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大帝》 正文 第1章 晴天霹雳 永乐二十二年春二月,北平行在,永乐大帝行宫紫禁城东宫太孙邸。 二月二龙抬头,东宫太孙邸院子里热闹非凡,一群人正紧张地围着一个瓦盆。 瓦盆里一对蛐蛐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两只虫儿在小小的天地间你来我往,互相比拼着勇气和耐力。 负责斗蛐蛐的两个虫人时不时的拿起斗草撩拨着蛐蛐的性子,提升蛐蛐的斗志。 两个身穿蟒袍的贵人站在旁边观战,一人年纪较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唇上刚刚蓄起胡须。 另外一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留着并不太浓密的络腮胡须,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瓦盆里两只争斗的蛐蛐。 “瞻基,依本王看来,你的虫儿怕是要落败了。”中年人看着瓦盆里的两只蛐蛐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对着青年人挑衅地说道。 “三叔别急着下结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说不定侄儿的虫儿还能反败为胜呢!”朱瞻基也看出了自己的蛐蛐已经落了下风,还是死鸭子嘴硬强撑着说些场面话。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赵王朱高燧哈哈大笑。 朱高燧的话音刚落,瓦盆里的蛐蛐已经分出了胜负,落败的蛐蛐无论斗蛐蛐的虫人用斗草如何撩拨,也不敢再上前拼斗。 获胜的蛐蛐像是一个得胜的大将军一般振翅鸣叫,似乎是在向主人炫耀它的勇武。 “哈哈!本王的威武大将军赢了,大侄子还不认输吗?”朱高燧哈哈大笑,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朱瞻基恨得牙根痒痒,却只能满脸笑容地说道:“三叔,侄儿的虫儿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大侄子痛快,不像你爹一点也不爽利。” “子不言父过,更何况还要当着儿子的面说老子的坏话,这不好吧,三叔的话越界了。”青年的脸拉了下来。 “你看本王这嘴,回头本王自己找大哥去请罪。”朱高燧被朱瞻基怼了一句也不急眼。 “请罪就不必了,都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朱瞻基对自己这个以一副莽夫形象示人的三叔也是无可奈何。 “那好!大侄子别忘了把银子给本王送去。” “放心,一会儿侄儿就将银子给三叔送去。” “一言为定!三叔进宫瞧瞧你爷爷,你爷爷正忙着北征的大事,咱也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三叔慢走!” 朱高燧抬脚正准备向外走,就听着天空中‘轰隆隆’一声晴天霹雳,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天空中直直的打了下来。 冷不丁传来的巨响,吓得朱高燧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回头一看就见朱瞻基直挺挺的就躺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太孙邸院子的人全部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所有人都偷眼看了一下天空,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连一丝云彩都看不到。 没有云彩的天上竟然降下晴天霹雳,而且只将太孙殿下劈倒,其他人却是毫发无损。 在这个崇拜天人感应的时代,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词汇——天谴。 朱高燧缓了半天,才把自己的神定住,慌乱的爬起身来,带着手下众人落荒而走。 朱瞻基的贴身太监范安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太孙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得赶紧把太孙抬进寝宫才是。 太孙的生死决定着这个院子里所有人的生死,范安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边指挥着太孙邸的宦官宫女手忙脚乱的将倒下的朱瞻基抬进寝宫。一边派人去太医院去请太医,是生是死还是需要太医定夺,这是皇家的程序问题。 尽管范安的心里已经对太孙是否还能活着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可是作为太孙的贴身奴婢,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得到消息的太孙妃胡氏与宠妾孙氏匆匆从后宫赶来,看着躺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朱瞻基,顿时哭成了泪人,在这冰冷的后宫之中,这个躺下的男人就是她们的天。 太子妃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儿子,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然而太子妃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在政治敏感度上丝毫不比男子差,太孙被晴天霹雳击倒不仅仅是意外事件,更是政治事件。 忍着悲伤太子妃下达了封锁整个东宫的命令,整个东宫只许进不许出。同时警告所有的宦官宫女各司其职,不许在背地里嚼舌头,一经发现全部杖毙。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着宫中的永乐皇帝,太子现在也在宫中和皇帝议政,太子妃派出心腹太监进宫中秘密禀告皇帝和太子。 从太医院赶来的太医,把着朱瞻基的脉搏也是暗暗皱眉。 他从来就没见如此奇怪的脉象,总是似有似无,若不是太孙殿下的胸口还有一丝热气,太医差点就对朱瞻基宣判了死刑。 正在商讨北征议题的永乐皇帝和太子朱高炽,收到太子妃的秘密禀告。朱棣大吃一惊,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一旦处理不当,会陷入严重的政治被动中去。 二人也顾不上在北征军费的问题上扯皮,匆忙赶往东宫。 朱棣从小习武,六十五岁的年纪,身姿依然矫健。龙行虎步之间,不怒自威。 而太子痴肥,又有足疾,一路跟在皇帝身后,没走几步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朱棣回头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心中愈发的不喜,这个儿子就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地方。反倒是自己那个孙子倒是无论相貌,还是英武之气更像自己。 “老大你要是实在走不动,就让人抬着你走,老子看着你这样也受罪。” “爹都在走路,哪有儿子让人抬的道理,儿子还能撑得住。” 朱棣哼了一声:“随你!” 进入东宫之后,二人发现整个东宫没有想象中的乱成一团,而是忙而不乱,一切都安置的有条不紊。朱棣不由得暗自点头,不用说这样的安排一定是出自儿媳张氏之手。 “老大,你娶了个贤内助啊!” “这还不是爹帮着选的,要说眼光儿子跟爹比可是差远了。” 正文 第2章 离奇之梦 朱棣大步流星踏进朱瞻基的寝殿,守在寝殿里的太子妃与朱瞻基的太孙妃等人慌忙起身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哪那么多的礼数,瞻基这小子可还好?”朱棣不耐烦得说道。 依旧坚持行完礼的太子妃张氏回道:“回父皇,非常的不好,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是生是死只有让上天来决定了。” 朱棣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可能注定要有此劫,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东宫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儿媳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下了封口令,在瞻基没有醒来的这段时间,任何人不得非议,尽量将恶劣的影响控制住。” “流言蜚语挡是挡不住的,但愿瞻基吉人天相,能够化险为夷。”朱棣早已人老成精,怎么可能不知道流言是挡不住的,堵不如疏,只要太孙能够醒过来,什么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朱棣召来太医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太医却说太孙的脉象时有时无,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脉象,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可就是昏迷不醒。到底情形如何,太医也不敢断定。朱棣也知道人力有穷时,太医能治病却救不了命,为难太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 躺在榻上的朱瞻基,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见到他最崇拜的祖父就会在北征的归途中驾崩,父亲也在明年驾崩。 而自己在皇位上只当了十年皇帝,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 自己的儿子朱祁镇即位后却在亲征瓦剌的过程中被瓦剌俘虏,大明朝五十万精锐葬送在他的手中,从此大明再也没有了对草原追亡逐北的能力,可以说大明由盛转衰始由朱祁镇起。 面对天下危亡的局势,祁镇的母亲孙氏扶立次子朱祁钰继位为帝,重用于谦等大臣力挽狂澜,在京城脚下击退瓦剌大军,守住了祖宗社稷。 然而后面又有大的反转,已经被软禁在南宫的朱祁镇竟然能够发动政变夺回皇位。在朱瞻基的心里,次子的皇帝要比长子当的好。 可是一个能当好皇帝的儿子为何就遭到了众多大臣的背弃,朱祁钰怎么就变成墙倒众人推的角色。 而孙子朱见深当皇帝的时候,居然会宠幸一个比他大十九岁的宫女,为了这个宫女竟然废掉了自己第一任皇后,看到这里朱瞻基自己也是老脸一红,自己继位后也是废掉了没有过错的胡皇后,立自己喜爱的孙氏为后。 由于朱见深宠幸万贵妃,导致了朱见深的子嗣都被万贵妃悄悄害死,幸好有忠义的太监、好心的宫女,以及被废的皇后隐藏了一个怀孕的宫女,挽救了一个皇子。正是有了这个长大的皇子兼之万贵妃也诞下一子,朱见深之后的皇子才得以留存。 这个皇子从小就在凄风苦雨中长大,见惯了后宫争斗的残酷,等他当上皇帝的时候,一生只娶了一个皇后,在后宫中过起了寻常百姓的日子。 这个皇帝就是弘治帝朱佑樘,弘治皇帝是大明在自己之后名声最好的皇帝,由于他只有一个皇后子嗣不丰,只生有一子。 这个儿子就是正德帝朱厚照(火字旁打不出来),这个天生尚武的孩子却不容于文官为主的主流官场,大胜归来竟然没有人出城迎接,这要放到爷爷那里,绝对会人头滚滚。 可是这个孩子却忍下了这口气,以另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与文官对抗,最后却落了一个落水死的下场。 到了朱厚熜当皇帝的时候,几十个倭寇就能打到南京城下。大明的武备已经废弛到了极点。为什么大明的武备会如此废弛呢? 再往后的皇帝虽然有万历中兴这样的短暂辉煌,但是不过大明将亡的回光返照罢了。 最让朱瞻基受不了的是大明从胡人手中将汉人的江山夺回来,却又葬送在胡人手中。 再往后的几百年汉人成了为奴而不可得的贱民,成了唯唯诺诺的奴才。即使当上大官也是只知道多磕头少说话的明哲保身的庸官,完全没有了读书人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抱负。 几百年后,整个华夏大地陷入一场空前的浩劫,西方列强人人都把华夏当成了一块肥肉。那些白皮番鬼依仗着坚船利炮欺压华夏子民,华夏子民自然不会屈服于白皮的淫威之下。 展开一场又一场的抗争,到了后来就连小小倭国都能骑在华夏子民的头上。所幸天不亡华夏,一众信仰坚定的人团结起了整个民族,赶走了倭国鬼子,打败了卖国的反动派,并且在刚刚立国之后就和当世最强国在朝鲜真刀真枪的拼了一场。 这个朝鲜还真是华夏的软肋,从前唐的抗倭之战到万历的壬辰倭乱,中原帝国不管是谁当政都不会放弃朝鲜。 正是这场立国之战打出了华夏的威风,为华夏重新崛起奠定了基础。让西方列强从此不敢轻视华夏的声音,等到后来安南战场,华夏伟人要求列强不得越过北纬十七度线,直到越战结束列强都没有派遣步兵越过十七度线。 这就是打出来的话语权,若是没有那场立国之战,列强会因为华夏伟人的一句话就止步不前吗? 在梦中,朱瞻基看到了未来的华夏因为不注重工匠,不注重杂学,被西方列强用先进的武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了华夏的独立自主,完全是在用血肉之躯对抗敌人的钢铁杀人机器。 朱瞻基整整昏迷了三天时间,根本不知道他昏倒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在一个长长的梦做完之后自然醒来,睁开双眼就看到守在床榻前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孙妃,一个是他心中的朱砂痣。两个女人都是两眼红肿,并没有注意到朱瞻基已经醒来,只是坐在榻前默默垂泪。 朱瞻基看着守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个一个梦而已。可是两个女人双眼红肿的样子,好像自己随时都能挂掉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担心自己冷不丁坐起来会吓到两人,重新闭上眼睛用衰弱的声音小声说道:“水!喝水!” 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晰的传进了二女的耳朵里,二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喜道:“殿下醒了!来人快去拿水来。” 说完更加感性的孙氏已经泣不成声,而胡氏比较恬静,心思更加细腻,赶紧吩咐门外的宦官去禀告太子与太子妃。 整整三天了,整个东宫都是愁云密布,太孙醒来的消息不大工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让东宫上下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朱瞻基暗暗观察二女的处事方式心中感叹:若是只图儿女情长,孙氏就是才子佳人的典范,可是作为后宫之主,孙氏明显不如胡氏心思细腻,看来自己未来的废后确实是草率了。 连着躺了好几天朱瞻基也确实渴了,端起宫女送上的温茶,一口气喝掉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问道:“小爷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都是这种的表情,就像小爷要归西了的样子。” “殿下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孙氏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正文 第3章 宝钞 胡氏叫进太子安排在朱瞻基身边的范安,说道:“殿下昏迷之前,范安一直陪在身边,殿下可以向他询问。” 范安被召进寝殿,见到朱瞻基已经醒了,心中舒了一口气,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奴婢,一旦主子要是有什么不测,一个都活不了。 