。 白宋起身,想要离开。 李世民却严肃说道:“今日你就不要离开皇宫了,跟朕住在一起。” “皇上,臣需要回去准备准备,如若不然,只怕明日一旦事发,我的人会应付不来。” “你身边有个剑十三,剩下的并不重要。你只要留在朕的身边,在必要的时刻让那个灵秀宫的女人的停手就够了。这也是一项很重大的任务。” “皇上似乎早已安排了一切?” 李世民笑着拍了拍白宋的肩膀:“放心吧,明日会有一场大戏。只要你对朕绝对忠诚,明日之后,朕会给你更多。” 白宋留在了李世民身边,却是没有一刻放松心情。 此刻刚过到午时,皇上到了用膳的时间。 西内苑没有多余之人,皇上便让白宋同坐而食。 白宋欣然接受,他也是一个自命不凡之人,既然皇上要得到绝对的忠诚,那他就该获得绝对的待遇。 席间,二人都没有怎么交流,白宋第一次完完整整吃了御膳,感觉没有王府的饭菜好吃。 那位公公没有离开过皇上身边一丈。 到了现在,白宋也才发现皇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放松。 到了午后,剑十三入宫来,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进皇宫询问白宋的境况。 李世民没有阻拦,让白宋见到剑十三。 白宋便在这最后时刻让剑十三带话出去,让自己的人在明天要做好准备,随时应对变化。 正文 第957章 最后准备 丹道大会经历两天选拔,共选出二十四人参与真正的炼丹比拼。 这是有史以来道家最大规模的一次文化交流,在所有百姓都在看热闹的时候,李淳风却是真正感受到了振奋。 这两日,李淳风是丹道大会上最忙碌的人,四处奔走跟各个同门讨教交流,自觉是受益匪浅。 李淳风本质跟一般道家不同,道家之人如袁天罡一流,天性孤傲,喜故步自封,不愿与人交流。 而李淳风就正好相反,喜欢社交,喜欢交友,认为只有取长补短才能让道法精进。 就这一点上,李淳风称作当世第一是毫无问题的。 要是真有长生药,李淳风能炼制出来,白宋都不觉得意外。 为了今日的丹道大会,李淳风早早吉到了皇宫里面候着,等着皇上起床。 李淳风从辰时等到巳时,方才见到皇上一身盛装出来。 李淳风正要迎上问安,却见白宋跟在皇上身后,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还在整理衣裳。 李淳风微微皱眉,白宋怎么能从含光殿出来的? 难道昨夜都跟皇上在一起? 一个小小的照面,李淳风的兴奋之情突然被浇灭了三分。 原以为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当属是皇上最信任之人。 但事实告诉李淳风,一个道士要真正成为皇上的心腹似乎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李淳风收敛心思,上前跪下:“参见皇上。” “李淳风,你起来吧。” 说完,李世民稍作停顿,又问道:“一切可准备妥当?” “准备妥当。” “准备妥当。” 李淳风和白宋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眼,各有几分尴尬。 白宋看了看出现在皇宫的剑十三,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淳风还以为自己的丹道大会就是想象中那样的丹道大会,他对白宋心中多有感激,至少是对方促成了今日的机会。 同时,天下第一和国事的称号也算是一项殊荣,李淳风对此颇为兴趣。 “摆驾出宫。” 老太监浑厚地喊了一声。 皇上的銮驾队伍从后方快步而来。 李淳风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日的銮驾的队伍人数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而且随行队伍中没有一个宫女,只有三两个太监,其余的人全部是黑甲侍卫。 李世民上了队伍,李淳风不好多问,跟其余人一起随驾步行跟着。 走出去不远,李淳风才到了白宋身边,小声问:“白大人,今日皇上的队伍是不是有些过于浓重了?” “这不是对丹道大会的重视嘛。” 白宋随口打了个哈哈。 李淳风一听,精神为之一振。 能被皇上如此重视,非但是自己的荣幸,更是道家的荣幸。 受道门恩泽,李淳风也有个朴实无华的心愿,便是能让道家在大唐获得更大的推广。 不管是道门子弟还是佛门子弟,只要身为华夏人,总会有这样的心愿。 李淳风有些激动地到了皇上跟前汇报最近两日跟其他道家同门交流的收获,还说自己有了一些启发,这对研发长生药有些帮助。 以前李世民对长生药的事情十分重视,但今日却不同,李淳风说了许多,皇上的回应却是没有,好像根本没有再听。 李淳风碰了壁,又退到白宋身边,总觉得今日有些古怪。 白宋心里清楚,皇上现在担心的是今日能不能熬过去,要是今天都过不去,要那长生又有什么用呢? 白宋看看李淳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待会儿小心点。” …… 皇宫之外,晴儿一早便到了钦天监。 昨夜受到剑十三传回的消息,说是相公要跟皇上商议要事,就在皇宫过夜。 同时还带回来一条消息,设法让北离留在王府。 消息中,白宋没法把事情讲明,只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让北离留在王府。 这个消息没头没尾,家里的女人根本就看不懂。 她们问剑十三,剑十三什么也不说。 他也是知道白宋不希望这些女人担心。 几个女人商议了许久,琢磨着莫不是她们最近的筹划已经刚被相公给看出来了? 把北离留在王府,难道是在传递自己应允了这桩大事? 除了这样的解释,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几个女人也十分振奋,因为以往在谈及此事的时候,白宋的态度都是躲避或者拒绝,好不容易又一次白宋表达明确的信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被白宋相中的女人。 所以这一早,晴儿就候着脸皮要去逼宫了。 钦天监有专门的地方给前来参加丹道大会的道士住宿。 晴儿到了客房里,一路都看着道士十分别扭,在看到北离之后才算养眼地舒坦了。 “北离姑娘,你住在这种地方也能安心?不如随我回王府去住着,倒也方便。” 北离正在打坐,眯着眼睛在调息中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北离才吐了一口浊气,睁眼便是一道精光,一股无形的气压生生将晴儿逼退了两步。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北离很快吉恢复了平常。 “不必了,夫人,这里挺好的。再说,过了今日,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为何?” “长安非久居之地。” “可上次跟姑娘说的那事……” “夫人,你所说之事过于儿戏。” “岂是儿戏?”晴儿认真说,“北定王府上下一心,已是不能更为严肃了。” 北离难得皱了皱眉:“我身在江湖,从未想过婚嫁,且你们可知我年纪?我已活八十余年。” “姑娘真会说笑!若是编个慌,也是编个好听的。瞧姑娘这年纪,比晴儿还小一两岁呢!这些我都听过,都是些江湖传言,都当不得真。江湖都说北离宫主七八十岁了,那些都是胡话。天下还有那这样的事情?依我看呢,北离姑娘不过是天赋异禀,一年修炼当人十年之功,世人都见不得比他们更优秀的天才出现,故而编出这样的笑话来安慰自己。这话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若北里姑娘进门,算年纪我都得叫你妹妹。” 正文 第958章 参加之人 北离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沉默着目光竟有了一丝闪躲。 晴儿见了,更是心中笃定,笑着反问:“是否?被人说中了吧?我不是江湖中人,不信江湖传言,只信眼前所见。北离姑娘自持身份,但小女人的姿态是怎么都藏不住的。这女人呐,便是被众星捧月,却也还是要个家的。我是过来人,未曾遇到相公时也没想过真正喜欢一个男人,更谈不上出嫁。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是自己左右的。对比现在和以前,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今日多番要求,也是希望北离姑娘不要留有遗憾。” “夫人,北离多谢好意,但此事过于久远。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今日我有重要的事情,还请过了今日再谈如何?” “事情并不久远,姑娘多般推诿,无非是看不透我家相公的心意。姑娘不必顾虑,今日若不是有相公的明确示意,也不会来此跟姑娘说这些。” 听到这话,北离又是回头看着晴儿,眼中带有几分惊诧:“这是何意?” “自当是我家相公希望北离姑娘能永远留在王府一起生活。” “……胡说八道,事情岂能如此?”北离板着脸,语调提高了几分,但心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加速。 “千真万确,事关重大,若没有相公的意思,我又怎敢上门来说?就是看在姑娘是江湖中人,也不必遵循什么世俗礼节,只要姑娘同意,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北离拧眉,沉默片刻后重重一甩衣袖,直接推门而出,显然是生气不想谈了。 “姑娘,你再考虑考虑啊。” “夫人,还请自重。”北离回头,狠狠地说了一句。 晴儿倒是不怕对方生气。 以对方的修为,能叫她生气便是真心实意地听了进去,反倒比温和地拒绝要好。 晴儿也没有退缩,继续上去纠缠。 北离故作凶狠,见晴儿继续喋喋不休,几次想要狠心动手驱赶,到最后却又忍住了,便让她在旁边念叨就是。 …… 今日丹道大会,各处人手都在往钦天监赶。 早朝取消,部分官员早早地去了钦天监等着观礼。 张亮作为工部尚书,也是今日受邀观礼的官员之一。 他今日出门,却在家门口遇见了难事。 听闻白宋也在丹道大会上,张小姐逼着父亲要带自己混进去。 如若不然,便在房中寻死觅活。 说起这女儿,张亮也是没有办法。 昨天白宋说得好好的,约女儿见面,没想到又被皇上扣在宫中没有出来,害得女儿苦等一夜,眼睛都哭肿了。 哭了一夜不消停,反倒怀疑当爹的故意诓骗她,就要跟在丹道大会上找到白宋亲自问问昨夜为何不到。 今日丹道大会乃是大事,进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有官员带着家眷去的? 可张玉寒哭闹不停,换做平时少不得打骂一顿,偏生女儿跟白宋的关系让人捉摸不透。 也不知现在的女儿还打不打得? 没有办法,眼看是赶不及了,张亮还是让女儿换上了男装跟上了自己的队伍。 队伍刚刚出发,在往皇城的路上,一辆马车上有人掀开了帘子。 陆遥远远地朝着张亮拱手:“张大人,请早。” 张亮本在观赏一路风景,见了陆遥便是把脸一横冷冰冰地关了车帘。 陆遥此人急功近利,在朝中风评不好,官职虽是不大,但巴结上了丹阳公主,地位颇高。 张亮不想跟这人扯上关系,便不作理会。 陆遥也不在意,笑笑之后招呼车夫继续走。 车内,虞季嘲笑道:“陆大人似乎在朝中不受待见啊。” “一些老臣,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知道拗不过天命,自当对我等年轻官员冷眼相待。不过,倒是不必在意一朝得失,往后自当清楚谁该搭理谁。” “我早早答应了虞青青带她去看丹道大会,今日我们撇下她偷偷走了,我回去如何交代?” “放心,今日之事,她知道后不会怪你的。”陆遥十分肯定地说。 “你为何这般笃定?” 陆遥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拍拍的虞季的肩膀:“总之,今日别贪那个热闹就行。”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可说,不可说。” 眼看马车到了皇城门口,各门增兵护卫是往日的数倍,加上进出之人显得异常拥堵。 虞季看着直皱眉:“这般堵着,我们何事才能进去?今日怕不是要错过大会?” “要真错过了,兴许地还是一件好事。”陆遥小声嘀咕了一声。 这话没被虞季请到,他注意到成群的道士之中混入了一个老和尚,忍俊不禁:“喂,你看那人!这丹道大会参加的都是道士,怎么还有个和尚在里面?难道现在的和尚也学炼丹了吗?” 陆遥看了看老和尚,只有一个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突然,一个人掀开了车帘:“陆遥,你怎么还在这?赶紧下来!” 外面,侯君集一脸严肃地盯着车内,目光在虞季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 陆遥拍了拍虞季说:“我办公去了,你多加小心。” 没等虞季反应过来,陆遥已经下了车去。 “多加小心?不应该是保重吗?” 虞季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这一路过来,陆遥已经多次给出暗示。 “陆遥是在让我别去丹道大会?今日会有危险?” 虞季车中思量着,感觉以陆遥的性格不是那种喜欢打哑谜的人。 今日说这些话肯定是真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这么多次隐晦提醒。 这时候,门口的卫兵过来询问:“出示名牌。” 今日受邀参加的人都要名牌进入皇城,虞季犹豫着要不要将名牌交出。 却在这时,又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旁经过:“陈伯,你怎会在此?” 虞家老仆突然出现在这儿,虞季很是奇怪。 “少爷?” “你怎么来了长安?” “老太爷受邀参加丹道大会。” “爷爷来了?” “对啊。刚去了府上,小姐正在哭闹,说少爷不讲信用,现在已经跟老太爷去了皇城里面。” “什么?” 正文 第959章 参加之人2 虞季大感不妙,谁知道皇城会发生什么? 他要离开不难,但爷爷和妹妹怎么办? 虞季也不想多解释了,忙给出了名牌,进了皇城区。 皇城区内好似更往日并无差别,唯独人多而已。 门口排队进入的道士,进来之后便直接送到了钦天监的区域。 钦天监外布置重兵,城墙之上亦是戒备森严。 一个官兵带着虞季等一众非朝廷官员的宾客往钦天监方向走,步子很快。 这些人员之中,大多都是长安城中比较有名望的人物,或者是忠臣的个别家族子弟。 甚至还有一个特别的人物。 “李爷爷,您怎么也在?”虞季一开始没注意,走着走着看到队伍中的一个老人。 这不是卫国公李靖吗? “虞世南家的?”李靖盯着虞季看了许久,方才问道。 “晚生虞季。” 李靖招了招手:“过来,跟老夫一起。” 虞季听话地跟了过去。 虞季声名在外,李靖倒是喜欢这孩子,一路说着话。 李靖也是受邀观礼,只是他已卸了兵权,挂职不朝,属于办退休状态,过来只是凑凑热闹。 虞季听着李靖的言语,没有半点儿警惕感觉,有些担心。 “李爷爷,您不觉得今日有些古怪?” “古怪?有什么古怪?” 虞季思量着,指着城楼上的卫兵说:“这是皇城内部,怎么还有如此重兵把守?还有这些侍卫似乎跟平日里的不一样。” “皇上亲临,岂能不重重设防?” “来的路上,我与友人相随,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几番暗示不要参加今日大会。我本欲离开,只是听说爷爷和小妹先一步进了皇城,这才进来寻找。结果刚一进来,就被侍卫带着,也不知要去哪儿?这方向好像不是钦天监的方向啊。” “管他的,丹道大会还有两个时辰,兴许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休息。” 见李靖一点儿不担心,虞季也不好说什么。 果如李靖所言,侍卫还真就带着他们去了位于工部的某处休息。 里面早有准备,茶水果脯什么的一应俱全。 为首的黑甲铁面说道:“各位先在此休息,稍后丹道大会开始之后,再送各位进入。” 大家并不在意,有人坐着吃东西,有人三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还有人想要出去走动走动,但这个行为立马就被制止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爷爷是秦琼!皇城里面我哪儿不能去?”以为秦家的公子哥不满地喊道。 但铁甲人却是冷哼一声,反手就是一脚,将人给踢了回去。 “你……你敢打我?” “别闹了!”李靖冷声道。 秦家小公子似乎认识李靖,有些委屈地等着李靖给自己出头。 而李靖却冷冰冰地说:“这是密诏司的人,便是杀了你,也是有皇上在上面顶着。” 一句话,小公子老实了。 也正是刚才那一个突然的动作,让厅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 虽然是密诏司的人,但也不会如此粗鲁行事,这里的人可都是不好惹的。 对方这么动粗,真就不怕在场的人联合起来给皇上施压吗? 显然,黑甲卫兵是不为所动的。 李靖也皱起了眉头,从刚才的行动来看,密诏司定是接到了死命令的。 看样子是不准任何人离开。 虞季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之前已经来了一批人,其中有些年轻人委屈巴巴地躲在角落里抽泣,显然也遭到了一些教训。 虞季看到了张亮张大人,身后一个身着男装的姑娘紧紧地贴在张大人的身后。 但虞季没有看到爷爷和妹妹。 于是虞季上前问道:“请问,受邀参加大会的人都在这里吗?” “皇城内分有几个休息处。” “这样啊……” 虞季思量着又退回去了。 …… 东宫。 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往钦天监方向出发。 李承乾一身盛装参加观礼。 队伍出发不久,一个年轻的公公从后面追了出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喊什么喊呢?太子已经出发了。” 后方紧跟着的是丹阳公主的队伍,车轿内,丹阳公主笑盈盈地问着。 公公似是着急,看着前方地车队直跺脚:“哎呀,皇上传话呢!” “皇上说了什么?告诉本宫,本宫稍后转述给太子。” “这……” “怎么?信不过本宫?” “不敢不敢!皇上说了,今日大会太子不得参加,让太子留在东宫。” 丹阳公主点了点头:“行了,本宫已经知晓,你回去复命吧。” 公公稍稍犹豫,最后还是偷偷退去。 看着那太监离开的背影,丹阳公主招了招手:“来人,把他处理了。” 一个宫女默默离开,袖中多了一支独属于东瀛忍者的苦无。 丹阳公主则放下帘子,下令加快速度追上前面太子的队伍。 最近几日,太子和丹阳公主之间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在东宫人人都瞧得清楚。 太子多次决绝与丹阳公主见面,令整个东宫都为之不解。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是预兆太子逐渐成熟,似乎已经不满于丹阳公主在东宫内行主事。 东宫的宫人各个谨小慎微,生怕在这微妙的时刻犯错,到时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也有兵行险着,发觉此时是在太子身边立足的好时机,怂恿着太子要自己掌权。 这些人中马周便是一个。 此人自称是白宋故友,顺利赢得太子好感,再此孤苦无依之时,李承乾便主要靠着马周出谋划策。 今日要跟丹阳公主分开行至大会便是马周出的主意。 说是一面给满朝文武一种姿态,一面给东宫之人一些暗示。 其中谋划和深层用意,马周说得是头头是道,深得李承乾的心意。 今日是早出发了几分钟,但后面的队伍很快就追了上来。 同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公主有话要传。” 李承乾看了看后面的队伍,疑惑地看了看马周:“当如何?” 马周什么也不说,只是给了李承乾一个眼神。 李承乾心领神会,借口说道:“今日出门已经晚了,再作停留便赶不上丹道大会,有什么事等丹道大会之后再说。” 正文 第960章 第一杀 李承乾说完,招呼队伍继续前进,不管传话的人在后面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太子殿下。 马周跟在太子身侧,轻声道:“殿下,往日您都是跟丹阳公主同行同往,在满朝文武心中已是有了印象。今日若能独行,必然能在大臣面前大为改观,至于丹阳公主嘛,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留下太子的,因为只有如此,大臣们才会源源不断地向公主请安。” “这些无需你说,本太子岂能不知?” 李承乾说着,回头看了看姑姑的队伍,心里愤愤。 “是姑姑心存戒心,就别怪侄儿反抗了。我与姑姑这么多年的情分,居然及不上一个不知名的野种?到底姑姑往日里是对我真的好,还是从小到大都在乎着我太子的称号?别人什么看法有什么重要?若姑姑真心待我,我便永远装个不更事的孩子又能如何?” 想着,李承乾把头一甩,放下了帘子。 但李承乾没有安稳多久,很快后面又有人来了,所说还是一样,让太子立刻停下,依旧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李承乾有些厌烦了,根本不予理会,若非皇城内不得快马驰骋,便叫人加快速度了。 传话之人见没有办法,又得折返。 李承乾不屑地哼了一声:“真以为本太子是个言听计从的孩童?” “今日,谁都别想拦住本太子的脚步。” 李承乾看了看前方,此时已能瞧见钦天监的高塔,到达会场也就半刻钟的时间。 此刻,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太子……” “我都说了不要再传话了!” 李承乾火了,掀开车帘就是一声怒吼。 可他看到外面的人时整个人为之一愣。 “姑……姑姑……” 李承乾没有想到外面的人竟然是丹阳公主! 之间丹阳公主扒着床帘气喘吁吁,就算马车是慢行,一个女人要追上马车的速度已是拼尽了全力。 “停……快停下!” 丹阳公主急得眼泪打转,多说的力气都没有了。 “停!停车!” 李承乾终于叫停队伍,赶紧下了车,看着摇摇欲坠的姑姑一下就慌了神。 “姑姑……你……你怎么亲自追来的?” “啪!” 丹阳公主当着众人的面,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懵了! 这可是太子! 李承乾也傻了,虽然丹阳公主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还是捂着自己的脸,不明所以。 “你不要命了?为什么不停?”丹阳公主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身喊,然后软绵绵地朝着李承乾倒了过去。 李承乾下意识将姑姑抱住,不知如何回答。 丹阳公主似是着急,缓了一口气急忙又说:“回东宫!快回去!” “为何?今日是父皇亲口传话要我去参加丹道大会的,满朝文武都……” “圈套,这是……这是圈套!” “什么?圈套?”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赶紧回去!” “姑姑,你……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我怎么回去啊?” “咳!”马周在旁重重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但提醒的意味十分明显。 李承乾不是孩子,稍稍冷静之后便在思量,心说这会不会是姑姑的苦肉计? “你一定要知道吗?”丹阳公主反问。 “还请姑姑明言。” “今日皇城各处布置了二十四门神武大炮,皇上以满朝文武和太子你为饵,要将反贼余孽引诱至此,然后一网打尽。” “什么?”李承乾一惊。 “今日皇城各处,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只有退回东宫,闭门不出,方能保全!” “姑姑……你……你怎么知道?” “今日之事本就是有姑姑与你父皇联手策划,岂能不知?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姑姑不想你牵扯其中!” 消息突然有些过多,李承乾有点儿不能理解。 见李承乾不为所动,丹阳公主索性直接说道:“李建成之子入京欲行刺皇上,他身边高手众多,为永绝后患,才有今日的丹道大会!” “李……李建成……”李承乾脑子嗡的一声,忽然明白了什么,“此前姑姑见李姓之人是李建成的余孽?” “自然!反贼余孽势大,已组建势力自称新唐。我唯恐太子和皇上有失,才出面稳住反贼。皇上筹划许久,尽在今日。反贼余孽集结近的二十位江湖一等一高手,今日皇城之中必有一场死斗。你还不回去,是想寻死不成?” “我……” “公主殿下,您这话也过于离奇了吧?”马周狗胆壮了,这些话居然敢听。 丹阳公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马周说道:“这是长安皇城内!长安城已平安了十余年,怎能有反贼?”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从李承乾身后一闪而过,之间贯穿了他乘坐的马车。 真气爆发,马车爆炸,木屑纷飞,马匹嘶鸣。 李承乾被气浪冲得一个踉跄,耳中嗡名声不断。 前方侍卫大喊:“保护太子殿下!” 李承乾腿都软了,回身一看,只见一青面剑客手持长短双剑缓步行来,眼光如死寂锁定在李承乾身上。 几位侍卫上前,对方竟是纹丝不动,只靠外散之无形真气便将侍卫斩杀在前。 “太子带公主先走!” 后方一人持刀而来,拦在剑客之前。 李承乾见得此人,竟是姑姑的车夫。 这车夫名不见经传,此刻已出现,周身真气爆发,尽是蓝光,如山洪一般。 李承乾正见其震撼,不料是一招未出,持刀的手臂已是被那剑客斩下。 “殿下快走!” 车夫咬牙坚持,回身嘶哑喊道。 李承乾一晃神,怀中公主已经起身,一把拽着李承乾:“快走,这是江南第一高手阴阳剑青衣,我的人只能拖住片刻。” 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姑姑往东宫方向跑。 李承乾不敢回头,只听到后方惨叫声此起彼伏,皇城内的侍卫如潮水一样涌入战局。 但就算跑出了十几米,李承乾还是看到几条断臂从自己头顶飞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承乾吓得说话都在哆嗦,不敢相信有人会在皇城之中大开杀戮。 天底下怎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正文 第961章 一飞冲天 皇城内,一处战火爆发。 一人出现牵动上百士兵围剿,远隔数十丈,白宋在钦天监九层塔顶看得一清二楚。 爆发了。 终究还是爆发了。 白宋看了看身前的李世民,心情无比沉重。 这只是一位宗师出手,轰鸣声便已经传到了皇城之外,塔楼上震动也清晰无比。 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惊慌之中。 三省六部,各处衙门的官员全部都跑到了街上,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们唯一能看见的便是源源不断的士兵涌出,不管是从皇宫出来的还是从长安市区进入的,无一不是全副武装,好似一切早就准备妥当。 李世民沉着脸,回头看了看白宋:“好好看看吧,这些试图挑战皇权的人,这些试图跳出规则的人,他们的结果会和历史上重演的故事一样。” 白宋没有说话,只是顺着李世民所指,看着塔楼之下。 “诸子百家时期,有了宗师一词,各路高手集结试图挑战皇权。类似的故事从古至今不知上演了多少回,永远都是皇权成为了胜者。今日,也不会例外。” 李世民自顾自地说着,他没有再回头看白宋的一眼,言语间的意味却像是在提醒白宋要看清今日的形势一样。 “今日,是为当年玄武门血债偿还,我等江湖义士只求给天下一个公道!” 一个声音突然从塔楼之下传来,突然一红一青两道真气直冲云霄,一人化作火光腾空瞬间在七层楼塔的塔脚借力,一跃飞出九层之高,站在了李世民和白宋的头顶上空。 两道真气却只一人。 “徐震!” 白宋凛然一声,没想到今日刺杀是如此直接,毫不隐晦,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是面对皇上? 丹道大会还没开始,连那些道士都没有到齐,新唐集结的高手们已经安耐不住了。 而白宋不知道的是,不是众多高手不愿等,而是已经没时间了。 长安城中的暗流涌动已经给了新唐众人明确的信号,他们的计划早已暴露! 然而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刺杀已经暴露,他们的行动却不能耽搁。 徐震这一跃是直面皇帝,他这背后有多少新唐心腹以命相称才有了这机会? 这一红一青的两道真气出现,便是高手集结的直接信号。 在钦天监塔楼对面的客房中,北离看到此处不禁变了脸色。 “时间提早了!” 北离嘀咕一声,而身边的晴儿本是一直喋喋不休,却因皇城内突然的震动也变得警惕起来。 “发生了什么?”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离开!” 北离回头,一把抓着晴儿,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晴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北离带着冲出窗户,更是一飞冲天。 北离这一跃,半空之中不再竭力,真气不出,人却已经高出皇城城楼数丈。 晴儿吓得惊叫起来,脸色惨白。 晴儿是墨家小姐,从小身边都是高手,却也没见过这种连真气都不释放却能一飞冲天的神人。 这一刻,晴儿开始有些相信北离是个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妖婆了。 别说几十年,就是上百年她都相信。 “夫人勿惊,除了皇城便没有危险。” 北离临空说了一声,轻轻在晴儿脑后一点,一股精纯之气刺入晴儿脑海,瞬间让晴儿恢复了清明。 晴儿在空中看到了一切,看到了皇城的所有。 那些如潮水一样涌入皇城的士兵在晴儿的严厉如蚂蚁一样奔赴火海,整个皇城已有四处战火,她亲眼看到兵部衙门一连坍塌了十几座楼,也看到一处狭小的巷子里一股熟悉的真气爆发,上百士兵变成了残肢断臂。 “阿二来了!墨家的人来了……”晴儿脑子嗡的一声,她怎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苦心经营的消息网为什么没有收到半点儿风声? 晴儿意识到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但这消息的空白并不能怪她。 为了今日,新唐所集结着乃是宗师级高手组建的军团,并且各自为阵,互不牵连,要的就是绝对隐秘。 要不是他们之中有人走漏的消息,朝廷各个部门也不会收到任何风吹草动。 “妖女休走!” 一声尖啸自钦天监而来,灰蒙蒙的光芒如从地面卷起的浓烟,似是要把北离和晴儿一并吞没。 “老太监!” 北离眼神一凛,这股气息她熟悉得很。 当初就是此人偷袭害他为朝廷所擒,今日又是此人追来。 北离眼中有了杀机,今日她不再掉以轻心,但身上却带着个晴儿,临空时又不好行动。 下方灰烟已至,一支枯瘦突然抓住了北离的脚。 北离借机一踩,瞬间再上一层空。 晴儿看着地面,一晃眼连地面的人都快看不清了,吓得闭上了眼睛。 北离却是朝着下方嘲弄一笑:“老不死,今日看你能跟我到几重天!” 北离现在放不开手脚,索性一门心思朝着天上飞。 十丈,二十杖,三十丈…… 难以置信! 转瞬间,两个女人化作烈日下的光斑,下方的老太监早已下坠,借着真气加持,缓缓下落,抬头看天时不禁冷笑:“真当自己是神仙?如此高度,便是大宗师也控不住身形,也不怕落得个粉身碎骨!” 北离成了皇城中翱翔的鹰。 而晴儿感觉自己快融入太阳化作一滩水了。 “夫人,先委屈一下了。” 这时候,北离还望客气地先说一句,然后重新注入一道真气进晴儿后脑,晴儿神情一变,无声昏迷。 此刻,上升已经到了极点,北离二人开始下坠。 下方皇城之外,剑十三望着从天而降的星辰倒抽一口凉气。 “小姐!” “小姐?小姐在哪儿?”墨竹抓着剑十三的手,看着天上却不知所以。 剑十三甩开墨竹,严肃道:“快走,不要靠近皇城!我去接小姐!” 说完,几道剑光直冲天际,也分不清谁是谁。 皇城内,用剑的人不在少数,今日相比,剑十三也是落了下乘,所有人都朝着光斑追去,却是无一人敢于靠近。 正文 第962章 打架而已 皇城之上,有人过于耀眼,数到剑光聚拢也分不清是敌是友。 从天而降的两人如太阳掉下的萤火一般,微小却炽烈。 敢在剑光之前,无数箭影后发先至,瞬间略过几位剑修的身侧。 剑修们不得不停下闪躲,即便宗师,去也不能硬抗十字弩的威力。 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对头顶的人瞄准,那些飞箭是封锁住了北离所有落地的角度。 北离单手一挥,一股气浪横冲直闯,木至的箭身瞬间化作无数飞屑,只有钢打的箭头改变了原先方向四散开。 “放箭!” 城楼上,一位年迈的将军大喝一声。 又一轮飞箭直冲而起。 可下方士兵尚未扣动扳机,整个城墙都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士兵们扶着城墙,光站着都很吃力,后一轮的箭自然而然失去了准头。 城墙下,不之是谁跟谁在交手,一个黢黑的壮汉被又一道真气重重地打在城墙上,整个人都陷入了城墙的墙壁之中,浑身肌肉爆裂,鲜血迸发,染红了半面墙壁,人卡在城楼上没有掉下,生死不知。 楼上将军看到了下方出手的灰衣人,狠狠念叨一声:“墨家剑奴?来得正好!” 将军拔剑,苍老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蓬勃气势,就要一跃而下时,身侧感受到了一股严厉的危机,瞬间一闪,一道墨绿色的残影闪过,一根纤细的手指划过老将军的额间撕掉了他的一片胡须。 “秦琼,秦将军,还是多在乎一下自己吧。” 妖媚的声音传来,一个女人匍匐地上,诡异的眼神死死地锁定在秦琼身上。 “你是何人?” 女人没有回答,在二人头顶,试图阻止北离的几人已经相互交手。 剑修交手,尝尝伴有余威,稍有真气外泄,周围十数米都没有安全距离。 二十几个士兵已经死在了于波之中,便是秦琼和这突然出现的女人也要时不时地注意头顶。 北离眼看脚下就是城墙,急速下坠已经到了极限。 这样的高度,北离自己也没有尝试过,只觉此刻自己已化作流行从天而降,真的是快要控制不住了。 偏在此时,脚下十丈是剑修乱战,突然又是那老太监下方追来。 老太监实力毋庸置疑,非但功力精深,一身化作雾状的真气更是从中能隐藏实体,北离带着晴儿,又是在失控的边缘,实在是难以脱身。 “留下小姐!” 突然,一道剑光从下方过来,与老太监化作的雾气撞在了一起。 剑十三身形出现,却又被一团雾气给逼到了旁侧。 之间剑十三临空一个翻身接近全力在朝上方浮空一段,只是他身形不稳,已是无法发力,到了晴儿十米之内又是朝着不同的方向下坠。 隔得近了,北离扫了一眼剑十三,她认出了这张脸,知道他是谁。 “接住!” 北离喊了一声,直接将晴儿朝着剑十三抛了出去。 剑十三看着昏迷中的小姐飞速朝着自己过来,当下顾不得许多,直接将手中剑丢弃,双手张开将晴儿稳稳接住。 可剑十三没来得及放松,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小姐,似乎是一个势大力沉的的炮弹。 速度太快! 剑十三接触晴儿的一瞬间,两人急速下坠。 这速度,剑十三已经无法再调整自身,索性将小姐护在身上,自己用身体当做肉垫。 上空,北离释放了双手,扫眼触及眼前的灰雾,突然气势爆发。 老太监心中正是得意之际,心说只要对北离稍作干扰,她落地不死也必受重伤。 却见头顶女人双手释放后,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头顶而来,自己像是生生地撞在了一块铁板上。 老太监脸色一变,这股压力从何而来? 头顶的女人依旧不见其真气出体,只是四周空气却因为一股无形的压力而变得浓稠起来,自己身体也感觉顶着一个大山,再也上不得分毫。 “你除了偷奸耍滑还有什么本事?” 头顶北离一声喝问,下坠身子瞬间转过了老太监华为的浓雾。 老太监这功夫颇为诡异,似是可以将肉体消于无形,即便对手再如何厉害,只要捉不到目标,便也拿他没法。 老太监看着人影穿过自己的浓雾,回头去看北离的背影。 可这一回头,没有看见北离,只见城楼上的乱局,而且那些人影正在急速地变得清晰。 突然,老太监意识到不对,身边有一股独属于女人的香气,再一回头,赫然发现自己竟被那女人抓住领子,自己功法所化雾气已经被甩开了十几米,那些雾气正竭力追来,却根本追不上他下坠的速度。 “老人家,你的骨头够硬吗?”北离轻轻一问,最后瞬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 老太监张嘴,才出一个字,脑子便嗡的一声响。 人已经砸在了城墙上。 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地面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皇城各个由重兵把守的区域,所有的士兵都在张望,驻守将领纷纷起疑,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提前发出了讯号? 这一下实在太过震天动地,便是相隔最远钦天监上,李世民都皱了皱眉头,远眺浓烟飞散之处。 白宋一脸骇然之色,就算几息时间。 平静的皇城瞬间变成了激烈的战场,各处方位,各个角落,全部都爆发了剧烈的战斗。 而在他眼前的徐震才刚刚出现。 近二十位宗师的超级阵容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这里不是战场,要在皇城内组织二十位宗师强者的联手刺杀,即便是皇帝,恐怕也是岌岌可危吧? 李世民要死吗? 白宋看了看皇帝的背影? 这显然是不能的。 而此刻站在钦天监之顶,长安最高的地方,皇上身边除了自己之外唯有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个算命先生。 这时候,白宋终于是上前了一步。 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原因,只是觉得这时候是该自己站出来了。 “皇上,请退后。” 白宋简单地说了一句。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看白宋,然后欣慰地点了点头。 但是,李世民单手将白宋挡住,沉声说道:“这并非你的事。” “皇上放心,臣虽算是文官,但打架也颇有心得。” “打架?