这时看到朱瞻基已经平安无事,范安惊喜地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爷真是吉人天相,感谢神佛保佑让小爷遇难成祥!” “行了,少念吉祥话,小爷我是怎么昏睡过去的,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你给小爷讲讲那天的事。” 范安一五一十的把三天前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范安是安南人,幼年被阉割送进宫中,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伶牙俐齿的本领。 尤其是这种事关自身生死之事,更是不敢有丝毫差错。 听完范安惟妙惟肖的描述,朱瞻基半天没缓过神来,合着自己是遭雷劈了啊!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人类已经清楚雷电产生的原因,被雷击只是概率问题和防护措施不当的问题。 这个时候遭雷劈那是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人间处罚不了,才会遭到天谴。誓言中‘天大五雷劈’是最重的誓言,更何况朱瞻基这是遭到了晴天霹雳。 “坊间可有什么对小爷的传言?” “这奴婢也不知道,自从小爷昏迷之后,太子殿下就封锁了东宫,奴婢这些人根本就出不了东宫,宫外之事奴婢也不清楚。” 朱瞻基点点头,又问道:“我跟三叔促织的赌注是多少?” “小爷与赵王的赌注是五千两银子。” 朱瞻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赌注可下的有点大,现在可不是隆万开海之后的大明,倭国、西班牙白银大量涌入大明,大明成了白银黑洞。 现在的大明白银可是相当值钱,就以米价来算,一两银子能买四石未脱壳的糙米,而太孙享受亲王俸禄,一年的俸禄包括: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缎匹岁给匠料,拨王府自造。 这里面的钞就是大明的奇葩货币宝钞,是朱重八模仿蒙元中统钞而印制的纸币,而人家蒙元印制中统钞还知道用白银做保证金,以保证纸币与白银能够自由兑换,以增加纸币信誉。 可是这位要饭出身的皇帝,一点经济常识都没有,只看到了印制纸币的好处,却看不到滥发不回收的坏处。到了今年,市面上一石米竟然需要五十贯宝钞。 一贯宝钞的面值是一千文铜钱,相当于一两银子。可是真正的面值只有五文钱,贬值了足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五。 在没有准备金制度和纸币回收制度,纸币崩溃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宝钞发行到现在,距离被彻底废弃已经不远了。 五千两银子可是能够买两万石米,就这样斗一次蛐蛐就输掉了,朱瞻基觉得自己还真是够纨绔的。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太子与太子妃赶了过来,作为母亲朱瞻基就是张氏的心头肉。 一进寝殿张氏看到坐在榻上的朱瞻基眼泪就下来了:“你个混账小子,想吓死为娘吗?” 太子朱高炽也是艰难的将肥胖的身体挪进寝殿,看着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儿子点点头道:“醒了就好!没什么事就去你爷爷那里报个平安,你爷爷这两天为了你昏迷之事茶饭不思。” 不得不说,太子是个合格的政治生物,在看到儿子的第一时间就想到朱棣,这话传到朱棣耳朵里绝对是加分项。 “是!孩儿不孝,累父亲母亲担心了。孩儿已经无事,就是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就去给爷爷请安。” “吃什么东西,去跟你爷爷一起吃,还能给咱东宫省一顿。”朱高炽一瞪眼,直接就轰朱瞻基走。 朱瞻基瞬间明白了太子老爹的意思,不由得暗赞太子老爹的政治敏感度。 几天没有出东宫感觉恍如隔世,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迎面遇到了赵王朱高燧。 朱高燧正在跟一个大太监在说话,朱瞻基定睛一看发现是黄俨。黄俨现在是朱棣身边负责奏疏整理的司礼监太监,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虽然现在的司礼监还没有发展后来的掌握批红权,但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 这时跟黄俨说话的朱高燧看见了朱瞻基表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本王就说太孙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你看这不就没事了。” “侄儿瞻基见过三叔!” “免了!咱爷俩谁跟谁啊,什么时候咱爷俩再斗一局如何?” “啊呀!三叔,侄儿欠您的银子还没着落呢,哪里还有银子跟您继续斗啊!”朱瞻基心中冷笑,嘴上却故意示弱道。 “银子不着急,三叔现在也不缺钱,万一下次斗你就赢了呢。” “那可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能让外人说侄儿占您的便宜。” 一旁的黄俨插嘴道:“奴婢给太孙殿下请安,太孙安好!” “免了!公公乃是皇爷爷身边伺候的得力之人,应该是瞻基向您问候才是。”朱瞻基对这个狗东西可是恨之入骨,这些年这老狗可没少给他们爷俩添麻烦。 “殿下这是要折煞老奴,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不敢当得力之人。”这老狗倒是精明,回答的滴水不漏。 “公公若是不敢当,这宫中谁还敢当?公公不必自谦,”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酸来酸去了,依本王说,都是给父皇当差谁都不容易,你们说是不是?”朱高燧嫌两个人不爽利,出言打断了二人的交锋。 “三叔说的是,侄儿先去给皇爷爷请安,回头再说。” “那蛐蛐还斗不斗了?”朱高燧冲着朱瞻基的背影喊道。 “以后再说。”朱瞻基头也不回的说道。还想坑小爷的钱,若是小爷没有做那个奇怪的梦,不知道自己后来还有个蛐蛐皇帝的恶名,小爷还真就跟你学坏了。 不就是个斗蛐蛐吗?朱高燧你等着,等小爷找到好虫,一定把坑小爷的钱全都给弄回来。 正文 第4章 大明武备 “皇爷爷,孙儿给您请安了!” 正在乾清宫看奏疏的朱棣抬头一看是朱瞻基来了,永乐大帝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道:“小兔崽子,你可把朕吓坏了。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孙儿的不是,累皇爷爷担心了,孙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晴天霹雳一声孙儿就倒下了,没想到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醒来就好!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你的昏迷把朕和你父亲吓成什么样了?” “是孙儿不好,改天孙儿陪皇爷爷去南海子围猎给皇爷爷赔罪。” “好!这才像我朱家子弟,我朱家子弟就应该弓马娴熟,别跟你爹学,把自己吃成一个废人,让人看着就来气。” 朱瞻基无语,心说:你这样当着人家儿子说爹好吗?不过老子说儿子天经地义,朱瞻基也不能反驳。 “皇爷爷!孙儿刚清醒过来就来给您请安,还饿着肚子呢,咱爷俩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朱瞻基连忙把话题转移开。 朱棣抬头看看宫外的天色,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有报时的宦官过来回禀:“皇爷,现在是酉时初刻。” “嗯!来人去传膳吧,今天朕与太孙就在乾清宫吃了。” “是!” 自有太监去光禄寺传旨,皇帝吃饭可不是普通百姓那般随便凑乎一下就行,而是有着一整套严整的规矩。 在等待饭菜上来的时间里,朱瞻基忽然想起梦中的一个笑话,就对朱棣说道:“皇爷爷是否听过一个的笑话?” “什么笑话?” “孙儿听说京城四大不靠谱”: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朱棣听完眼眉就立了起来,这几句话可是有着很深的含义。翰林院文章不靠谱这朱棣是知道的,他一个靠刀把子当上的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那些狗屁圣贤文章。 若是圣贤文章管用,他还能坐在这里当皇帝,早被乱刃分尸了。 光禄寺的饭菜难吃朱棣也是深有体会,不过他倒是理解光禄寺的难处,给皇家提供饭菜,好吃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太医院与光禄寺的道理一样,治好是本分。若是因为下药失误治死了皇家的人,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谁也不敢拿一家老小开玩笑。 让朱棣感到愤怒的是武库司的刀枪,武库司的武器装备可都是要装备到军中的,士卒们若是拿着劣质的武器不但不能杀伤敌人,更大的可能是由于武器太差而导致一场大败。 这民间的谚语无风不起浪,看来要好好查查这兵部与工部了。 朱棣挥手让乾清宫中的宦官宫女都退出宫外,并且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宫门一丈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朱棣盯着朱瞻基问道:“小子!跟爷爷说说你知道的武库司的事。” “皇爷爷,说武库司的事之前,孙儿请问皇爷爷,大明武备都由哪里制造。” “大明京营的武器都是由工部军器局制作,内廷所统领的御马监更值宿卫,掌控一支精兵,保卫皇城安全,他们的武器装备来自兵仗局。其他地方布政使司也有专门的军器局为地方都司指挥使司提供武器装备,除了满足地方军队的装备,还要向兵部上交每年的武器装备定额。” “皇爷爷,兵仗局是内宫皇家私产咱先不说,就说这军器局大使只是一个小小正九品不入流的小官。稍微有些抱负之人,没人愿意去当这个大使。当了这个大使之后就意味着一辈子只能在军器局蹉跎,再无升迁的可能。 既然升迁无望,只能捞钱以自肥,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从打造军器的材料里克扣,这样经过克扣的材料打造出的武器怎么能够合格。 当然他们还不敢把所有的武器全部做成不合格的,总要留一部分质量好的武器留作应付上官抽查,还要应付皇爷爷的征调,皇爷爷征调的武器他们可不敢糊弄,至于其他军队想要得到好的武器就得贿赂武库司的上下官吏,不然就只能拿到劣质武器装备。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工匠地位低下,每日辛苦忙碌,只能勉强混个饿不死,更有甚者连妻儿都养不活,怎么可能会用心为朝廷打造器械。更为关键的是工匠的儿子只能是工匠,不能读书,不能经商,不能种地,只能做工匠,子子孙孙都是工匠,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皇爷爷,人活着要有希望啊,如果活着看不到希望,也就没有奔头了,人就会变的如行尸走肉一般。” 朱棣听完朱瞻基的话后勃然大怒:“小兔崽子,才吃了几碗干饭,就敢非议太祖。” 朱瞻基心中咯噔一下,草率了!忘记祖制这一茬了,太祖皇帝为了让百姓各司其职,将全国百姓划为各种户籍,民户、军户的子弟还能参加科举改换门庭,其他户籍的百姓只能子承父业祖祖辈辈操持同一职业成了不是贱籍的贱籍。 朱棣起兵‘靖难’的最大理由就是朱允炆擅改祖制,迫害亲王。打着的旗号就是‘奉天靖难,恢复祖制’。 在祖制问题上,不管朱棣内心多么想改变,在人前他都是祖制的维护者。‘靖难’成功之后也变成了他的一个包袱,让他只能在尽量维护祖制的基础上修修补补。 这就是大明的先天不足,可以说后来的继承者都是背着祖制这个包袱管理着这个老大帝国。 在电光火石之间,朱瞻基就明白了爷爷的心思,劝解道:“爷爷!孙儿怎么敢非议太祖呢,不过是想给那些可怜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同时建议爷爷加强武备的管理,不能让那些蛀虫给祸害了。这可是关系到大明江山能不能传下去的关键所在。就是太爷爷也不希望咱大明在后世不肖子孙的手中丢了江山吧。” “你小子有什么主意就说吧。若是馊主意出了这个门,你就给朕烂在肚子里,就是你爹都不能说,知道吗?” “孙儿明白!孙儿的意思是说,以后咱不这么花钱置办武备了,而是把钱拨给各军,由军队自己采购武备,咱们把军器局和兵仗局独立出去,不再受工部和内宫管辖,这两个制作武器的要害部门由爷爷您自己直辖。 这两个局按照军队的订单制作武器,军队下什么订单,他们就制作什么武器。至于谁能拿到订单全凭他们自己,而兵部只需检查各军的武备情况就行。 如此一来环环相扣,制作武器的武器质量不好就拿不到订单,购买武器的军队若是敢和制作武器的互相勾结,以次充好就逃不过兵部的核查。” 正文 第5章 如意 朱瞻基的建议并不出格,在朱棣看来并没有脱离互相制衡的范畴。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做为仲裁者要保持的是朝廷上下的平衡,不能任由一方独大。 朱瞻基的建议很有建设性,却不是那么好执行的,一旦实施将会断掉多少人的财路,不引起反弹才怪。 这件事朱棣要慎重考虑过后才能做出决定,不过对于朱瞻基的成长朱棣还是非常的满意。 “这事朕考虑清楚再说,治国理政不能一蹴而就,要徐徐图之。你小子回去之后把你的想法详细的写个条陈递上来,朕闲暇时候仔细琢磨一下。” “是!” 朱棣已经定下调子,朱瞻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相信朱棣想清楚之后自然会进行改革的,毕竟这关系到朱明天下的安危。 这时候门外的太监高声禀报:“陛下,御膳来了,可否传膳?” “传!” 食不言,寝不语,陪着朱棣吃了一顿看起来真好看,吃起来真难吃的御宴,朱瞻基暗暗下定决心,等到自己能做主的时候,一定想个办法把这光禄寺好好整顿一番,不然这皇帝当得也是索然无味。 回到东宫,朱瞻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去了胡氏的寝宫。 已经多日没有来过胡氏这里的朱瞻基让胡氏有些意外,不过胡氏是个恬静的性子,凡事不争不抢。 在以前的朱瞻基看来就是没有风情,不像孙氏那般与他缠绵悱恻,小鸟依人的形态更让他升起保护欲望。 可以说孙氏就是在和朱瞻基在谈一场散发着甜味的恋爱,而胡氏完全是传统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一切以男人为中心。 “妾身恭迎殿下!”胡氏对着朱瞻基盈盈下拜。 “你我夫妻何必多礼,快快起来,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这句话包含很多,胡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朱瞻基浓浓的歉意,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朱瞻基温柔地将胡氏脸上的泪水拭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你我夫妻一体,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朱瞻基的正妻。” “殿下!妾身不委屈,您快去妹妹那里吧,妹妹还在等着你呢!”被朱瞻基搂在怀里的胡氏感觉自己有些不自在,言不由衷的说道。 听着胡氏言不由衷的话,朱瞻基哈哈大笑:“哪有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的,今儿小爷就留你这了。” 胡氏羞得满面通红,身边的宫女宦官都知趣的退了出去,自己的主子受到太孙的宠幸,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奴婢也会跟着沾光。 一夜缠绵自是不必细说,第二天早朝过后,朱棣身边的随堂太监王狗儿就带着皇帝的口谕来到东宫。 