哈哈哈……”李世民大笑起来,“好一个打架!既然今日要打架,就让他们兄弟先打吧。” 正文 第963章 二徐相争 钦天监八层房间内,一个声音缓缓传出。 听似轻柔,却清晰入耳,似是循循渐强,越来越给人压迫力。 “兄长,勿要执迷了。” 随着声音,半空徐震忽然向后倒飞而出,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原本距离李世民不过三五米的距离,瞬间被逼的急速倒飞。 很快就到了钦天监对面一座三层楼房顶上站定,整座屋子的瓦片都爆裂开来。 徐震没有多看四周,而是震惊地看着钦天监。 八层阁楼,一人缓缓走出平台,身着袈裟,神态自若,即便像个十数米,徐震却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兄弟?” “兄长,别来无恙。” “你……你为何会出现于此?” “受人所托,请兄长离开皇城。” “受人所托?受谁之拖?你又为何跟了朝廷?你的功力又是如何恢复的?你不应该已经散功了吗?” 太多疑问出现在徐震的脑海,兄弟徐化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想过朝廷之中必有无数隐藏不出的高手,却是没有想过这些隐藏的高手之中居然有兄弟徐化的身影。 不等徐化回答,徐震继续质问:“你为何如此?太子与徐家有恩,你也曾为太子之死只身杀入皇宫,为何今日会站在敌人的一方?” “徐化已死,今日在你面前的不过一个老和尚玄普而已。” “好一个徐化已死,不管你出于何种原因,今日便不要在兄弟相称了!” 徐震大怒,再次飞身而起,两股真气同时爆发,分列为形,一人堪比两人。 一青一红盘绕,如双龙升天瞬间又到了钦天监塔顶。 徐化摇摇头,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站在平台边上向前方空处踏出一步。 这一步向前竟是直接踩在了双色真气的临空轨迹之上,轰的一声巨响,震颤之中似是伴随着钟声,诡异莫名。 下方士兵抬头看是,虚空中荡起一阵透明的波纹,云层一荡。 徐震闷哼一声,真气消散露出人行,只见他双拳打在徐化脚底板上,用尽了全力却是无法让徐化动弹分毫。 “兄长,今日天下早已定格,不要再为他日之怨动摇天下根基。二十年前是为义,二十年后已是恶了。” “什么善恶!老子可不管这许多!我兄弟当年何等豪气?爱恨情仇,从不藏着掖着,一人一剑敢闯皇宫,哪有今日秃驴的道貌岸然!” 徐震咬牙切齿,看到兄弟穿着一身僧袍,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怒气,双色真气暴涨,气势陡然增加。 又是瞬间变化,停滞的徐震向天凸起,徐化被他带着朝着九层塔顶冲了上去。 “皇上小心!”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白宋脚下传来,不是徐化,而是一个在下层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太监。 小太监穿过塔楼,到了李世民跟前,他一手抓着李世民,一手抓着白宋,然后一个回身,仅靠着一阵劲风便将李淳风和袁天罡给卷到了塔楼之外。 两个道士看到这般情景已经懵了,他们今日特意卜卦,卦象所现是有大事发生。 可谁能想到挂像中的大事会是今日这般的大事啊。 等二人反应过来的,发现自己已经在半空中下坠,吓得惊慌大叫。 但这二人身后有一股气劲拖着,看似下坠,却速度却不快。 而白宋看着面前的塔楼,已经被二徐穿透了半个楼顶,八层九层已经损坏过半,整个高塔的帽子都要掉下去了。 小太监半空漂浮显得极为轻盈,白宋被他抓着像是在坐缆车,根本没有任何慌乱之感。 这人的功夫,相当了得啊! 皇宫之内,果然是藏龙卧虎,李世民能有今日之底气,没有几手准备显然是不可能的。 三人片刻落在七层,小太监看了看头顶摇摇欲坠的塔顶,低声道:“皇上,此处危险,可否换一个安全的地方?” 李世民也看了看头顶,冷声道:“钦天监乃长安最高之处,如此绝妙之景,除了此地还有何处能够欣赏?” 小太监眉头跳了跳,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儿棘手,却还是沉声应下,站在了李世民和白宋的中间。 也就在此时,头顶二徐不知交手如何,一道真气打在钦天监的塔顶上,整个塔顶朝着白宋这边砸过来。 白宋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则看着李世民,见李世民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小太监手里拂尘往头顶一甩,一道气浪倒卷千斤重的塔顶抛飞空中,再是闷哼一声,整个塔顶随着他一身微不可闻的哼声化作飞灰。 嘭! 白宋倒抽一口凉气,抬头一看,巨大的塔顶化作一场飞花雨,细碎的木屑比雪花还要轻柔,漂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而那个小太监只是半蹲着吐出一口浊气。 “老秃驴,十六年不见,功力大不如前啊!”半空中,徐震傲然狂笑,“老夫一生习武,所求极限便是有朝一日能超越你这江湖神话。如今看来,你让老夫很是失望!” “两道真气,一正一邪,修两股真气冲击宗师瓶颈,这的确是个可行之法。只不过这红色真气煞气太重,兄长又未曾修习过佛法,长久必成后患。” “老夫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将七十年功力传给他人,如今这一身内力比之以前可相去甚远,稍不注意,便要命丧于此。” 钦天监两大高手成了皇城内最耀眼的存在,徐震以内功身后著称,单论内力,江湖中无人出其右。 而曾经的大宗师徐化传功之后虽有恢复,但显然已不是当年巅峰状态。 二者加减,在半空中打得难解难分的。 皇城内的乱战已经无法让藏在各部衙门的官员已经受邀参加大会的宾客安坐。 李靖面对房中的嘈杂,有人想要逃离,却被守门的黑甲阻拦。 有人还不放弃,结果被黑甲当场杀死,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这下子,场面一下被镇住了。 所有人都看着李靖,看着这位功勋大臣,想看看他到底如此处置。 也想看看这些黑甲的胆子有多大,难不成李靖要出去,还能把李靖杀了不成? 正文 第964章 这就是大将军吗? 虞季坐在一边,不敢吭声,尽管他心系爷爷和妹妹的安危,但在此刻也只能默默等待。 外面情况已经十分混乱,曾作为军方一把手,李靖有些耐不住了。 “到底什么情况?”李靖走了过去,站在黑甲卫兵面前,低声询问。 黑甲士兵没有先前的蛮横,拱手行礼:“回大人的话,卑职照皇命让各位再此等候,至于外面的事情,卑职只能说无可奉告。” “什么无可奉告?在场的都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 不知是谁,在屋中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句,结果话到最后看到有一个黑甲士兵提着剑朝着里面走了两步,声音戛然而止。 李靖皱了皱眉:“事情如此紧迫?居然不惜下杀手?” “大人,不要让卑职为难,今日之事皇上有皇命,任何人,只要不听劝告,一缕先斩后奏。大人位列公卿,应该以身作则,还请大人体谅。” 朝堂之事李靖已很久不过问,但他经历颇多,对今日的突发情况有着猜想。 这里是皇城,向前一步就是皇宫,皇城内爆发如此冲突,恐怕也只有兵变一类的事故发生吧? 但纵观现今朝堂局面,却又没有任何兵变的迹象,肯定不会是朝廷内部出现的问题。 除开朝廷内部,能在长安城内闹出动静,又敢于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或许也只有那个偶有听闻的“新唐”了。 “新唐?” 李靖多了一丝忧愁,对于这个属于他的时代所遗留下来的病患,一直都是隐患。 藏了十几年,终于是藏不住了吗? 李靖心中盘算,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这倒是不失为一件好事。 新唐的问题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 如果对方一直这么隐藏下去,未来的威胁只会是越来越大。 对方自行暴露,显然是已经失去了耐心。 主动出击的人往往会有劣势。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倒是一个让大唐长治久安的契机。 今日之事关乎大唐百年格局,皇上有如此决心,不惜杀任何人倒是可以理解了。 但李靖也有隐忧。 他作为李世民的坚定拥护者,也深知这位皇上的秉性。 要说皇上在位时的种种作为,不算明君,却也数不出任何错漏。 虽然身为皇帝,但也多怀怜悯之心,未用重型,多施仁政,天下有目共睹。 但一旦牵涉到十几年前的事,这位皇帝对人的态度就是截然相反。 正如今日这般,任何人试图表现出不满,就要直接下杀手,根本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也不给任何解释。 李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心里默默叹了一声:“看来皇上还是没有从玄武门的变故走出来啊。” 轰! 一声巨响,头顶房梁塌陷,房顶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 三个人影从天而降,在尖叫声中,三个人影和黑甲士兵战作一团。 楼中陷入混乱,而这片混乱不过是整个皇城混乱局面中的一个小小缩影而已。 有人想逃,刚刚出去两步就被一道剑光砍了头。 鲜血飞溅在虞季脸上,脑子嗡的一声,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李靖上前一步,揪着虞季的领子将其拉到了身后。 这时,出现的黑衣人拿出一卷圣旨来,严肃念诵:“奉天承运,新唐圣皇帝召曰:李二窃国,弑兄杀父,天理所不容,大国不宜其治。今新唐义军发于皇城,行天道,改国诏,废以旧制,奉承新律,特令顺新唐圣皇帝者生,逆者亡。” 简短一句,念完之后,手中长剑一扫,又是一人鲜血飞溅。 “啊!” 人群变得更加恐慌,但黑衣人人数不够,显然是控制不住,抬手又是两人被杀,阁楼内的人却已经四散到了街上。 什么新唐? 什么圣皇帝? 在生死面前都是狗屁。 这里所有的人都寻着人生的潜意识在行动。 “哈哈哈!”李靖狂笑出声,“天大的笑话,不过和老夫一样存于上一代的遗留,在今日已是强弩之末,却在皇城之中自称为皇?” 黑衣人盯着李靖,瞳孔微缩,似是认出了对方。 对方剑瞬间到达李靖跟前,李靖后脚一勾,从身后飞出一块瓦片,打在黑衣人的胸口,将其逼退。 黑衣人站定,拍了拍胸口,却是没有任何影响。 “李靖,当初玄武门事变有你一份,今日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李靖不敢怠慢,手中无称手兵器,只得取了一根断木捏在手头。 看着李靖戒备的样子,黑衣人冷笑一声:“大唐军神?我呸!这天下英豪千千万,没有玄武门的事情,哪轮得上你一见风使舵的小人站台?要学识无学识,要武功没武功!今日傲然天地间的英雄们的,你连一招都接不住!如此小人,居然能位居国公!这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想当初,天下英杰尽在太子麾下,这大唐江山也是他们用血肉浇筑而成,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大唐的反贼!” “成王败寇,如今这天下早已不是你们所能扭转的了。” “老匹夫,看你这几十年的功夫能接住我几招!” 说罢,黑衣人再次冲向李靖。 对方不是宗师,但能参与进今日刺杀的人绝无弱者。 而李靖年事已高,且就算是年轻时候,李靖在功夫上算不上高深。 对方出言嘲弄,便是认定李靖身为一国大将,功夫实力却低微可怜。 两人真正一交手,优劣顿现。 李靖占尽劣势,只是应付就已用尽全力。 短短几个回合之后,李靖左肩中了一剑,又被对手一脚踹飞,好在有两个运气差的年轻书生,被李靖撞了个满怀,没让李靖受到重伤。 “这就是大将军吗?哈哈哈……真乃天大的笑话!” 李靖咬牙,没有回答,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丝落寞。 对方一步步靠近,在其再要动手的时候,远处传来喊声:“爷爷!” 声音微弱,却是在冥冥中跟李靖有所呼应,李靖下意识地偏头。 一匹快马冲破了皇城守门,李舒望一身劲装,远隔百米抽出弩箭,然后扣动扳机。 正文 第965章 墨家剑奴 “十字弩?” 黑衣人瞬间捕捉到了来自城门口的攻击。 那一支标志性的弩箭迎面飞来时,黑衣人露出了一丝冷笑。 十字弩本就是源自新唐的兵器,都是新唐玩剩下的东西,岂能对他有任何效果。 而且在这个距离,根本不是十字弩的有效射程…… 正想着,黑衣人瞳孔一缩,弩箭速度远超他所预料,不在其射程范围的想法瞬间破碎。 “怎么可能?” 黑衣人感觉肩头一阵刺痛,没有的作出任何反应肩头已经刺入了一支弩箭。 如此远的距离,弩箭居然能直接命中? 十字弩根本没有这样的威力! 一箭之后,又是一箭,这一次距离更近了,城门黑马一样快如闪电,转眼已经跑出了二十米,一路所过,不管是谁,拦路的人尽皆被逼退。 这一下,黑衣人不敢怠慢,赶紧闪躲。 一箭飞过,带着一股劲风,擦着黑衣人耳朵过去,能清晰地听到箭上带着的风声,回头一看,弩箭已经穿透了一道木板死死地定在了青石墙面上。 黑衣人这才倒抽一口凉气,就这样的威力,哪怕是宗师也没法正面承受吧? 但同样是十字弩,为何威力会相差这么多? 这个问题一时间不好回答,眼看着门口的女人越来越近,黑衣人也不想多管了,闪过第三只弩箭便朝着黑马直冲过去。 李靖缓过一口气,起身看着孙女的方向,一咬牙,手中断木扔出,临空一张打在断木之上,断木瞬间如炮弹一样朝着黑衣人追去。 黑衣人看也不看,拔剑向后一扫,断木一分为二,残余的劲道打在李靖胸口,闷哼一下,李靖嘴角多了些血丝。 “爷爷!” 李舒望大惊,叫嚷着再出一箭。 这十字弩虽说威力惊人,但若敌人有了准备,又是相当了得的高手,要躲开并不困难。 “小姑娘,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 黑衣人冷笑,一剑直刺,真气化作剑芒朝着黑马方向飞去,速度之快,丝毫不弱于李舒望的十字弩。 “不管你用的什么兵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小黑突然停下,双蹄扬起发出嘶鸣,似乎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差点儿把李舒望给甩了下去。 看眼剑芒就要命中,李舒望一路前冲根本没法作出改变。 突然,一个刀影从天而下,真气瞬间击散了剑芒。 一个身披谷草蓑衣的渔夫挡在了小黑面前。 渔夫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拍着小黑。 虽不见身形,但小黑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逐渐安定下来。 渔夫扫了一眼黑衣人,然后缓缓地抽出了插在地上的大刀。 “你……你是何人?”黑衣人意识到这个渔夫有些本事,严肃问道。 渔夫去了草衣,把刀抗在肩上:“归海一刀龙登山。” 言罢,龙登山一刀落下,瞬间气势倒卷,真气如翻江倒海一般卷动着皇城街上的一地狼藉朝着黑衣人包围而去。 黑衣人面露惊色,后退两步,想要运气硬接。 可刚要动作,见到龙登山的一刀威力越来越大,面对席卷而来的风暴自己心头掂量,赶紧打消了这般幼稚的想法,转而狼狈地朝着一边扑倒闪躲。 一刀之后,后面的阁楼彻底坍塌,周围的人埋的埋,跑的跑,只是李靖的身边有几个人突然出现给他挡住了一些冲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李靖看着这些如江湖草莽一般的人物,没有一个认识,却也不像是对他起杀意的人。 “老将军,这都是白宋的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靖发现这是自己的家将何方誓! 其余的都是白宋的人? 李靖有些疑惑,而此刻,先前跟黑甲士兵交手的黑衣人已经将黑甲士兵给解决,终于能腾出手来增援。 这些黑衣人无一例外都是高手,看着眼前四个黑衣人围攻,李靖立即提醒道:“小心!这些人身手不凡。” “老将军放心,夫人有命,护老将军周全,我等便是拼死也不会让老将军受伤。” 一人回头淡定回答,而身边两人朝着那四人冲了上去。 这二人不知身份,却是能一人独挡两人,一个照面,几次交手,四个黑衣人瞬间逼退。 李靖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二人绝对有着培元镜中后期武者的实力。 这样的人物要是放在军方,至少也是个千人队伍的将领。 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方枭雄。 这样的人,即便是朝廷也很招降,今日却自称为白宋效力。 从这些人的淡定来看,似乎来的四人每一个都有着类似的实力。 白宋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高手帮衬? 再看外面那个拿刀的,就更不用说了,俨然有了宗师级潜力。 “白宋这几年倒是没有闲着啊!” 李靖沉沉地说了一声,身边何方誓搀扶李靖起来:“老将军,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走?就这么走了吗?” “老将军,皇城局面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小姐冒死入城,已在北定王府内跟白兄的夫人们起了冲突,拖延久了,横生枝节,也辜负了小姐的一片孝心。” “现在正是大唐朝廷存亡之际,尔等皆有本事,应当誓死保卫皇上!” “爷爷,快走!这里交给白宋便是!”李舒望见李靖久久没有动静,大声喊道。 李靖走到街上,看着皇城内硝烟滚滚,一时间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 皇城之内四处战火,似乎转眼间就回到了玄武门事件的当天。 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轮回,李靖感觉这一切似乎命中注定。 一番感慨,终是下定了决心,准备跟着人一起离开。 “想走?还走得了吗?” 虚空之中,忽然多了一个冷冽的声音。 头顶太阳所在似乎多了一个人影,但人影只是一闪,头顶无数飞针如仙女散花一般落下。 “小心!” 龙登山一横大喝,真气瞬间提至极限。 千万飞针受到真气之力纷纷散落,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但这千万飞针之中似藏有一些极其难缠的飞针,没有受到龙登山真气影响,反而穿透了真气瞬间刺入龙登山的身体。 鲜血飞溅,龙登山向后退了几步。 “龙大哥,你没事吧?”李舒望喊道。 龙登山抬了抬手,严肃地看着前方:“墨家剑奴!” 正文 第966章 再遇拦截 今日皇城混乱,宗师之下,皆不足惧。 龙登山临危出山,不想在这短短数息时间就遇到了宗师级高手。 墨家剑奴中有一人惯用暗器,以身法诡异著称。 此人实力在四大护剑之中不算最强,但其危险程度必然是最高。 宗师有宗师的体面,有宗师的坚持,但这个人却是将诡异贯彻到底。 从没有半点儿宗师的架子,只求目的,不在乎过程,只要能完成目标,根本不在乎什么正不正面。 龙登山看了看身上的伤势,周围并未发现敌人的气息。 龙登山将李舒望护在身后,朝着空气中冷声说道:“身为宗师,行事作风这般鬼祟,难道就没有一丝宗师的颜面吗?” 没有回答,几人带着李靖退到了龙登山边上。 黑衣人而已不再出手,他们也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似乎担心真正的宗师强者出手,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突然,后方闪出几道劲风,龙登山立即将李舒望拉了一把,回身一刀横挡。 铛铛铛一串火花在刀身绽放,然而,这火花飞溅的时候,银针之中突然多了一道强劲,龙登山的刀身被刺透了一道细孔。 龙登山往后一退,一脚深深地踩入地面,这才勉强抵御了飞针的冲击。 龙登山抓住了银针,好在是没有刺入身体,再是咬牙将银针拔出,再看这银针之时,龙登山瞳孔微缩:“居然用毒。” 身为宗师,居然还要用毒,还是堂堂墨家剑奴。 种种身份光环叠加在一起,龙登山眼中多了一抹愤怒。 他上前一步,真气再出,一股热浪席卷全身,然后朝着四周扩散。 龙登山身边数人皆是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不敢相信龙登山的实力竟然精进如此。 这股热浪扩散,龙登山身边几乎都快站不住人了。 几人开始后退,心说要是再靠近龙登山,不会是要被烧焦了? 但真实情况远没有那么夸张,龙登山的真气扩散,四周空气隐隐有炎流,细微的波动都在龙登山的感知之中。 直到身侧某处的空气之中有了一丝异样。 龙登山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一刀气劲如闪电一样划破了空气。 虚空之中多了一人,露出身形时也是面露惊色,手中只有两根银针,却是仓促地挡在了胸口。 龙登山一刀再追,对方露出身形便是自己的唯一机会,他没有丝毫犹豫,势必要在用这一瞬间的机会与宗师分出胜负。 对手完全没有想到龙登山能在瞬间完成这样的攻击,仓皇应对之下在空中失了重心,受到冲击倒飞而出。 不等他作出调整,龙登山提刀而至,追着对手倒飞的过程,招招追杀。 龙登山虽是实力强横,但毕竟没有宗师的真气,他没有丝毫留手,更没有任何怠慢。 今日,与宗师交手,赢得的一瞬间机会极其珍贵,非但是胜负关键,更是在他武道修为途中的一次契机,若能杀了宗师,说不定瞬间顿悟直接破入宗师之境。 眼看自己占据上风,龙登山斗志高昂,死死盯着对方一刀接着一刀。 这一次直冲,两人冲破了数道墙壁,依旧没有任何停歇之势。 而李舒望这边倒是赢得了瞬间喘息,几个护卫将李舒望死死护在中间,周围几个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夫人,我们赶紧离开吧。” 一人扫了眼黑衣人,小声说道。 李舒望搀扶着李靖,问道:“爷爷,你还能走吗?” “没关系!老夫还能撑着。” 几人准备乘着混乱离开,李靖被送到了小黑背上,这时变故再生。 “谁都可以走,李靖一家不能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几人夹在中间。 这两人都是带着斗笠,一人手持断刀,一人则是带着一柄十分扎眼的东瀛武士刀。 李舒望看到武士刀时心头一沉,自家相公苦心寻找的东瀛人在这里出现,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东皇阁高手了! 李靖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表情,他看着另外一人,准确说是认真地看着对方手中断刀。 这柄断刀似乎勾起了李靖的某些回忆,表情变得惊骇起来。 “你……你竟然没死?” “李靖,这天下人恐怕都很疑惑吧,为何这大将军的位置偏偏就给了一个在玄武门事件当天没有出现的人头上。虽然现在我们知晓了真相,但当年种种,真相还有什么重要的?真相是不重要了,但当年的血债总更要人来偿还。我全家妻小因玄武门之事而死,你李靖当居首功!你李家满门迟早也要为当年之事陪葬!” “爷爷,这人究竟是谁?”李舒望问道。 李靖面露骇然之色,沉声道:“赶紧逃!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逃? 往哪儿逃? 两个人一前一后,看似没有到处都是空档,但四处根本没有机会。 有一人低声说:“夫人,我来给您开路!” “不要轻……” 李舒望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已经朝着后方的东瀛人冲了过去。 此人能应以应对两个培元镜高手武者,实力自然不俗。 可在那东瀛武士面前,对方仅出了一刀。 快如闪电,抽刀收刀一瞬间,那护卫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儿声响。 “今日要死的人会有很多,你李家之人不过是稍候片刻罢了。杀了李靖你,杀了你的孙女,杀了你李家所有人,这才是刚刚开始!” 断刀缓缓举起,指着李靖,一身宗师真气直冲天际,气势之大,如他此刻满腔怒火一般,仿佛要吞噬这里的一切。 这股气势,让人骇然,即便是在整个皇城所呈现出的数个真气来看,此人的真气之强也是在其余宗师之上。 所有人脸色一沉,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宗师,今天如下雨一样出现在皇城之内,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丢了魂,不知如何应对了。 “夫人,放信号弹,只有公子来救了!” 说完,李舒望打开了信号弹,火药飞入高空,却是没有来得及引爆,却被一股真气吞噬消散无形。 正文 第967章 金芒铺路 信号弹没了? 所有人心底一沉。 李舒望脸色也变了。 这信号弹是白宋给家人急救之用,只有在万般危险的时候才会用到,只要发射成功,长安城内各处都能看到。 白宋见到这个信号,便会丢下一切事情赶来,白宋的人也会不顾一切的赶过来救援。 可以说这个信号弹便是李舒望敢于闯入皇城的依仗。 可是没人能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从未有过状况发生的信号弹在这个时候被人拦截,最后的手段被人轻易化解。 情况瞬间变得万般危机,面对一个宗师级高手和一个不输于宗师的东瀛武士。 而李舒望身边没有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夫人,骑马冲出去,我等拼死为你拦住片刻时间。” 剩下三人没有丝毫犹豫,已作出必死之心。 李靖单手按在孙女的肩上:“舒望,冲出去吧,他们的目标是爷爷,你一定要活下去。” “爷爷!我……我为了你而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儿。” “舒望,不要再任性了,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情况,只有堵上所有人的性命才能给你赢得一丝生的机会。今日你不该来这儿的,现在的你不再是李靖府上的小姐,而是另一家的夫人!你的安危不再关乎你一人,如果你今日不来,便不会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是为了爷爷和李靖的家里而活。” “……”李舒望哽咽,眼泪滚滚而下,回想今日这一切,的确是自己固执己见非要来皇城营救爷爷。 现在害死了相公麾下的高手,连自己也处在了极度危险之中。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肯定是对不起相公的吧?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那就赶紧说了吧。” 断刀刀客很有耐心,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人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夫人,赶紧上马!” 李舒望擦了擦眼泪,不再犹豫。 这一刻她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她还有着相公,还有众多姐妹,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孩子。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的生死早已不只关乎她一人。 独子离开,尽管要不孝地抛弃爷爷,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李舒望翻身上马,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情势危急,发出一声嘶鸣,四蹄不安地挪动,跃跃欲试准备冲刺。 “小黑,我们一定要活着冲出去!” 舒望拍打着马儿,突然叫了一声:“驾!” 小黑瞬间启动。 如今的小黑已变成了老黑,但它也身经百战,在生死边缘似乎唤醒了体内的血脉。 黑马如闪电一样冲出,后方跟随着三个护卫,他们将真气爆发到了极致,有人甚至因真气地过度调动已经引发了内伤。 三人真气凝聚汇合,誓要爆发出超越宗师的力量。 而拦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那个断刀刀客。 几人声势如虹,在刀客面前却如蝼蚁一般可笑。 “你的目标不应该是我吗?” 李靖大喝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靖想要用自己吸引那刀客的注意。 然而李靖刚有一丝动作,后方的东瀛武士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李靖身后,面无表情地一刀穿透了他的肩膀,然后将刀刃插在了地上。 李靖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如壁虎一般被盯在地上,求死不得。 东瀛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你的命很值钱,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爷爷!” 李舒望回头,凄厉地喊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她却不能停下。 她为了救爷爷可以豁出性命,这些护卫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跟自己没有血亲关系,他们只是凭着一腔孤勇,一份忠心,毫不犹豫地豁出性命。 相比之下,他们的牺牲会更加沉重。 “蜉蝣撼树!” 一声低喝,挡在面前刀客断刀一挥,三个护卫拼尽全力凝聚的真气瞬间消散无形,与之而来的则是更加恐怖的气浪,如凭空出现的龙卷一般,引动了天际云层,整个皇城的阳光似乎都阴沉了一些。 三个护卫瞳孔一缩,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天底下除了徐化能引动天地异象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做到? 而且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刀? 天下高手太多,这样的敌人要如何应对? 三个护卫面露凄然之色,受到真气冲击,各个口吐鲜血,七窍流血,前冲之势手风暴席卷,全部倒飞出去,已然不知生死。 风暴不减,剩下李舒望独自面对。 李舒望自知无力抵抗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黑,不要停!死也要拼一次!” 这是李舒望最后的挣扎,长久的安稳让她丢掉了初见相公时的洒脱和随行。 现在,李舒望想要把曾经的自己捡回来,面对生死也要淡然一些,坦然一些,只是心中任有愧疚!让相公失望了! 小黑眼睛带着血丝,坚定地望向迎面冲来的风暴,没有停顿,只是脚步越发艰难。 风暴给它的压力难以想象,但小黑只想一刻不停地向前,直至它被卷入风暴之中,连迈出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风暴之中,混天黑地,隐隐有一股强横的真气在肆虐,强大的压迫力让李舒望几乎无法思考,连同马儿下一秒就要被冲飞。 眼看马蹄离地,李舒望已经接受了命运,耳边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夫人,受惊了。” 随着一个声音的出现,李舒望感觉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一人一马之前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如一柄利剑插在风暴的中心,将所有的压力都挡在了身前。 小黑也停住了,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李舒望看着这人,约莫三十出头,只有一个背影,却是根本没见过? “你……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淡定地站着,任凭风暴肆虐。 “你是我相公的朋友?” 对方还是没回答,只是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夫人离开皇城,属下不会再让任何人伤您一根头发。” 此刻,断刀刀客也意识到有些不对。 “什么人!” 风暴之中传来一个身影:“请夫人出城!” 随着声音,一道金芒大掌印瞬间冲破风暴朝着断刀刀客而来,刀客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被瞬间集中,狂喷一口鲜血被真气化作的掌印带着倒飞而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轰! 一声巨响。 皇城城墙被一掌打出了个窟窿! 黑云散去,阳光铺路,留给李舒望的是一条洒着金芒的出城之路。 李舒望目瞪口呆,本能地就要下马拜谢。 对方赶紧低身扶住:“夫人,折煞属下了。” “您到底是谁?今日之恩,我李舒望如何为报?” “夫人,您有一个好儿子,少主离京,让属下在危急关头护夫人安全。” 正文 第968章 我乃谪仙 战斗四处爆发,混乱之中,哪怕天地异象也未有人注意。 皇城一面城楼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但另一面城墙却彻底坍塌了下来。 断墙两侧,秦琼将军与女刺客相隔瞭望,彼此看着面前深深的鸿沟露出惊骇的神色。 乱石堆中,北离缓缓起身,看了看手中撕碎的衣裳,轻轻一吹,化为飞灰。 不远处,乱世中一道身影冲出,老太监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着,沉默了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气息又弱了几分。 “新账旧账,今日正是清算的时候。” 北离淡淡说着。 老太监直到现在才明白北离的真正实力有多恐怖。 江湖中传闻她是继徐化之后又一位真正意义的大宗师,老太监从未放在心上。 江湖传闻,十之八九,皆不足信。 可今日遇见的北离,实力之强,深不可测。 关键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爆发出真正意义的真气。 内有真气出体,力量却如此之强,偶尔有类似于真气的气息出现,也是灵光一闪,转瞬即逝,并且其感觉跟天下所有武者都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一点,老太监想不明白,越想便觉得越是可怕。 如此能耐,哪怕当年的徐化也是望尘莫及吧? 北离甩了甩衣袖,终于是抽出了佩剑。 这是一柄普通的长剑,但握在北离手中,才更给人一种阴沉恐怖的感觉。 老太监有些心虚,身为宗师,在北离面前居然有了畏惧。 眼看北离要出手,他借机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的?” “你为何能让真气一直凝于体内而不外泄,力量却能如此之强?” 北离淡淡一笑:“想要知道?我可在你临死之前告诉你!” 说完,北离眼神一转,身影瞬间到了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也没有怠慢,他问话之时的已在悄然准备。 见北离出现,身体瞬间散作浓雾,北离一剑的刺入浓雾之中,雾气似乎变得浓稠了许多,缠绕手中的雾气像是被人抓住了一般,活动变得十分迟缓。 北离身形一顿,老太监却是发出一声奸笑:“哈哈哈,中计了!” 话音刚落,浓雾暴涨,化作一团黑暗瞬间将北离吞噬其中。 浓雾继续飘散,周围有几个士兵误入其中,片刻间就传来了惨叫声。 浓雾外,北离的身影若隐若现,只见其没有丝毫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却是听到老太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你就硬撑吧,在老夫的真气之内,任何人都会被瞬间抽干精气。” “数年前,你偷袭得手。”浓雾中,北离缓缓地说,然后轻轻转动手中长剑,浓雾如细沙一样随着她的动作肆意流动,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那时候我与你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而数年过去,你的实力还原地踏步,而我已经超越当年十倍!” 说完,浓雾中剑光一闪,一股鲜血飞溅在了城墙断面上。 浓雾散了,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地立在北离面前。 剑锋上,老太监的人头摇摇欲坠,一阵风来,那瞪得溜圆的眼珠子还是滚落在了地上。 北离擦了擦剑上的血,上前走了两步,站在老太监的人头前,低声说道:“凡人习武,上仙修道,你我本就不在一个世界,我乃谪仙,你可瞑目了。” …… “姑姑……姑姑!” 混乱皇城的另一面,太子李承乾抱着丹阳公主大声地哭喊着。 一支乱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丹阳公主的胸口。 不知是谁的用手,连是不是误伤都不能确定。 “护驾!护驾!” 李承乾声嘶力竭地喊着,平日里千万人簇拥的太子,此刻就算喊破了的喉咙,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那些平日里忠心耿耿的下人,要么死了,要么跑了,唯有这位姑姑不离不弃始终跟太子在一起。 “别哭……姑姑没事。”丹阳公主擦了擦李承乾的眼角,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傻孩子,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你,姑姑怎么可能抛下你?” “姑姑……”李承乾哽咽无声,现在心中只有悔恨。 