东宫上下赶紧出来接旨,这时候的大明天子可不是后来的那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被文臣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皇帝。 永乐大帝那可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即使是口谕那也得认真对待。 看到东宫主要的人物都到齐了,王狗儿高声说道:“陛下口谕!” “臣等聆听圣谕!”东宫一干人等全都跪倒在地。 “太子教子有方,赏玉如意一柄。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的口谕宣完,王狗儿可就不敢拿大了,赶紧上前扶起太子说道:“太子爷,奴婢扶您起来。” “劳王公公辛苦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说着朱高炽不着痕迹的把一锭银子塞进了王狗儿的手里,手法异常老练,一看就知道经常作案。 “殿下实在是太客气,折煞老奴了。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告退了。” “孤送送公公!”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东宫大门,王狗儿凑到朱高炽的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昨日太孙在乾清宫深得陛下之心。” “多谢公公指点迷津,公公慢走。” 朱高炽转身回到东宫,命人将朱瞻基喊过来:“基儿,昨日和你爷爷说了什么,让你爷爷龙颜大悦?” “儿子也没说什么,就是陪着爷爷吃了一顿晚膳,晚膳之前说了等到闲暇之时陪着爷爷去南海子围猎。”朱瞻基想到朱棣的告诫,并没有把昨天跟朱棣说的话告诉父亲,东宫之中绝对有爷爷的眼线。 朱高炽盯着朱瞻基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个答案。 朱瞻基被盯的有些不自然,连忙避开父亲的眼神,朱高炽挥挥手:“罢了,你去吧。” “是!父亲。” 出了太子的房间,朱瞻基想起了昨天赵王朱高燧对他约战之事。得去找好虫了,想办法坑赵王一把,不然他还真以为太孙是好惹的。 “范安!” “在!” “走!跟小爷我找虫去” “小爷什么时候懂虫了?奴婢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少废话赶紧的走。” “是!” 朱瞻基带着手下一众太孙邸的宦官,开始在煤山、西苑大肆搜寻,眼下还是早春乍暖还寒,想找到合用的蛐蛐可不是意见容易的。 朱瞻基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也不急于一时,就是抓到的虫儿也要经过挑选,正所谓“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能够找到几只极品的黄头大蛐蛐,那是爱虫人的幸事。 不光是要有好虫,还要会养,一只蛐蛐也不是天生就是勇猛好斗,战斗经验丰富。那得经过不断的训练挑逗起它的好斗的性子,经过连续的胜利才能养成蛐蛐敢战的性格和战斗的技巧。 连续几天朱瞻基除了每天按时的给朱棣和太子夫妇请安之外,就是带着一群小宦官在蛐蛐最喜欢出没的地点寻找合适的蛐蛐,几天的时间共收集了上百只熬过冬天刚刚苏醒的蛐蛐,按照品相分出类别开始培养蛐蛐。 所有比斗失败的蛐蛐都会被淘汰,经过残酷的淘汰赛,选出了五只品相最好的蛐蛐。这五只虫蛐蛐可是经过层层厮杀才最终被选择出来,不但没有输过任何一场,而且还不能有任何大的伤痕,比如说是断腿之类的大伤。可以说无论是体能,还是技巧这五只蛐蛐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 朱瞻基每天这么折腾,怎么可能不传到朱棣的耳朵里。就在他琢磨这如何坑朱高燧的时候,朱棣派宦官把他喊去乾清宫。 爷爷召唤那就得放下一切赶紧去,朱瞻基有朱棣的特批的不用通报的特权。刚以进乾清宫的大门就看见老头正在龙书案后坐着喝茶,赶紧跪倒请安。 “孙儿叩见皇爷爷。” 跪在地上的朱瞻基半天没等到爷爷叫起的声音,仗着朱棣的宠爱,偷眼向上瞄了一眼,发现老爷子坐在龙书案后面慢条斯理的喝茶,似乎就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朱瞻基心想坏了,自己整日找虫,在老爷子眼里肯定是不务正业的表现。得想办法转移话题,不能让老爷子揪着这事说。 “臣朱瞻基叩见陛下!”朱瞻基见朱棣不理他,故意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用了正式的君臣拜见口吻。 正文 第6章 军事演习 “小兔崽子长脾气了,晾你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孙儿不敢。” “不敢就是不服了!”朱棣逼问。 朱瞻基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如何应对朱棣的怒火。他倒是可以理解朱棣的心情,哪个长辈看到自己的最看好的儿孙辈不务正业也会怒不可遏。 该怎么跟老爷子解释才能让老爷子不破坏自己的计划呢? “怎么不说话了?” “皇爷爷,腿麻!” “活该!堂堂大明太孙不想着家国天下,整日上蹿下跳,学市井小人玩蛐蛐,你可真有出息。既然这么喜欢市井之物,要不要朕把你贬为庶人,想怎么玩儿都没人管你。” 朱瞻基一句腿麻差点把朱棣给气乐了,瞪着眼睛将朱瞻基大骂一顿。还是担心自己的好孙子的身体,挥挥手让朱瞻基站起来。 朱瞻基跪的时间有点长,起身时不自主的晃动了一下,被朱棣嘲笑道:“下盘不稳,马步扎得不牢,小子你还是缺练啊。” “跪这么长时间您也晃。”朱瞻基小声嘀咕。 朱瞻基的声音虽小,却传到了朱棣的耳朵里。 朱棣冷哼一声:“功底不扎实就是功底不扎实,哪来那么多理由。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矫情。” “您是真龙天子,孙儿不过是肉眼凡胎,哪里比得上您。孙儿就是拍马也赶上爷爷之万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时候除了拍老爷子的马屁之外朱瞻基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你小子不用在咱这里念好话,想听这些话,朕可以上朝听那些酸人说,用不着你来说给朕听。说说吧,最近都干了什么大事?” “孙儿哪里有什么大事,就是找了几只虫,不过孙儿从这斗蛐蛐里可是悟出了一个道理。” “玩儿个还让你玩出道理来了,给朕说说是个什么道理。” “皇爷爷,这蛐蛐弄来就是为了让它相斗,怎么才能知道哪一只最好呢,就要通过让它们不停的厮杀,能赢到最后的虫儿才是最好的斗虫。 这就跟咱大明的军队一样,光是养着不让军队到战场上磨炼,永远不知道咱的军队是什么成色。 所以咱大明这军队不光要加强训练,还要时不时的拉出去见见战场,军队只有适应战场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百战百胜。” “这话没错,见过血的兵才是真正的好兵,有这见识也不枉爷爷每次出征都带着你。你这说法也没有多少新意,带兵之人都知道上过战场打过胜仗的兵才能成为真正的老兵、雄兵。” “皇爷爷,孙儿话还没有说完呢。虽然将军队拉上战场是最好的练兵方法,但是战事频繁会导致民生艰难,百姓会抱怨的。 孙儿在想,能不能在不影响百姓的情况下进行贴近实战的练兵。通过选蛐蛐孙儿觉得即使没有战事,我们也能进行贴近实战的练兵。 如何才能在不打仗的时候进行实战化练兵呢,那就是五军都督府制定好规则,让各个卫所的精兵进行捉对比试,五军都督府在沙盘上推演战场上遇到的各种情况,并运用在实战练兵当中。 两个卫所之间的对抗完全在无规则的情况下进行,裁判权在爷爷和五军都督府手里,爷爷和五军都督府可根据制定的规则评判哪个卫所的兵练得好,哪个卫所的兵练的不好。 练得好奖励,练的不好的惩罚,连续不合格者甚至可以降职罢免,这样一来,所有指挥使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都会用心练兵,爷爷也就拥有一支随时都能拉出去的精兵。” 朱棣打了一辈子仗,是不是对军队的建设有用,过耳一听就能知道。朱瞻基的建议放在后世就是实战演习,通过演习锻炼部队的应变能力和实战水平。 实战演习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练兵方法,是和平时期最好的练兵方式。朱棣不住的点头,以往的练兵都是各个卫所各练各的兵,打仗的时候从各个卫所抽调精兵,进行合练,至于是不是能打胜仗,只有拉到战场上才能知道。 通过这种对抗演习的方式能够直观的看到各个卫所的训练水平,这个练兵方式一旦推广,大明今后将不会有无兵可用之虞。 让朱棣有些不明白的是沙盘是个什么东西,看着朱瞻基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问出嘴,老爷子打了一辈子仗,竟然连个打仗用的东西都不知道。实在不好意思向孙子张口问, 看朱棣不说话,朱瞻基还以为爷爷看不上自己的建议呢。 “爷爷觉得孙儿异想天开了吗?” “小子有长进了,朕在想沙盘怎么推演?”朱棣老脸一红,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原来如此啊,老爷子竟然不知道沙盘作业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老爷子不喜读书了。若是父亲一定知道什么是沙盘,朱瞻基心中暗暗吐槽。 “爷爷!这沙盘的运用啊,有典籍记载的可以推到后汉伏波将军马援为光武帝‘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得光武帝有一种敌人就在眼前的感觉,这样打起仗了就像咱能看到敌人,敌人看不到咱一样。” “原来是把山川都形象化了,这样倒是比看地图方便多了,不过这沙盘也有缺点吧,不便移动吧。” “沙盘制作简单,难得是了解当地山川地理形势,然后制作到沙盘里,这就要夜不收仔细查探,才能根据山川地理制作出来。” “斥候的事朕解决,朕交给你一个差事,给朕把整个草原的沙盘全部搭建出来,所需的材料朕来解决,若是材料充足一个月的时间能否全部制成?” 朱瞻基想了想,觉得草原上也没什么高山大川,制作应该不是特别难吧。 “皇爷爷放心,只要地图不出错漏,材料其实用不了多少,最关键的是地图不能错谬。” “这些地图都是朕带着大军几次深入大漠草原所绘制,任何一处地方斥候都亲自走过。不会有任何的错漏。”朱棣还是非常相信这些跟着他打天下的雄兵悍将的。 “既然皇爷爷认为地图没有错漏,那孙儿谨遵皇爷爷圣旨,不知皇爷爷封孙儿一个什么官,好让孙儿名正言顺走进五军都督府。” 正文 第7章 裁撤幼军 朱棣乜着眼睛看了一眼朱瞻基:“幼军不是归你统辖吗?还要什么官职,你不也是军中的一员。” 朱瞻基自从头脑中有了另一种记忆之后,总会记忆混乱,这段时间天天想着怎么坑赵王一把,脑子里根本就没想别的事。 经过朱棣的提醒,朱瞻基这才想起来自己名义上还是幼军的统帅。虽说现在的府军前卫实际掌控在阳武侯薛禄手中,但是太孙殿下对这支军队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这支军队从成立之初就打上了太孙的印记,不管他们自己怎么认为,在外人眼里这就是永乐天子为了保证孙子能够顺利登上皇位而做出的安排。 朱瞻基的印象里,这两万多人的军队是从各个卫所之中挑选的青年组成,甚至有些人还没有成丁。 这样的军队其实顶多算是一个后备力量,在主力军队缺额之后进行补充。若是单独拉上战场根本无法独挡一方,在北平行在养这样一支军队纯属就是浪费国帑。 被朱棣提醒之后,朱瞻基想到这支军队的弊端,对朱棣说道:“皇爷爷,幼军设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戍卫宫禁,以替换下那些百战精兵用于对北方草原的征伐。 可是皇爷爷军队最大的目标是战斗力,幼军的人员素质和训练水平一直都跟不上,朝廷花这么多的民脂民膏养着这样的一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军队实属浪费。 孙儿觉得若要保留这支军队,就应该加强训练,让幼军成为真正的精锐,要么就直接将其裁撤。” “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幼军的战力不高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不清楚?” 朱瞻基的脑子轰的一声,自己这是多么没脑子才问出这种话来,老爹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手中倒是握着近三万雄兵。这让老爹心中作何感想? 太子老爹继承皇位之后估计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吧,原来如此啊! “皇爷爷,孙儿知错,既然幼军不堪大用,那就裁撤了吧,或者并入其他卫所。孙儿就留下一个千户所贴身护卫就好。” 朱棣上下打量一番朱瞻基:“你这是真心话?” “千真万确,孙儿是大明的储君,行事自当为大明着想。” “无故裁撤太孙扈从,会引起朝局动荡,你给朕想个理由。” 过分了吧,我帮你省钱,你还要我帮你想个修理我的办法,朱瞻基暗自吐槽。 “太孙玩物丧志,裁撤太孙幼军,以示惩戒!”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你小子有什么想要的。” “皇爷爷,孙儿没了幼军的身份,去五军都督府就不合适了吧。另外孙儿想自己训练自己的一个千户的护卫。从兵员选择,到武器配备都让孙儿自己选择。” 朱棣想了一下:让太孙进五军都督府历练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可是让太孙自己练兵可就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了,这样一个千户的兵力就等于朱瞻基的私兵,可以说这一千私兵用好了,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为何要自己练兵,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水平能超过带兵多年的宿将?” “孙儿是想试试自己悟到的练兵方法,以两个月为期限,若是孙儿练的兵不能过了皇爷爷这一关,孙儿就放弃练兵想法。” “好!朕就应了你,不过你的兵要自己去招,不得在各个卫所挑选。” “是!” 朱瞻基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心中非常高兴。 从乾清宫出来,迎面又碰上了赵王朱高燧。 “大侄子,这是刚见过陛下吗?” “这不三叔吗?侄儿拜见三叔!” “免了,咱爷俩谁跟谁啊,听说大侄子最近四处上蹿下跳的找虫儿,可找到好虫了?” “三叔啊!你可害苦侄儿了,知道侄儿刚进乾清宫干什么去了吗?” “干什么去了?” “也不知道哪个长舌妇搬弄是非,在皇爷爷那里告了侄儿一状,说侄儿玩物丧志,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到处找虫。 害的侄儿在乾清宫跪了半天不说,连侄儿的幼军都没了。你说我这还不是为了陪着三叔玩儿,若是让我知道谁说的,我非扒了他的皮。” 朱高燧尴尬一笑:“大侄子,既然老爷子因为斗虫之事大发雷霆,那咱爷俩的斗虫还斗不斗了。” “斗!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侄儿在东宫等您,如何?” “好!大侄子爽快,等三叔见过老爷子,就来找你。” 说完二人分开,朱高燧进乾清宫找老爹,朱瞻基则回到东宫等待朱棣的正式旨意。裁撤太孙幼军可是国事,需要在朝会上经过百官的讨论。 回到东宫太孙邸时间不长,朱高燧就带着人进了东宫。 朱瞻基将朱高燧迎进太孙邸,调笑道:“三叔来的真快,侄儿还以为三叔得在乾清宫陪皇爷爷吃了午饭再来呢?” “你小子少拿三叔开涮,你当三叔是你呢,每回老爷子都留你陪老爷子吃饭。三叔还饿着肚子呢,赶紧叫你的宫人弄点吃食垫垫肚子。” 朱瞻基笑道:“三叔这是不但要赢侄儿的银子,还要吃侄儿的饭!” “怎么你小子连顿饭都吃不起了?”朱高燧撇着嘴说道。 “哪能啊!别说一顿,就是三叔天天都来,侄儿也是欢迎之极。” “大侄子这话言不由衷了吧,闲话少说今天咱怎么玩?” “侄儿听听三叔的。” “要本王说咱今天就来把大的,你要斗赢了,三叔不但不要那五千两,反给你一万两。