此前还怀疑姑姑为了争权而冷淡自己,没想到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是姑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对不起,孩儿怀疑过姑姑……” “孩子,你没有什么对不起好说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圈套,姑姑为了大计瞒着你,却不终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圈套……父皇是要我去送死吗?” “千万别这么说,那是你的父皇,是皇上,是天下的主人,他作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李承乾攥紧了拳头,愤愤地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到底为了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牺牲?” “不要误会了你父皇!皇帝哥哥为了今日,可算把所有的赌注都压上了。你我不过是为了这场大计的一环,为了吸引更多的敌人参与,同时也是为了分散敌人战力,皇帝哥哥让长安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皇城内。那些乱党为了将大唐所有的要员都除掉,才动用了这么多人。其余那些文武大臣都是没有特别保护的,只有太子你身边安排有高手保护。” “保护?害得姑姑受伤,这就是所谓的保护吗?有了保护又如何?难道这就是让我去冒险的理由?如果不是知道万分危险,姑姑岂会中途要我回去?姑姑,我已不是孩子,知道分辨是非对错,待我……” 李承乾话音一断,沉默了一会儿。 李承乾没有再说,将丹阳公主背在身上,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李承乾刚走,高墙上一黑衣人对准了丹阳公主:“背信弃义的贱人!太子就不该相信她!” 说着,手中十字弩就要发射,然后就见一人突兀地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对方只见到一道寒光,手已经不听使唤了。 “大唐公主是东皇阁的伙伴,意图不轨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收了刀,一颗人头从高墙上滚落。 “东瀛人!” 一声冷喝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两道剑光突显。 东瀛武士一闪,有些狼狈地的从高墙摔下。 一袭白衣手持双剑出现在武士面前。 “长安之中果然有东瀛人作祟!今日之事少不得有你们的影子!说到底有什么目的!” 正文 第969章 东皇出 没有任何回答。 东瀛武士起身,抖了抖身上尘土。 上下打量上方手持双剑的男人。 “阴阳剑青衣,大唐赫赫有名的剑客。今日正好看看大唐的剑和东瀛的刀到底孰强孰弱。” 言语之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现只是已经到了青衣面前,武士刀出鞘,划出一道电光。 青衣双剑横档,真气加持,反震之力将东瀛武士倒逼飞退几步。 东瀛武士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大唐剑客在对阵东瀛武士刀时有着如此经验,居然没有占到任何兵器上的便宜。 青衣冷声说:“东瀛铸刀术非同一般,大唐的剑很难与东瀛的刀抗衡,但只要让刀剑不直接碰撞,你们的刀就起不到任何效果。” “看来大唐剑客对东瀛的认识已不是第一天了。” “传闻有一支东瀛的武士组织潜入长安,意图破坏天下稳定。今日所见,正应了传言!” “所以你加入此次计划是早有预谋?” “若天下英豪真为了当年之事要找皇帝清算,我阴阳剑青衣身为宗师,自当不负天下使命杀皇帝定天命!而今在东宫之中有东瀛人的出入,此次事件就不是单纯地为了当年事清算,而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挑拨。我虽甘当棋子,却不愿被东瀛人操纵!今日唯有将尔等除尽,才能除去国之病患。” 青衣手中双剑伺机而动,一步步朝着东瀛武士逼近。 东瀛武士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感觉到了这人的可怕。 一般的宗师都足够让人难以对付,加上这人显然研究过东瀛武士的路数,知道应对方法,就变得更加棘手。 东瀛武士瞥眼看了看墙头的灰尘,再看看青衣的眼睛。 突然,武士刀刀尖扫过墙头,卷起一缕灰尘,朝着青衣眼睛飞去。 然后自己紧随而且,一道快如闪电的直刺。 然而东瀛武士才走过几步,前路细沙突然倒卷,没有影响到对手,反而瞬间蒙了自己的眼睛。 青衣冷笑一声:“大唐宗师岂是你一个普通武士所能抗衡的?” 说完,武士感觉到上下两道剑影,凭着感觉停步去挡,只见一串火光飞溅,刀剑相撞,似乎是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 两人停顿,没有分开。 武士视线从朦胧之中渐渐恢复,他看到此刻轻易的长剑压着他的武士刀刀身,短剑凝聚出炽烈的白光当头砍下。 “破!” 一声低喝,短刀击中武士刀。 铛! 武士刀一分为二,东瀛武士突然脱力,拿着一把断刀一脸后退十几步,看着手里的刀目瞪口呆。 “这便是东瀛人引以为傲的刀?” 青衣傲然反问,再上前一步,手中的双剑已有了杀意。 而在此时,墙面之中突然伸出一双手来,一下抓住了青衣的脚。 嗯? 青衣疑惑一声,低头去看,发现自己左脚被一根钢丝缠住。 没等轻易反应过来,钢丝收紧,青衣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临空飞退。 可为时已晚,半空中鲜血飞溅,青衣左脚小腿竟是被瞬间砍去! 看着自己突然消失的左腿,青衣瞪红了眼睛,阴阳双剑脱手而出,化作两条游龙,瞬间将刚才自己站着的墙面盘绕。 游龙所过之处,砖土被搅成了粉末,藏在墙体之中的某人也显露了身形,但却在游龙的厮杀之中变成了一滩鲜红的肉糜。 杀了一人,青衣落地半跪,上手捂着自己的断腿,大汗淋漓,脸色铁青。 宗师也是肉体凡胎,断腿之痛,让他感觉到阵阵眩晕。 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对准了那个武士,现在只恨没有学剑十三那样的御剑之术,否则双剑何需回手? 阴阳双剑掉落在地,青衣缓缓捡起,强撑着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青衣起身之后,长街处四面都是东瀛武士,一个个面露寒光,已然将青衣包围其中。 “大唐剑客,果然有些实力!” 一个特别的东瀛人走了出来。 之所以说他特别,是因为在众多东瀛武士之中,唯有此人没有的佩刀,一身黑色披风,上有八头怪蛇,绣得栩栩如生,十分扎眼。 “你是谁!” 只一眼,青衣便看出此人气势与他人截然不同。 即便身为宗师,站在此人面前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东瀛东皇。” “什么东皇西皇?简单说,你就是这些东瀛人的头目是吧?” 青衣吐了口血沫,提振气势反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阁下的剑法让人钦佩,今日特邀阁下加入东皇阁,如有兴趣,我希望与阁下一同谋划大计。” “呸!什么东西?大唐剑修,只求纵横天下,逍遥自在!” “这么说,阁下是只求一死吗?” “死?哈哈哈!”青衣大笑,“宗师哪有这么容易死的?你们有杀我的本事吗?” 话音刚落,面前东皇把手伸了过来,明明相隔数米,却像是一瞬间就到了面前。 青衣后退一步,双剑横档,真气凝聚,剑锋之上苍白真气如太阳一般。 可对方的手伸来,只是轻轻一捏,青衣手中双剑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瞬间变成了铁屑。 “什么?” 青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想要后退可刚刚断腿,身体没法适应,惊愕之际便朝着旁侧摔倒。 那东皇指尖一动,一手抓在青衣肩膀。 青衣这才发现对方手上戴着一副银质手套。 那手套平平无奇却似岩浆一般,刚一接触,青衣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融化似的,鼻尖闻到了一股焦臭味。 但此次青衣有所准备,靠着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出声,提起真气借力后退。 青衣摇摇晃晃退出七八米,还没站稳,后方数人武士刀齐出,从各个方向锁定了青衣的逃跑路线。 青衣很清楚,要是被武士刀直接命中,宗师肉体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可他现在行动不便,又是仓促之间,根本转变不了身形,眼看就要被数刀穿体,突然感觉头顶十几道剑气落下。 “青衣兄,我家公子特意遣我来助你,这份人情当好好想想怎么还!” 剑十三从天而降,伴随着无数剑气将周围的武士全部震退。 正文 第970章 炮声 “你是……墨家的剑奴!”青衣看到剑十三,思绪中忽然闪过江湖中传闻唯一一个可以使用御剑之术的剑修。 剑十三冷笑一声:“是北定王府郡主的师父剑十三!” 说罢,剑十三一指剑诀,插在地上的木剑突然幻化出无限残影,一道又一道剑光从四面八方炸开,周围的武士更是被逼倒退,不敢丝毫停留,唯有那东皇站在原地,身体四周似乎有一道无形屏障不管剑影如何攻击,自己是岿然不动。 青衣有些吃惊,这是他头一次见剑十三,之前都是江湖传闻,知道此人在墨家剑奴之中以综合实力最强著称,真气虽勉强入宗师境,但真实战力远超一般宗师。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再看那地面插着的木剑,明明还是插在地上,能模拟出如此逼真的剑招,显然是将真气运用修炼到了极致的体现。 眼看着剑十三一人就逼退了所有人,青衣看了看自身不禁苦笑:“可惜未能早与十三兄相见,那时也好亲身体会一下御剑之术的玄妙。” “机会总是有的!”剑十三认真说,“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逃离此地。青衣兄,你现在可能自行撤出?” 青衣稍稍停顿,看了看剑十三,觉得宗师说出逃这个字总有些不体面吧,而且他如此之强,难道…… 剑十三似乎看穿了青衣心中所想,认真说道:“对方可是东皇,即便是大宗师在他的面前也不见得是对手。” “东瀛人……真……真有这么厉害?”青衣有些感慨,也有些不信,可看到自己现在的惨样,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厉害,当然厉害!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说完了没有?”面前的东皇终于开口了,他这一开口,诡异的一幕出现,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他黑袍上的八头怪蛇像是活了一般,突然膨胀放大身体,张牙舞爪地朝着剑十三扑了过来! “什么?!”青衣惊叫一声,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奇景。 剑十三也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运转真气,化作数以千计的剑光围剿扑来的凶兽。 但这八头怪物似乎又不是实体,所有的剑影直接穿透而过,没有对其造成丝毫影响。 眼看着冲到二人跟前,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别闪开。 八头怪物扑到地面,地面爆发出一声惊天爆炸。 气浪翻滚,青衣被冲击撞在了墙壁上,吐了一口鲜血。 剑十三顾不得对方,心里思绪飞转:“如果是幻觉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冲击力?可为何真气没有丝毫作用?” “青衣兄,赶紧撤走,我给你断后,我们北定王府汇合,那里我家公子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青衣真气炸了身后墙面,炸出一个忍者来,听到剑十三的话心生感动,遥遥拱手:“大恩不言谢,十三兄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青衣化作一道光影急速撤离,可虚空之中似乎又是出现了刚才的八头怪物。 而这一刻,那八头怪物的影像要比先前大了数十倍,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 “怎么可能?” 青衣叫了一声,飞退回来。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剑十三身上,他也被巨大的影像阻拦,惊骇之下只能撤回到了原地。 仅仅两招,青衣已被东皇的势力所震撼。 不管这是什么妖法,能制造出如此巨大影像,若以真气作为根本,需要多强的真气才能做到?只怕早已经超越了武者的范畴了吧? 青衣惨然一笑:“只怕我们没有这么容易离开了,害得十三兄受困,我难辞其咎。” “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对方这虚影看似巨大,却没有如先前那样直接对我们发动攻击,恐怕是消耗过大已经无法如先前一样发动了吧?” 剑十三冷声道。 但真是如此吗? 现在的东皇表情有所变化,他忽然回头看着皇城的一角。 刚才的巨大虚影已出现,瞬间成了整个皇城关注的中心。 显然,这是东皇自己引起的失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两个人冷冷一笑:“今日我们暂且别过,若你们能侥幸逃过一截,到时候咱们再来分出胜负。” 说完,东皇身形一闪,一阵浓雾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其余的武士也一样,所有人都仓皇逃窜,像是在躲避什么。 前一秒还陷在包围之中,后一秒整个街上没有多余一人,如此大的转变让两人都有些发懵。 “这……这是为何?”青衣问道。 剑十三正在思量,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抓着青衣急速冲天! 轰! 一声巨响传来,一枚炮弹突然降落在二人所在的街上。 轰!轰…… 一连数发炮弹从天而降,整条街被气浪冲飞,火焰、泥沙、砖瓦,血肉…… 神武大炮! 巨大的虚影引起了城墙各处驻守的神武大炮注意。 这些提前布置在皇城中的神武大炮专为宗师而设,一个巨大的靶子出现,各处的神武大炮已经按捺不住了。 炮火落下,火药才是这世界最无法抗衡的神罚。 剑十三动作慢了片刻,飞出十米之后,便被爆炸的冲击卷入,两个人在昏天黑地的世界里翻滚不知飞到了哪儿。 剑十三感觉自己已经去了鬼门关,一身宗师真气在炮弹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人就像枯叶一样任凭抛飞,过了十几秒,重重地摔在一堆废墟中。 好在宗师的生命力异于常人,尽管剑十三在神武大炮的冲击下遍体鳞伤,却强忍着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吸了一口气便是一声咳嗽,吐了一大口的血。 而青衣,人已经不见了,生死不明! “可恶!”剑十三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他为了青衣而来,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冒这么大的险,只为能赢得青衣信任! 这不是白宋的命令,但剑十三知道白宋需要青衣。 青衣不仅仅是一位宗师,关键他记录了天下武功的精要,中原门派所有秘籍手册都在青衣手中。 白宋的疯狗刀已经自成一派,他要精进,就需要青衣的指点。 正文 第971章 紫气东来 皇城内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管有多少宗师在皇城之内动手,战斗是有何等的剧烈,却是从未将皇城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 这一次,随着神武大炮的开火,整个皇城仿若陷入了一场浩劫当中。 剧烈的震颤让城中各处建筑都有了明显的震动,地面也出现了裂痕,城墙更是摇摇欲坠,至于钦天监本就残破的塔楼则更是在议论炮声之后倾斜了将近三十度。 钦天监距离炮声的地方足足百米,如此远的距离都有这么大的阵仗,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动静了。 所有宗师都目瞪口呆,他们之中有见识过神武大炮的,也有听说过神武大炮的,但在亲眼见证过炮火的威力之后无一例外都是心生胆寒。 白宋眼看着钦天监就要坍塌,犹豫着要不要这么跳下去。 看看身边的李世民,他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在倾斜的平台上,依旧努力保持着平稳,似乎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这一刻,白宋已难再问出皇上的安危,从神武大炮开炮的那一刻起,白宋的内心已经被无比的震撼所取代。 白宋所震撼的并非神武大炮的威力,毕竟这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神武大炮的能耐。 他所震撼的是李世民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来的决心,这里是皇城,是三省六部个中大员集体办公的紧要场所。 如果说皇宫是皇帝的家,按皇城可算是皇帝直属的公司。 这是要亲手毁了这里的一切? 不惜毁掉皇城也要除掉叛党?听说敌方潜入了不到五十人,却要用皇城内至少五千人的性命作为陪葬? 白宋算是明白了,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大臣进入,其目的是为了让新唐的乱党孤注一掷压下全部的赌注,皇上才能在今日将乱党一网打尽。 身为帝王,为了自己的皇位而不择手段,倒是并不奇怪。 只是眼前的皇帝为了这一切不仅牺牲百姓,连官员也要抛弃? 徐化和徐震之间的战斗陷入了僵持之中,因为一声炮响让两人终于可以分开缓和。 徐化到了李世民的身前,回头看了一眼白宋,没有说话。 “徐化……”李世民沉声说道,“你师兄为朕保证,只要有你在,这些乱党根本不足为惧。可现在,对方只有一人便能将你牵制住,传说中大宗师的实力难道仅仅如此?今日若朕未能完成大计,答应你们将佛教推为国教的许诺也是无从完成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若还想留手,坚守佛门的慈悲之心,你的对手可不会对你慈悲。” 徐化眉头轻皱,看了看皇城内四处战斗,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徐化,少在此装神弄鬼,今日不管你有何种原因,敢替这昏君挡道,便是跟天下为敌。” 徐震再次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同时一挥手:“皇帝就在眼前,事关天下,何必管那些光明磊落?一起上!” 说话间,徐震身后突然出现七道身影,各色流光如霓虹一般诡异地有些好看。 但这七道身影一出,白宋周围感受到的压力陡增,几乎压得他不能呼吸。 算上徐震,八位宗师强者一起出手,历史中从未有过的奇境就在这一刻展现。 白宋也被这股气势压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不受控制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再看徐化,却是缓缓解开了袈裟,认真地将袈裟叠好放在了一旁。 徐化里面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虽然相貌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一副老人的姿态,但给人的感觉却跟之前截然不同。 似乎不再是那个叫玄普的和尚,更像是一个踏入凡俗的老人。 “杀了徐化!” 不知谁喊了一声,前方四人同时冲了过来。 徐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缓缓地取下自己的念珠,取下了身上代表佛门的最后一个物件! 一股气势冲天而起,手中佛珠散落高塔,徐化像是解除了身体的禁锢一般,那股气势瞬间变成了实质,紫气冲天染遍了云层。 迎面四人还没碰到徐化的身体,光是这股突然爆发的气势便将四人振飞出去。 四人半空飞退十丈,落地之后无不惊骇凝视。 这紫气不是真气所化,似是天降祥瑞。 “紫气东来?传闻是圣人过天关才有的异象,徐化这是……” 凡人岂知这紫气之意,但周围宗师皆是见多识广,这紫气传说,似乎古有记载。 徐震咽了口口水,不敢相信地嗫嚅了一声:“徐化他……入圣人境了?” “圣人境?” 白宋碰巧听到了这三个字,然后下意识地多看了徐化一眼。 正巧徐化也回头看了白宋一眼,然后淡淡一笑:“施主,老僧骗了你,传功亦是重生,散功重聚又是一番机缘。” 看着徐化被紫气包围,声音低沉却显得虚幻缥缈…… 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是抬头看了看天。 果不其然,天际阴云密布,隐隐有雷霆汇聚。 “天劫?师父要飞升了?” 一个念头在白宋脑中一闪而过,如果这个世界至尊的尽头是小说里常有的得道飞升,那眼前的徐化应该就是一脚踏出那一步的人吧? 看到这一幕,白宋的内心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恍惚,突然不清楚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 最近关于长生的思考让白宋时时陷入混乱,自己通过药物获得了一些无伤的加持,看似得到了长生,可在师父徐化面前,似乎是自己把长生想得太过简单了。 真正的长生应就是如师父一样入圣人境吧? “徐化接旨!朕命你杀光皇城内的叛党!” 李世民的声音传出,紫气中的徐化微微拱手表示领旨。 先前还志得意数位宗师看到包围在紫气中的徐化后却显得没有了斗志。 准确说来是多了一分畏惧。 徐化看向徐震,眼睛微眯,一股杀意似乎形成实质,不见其有丝毫动作,徐震突然遭受重击,喷出一口鲜血,人已经从高处急速坠落。 众人打了个寒战,这徐震可是公认的真气最强,没想到连怎么被击中的都不知道。 下一秒,徐化身影出现在白宋身后。 白宋一惊,回头去看,才发现有人在自己背后意欲偷袭。 徐化临空一掌,身后之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瞬间被打落高塔,一身带着紫气,如紫色的火焰一般,人在紫气之中惨叫连连,在空中尚未落地,居然被化为了灰烬。 正文 第972章 北离出手 圣人之力,竟是如此?身为宗师,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这也太离谱了! 圣人乃是传说,古有记载的圣人唯“儒法道”三家。 而圣人如孔孟古今只有言行记录,未曾有过武道记载。 难道传说中的圣人竟是和尚这般出手即杀人,杀人且无形? 一瞬间,成包围之势的几位宗师朝着四面飞散。 这样的敌人岂是人力能敌的? 但此刻的徐化一改平日里和气,隔着一层紫气,白宋都能感受到其杀意有多强。 眨眼间又是一闪,瞬间到了另一人身前,对方大惊失色,瞬间提起十二分的真气。 然徐化又是一掌打在对方真气凝聚的无形屏障之上,只见紫气穿透真气,直入对方内体。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紫气穿透身体从七窍喷出。 半空中,又一位宗师被紫气活生生烧成了一具枯骨,从天空落下,在地面成了齑粉。 徐震看到这一幕,他才明白方才自家兄弟已经是手下留情中的留情了。 “天下宗师,今日老夫将一并杀之……” 无力的话语声在浑厚的真气下传遍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宗师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仰头望天,面露骇然。 万万没有想到,此次集合了天下宗师的刺杀行动会因为一人而失败! “这不可能?” 不知在什么地方,一声不甘的质问发出。 新唐太子看着天际的紫气一拳打在了地上,本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算中途有些波折,但他还是相信此次行动觉悟失败的可能。 直到天际传来徐化的声音,一位远超宗师强者的圣人出现,这一切彻底地梦碎了。 “殿下,快走吧,留的青山在……” “青山?哪还有什么青山!新唐已经彻底没救了!” “殿下,不必惊慌。”一个熟悉的老人出现,站在新唐太子身后。 “墨老……” 墨老看着天际,严肃说道:“这紫气之相不可长久,当年墨家巨子也有通天道法,也曾有紫气冬来之时。” …… 白宋看着天上,一个又一个的宗师化作枯骨坠落,看到自己师父一念之间便能屠杀一人,心里多了一丝不安。 他想到了北离,如果北离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样的场景? 他留在这里是为了阻止北离刺杀皇帝,但如果北离出现,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阻止师父杀了北离。 “皇上,我还要留在这里看着吗?”、 “你想要做什么?” “看着宗师一个又一个陨落,也不是什么好事。” “宗师?天下根本就不需要宗师的存在!朕今日便是要除尽天下宗师,还世间一个太平。” “但……” “这些宗师之中有一些是你的朋友,你是想为他们求情?” 没想到内心所想被皇上知道,白宋索性直接承认了:“是。” 李世民出奇地没有生气,而是指着天上:“你要是有勇气去阻止,朕倒是不会责怪。” “去阻止?还是去送死?”白宋有些疑惑。 就凭自己是对方的徒弟,就要去阻挡那些紫气? 白宋是个自私的人,在能力范围之内,他倒是可以去尝试,但在能力范围之外,还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这种冒险的行为是肯定不会参与的。 白宋没有了声音,李世民则是笑了笑:“这些宗师没有一个愿意接受律法的束缚,想要跳脱在皇权之外,只有给他们足够的震慑,才会让天下那些不轨之徒心生畏惧。皇权是绝对不能质疑的!” “皇上小心!” 身后小太监突然出声,一个闪身到了李世民身前,单手一挥顶出了一道空气屏障,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李世民的身前。 “皇权毋庸置疑?今日,我便来试试看!” “北离!” 白宋惊呼一声。 北离出现太过突然,徐化根本没有察觉,到了李世民跟前,一剑横扫,只有短短两三米的距离! “不要!” 白宋喊道,但为时已晚! 北离已经出手,那剑上看似寻常,却是一斩破了那小太监的空气墙,剑锋朝着李世民的喉咙扫过去。 白宋手中冷刀上挑,只听噹的一声。 冷刀打在北离剑上,将北离的剑弹飞出去。 原本会扫过李世民喉咙的剑这时擦着李世民的脸颊飞到了别处。 李世民向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轻轻一摸,竟然是出了血! 这一下,李世民的表情变了,盯着北离愤怒大吼:“徐化!杀了这个女人!” 徐化这才得空发现被人钻了空子,一道紫色身影突然回到了高塔之上拦在北离和皇上之间。 “师父,不要!” 又是白宋在喊。 这一次,白宋还是什么都没能阻止。 北离的行为已经彻底点燃了徐化心中的愤怒,只见其一掌轰出,紫气如海浪一样朝着北离吞噬而去。 北离此刻已无退路,同样左手一掌,淡淡的白气凝聚掌心,与徐化这一掌碰在一起。 两人皆是纹丝不动,一股气浪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李世民像一片叶子被冲下塔楼,小太监奋不顾身跳下塔楼去追,有惊无险地将李世民给拉了一把。 皇上从塔楼跌落,和小太监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周围被困住的大臣无一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是小太监作为肉垫,没有让李世民直接受伤。 而在塔楼上,白宋却是坚定的没有落下,他咬牙硬撑,看着两人交手撞在一起。 北离接住了徐化这一掌,可紫气却已经将她吞噬包围。 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具具枯骨,白宋也不知道为何有了一股惧怕的情绪。 北离是朋友,但也是个让白宋心生好感的女人。 看到北离被紫气吞噬,有那么一瞬间,白宋幻想到了家中那几位被自己视作珍宝的女人变在其中。 这让白宋浑身汗毛倒树,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了,白宋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手中的冷刀也掉在了地上。下意识地脱掉了自己的衣裳,一下将北离扑倒在塔楼,白宋居然是想用自己的衣裳和身体将紫气扑灭! 正文 第973章 抗旨? 事发突然,毫无准备。 白宋出于本能的行为也让北离吃了一惊,原本坚定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抹慌乱。 在面对入圣的敌人时,北离也没有丝毫犹豫,却因一个男人的奋不顾身而突然乱了阵脚。 她被轻易地扑倒在地,看着白宋用衣裳在自己身上拍打的样子似乎忘了动作。 直到缠绕在她身上紫气逐渐的朝着白宋的身体蔓延时,北离才猛然起身,一把将白宋手里的外衣夺了过来,然后丢掉了一边。 “不要靠近我!” 一声关切的呵斥,北离一掌打在白宋的胸口,白宋闷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 这一掌,白宋才感受到了北离实力,这看似没有任何真气的女人一掌之下居然的将白宋体内即将爆发的真气给全部冲散。 白宋体内的真气原本感受到了外界压力,已经在体内蠢蠢欲动,却又在这一掌之下溃散。 什么大宗师的真气,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还是说北离这样的女人过于强横? 徐化见白宋被打飞,身形一闪,将白宋临空接住,眼看着那一身紫气将白宋瞬间吞噬,北离的瞳孔一缩,下一秒便闪身到了徐化面前。 一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人抓着白宋的一只手,似乎要把白宋给活生生地撕了。 北离怒道:“放开他!” “放了他!”徐化同样说道。 三个人在空中成了焦点,三人都被紫气所包裹,却是同样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原本可以吞噬一切的紫气在这三人身上突然没了功效,大家都看着这样的僵持百思不得其解。 徐化无伤倒是理所应当,北离和白宋安安稳稳地又是因为什么? “没事?”北离也注意白宋的状况,十分吃惊。 徐化解释:“施主一身真气与我同根同源,这紫气乃我真气所化,自然是不会伤了他。小丫头,你又是为何?这圣人业火居然对你无效。” 北离盯着徐化,似乎看出了对方并不想伤害白宋,方才说道:“我们一起放开他,我再跟你解释。” 徐化点头。 二人同数一二三,然后同时放手。 白宋从距离高塔十几米的地方落下,一屁股坐穿了一层楼,痛得嗷嗷直叫。 李世民和小太监,以及部分赶上楼来的士兵看了白宋,见他身上紫气未散,皆是不敢靠近。 白宋望天,之间头顶两人暂时分开。 北离出手居然从容应对徐化的攻击,这让宗师联军士气大振。 不求北离击败徐化,只要能将徐化拖住,他们就有杀了皇帝的时机。 徐化认真地打量着北离,回忆早年的江湖事迹,从未听过有什么灵秀宫,更未听过北离这么一号人物。 短短十年,江湖居然出了个奇女子,武功修为之高连徐化都捉摸不透。 关键她没有真气,不知修炼何等功法,代表着凡间力量极限的圣人业火也不惧。 这时候,北离突然一手抓住了身体四周的紫气,紫气之下似乎有一层无形屏障,像是脱下了一层无形的衣裳,所有的紫气都被北离丢到了塔楼上。 北离重新恢复荣光,正色看着徐化,问道:“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徐化眼露精光,这是连他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没想到老夫临死之际居然能遇到以为真正的敌手,看来上天待老夫不薄,终是让老夫了却了夙愿。” 说完,徐化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身上气势再度替身,身体四周的紫气受到影响竟然隐隐有些泛红。 北离拧眉,感觉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达到武道巅峰,如此情况,以我现在的境界怕不是对手……可惜了,如果能再提升一层小境界,便不会惧怕他。为何偏偏就在这毫厘之间?” 北离心中思绪转动,隐隐有些沉闷。 见徐化过来,这次不愿硬拼,瞬间下坠到了皇城的街道上。 北离避让,证明两人实力存在差距。 白宋作为中间人,他不想这二人中任何一人受伤。 尽管刚才在两人之间起不到任何的效果,但他还是冲出塔楼朝着下方街道追了过去。 但白宋没走两步,后方就传来了李世民的喊声:“白宋!没有朕的命令,你要去哪儿?” 白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站在高出的李世民,然后坚定地一转头,朝着下方去了。 “不要打了!” 白宋大声喊着,两个人化作两道流光在街上横冲直闯,白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追寻了两人的身影,但他却被两人直接无视。 白宋只恨没有好好练轻功,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但他追了不久,面前突然有了机会,两道光影汇聚而来,就在白宋所在的小巷出口处。 两道光影即将碰撞在一起,白宋突然窜出站在两人中间。 “停手!” 一声呵斥,白宋索性闭上了眼睛。 白宋的出现让两人立即改变招式,皆是拼尽全力地停住了攻击。 “你疯了!”北离现出身形,盯着白宋就是一声怒吼! 白宋毫无征兆地一把抓住了北离的胳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要再胡闹了!” “胡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你希望让天下大乱吗?” “什么大义我可不管!”北离想想要挣脱白宋的手,白宋岂能放过。 “放开!”北离逐渐加力,白宋却分毫不让。 两人紧握的地方渐渐出现了热流,地面都开始有了裂痕。 北离盯着白宋握着自己的地方,加重了语气:“放开!” “痴肥你把我的手砍了,否则我绝不让你再胡来了。” 这两人直接把徐化给无视掉了,徐化看着两个小年轻的动作,心里也是暗暗感慨。 “小辈之中估计就这两人是当世最强了,没想到会在这儿拼尽了全力打情骂俏……” 这一幕场景让徐化的杀意减弱了许多,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似乎注意到徐化怪异的眼神,北离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想要挣脱,反而使不上劲了。 突然,北离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一下不再挣扎:“罢了罢了!我不打了,你现在满意了吧?” 正文 第974章 天劫将至 北离停手,这让一旁的徐化有些意外。 今日能来参加刺杀任务的,谁不是下定了决心? 怎么会被两句话就的说动的? 而且对手突然说不打了,那他要不要继续? 这个问题在皇上的命令中可没有提到过。 “师父,您也一样,还是及早收手吧。” 白宋说动了北离,转眼就开始劝说起了师父。 徐化没有北离那么多纠结,他很坚定地摇摇头。 “事已至此,岂有收手的道理?” “我不知道师父在这里出手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我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为了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争论下去很没有意义。我知道新唐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当年玄武门的事情我没有经历,但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得清楚,也看得很透彻。即便当今皇上在当年犯下了大错,但那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你们的争斗对也好,错也罢,都是无法让时间倒回到玄武门的时候。这个天下需要一个能稳定的皇帝,同时也需要让当今皇帝有所畏惧的宗师。人只有心存忌惮才会有所顾忌,如今的明君可能是因为弥补当年的过错,也可能是感受到天下还有许多威胁存在。如果今日所有的宗师都死在了皇城,或许未来的皇帝会有所改变。总之,今日的皇城真的不易大开杀戒,不易有更多的人流血。” 白宋一番话发自肺腑,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值得倾诉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面对北离和师父时说了出来。 这是一个追求平稳的人,白宋不喜欢有什么太大的变革,只想要世界平平安安就也好了。 这样他才有一个能遇见的未来,保持着穿越者独有的优势。 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私,但白宋并不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悲天悯人的角色,他一直相信自私才是人最真实的本心。 其实白宋的话很好理解,李世民自登记以来所作所为不说有功,至少无过,没有欺压百姓,没有狂傲自大,还算礼贤下士,公私分明。 作为一个皇帝,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天下人心中跟斗有一杆秤,即便了解一些事情真相的人也很清楚,李世民之所以当个皇帝都显得有些谨小慎微,是因为他曾犯过错,他是想用一点儿实际行动来弥补当年的过错,不管别人原不原谅,至少完成自我救赎。 这个天下,能让皇帝感受到威胁的,除了江湖中的宗师之外已经很少很少了。 白宋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只要这天下没有了宗师,没有了新唐,或许就不会有一位这样小心的明君。 徐化之所为看似是为皇帝扫除障碍,实则也是为将来埋下了隐患。 徐化陷入了沉思,似乎也在思考种种可能。 白宋没有再说,能让这两人有片刻的停息已经很是不简单,倒是没有奢望真的能改变今日的格局太多。 就在这时,白宋感觉到手背微微刺痛。 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手背附着的一点儿没有散去的紫气正在一点点灼伤自己的皮肤。 白宋微微皱眉,没想到这股紫气会这么顽强,过了这么久还有一点儿挥之不去。 但是,先前对自己毫发无损的紫气现在却变得有些不同了。 紫气看似小了,但却是变得更加狂躁,更加不受控制,以至于已经开始让人受伤。 好在白宋的体质特殊,紫气烧伤皮肤的同时,白宋独特的体质正在不断修复,除了一些刺痛感之外,皮肤只有一点点灼烧的痕迹,一直没有扩散。 白宋意识到这一点后暗自称其,觉得就这么一点小火苗,换做在别人身上只把已经把人给烧死了。 也难怪那些宗师在这紫气之下会显得不堪一击。 白宋正要说点儿什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没有任何伤害的紫气忽然变得这样,自己是没有什么影响,那师父呢? 原先想着这紫气本就是师父所化,就算再怎么变换也不会对师父有任何伤害才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化毫无征兆地半跪在了地上,露出了艰难的表情。 “师父!” 白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被北离一把拉住。 “别过去,你师父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 白宋一脸懵逼,心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没救了? “圣人境岂是这么好进入的?他现在已是被真气反噬,不受控制了。” “不可能!” 白宋有些慌了,看师父的情况着实是不容乐观,他想要甩开北离上前去看。 却被北离死死地拽住,怎么也不松开,正如他刚才死活也不肯松开北离一样。 “别过来!”徐化艰难地说了一句,“姑娘说的没错,老僧已是没救了。圣人境本就是逆天之境,鸿蒙过后,天道不准凡人成圣,唯有此时坐化才能免除天劫降临。” 说着,徐化的气息已经越发地微弱,身体的紫气却越来越多越发狂躁,很快连身形就融入到了紫气之中,变得模模糊糊。 突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 白宋觉得浑身一麻,唤醒了他思绪。 抬头去看天际,发现头顶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只有滚滚惊雷在黑云之中闪动,宛如云中藏着一条巨龙。 更要紧的是,从云层中传来了无法抵抗的压力,身体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即便是白宋也不受控制地想要蹲下身。 “劫云!” 北离惊呼一声,脸色变得惨白,“他说的没错,圣人境真的会引来天劫!这……这可如何是好?” “天劫?渡劫飞升?”白宋已经被头顶劫云压得站不起身,咬牙切齿地不敢相信,这不是玄幻世界才有的情节吗?怎么……怎么会在自己的眼前出现? “渡劫飞升?怎么可能?”北离冷笑一声,“那些都是骗人的传说,真正的天劫之下,别说是凡人,就算真正的大罗金仙也会化为灰烬。” “这……这怎么办?”白宋也慌了,眼前出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天劫,超出所有人的认知,李世民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高塔上高高在上的李世民已为今日之事付出了代价。 他在天劫的压迫下,趴在高塔的平板上像只王八一样一动不动,连口气都出不了,尽管带着不甘和愤怒,但在真正的天神面前,凡人一如蝼蚁一般。 正文 第975章 形势急转 天地间,万物平息,连尘土也被压制得服服帖帖,所有的生灵都在这天神的威势之下动弹不得。 一声声惊雷此起彼伏,照亮了整个云层。 狂风咋呼之时,似乎天劫化作的雷霆随时都要落下。 看看云层时隐时现的雷光,谁都可以想象出当天雷落下之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什么大宗师,什么圣人境,什么神武大炮,在这样的天雷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白宋趴在地上,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他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法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紫气包裹的师父越来越模糊。 “皇上……” 悠悠的声音来自于天际,似乎又是出自于徐化模糊的影子之中。 “长生的尽头是消亡。” 这是徐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的人影随着他的声音,带着他留在世界最后的警告,缓缓消散。 “师父!” 白宋艰难地喊了出来,但那个藏在紫气之中虚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随之消散的还有让天下宗师都感到恐惧的紫气。 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就在那几息时间之内。 突然,压制白宋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消失,白宋一下就站了起来。 “徐化死了!” “徐化死了……” 安静的皇城内突然传来惊喜的尖叫声,被徐化逼入绝境的宗师们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畅快地大叫了出来。 “徐化真的死了!” “圣人境的紫气不是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 “强行提升境界只能是自取灭亡!” 哗啦啦…… 大雨滂沱,天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痛了个窟窿,瓢泼的雨滴洗刷着整个皇城。 那些喊声很快被雨水的声音淹没。 白宋抬头看天,天劫没有落下,那些藏于云间的雷霆化作了这场无休止的大雨。 白宋很清楚,不是师父驾驭不了紫气,而是师父为了化解天劫而选择了自我坐化。 雨幕之中,一件金灿灿的袈裟从天而降,落在了白宋的手中,这是徐化身前的伪装,也是为自己画的囚笼。 白宋感谢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让自己的穿越之旅变得平坦了许多。 也能感受到先前在紫气中的身影还有许多话没有跟自己交代,他的身上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谜团。 而现在,一切都化作这一件袈裟回到了白宋的手中。 白宋唯一能记得的便是当初在幽州跟对方的约定。 如果非要说什么遗愿,可能就是传播佛法吧? 白宋想着如果自己还能活着离开,活着过了今日,自己肯定还要遵循那个诺言,知道自己死掉的那一天。 “徐化死了?” 高塔上,李世民狼狈地站了起来,他吐了口血,在大雨中没有了帝王的英武,只是像个普通的中年人在雨中迷茫且无助。 “徐化怎么可能会死?” 李世民不敢相信,徐化是他手里的王牌,怎么能说死就死了? 这时候,李世民有些慌了,甚至都没注意到头顶的大雨。 “来人!所有神武大炮准备!将皇城内所有的宗师都炸了!” “皇上,一定要这样?皇城内还有很多士兵和大臣们!” “不用管他们,只要是乱党,只要是宗师,统统炸了,不要给他们汇聚的机会!” 李世民下达了最终命令,他很清楚现在的行事,没有了徐化作为依仗,仅凭身后一个小太监根本不是宗师的对手。 尤其是在所有宗师都汇聚到了一起时,这将是他的灭顶之灾。 所以,不管牺牲谁,不管会误伤谁,这时候必须让皇城内所有的神武大炮启动。 身后的小太监高高举起了小旗,这是神武大炮发动的信号。 李世民之所以要在最高处,便是要将这个讯号准确地传递到皇城的各个角落。 皇城内一个二十一门神武大炮准备就绪,这是攻打别的国家,在战场都没有用到的惊人数量。 这么多神武大炮一起发射,可以在瞬间摧毁整个皇城。 城楼上各方士兵举旗回应,说明讯号已经收到。 这个细节,在下方的白宋也发现了。 “不好!这是要炸城了!” 白宋惊呼一声,抓着北离的胳膊。 北离扫眼四周,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些神武大炮,也想象到了神武大炮一起发射的场景。 即便是宗师,面对神武大炮也没有任何胜算,只要被爆炸的冲击波及,真气都要震乱,也就是说,哪怕宗师想要逃走,只要稍晚片刻就没法飞天遁地,而一旦受到波及而落在皇城内,只有死路一条。 “快走!” 北离带着白宋一步就冲上了塔楼之上,两人一跃直接飞到了李世民的头顶十余米的高空。 狼狈的李世民惊愕地看着这两人。 一个北离,一个白宋! 李世民瞳孔微缩,目光从北离身上转移到了白宋身上。 这种眼神是李世民感受到了眼中的威胁才有的,目光锁定白宋,如老鹰锁定了猎物,只是这支猎物比老鹰飞得还要高,李世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触碰不到这个小子了。 李世民阴沉着脸,冷声问:“怎么还没有炮声传来!” 小太监看看四周,眉头深锁。 按理来说,神武大炮在接到命令立刻就能开炮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秒。 皇城内没有任何动静。 “报!” 下方一个小兵扯破了嗓子大喊:“皇上,炮弹被雨水淋透,所有神武大炮都不能用了。” “什么?!” 一声惊呼,李世民惊得跳了起来。 神武大炮全都不能用! 这是李世民今日最后的底牌,也是决胜的底牌。 竟然会因为这一场雨而全部失效? “完了!完了!”李世民意识到情况不妙,一把抓住小太监,“快!快带朕离开!马上!” 小太监点头,将李世民抓住,从高塔之上朝着皇宫的方向飞顿。 可小太监刚有动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道真气穿透雨幕如闪电一样席卷而来。 “昏君!想走?” 四道真气,四位宗师,同一时间击中了小太监。 小太监的真气化作护盾,却是一碰即碎,两人在半空遭遇终极,如炮弹一样狠狠地砸向地面。 正文 第976章 决心 即位以来,李世民再未有过如此重创。 泥泞的泥地里,李世民翻着白眼差点儿背不气去,龙袍被淤泥染得黢黑,一头乱发被雨水冲刷得蔫儿的枯草,起身之后忍不住狂喷一口血,脑子嗡嗡地响,感觉大限将至。 “皇上!” 小太监有宗师之体,没有受伤,惊呼着跑了过来。 李世民抓着小太监的衣角,跪在地上如乞讨一般:“救……救朕,朕封你……封你……” 话没说完,天空中传来几声狂笑:“哈哈哈!李世民大限将至,今日就要宰了那昏君!” “一起上,天赐良机,不容错过!” 数道电光闪过,真气纵横,小太监再次出手保护,但在数位宗师的联手之下根本是不堪一击。 一个照面,小太监被打得练吐几口鲜血,气息微弱,似乎就要死了。 好在小太监拼死保护,硬是凭借一人之力将李世民保护在了身后,让周围宗师不敢靠近。 “这小太监又是何时出现的高手?居然如此难缠!” “大家一起联手,看他能坚持多久!” 说完,几人再度出手,小太监也作出了必死的觉悟。 也就在这时,雨幕瞬间停息,所有的雨滴突然倒卷上天! 所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回头一看,只见一道虚幻的刀影从天而降! 刀影在大雨之中若隐若现,显得十分模糊,除了那股子撼天动地的气势,光靠肉眼很难发现。 但细细一看,却能看到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刀影居然巨大到高过了钦天监宝塔,几十米之外,第一刀落下,沿路雨水倒卷而起,仿佛时间倒转了一般。 “闪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道声音瞬间闪躲,刀影落下,皇城长街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几十米外,白宋站在原地,双手持刀,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这一刀,他试着收放,以惊天之力而起,却以轻柔之息而落。 收放自如,白宋似乎可以做到了。 他这一刀成功为李世民挡下了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谁!” “皇城之中怎么还有如此高手?” “这股气势,难道还有一位大宗师?” “不对,怎么有些像徐化。” “不可能,徐化已经死了!” “是白宋!”徐震眼光如电看向了几十米之外的小巷口。 白宋身侧的北离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皱眉问道:“你到底站在那一边?你到底想要帮谁?” “我只是要整个大唐安安稳稳的,要让历史朝着它该有的方向进行下去,历史可以改变,但不要偏离太远。” 北离听不懂白宋在说什么,但他看出了这人的决心。 白宋要保护李世民,就算是有生命危险那,他也会不顾一切。 白宋的决心让北离很是为难。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一定!” “哪怕与我为敌?”北离拧眉问道。 “你哪怕与我为敌也要杀李世民?” “我已经答应你放手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别在淌这浑水?” “我就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若不帮我,就在一边看着,记得替我收尸。” 白宋说完一句,提着刀,跳上高强,踩着墙壁朝着李世民的方向跑了过去。 “卑鄙小人!”北离咬牙怒骂一声,脚尖一点,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跟在白宋身后。 白宋这是在逼迫北离加入他的阵营,要让北离帮白宋一起保护皇帝。 北离不想让他逞心如意,但更不想白宋就这么死了。 今日的战局有多危险,北离很清楚。 就算是她自己,在面对这么多宗师一起围攻的情况下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北离之所以能跟进入圣人境界的徐化过招,那是因为她的功法独特,可以无惧圣人紫气。 但论真正战斗力,跟徐化相比还是相差不少。 而白宋就更不谈了,白宋现在就算有了丰富的对战经验和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式,但这是面对几个甚至十几个宗师,他这样的野路子选手怎么可能打过身经百战的宗师正规军? 然而,白宋真就是豁出去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北离的身上,堵她在关键时刻会选择临阵倒戈。 所以白宋一边跑,一边朝着远处大喊:“想杀皇上,就先杀了我!” 从白宋那一刀落下,便已经成功吸引了所有宗师的目光。 宗师之中,知道白宋的人很少,更多人对这个年轻的小子是陌生和疑问。 无法想象,刚才那一刀会是这个小子发出来的。 甚至于他们看到白宋后面的北离,怀疑刚才那一击是北离所出。 “这样的小鬼居然有了宗师境界?” “非但宗师,刚才那一刀真气远超我等了,让人难以理解。” “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这样的小鬼怎么可能?” 徐震严肃道:“不要掉以轻心,这小子身怀徐化七十年大宗师功力,实力非同小可!” “什么?他体内有徐化的功力?” 所有人脸色一变,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面对紫气时的绝望。 看到白宋越来越近,他们都有些畏惧了。 也就在这时,白宋跑到了李世民的跟前,站在墙头上,刚要说话耍帅,不想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墙头滑到了地上的一滩泥水里。 “……” 瞬间破功。 一众宗师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李世民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本来还有希望的,现在希望却没了。 “哈哈哈!就这样的小鬼,纵然有了宗师的真气又如何?” “小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掺和的吗?” “哈哈……徐震,就这样的人物也需要我们担心?” 宗师们是压抑太久了,现在终于有了缓和的机会,似乎大家都笑得十分放肆。 徐震也想,这小子也就真气强一点,招式不多,也没什么威胁。 但就在这时,空气中压力陡增,北离沉着脸走到白宋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面对众人,冷冷地问了一句:“谁敢笑他?” 正文 第977章 突发事件 一声质问,更是带着一股无形之气,周围宗师话音一顿,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北离。 北离出现,不再他们的阵营之中,而是站在了李世民身前,这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的压力。 北离作为此行之中最强的战斗力之一,在战斗爆发之前,大家对于北离的期待并不高,虽然江湖传说她是新晋的大宗师,但没有见识过她的实力,传言总不足信的。 可就在刚才,北离成了唯一一个能正面阻挡圣人徐化的战力,她用事实告诉宗师们她的真实水平。 即便是这里的宗师不止一人,但真正在北离面前的时候,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感。 但最最最让人不解的是,作为自己人的北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对立面! 如果一切按照原先的计划,此时的北离应该直接出手取了李世民的人头才对。 “北离宫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有人不解问道。 北离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我反悔了。” 反悔了? 就这么随便直接的吗?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就说一句反悔了。 这可是刺杀皇帝的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 “北离宫主,此事可万万不能开玩笑。” “你看我是开玩笑的吗?” 北离冷哼一声,单手一指,一股气劲锁定在说话的老者身上。 老者瞬间变色,双手护胸,连退数步。 北离继续说道:“我劝你们赶紧离开皇城,乘着你们还有机会离开的时候。等着这里的神武大炮都准备好了,你们就是想走也没有了机会。” “北离宫主,看来你是真的打算跟天下英雄为敌,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又一人喊了一声,宗师们岂能因为一人而停止全盘计划? 近十人的宗师联军要拖住一个北离也不是不可能! “徐震庄主,我们六人主攻灵秀宫北离,剩余三人乘机偷袭皇帝,杀了皇帝,我们即刻撤退,不要在此纠缠。” 终究是不能继续拖延了,为了杀皇帝,宗师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只要能杀皇帝,哪怕是偷袭,用毒什么的,都在所不惜。 滂沱大雨中,激战再起。 皇城之乱发展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脱身之人。 皇城内的人想出去,皇城外的士兵想要进来,几处城门围堵得水泄不通,而最后的战场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哪怕是士兵,哪怕是密诏司的人,似乎都选择了在旁侧观摩。 因为刚才那一幕皇上从天而降时,已经无法确定皇上的生死了。 如果皇上已经死了,没有人愿意再冒着必死的风险冲入战局。 李世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他放眼四周,发现自己的士兵护卫一个都没有! 那些他曾坚信会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一个都没有。 到了这一刻,李世民才清楚地认识到围绕在皇权周围的人,她们所效忠的不过是皇权,他们只是对皇帝效忠。 如果现任的皇帝死了,那他们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效忠下一任皇帝。 正如他曾经所亲眼见证的一样。 然而,在这最后的时刻,留在李世民身边的只有三人,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太监,一个白宋和一个为了白宋而反戈的女人。 就在几分钟以前,李世民看到高高跃起的白宋,看着这个小子居然飞到了自己的头顶,想到他公然违抗自己命令,那时候,李世民对白宋起了杀心。 可真是这么一个不顾皇权,不顾命令,敢公然忤逆自己的小子,却成了自己身边最后的依靠。 李世民伤重不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宋拦在自己的面前。 突然,李世民吃力问道:“白宋……你……你为何要救朕?” 白宋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听到李世民的问题。 因为他面前有两人绕过了北离朝着李世民过来。 对方九人,六人阻拦北离,三人偷袭皇帝。 北离被六人纠缠的同时,还给白宋拦下了第七人。 剩下两人到了白宋面前。 面对两位宗师,白宋全神贯注,没有丝毫放松。 来者一男一女,都是擅长诡道。 男的无影无形,只能捕捉到微弱的气息。 女的一身绿芒,身形诡异,扭曲盘绕一闪即逝,像条在雨中窜行的蛇。 从这女人的身上,白宋还感觉到一丝熟悉。 “圣莲教教主?那个妖女?” 白宋眼神一凛,绿光已经到了面前,那绿光之中突然冒出一双如蛇一样鲜红的眼睛,伴随着一声呵斥:“臭小子!闪开!” 白宋不为所动,横刀斩断那绿光,不想绿光只是一个虚影,一闪之后人已经出现在了白宋身后。 白宋反应也很快,反手一抓,一下就抓住了女人的脚,硬生生将妖女从空中拽下来! 啪的一声,妖女摔在了雨中,那双鲜红的眼睛回头瞪着白宋! “你找死?” “哼!不长进的女人,别忘了老子绕过你一次!” “本教主对你手下留情,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松不松手?” “不松!” 妖女张嘴,吐出一口浊气。 白宋却不为所动,他可不怕这些毒! 妖女见没用,突然身体扭动起来,白宋抓着的脚似乎缩小了,那女人滑不溜秋一下蹿了出去。 白宋一惊,自己手中只剩了一双绣花鞋! “皇上!” 白宋喊了一声,将手中冷刀丢了出去。 李世民看着跟蛇一样的女人冲向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又是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白宋的刀插在了李世民的面前,而那妖女却已经被逼退了。 白宋不敢怠慢,回身要去取刀,不想身体四周传来一阵刺痛。 噗噗噗…… 数道银针从天而降,带着绝强的冲击瞬间穿透了白宋的身体。 七八根银针刺穿了所有肩膀,还有一根针似乎穿过了白宋的心口位置。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时间都停止了。 白宋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北离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愣在了原地,被人一剑刺入小腹却浑然不知。 那妖女鲜红的眼睛突然消散,露出一双惊恐的澄澈人眼来。 “白……白宋!” 正文 第978章 朋友比皇帝重要 白宋怔怔地看着自己,他被这一幕也吓到了。 看到自己心脏被刺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回到以前生活的世界里? 但他真的不想离开,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白宋更舒适,有更多的不舍,也有了更多的牵绊。 因为多了这些牵绊,所以白宋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恐惧。 他感受到了不远处北离的气势在变化,似乎能感受到她狂躁的呼吸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怒火。 同时也看到了面前妖女那双澄澈的眸子。 白宋从未想过圣莲教教主竟有着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一道闪电划过心迹,白宋的思绪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一阵短暂的刺痛之后,伤口处并未有鲜血流出。 这一幕让白宋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种种变化,自己的呼吸,精神都没有多少影响,也没有任何要死掉的征兆。 刚才那种感觉,仿佛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一下,仅此而已。 “我……我……我是不死的?这连伤都算不上吧?” 白宋动了一步,吓了周围人一跳,头一次见到被银针穿透心脏的人跟没事一样。 北离也感觉到了不对,她顾不上自己的伤,而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连带刺伤北离的人也跟着揉了揉眼睛,相信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除了看错,再也找不到另外的解释。 发生在白宋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 空中终于显现出那个虚影,是墨家那位善用暗器的剑奴。 对方也轻咦一声,因为疑惑而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见其显露身形,白宋突然发动反击。 临空一掌,未曾借助兵器,却是将体内的真气惯出。 “遭了!” 对方一时失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 无形的真气冲击在对方身上,只见那剑奴在空中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倒飞而起,被白宋一道真气打到了二十米外的高空。 “这……这是什么妖法?” 徐震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一个北离已经如此难以对付,而那个看似不怎么厉害的白宋却也爆发出令人无法理解的战斗力。 徐震还记得当初围攻蛇岛时白宋只是个空有一身真气却显得愣头愣脑的小子。 短短几年不见,这小子对自己真气的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连招式也变得有模有样,唯一弱点恐怕只有不会轻功而已。 但他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致命攻击到了他的身上会显得没有了作用? 无论如何,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是严重低估了白宋的战斗力。 “徐庄主,你在想什么?赶紧应对面前的女人!” 一边有人大喊,见徐震的思绪拉回。 又一人口吐鲜血从天上落下,原来是刚才刺伤北离之人点燃了北离心中的怒火。 而北离现在气势更比先前。 若北离先前只是在拖延防守,现在的北离却是真的动了杀心,开始了全力的反击。 北离杀意一动,宗师联军瞬间陷入了被动,几招过后便有两人一时不察吃了大亏。 而李世民身边有着白宋,主攻的也只有那个圣莲教教主一人而已。 白宋要应对那教主一人已是绰绰有余了。 那妖女见到白宋没事,一双澄澈的眼睛再此变成了鲜红的蛇眼,更是不加收敛地朝着白是进攻。 白宋被这女人纠缠,一时间难以摆脱,眼看着陷入了僵局。 但在僵持之中,白宋显得更加游刃有余,而这妖女随着时间推移,攻击变得越发随性,似乎知道杀不掉白宋,索性也就只是做做样子了。 “你应该清楚,今日你们的计划到此为止!” “哼!少得意!我虽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还就不信你真练成了不死之身。” “赶紧离开,呈现在还有机会!” “怎么?又要放我走?和上次在蛇岛一样?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念着你好。” “我不想杀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这么多人都葬身在于此。宗师和皇权之间的有着平衡的关系,宗师死完了,皇权就会无所顾忌。天地阴阳,讲求平衡,现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很平衡了,我不想打破这个平衡!你若识趣,就赶紧离开!” “哼,我要是不呢?我要是落在皇帝的手中,你……” 话音未落,附近传来一声炮响! 轰! 整个战局为之一顿。 神武大炮! 神武大炮重新发射,肯定是从库房调来了新的炮弹,即便是在这场大雨中,已然没有了绝对的安全。 “怎么办?神武大炮已经朝着这边炸过来了!” “你们若是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妖女后退几步,跟白宋分开了距离。 这时候谁都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神武大炮下,就算不能将所有宗师全歼,至少也能留下了个三五个。 身为宗师,谁会想在这儿白白送命呢? 关键现在情况来看,是老爷要保李世民一命,说明大唐气运还在,他们注定成就不了大事。 “走!” 空中徐震大喝一声,算是宣布了今日刺杀终止。 听到这个讯号,皇城内所有的宗师全部化作流光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宗师要走,一旦腾空,便是没有了阻隔。 北离想要去追,后方白宋追来,喊道:“别追了!” 听到白宋的话,北离才收敛了气势,到了了白宋面前,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没事吧?” 一瞬间,两人目光相对,气氛有些怪异。 雨停了,乌云散尽后透出了一片没有月光的星海,战火的飘散的浓烟为给雨后的夜色笼罩了一层薄纱。 不知为何,一项冷峻的北离在这样的环境下与白宋对视,心里有些忐忑有些畏缩,不禁偏移了视线。 而白宋只是看着北离小腹上的剑伤,认真说道:“你的伤口要马上包扎,跟我过来。” 北离鬼使神差跟着白宋到了一座残破的建筑下,找了一片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安静地坐下。 白宋开始认真给北离处理伤口。 其实北离的伤并不重要,至少对于北离而言。 北离看着白宋认真的动作,然后又看了看雨中喘息的李世民。 “你不给皇帝治疗一下?” 白宋头也不抬,淡淡回答:“朋友比皇帝重要。” 正文 第979章 谈心 “皇上!” 一对黑甲卫兵赶到了战场,他们终于确定了皇上还是安全的。 这些密诏司的鹰犬全都跪拜在地,大喊着护驾不利之类的话。 李世民站着,努力地保持着皇帝的威严。 如果是在一刻钟前,李世民还会愤怒地要把这些混账玩意儿给全部砍了。 但在此时此刻,李世民的心里却是一种坦然的心态,对于这些人到底是没有赶来护驾还是压根儿就不想来护驾,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至少还活着。 至于忠诚和服从,李世民在心里对这些词汇有了新的看法。 这些人,何必去管他是真心还是出于畏惧和其他什么理由,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反而让李世民所无法处理的是身后站着的白宋。 一刻钟前,白宋已经给李世民处理了伤势,暂时用针灸的方法放出了一些积攒在体内的淤血,然后活络了气脉,现在李世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白宋是唯一一个守在李世民身边的人,至于那个女人…… 李世民肯定对方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在单纯地帮助白宋罢了。 这一次,白宋救了李世民,李世民无法否认这是有生以来所欠下的最大的恩情。 如果是别人,李世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他进行加官进爵,竭尽所能地赏赐褒奖作为感谢。 但这个小子的骨子里还是一副傲骨,他跟其他宗师一样,对皇权有种不同的感觉。 这是李世民最不喜欢的一种东西,宗师对于皇权天生带着一种蔑视的心里,所以会认为只要杀了皇帝就是一种荣耀,可以名扬天下。 白宋却还有些不同,白宋面对皇权既不是仰视也不是蔑视,而是一种平常心的平视。 如何处置白宋,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皇上?皇上……” “朕累了,要回宫歇息,所有的事情,待朕休息好了再说。” 说完,李世民一把抓住了白宋的手:“陪朕回宫。” “……”白宋愣了一下,却见李世民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刻都没有放松。 白宋有些怀疑,不知道对方是不放心自己,还是需要自己才能安心。 但现在不是继续挑衅皇帝的时候,便对北离交代了一声:“还请去到王府给我家人道一声平安。” 北离点了点头,想要离开。 黑甲士兵立即戒备起来,想要将北离拦住。 北离没有动手,只是回头看着白宋,白宋则看向皇帝。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黑甲士兵这才让道放行。 白宋被李世民拉着回宫,走出没几步,一支临时拼凑的的接驾队伍赶了过来。 这一次,李世民生拉着白宋让他上了自己的轿子,让白宋跟他坐在了一起。 宫里出来的太监看到这一幕,吓得轿子都抬不动了。 从古至今,哪有人能跟皇帝平起平坐? 这算是荣誉吗? 太监们不敢想,恨不得自己眼瞎了,才不会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 这要是一个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来个杀人灭口…… 白宋也被吓坏了,他以为自己是个特别大胆的人,没有什么是自己不敢做的。 可到了这一刻,白宋才意识到什么叫惊恐和畏惧。 但是在李世民的一再要求下,白宋还是坐上了那个位子,跟李世民一起,挤着本来只有一个人的座位。 但白宋的表现很古怪,他是畏畏缩缩地坐在一角,半边屁股都掉在外面,看着有些滑稽,大部分位置都是李世民坐着的。 看到白宋这幅模样,自己给他天底下最大的荣誉和权利,他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莫名的,李世民有些想笑,却又引动了伤势,换成了两声咳嗽。 看到这样的白宋,李世民悬着的心忽然放松了,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测试,便打消了李世民心中所有的顾虑。 突然,李世民单手拍在了白宋的肩膀上:“白宋,你让朕如何赏你?” “皇上,这个真不必了。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比任何赏赐都好,再多的赏赐也都是身外物。” 李世民看着白宋,发现这个平日里不太正经的小子这会儿却显得十分认真,看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要说皇上最大的信任是什么? 可能就是有功却无赏吧。 因为已经不需要用赏赐来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这才是和一般人最大的不同。 今夜,皇宫里面乱作一团,都知道皇上身负重伤,无数人为此而奔走担忧。 但李世民谁都没见,也没有传召太医什么的,只是让白宋守在一边,支走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 白宋则亲自给李世民调理身体,熬药煎药,做着一个大夫该有的本分。 一直到了深夜,白宋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的时候,李世民才问出了心底里最大的疑惑:“你为何要拼死救朕?