你要输了,三叔还是不要那五千两,大侄子只给一万两就行,如何?” “这么大赌注啊,三叔开府多年家大业大,侄儿手里哪有这么多银子!” “要爷俩玩儿的就是一个高兴,银子的事没有你就先欠着。” “那怎么可以,愿赌服输,范安!” “小爷有何吩咐?” “去问问太孙妃,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是!” “大侄子这是何意?” “侄儿怕给不起这一万两。” “大侄子这经营之道可不行啊,三叔家里可不会为了一万两银子发愁。” “那侄儿改天可要向三叔讨教一番经营之道。” 这时范安从寝殿返回,对着朱瞻基的耳朵低声说话,朱瞻基一把将他推开说道:“有什么话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正文 第8章 斗蛐蛐 范安看了看朱高燧,有些欲言又止。 朱瞻基没好气的说道:“小爷都说了这里没外人,听不懂小爷的话吗?” 范安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爷,太孙妃说,家里就剩下一千两银子了。太子殿下用钱的地方多,小爷的俸禄大多数都贴补太子殿下了。” 朱高燧听得直嘬牙花子,堂堂太孙家里竟然只有一千两银子,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己带着好虫这么坑大侄子,真的好吗? “大侄子,要不等你手头宽裕了咱再玩儿可好?” “三叔,瞧不起谁呢?除了银子,咱还有锦缎、布匹。不知三叔要不要这些破烂?” 这年头棉布经过黄道婆的改良,刚刚开始在江南地区普及,丝绸布匹还是很昂贵的硬通货,有时候比银子还好使。 “大侄子这是何必呢!”朱高燧假意劝说。 “三叔就说愿不愿意,今天咱就以两万两下注,侄儿输了给三叔两万五千两,三叔输了给侄儿一万五千两,如何?” “好!那本王就陪大侄子再斗上一回。” 说完朱高燧就让人准备斗盆,被朱瞻基拦下说道:“三叔!今天咱爷俩亲自下场如何?” 朱高燧狐疑的看了一眼朱瞻基,心想:自己手中的可是千里挑一的好虫,就是亲自下场也是稳赢。 “好!今儿本王就陪大侄子尽兴一回。” 说完吩咐养虫人,将怀中的蛐蛐放了出来,春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蛐蛐又是昆虫,受不得寒冷,虫人特地给这虫儿做了一个特制的笼子,笼子底下是个手炉,手炉中一直放着燃烧的木炭,以保证笼子中的温度足够。 只有温度足够,虫了才能活泼好斗。同样斗盆四周也是摆好火盆,保证斗盆内的温度足够。 朱瞻基看了看斗盆里朱高燧那只熟悉地形的虫儿,吩咐范安将最大的一只虫儿取来,并将一只装着参汤的小樽儿取来,将斗草的尖儿沾进参汤之中。 随着两只虫儿都放进了斗盆中,两个陌生的同类都感受了对方的气息。双方在斗盆中不断游走,却始终不进行接触。 这时候就需要主人用斗草进行挑逗,朱高燧用的是普通的斗草,而朱瞻基用的却是沾了参汤的斗草。 人参最大的功效就是提振元气,得了参汤的虫儿,更加的活泼好动,在斗草的引斗下,振翅鸣叫着向着朱高燧的虫儿发起了攻击。 朱高燧的蛐蛐也是难得的好虫,也是经过多次赌斗的常胜将军。自然不甘示弱,也是振翅向着朱瞻基的蛐蛐发起了进攻。 两只虫儿在斗盆中你来我往开始了紧张的争斗,首先获得先机的是朱高燧的蛐蛐,在争斗中一口咬住对手的一条小前腿,小腿被齐根掰下。 朱高燧哈哈大笑:“大侄子,你败局已定。少了一条腿的虫儿还想赢了我的大将军吗?” “三叔!别高兴的太早了,侄儿的虫儿还没有缴械投降,是输是赢我们还是看结果吧。” 朱瞻基也没想到朱高燧的这只蛐蛐这么勇猛,赶紧用斗草沾着参汤给虫儿提神补气。 朱高燧翻着眼睛问道:“大侄子,你拿个斗草沾那汤汁作甚?” “虫儿口渴了,侄儿给它喂点水。要不三叔也喂你家虫儿一点儿?” “不需要!”朱高燧明知朱瞻基胡说八道也不在意,就算你弄出点儿花样,虫儿不行也是白费。 斗盆里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失去一条腿的蛐蛐,不但没有落了下风,反而越战越勇,逼得对方的虫儿步步后退。 急的朱高燧连连用斗草挑逗虫儿的斗性,似乎是挑逗有了作用,虫儿开始反击,稳住了后退的趋势,并开始推着对方向后倒退。 这时候异变发生了,开始后退的虫儿,冷不丁快速后退几步,两只强有力的大牙死死咬住对方的大牙,人立而起将对方狠狠的倒摔了出去,就像摔跤的过肩摔一般,将对手抛了出去。 对手的一半大牙还留在朱瞻基的虫儿口中,失去了一半大牙的虫儿,就算彻底废了,再也没有勇气敢于上前与对手搏斗。 战胜对手的蛐蛐,就像是战场得胜的大将军一般,振翅高鸣。 到了这份儿上,朱高燧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他倒也光棍,把斗草丢掉:“大侄子,本王输了,回头就将银子给你送来。” “多谢三叔承让。” 朱高燧哼了一声道:“输就输,赢就是赢,你也忒不爽利。” “是,三叔教训对。” 朱高燧琢磨了半天,扭扭捏捏的问道:“大侄子这是从哪找来的好虫,三叔这虫在整个北平行在也没有对手。可是偏偏让你的这么一个虫儿给打了一个惨败。” 朱瞻基神秘一笑:“三叔!侄儿手里还有几只比盆里这只更好的虫,想不想过过眼?” “真的假的?” “我骗谁能骗三叔吗?” “快拿来让本王瞅瞅!” 朱瞻基向范安使了个眼色,范安心领神会,赶紧跑去养虫的房间将剩余的四只蛐蛐全部拿了过来。 朱高燧挨个看了一遍罐子里的虫儿,又拿给专门给他养虫的虫人,两人嘀咕了半天后。朱高燧咧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朱瞻基说道:“大侄子,这四只虫本王加一千两让给本王如何?大侄子若是愿意,本王这就让人回府搬银子。” “三叔!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可是侄儿好不容易淘来的。你我叔侄一场,侄儿只能转给你一只。” “大侄子,人不能太贪心啊,市面上一只上好的虫儿,也就百两银子,你这一张嘴就是一千两,咋不去抢呢?” “三叔,话不能这样说,市面的虫能保证胜过您的大将军吗?侄儿的虫个个都能胜过您的大将军。” 朱高燧想想也对啊,一百两一只是便宜,可是斗不赢再便宜有什么用? 一咬牙、一狠心,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等本王拿到好虫,出去都上几回,银子也就挣回来了。 “大侄子,四只全给本王,本王连赌注一起给你两万两银子,愿意本王这就让人回去拉银子。本王要么一只不要,要么全要,如何?” 朱瞻基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这……也罢!既然三叔话说到这份儿上,侄儿只好忍痛割爱了,若不是侄儿现在实在缺钱,是真舍不得啊!” 正文 第9章 受罚 两万两银子足足一千多斤,一辆马车堪堪能拉得动。朱高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拉进了东宫太孙邸,赵王府还真是有钱。 “大侄子,银子可给你送来了,什么时候咱爷俩再斗一回?” “三叔莫急,眼下侄儿手头有点儿差事,等差事过后随时都能跟三叔斗。” “好!一言为定!” 朱高燧带着四只蛐蛐心满意足的走了,就好像今天赌输的是朱瞻基一般。 范安目瞪口呆,这些天一直跟着太孙四处找虫,并且按着太孙传授的方法培养蛐蛐,没想到这方法还真是好使。为了让朱高燧入套,朱瞻基设计了好几套方案,没想到一套方案都没用,朱高燧自己就钻进了套子里。 太孙邸一下子进账了这么多银子,可把太孙妃高兴坏了,虽然太孙一年的俸禄很高,可是架不住开支也是很大,不但要支应手下的宦官宫女的赏赐,还得贴补太子那边。 太子不受皇帝待见,除了俸禄之外没有别的收入,可是开支却比朱瞻基大很多。太子不但要应付东宫上下的赏赐,还有东宫属官需要应酬,这些官员可是他的班底,更加不能轻慢。 朱瞻基心里很清楚,他爹这个太子当的异常艰难,不但要管好朱棣不愿意管的政务,还要时常遭受皇帝老爹的刁难。 今天进账这笔银子,朱瞻基可没打算贴补老爹,他打算用这笔钱打造自己的一个千户的侍卫军队。 朱瞻基打算把这一千人打造成大明军队的样板,虽然他不敢说能够训练成梦中见到的那支铁军那样令行禁止,死不旋踵。但是在如今的大明只要能训练处七八分的火候,就能所向睥睨。 朱瞻基不懂什么主义,可是他懂什么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做为大明的皇帝首先要想的是大明子民的利益,维护大明百姓的利益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应该做的。 第二天,早朝过后。 果然旨意如期而至。 旨意宣读完毕,整个东宫都蒙了,这才夸完太子教子有方几天啊,就成了太孙顽劣,玩物丧志,特削去太孙幼军统领之权。另招募千人为太孙侍卫,募兵所需由太孙一人承担。 “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传旨的太监走后,朱高炽一把拉住想要溜走的朱瞻基问道。 见自己跑不了,朱瞻基只好回禀道:“父亲,前几天孩儿不是一直在寻找合用的蛐蛐,不知道哪个孙子走漏了风声,被皇爷爷知道了,把孩儿叫去,又是罚跪,又是大骂。这不今天的旨意就来了。” “罢了,既然老爷子这么反感你玩蛐蛐,你就改了吧。咱爷俩可经不起折腾了。” “是!父亲。孩儿以后绝不再碰蛐蛐,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你这孩子可不敢胡说,怎能发此重誓?以后不玩就是了,那些兵马你这太孙也不过是担个名声,不要也罢。”朱高炽吓了一跳,没想到儿子竟然发下如此重誓。 “父亲说的是,现在北征在即,皇爷爷那里兵力不够用,就当这点兵马给皇爷爷添砖加瓦了。” “大明朝百万大军还在乎你太孙幼军那点兵马,这是老爷子在警告你不要不务正业。” “是!孩儿以后就跟着父亲学习处理政务,为父亲分忧。” “你真的愿意跟着为父在后方处理政务吗?”朱高炽狐疑地问道。 朱瞻基有些郁闷,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怎么就认真了,就现在大明朝的政务有什么好处理的,眼下的朝廷有整个大明朝最精明强干的文官和与文官配合默契的太子,自己处理公务就是自取其辱。 “孩儿对处理政务倒是没有意见,就是皇爷爷恐怕会让孩儿伴驾出征,孩儿留不下来。” 朱高炽戏虐一笑:“我们做晚辈的当然要顺着老爷子的心意,不过基儿若是不愿意去塞外苦寒之地。为父倒是可以与你皇爷爷求个情让你留下来。” 朱瞻基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自己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跟着太子学习政务。 太子老爹明知道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还要拿话拿着自己,看来这太子殿下也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和善仁慈。 想起梦中老爹刚一登基就把自己手中的幼军拆分,并把自己派到南京监国,虽然这是为了将已经在北平行在的行政中枢迁回南京做准备,但是绝对不排除老爹是为了削弱自己在朝廷的影响力,让自己远离政治中心的可能。 这还真是天家无父子,就算在外人看来,太子与太孙就是模范的帝国接班人标准,也一样是勾心斗角。 当然这并不是太子不想将大位传给太孙,而是不想在太子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太孙架空。 这就是权力的诱惑,能让亲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敌人,也能让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朋友。 不管朱瞻基愿不愿意,太子的话还是要回的,好在他现在还有一个招募训练贴身侍卫的差事。 用这个借口逃离了太子的盘问,匆匆带着范安在一个小旗的警衣卫贴身保护下出了皇城,直奔房山而去。 朱瞻基不想在北平城跟前招兵,他要招的兵首要就是老实听话,机灵油滑之人不会进入他的视线。 只有老实本分的农家子弟才有更好的可塑性,才能把朱瞻基在梦中所见到的那种练兵方式发挥应有的威力。 就算不能达到十成的功力,达成个七八成也能无敌于现在的所有军队。 范安与随行的锦衣卫并不明白太孙为何舍近求远,跑到房山那么偏僻的地方去招兵。 朱瞻基也不解释,房山距离北平并不远,一行人骑马快行,半天时间就赶到了房山县城。 这是一座周长不过五六里的小土城,朱瞻基一行人从东门进了县城,顺着直道一路赶到县衙。县衙设在十字街的中央,两边分别是县学和仓库。 这是古代小城的基本设置,因为房山县又小又穷,来这里当官的都不是正途科举的进士文官士大夫,不是举人铨选,就是监生充任。 现任的房山县令就是监生充任,北直隶通州人,名叫唐三任,字季重,已过而立之年。二十岁过了院试之后就再无寸进,在国子监厮混了两年之后,通过选监被派往房山就任房山县令。 房山是个小县,整个县城就两个吏部铨选的官员,一个县令唐三任和一个主簿。连县教谕都是唐三任这个县令兼任,仓大使由主簿兼任。 正文 第10章 招兵 唐三任做梦都不会想到,能在房山县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见到当朝太孙这样的大人物。 刚开始听到前来通传的锦衣卫传话说太孙殿下已经到了县衙门外,县令大人赶紧出来接驾。 唐三任第一想法就是哪里来的骗子敢来县衙戏弄本官,真觉得本官好欺吗? 可是当锦衣卫亮出令牌,唐三任一眼就认出那是真的令牌,毕竟也是在国子监混过几年,见过一些大世面。 我老唐这是要走运了吗?唐三任一股无比的幸福感从心头升起。 太孙殿下是多么尊贵的人,能够纡尊降贵来到小小的房山县,若是能够把握住机会,唐氏一族飞黄腾达不远矣! 这唐县令一阵风一般奔出县衙,迎面就看到了牵着马等在县衙外的朱瞻基一行人。 二话不说,唐县令隔着老远就跪倒在地,高呼道:“不知太孙殿下驾到,卑职房山县令唐三任有失远迎,请殿下降罪。” “不知者不罪,唐县令快快请起。”朱瞻基这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官。 虽然对这个房山县令谄媚的姿态有些不喜,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想给底下之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印象。 “谢殿下不罪之恩!”唐县令站起身来,也不掸去粘在身上的灰尘,就规规矩矩的站在朱瞻基的身后俯首听命。 “唐县令!” “卑职在!” “本宫来贵县是想请县令帮个忙,不知唐县令可否愿意?” “请殿下吩咐,只要卑职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夸张,本宫想在你的房山县招募一些护卫,房县令能否给贵县发个告示?” 唐三任有些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打算招募多少人?” “陛下允诺本宫招募一个千户,一千人足矣。” “殿下!房山山多地少人口稀薄,若是从本县强抽一千人,本县的青壮劳力就会为之一空,没有了青壮的家庭生活就会陷入困境,还请殿下三思。” 朱瞻基一听唐三任的话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以为自己来房山是要抽丁入伍。不过却对这个县令有了一些好感,这不是一个为了逢迎毫无底线的人,还有最起码的良知,能够为治下百姓争取权益,这样的官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古代虽然没有什么义务兵法,但是在大战来临的时候,常常会采用抽丁的方式强征入伍,有点类似民国的拉壮丁。 这种做法最伤民心,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统治者会采用这种断自己根基之事。 “本宫只是让你发个告示,晓谕房山百姓,就说本宫前来招兵,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五岁的青壮男子都可以报名应征。月饷一贯,衣食住行全包。应征者一旦被选中,发放五贯钱作为安家费。所有军饷全部以铜钱与白银结算,按月按时发放,绝不拖欠。” 唐三任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然很想飞黄腾达,但是做人最基本的良知还是让他不能毫无原则的迎合上位者。 既然太孙殿下不是强征入伍就行,若是真能每月发放一贯钱,一贯钱可以买四石糙米,完全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饱食。 “太孙殿下,卑职这就去办。” 唐县令召集起三班衙役,写好告示,分派人手四处张贴诵读。 之所以要将告示上的内容读出来,是因为这时代的农村人大多都不认字,若是没人将告示内容讲明白,这告示就等于白贴。 整个房山县也没有多大,两天时间整个县城都知道了太孙殿下要在房山县招募亲卫。而且给出了丰厚的报酬,这让终日劳作也吃不上几口饱饭的黔首百姓萌生了去试一试的想法。 可是太孙的兵待遇是好,条件也很苛刻。 所有应征者必须是三代没有作恶的良家子,必须要有乡邻作保,而且年龄还卡在了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 这两个条件就淘汰了大半,剩余条件合适的青壮除了少部分不愿意当兵卖命的,大部分青壮都涌向房山县城。 朱瞻基将征兵点设在了县城东门外,征兵点立着一根五尺多高的木桩,前来应征者矮于木桩者全部淘汰。 经过身高初选的青壮在锦衣卫的指挥下排列好队伍,朱瞻基一声令下,所有通过初选的青壮全部绕着房山县的夯土城墙跑两圈。在一刻钟的时间内跑完(半个小时),完不成者继续淘汰,这些老实听话的农家子弟也不知道当个兵为啥要绕着城墙跑,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提出质疑。 房山县城周长五里,典型的五里之城,两圈下来就是十里地,在一刻钟的时间跑完需要的不仅仅是速度,更重要的是耐力。 这需要很好的身体素质,以大明农村百姓的生活水平,身体素质好的真心不多。两圈下来又淘汰掉一半的青壮,能够在一炷香时间跑完两圈的青壮经过清点只有五百多人。 朱瞻基知道这已经是整个房山县的精华所在,大明与他梦中所见的那个时代差的太远。 这样的两圈十里路,那个时代随便一个青壮年都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完成。大明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朱瞻基审视着这些通过考核的新兵,大声说道:“恭喜你们通过了本宫的新兵考核,接下来你们将和本宫一起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 今天本宫准你们一天假,你们带着安家银子回家与家中亲人告别。明天这个时辰来到这里,只有准时来到这里的人才能真正成为本宫的兵。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青壮们参差不齐的回答。 “既然大家都听明白了,都去唐县令那里登记造册,所有人凭着户帖领取安家费。” 一听说马上就要发给银子了,青壮蜂拥而上挤到唐三任的书案前,都想第一个领到银子。 这些农家子弟活这么大,见过银子的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黔首百姓接触到的都是铜钱。 看着乱哄哄的人群,朱瞻基冷笑一声命令道:“锦衣卫给本宫打,从现在开始就要给他们立好规矩。” 虽然只是一个小旗的锦衣卫,但是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的装扮就让普通百姓不敢造次。 一顿棍棒下去所有人都老实了,青壮们才明白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终于整理好队伍,五百多人排成五队,逐个进行登记,确保每一个人的信息都准确无误。 正文 第11章 生态养殖 眼看着新兵们高高兴兴地领着白花花的雪花银,欢天喜地的返回家中。唐大县令都有点嫉妒了。 这些斗大的字都不一定识得一个的青壮,什么都没干就白得了五两银子。 更让唐三任不理解的是,太孙殿下,给这些泥腿子发了银子之后,竟然打发这些泥腿子回家了。 唐三任忍不住问道:“殿下就这么放心让这些青壮走了,万一他们不回来呢?” “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如果五两银子就能测试出一个人的诚信,本宫觉得太值了。”朱瞻基看着唐三任笑着说道:“本宫花五十两银子能不能买你的诚信呢?” “殿下说笑了,卑职虽然位卑人微,但也知道礼义廉耻。岂能为五十两银子就摧眉折腰。”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唐大令的意思是若是钱多点就能买了,比如说五百两。” “殿下说笑了,殿下若是给卑职五百两银子,卑职这条命就是殿下的。” 朱瞻基收起笑容说道:“不知唐大令对这房山县的施政有何想法?” 唐三任的身体顿时绷紧了,心说考验来了,能不能入了太孙的法眼就看今天的问对了。 “殿下,房山县多山多水,少田,百姓生计艰难。想要改善百姓的民生,实在是太困难了。房山百姓苦啊!” “大令可有解决之法?” “卑职来房山任职也有两年了,可以说房山的每一个村落卑职都走过,要说有什么能让百姓过的好一点的办法,无非是兴修水利,提高土地亩产。鼓励百姓利用山地种植桑麻,养蚕纺麻,以桑麻之利贴补土地粮食之不足。奈何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卑职也是束手无策。” “这是为何?” “殿下有所不知,这山林水泽都是有主之地。卑职根本没有权力对这些山林进行任何的处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守着宝山却食不果腹。” 朱瞻基没想到这个唐三任竟然能够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敢于说出这样的话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里的山林水泽的拥有者是谁,朱瞻基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跟着皇爷爷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宿将,别说朱瞻基,就是皇爷爷也不敢轻易的去损害他们的利益。 朱瞻基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问道:“唐县令是哪一科的?” “卑职并无科名,乃是监生出仕。” “可有表字?” “卑职表字‘季重’!” “季重,本宫与你交浅言深,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往外说了,小心祸从口出。好好在地方上打磨几年,积累施政经验,只要你在房山做出政绩,不出三年本宫必会给你换个更大的舞台,施展你的才华。” “谢殿下点拨之恩,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唐三任大喜过望,对着朱瞻基一躬到底,太孙的这一句话就等于自己靠上了太孙的这一颗大树。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想要做出政绩,本宫给你出个主意,房山多水,可以引导百姓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挖掘池塘放水养鱼,然后在岸上养上一些鸭子和大鹅。鸭子与大鹅是杂食家禽,野地里挖些野菜就能养大。 鸭子与大鹅喜水 ,池塘正好可供鸭子与大鹅嬉戏,家禽排泄的粪便又正好是鱼儿的饲料。池塘里还可以种些莲藕,这样一套循环的种植系统,如果运行得当能够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 季重若是能够将这一套生态循环养殖系统摸索出成熟的经验,并推广开来,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功劳。” 唐三任的眼睛亮了,原来种田还可以这么玩,若是真的能够将这样一套种植技术摸索出来,自己绝对会青史留名。 即使是养出来的鸭子、大鹅、塘鱼这些肉类卖不出去,还可以补充自家的食物。从此百姓再无饥馑。 当然这套养殖系统还有一些其他的副产品,比如说鸭蛋、鹅蛋、莲子和莲藕。这些东西都是市面非常抢手的食材,贫苦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殿下竟然还是农学大家,不是卑职恭维殿下,这套养殖系统听起来并不复杂,难得是一开始从哪里培养出这么多的鱼苗、鸭苗等种苗。 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卑职今后会将全部精力都投在这套生态养殖系统上,争取尽快将这套系统推广到普通百姓家中。” “好!季重愿意担起这副重担,本宫不能帮什么大忙,回头让人给季重送上一千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 “卑职怎么好意思拿殿下的银子。” “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是要你发展民生,用这一千两给本宫挣回一万两、十万两。” “殿下此言何意?” “不知季重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容易珍惜,官府有义务帮助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要让他们知道好日子得来不易。 官府花费重金研究出的新式生态养殖系统,若是一文钱都不要,百姓反而不愿意接受,他们一定会担心官府有什么阴谋诡计。官府在百姓的心中可不是好地方,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新事物的推广也是需要学问的,要做到让百姓上赶着找官府。” “如何让百姓上赶着找官府呢?”唐三任头脑有些发懵,这太孙怎么这么多的弯弯绕? “季重有没有听说过‘加盟’一词?” “何为加盟?”唐三任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这太孙的嘴里怎么全是自己听不懂的词汇。 朱瞻基仔细的将加盟的概念给唐三任讲了一遍,唐三任的三观都被颠覆了。在唐三任有限的认知里,谁家若是有个什么秘方那一定是敝帚自珍,传男不传女,当成传家宝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哪里有如太孙殿下所说的,把自家的技术拿出来,只要交加盟费就给提供技术,若是别人都学会了谁还给你什么劳什子的加盟费。 “殿下这真的能行吗?”唐三任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叫能行吗?那是一定能行,只要你把这套生态养殖技术开发出来,一切按照本宫规定的章程就错不了。我们这加盟的核心是统购统销,别人很难学去的。” “那卑职恭敬不如从命,一定全力做好殿下交付的这份差事。”唐三任果断的应了下来,反正用的是太孙的银子,就按太孙的办法试试,不成太孙也不在乎这点银子。 正文 第12章 王二当兵(上) 第二天辰时刚过,朱瞻基的招兵点开始准备迎接今天返回的新兵,这是一场人性的考验,通过了才有可能成为朱瞻基可以将后背交出去的兄弟。 若是为了区区的五两银子就携款逃跑,这样的兵不要也罢,即使是进了军队早晚也会因为贪腐出大问题。 这支部队,朱瞻基是打算当做基层军官来培养的。可以说每一个人对于朱瞻基来说都是宝贵的,他们将来就是撬动大明军事改革的先锋力量。 现在时辰尚早,朱瞻基与唐三任坐在太阳底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春日的暖阳晒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昏昏欲睡。 这时候第一个新兵回来了,这个新兵身材高大,足有五尺六寸,生的肩宽背厚,常年在田地里劳作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古铜色,看起来极为雄壮。 朱瞻基对这个新兵的印象极深,昨天就是这个汉子第一个跑完两圈回到终点,没想到今天又是第一个返回。 ———————————————— 时间退回到前一天,王二因为身高腿长,第一个完成跑圈的考核,排在第一位领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银子,白花花的一坨,在阳光下竟然还有些晃眼。 王二如同做梦一般,将银子揣进怀里。用手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真的很疼,真的不是做梦。 拿到银子之后那位太孙竟然让大伙拿着银子各回各家,明天再来这里集合。 这位太孙也太败家了,就不怕大伙拿了银子跑了吗?反正别人跑不跑他管不着,他绝不能跑。若是跑了那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王二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但是刘关张桃圆三结义的话本他也听人说过,最让他佩服的是关二爷忠义之心。 与同村的青壮一起结伴回到家中,家中只有老母与两个侄子侄女在家,哥哥与嫂嫂已经下地平整土地,准备春耕事宜。 老娘眼睛有些不好使了,听着王二沉重的脚步声便问道:“是二子回来了吗?” “娘!是儿子回来了,儿子给娘磕头了。”王二对母亲非常孝顺,赶紧跪地磕头行礼。 早晨王二从家里离开的时候,这个家已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的准备。这个年代当兵上了战场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 尽管母亲有万般的不舍,也知道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没有成亲的二子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听见儿子的声音,老母亲差点以为听错了,直到再次确认确实是二子的声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母亲老泪纵横, “娘!您别哭,儿子这不好好的吗?儿子还给娘挣回了五两雪花银,省着点花用够咱家过两年了。” “银子?你少哄娘了,银子是那么好挣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咱家世代清白,你可不能仗着身高体壮去做那剪径强梁之事。” “娘的教诲儿子时刻不敢忘却,怎么会去做那犯王法之事,这银子是太孙给的安家银子,明天儿子就得去给太孙当兵,不能在娘的身前尽孝,是儿子不孝啊!” “是正道得来的娘就放心了,你爹走的早,我这当娘的就盼着你们哥俩好好长大,成家立业娘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娘说的什么话,咱家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儿子在军中挣了钱,安稳下来就回来把娘接到身边,再给娘买个丫鬟天天伺候娘,让娘也享享清福,长命百岁。” “你这孩子,竟说什么胡话,咱一个庄户人还买什么丫鬟,有钱了你赶紧娶门亲事,成个家才是正经,娘都四十多了,还有几年活头啊!” 母子二人正说着闲话,哥哥嫂嫂下地回来了,进屋就看到了正在说话的母子二人。 王大先是一喜,然后神情迅速垮了下来,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多一张嘴就多一个负担,本来兄弟出去当兵可以节省下很大的一笔口粮,掺着野菜也能对付到秋收。 没想到去当兵的兄弟又回来了,王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王二说道:“回来挺好,当兵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差事,不当也罢。” 王二张口刚想说话,嫂嫂接过话说道:“叔叔倒是知道多清闲,回来也不说帮着你兄长下地耕耘,家里两个壮劳力还要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下地干活,你们也不怕外人闲话。” 嫂嫂夹枪带棒的话让王二很尴尬,不过一直奉行的兄友弟恭的他没有对嫂嫂回怼。 王二能理解嫂嫂的心情,若是他回来,家里粮食肯定不够吃。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的时候,只能卖掉他的侄女,哪个当娘的愿意卖掉自己的儿女? “嫂嫂莫急,请听弟分说一二,今天弟回来是与娘亲和哥嫂道别的。