又为何会在之前不顾朕的命令离开?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这有什么矛盾的?”白宋认真回答,“臣一切行为皆寻求内心安稳,随着心意行事,如此简单而已。” “真如此简单?” “就是如此简单。” 李世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朕开始有些明白了,他人心中天地君亲师,长幼有序,而你该是天地亲君师,亲人在你的心里要比朕还重要,你喜欢那个女人对吗?” 白宋摇头:“换上说的不对。” 李世民躺在床上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此时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了。就算你将朕摆在亲之后,朕也许你无罪。” “我心里不是天地君亲师,更不是天地亲君师,而是亲军师天地。臣虽把皇上放在亲人之后,却也是把皇上放在了天地之前。按照顺位,皇上的地位还往上挪了一个。” 李世民一愣,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到底是真的不要脸至极。 李世民笑了,却不敢出声,又怕伤口发作。 “这天下也只有你敢对朕如此说话了。不过,经历这一切,有你小子说这些忤逆的话,朕反倒安心了许多。” 正文 第980章 事后 安心的李世民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宋就坐在李世民的床头,靠着床脚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这一觉白宋睡得不怎么舒坦,但却睡了很久。 第二天醒来时,是因一个公公在外喊话,说是已经正午了。 白宋精神一震,醒了过来,果然见到阳光已经透窗而入。 回头一看,李世民还在睡觉,看他愁眉不展地样子,似乎还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白宋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见到门口的公公说:“别嚷了,昨天皇上伤了元气,睡觉是恢复的最好途径,今天就让皇上多睡一会儿。” “这……”公公稍显为难,“好多事情都等着皇上处理呢!大臣们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早上了。” 白宋倒也没多想,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到底有什么事?我过去跟大臣们说说。” “哎呀!”公公一惊,叫了一声,“白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这些事必须是有皇上亲自过问,岂能由他人代劳的?” 白宋只是随口一说,他没有那么敏感的政治觉悟。 听公公这么一说,白宋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尴尬地笑了笑。 却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就由本宫和白宋一起出去看看吧。” 听声音,白宋回头一看,果真是皇后娘娘来了。 如今的长孙皇后有病缠身,连白宋都束手无策,平日里只能小心养着,很少再抛头露面。 昨儿发生了大事,皇上重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娘娘在这时候站了出来,跟白宋一起去朝堂听政,虽然不合规矩,但也是权宜之计。 公公想了想,点头道:“有皇后娘娘出面,大臣们倒也能安心许多。” “白宋,李家欠你太多……本宫不知如何谢你救了皇上一命。” 皇后娘娘缓缓到了白宋身边,看着白宋的眼神有些复杂,虽然依旧是那么慈爱柔美的姿态,但病容之下,整个人的精神不是很好。 这个问题,白宋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稍后我给皇后娘娘把把脉。” “走吧,先帮皇上处理好了正事再说。” …… 金殿外,无数朝臣聚集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其中还有大批的人带着伤,身上缠着纱布,有人还坐着轮椅,甚至还有人披麻戴孝,哭跪在大殿之前。 昨日受伤的可不仅仅是李世民,被李世民用来当诱饵的人可包括了这些大臣。 有人伤了,有人死了,也有人被吓到了。 今日进宫上奏的,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是要辞官还乡,还有一些是来报丧,剩下极少数人才是通报昨天事后的一些发展情况。 李世民斩超除根的计划没有得逞,却是让朝臣的心散了。 如今是一地鸡毛,乱的不行。 还好李世民没有看到这一幕。 就算是白宋,看到这些蓬头垢面的大人物们,心里也是一阵阵唏嘘。 甚至白宋都在怀疑,是不是皇帝故意装睡,他不想来见到这样的场景? 大臣们在大殿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有人来了。 发现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和白宋一起。 “参见皇后娘娘!” 大臣们喊着礼节性的口号,等到皇后和白宋到了门口。 “都平身吧,各位大臣都受了惊吓,就不必在乎这些了。皇上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就跟本宫和白大人说,有什么小事就让白大人决定,至于一些重大的事情,本宫会代为转达。” 简单的一句话,所有人看着白宋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没见过昨天最惊险的一幕,但却听说了白大人一人独挡乱党的围攻,为神武大炮赢得了时间。 这是何等的恩德? 这个叫白宋的小子这辈子…… 不对是几辈子,世世代代都享不尽皇恩了。 现在连皇后都亲口说上奏的折子交给白宋处理,这是要带政的节奏啊。 这种荣誉已经不是官职能衡量的了。 一时间,朝臣蜂拥而至,一口一个白大人叫得比谁都亲。 白宋却没有丝毫得意欢喜,反倒十分苦恼,短短几分钟,面前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山,根本没法看。 “都等一等!先别急!”白宋忍不住了,叫停了各位,然后随便翻看了几本折子,对大家说,“今天的奏折,但凡是要辞官的,全部先回去等候消息,这是大事,需要皇上亲自准许。在没有收到皇上回复之前,各位大人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不得有半分懈怠。至于那些来报丧的家属,我带皇上向你们表示慰问,朝廷不会忘记各位大人的贡献耳,皇上更不会亏待了各位家族子弟,至于后续的事情,朝廷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安排,各位就先回去吧。最后,跟叛党余孽有关的事情跟我到殿内详谈。” 说完,白宋不再理会外面人,搀着皇后娘娘进入金殿之中。 昨日之事还没有结束。 损伤没有统计,乱党没有清理,那些宗师的去向未曾可知。 还有就是新唐余孽没有抓住。 长安城门已经封锁,除了一些宗师级高手能够飞出城之外,其余人想要离开长安是不可能的。 那位新唐太子的余孽还被困在城中,白宋想要把他给揪出来。 这个新唐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如果不将其斩草除根,之后还会搞出昨日的事情来。 长孙无忌在白宋出现之前已经把从各个大臣口中得到的情报进行了汇总,在白宋和皇后之后进入金殿。 只是这为曾经的近臣看到白宋是眼神有些复杂。 这一天时间,朝堂巨变,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跟这个小子走得更紧近了。 长孙无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里有些感慨,新老交替已是不可挽回的实事。 长孙无忌汇报了很多事情,其中最让白宋惊讶的是。 原来整件事都是皇上和丹阳公主私下的谋划,让丹阳公主得到新唐太子的信任,将新唐所有的力量引入皇城中剿灭,意图一劳永逸。 而丹阳公主也在此刻带来了最关键的消息。 似乎这位新唐太子藏身在兴庆宫中,跟李渊在一起。 正文 第981章 皇后的办法 跟李渊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白宋和皇后娘娘都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必须交由皇上知道。”长孙无忌沉声说。 长孙无忌没有将消息说完,他只说新唐太子和太祖皇帝在一起,意思是指代太祖皇帝明知对方是叛党却没有通报皇帝,反而是跟叛党在一起。 这种架势,似乎是有意要保这为新唐太子一样。 事情可就麻烦了,要是真如长孙无忌说的,把一切告知李世民,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当今皇帝跟太祖皇帝是面和心不和,当年之事在外传言是太祖皇帝主动退位,其实事实如何百姓都心知肚明。 今日之事闹出来,岂不是又在父子之间添了一把火? 皇后娘娘思量了片刻说:“皇上还需要休息,这件事就先不要告诉皇上了。” “可是关系重大,如果没有皇上的口谕,我们该如何处置?抓还是不抓,怎么抓?如果错过了时机,让叛党给逃了又怎么办?谁来负责?” 皇后娘娘转头看着白宋。 白宋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此事,臣不好提意见吧?毕竟这是皇上的家事。” 白宋光想想都觉得事情很棘手,他怎么会凑上去接招? 现在主要能把自己撇清关系就行了,至于结果如何,白宋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皇后娘娘想了想说:“先监视起来,或许故意给一次机会,让那个人离开……” “皇后的意思是……”长孙无忌若有所思。 这二位是同胞兄妹,很多话不需要讲明白,大家都是心领神会。 白宋是不太明白的,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也不想去多问。 “白宋,稍后你去一次兴庆宫,看看里面的情况吧,就说是本宫给那人一个机会,让他赶紧滚出长安,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白宋得令,也不想多问什么。 这个时间点,只要听命行事最好,虽然白宋很想杀了那个人,但皇上和皇后的心意比他的想法更重要。 白宋借着这个机会也想早点离开皇宫。 他见了外面群臣的狼狈模样,心头也开始担心王府里面的家人如何。 去兴庆宫之前,白宋要先回去一趟,至少下能让家人们安心,自己也才能放心。 白宋出宫,一刻钟后回到王府。 从出宫到经过皇城,看到皇城内的残破景象,让人是唏嘘不已。 整座钦天监塔楼被炸没了,六部衙门毁了超过八城,唯一完好的区域就是皇宫和皇城连接的门口广场。 相比起皇城内的景象,长安城中倒是一片寂静,像是没有太大的事情发生。 而在王府内,一切照旧,没有任何事情。 只是当白宋回去之后,王府内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的人都来了,不单单是家中的夫人,甚至连王府的下人们都到了客厅里头。 看到白宋平安无事,一家人这才放了心。 然而,就在白宋准备离开去往兴庆宫的时候,李舒望才哭哭啼啼地说了她昨日执意去了皇城的经历。 这件事白宋一点儿都不清楚,听过之后把白宋吓得一身冷汗。 这事儿让白宋心中有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看得出舒望经历此事之后也被吓得不轻,纵有百般不悦也不好多说这女人什么了。 唯一让白宋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在最后关键时刻出现的宗师高手是什么来历? 从那人留下的话来看,对方肯定是跟自己儿子白安有关联。 白安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收一个宗师当小弟? 如果舒望描述的没有错,那对方还十分忠心。 现在的情形是让白宋越来越看不懂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纠缠交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很大的线团,找不到头绪。 这边没有想明白,另一边又有人说家中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是北离,这倒是好理解。 另一位是个叫青衣的剑客,似乎是剑十三的朋友。 “青衣?这又是什么人?” 白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候,剑十三站在人群外围,用真气传音到了白宋的耳边:“这个人,你应该去见一见。” 白宋打发了众人,走到剑十三面前:“什么人需要你特别引荐的?” “江南第一高手,阴阳剑青衣。” “宗师?” “没错。” “若他真愿意为我效力,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现在去见一见也是必然的。” 白宋有些兴奋,这天下间的人才就数宗师最为难得。 剑十三带了个宗师回来,他肯定不会怠慢。 剑十三摇摇头却说:“他不会为你效力。” “不会为我效力……” “但他身上有对你有用的宝贝。” “什么宝贝?” “传说青衣家传有天下武学汇总,传承千年的武学典籍,在他府中都有抄录。青衣脑子里记录了全天下的武学。” “什么?”白宋一愣,“男版王语嫣?” “王……语嫣?” “额,这个不重要,只是这些的武学对我有什么用呢?” “对公子用处很大!现在公子的招式是有了,但真气是他人传授,并非自己所有。这徐化的真气固然是强,但也桎梏了公子更进一步的可能。招式和真气之间补贴和,只能单纯的蛮劲儿。若是能通过自己感悟的招式修炼出一套也属于公子自己的内功心法,相信公子的实力会更进一步。公子也看到了昨日皇城之中,天下间的高手有太多太多,对公子有威胁的还大有人在,只有更进一步,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这个青衣欠公子的人情,只要让他根据的公子的招式和现有的内功底子,从他的记忆之中不难找出一套适合公子的内功心法。” 白宋大概明白了,点了点头:“你怎么跟青衣认识的?” 剑十三这才将昨日之事告知白宋。 白宋听了有些感动,没想到有一日这剑十三会为了帮自己变得更强而身陷险境,关键他居然为了解释这么一件事说着这么长一段话。 “谢了!就凭你这用心程度,我也会尽力从青衣身上学会内功。但如果不是急切之事,那我现在还得先出去一趟,青衣就交给你先安顿着,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正文 第982章 兴庆宫的猫 兴庆宫,带着白宋不少的记忆。 在那里跟汝南公主有了缘分纠缠。 算起来,那个不算太大的宫殿寄托着白宋不少的情思。 也不知有多久没去那个地方了。 里面的老皇上也是个老顽童,白宋对他没有人反感,回忆起关系来更像是朋友。 此次再去,却是带着几分沉重心思。 白宋没有带任何人,而当他靠近兴庆宫的时候,在街上便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此地封锁,闲杂人等绕道!” 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拦在白宋门前,但白宋能感觉到还有不少暗哨在各个地方监视,甚至还有很多暗弩已经将自己瞄准。 “我是白宋。” 简单的介绍让士兵一惊,赶紧后退下跪行礼:“见过白大人。” “都让开,我要去兴庆宫一趟。” “大人,这……” “有什么不妥吗?” “此去兴庆宫,怕是有危险,大人尊贵,身边不能没有保护?” “放心吧,我不需要什么保护。” 说着,白宋便大踏步走了进去,后方几个士兵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上去阻拦。 兴庆宫的宫门紧闭着,白宋上去敲了敲门。 许久才听到有人在里面询问:“谁?” “白宋,奉皇命来探望太祖皇帝。” 很快,兴庆宫里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老太监看了看白宋之后给了白宋一个颜色。 白宋是侧着身子进入兴庆宫的,然后很快关上了宫门。 兴庆宫里面,几个江湖装扮的汉子死死地盯着白宋,各自的手都放在兵刃上,显得十分紧张。 “放心,就我一个人,也没有带兵刃。” 白宋简单说着。 几个人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他们身上都有伤,显得十分狼狈。 整个兴庆宫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有了这么几个人,整个地方的气氛却完全不对了,气氛压抑且沉闷,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 白宋站在门口没有走动,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却在这时,几声喵喵的叫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一堆大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它们绕过了几个杀气腾腾的中年人,全都围在白宋的身边,绕着圈圈挨个在白宋的腿上蹭来蹭去,眯缝着眼睛,很是享受,像是遇上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看到这一幕,最先绷不住的是守在兴庆宫伺候老皇帝多年的太监。 他看到这群猫儿,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老太监缓缓蹲下身,抚摸着这些从小猫长成的大猫:“这些畜生还记得大人呢!” 白宋在这些毛茸茸的家伙簇拥下,心也软了,跟着蹲了下来,揉着几颗小脑袋,没有说话。 “想当初都是大人给它们动的刀子,如今在兴庆宫的猫都不能生育,现在还活着的就这么几只了。” “只剩这么几只了?” “是啊,最近一年,这些猫儿老老病逝,算命的说,这些猫是太祖皇上的气运,太祖皇上的气运弱了,这么猫儿就活不长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大人给它们动刀子呢。” 一时间,白宋也无限感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太监起身说:“走吧,老奴带大人去见见老皇上。” 白宋跟着起身,忽然发现有一只大黑猫死死吊在他的腿上不肯离开。 这大猫身上很脏,眼睛昏沉没了灵气,满眼都是污垢,显然是病了。 白宋有些惊诧,这看似没有灵性的猫儿居然是这群猫中最有灵的那一支,好像是知道白宋会医术,这是赖在白宋身上等着白宋给它治病呢。 这些猫都是故友一样的存在,白宋心有不忍,便将大黑猫抱在了怀中,跟着老太监一起走了。 白宋一路都没注意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猫的身上。 大黑猫很慵懒地躺在白宋怀中,一动不动地打起了瞌睡,一点儿不生分。 很快到了太祖皇帝的寝殿,现在已经午后了,可里面的老皇帝似乎还没有起来。 “白大人,老皇上他近来越发贪睡,还得过一刻钟才会起来。” “没事,我就在这儿等着便可。” 白宋选了个花坛空地坐下,想要逗弄大黑猫,却见这猫已经睡得打起了鼾。 这时候,一双冷冽的眼睛锁定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看到对方,并不意外,起身一笑:“别来无恙?” 新唐太子李长生,如今自命的新塘皇帝李长生。 这人居然穿着一身龙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长安的地界,在一众兴庆宫宫女太监的目光之下十分坦然,自然,好像真的是吧自己当成了皇帝。 “见了朕,还不下跪行礼?” 一句话,白宋有些懵。 “几年不见,小李同学的精神不太好了?” 白宋笑盈盈地反问。 这时,几个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露出了警告的神色。 白宋毫无所动,就和几人,一个宗师都没有,根本不足为虑。 正如白宋所想的那样,真正的宗师不会成为死士,越是强大的人,越会懂得审时度势。 他们会因李长生聚集在一起,却不会在明知已经死路一条的情况下继续跟在李长生身边。 现在忠心的人,现在愿意为新唐去死的人,只是那些没有能力的人。 白宋看着对方正色道:“小孩子才会以为穿了龙袍就是皇帝,这是生死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当初在新唐没有杀了你是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李长生死死地盯着白宋,眼中终于有了一些怨毒的情绪。 回忆新唐种种,又是一段难忘的记忆,回忆起来还是让人唏嘘。 谁能想到从新唐离开之后,再一次见到这位新唐太子,对方就已经作出了如此惊天动的事情?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朕知道,你是替那个昏君来取朕性命的!” 白宋平静地摇摇头:“你不能死在兴庆宫。”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又一次逃跑的机会,这是皇上给你的唯一的机会。” “让我走?怎么可能?李世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他这种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怎么会放我走?” 正文 第983章 李渊的选择 “话我已经带到,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白宋上下打量着对方,继续说,“你若想好了要走,便在黄昏之前从西门出,那里的守卫会有漏洞。” 说着,里面传来了李渊打哈欠的声音。 白宋不想理会,准备进屋去见这位老皇帝。 白宋走出两步,后方李长生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白宋袖子:“等等,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若非如此,我何必一人前来还不带任何兵刃。” 听到这儿,李长生面露喜色,正当兴奋之际却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会那么简单!这是……这是个圈套!是李世民不想我死在兴庆宫,他是想在我逃跑的路上将我除掉!我一旦离开长安,肯定会遭遇暗杀的。” 李长生的喜色转变成了愤怒,又再一次抓住了白宋,质问:“你说,是不是这样?” 白宋不屑地白了一眼,反问:“如果你继续留在长安,你就能活下去?” “……”李长生无言以对。 是啊,长安是李世民的天下,留在长安一样是死,就算是活着也要永远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东躲西藏。 只有离开长安,才能卷土重来。 “机会已经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够把握。便是明确地告诉你出城之后就会遭遇朝廷的暗杀,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我……我……我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李长生这时候才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带着不甘和无奈,也不知是问白宋还是在问自己。 “皇上,我等誓死护送您离开长安!” “对,就算是死,我也会保护皇上的……” 几个侍卫坚定地站在了李长生的身后。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李渊的声音:“外面又是谁在吵嚷啊?” “皇太爷,是白宋白大人来探望您了。” “哦?白宋小子来了?” 李渊带着三分惊喜,衣裳都没穿好便推开了门。 李渊看着白宋的时候满带欢喜,喊了一声:“白宋,你可算……” 话没说完,李渊便注意到白宋身边的李长生,然后表情逐渐沉重起来。 “皇爷爷……” 李长生上前两步,噗通跪在了李渊面前。 “长生啊,你这是……” “皇爷爷,孙儿要向您道别了。” “道别……难道是……” “白大人说黄昏之前,西门会有空缺,这是孙儿唯一逃出长安的机会了。” “长生,这是一条阎王路啊!”李渊面露痛惜之色。 李长生却十分简单:“即便是九死一生,孙儿还是要试一试!” “你只要留在兴庆宫,皇爷爷能护你平安的。” “平安又何用?杀父之仇,夺嫡之恨……岂有苟且的道理?孙儿心意已决,现在便要带人离开,请皇爷爷保重!” 说完,李长生起身,坚定地招呼几个下属准备离开。 看到李长生的坚决,李渊僵在了原地,他转头看着白宋问:“这是李二的意思?” “皇上现在昏迷之中,这是皇后的意思。” 李渊张了张嘴,然后又摇摇头,叹了一声:“谁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 说话间,李长生已经带着人走了,兴庆宫中似乎有回归到了安定。 突然,白宋怀里的大黑猫动了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眯了起来。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倒是吸引了李渊的注意,看到猫儿似乎也勾起了数年前的经历。 “咳咳……”李渊重重地咳嗽两声,然后指了指房中,“白宋,去里面坐坐吧。” 白宋点头,带着黑猫,跟着李渊到了寝殿之中。 李渊叫宫女沏了一壶热茶,一老一少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白宋先尝了一口。 茶很苦,白宋直皱眉。 李渊像个孩童一样笑得很欢,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 这时候,老太监又端了一壶茶来,捏揉捏脚地放在了李渊的面前。 老太监没有动作,李渊瞪了老太监一眼,意思是你为何不倒茶? 老太监目光闪烁不定,似有心事,但在李渊警告的目光下终究给李渊倒了一杯。 白宋看着奇怪,心说自己也是客人,怎么没有我的? 想着,白宋想要去给自己倒一杯,却被李渊一把拦住。 “白小子,今日你就喝这苦茶。” 白宋有些莫名,左看右看,不知这老皇帝卖什么萌。 一开始,白宋没有任何怀疑,直到李渊喝下一杯茶后,突然意识到茶水有问题。 “不好!” 白宋一把将茶水打翻,然后起身抓住了老太监的胳膊,怒道:“是谁拍你来的!” 老太监面露痛苦之色,挣扎着不知该说什么。 白宋大怒,这可是太祖皇帝! “不说是吧?我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白小子……” “老皇上,这茶有毒,不过不要担心,我马上给你解毒。” “放开他吧,这是我自己安排的。” “什么?”白宋脸色一沉,震惊地回看李渊。 此刻的李渊脸色平和,但脸上已有了一些青气,可见这毒是有多烈。 白宋吓了一跳,甩开老太监就要去给李渊把脉。 对方确实坚定地甩开了白宋,反手抓着白宋的手腕,认真说:“白小子,朕是认真的,不要再多此一举了。” “老皇上,你……你这是为何?这……” 白宋都懵了,心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李渊的回答却十分简单:“这是当父亲最后一次保全皇儿的贤名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白宋忽然像是理解了一些。 老皇帝收留了叛党余孽,此事是不可能瞒住李世民的。 如果李世民知道此事,或可难以容忍这样的背叛。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也难以做到视而不见。 李渊选择服毒,这难道是说李世民会对自己的父亲作出什么事情来? 所谓知子莫如父,难道李渊已经告诉了白宋答案? 李渊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皇家出现弑父的逆天之罪? “老皇上,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您不必如此,我……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 李渊突然惨淡一笑:“保护我的不是皇儿,而是一个不相关的小子,这便是皇家最大的悲哀吧。白小子,你走吧,永远都不要来兴庆宫了,告诉皇帝,他可以永远安心了。” 正文 第984章 尘埃落定时 白宋带着无比复杂又无比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兴庆宫。 他没有留下见证那富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他想留给史书一些模糊的余地。 贞观九年年末,就差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白宋似乎就能看到一个跟史书记载不一样的答案。 没想到事实和史书走向了重合。 贞观九年,李渊病逝,享年七十岁。谥号太武皇帝,庙号高祖,葬于献陵。后定谥为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 如果不是经历过,谁又能想到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背后却隐藏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离开兴庆宫时,白宋带着大黑猫。 走出兴庆宫后不久,大黑猫突然从白宋的怀中挣脱,然后一跃跳上了高墙,那畜生看了白宋一眼,白宋也看着它。 这只病猫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澈,像是又恢复了灵性一般,叫了一声不知跑到了何处。 也就在黑猫溜走的时候,困守兴庆宫的护卫队伍中有人大喊:“太祖皇帝病逝了!” …… 消息传得很快。 白宋拖拖拉拉回到王府的时间点,汝南公主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满脸惊愕地问:“皇爷爷病去了?” 在向南身后的,舒望和桑桑也都陪在身边,同样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因为都知道白宋刚刚就在兴庆宫,相比于那些传言,肯定是白宋带来的消息更为准确。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汝南公主瞬间泪崩,在众多皇子皇孙之中,汝南公主跟李渊的关系最好,最密切。 哪怕是嫁给了白宋,已为人妇,这位也是会时常去兴庆宫探望的。 “皇爷爷的身子一直都很好的,虽然最近不如以前,但……但不会这么突然,我……我要去兴庆宫看看。” 白宋将向南紧紧地抓住,认真说道:“皇爷爷最后的话是让我永远都不要去兴庆宫,他不想让人看到他最后的样子吧。”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不是病故,皇爷爷不会病故!如果真的有生病,相公你也不会不救的。” 向南聪明非常,就凭传出消息时,白宋在兴庆宫就能断定,皇爷爷怎么死的都成立,唯独病死不可信! 白宋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儿对向南说:“我们回房慢慢说。” 得到这句话,向南安稳了许多,她原本是没想过相公会告诉自己隐情的,没想到相公会如此干脆。 白宋也累了,和向南呆在屋中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讲述,天已经黑尽。 当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觉醒来,长安染了一片白,遮掩了前两日发生的一切,让这座千年古城又恢复了记忆中的诗情画意。 只是今年再看风月时,白宋中不免想到这风花雪月背后藏着英雄血泪。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此时的白宋再也无心去谈这些飞雪之事。 向南醒了,坐在床上痴痴发呆。 回忆昨夜相公所述一切,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 但向南很清楚,一切都是真实且残酷的。 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和母后也有漏出獠牙利爪的时候,在他们真正感受到威胁之时,任何人,任何情都无关紧要的。 这世间连骨肉之情都能消散而不顾,那天底下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这个问题让向南有些苦恼,以至于让她有些浑浑噩噩。 初冬的冷风也没有激起向南的精神,看着那病恹恹的漂亮女人一夜之间成了霜打的茄子,白宋看了着实心疼。 “想什么呢?”白宋重新坐回床边。 李向南摇摇头:“没……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早知道你如此,我便不告诉你这些。” 李向南愣愣地看着白宋:“相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会不会……” 白宋捏了捏向南的脸蛋儿,笑道:“你问的是什么问题?大逆不道,小心祸从口出,怎么?你还想你相公去当皇帝?” “额……” “皇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早就不是公主了,别以为自己还留着皇家的血。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总有一天会找一个山高地远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相公,你的意思是……” “别想那么遥远的事情,总之,咱们是一家人,说的是一家话,皇宫里的,你以后少往来了。” 向南点了点头,她的内心已有了些许变化,至少对皇家有了新的敬畏之心。 而白宋说出这一句话,冥冥中也是有了改变。 正如白宋所说,总有一天会寻个无忧无虑的地方。 连白宋也被皇室之间的争权夺利吓到了,如果真的有一天长安容不下自己的时,自己也要留一条退路,而且是李世民永远都奈何不了自己的退路。 曾经最单纯质朴的愿景又被白宋重新提上了日程。 皇宫传来了消息,皇上已经醒了,要白宋去宫中。 白宋匆匆去了宫里,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李世民让白宋去主持太祖皇帝的厚葬礼仪。 然后第二个消息便是新唐太子李长生在长安城外被诛杀。 这个消息白宋并不意外,这应该是皇后娘娘和长孙无忌的手笔。 事情到了现在,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剩下的一系列细枝末节,都不那么重要。 至少白宋是这么认为的。 李世民还躺在床上,但他的精气神已经起来了,虽然表面上显得有些悲痛,但大夫的眼神不会错,李世民的恢复得很好。 李世民还给了白宋一道旨意,满朝文武都要受到封赏,具体的赏罚细节交给白宋去制定,再有便是新唐的三公子尚在民间,又要白宋利用其江湖关系搜寻。 这位三公是最后的余孽,只要扫除了他,就没有了顾虑。 白宋将一条条一道道命令都记下,他已经变乖了,皇上说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他倒是愿意去当个听话的臣子。 而在白宋准备退下的时候,寝殿内出现一个人,瞬间吸引了白宋的注意。 对方是个东瀛人,而且带着一股极度多危险的气息。 “东皇阁?” 正文 第985章 多一个师父 四目相对,很多事情都无需言语。 东皇阁的人来了皇宫,更是与白宋交眼之后到了李世民床边跪下行礼。 看这架势,似乎是对李世民俯首称臣? 一位公公送着白宋出来,白宋便问:“里面的东瀛人是怎么回事?” 那公公小声答道:“白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东瀛人在前日的大战之中作为皇上的内应,潜入乱党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立了大功。算起来,他们也是扭转局面的关键一环,现在皇上十分信任这些外来客。” “这些可不是一般的外来客!”白宋沉着脸,转身就要重新去见李世民。 不等白宋动作,公公将他拉住小声说:“白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告诫皇上远离那些东瀛人。” “大人还是换个时间吧……算起来,白大人救了皇上一命,而这些东瀛人又何尝不是救了皇上呢?要论功绩,白大人和那些东瀛人其实是一样的,现在皇上相信他们,不管大人说什么皇上都不见得听得进去,明眼人都知道东瀛人不是什么好人,皇上何尝不知?只是人家立了大功,若不能论功行赏,还得不到皇上的赏识,以后皇上如何笼络天下英才?再者说,皇上不是相信他们,而是相信能驾驭这些东瀛人。有些话,大人说了等于白说,想要劝谏,至少等到有了东瀛人的把柄之后。” 一个老太监都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白宋不得不打消了一些极尽的想法。 在东皇阁的问题上,白宋是过于敏感了,换做别的事情,白宋不可能有如此冲动的行为。 白宋对东皇阁的担心,始终还是集中在对方跟自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双方的矛盾已经无法调节,而东皇阁还拥有着伤害白宋的巨大能量,这些人,一直都是白宋的心腹大患。 