明天一早王二就要去给太孙当兵,此生还能不能回来也不好说。 王二不能在娘亲身边尽孝,只能恳请兄嫂多多费心,太孙给了王二五两安家银子,王二交于嫂嫂,给一家人做身新衣,吃顿饱饭。以后王二每月的军饷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会托人捎回来,总归咱家今后得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说完王二将怀中还带着体温的银子拿了出来,虽然已是日落西山,土房中的光线不足,但是白银特有的光泽还是让嫂嫂眼前一亮。 女人天生就喜欢亮晶晶的物件,这么大一块银子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嫂嫂也顾不上矜持,一把从王二手中夺过银子,上下左右仔细端详。 “这一块银子有好几两吧?叔叔。” “纹银足称五两,这是太子赏下安家银子,嫂嫂放心绝对不短称。” “这太孙还真是说话算话,告示上说给五两就给五两。叔叔这是遇上好上官了。” “嫂嫂说的是,今后王二就把命卖给太孙了。” “叔叔放心出去闯荡,家里有你哥哥与奴家自会照顾好婆婆。” 嫂嫂嘴里说着话,却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银子,似乎下一刻就会飞走一般。 王大看着自己的浑家一副财迷模样,有些尴尬,用手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对浑家说道:“这银子是兄弟的卖命钱,你攥在手里干什么,交给娘保管,等有合适的亲事给兄弟娶亲用。” “哥哥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这银子本来就是留给你们补贴家用的。我到了军营吃饭穿衣都有太孙负责,就算想花钱也有军饷可以花销,哥哥不必为我担心。” “当家的,你看叔叔都说了是留给我们用的,你还瞪什么眼睛。”说着嫂嫂就把银子揣进了怀里,还用胳膊死死抱住,大有谁也甭想从我这里拿走的架势。 正文 第13章 王二当兵(下) 庄户人每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使唤,王二非常能体会嫂嫂的难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个侄子侄女到现在都没有一件囫囵的衣裳,再过几年侄女可就大了,没有一件衣服遮羞怎么能行。 不过五两银子在村子里是一笔巨款,除了村东头的地主家里,没有一家能够拿出五两银子。 王二担心自己离家之后,会有人打他们这点银子的主意。就对哥哥说道:“哥哥与嫂嫂将银子剪成小块,分开收起来,用的时候就拿一块去城里的倾银铺子换成铜钱。花用也方便一些。” “浑家,咱兄弟说的对,这么大一块银子不能放在一起,太容易招贼了。”经过王二的提醒,王大也觉得这么一块银子放在家里不安全,赶紧对浑家说道。 “奴家听你们男人的,这就找剪子给剪开。” “明天再剪吧,兄弟明天一走,啥时候能回来还不知道呢,去给兄弟做点好吃食,让咱兄弟离家之前也能吃顿好的。” “当家的说的是,看奴家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做饭,奴家这就去做饭。” 嫂嫂做饭很麻利,不大工夫饭菜就已经做得。高粱干饭配着菘菜汤,还有一个炒鸡蛋。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都默契的谁也没去动陶碗中的鸡蛋。两个孩子盯着陶碗中的鸡蛋直流口水,在没有父母的允许下都不敢去碰。 王二心中有些难过,这几个鸡蛋可是嫂嫂养着的老母鸡积攒了好些天的鸡蛋,准备拿来换取针头线脑缝补衣裳。 嫂嫂这是拿出了最好的吃食给他,这让他怎么吃得下。自己不动筷子肯定谁也不会去吃。 王二用筷子将陶碗中的鸡蛋分成六份,第一份夹到母亲的碗里,然后给两个侄子侄女一人一份儿,又给哥哥嫂嫂一人一份儿,剩下的一块儿夹到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说道:“这是我王二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王二发誓一定混出个人样来,让娘亲兄嫂都能跟着享清福,以后咱家的鸡蛋随便吃。” “你兄弟说的对,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娘等着享清福呢。”娘说。 “二叔,以后鸡蛋真的能随便吃吗?”侄子说。 “二叔,我想吃麦芽糖也能天天吃吗?”侄女说。 王二点头抱了抱侄子,又捏了捏侄女的小脸,说道:“都会有的,不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侄子侄女以后还要起个正经名字,去读书明理,说不定将来我王家还能出一个文曲星呢!” 孩子的世界是纯净的,都为王二描绘的未来而憧憬,有可能晚上还会做一个五彩斑斓的美梦。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牵绊,也有太多的无奈。所有的梦想早已被艰辛的生活磨灭,只余下苟活! 王二家的生活不是个例,而是这个社会底层最真实的写照。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当兵拼命,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一晚上囫囵的睡了一觉,隐约中王二听到娘亲的哭声,他很想去看看,又没有勇气。过了今天自己这条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二就悄悄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决然的踏出了离开村子的脚步。这一走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他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他害怕回过头来就再也离不开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娘亲就在他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他的离开,默默的挥手,任由泪水在两颊滂沱而下。 辰时刚过王二就赶回了房山县城招兵点,他来的有点早,其他人都还没有来。 走了一路再加上晚饭也没有吃饱,王二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他抱着肚子蹲在城墙跟下,肚子里发出如同鸽子的‘咕咕’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无所顾忌的吃顿饱饭。 闲来无事的朱瞻基看到这个躲在墙根下的汉子,对这个汉子印象颇深。昨天就是这个汉子拔得头筹,这身板绝对是当兵的好料子。 朱瞻基让范安将王二叫了过来问道:“兄弟,叫什么名字?” “小人无名,家中排行第二,大伙都叫我王二。”王二跪地磕头行礼道。他很清楚眼前这个青年贵人就是以后能决定自己生死之人,由不得他不恭敬对待。 “王二兄弟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太孙,小人就是给太孙大官人当兵。”王二回道。 “王二,你为什么要来当兵?” “小人从小就长得长大,饭量也大,每天吃饭就算只吃个半饱也要比家里人都吃的多。这让小人很苦恼,感觉我家穷就是让小人给吃的。 听说太孙大官人招兵能管饱饭,就想着若是我不吃家里的饭,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若是小人不来当兵哥哥嫂嫂就得把侄女卖了,不然家里根本熬不过青黄不接的这段日子。 太孙大官人给您当兵真的能管饱饭吗?” 太孙大官人?朱瞻基微微一愣,转念一想山里的农家子弟见识少,根本不知道太孙意味着什么,只是把他当做普通贵人。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近距离直观的了解到穷人的日子,这还是百官眼中的盛世呢,若是乱世又会怎么样? “管饱是没有问题,饷银也不是问题,只要你足够努力,让本.....人看到你训练的成绩。” “小人一定好好练,练好本事给太孙大官人当护卫。太孙大官人能不能先给小人赏一口吃食。小人昨晚就没吃饱,今天早上又没进食,实在是饿啊!” 朱瞻基没有纠正王二叫自己‘太孙大官人’的胡乱称谓,这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庄户人,没必要跟一个下里巴人较真。 吩咐手下之人将早上吃剩下的炊饼、咸菜给王二送来,王二也不挑地方,就在城墙根底下席地而坐,一手抓起一个炊饼两三口就下了肚,再夹上一筷子咸菜换换口味。又抓起一个炊饼几口吃下肚子,一口气吃了十个炊饼这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看着王二这吃的异常香甜的样子,看得朱瞻基竟然有些饿了…… 正文 第14章 军器局 规定的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花名册上的新兵大多数都已经回来,只有少数的几个没有回来。 朱瞻基让唐三任将没有回来的青壮从花名册上勾选出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做梦都会后悔贪了太孙的银子。 唐三任秒懂太孙的意思,这些拿了银子失信之人,将会被县衙登记造册,等待他们的将是无限劳役的惩罚。 太孙的银子不是那么好骗的,他要让百姓知道,做错了事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朱瞻基要求唐三任把所有贪了银子未归之人全部对各村告示示众,并将逃兵役者带枷示众罚为苦役,让百姓明白一时的贪婪可能毁掉的就是自己的一生,只有百姓形成畏法之心,才能推进法制建设。 朱瞻基对于未来世界依法治国很是推崇,唯一让他不安的是后世之法讲的是王在法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与君主的言出法随有着本质的冲突。 朱瞻基带着新招募的五百新兵,又到临近的良乡县用同样的方法招齐剩余的五百兵额。 这两座县城紧紧相邻,所管辖的范围都不是很大,在朱瞻基看来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大县,配齐官员机构,做到能够顺利的推行朝廷下发的每一项诏令。 带着招募齐全的一千新兵返回京城,将新兵安置在城外的营地,营地是京营专门给太孙腾出来的。对于京营来说,随便腾出一些营房就够这一千人的新兵驻扎。 朱瞻基赶紧进宫找朱棣去要装备,自己这一千新兵的军服装备都还没有着落呢。 这些东西不是柴米油盐只要有钱哪里都能买到,即使能够买到也会承担一个图谋不轨的风险。 进了乾清宫之后,朱瞻基老老实实将自己如何招兵的过程向朱棣汇报了一遍。 这些事根本瞒不住朱棣,身边跟着的锦衣卫那可都是皇爷爷的人。 听完朱瞻基的禀报,朱棣说道:“你这样选兵是能选出精兵,可是对大明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 “皇爷爷说的是,如此选兵练兵成本高昂,大明财政根本承受不起。孙儿的想法是将这一千新兵当成一个样板,将来我大明国力更加强大的时候,也许整个大明都能练成这样的强兵。” 朱棣哼了一声:“好高骛远!先把你眼前的事做好。选兵选的不错,可不见得就能练好,朕倒是担心你把这一千好兵练废了。” “皇爷爷就请拭目以待,两个月后孙儿一定让这些新兵脱胎换骨。” “小子有傲骨不错,目中无人可就要吃亏了。朕等着你成军之日朕亲自给你检阅。” “谢皇爷爷,孙儿没有骄傲,相反出去招兵一次,孙儿发现我大明百姓日子过得还很苦,大多数百姓都是勉强活命而已,尤其偏僻之地,更是如此。 今天求见皇爷爷是想让皇爷爷给孙儿一个方便,新兵那还没有军服武器,皇爷爷能不能允许孙儿自己去军器局自己为他们打造装备?” 朱棣想到前几天朱瞻基跟他说过的军器局改革之事,这小子最近总有出人意料的表现,不如让他去军器局搅和一番,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准了,你的亲卫队所需武器装备均由你自己去决定,朕将军器局交给你一个月,在不耽误其他装备生产的情况下,只要能挤出你所要的装备都由着你来。” “只要皇爷爷给孙儿全权,孙儿一定给皇爷爷打造一个大明最好的军器局。” 从朱棣那里拿到插手军器局的权力,朱瞻基一刻也没耽误,连东宫都没顾上回去就直奔军器局而去。 军器局设在王恭厂,离着大内并不远。朱瞻基对这里印象最深的是天启年间的那场大爆炸,在梦中他看到整个军器局被夷为平地,就连周边的普通百姓人家也受到了很大的波及,可以说这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以后一定要将军器局的火药厂迁移到无人的地方,做好安全防范,不然一旦出问题就是天大的问题。 军器局很大,有一千多位工匠在里面劳作,这些匠人都是匠户,祖祖辈辈都得从事匠人的职业。 朱瞻基对军器局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和梦中见到兵工厂相比这里就像一个乞丐的容身之所。 这还是大明最顶尖的军器局,地方上的那些军器局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得到太孙来到军器局的消息,军器局大使一溜烟跑了过来,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不过是兵部主事这一级别的官员,哪里能想到太孙殿下能来他这军器局。 这位大使的第一想法是自己的事犯了,转念一想,自己算个屁啊,值得太孙亲自出手。 八成是这位太孙殿下闲极无聊想要看看大明的武器装备是怎么造的吧。 朱瞻基看着这个胖的像个圆球一般的大使,心中甚是不喜。 为了不给外人留下以貌取人的名声,朱瞻基强忍着不适问道:“你就是军器局大使?” “卑职正是军器局大使李文举,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大使,麻烦你通知一下所有的工匠,明天我要在军器局大院里见他们,所有人不得请假。另外你带本宫去取军器局账册,从今天起军器局由本宫接管。” 李文举懵圈了,太孙殿下干什么不行,非要跟他抢军器局,这个差事可是自己花了好大的门路才求来的。 可是李文举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身份地位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 眼睁睁的看着朱瞻基带人将整个军器局的账目控制起来,却毫无办法。 好容易交接完毕,李文举终于得了空闲,悄悄溜出军器局,直奔工部主事李显明的府邸而去。 李显明乃是李文举同族族叔,军器局大使的差事就李显明为他谋取。 李文举也是一直以李显明马首是瞻,在军器局捞到的好处大半都落到了李显明的口袋里。 如今出了问题,李文举赶紧赶去族叔家里荣信。 李显明虽然只是一个六品主事,但是也在官场浸淫多年,听完李文举的禀报,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文举莫慌,这几年拿了我们好处的人可不少,这些人都会保着我们,不然我们就将他们攀咬出来,到时候一拍两散一起完蛋。 你先回军器局将太孙殿下盯住,有什么最新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是!叔父。” 正文 第15章 训练大纲 李文举又急匆匆地赶回军器局,等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太孙殿下早已经走了,所有库房全部贴上了封条。 所有账册也全部带走,整个军器局已经停止了运转,李文举甚至都无法进入军器局核心地带。 整个军器局已经被锦衣卫接管,锦衣卫的凶名普通百姓可能还不清楚,经历过纪纲时代的官员,每个人提到锦衣卫都是胆战心惊。 李文举心中一片冰凉,军器局的账目根本经不住查验,以前的查账由于有李显明的庇护,查账之人都是敷衍一下就算完事,回头自然哟一笔孝敬送去查账之人的府邸。现在太孙接管了账目大略的盘查一下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太孙这是打算掀起惊天大案啊! 