在这之前,白宋还听过剑十三和东皇的战斗,从剑十三口中,白宋见证了东皇诡异莫名的招式,所以是越发地难以安心。 但白宋经过短暂的调整,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这里是长安,不是东皇阁的地盘,单从他们在巴结皇帝的这一件事来看,他们在长安的行动是有所畏惧的。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而在这期间,白宋还有时间准备,至少进一步提升实力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这会儿,白宋才想起是该去见一见剑十三带回来的男版王语嫣了。 …… 青衣已在北定王府修养了三日。 皇城一战,断了一条腿,这让他显得有些沮丧。 也是在神武大炮的轰击下,侥幸留了一口气逃了出来,并且是听了剑十三的话到了北定王府。 来的时候,青衣已经只剩一口气,到了王府的后院门口,他报出了剑十三的名字。 但王府的下人们并没有收留他的意思。 眼看青衣就要昏迷,是一个背着剑的小姑娘从王府内出来,并且叫人将他送了进去。 后来青衣知道,这为小姑娘就是王府的小郡主。 只是这个小郡主不像长安其他显贵家庭里的大家小姐,而是一身英气,小小年纪居然练了一身剑意。 剑意不是真气,而是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 幼鹰年满十一,因有草原血统,长得比寻常丫头更为成熟,早早就生得高挑靓丽,皮肤米黄,是一股子草原味道,却也不失大户人家的礼仪,每每见到都是给人一种亮眼的姿态。 修养这三天,都是这个小郡主在照顾青衣。 虽然不是小郡主亲自动手,但小郡主每次来都会带着一堆下人,认真叮嘱伺候青衣的起居。 青衣看在眼中,心怀感激。 只是三日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今天,青衣能从床上起来,他要开始熟悉不用真气时单脚行动。 而当青衣踉踉跄跄摸到了门口,看到院中的小郡主时,眼睛就是一亮。 幼鹰寻着平日里的节奏,日常练剑。 小幼鹰师从剑十三,修的正统道家剑法,练剑意,更连正气。 小姑娘院中剑招干净利落,虽是姑娘家,却也英姿飒爽,不输男人。 这位宗师这辈子见过不少天纵奇才,却未见过如此超脱世俗的小姑娘。 “奇才!这才是奇才啊!” 一瞬间,青衣激动得手抖在发抖,他这三日躺在床上想了许多事,自知双腿已废,往后在武学上想再有精进已是不可能。 可他心中纵览天下武学,却不能将它们融会贯通,此为青衣生平最大的遗憾。 因知道的武学太多,便清楚这世间武学的极限有多遥远,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天下典籍融汇于一人身上,或可超脱天道。 而今心愿终结,永生无法完成。 本来是心中惋惜,十分无奈,没想到今天第一眼就看到了个天下间最最不可限量的天选之子。 “小郡主!小郡主!” 青衣忍不住喊道。 幼鹰练剑一半,没注意旁边屋中的青衣走了出来,便将剑往地上一插,快步跑了过来。 “前辈,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青衣此刻哪儿听这些,正色地看着幼鹰:“小郡主,你且站直了给我瞧瞧!” 幼鹰眉头轻皱,但还是乖乖地站好了。 青衣扶着墙,低身见礼:“小郡主,荣我冒犯,让我摸摸根骨。” “不妥!”幼鹰后退了几步,小姑娘倒是很懂礼节的。 青衣面露惋惜之色,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改口又问:“你的剑是谁教的?” “师父剑十三。” “原来是他,难怪……难怪能教出这么正的剑。” “我救你也是因为你说了师父的名字,还没问过前辈,您跟师父是朋友?” “以前不是,但皇城一战之后是了。” “前辈果然是从皇城内逃出来的?” “你师父还好吗?” “受了伤,还在静养。” 青衣点点头,然后又说:“小郡主,你介意多拜一个师父吗?” 幼鹰一愣,戒备地看了青衣一眼,郑重地说:“当然介意!” 青衣再漏失望之色。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白宋的声音:“我不介意,幼鹰,这个师父可以拜。” 正文 第986章 道门之祸 “爹……”幼鹰回头看着父亲,有些意外。 因为这位爹爹是很少有时间能陪伴自己的。 虽是小郡主,但幼鹰早已习惯了独处。 只是在她的心里任就渴望着得到一点儿父亲的关注。 幼鹰和白安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例子。 白安不喜欢被人关注,却偏偏被家里的人时刻盯着。 幼鹰希望被人关注,却中是被人遗忘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尤其是这位父亲,小幼鹰的心里有着对父亲的崇拜,因为她娘亲从小时候都给她讲关于父亲的英雄事迹。 只是这位父亲的事情太多,要照顾的人也太多,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自己的身上。 今日父亲难得留在王府,幼鹰眼睛立刻闪出了光彩。 喊了一声爹,然后就不说话了。 白宋上前揉了揉幼鹰的脑袋,目光却停留在了青衣的身上。 “前辈就是江南第一高手青衣吧?” “你是……” “白宋。” “剑十三说的是白大人让他来……大人,我们之前认识?” “并不认识。” “那为何会让剑十三……” “前辈是英雄,不必被一些卑鄙小人所欺骗而丢了性命。” “……”青衣不知道白宋一开始的动机是什么,但现在自己已经住在人家的王府中,不敢怎么算,都是欠了人家人情的。 “先前听前辈说愿意收幼鹰为徒。” 一句话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话题,青衣脸上露出了精彩,他认真地看着幼鹰点头说道:“小郡主是我生平仅见的练武奇才,我……我是动了收徒之心,只是不知道小郡主已经被剑十三收做徒弟,只怕……” “师父多少不要紧,只要能让幼鹰学得一身好武艺,是谁教的不重要。” “可是……”幼鹰打断,看得出小姑娘对师门还是很专一的。 “青衣前辈是不输剑十三的高手,剑十三带来这位前辈来了王府,就是为了传授你武艺的。” “嗯?十三兄还有这等打算?”青衣也疑惑起来。 白宋平淡地点着头:“只是不知前辈的传授会不会跟剑十三教的有冲突?” “不会不会……”青衣连连摇头,“天下武学本是同源,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不管什么招式还是内功,终会融汇一起。所以,功夫不管怎么学都不会学砸的。相反,越是天赋过人的武者越能从不同的功夫中找到相通之处,从而转化成自己的武学。” “那不知前辈准备教小女什么功夫?” “天下所有!”青衣正色道。 “天下所有?”白宋微微皱眉。 “没错!若幼鹰愿当我的徒弟,我愿意王府内将江湖中所有的武学典籍都抄录一遍,以后即便是我走了,小郡主也能自行翻阅。” “前辈,你是不是付出太多了?天下武学都抄录到我北定王府?” “武学典籍不过是文字而已,没有足够的天赋,就算知道得再多也没用。我这一生但求有人能习得天下武学,日后即便不是小郡主将这天下武学尽数吸纳,我也会为练成之人感到欣慰。” 听到这里,白宋放心下来。 剑十三留下青衣就是要留下他的武学典籍。 这人如此说,倒也算得上实诚。 白宋揉着幼鹰:“还不叫师父?” 幼鹰有些犹豫,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下还是上前跪下:“徒儿拜见师父。” 青衣叹了一口气:“哎,小郡主天资过人,没想到我青衣在的废人之时竟能收了这么个好徒儿,也算是一种缘分。” “前辈,你先安心养伤,待伤势好转,再给小女传授不迟。” 青衣看了看白宋,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房中。 “爹,怎么有些突然……”幼鹰回头看着父亲,小姑娘很是聪明,感觉到拜师的背后还有别的用意。 “这是你师父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带回来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白宋将幼鹰抱了起来。 幼鹰有些抗拒,本来就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又是习惯了独立,不喜欢被当做孩子一样抱着。 但对方是父亲,也是小姑娘最崇拜的人,经过一瞬间的不适应后,很快就安定地环住父亲的脖子。 …… 皇城一战,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地处理。 任何事情都有个先后次序,在处理了有关乱党的事情之后。 剩下还有一批人需要白宋负责。 那些人就是来参加丹道大会的各位道长。 皇城一战后,李世民对待道士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知为何,李世民好像不愿意再相信这些倒是了,他们一个个都被关在了临时的牢房中,且没有被放走的态势。 这件事本来跟白宋无关,后来是听说连袁天罡和李淳风都被关了起来,这才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皇城里的各部衙门都被损坏,整个皇城翻新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刑部大牢临时设立在安乐坊的一处衙门内。 里面关押的全部都是道士。 白宋得知消息,第二天就去了临时的大牢。 看守牢房张亮。 现在朝堂官员很乱,有人受伤,有人请辞,各处衙门空缺的很多,当值的人一个当两个用,六部之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分工了。 也幸好是张亮张大人在看守,给了白宋不少方便。 白宋要去探监,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临时的牢房,环境要比刑部大牢更差,在这里看到那些平日里在市集上口若悬河的道长们,一个个病恹恹的只掉着一口气,见到有人进来,全部都伸着手,有气无力地喊着冤枉。 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白宋见到李淳风和袁天罡。 这二人经历一次牢狱之灾,人也变得病恹恹的没有精神,见到白宋来了之后,强作精神站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宋问道。 “皇上这是要把道家赶尽杀绝啊!”袁天罡逐渐提气,说起此事显得十分无奈又愤怒。 “赶尽杀绝?好端端的怎么会赶尽杀绝?” “你没经历皇城一战吗?你知道皇上现在最忌讳的人是什么吗?那些宗师!而宗师有什么什么人,所有的武学都是出于道家!” 正文 第987章 消除江湖 白宋错愕,来之前想过很多缘由。 或许是因为皇帝答应了玄奘和玄普要兴佛教,故而要打压道家。 也或许是因为李淳风袁天罡迟迟没有做出长生药让皇帝心中失望。 却没想到道家今日的遭遇会扯上江湖中的武学。 “因江湖中一切武学典籍都出于道家。” 这样一句话,让皇上对道家动了杀心? 白宋对于武学了解不深,但以白宋粗略的理解来看,这倒是一件少有被提及的实事。 这个世界的武学发展完完全全超出了白宋的记忆认知,见过一个又一个的宗师后,白宋或多或少能感觉到这些武林中人从骨子里透出了的一股儒气。 中华传承千年,儒道从不分家。 武学源于道家,发展千年,形如参天大树开枝散叶,成了这个时代最不稳定的因素。 李世民感受到了来自江湖的威胁,所以要制造一场骗局,一面要将天下宗师都吸引来,一面还要讲传统的道门中人都吸引过来。 从皇城之战开始,李世民便动了消除宗师的心思。 皇城上,李世民消灭宗师的计划失败了,但道士们却还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至于为何兴佛教,到了这时候则更好理解了。 看来李世民已经意识到了佛教思想对于统治者的便利。 佛教推崇的不争和安世对于民间本就起着安定作用,更以今世之苦换来世之福,区别于道家的求长生,争天道的理念。 李世民选择了佛教其实也理所当然。 更重要的是,佛教在大唐习惯于说空话,弄玄虚,不似道家靠着一些旁门左道,不管真真假假,总有一些丹药,功法传承下来。 相比之下,道家显然是更危险,更难以控制的。 这真的到了一个历史的拐点上,白宋理解李世民的行为,但没想到对方会做得如此决绝。 “白宋,你在想什么?” 袁天罡的声音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白宋回过神来,低声说:“袁先生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皇上放了你们。” …… 要把道家所有人都赶尽杀绝,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白宋离开刑部,见了张亮:“张大人,还请善待这些道长,他们之中虽有沽名钓誉之徒,但也罪不至死。我去一次皇宫,请皇上把人都放了。” “白大人,你真要为此冒险?这些道士可是皇上的逆鳞,皇上受的苦,都怪责在了这些道士身上,你去求情……” “大人放心,白宋心中自有分寸。”白宋说了一句,要走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那个……给张小姐道一声不是,白宋几次爽约,实在是……” “白大人,如此小事岂容挂心?” 简单两句交流,白宋再入宫中。 最近几日,李世民都没有早朝,只有重大事情才会送到他面前。 西苑御花园,李世民难得雅兴愿意来吹吹风。 白宋得知心头稍宽,既然是皇上有雅兴,那今日之行劝说不会那么困难。 可是带路的公公把白宋带到了御花园门口,却让白宋在御花园外稍后,说是里面还有人。 “皇上在见的人是谁?”白宋问了一声。 赶巧了,白宋话音刚落,御花园里面的人就已经出来了。 迎面走来的正是丹阳公主。 今日丹阳公主气色不错,跟着几个小宫女,看到白宋之后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白大人吗?最近白大人可真是忙啊,上上下下帮着皇帝哥哥做了不少事情。现在可是皇帝哥哥最信任的人了。” 白宋不喜这人,拱了拱手,仅此而已。 丹阳公主并不介意,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几位宫女:“白大人,你不是喜欢东宫的丫头吗?这三个妮子有看上的?本宫可送给大人。” 白宋摇摇头,看看身边公公示意让他带路。 “白大人,别着急啊,本宫这儿正巧有事情要请您帮忙。” “何事?” “本宫可不会因为私事而劳烦白大人,还不是因为皇上要本宫去干一些杀人的事情,您说我一个女流,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哪儿在行?还不得多请教白大人呢?” 白宋停下,微微蹙眉,倒要听听对方口中所谓的打打杀杀是什么。 “皇帝哥哥说前日逃走的那些江湖客,一个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肃清江湖,杀尽天下宗师,屠尽江湖门派。” “皇上要清理江湖?”白宋微微一惊,没想到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是清理,是消除!”丹阳公主认真地解释了一遍。 白宋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皇上真的是对宗师对道家起了杀心,经历了皇城的事情,反而让李世民更加畏惧那些人。 丹阳公主看着白宋的表情,觉得十分有意思,笑盈盈地说:“早先就听说白大人曾亲历江湖,剿灭圣莲教,相信白大人比本宫了解江湖更多。不知道白大人能否提点一二,或者派出府中的高手协助本宫呢?” “不好意思,既然皇上让丹阳公主去做,那就没有下官代劳的规矩。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白宋不再理会,直接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李世民不是一人,身边还跟着皇后娘娘。 白宋还是头一次看到两人闲暇赏景,如果换个时间看到这种画面,倒是能给人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白宋的内心没有片刻安逸。 “皇上,皇后……” 白宋远远地喊了一声。 “白宋,来姐姐这边。”皇后娘娘笑盈盈地招了招手,示意白宋走进些。 李世民摇头:“姐姐?皇后,你忘了这小子什么身份?” 长孙皇后一愣神,随即苦笑一声:“忘了忘了……白宋也是非常之才,不像是个孩子,又跟本宫亲近,时常忘记。” 白宋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回以苦笑。 “你匆匆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惹朕生气的事情?” 李世民越发了解白宋,只看白宋的一个眼神,就知他今日来肯定会惹自己不悦。 白宋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直接就说:“皇上,那些道士能不能放了?” 正文 第988章 此行江湖 李世民眉头皱起,这小小的动作让身边的皇后娘娘看出了丈夫的不悦。 “皇上,白宋所言所行皆是为了大唐,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皇后说完,又转头板着脸对白宋提醒道:“白宋,如今你也身兼重任,岂能还跟以前一样,毫无缘由地说事?那些道士让皇上心中不安,更是有动摇大唐根基之嫌,岂能说放就放了?” “我有缘由。”白宋认真回答。 李世民看了白宋一眼,低声说:“那便说说你有什么缘由?” “首先,天下百姓都知道那些道士是因为丹道大会而赶来长安,如今他们人来了,如果死在朝廷之手,岂不是有损朝廷的信誉?再者,天下道士那么多,杀眼前这几个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落下让皇上落下一个恶名,不如给他们一点恩惠。相信那些道士离开后一定会传说皇上的贤德。”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因为这点小事便要朕放了这些潜藏的祸根,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皇上。” “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你心中所想,无非是与袁天罡和李淳风有些交情,而朕跟这二人何尝没有交情?你要保住友人,朕倒是可以给你一个面子,只要这二人保证永远留在长安潜心修炼,不再与外界接触,我就能饶了他们。至于其他人,他们在整个道家之中虽不算什么?但他们皆是道家之中的佼佼者。要他们的命便能遏制道家发展数十年!朕现在要彻底清缴江湖,不能费尽心机缴了江湖,从道门之中又生出了心的江湖来。” “皇上真要将江湖整个除掉?” “白宋,经历了那天的事情,难道要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除掉那些江湖客要比开疆扩土更加重要,江湖一日不安定,朕一日都不得安宁。” “江湖之中,能人异士众多,要清理起来并非那么容易。”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朕这一次绝对不会动摇,白宋,你是聪明人,知道在这些事情上不用坚持。” 白宋点了点头,他看出了李世民的决心,同时也变得更加担心起来。 白宋在江湖中也算有些牵连,至少有些朋友在的。 如果皇上要贯彻自己的方针,终有一天会面临朝廷和某些江湖朋友对立的情况。 比如北离和朝廷站在对立面,那时候自己又该怎么选择呢? 这终究是一件无法的逃避的事情,白宋担心遭遇抉择的时候。 想了一会儿,白宋突然说道:“如果我能帮皇上去江湖中诏安,以此免除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直接碰撞,作为奖赏,请皇上留那些道士一命,如何?” “你代表朝廷去诏安?”李世民也皱起了眉头,倒是有些突然。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世民淡淡一笑:“你不合适?你在江湖之中的关系错综复杂,朕如何能信你肯为朝廷尽心尽力?” 这话说得轻松,却是一种十分严厉的质问。 毕竟白宋在皇城时有过丢下皇帝去救一个江湖女人的时候,虽然在最后时刻,白宋抛弃自身安危重新回到李世民身边将功折罪,但这件事却是让李世民永远的都无法完全信任白宋的。 这话出口,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皇后娘娘一边说道:“白宋是自家人,岂能不为皇上不为朝廷尽心尽力?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一定就会全心全意为朝廷出力对不对?” 说着,皇后娘娘给白宋挤了个眼神。 白宋连连点头,诚恳地说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心尽力,以诏安代替绞杀,也会让百姓们感受到皇上的宽厚。臣虽在江湖有些关系,但也正因这些关系,能在江湖中方便行事,总好过让丹阳公主去冒险。” “皇上,臣妾也觉得白宋更合适。丹阳终究是个女流,让她在江湖中抛头露面的不妥。” 李世民有些犹豫了,他捏着下巴认真思索着:“朕让丹阳出面,主要是想看看她背后的那些东瀛武士是否能担责任。至于白宋……” 听到东瀛武士,白宋眉头一皱:“皇上,东瀛人不足信,让他们深入江湖更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他们在大唐目的没有明确,谁知道他们想要得到些什么?” 李世民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也准备准备,跟丹阳一起入江湖清理江湖势力。以三个月为期限,到时候看看各自的成果。谁要做得更好,朕就把更多的任务交给他。” 话到此,白宋知道自己又有新的任务了。 这个长安城又是待不了太久,很快又要离开出发,不知这次又要去哪儿? 一次次离开,一次次回来,白宋已经找不到起初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兴奋,只有一种浓浓的不舍。 温柔香还是消磨意志更多,白宋不想去拼,不想去奔波,只想好好留在长安,守着家里人就够了。 可现实总不给白宋太多的停留,估计是心中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构想,但凡出现一点儿跟预想中不同的发展,白宋就情不自禁地想去把现实扭转回来。 所以,这辈子注定是要劳累多一点儿了。 带着几分歉意,白宋回到家,把一屋子女人聚在一起,说了自己最近可能会离开长安。 本以为夫人们会跟自己一样多少有些失落和不舍,可家里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皆是精神振奋。 “相公,你说这江湖在哪儿?”舒望问道。 “江湖在哪儿?皇权之外,皆是江湖吧?” “不对!江湖在江南啊!” “江南?” 向南也认真起来,兴奋说道:“相公,这次外出,一定更要去江南。江南有无数江湖客,那里是江湖的中心。” “你们……你们一个个劝我去江南作甚?” “我们的安儿就在江南,传了个消息回来说在杭州买了套宅子住下了。相公这次去,一定要把安儿给抓回来。这小子离了长安,越发是不受控了,让他回幽州,他却留在江南不肯回。” 原来是因为白安。 这小子真是够野的,小小年纪就敢父母对着干。 得要抓回来好好管教,关键那小子背地里收拢的宗师高手还没有一个解释,此行江湖还真是势在必行了。 正文 第989章 一人一马闯江南 每次离开长安都需要进行一番准备。 既然家人一致决定要把第一站定在江南,那白宋自然就先去江南。 江南一带的江湖势力,应没有谁比江南第一高手青衣更加熟悉。 白宋准备从青衣口中得到一些关系江南江湖门派的消息。 但白宋不能直接问,因为白宋去江南的任务是诏安江湖门派,即便白宋不想有冲突,但不可避免的会有冲突爆发。 白宋是作为江湖的敌对势力去的,直接告诉青衣我要把江南的江湖门派都剿灭了,闹不好对方直接翻脸。 想了半天,白宋决定让剑十三去跟青衣沟通,只要对方画一幅江南一带江湖门派的地图和一些简单的注解就行。 在这之后,又是考虑要带着谁一起执行任务的事情。 现在白宋身边的人手不少,能选择的人也多,但白宋想要自己一个人去。 一来是白宋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一直以来身边都有很多高手保护,这次一个人行动也是多一分体验。 主要还是白宋觉得此行相对安全,没有以前那么大的风险,自己的实力不断提升,潜在的主要敌人也不再江湖中。 一人行动应该问题不到。 而来是白宋想要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在监视丹阳公主身上。丹阳公主背后的东瀛人才是白宋真正要提防的对象。 剑十三和龙登山带头,自己暗网下一批精锐会全程跟踪监视东瀛人的一举一动。 至于身边要不要带夫人…… 白宋终究是没有的。 江南是江湖的天下,也是美人的天下,这大唐的风月事,江南占一半,带个夫人在身边生活起居是方便了,但娱乐活动就少了。 离家之前,几个夫人们临时投票决定让桑桑跟着一起去江南,白宋却一阵言辞地告诉众人:“不能厚此薄彼,待公事结束,抽时间带全家人一起去游江南。” …… 腊月初一,漫天飞雪。 长安城外积雪没过了马蹄。 白宋和小黑,一人一马,一个包袱,辞别家人想东南而去。 与之对应的是丹阳公主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数百人之多。 丹阳公主跟白宋选择了同一天离京。 两支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队伍中丹阳公主也忍不住冒着风雪下车来对着白宋喊:“白大人真是好洒脱啊!” “公主殿下一介女流也要深入江湖才是真洒脱!” “先生!” 另一个声音从前方的车内传来,竟是李承乾也跟来了。 李承乾看着白宋这一人一马,眼睛瞪得斗大,同时更是满心羡慕。 “先生,你就这么去江南?” “不然呢?” “学生也想跟你一起去!” “跟着丹阳公主吧!离开了长安,可没人管你是太子!遇到危险,我一个人可管不了你!” 李承乾面露失望之色,不停地跟白宋招手,看到白宋走远了才回到马车中。 白宋走远了,看不到长安城的影子,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呼呼的风雪。 苍茫的世界里,仿佛有一朵别样的云彩一路跟随,一直都在白宋的头顶,还吸引了小黑的注意。 马儿时不时地往天上看看,直到白宋勒住缰绳。 不需要任何口令,小黑心领神会,立刻停住。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就在这里分别吧。” 北离一袭白衣飘然而下,带着淡淡的笑意,十分从容。 白宋却是皱眉:“跟我一起去江南呗,把你的灵秀宫解散了。” “别妄想了,即便是你,我也不会被朝廷诏安。” “你知道,诏安只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还会有更大的冲突。而且,你的灵秀宫所在地是丹阳公主要负责的区域,她恐怕不会那么和善。” “经历了皇城一战,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那个丹阳公主不犯我便罢,她若真敢来犯,我便替你清理掉心腹大患。” “别!”白宋认真说,“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一定要带着你的人藏起来!千万不要跟丹阳公主正面冲突。” 北离收敛了笑意,她知道白宋是担心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本不觉得离愁别虚的女人忽然也有了一丝伤感。 北离朝着白宋拱手,用君子之礼说了一声:“多保重。” 白宋看到了北离的眼神,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少有的感伤仿佛触动了他内心的某根弦…… 白宋皱眉,翻身下马,在北离疑惑的目光下走到她的面前,突然地张开双臂将这一袭白衣整个抱在怀中,然后在她带着几分雪花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一瞬间,北离脸上的雪化了,然后本能地想要挣脱。 但耳边的声音却打消了她的一切反抗:“有机会的话,我会在灵秀宫旁边建一座宅子,然后永远都不走了。” …… 半天后,白宋抵达长江之流汉水渡口。 在渡口做商船可顺流而下直达扬州,再从扬州快马抵达杭州。 说是要解决江湖的事情,对白宋而言,更重要的还是先把白安给找到。 民间商船已是初具规模,上船交了二十两银子,便在尾仓栓住小黑。 船上人很多,白宋很久没有真正的深入底层社会了,这种拥挤嘈杂的环境对白宋而言十分享受。 只要坐在床上,听船上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比听任何故事会都要精彩。 船上议论最多的,自是前不久在皇城发生的事故。 只是民间的消息局限于各种遐想,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一批茶叶上船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长江以北的茶叶都是来自于桑桑打理的茶山茶园。 如今这茶在大唐销量不错,已经推广到了很多地区。 只是这茶叶价格没有达到白宋的预期,本是打算包装成高端茶品的,却在桑桑的管理下成了民间百姓的心头之好。 据说性价比超越任何一种茶叶,连带着整个大唐的茶叶都降价。 所以来自长安的茶可不被很多商人喜欢。 渡口处,运茶的伙计被拦下来,船老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给这批茶临时加价。 几人在渡口跟船老大理论,场面逐渐热闹起来。 白宋寻着声,跟着去了渡口观望,不知这事该如何解决。 正文 第990章 长安有权臣 “船头,咱们跑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来都是二十两银子一船一来回,怎么突然就要四十两了?要涨也涨,但也不至于一次直接翻翻啊。” “嘿,你还别说,这回还真就得直接翻翻。你们要运就运,不运就找别的船。” 船老大是突然涨价,几个运茶的小厮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几个人嘀嘀咕咕商议着,还没给出个答复,船头招呼一声就要开拔。 见这动静,小厮们不干了赶紧阻拦道:“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咱们的茶还放在你们船上呢,你们要走,也要等我们把货给卸下来再说。” “娘的,你以为自个儿是天王老子呢?一船的人等你们?时辰到了,船就要开。” “不行!必须把咱们的货卸下来,这一批茶值上千两银子。” “老子管你值多少钱!” 说罢,船老大猛地一甩手,直接将拽着自己的小厮给推到了水中。 另外几个小厮看到这一幕顿时火烧眉毛。 可船工也不是吃素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警告地盯着这些人。 “怎么?还要动手是不是?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子张鲅的船是谁罩着的,沿江百里大大小小的水寨,没有一个敢劫老子的船,几个小工,还要跟老子动手?” “咱家的茶,背后可是皇商!” “呸!皇商又如何?皇商下了江南也不好使!天高皇帝远,谁怕那皇帝!有种就让朝廷把老子的船给砸了。开船!” 这是离长安最近的一个渡口,没想到这里的人已经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了。 眼看着船要开动,白宋终于是占了出来。 “别吵了,不就是多二十两银子运费嘛,他们的钱我来出。” 说完,白宋直接掏出梁顶银子丢给了船老大。 船老大下意识地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白宋。 同样的,运茶的小厮们也诧异看着白宋,但眼光中很快多了些感激之情。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公子大恩,我们必当铭记。这次出来得太急,没有准备多余的银两,等咱们到了目的地,一定取钱把银子还给公子。” 白宋不在意,指了指从水中爬起来的小厮说:“赶紧的,先上船。” 说完,白宋看着船老大,问:“现在没有问题了吧?” 船老大沉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船终于开了,几个小厮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那个落水的年纪小,估计是觉着委屈,闷闷地擦着眼泪。 白宋走了过去,几个小厮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公子。” “都坐都坐。” 白宋招呼几人都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一边。 白宋看看那眼眶红红的小厮,问:“你叫啥?” “回公子的话,小的叫牛奋。” “噗……” 白宋没绷住,呛得翻了个白眼。 那小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他们都叫我阿牛。” 白宋缓了缓,又问:“你运茶多久了?” “半年多。” “干活挺辛苦吧?” 对方没回答,似乎是不太明白白宋的意思。 白宋想了想,从钱袋里拿出一摞银票,直接放在了几人面前。 “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这么点儿银票,你们分了。” 几个小厮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地揉了揉,他们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多银票的。 小百姓没有不贪财的,可当太多的钱摆在面前,便不会勾起他们的贪欲,反而会让人害怕。 “公子……您这……” “别紧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们吗?” 几人摇头。 “我认识你们东家。” “啊?” 几人这才恍然,“公子认识咱们的桑夫人?” “桑夫人……哈哈哈,对对对,就是桑夫人。” “公子跟桑夫人什么关系啊?” “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 几人惊得长大了嘴巴,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奇闻。 到了这时候,几人像是有些明白这些钱的意义了,于是有人很严肃地对白宋说:“公子,虽然你跟桑夫人是青梅竹马,但也不能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桑夫人可是北定王府的女人,北定王府的人哪怕是个小丫鬟都碰不得!北定王府的王爷可是很凶狠的,传说杀人不眨眼,统治了朝堂,架空了皇上!” “放屁,北定王府的王爷才几岁呢!” “那是小王爷,我说的是老王爷!北定老王爷好像姓白,长安城没人敢招惹的。公子千万别去找桑夫人,去了就是找死,你再有钱都没用的。” “统治朝堂,架空皇帝……” 白宋嘴角抽抽,要不是亲耳听到,没人能想到流言传说得如此离谱。 “可不是嘛!前不久在长安城内爆发了兵变,据说就是那个白什么的王爷主事,百里之外都听到了炮火的声音,把皇宫都炸了!太祖皇帝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那个白什么杀死的!现在皇帝都被软禁在皇宫里了,长安城内的人谁不知道。” “我勒个去。” 白宋直接懵了,感觉没法跟他们继续聊了,于是干咳两声:“咳咳……那个,你们的茶怎么突然被涨价?” 白宋强行转移话题,让几人愣了一下,随后有人不屑地说道:“还不是因为眼红呗!咱们的茶品质好,卖得又便宜,其他的茶叶都不得不跟着降价。” “这跟一个船老大有屁关系?” “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船老大手底下七八条大船,专门跑汉江渡口的,他背后有个大的江湖门派撑腰,叫曼陀山庄。这江湖门派要壮大肯定少不了银子的,而曼陀山庄的产业都集中在种茶上头。咱们家的茶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大唐,曼陀山庄的茶叶卖不出去,他们就没钱赚,所以就故意刁难咱们咯。” “还有这种事?曼陀山庄……” 白宋小声嘀咕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绝色面孔。 “不知道真实的曼陀山庄有没有神仙姐姐?” 反正都是下江南剿灭江湖门派,这曼陀山庄也是江湖势力,这第一站怕是要改道去曼陀山庄看看了。 正文 第991章 一刀断流 汉江顺流而下,一日之中没有片刻停靠。 船上已有人受不得颠簸开始晕船,即便是多年跑商的人也受不了长江之流的湍急。 白宋倒是安安稳稳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因为有过两次长达数月的海上生活,江上的颠簸对比海上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位公子好定力,这么久了,居然一点儿厌倦都没有。” 船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白宋跟前,不知有意无意随口搭了一句话。 白宋回头看了船老大一眼,倒是没有回应什么。 船老大遭了个冷眼,也不觉有什么不妥,笑着继续说:“公子面生,好像不是经常走汉江水路。” “第一次。” “公子哪里人?做什么营生?