李文举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将自己关进书房,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军器局的贪腐问题一旦捅出去,别人怎么样他不清楚,他李文举绝对跑不了。弄不好还得抄家灭族,连累家人。 家里的下人看到老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不明所以赶紧禀报他的夫人。夫人亲自端着饭菜给他送来,都被他轰了出去。李文举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这些年从他手底下倒卖出去的物资足够他死好几回。 这还是永乐朝的宽松政策,放到洪武朝老朱能灭了他的九族。 算了自己还是一死了之吧,别连累了家人,李文举匆匆留下遗书,解下腰带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之上。 等到李家之人发现的时候,李文举已经吊死在书房的房梁之上。 若是平常时节,死上这么个九品小官根本无人理会。可是在朱瞻基清理军器局的节骨眼儿上,军器局大使上吊自杀的事件,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变得暗潮汹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瞻基根本不知道军器局大使因为自己接管军器局,回家竟然上吊了。 查账的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非常专业的技术,朱瞻基手下可没有这么多账房先生,只能从自己的手下里找一些会算数的人集中培训。好在他在梦中学到了一种新的记账方法,用来查账正合适。 朱瞻基把梦中学到的记账方法传授给手下的账房,按照借贷平衡的理论。只要将账单拉出来,哪里是伪造的就变得一目了然。 这让手下的账房惊为天人,这样一套记账方法那是花多少钱都不一定有人愿意教给你,太孙殿下就这样白白的传授给了他们。 若不是太孙殿下身份太过高贵,账房们真想跪地磕头拜师。就算不能拜师账房也是跪地磕头,拜谢太孙授业之恩,并且坚决表示此生效忠太孙殿下,绝无二心。 朱瞻基没想到,自己拿出梦中的一个算账的小技巧就让这些账房先生如获至宝,那么自己梦中看到的其他技巧和学识是不是也一样是了不得的学问。 看来要抓紧时间将所有梦中的情形记录下来,免得时间一长忘记了,那可真就成了入宝山空手而归了。 交代完军器局的事情,朱瞻基匆匆赶回新兵军营,这些新兵的训练朱瞻基不打算假手于人,他要亲力亲为将这支军队训练成大明最强的军队。 新兵的体质还有些虚弱,暂时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强化训练。 朱瞻基暂时制定了简单的体能训练,早上卯时二刻起床,卯时三刻完成队列编组。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跑完十里路,跑第一名的小旗当天顿顿有肉,跑最后一名的小旗不但没有肉吃,还要给全营打扫茅厕。 军队是一个团队,个人主义要坚决杜绝。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不能包打天下,需要团队的配合,在训练的过程中必须要灌输团队精神。 越野跑完成后进行短暂的休息并整理内务,军营营房必须要干净整洁,所有物品的摆放必须整齐划一,朱瞻基希望自己的这支军队在精神面貌上也要胜过所有的军队。 辰时初刻开始吃早饭,早饭过后辰时三刻开始进行列队站立,所有人必须要坚持一动不动站立半个时辰。站军姿最是磨炼军队的纪律性与服从性,一动不动站立半个时辰最是考验人的耐性。 站满一个时辰的军姿,开始进行体能训练,首先就是俯卧撑、单双杠引体向上的简单动作,激发士兵的臂力。这些体能训练随着训练时间的增加也会层层加码,一点点的突破人体的极限。 午饭后进行队列训练,不敢说如梦中所见的阅兵那样整齐的步伐,至少也要按照要求整齐划一。等到武器装备到位后还要加上军阵的练习,朱瞻基打算打造一支以火器为主的军队,因为他知道未来是火器的天下,大明的军事装备必须走在世界的前列。 晚饭过后进行识字学习,首先要认全会写的就是军规军法,通过识字让士兵将军法牢记于心中。以后士兵想要升官必须通过文化考试,通不过文化考试就只能永远当一个大头兵。 亥时所有士兵必须熄灯睡觉,半夜里会时不时的来一次紧急集合,锻炼士兵的应变能力。古代士兵的炸营是最让将领头痛的事件,一旦出现炸营这支军队也就彻底废了。 军队应对紧急情况的训练尤为重要,敌人夜袭的时候可不会告诉你什么时间来,不能被敌人一搅和,不用人家打自己就跟自己打起来。 这样一份详细的训练大纲,让跟随朱瞻基的锦衣卫校尉们叹为观止,他们从来就没见过如此训练军队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训练效果如何,但是能够做出如此详细的训练大纲,就说明太孙殿下对兵事绝对精通。看来太孙殿下是得了皇帝陛下的真传啊! 当天晚上朱瞻基没有回东宫,而是跟所有士兵一起住进军营之中,新兵们看到太孙竟然和他们一起端着大陶碗排队打饭,心里莫名就感到了安心。 士兵们没有不喜欢与他们打成一片的上官,从当了太孙的兵开始,太孙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和善可亲,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泥腿子的意思。 让所有士兵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那个和善的太孙不见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噩梦般的开始。 正文 第16章 太孙倒数第一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新兵们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们从营房里揪了起来。 卯时二刻在现代的时间里就是早晨五点半,春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这个时候叫人起床委实让人难受,可是锦衣卫校尉可不管这些,他们比新兵们起的更早,比新兵们更辛苦。 锦衣卫校尉们的起床气全撒在了新兵身上,按照太孙的要求所有新兵的起床穿衣加上洗漱不能超过半刻钟,整队的时间也不能超过半刻钟。 这些新兵通过抽签,每十人一间营房这十人就是临时的一个小旗。小旗官由他们自己推选,至于能不能胜任就看接下来的训练是否能够服众。 总旗官以上职位暂时由锦衣卫校尉充任,等到部队训练走上正轨,新兵中的人才自然也会脱颖而出。 正如某个名人说的那样:‘怀才与怀孕一样,藏是藏不住的’,有没有才,能不能胜任新的职位,跟平时的训练成绩直接挂钩。 王二因为身材优势,被所在的小旗推选为小旗官,成了一百个临时小旗官中的一员。 校尉们手里拿着沙漏不停的催促着自己所负责的营房,一些动作慢的新兵被校尉们拿着荆条上去就是一顿抽打。 在校尉的抽打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动作,对于校尉们的这种体罚朱瞻基并没有干涉,做为教官校尉的威严要得到保证。 刚刚放下锄头的新兵哪里经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尽量加快速度,不给校尉们发飙的机会。 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堪堪的整完队列,这还是没有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若是全副武装估计再加半刻钟都完不成。 朱瞻基对新兵的素质有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些经过筛选过的新兵的素质跟梦中见到的新兵素质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整队完毕的新兵们,朱瞻基站在他们前面高声说道:“我乃大明太孙朱瞻基,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朱瞻基一个锅吃饭的兄弟,我将与你们一起参加晨跑训练,你们跑多远,本宫就跟着跑多远。有没有信心赢过本宫?” 下面的新兵没有人说话,场面有些尴尬。这和朱瞻基预想的状况不一样啊。 梦中看到那些士兵,首长做动员的时候那都是嗷嗷叫着争做第一,怎么这些新兵一点争胜之心都没有呢? 面对如此不拿太孙当干部的新兵,太孙殿下也只能唾面自干。指着这些新兵自己给自己找辙道:“你们这些怂货,摸摸自己的裤裆还有没有男人那东西?”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哪个爷们儿听到别人说自己不是男人的时候也会急眼,更何况还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相对应的话就是枪打出头鸟,新兵们满腔愤怒,却无人敢于第一个出头。 “怎么都承认自己是无卵的娘们儿了吗?你们连本宫这个身娇肉贵的纨绔都没有赢的信心,如何在战场上打的赢穷凶极恶的敌人。我看你们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奶孩子去吧!”朱瞻基继续他的毒舌。 如此刻薄的语言从太孙的嘴里一个个词的蹦出来,让新兵们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你是太孙,我们赢了你,你还不得给我们穿小鞋。” 这句话算是引起了新兵们的共鸣,有人带头了,自然就会有人跟着凑热闹,这是人类的通病。 众人纷纷鼓噪:“就是,我们怎敢赢太孙!” 朱瞻基哈哈大笑:“训练就是训练,本宫希望你们人人都能赢过本宫,这才是本宫招你们当兵的初衷,连本宫这个纨绔都赢不过,怎么赢敌人! 今天本宫把话放到这,两个月内你们要是能让本宫倒数第一,本宫按照训练规则给你们打扫茅厕,当然你们哪个小旗倒数第一也一样得去打扫茅厕!敢不敢比一比?” “好!我们就跟太孙比一比,到时候可不许耍赖!” “本宫今天就给大家立下字据,绝不反悔!” “我们干了!” 朱瞻基成功激起了新兵们的好胜之心,趁热打铁道:“我们现在的训练口号就是干赢太孙,太孙倒数第一!兄弟们开始跑起来?” “干赢太孙!太孙倒数第一!” 新兵们喊着口号开始绕着校场跑圈,锦衣卫在中间进行监督,防止出现作弊行为。 校场一圈二里长,跑完十里需要足足跑够五圈。朱瞻基混在新兵队伍中间匀速慢跑,多年习武让他的身体条件非常好,根本不是这些连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的新兵所能比拟的。 就算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他们的身体素质上来了,可是他们是以团队计算成绩排名。 只要朱瞻基没有跑到最后一名就不算输,他根本就不用跟新兵们去抢第一的名头。 朱瞻基冷眼观察着各个小旗的配合情况,发现大多数小旗都是各人顾各人,完全没有团队配合的意思。 一些自认为自己体力好的新兵,发足狂奔很快就与队伍拉开了距离。 在这乱哄哄的队伍当中,朱瞻基发现了一抹亮色。一个朱瞻基看着很眼熟大个子的新兵并不着急快跑,而是带着他的小旗一同行动。 两圈过后,大部分新兵的体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一些体质较差的新兵已经被甩开了很大的距离。 大个子的小旗却始终在队伍中间,没有一个新兵掉队。有一个跑不动的新兵,竟然被大个子新兵架着一路向前慢跑。 朱瞻基不紧不慢的跟在这个大个子新兵的小旗后面,大个子新兵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在没有经过专业的团队训练,大个子能够合理的调度一个小旗之人,让整个小旗团结在一起,形成集体的力量。 体力好的协助体力差的,大家一起跑回终点,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即使拿不了第一,也不会落到最后。那些体力耗尽有没有同伴协助的新兵才会落到最后。 终于跑完最后一圈,负责训练监督的锦衣卫也将训练成绩登记下来。获得第一名的是王二的小旗,尽管他们不是第一个到达终点。 正文 第17章 团队精神 朱瞻基这时才想起来这个大个子是谁,原来就是那个最先返回招兵点的王二。 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新兵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问道:“明明是小人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为何第一名是那个王二?” 朱瞻基问道:“训练大纲怎么讲的,你给本宫描述一遍?” “跑第一名的小旗顿顿有肉,跑最后一名的小旗打扫茅厕!”新兵将训练大纲背了一遍。 “你的小旗最后一名就是你们小旗的成绩,听明白了吗。战场上你不依靠袍泽,你能自己打赢一场战争吗? 本宫再重申一遍,我们跑步训练的成绩是以小旗为单位。小旗的成绩以本小旗中最后一名士兵的成绩为准。 你个人跑的再快没有用,必须是你们整个小旗所有人都到了终点才能计算成绩,有一个未到那你们的成绩就是零。都听明白了吗?” 人只有吃了亏上了当才能真正的吸取教训,锦衣卫校尉在宣读训练大纲的时候可是当着所有的新兵公开宣讲的,听进去的士兵没有几个。 真正的听进去的只有类似王二这样的机敏伶俐之人,朱瞻基的一番话让不服气的新兵偃旗息鼓。人家不是没给讲规矩,是咱自己没有认真听。那能怪的了谁呢? 所有士兵可都看到了王二带着他的小旗相互扶持这一起跑到终点,他们这些跑的快的人还在嘲笑王二傻,有吃肉的机会都不知道抓紧一点时间,还去看顾那些拖后腿的。 然而打脸来的太快,没想到王二的小旗相互扶持着到达终点反而得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朱瞻基站在队伍前面,大声命令:“王二出列!” 王二大步向前来到队伍前面,对着朱瞻基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说道:“小人王二拜见太孙殿下!” 这几天他已经知道了太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官,竟然老皇帝的孙子,这可是龙孙啊。 “起来吧!王二你已经是个军人了,以后再给本宫行礼的时候要自称标下,而不是小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 “标下明白!”王二马上就改了口。 “王二兄弟可有大名?” “回殿下,标下庄户人贱命一条,哪里有什么正经名字。” “本宫给你取个名字你可愿意?” “标下求之不得,请殿下赐名。” “你在家排行第二,又重情重义,本宫给你取个仲义吧,伯仲叔季的仲,仁义的义,望你永远都能重情重义。” “谢殿下赐名之恩,标下没齿难忘,从今天起标下就叫王仲义了。”说着王仲义双膝跪地,认真的给朱瞻基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带着你的小旗去吃肉吧!其他人也抓紧时间排队打饭,最后一名在训练之余记得把营区的茅房打扫干净。” 最后一名的小旗顿时苦了脸,这已经不是打扫茅房的活儿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们小旗在营中的尊严问题。 在吃饭的时候,跑倒数第一的小旗官恶狠狠的说道:“今天我们小旗丢了脸是我这个做小旗官的没做好,我不怪大家,明天我们一定要配合好,谁要是明天不听指挥,各行其是别怪老子不客气,你们丢的起这个人,老子可丢不起。” “小旗官说的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太孙殿下奚落,太丢人了,明天我们都听小旗官的指挥,争取拔得头筹,让我们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 一个早饭各个小旗都在总结经验教训,他们可是都说过要让太孙殿下倒数第一的,这个牛皮吹出去可不能收不回来。 所有人都对王二拔得头筹羡慕不已,同时超过王二也成了所有小旗的目标。 太孙殿下给王仲义的赐名更是让新兵们羡慕不已,这可是太孙殿下啊,得祖上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才能有如此的福报。 