头日上船时,出手那是相当阔绰,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这与你有关系?” “咱们跑江湖的,就是要广交朋友嘛,公子若是不便告知,那不说便是。”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昨天跟几个小厮聊天。 自家茶叶在运输过程中受到不公正待遇,终归是要管一管的。 “对了。”白宋突然开口。 船老大本来要走的,一听白宋说话,又来了精神:“公子,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么吩咐,不过是要提醒你一句。” “公子请说。” “从长安来的每一批茶叶你都要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船老大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半眯起了眼睛,多了一分警惕。 “公子怎么说?” “虽说天高皇帝远,长安的人管不了江湖的事,但指不定有一天你就遇上了呢?你说万一哪天这茶叶背后的正主突然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看到你对在渡口的所作所为,惹得人家主人不开心怎么办?” “你跟那些茶叶的主人有交情?” “算是吧。” 听到这儿,船老大立即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谁会闲的管这事儿。既然公子跟那茶叶的东家有关系,那正巧了我也有朋友想告知那茶叶的东家,还请公子传个话。” “什么话?” “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别把手伸太远,乘着现在大家还没有撕破脸,早早收手,否则惹出了麻烦,江湖的规矩可不受朝廷的管束。” “我知道了。”白宋平静地点了点头,反问一句,“如果我非要只手遮天呢?” 船老大顿了顿,一时间没明白白宋的语境。 白宋看着船老大一副茫然的姿态,索性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些茶叶的东家。” 船老大一听,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警惕之色更重。 看到船老大的变化,几个船工也跟着过来:“老大,怎么了?” 船老大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先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经历了一开始的惊诧,船老大也平静下来,他盯着白宋露出一丝冷笑:“听说长安的茶背后是皇商,还以为这些茶叶的真实东家是朝廷里的某位官员,没想到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公子哥,也难怪了,只有那些纨绔子弟才会闲的插手茶叶产业,不过这里可不是长安城。长安有长安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跑商的也有跑商的规矩。不要以为有着什么名头,有这么什么背景,老子就会怕了你,到了这水上,天王老子来了,说话都要客气一些。” “你只是一个传话的,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既然你总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那今日就按江湖的规矩办事吧。” “你要干什么?!” 船老大似乎感觉到了白宋的气息有变,身边几个船工都很有眼力地带着棍棒站了过来。 白宋就站在船头,都没回头看几人,突然反手抽刀,闪过一道寒光。 轰! 只听江面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冲破云层,整个商船在巨浪之下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几十年的航行经验也没遇到过这等变故,船内传来一声声尖叫,几个船工被甩到了水中。 那船老大吓得趴在甲板上,动弹不得。 晴朗的天突然来了一阵暴雨,一浪又一浪江水扑面,场面如同龙王翻身,震撼不已。 然而船老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一个人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子。 来人正是白宋,白宋揪着船老大瞬间又到了船头上,指着前方见面问:“朝廷的刀管不管得了你的江湖!” 船老大瞳孔放大,震惊到抽搐,前方江面不知何时断流,一道恐怖的横截面像是让汉江停息,那如山涧深谷一样的江低清晰可见,江水不断倒灌其中,却不知何时才能填满。 这是发生了什么? 船老大想不明白。 但白宋另一只手上的刀却散发着的淡淡的热气,这一切似乎又预示着发生了什么。 难道…… 难道…… 船老大两眼一白,险些就要晕倒。 这时候,船体剧震,浮空的商船重新回落江面,一番惊涛骇浪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而那江面也在十几后重新接流。 余波之下,江面浮起了无数鱼虾。 到了这一刻,船老大终于回过味来,震惊不已地盯着白宋。 白宋收回刀,冷笑着说:“听说有你背后有人罩着是吧?” "大人……一切跟小人无关,小人只是负责传话的!求大人绕过小人一回。" “既然是传话,那就再传一次,让你的人改道去曼陀山庄。” “是是是!来人,来人,改道去曼陀山庄!” “还有,以后来长安的茶怎么算?” “小人一定好好伺候着。” “伺候?怎么伺候?” “大人说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以后的运费我看就不要收了行不行?” “行行!一定行。” “你跑船的,对于江湖消息应该很灵通对吗?” 船老大嘴皮子都在发颤,哆哆嗦嗦问:“大人要小人做什么,尽管吩咐。” “你就给所谓的江湖带个话,朝廷要来收江湖的刀了,让那些江湖侠客都夹紧尾巴藏起来,大唐的天下以后只有一个规矩,那便是朝廷的规矩!从今天起,都不准再提江湖!” 正文 第992章 曼陀山庄 疾风劲草飞,汉水截流处的小渡口藏在一片芦苇荡中。 白宋牵着马从商船中下来。 几个武林人士已在此等候多时,从他们戒备的眼神来看,显然是如临大敌。 船开了,孤独的一人一马在茫茫的水草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渡口外的人看到这样一队组合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个年轻女子小声问身边的中年:“这……这就是朝廷的使者?” 中年人皱了皱眉:“不清楚,总之先问明身份再说。” 说完,中年人亲自上前对着白宋拱了拱手的:“敢问阁下就是来自长安的贵宾?” “贵宾?”白宋一愣,笑了笑,“你们这称呼倒也奇特,但也算是吧?” “可有官文?圣旨?” “没有。” “那阁下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白宋取出刀来,中年人立刻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白宋横刀一扫,一股薄薄的真气扫过芦苇荡,疾风劲草飞的画面突然变得静止了一般,风突然停了! 不远处的年轻姑娘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流海上,表情逐渐凝重。 几秒钟后,江风又回来了,一时间草屑纷飞,整个芦苇荡如卷入了一片绿色的风雪中,白宋身侧的一片芦苇草堆齐刷刷地矮了一截。 “靠!” 另外的江湖人士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原来这一切就是那人简单的一挥刀而成。 “现在,你信了吗?” 白宋收回刀,淡淡问道。 中年人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躬身行礼:“信了!信了……” “你们就是曼陀山庄的人?” “是的。草民听到穿书,说有长安上差莅临寒舍,特奉庄主之命前来迎接。” “如此就好,带路吧。” 白宋牵着马,跟在几个曼陀山庄的弟子身后,向着半路听闻的曼陀山庄进发。 白宋在后方牵马,慢条斯理地走着,十分淡然。 但前面带路的几人则显得紧张很多,他们总会时不时地回头看白宋一眼,每看一眼,心里的不安就会更深一分。 “四叔,那人到底什么实力?” “刚才那一招倒是没有感受到多深厚的内力,只是他表现得过于轻松,反而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如果是武林人士,不会冒充朝廷的人,如果真是朝廷的人,那他的实力绝对不会低于培元镜中后期。毕竟能被朝廷看重,不会是一般的高手。” “培元镜中后期!我们曼陀山庄岂不是没有与之匹敌的人了?” “我曼陀山庄在江湖经营多年,也不是朝廷可以随意拿捏的。幸好得到消息提前了两日,你爹已经率先写信请来了救兵。听说我们运气不错,在来的路上已有一位前辈到了山庄坐镇。这人我们是惹不起,但到了山庄内,他纵有千万般本事,也不是那位前辈的对手。” “到底是什么前辈,能让四叔你如此笃定?” “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 曼陀山庄在汉水和长江交流的山野之中,临靠渡口,一面环山,一面环水,两面是肥沃的平原田地。 白宋跟随这出不远,便已看到连成片的茶园。 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界,这规模甚至比白宋的茶山规模还大。 曼陀山庄就在茶田开始的地方,依山傍水,藏在林间,修得十分雅致。 白宋对曼陀山庄了解不多,所见即所感,这山庄修得虽好,但少了些江湖大门派的沉稳和底气,光门口两尊石狮子便显得多了些世俗气。 白宋到来,曼陀山庄如临大敌,里里外外所有的弟子全副戒备,正如一开始几个迎接人的一样。 当然,看到来的人只有这一人一马的时候,门口的弟子都有些意外,人群中传来了嘻嘻索索的议论声。 这时,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人从庄内迎接出来,看到白宋倒是没有任何意外情绪,拱了拱手,笑盈盈地说道:“恭迎上差,草民是曼陀山庄庄主田悦景。” 白宋点点头,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缰绳递给了对方。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算什么意思?是要庄主大人给他牵马? 这也太盛气凌人乐吧? 怎么的? 连打都没打,你就要骑在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朝廷的鹰犬,简直欺人太甚! 庄主看了看手里的缰绳,表情越发难看,额上青筋跳动,咬牙切齿地说道:“上差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吧?” “怎么?不愿意?”白宋反问一声,“在长安,多少人想给我牵马都没有资格,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应该感谢懂吗?”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这江湖跟长安是一样的?” 庄主低声说着,正要把缰绳往地上一扔,不想白宋突然回头,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一瞬间,这位庄主感觉自己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笼罩,一种从心底深处迸发的寒意让他的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地感受,连他的双腿都有些发颤,连站都站不稳了。 难道只是面对这个年轻人的眼神? 庄主不敢相信,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中缰绳也变得重如千斤,连甩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你请来的救兵叫出来吧,我可没时间在这儿跟你磨蹭。” 白宋低喝一声,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山庄内,似乎有了动静,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哈哈哈,现如今的后生以如此狂妄了吗?” 声音一出,一道灰色光影似是凭空出现一般到了山庄外的上空。 一股庞大的真气压力从天而降,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 曼陀山庄的弟子们无一例外都感觉到身上一沉。 “好强!”一路跟随的年轻姑娘忍不住赞叹道。 这时,身边的四叔才一副傲然地姿态说道:“这可是天山神剑古河大师,几十年前就成名江湖,乃是赫赫有名的半步宗师!宗师之下所向无敌!” “半步宗师!”年轻姑娘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副朝圣的面孔看着头顶的老人。 半步宗师已是江湖中如同传说一样的存在,真正的江湖人士,恐怕一生也无缘得见真正的宗师。 正文 第993章 诏安 “也是我们曼陀山庄运气好,据说这位古河大师前不久刚在长安参与了一次秘密行动,最近路过曼陀山庄得知了我们的困境。你爹卖了情面,也许诺重金才请过来的。等打退了朝廷的鹰犬,若云兴许兴许还有幸能得到前辈的指点。” 年轻姑娘听了精神大镇,再看头顶的古河大师时憧憬之色更重。 只是在这片刻过后,头顶古河大师的表情不知怎么渐渐有了些变化。 下面揪着庄主的白宋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头顶的古河大师。 白宋不知道这古河大师是什么人物,但他的真气倒是有几分熟悉。 因为在前不久的皇城之战中,最后参与围攻皇帝的人中似乎有这么一位。 白宋对真气的感觉有印象,所以他觉得不会有错,这个人肯定参与了皇城一战。 而之所以让白宋有印象,不是这为古河大师的实力有多强。 恰恰相反,白宋之所以记得,正是因为这个人的真气最弱,在一众宗师的混战之中,总有那么一股不伦不类的真气混杂其中,显得十分怪异。 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他在皇城之战围攻李世民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个啦啦队,就在战局的最外围疯狂OB,反倒是受伤最轻的人。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看对方的表情,白宋知道对方已经想到了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吗?”白宋似笑非笑地朝着天生问了一声,然后缓缓地松开了庄主。 头顶的古河大师身子一颤,一身真气立即散空,回到地面,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下噗通一身跪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什么?” 近百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刚才如天神下凡的前辈高人怎么突然就跪在了这个年轻人面前? 尽管这个年轻人是朝廷的鹰犬,但前辈高人怎么会把朝廷放再眼中? 饶命? 饶什么命? 害怕朝廷? 就算真的不想跟朝廷作对,这样的前辈高人想要逃走,朝廷就算派出上万人搜寻也很难抓捕吧。 “四叔,这……这是怎么回事?”年轻姑娘不懂了。 那位四叔何尝能够理解?此刻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古河大师。 而那古河大师才不管周围的眼神呢,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个小子跟灵秀宫北离宫主二人联手挡住了七八位宗师级高手的围攻。 他一个宗师都算不上的小角色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的对手? “说吧,要怎样才能让我饶了你?”白宋开口反问。 古河大师面露纠结之色,沉默了一会儿断然道:“只要大人愿意绕我一命,老夫愿自断一臂,从此隐退江湖,终身不再持剑。” “可以!” “啊?”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声,可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就见那古河大师一剑上挑,右臂已经落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古河大师却还是不敢放松,连伤口都不敢处理,运转真气头也不回地飞盾而去。 眨眼的功夫,留在现场的只有一条手臂和一柄剑,还有一群痴呆发愣的看客。 曼陀山庄的梦碎了,视作救命稻草的前辈高人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在见到朝廷的鹰犬后居然不顾名声,自断一臂,选择隐退。 匪夷所思! 白宋也有些意外,对方的求生欲之强倒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白宋回头看着一边的庄主:“就这?” 庄主面如死灰,不知古河大师畏惧什么,但这个小子的身上肯定有人让人你惧怕的一面。 庄主没有说话,曼陀山庄的弟子们也没有一个敢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白宋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缰绳:“捡起来。” 这一次,庄主没有再犹豫了,默默地将缰绳捡起,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脸:“大人,里面请。” 看到庄主如此,所有的弟子都丢掉了精气神,还有那份属于江湖人的傲娇。 人群中,年轻姑娘目光闪烁,怔怔地喊了一声:“爹……” 那位四叔叹了一口气,拍拍姑娘的肩膀说:“认命吧,江湖就是弱肉强食。” 进入曼陀山庄,这里跟白宋记忆中的曼陀山庄截然不同,没有琅嬛福地,没有神仙姐姐,没有让他值得逗留的东西。 于是到了山庄客厅之中,白宋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位,更加不客气地对那庄主说道:“把曼陀山庄所有管事的人都叫来,任何人都不能少了。” 不一会儿,曼陀山庄的管理人员全部到齐。 白宋扫眼一看,除了几个中年和几个老头之外,唯一一个年轻人就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 白宋说道:“我来此的目的相信你们不会陌生!你们这些江湖门派缺乏管教太久,朝廷要给你们讲一讲规矩,从今往后,曼陀山庄想要再存在,便不能自称江湖门派,更不能私下收徒授武。门下弟子自今日起全部遣散,只留部分经营茶园的人。然后我会书信附近的官府,曼陀山庄茶园的运作将由官府的人监督进行。一切行动要听从皇上,听从朝廷的吩咐。这样说得可算明白?” 客厅内一阵骚动,谁能相信朝廷会这么直接! 遣散弟子,朝廷派人进入监督…… 这不是要连根拔除吗? “大人……曼陀山庄是我们数代人经营的根呐!” “你们要命还是要根?”白宋反问一声,突然提刀指着那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被白宋气势吓得一缩,赶紧躲在了父亲身后。 “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可不会跟你们将江湖的规矩。你们要是不接受诏安,那今日我便杀你个片甲不留!” “大人,真的要如此决绝吗?” 白宋不想浪费时间,根本不回答,继续说:“考虑到你们是否真心实意,我怕现在你们答应得好好的,等我走了之后,为防止你们反悔,你们要留下一个人当做人质。” 说完,白宋目光再次锁定在那个姑娘身上。 庄主大惊失色:“大人,小女年幼,什么都不懂的。” “不懂?不懂我可以教嘛。” 白宋嘿嘿一笑,上前两步走到那姑娘面前。 “我身边缺个丫鬟,你愿意跟我走吗?” 正文 第994章 你是我的人 小姑娘瞬间花容失色,相比江湖邪恶,朝廷鹰犬可是要凶恶百倍。 尽管这年轻官爷长得好看,可越是好看越是觉得吓人。 尤其在见识了这人的蛮横之后,在小姑娘心里,这便是天底下最凶恶的人,没有谁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这姑娘没说话,吓得已经不会说话了,全身僵硬躲在父亲身后,她的父亲一样是汗如雨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压力。 身边几位长者唯恐白宋伤害这位曼陀山庄的天之骄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探出手朝着白宋抓来。 白宋冷眼一扫,一股真气震荡而出,客厅之中所有人皆是被真气震退数步,唯有那姑娘被白宋伸手抓住了胳膊停在了原地。 姑娘原先还在父亲身后,转眼间就到了这个恶人手中,顿时身子一软,像一滩烂泥吓得软在了白宋怀里。 白宋一把将这女人抱过来,曼陀山庄的人一拥而上,白宋立马手作勾爪状掐在了姑娘的咽喉处。 一群人见状立即停下了脚步,纷纷后退:“大人,有话好说,这只是一个孩子。” “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模样,我挑选的这个人质好像挺够分量的。” “大人……我们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只要您放了小女……” “现在可不是你们谈条件的时候,这个女娃就由我先带走了。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我呢也不会为难她,相反,长安的人都说我风流成性,若这丫头有那那个机会,你们曼陀山庄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曼陀山庄的人一听,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更加担心。 这朝廷的鹰犬可是无恶不作的,这闺女落在他的手上还能有完璧之身?别的不求,只求能保住性命便是不幸之中万幸了的。 曼陀山庄不过是这江湖中的冰山一角,这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哪有本事跟朝廷的人作对? 从刚才感受到白宋的真气时,一群人也就彻底接受了现实,唯有听从安排才能生存,而曼陀山庄却也是名存实亡了。 见几人不再说话,白宋又说道:“取,纸笔来。” 白宋写下一笔文书,转交溉州知府,认命曼陀山庄庄主为州府之内一官员,作为交换,让溉州知府派人进驻曼陀山庄监督山庄经营状况,且补交连年累积的税款。 “我呢,也是个讲情面的人,你们配合,我也不会赶尽杀绝,让你们在朝廷的结构之中有一席之地,也算是一种奖赏。只要本本分分地做事,留在朝廷的体系之中,往后保不准还有升迁的机会。当然,这还得看你家闺女能不能把我伺候好了。” 说完,白宋将昏迷中的女娃带上,大步出了曼陀山庄。 曼陀山庄的弟子们在外目送白宋离开,看着这人带走了他们的小姐却无一人敢多问多说。 重新上马,白宋将女娃丢在身后。 以后自己身边少不了还会加入类似的人物,对白宋而言,这已经最和善地诏安方式了。 他虽不会去屠杀,但也不会天真到对每个门派每个江湖人士都讲大道理,白宋可没那么多时间。 总的来说,威逼利诱才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今日在曼陀山庄的所作所为,往后还会在其他门派中施行。 白宋骑马沿江而行,因中途下船,从现在开始就只有走陆路了。 到了黄昏,身后的女人在不断的颠簸中咳嗽起来,看样子是醒了。 白宋回头拍了她的后背一下,问道:“醒了吗?” 后面的姑娘浑浑噩噩看了看四周,身子一动,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白宋伸手往后一兜,才算稳住了身形。 “注意点,现在在马上。” “我……你……”姑娘总算是注意到了身前之人,刚一开口,一下想起了白宋的那张脸,眼睛一翻,又晕了。 白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我有这么吓人吗?” 现在所在是荆州和溉州交界处,沿江走了许久,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家驿馆。 一夜休整,昏迷的姑娘终于醒了。 姑娘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床边上穿衣裳,吓得惊叫一声,然后缩在了床脚。 这一次她倒是晕不过去了,只是吓得哆哆嗦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宋一边穿衣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别一惊一乍的了,你爹已经把你送给我,以后你就我的人了,知道吗?” “不会的,爹爹不会把我送人的……” “朝廷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送给我,能保证曼陀山庄的安全,还能保他当大官。” “你……你骗人。” “我有必要骗你,现在你爹已经在上任的路上,男人嘛,谁没有个野心?在权利面前,女儿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姑娘一愣,陷入了沉思,随后就伤心地抽泣起来。 “别哭了,收拾一下赶紧走,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再哭下去,我把你卖到花楼去。” 姑娘吓得一哆嗦,赶紧擦了擦眼泪。 从驿馆出来,队伍里多了一匹白马。 白宋上了白马,对姑娘指着小黑,骑马应该会吧? 姑娘点点头。 “自己跟着,被走丢了。” 说完,白宋一甩缰绳骑着白马冲了出去。 姑娘站在黑马边上,看了看黑马毛发和体态不由得心惊,这可是极上乘的宝马啊! 这样的马儿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要是…… 姑娘心中一动,骑马黑马,拽着缰绳想要调转马头。 “驾驾驾!” 可不管怎么拽,身下的黑马纹丝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快走啊!快走啊!驾!怎么不听话!” 姑娘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这黑马说什么都不动。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口哨,一动不动的黑马眼睛一亮,朝着口哨的方向蹿了出去,速度之快吓得姑娘趴在了马背上,转眼就追上了百米外的白马。 “想跑?”白宋头也不回,问了一声。 姑娘盯着黑马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回答。 随后白宋说道:“你跑了也没用,昨晚我们已经把改做的事都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估计还会为我生孩子。” “……”姑娘僵在了马上。 正文 第995章 又有江湖大会 随后,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这身在江湖却从未出过江湖的姑娘一瞬间就崩溃了。 她的江湖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从今往后要相夫教子,当个人妇,永远都围在男人的身边。 突然的,这姑娘拔出了匕首对准了白宋:“我……我要杀了你!” “额……你确定自己能杀了我?” 姑娘想想也是,流着泪把刀转向自己:“我……我死了便罢了!” 白宋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她的肚子:“可孩子是无辜的。” “噗!” 姑娘气闷地喷了一口,只恨喷出来的不是血!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 “为了孩子,为了孩子……我也要活下去,孩子是无辜的。” 看着姑娘声泪俱下纠结的样子,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故事当中。 “果然还是小姑娘好骗啊!”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的人质啊,为了保证你的忠心,所以咱们先要成为一家人。” “……”姑娘没有了声音,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停在马背上。 “把刀收起来。”白宋命令道。 姑娘真的把刀收了,虽然很是不甘,但她没有选择。 孩子都有了,她还能怎样? 哪怕是朝廷的鹰犬,天底下最大的魔头,那也只有跟着咯。 江边,几条快船与白宋的两匹马并排而行,在船上有人高声喊道:“两位是去参加英雄庄英雄大会的吗?” 白宋一愣神,小声嘀咕:“英雄庄英雄大会,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是几年前的剧情吗? 英雄大会。 英雄庄又要开英雄大会了? 白宋来了精神,对着船上大喊:“几位好汉,我刚从汉水而来,尚未听闻英雄大会的事情。” “兄台是哪门哪派?” “曼陀山庄。” “曼陀山庄?不对啊,不是听说曼陀山庄出了事……” “不可能,兄台肯定搞错了。我身边这位是曼陀山庄的大小姐……” 说着,白宋看看身边的小姑娘,问道,“你叫啥来着?” “田若云。” “曼陀山庄大小姐田若云。” 然后又对田若云使了个眼色。 田若云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远远一拱手:“我乃曼陀山庄田若云,不知几位是何身份?” “哟,还真是曼陀山庄的大小姐,传闻曼陀山庄的大小姐美若天仙,这远远的看着就已经非同寻常了。” “我们是沙海帮的,刚刚收到英雄庄发出的英雄帖,受邀参加英雄大会。既然都是江湖同道,不如一起去参加如何?” 白宋问了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开英雄大会?” “几天前,益州边境有四个江湖门派被灭!是朝廷的鹰犬所为,对方来势汹汹,一夜之间灭了四门。现在整个益州以及荆州境内的江湖势力都被震慑住了!作为益州和荆州的门派之首,英雄庄号召江湖势力都要团结起来,商讨应对朝廷的办法。曼陀山庄也属于荆襄之地,理当参加才是。” 听到这话,田若云下意识地看向白宋,眼中的畏惧之色更重。 在她看来,能在一夜之间灭掉四大门派,显然是这人的手笔,那些人肯定跟白宋有关联。 白宋也是有些心惊,知道灭门的是丹阳公主的队伍。 丹阳公主的队伍居然这么快,短短七日就从长安赶到了益州,还灭了四个门派。 跟白宋的游山玩水不同,丹阳公主是真的来杀人的。 白宋稍作思量,朝着对方喊到:“如此也好,要为江湖出力,曼陀山庄责无旁贷。” 白宋的话让船上的人一番称赞,然后便有一艘船停靠请二人上船去。 白宋的路线本来是跟这一行人的路线相反,现在上了船又要走回头路,索性也就跟着算了。 白宋的想法很简单,任由丹阳公主屠杀江湖门派,无非是跟朝廷拉仇恨,同时还会印象到自己的诏安计划。、 朝廷的凶名传开了,白宋再想恩威并施地减少流血就成了不可能。 先稳住荆州附近的江湖门派,给丹阳公主制造一些麻烦,也是给自己争取时间。 所以,这个英雄大会是说什么都要参加的。 这个沙海帮跟曼陀山庄属于同一级别的江湖门派,不过看这些沙海帮的人嘛,一个个三大五粗,不像江湖人士,更像些山匪流寇。 两人一上船,几个中年汉子便把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曼陀山庄大小姐的身上。 不过曼陀山庄大小姐的名头也算有几分面子,几人的目光倒也不是那么不善,多少带着几分和气。 “不知这位兄台是曼陀山庄的哪位高徒?” “我刚加入曼陀山庄的。”白宋随口就说,“是曼陀山庄的赘婿。” “啥?赘婿?” 这个词让沙海帮的人有些意外。 “这么说,你们……” 白宋和善一笑,一把将田若云拉到了怀中,搂着小蛮腰:“没错,我们是刚成亲夫妻。” “曼陀山庄的大小姐成婚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夫人喜欢低调,所以就没有外传。”白宋依旧笑盈盈地说着,转头问道,“夫人,你说是这样吗?” 田若云忍不住一个哆嗦,赶紧点头:“是……是这样的。” 这一下,一群人看着白宋的眼神有些复杂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要说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好看的男人都算牛粪的话,他们估计就是屎壳郎推的干球了。 可这么一个赘婿……抱得美人归不说,还有曼陀山庄数十万的家业,想想都让人羡慕嫉妒。 “几位,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英雄庄?”白宋岔开话题,问了一句。 “一天一夜就到了。” “多多打扰,还请关照。” 白宋客气地拱了拱手。 田若云眼看着白宋如此和善,心里便对这些江湖同道捏了一把汗,可要如何帮他们脱困? 不然跟自己一个下场,岂不是太可怜了? 可田若云却不知道,这些江湖同道已有几分躁动。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上了他们的船,哪有脱身的本事? 想要干点儿什么,在这里还不轻轻松松? 正文 第996章 帮主在哪 江中颠簸,不出半日,田若云便昏沉难耐。 好心的沙海帮船员将货仓让给了这对年轻夫妇。 田若云刚才外面吐了,倒在船舱里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 白宋就坐在她边上,看了看这小姑娘,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喝水?” 田若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脸色铁青。 白宋看她的状态不对劲,晕船也晕得太厉害了吧? 于是也好心地给她把脉。 白宋刚把手伸过去,田若云便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警惕问:“你……你要干嘛?” “把手伸出来,给你把把脉。” “把脉?” “我是大夫。” “你真是大夫?” “赶紧的!”白宋加重语气,田若云的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出来。 白宋认真的试了试脉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奇了怪了,这姑娘看着跟要死了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 把了脉,白宋没有说话。 田若云看着白宋,泪光闪闪:“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什么?” 白宋愣了一下,完全没跟上这姑娘的思绪。 “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刚才吐得好难受,估计是宝宝在肚子里闹腾吧……” “额……” 白宋完全蒙圈,但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丫头以为是怀了孩子才吐的? 所以现在是有心结未开?所以才显得脸色如此难看。 这真是离了大谱,这小姑娘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也太能加戏了吧。 “咳咳……这个……都是怀胎十月,咱们才刚刚开始,十个月之后就好了。” “诶……十个月,十个月内都要这么难受吗?” “不然谁说母亲最伟大呢?” 听完,田若云算是彻底信了白宋的鬼话,轻轻地揉着肚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痴,乘着白宋不注意,偶尔还会带这些笑意。 “放心吧,以后跟着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两的。” 或许是这时候很难受,田若云很需要一个依靠,在听到白宋这样的话时,心里明知道是骗人的,但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暖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大哥,曼陀山庄的小娘子好生俊俏,咱们现在人多,要不要让大伙儿尝尝鲜?” “这曼陀山庄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怕什么,这里是江上,再说了,现在江湖都是朝廷的鹰犬,就算出了事,就推给朝廷头上。谁会怀疑到咱们?” “就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算找遍了荆州的花楼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的,难得有机会,丢了可太可惜了。” 几个沙海帮的人在甲板上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似乎已经安耐不住了。 这时候,一个不合群的声音从他们身边传来:“各位在密谋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吵到我夫人睡觉可不好了。” “是你!” 所有人都注意到白宋,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出现,还将他们的议论全部都听了过去。 那老大立即露出冷笑:“既然都被听到了,那咱们就不必躲躲藏藏了。这么好小娘子也是你这个赘婿能享用的?到了黄泉……啊!” 话没说完,一条手臂高高飞起,鲜血喷出数米远。 没人见到白宋是如何出手的,但那刀已经握在了朱游的手上。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鲜血从刀身一点点滑落,刀身没有沾上一点儿血痕。 “大哥!” 沙海帮的兄弟看着断了一臂的大哥惊叫出声。 “杀了他!杀了他!” 这大哥也是够狠,强忍着疼痛指着白宋怒吼。 一群人朝着白宋涌来,但转瞬间如爆米花一样被一股气浪炸开,五六个人直接掉在了湍急的江中,剩下几人终于是明白了这个赘婿的斤两。 “培元镜……培元镜前辈……前辈饶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都学学你们大哥,自己断一条手下来,这事儿就算过了。” “啊?” 白宋打了个哈欠:“继续开船,记得平稳一些。” …… 田若云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很多。 她扶着船舱出来,发现那个恶人正坐在甲板上吹着江风,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但她很快就注意到船上有所不同,一夜过后,船上的人怎么变少了? 还有…… 还有那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少了条胳膊,全部都包扎了伤口,看他们一个个脸色铁青,似乎是刚刚断臂的。 “你们……” 田若云刚开口,沙海帮的人吓得一哆嗦,赶紧后退,是连看都不敢看这位曼陀山庄大小姐一眼。 见到这一幕,田若云若有所思,把目光停留在了甲板上的白宋身上。 田若云想去问问,但她对这个背影还充满了恐惧,如果可以少说话,她倒是不会主动去说的。 当日下午,队伍抵达目标渡口。 再走半日便可抵达英雄庄。 渡口处聚集的江湖帮派不少,这一次的规模远超几年前的那一次。 因为此次事件是让整个江湖真正感受到了危机,因为听说英雄庄庄主,宗师徐震去了一趟长安重伤归来,如今正在闭关。 连宗师都没在朝廷手中讨到好处,可想其他江湖人士会遭遇怎样的危机? 这一次非得是大家同心协力才能抵御危机了。 海沙帮是附近一方势力,来参加的人不知这么十几个人。 穿上的人只是海沙帮的成员其中之一。 下了船后,白宋便对几人说道:“你们的大部队在哪儿?” 海沙帮的几人有些担心,犹豫着不知说不说,但在白宋露出一个拔刀的手势后,那老大立即作出了决定,让他在前面带路。 几个沙海帮的人是服软了,但心里也有小算盘。 这人是培元镜前辈,他们的帮主又何尝不是? 他伤了这么多人,不走不说,还要去找他们的帮主,那是主动去送死。 到时候,一定让帮主给兄弟们报仇! 一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只有田若云知道这会儿去找沙海帮的帮主意味着什么,只怕发生在曼陀山庄的事情又要发生在沙海帮的身上。 难道这人要凭一己之力毁掉此次英雄大会? 正文 第997章 王女侠 荆州城外是一片能勾起人回忆的地方。 白宋经过了药王谷,想起了一些事情,想到了一个姑娘。 不知道此次的舞武林大会,曾经的人有多少会参加? 过了药王谷后,一个全新的小镇灯火通明,很快就吸引了白宋的注意。 这个镇子在几年前是没有的。 白宋问道:“这个镇子叫什么?” “叫三侠镇。”断臂的沙海帮弟子小声回应。 “什么时候有的?” “两年前,听说是有一些江湖人士在此地隐居,后来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都选择了来此,人多了便成了一个新的小镇。” 白宋点点头,站在小镇口,转头看向西南方的英雄庄。 这英雄庄距离倒是不远,黑夜下能看到一个简单的轮廓。 没有多说什么,白宋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带路。 在三侠镇的入口处,很快就有几个小厮上来询问要不要住店。 这些小二看似寻常,但白宋能看出他们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这个三侠镇的人好像每个都会武功。 这里的江湖人士很多,除了几个要价极高的上房外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白宋几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原因无他,只因几个沙海帮的人都是断臂,走在小镇里面很扎眼。 再有便是黑马上的姑娘惹人,这朵刚刚入江湖的温室花蕾对江湖汉子而言已经算是人间极品。 “老七!” 一个声音从客栈的二楼传来。 “你们怎么搞的?手怎么都没了?” 说完,一个沙海帮的人从楼上一跃而下,看着几个兄弟大为吃惊。 “怎么就你们几个?还有人呢?” 那断臂的兄弟回头看了白宋一眼,发现白宋根本不以为意,声音颤抖着问道:“帮……帮主……帮主到了吗?” “帮主已在楼上休息了。” 听到帮主在,那人顿时涕泪横流跪在了地上:“请帮主为我们做主啊!帮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粗狂的声音又从那客栈传来,这时候,客栈打开,一群沙海帮的人从客栈里面蜂拥而出。 不仅仅是这边一个客栈,沙海帮的人似乎分散在镇子上各个不同的客栈里头,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将白宋围拢在一起。 最后,那沙海帮帮主才珊珊来迟。 到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几个断臂的弟子解释什么了,所有人大概都能猜到。 “是你砍了他们的手?” 帮主指着白宋问道。 田若云看这周围不下五十人,吓得脸色铁青,全然忘了白宋在曼陀山庄是面对数百人依旧面不改色。 “怎么办?怎么办?” 白宋回头一笑:“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田若云一听,赶紧捂住自己的肚皮,瞬间变得更加紧张了。 白宋这才回头看着这一帮人,缓缓说道:“是。” “你是什么身份?” 不等白宋回答,那断臂的弟子说:“帮主,他是曼陀山庄的。” “曼陀山庄?这次武林大会也没见到曼陀山庄的人,难道就这两个?” “帮主,不能小看这人,他是培元镜的高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难怪……原来是培元镜的小子,曼陀山庄居然连我沙海帮都要得罪了?看来今日是不给曼陀山庄一点儿颜色看看……” “都停手!”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个人影,一下出现在白宋和沙海帮帮主之间。 “嘶……” 此人一出,沙海帮帮主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一指千钧——王大力!” 听到沙海帮帮主的话,白宋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 “王大力!是不是听错了?那个……那个占山劫道的王大力吗?” 夜幕下,中间站着的女人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对方说话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因为王大力的声音很特别,是粗中有细的感觉,辨识度很高,所以即便隔了好几年,白宋一样是记得的。 田若云看白宋这表情,以为是王大力的名头把他给震慑到了,心里更加担心,身子微微前倾,将肚子保护在马背上,生怕待会儿会伤到自己的孩子。 田若云听过“一指千钧”的名头,这可是近年来的江湖传说,可谓最近风头最甚的江湖侠客。 这个女人有着堪比蛮牛一样力气,加上内功修为突飞猛进,传说培元镜内无敌手,是江湖中最有可能进入宗师境的苗子。 这下可好,遇到了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王大力王女侠,也不知是福是祸。 田若云心里纠结,一方面希望王大力把这个朝廷的鹰犬给杀了,一方面又担心白宋死后自己的孩子没出声就没了父亲,往后余生,他们娘儿两好可怜啊。 白宋看着这个王大力,也不确定,只听面前的女人扯着嗓子喝到:“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互相内斗?我们现在的主要敌人是朝廷,各个门派之间的恩怨都要收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懂吗?” 这三侠镇内门派众多,门派和门派之间总有恩怨往来,想此刻发生的事情在头两天也时常遇到。 但这些小门派之间的纷争都被这位王女侠给生生压制下来。 这会儿的王女侠早已不是山匪流寇,而是三侠镇内有名的拧绳大师。 只要有王女侠在,三侠镇内的武林人士就打不起来。 所以其他门派也没几个来看热闹的,都知道最后也会双方给王女侠一个面子。 “王女侠,这事儿您可要给咱们评评理!” 粗狂的沙海帮帮主在更加粗狂的王大力面前就变得文雅了很多,委屈巴巴地说道。 “您看,咱们这十几个兄弟到了这儿就剩几个,他们还都被砍了一只手,此等大仇,岂能说放就放。”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王大力看了看白宋,根本没认出来,反倒趾高气扬地问。 “算是吧。” 白宋简单回答。 “你为何如此?曼陀山庄跟沙海帮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就能如此狠手?” “这些人想要轻薄于我!”后面的田若云主动开口,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终于还是决定为了孩子要保住孩子他爹。 正文 第998章 黑夜有人 有了田若云的话,事情发展已经十分明了。 这件事在江湖中算不上什么稀罕事,见色起意,然后与人结仇,这种恩怨江湖中年年发生。 这一次无非是姑娘好看了些,被杀的人多了一些罢了。 王大力听完,心中有了算计,沉声说道:“事情既然这样,那便是你沙海帮的人不对,想要轻薄人家夫人,结果弟子们学艺不精,别人杀了也怨不得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们两家服不服,就算心中有怨也给压住!现在是江湖人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你们说,对不对?” 后方各处客栈里看热闹的人立即喊道:“对!王女侠说的对!” 王大力看着沙海帮帮主:“这位帮主,你可还有话说?” 对方眉头一皱,表情是一阵阵铁青,但这个王大力给人的压力太强,看着是个女人,实则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根本无法反驳。 “就……就听女侠的安排。” 王大力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着马上的白宋:“你们呢?可有任何意见?” 白宋笑了笑,摇了摇头。 王大力还是没认出白宋,但她突然注意到了田若云身下的小黑。 “这马?” 王大力狐疑一声,眼中带着疑惑。 白宋没有多停留,带着田若云离开,镇上要了一间最贵的上房住下。 到了房里,白宋脱了外衣,刚刚点灯,房中多了一丝亮光。 忽然,田若云到了白宋身后,小声问:“你……你要不要紧?” “嗯?” 白宋愣了一下,不知这女人说话是何意? 田若云上前一步,继续说:“那个王女侠不好惹的,你千万不要在三侠镇闹事。” “怎么了?害怕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个王女侠只是其中之一,三侠镇内藏龙卧虎,哪怕你是培元镜巅峰,但也不能小瞧了这里的武者。他们之中可能会有宗师的,这里不远处就是英雄庄,英雄庄庄主徐震乃是名动江湖几十年的宗师,几十年前就已经是宗师了,当今天下没人是他的对手,你在英雄庄附近惹事,不会像……像在曼陀山庄那么轻松的。你……你要相信我。” 白宋笑了,伸手捏住了田若云的下巴,戏谑地问:“你是在关系我这个大魔头?” “我……我……”田若云目光闪动,心里莫名酸楚,忍不住流下两颗泪来,“我不想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你就算要为朝廷办事,但好歹也为孩子想想。” 白宋心里有些感动,这傻傻的姑娘运气还真是不差,居然能遇到自己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好主子。 有那么一瞬间,白宋都想主动摊牌,可想到江湖一行还要许久,身边没个作伴的开心果,这丫头是真的好玩。 “先休息吧,明天就是英雄大会,到时候遇到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咱们的孩子先逃命。若我有个三长两短……” 田若云一听,眼泪刷的下来了,赶紧捂住白宋的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明天……明天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去英雄大会了。” …… 很快,客栈内熄了灯,马厩外面一个女人收回了目光停留在了黑马身上。 “小黑?” 王大力轻声喊了一句,但小黑没有丝毫反应。 然后王大力又说:“你是白宋的马?” 听到“白宋”二字,小黑打了响鼻算是作为回应。 王大力眼睛一亮:“果真是你!” 说着,王大力伸手摸了摸小黑油光锃亮的毛发,眼中是深深的疑惑。 “既然是他的马,为何会在一个女人的身边?那个女人是曼陀山庄的大小姐,又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白宋怎么会舍得把你送人?那个女人跟白宋到底什么关系?” 王大力盯着小黑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说着。 也是时间太久,记忆变得模糊起来,她还作为山匪的时候遇到白宋发生的一切是她人生的转折。 因为遇到了白宋,王大力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离开山寨接触了真正的江湖,进入江湖之后才挖掘出自己惊人的武功天赋,从此一步步成为了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年轻新秀。 一指千钧。 一根指头变能爆发出千钧之力,即便是遇到宗师级高手,对方也难以正面抵挡她这一身怪力。 王大力想着,回忆着白宋的容貌,最近几年听说白宋的消息都是一些江湖传闻,据说已经成了朝廷大臣,深受皇上器重。跟她这样的江湖人士已经越走越远,所以王大力从未有去找过白宋。 但王大力还是忘不了这个唯一一个能跟自己比力气的文弱书生,最近还听说他已经统治了朝堂,软禁了皇帝,俨然成了天底下第一大恶人。 王大力在想,如果再次见面,自己要不要半天替天行道的江湖义士,把这个天下第一的大恶人给除掉呢? 算起来,王大力还记着白宋的恩情,他的弟弟王小花如今已是享誉天下的说书小生,地位跟比各地花魁还要高。有着数不尽的财富,过着人生人的生活,这些都是拜白宋所赐。 行侠仗义。 这四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的。 在江湖中,很多事都不是简单用对错来分辨的。 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打破了王大力的思绪。 小黑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来回踱步,试图挣脱马厩。 王大力一回头,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似乎是血。 这时候,对面客栈二楼一个人影闪过窗口,很快一个人就从里面被丢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地,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王大力表情一变,赶紧跑了过去。 地上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再细细一看那人的相貌,竟然是沙海帮帮主。 王大力解开了背后的布袋,露出了自己的狼牙棒,脚尖一点直接飞上二楼钻进了出事的房间。 一个黑衣人正要出门,被王大力一把抓住:“什么人?” 对方不说话,回头就是一刀,王大力狼牙棒一挡,火花四溅。 但让王大力震惊的是,刚才一次接触,对方竟将自己的狼牙棒给削掉了一头! 正文 第999章 逃走的黑衣人 好快的刀! 王大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间对方消失在眼前,气息全无。 扫眼四周,漆黑的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就在此刻,王大力身下突然多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王大力大惊失色,没见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有人竟能从地板中伸出手来! 正当她准备挣脱之际,一道寒光从地板伸出。 王大力瞳孔一缩,奋力地一震,硬生生脱掉了一只鞋子,方才逃离。 黑衣人越发清晰出现在王大力眼前,她亲眼见到有人从地板中缓缓出现。 “什么妖法?” 王大力骂了一声,狼牙棒向下一砸,整间房的地板都陷落下去,黑衣人和王大力一起掉在了客栈的大厅之中。 沙海帮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动静,有人在外看到了帮主的尸体,便大声地喊了起来:“帮主死了!帮主被人杀了!” 三峡镇在夜里逐渐亮起了,各个房间内的灯接连亮了起来。 楼上越来越多江湖人士出现,有人认出了黑衣人手中的刀:“这是东瀛武士刀!” “是东瀛武士,王女侠,千万不能大意。” “东瀛武士?来得正好,老子正想领教领教东瀛人的功夫!” “东瀛已经投靠了朝廷,这些东瀛武士是朝廷的鹰犬,发生在益州的几大门派灭门惨案都是这些东瀛人干的。” “怎么可能?前几天还在益州的朝廷鹰犬,怎么短短几日就到了三侠镇?” “大家一起出手,别让朝廷的鹰犬跑了!” 客栈内吵闹不休,江湖人士的气势很足,说完之后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 仅仅过了一秒,一道寒光闪过,十几个人中七八个人成了刀下亡魂。 这下子所有人都镇住了,纷纷后退。 此刻,众人又把希望寄托在了王大力身上。 “王女侠,这……这人就只有靠您了。” …… 喧闹声早就吵醒了对面客栈的田若云。 听到外面的人都在喊朝廷鹰犬,田若云有些的担忧地看了看白宋:“你的同伴?” 白宋没有回答,守在房间内看着窗外,没有擅自行动的打算。 “你不去帮帮你的同伴吗?”田若云又问。 白宋摇了摇头,心想不知此地来了多少人,如果只有一个倒是不必自己出面的。 同时也好看看这个三侠镇里还有没有厉害的人物。 不得不承认这些东瀛人办事是真够狠的,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隐藏,直接到了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屠杀。 对面的客栈不知经历了什么,突然坍塌,里面人大叫着四散逃跑。 东瀛武士和王大力从客栈内打到镇上街道,一时间难分胜负。 白宋半眯着眼睛,他发现王大力身后的土里有些动静,而王大力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他顺手掰下了一块木头,对准了王大力身后的土地,突然一扔。 田若云吓了一跳,看白宋出手的方位,还以为是要偷袭王大力,心头紧张,为王大力捏了一把汗。 王大力也注意到身侧有一股气压逼近,这股气压居然能让她感觉到危险,回头去看更被那速度惊呆。 心说一声完蛋! 可马上又发现这方位似乎有些偏离,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一个人突然从土中窜出,王大力后背瞬间湿透! 这下是真完了! 噗! 鲜血喷溅的声音传来。 不是王大力,而是那刚刚窜出的黑衣人,被一块木头直接洞穿了腹腔,他的刀刚刚碰到王大力的后背,最后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王大力有些恍惚,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木块真正的目标是谁。 “王女侠,小心啊!” 旁边又有人喊,跟她正面交手的东瀛人又攻过来了。 前方队友出击暴毙让这个东瀛人有些失神,动作慢了半拍,王大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暗叫一声来的好! 只见王大力身子一侧先躲过对方攻击,狼牙棒一锤砸在刀身上。 嘣! 武士刀在王大力的蛮横之下直接断成了三截,随后又是一拳直接砸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狂喷一口鲜血,如炮弹一样被轰飞了十几米!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武林人士振臂欢呼,声浪震破了黑夜。 这些人都被朝廷笼罩在阴影之中,从江湖的传闻来看,朝廷的鹰犬似乎是无可战胜的。 这一拳是打破了朝廷的神话,给所有江湖人士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啊。 “王女侠!太强了!” “王女侠,杀了他!” 然而,那武士虽然身受重伤,却是一下遁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不好,人跑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这是东瀛忍术,可以遁地穿墙。”有见多识广的人说道。 “遁地穿墙?这怎么可能?” “都是些障眼法,虽说奇妙,但这种术法是走不远的。咱们赶紧找找看,肯定还在镇子里面。” 几句话之后,整个三侠镇又开始了寻找的。 所有人都在搜查,定要把朝廷鹰犬给抓住。 王大力没有参与搜查的工作,而是退回到刚才战力的地方,看着那具尸体,转头看向木块飞来的方向。 王大力拱了拱手,远远地对着白宋所在的窗户道:“方才多谢帮助!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窗口处白宋已经不在,只有田若云担心地看着白宋出去的方向。 三侠镇很乱,到处都是寻找黑衣人的武林人士。 这里没人比白宋更了解东瀛武士的路数。 他看了看现场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很快就确定了几处东瀛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这些东皇阁的人,白宋早就想抓一个活口了,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宋却两处阴暗的角落后,在第三个堆放谷草的旧房中找到了那个黑衣人。 白宋一进门,迎面就是一支飞镖,被白宋轻易地躲了过去。 白宋不紧不慢地关了门,笑着盯着他。 “别紧张,大家都是替朝廷办事的,只要你好好配合,兴许我能救你一命?”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女声回应:“白……白宋?” 听声音,白宋一愣:“你……久美?” 正文 第1000章 疗伤一夜 田若云在房中焦虑地等着,外面的混乱一直持续没有结束。 期间有好几拨人直接闯入房中搜查,田若云也不敢多嘴,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突然,房门再次被打开,白宋扛着一个黑衣人进来。 田若云看到黑衣人瞬间心头一紧,还真是去救人了。 这要是被人发现,他们还不成为整个三侠镇的公敌?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不管白宋有多厉害,也不会是那些人联手的对手。 田若云赶紧去关门,白宋则是将久美丢在了床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脱人衣裳。 田若云关门回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人竟如此禽兽,连自己人也要如此? 看到这一幕,她忽然想到自己昏迷的夜里,或许也是这样的遭遇。 “咳咳……” 久美艰难地咳出了几口血。 白宋看到她胸口处的凹陷忍不住一皱眉。 这时候身上没有足够用的手术工具和药品,但他随着对真气控制越来越娴熟,对于治疗内伤也有了一些门道。 白宋一掌拍在了久美的后背,他曾见过不少武林人士用内力给人疗伤,白宋虽没有试过,但基本原理可以理解。 无非就是用真气代替手术刀,渗透到病人体内进行切割修复。 普通的江湖人士运用此法十分粗糙,但对于本就有专业医术的白宋来讲,这种方式让他的医术提升到了另一种境界。 这看似只是单张贴入后背,实则真气在久美体内已经开始了十分精密的手术。 田若云逐渐意识到不对,好像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龌龊。 正在发愣,白宋突然那说:“取一盆水来。” “哦。”田若云应了一声,赶紧去取水,到了门口正巧看到又有搜查的人上楼来,吓得不敢动静。 白宋可没工夫理会,一面用真气在久美体内进行修复,另一手就开始用银针疏通体内淤血。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远比跟宗师大战一场还要辛苦。 等到田若云磨磨蹭蹭取回水来,白宋浑身已经被寒湿,一身热气蒸腾,把田若云都吓了一跳。 “我……我来晚了。”田若云颤颤巍巍地说,“有什么需要帮吗?” 白宋有些体力不支,小声说:“帮我把衣裳都脱了,用水擦我的身子。” “哦哦哦……” 房间里热气腾腾,搞得田若云跟着有些紧张,她蹑手蹑脚地把白宋衣裳脱了,看到白宋的身体如泉眼一眼,豆大的含住一颗接一颗地往外冒,这得是要多耗费体力? 田若云看着白宋的身子,也有几分意外,这外面文静俊秀的公子哥,身上居然到处都是伤疤,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完好,与他这张脸完全不匹配。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的一身伤痕,田若云突然有些感伤,或许作为朝廷的鹰犬,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吧?这么多伤,谁能想到曾经经历了多少生死考验呢? “他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一定经历了很多不得已吧?” 白宋出汗过度,体内的严重缺水,身边的田若云久久没有动静,他嘶哑着声音问:“还愣着干什么?” 田若云这才回过神,赶紧往白宋身上浇水,然后用毛巾擦拭。 白宋终于感觉到了一股舒适,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给久美疗伤的事情上。 朦胧的水雾中,田若云的渐渐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越是擦拭,越是觉得这男人身上的一道道伤痕渐渐地融进了她的心里,尽管是个大魔头,似乎也有让人觉得可怜的的地方。 “或许在他的人生中能多一些关爱,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田若云默默地想着,想到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以后至少不要再让他感觉孤独了吧? 伤痕是男人的勋章,即便是放在一个小白脸身上也能激发出更强的男人味。 在这单调的擦拭下,小姑娘的心跳有些加快,男人的味道混在水雾里撩动着姑娘的情思,尤其是知道这个味道是属于自己的时候,姑娘忍不住贴得更近了。 田若云站在白宋身后,凑到他的后背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再一低头,恰巧看到了白宋因真气消耗而变得有些怪异的身下,于是把手伸了过去。 白宋突然跟触电一般浑身一激灵,半昏迷的久美也因此而感受到一丝疼痛,不禁一皱眉。 “喂!你干什么?让你擦上半身,没说擦下半身!” 一声呵斥,瞬间将田若云从春梦中惊醒,看看自己小手摸到的地方,小姑娘瞬间尖叫起来:“啊!” 田若云无地自容,找不到缝隙去钻,只能是捂着小脸不知所措。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喂!谁在里面大叫?是不是遇到了朝廷的鹰犬?” 完了! 把搜查的人吸引来了! 田若云急得原地转圈圈。 只听白宋朝外面吼道:“夫妻之事,叫两声怎么了?少见多怪!” “什么?” 白宋对田若云使了个眼色:“喏,在叫两声,敷衍一下。” 田若云一愣,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啊……啊……” 白宋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你能走点儿心不?我要你叫春,不是要你叫丧!” “我……我不会啊!” “你过来!走近一点。” 白宋招呼田若云走到自己跟前。 白宋现在双手不空,看看小姑娘的胸上,突然地一口咬住。 小姑娘身子一僵,感觉魂儿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身子如触电般哆嗦起来,一声娇嗔从心底里迸发:“呀……” 这一声那是个荡气回肠,外面的人一听全明白了,只听外面呸了一声:“晦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敢这事儿!” “小声点儿行不行?有没有公德心!” 外面的人越走越远,白宋也才松了口,小姑娘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床边上,努力地撑着地板喘息不断。 男人这一嘴,直接把姑娘的心都叼走了。 喘了半天,田若云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独子痴痴笑着,她心里暗暗地想:“这孩子我生定了” 正文 第1001章 故人相遇 一缕晨光唤醒了久美的神经,起初是一阵阵脱力一样的疼痛,但很快就被满心的暖流所取代,是说不出的舒服。 “我的伤……” 久美脑中闪过一道思绪,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胸骨被人一拳打得碎裂,那种伤势就算不死估计也会成为一个废人。 可现在,久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并没有塌陷,也没有疼痛,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似的。 “难道是梦?” 久美一阵阵恍惚,实在想不明白在经历了昨夜的战斗后自己如何能跟没事的人一样醒过来。 “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女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你是……” “我是他的妻子。”田若云微笑着应了一声。 “妻子?白宋的妻子?” “嗯。”田若云点点头。 久美看看田若云,用力地坐了起来:“他……他又娶了?你是第几个?” 久美知道白宋好多个女人,却偏偏没见过这一号。 田若云一听,脸色有变,问:“他……他还有妻子?” “你……你不知道?” 田若云神色瞬间暗淡下来,她微微低头,过了好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应该想到的。他是朝廷的重臣,怎么会没有三妻四妾?我连他是个大魔头都能接受,何况多几个女人呢?” 想罢,田若云笑了笑:“这不重要,只要姑娘能醒过来就好。相公说了,姑娘醒了之后老老实实留在房中,不要被人发现了。” 久美点了点头,随着思绪逐渐清晰,昨夜的一幕幕支离破碎地出现在脑海。 就是在这床上,他们赤身相对,是白宋用一种大唐武林的特殊疗伤方式治疗了自己。 身为东瀛忍者,久美到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身上都是白宋的味道,心里多了几分怪异的感受。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动身,三侠镇的人开始朝着英雄庄出发。 这时候,白宋开门进屋,丢下一身中原武林人士的衣服:“把衣服换上,待会儿一起去英雄庄看看。” 久美看看白宋,看看面前的衣裳,毫不避讳地直接脱了。 这种不见外的方式下了的田若云一跳,连人家姑娘都赶紧蒙住了眼睛,白宋却大大方方看得很有滋味。 “相公,非礼勿视!” 田若云跺跺脚,娇声提醒。 白宋这才假意蒙住眼睛,但指缝根本没合上。 在久美换衣裳的时候,白宋才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想过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回到大唐?东瀛的一切可还安好?” “我是忍宗的人,而忍宗主上在为大唐效力,我自然要跟来。” “这是什么理由?” 白宋眉头紧皱:“你是知道的,忍宗和东皇阁其实都是东皇一人在背后操控,我以为你已经脱离,根本没想过你还会为东皇阁效力。” 久美陷入沉思,一下停止了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说:“离开了忍宗,我什么都不会,没有目标,没有朋友,不知道能做什么。” “没有目标?没有朋友?这简直儿戏,因为这样,你便要回到火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送命!” “要是死了,对我或许是一种解脱,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迷茫了。” 白宋认真地看着久美,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傲然的身姿毫不保留地展现在人前,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种状态或许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十分迷茫吧? “不要回去了。”白宋诚恳说道,“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不回去,又能做什么?” 久美看了看不远处捂着眼睛的田若云,然后说:“我跟她们不同,我不会做一个妻子的事情,我只会杀人。” “不管做什么,就留在我这儿,既然你只会杀人,我就给你杀人的机会。你没有目光我便给你目标,你在东皇身边是当手下,在我身边一样当手下,有什么区别?” 久美愣了一会儿,然后将衣裳穿好:“可以试试。” 田若云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可本能地感觉这个女人的出现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 东瀛女人的身上有一种异样的美,加上从小接受训练,身上的杀气和特质让这股异样的美发挥到极致。 田若云这样的小姑娘哪儿能个久美相提并论,只是稍稍比较,连田若云都觉得自己是完败。 三人离开客栈,混在人群之中准备去英雄庄。 到了马棚外,田若云道:“让这位姑娘骑黑马吧,我跟相公一起。” 如今这声相公叫得越来越顺口了,白宋听得也越来越自然,不过其中的醋意倒是没能逃过白宋的感觉。 白宋笑了笑,没有吱声,正要上马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拦在了马前。 “白宋!果然是你!” 见到此人,先行上马的久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白宋上前一步挡住久美,对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笑了笑:“大当家的。” “哈哈哈哈!”王大力大笑出声,“果然是你!昨夜天黑,竟是没把你给认出来!” 可话音一断,王大力又脸色阴沉下来,一把揪住了白宋的领子:“你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魔头,现在出现在三侠镇,有什么目的?” “天下第一大魔头出现,能有什么好事?”白宋反问。 他这一路听到好几次江湖人士议论自己,白宋的名号已经是震惊天下的天下第一的大魔头,独揽朝政不说,还软禁了皇帝,一开始觉得好笑,现在发现江湖中人已经把此事当真,而且是深信不疑。 王大力脸色阴沉:“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此刻我不会对你出手,但你马上离开这里,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你便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有我的事情,等今日的英雄大会之后,咱们再好好叙旧。” “你非要一意孤行?这里是江湖,可不是你的长安城!”王大力继续劝说。 白宋一把抓住王大力的手,想要将她拉开,王大力却是不让,两人各自暗藏真气,犹如数年之前在山寨比力气一样,两人再次比起了力气。 这一次,两人以及不分上下,时间仿佛回到了王大力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