光是殿下赐名这一件事,就能让一般权贵不敢欺负王仲义,没人知道欺负了王仲义太孙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跑了一个早上的朱瞻基也有些饿了,跟着吃饭的新兵排队打了一份早餐,做饭的是锦衣卫的一个厨子领着七八个徒弟负责,做饭的同时还要培养侍卫千户的伙夫。 一个千户的人马不能连个自己的食堂都没有。 打饭的厨子抬眼一看是太孙,刚想说话,朱瞻基示意他不要说话,给自己来了一份早饭。 早饭很单调,一碗可以照见人影的米汤和两个杂粮炊饼,以及一筷子咸菜。 米汤和杂粮炊饼管够,咸菜就那一筷子,多了不给。 这个时代的盐可不是后世盐价便宜的可以忽略不计成本,现在的盐的一斤最少都要十几文钱。可以说盐是比粮食还要坚挺的硬通货。 朱瞻基端着饭菜胡乱的吃了一个杂粮炊饼喝了一碗米汤就实在是吃不下了,让朱瞻基一个锦衣玉食的天潢贵胄吃这种粗食实在是难为他了。看看四周的新兵们都吃的十分的香甜。心中感慨,大明还是太穷了。 就这在儒生的眼里还是所谓的盛世,他们对盛世的标准估计就是没有大规模饿死人吧。 转头四面看了一圈,发现王仲义正在大口的吃着杂粮炊饼,朱瞻基将剩下的一个杂粮炊饼丢给他说道:“替本宫分担了吧!” “太孙殿下不吃了吗?” “不吃了!” “那标下就不客气了。”王仲义似乎有一个永远都填不饱的胃口,就算是吃饱了,再让他吃也能吃下几个炊饼。 朱瞻基笑骂道:“你王二就是个吃货。” 王仲义也不在意太孙说他吃货的话,依然低头大嚼,吃饭永远是他的第一要务。 朱瞻基交代锦衣卫盯好新兵上午的训练问题,他要去军器局见一见军器局的工匠。这些工匠现在估计一颗心都还在悬着呢。 刚想出门,迎面就遇见了朱棣的贴身太监王狗儿。王狗儿一见到朱瞻基就连忙说道:“太孙殿下可是让奴婢好找啊!” “王公公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请,您不会是来传旨的吧?” “还真叫殿下说对了,奴婢就是来迎殿下进宫的,快些走吧,不然陛下该等着急了。” 正文 第18章 朝争 朱瞻基交代锦衣卫派人去军器局通知工匠们耐心等待,下午朱瞻基就会过去与工匠们见面。不然一千多工匠在军器局什么都不干,傻傻的等着容易引起恐慌。 跟随着王狗儿骑马快速赶回皇宫,大朝会还在进行当中,朱瞻基等候在殿外等待里面传唤。 不一会儿工夫,皇极殿大门打开,一声尖利的嗓音传出:“宣皇太孙朱瞻基觐见!” 朱瞻基整整朝服迈步走进大殿,这是正式的朝会场合,礼节上不容有半点错漏。 三叩九拜之后,朱瞻基高声道:“臣朱瞻基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朱瞻基站起身来,规矩地站在老爹身后,一副老实孩子的样子。 朱棣看他一副惫懒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朱瞻基,朝臣弹劾你恣意妄为,逼死军器局大使,你可知罪?” “什么?陛下说那军器局大使死了,怎么死的?”朱瞻基觉得不可思议,那个痴肥的军器局大使竟然死了。 朱瞻基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绿袍的官员站了出来,先冲着朱棣拱手施礼,然后对朱瞻基说道:“殿下,臣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你是何人?” “臣工部主事李显明。” “既然你都已经说了,本宫若是不让你发问,显得本宫堵塞言路,你问吧。” “殿下,如今北征在即,朝廷需要海量的军器装备,现在每损失一天就等于有更多的军卒无法拿到趁手的武器装备。 而军器局现在一片混乱,所有制造全部停摆,根本没法为朝廷打造武器装备,长此以往损失的可都是民脂民膏。 殿下还是不要再添乱了,所谓术业有专攻,殿下乃是千金之体,何必跟这些下里巴人过不去呢?将军器局交给能够管理好的人吧!” 朱瞻基笑了,这位李主事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任何人听了都挑不出毛病。 就是这看似公允的话里藏着恶毒的攻击,实际上却是在指责朱瞻基不学无术,因为朱瞻基的胡乱搅和让军器局不能正常运转。 “李大人怎么这么清楚军器局之事,莫非收了那军器局大使的好处?本宫昨天才去军器局进行交接,怎么晚上那个大使就死了,这原因是得好好查查。” “臣乃是一片公心,殿下怎能如此无端指责臣子?” “你是不是一片公心,查一查就知道了,关于军器局大使的死本宫也感到惋惜,人死为大本宫不好恶言相向。 但是非曲直一定得查个明白,军器局是个什么样子查过了才知道。” 李显明明显的有些心虚,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臣没有拿军器局一文钱,也没有拿过任何一文不该拿的钱,臣想请问殿下军器局停产是不是真的,军器局的停产是不是影响了武器装备的生产?”一个年轻的绿袍官员站出来问道。 朱瞻基看到又出来一个挑衅的,仔细一看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名字叫什么。 “你是哪位?” “臣都察院御史于谦!” “你是于谦?” “是!” 朱瞻基没想到自己与挽天倾的于谦在这种情况下交集了,点头说道:“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本宫也有几个问题问你,不知你能不能回答本宫?” “殿下请问,臣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军器局每月消耗多少物料,生产多少成品,废品率多高,工匠的生活水平如何,做事的态度是否认真,军器局有没有贪腐行为?” 于谦是典型的文官思维,哪里会关注这些琐事,他所着眼的都是宏观的问题,却不知道宏观条件需要微观基础。 朱瞻基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于谦一个也回答不了。他对军器局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怎么可能回答的了朱瞻基的问题。 于谦是实诚君子,不知为不知,拱手道:“臣不知,不过这些问题与军器局停产有何关联?殿下需要解释的是军器局为何会停产?”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这些问题理不顺,军器局的生产就无法做到保质保量,将劣质的武器发到士兵手里那是对士兵的谋杀。” 于谦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太孙这是巧言令色,难道在太孙进军器局之前大明的武器装备都是劣质产品吗?那我大明这么多胜仗是怎么打出来的?” “于大人这话本宫不敢苟同,有句话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也。一个官员以前没有贪赃枉法,不代表他以后不会贪赃枉法。 军器局有没有问题,本宫说了不算,于大人说了也不算,得查一查才能知道。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就是查一查武库,军器局所产武器装备全部进了武库。 只要查验一下武库中的武器装备有没有粗制滥造的劣质产品,就能知道军器局有没有问题。 于大人有没有胆量跟本宫一起查一查武库?” 朱瞻基这话一出,满朝哗然,谁都没想到太孙殿下自己的事还没抖落干净,竟然又把武库司也拉下了水。 于谦还没接话,武库司郎中马上跳出来反对道:“臣反对!太孙殿下这是在搞株连吗?” “查一查武库就是搞株连了,你眼里的株连也太容易了点。武库司若是心怀坦荡,又怎么会怕查?”朱瞻基冷笑道。 武库司郎中出班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不是怕查武库,而是怕影响陛下的北征大计,现在不是核查的时候啊!” 朱棣看到武库司郎中将球踢到他这里,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向内阁诸臣。 杨士奇跟在朱棣身边二十多年,太了解自己这个老大的脾气了。他知道朱棣这是对武库司有了不满之心,杨士奇人老成精,武库司这样放屁油裤裆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这可是那些低品级官员捞钱的路子,皇帝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再姑息下去,不然总有一天大明的底子会被这些蛀虫掏空。 正文 第19章 借贷记账法 皇帝陛下明显想借着内阁诸臣的嘴将调子定下来,杨士奇出班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建议由太孙、都察院、兵部、大理寺联合查验武库司。为确保核查公平公正,由锦衣卫与东厂进行监督。” “准了!”朱棣连征询别人意见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批准了杨士奇的建议。 朱瞻基看到朱棣已经批准了彻查武库司的建议,为了给武库司的棺材板上钉上最后一个钉子,出班建议道:“陛下,臣建议为了保证公平起见,臣请陛下派出兵马率先封锁武库。在没有完成彻查之前,除了核查人员,任何人不得进入武库,以防有人暗度陈仓。” 几个本来还打算找人偷偷去通风报信,太孙的一句话就将这个漏洞堵了回去。 这些心怀鬼胎之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心里暗骂太孙不当人子。 朱棣也是对这个孙子刮目相看,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不过这才是一个皇家继承人该有的态度,这些蛀虫蚕食掉的可是朱家的江山。 “好!朕也准了,狗儿!” “奴婢在!” “传旨御马监,命勇士营出一个千户给朕把武库围了,不许放跑一个人,听明白没有?” “奴婢领旨!” 王狗儿领了圣旨大步走出皇极殿,大殿内的李显明等人如丧考妣,都知道他们算是彻底完了,就军器局与武库司的账目和库存根本就经不起查验。 众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太孙殿下竟然掀起如此大案,此案过后估计朝堂又是一空。 朱高炽从朱瞻基进入大殿之后始终一言未发,一方面涉及到自己的儿子他需要避嫌,另一方面他发现有点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基儿晚上早点回家,为父有话和你说。”朱高炽小声对身后的朱瞻基说道。 “是!” 眼看朝会上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朱瞻基给朱棣行礼道:“陛下,军器局的工匠还在等着臣过去布置新的生产任务,孙儿不去他们会惶惶不可终日。” “你惹了事就想走吗?核查武库的人员你也是其中之一。” “陛下,有锦衣卫与东厂的监督,臣去不去都是一样,臣还是去军器局做事更好一些。另外臣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通知手下将算好的账目送到宫门外,等候陛下的讯问。” “那还等什么,把人传上来,朕倒要看看这些蛀虫到底挖了大明多少墙角。” 不一会儿工夫,账房先生战战兢兢的走进大殿,一进门隔着老远就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草民叩见皇帝爷爷,皇帝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听着这账房不着调的觐见之礼也不生气,抬手说道:“免礼吧!朕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军器局的账目有无问题?” “有!不仅是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草民等人将军器局最近三年的账目初步核算了一遍,发现竟然有几十万斤的铁料,上万斤的铜料对不上账,其他的皮料、鱼胶等材料都或多或少的对不上账目,按照现在的物价核算最少有几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朱棣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是三年的账目就被贪墨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可想而知贪墨了多少。 “你确定所言属实吗?你可知道构陷大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草民句句属实,每一条账目都经得起检验。” “你胡说,三年的账目一个晚上你们就能计算出来,为了攀诬陷害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真当老夫不懂数术吗?”李显明觉得抓住了账房先生的致命漏洞,一口咬定账房先生是在说谎。 “对啊!那么多的账目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能计算出来,这账目一定不是真的。”其他与此案有关官员也跟着鼓噪。 朱棣对算账不是很懂,不过身边却有一个精于计算之人,那就是内阁辅臣杨荣。 “勉仁觉得一夜之内能够算出军器局三年的账目吗?” “回陛下,这要看有多少账目,有多少人同时计算,臣不好妄语。”杨荣回答的很谨慎,几乎是两边都不得罪。 “你们有多少人在算账?” “主要是草民在算,其他还有几个人帮着草民计数。”账房先生恭敬的回答,一脸的老实巴交,给人的印象就是不会说谎的样子。 “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草民不知,不过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陛下,这刁民分明是在戏弄殿上的君臣,应该将此狂妄无知之辈拉出去乱棍打死。”李显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你又没见着账目什么样怎么就知道草民算的是假的。” “这还用看吗,你当朝中诸公都是没见识的乡中愚夫吗?” “你还真没见过草民的算账方法,不是草民夸口,此算账方法一出,天下账目立刻变得清晰容易。” “大言不惭之辈,可有将天下英豪放在眼里,陛下请治此狂徒妄言之罪。”武库司郎中也是一副为名请命的姿态,大有将账房先生生吞活剥的架势。 “到底是什么样的记账方法,不妨拿出来让满朝诸公见识一番,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老夫亲自替你向陛下请功。 户部每年计算天下钱粮常常苦于无法精确计算,若是你的记账方法真能快捷简便,还不易作弊,倒是户部的最佳选择。”户部尚书夏元吉出班说道。 “维喆所言甚是,若是真有记账良方,朕倒是可以破格给你一个功名,给你一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若是你在胡言乱语,戏弄满朝公卿,朕会让你后悔都来不及。”朱棣出言定下了调子,若是账房先生拿不出真本事来,别说所说的账目问题都会被推翻,就是性命都保不住。 账房先生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摞纸,双手呈了上去说道:“皇帝爷爷与各位大官人请看,这就是草民所说的记账方法。上面用借贷法清晰的将这三年里的每一笔账目都记录在案,一目了然。那些数字分别代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组合在一起就是不同的数字。为了确保数据不会造假,计算出的数据都用正字再记录一遍。” 小宦官跑下丹陛将纸张拿上去,朱棣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刚想让夏元吉看一看,账房先生又说道:“这记账的方法是太孙殿下传授给草民的,有没有错漏,太孙殿下一看便知。” 正文 第20章 军器局案 账房先生一句新式记账方法是太孙传授的,引起朝堂一片哗然。 众臣在心中暗暗吐槽:这太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寡廉鲜耻了,想立功想疯了吧! 朱棣将账目交给夏元吉,夏元吉仔细翻看了一遍,越看越是惊奇,这样化繁复为简单的记账方法才是理想的记账方法。 “陛下,臣虽然还没有看明白这记账方法的规律是什么,但不妨碍臣判断这是一种划时代的记账方式,臣请陛下在我大明推广此记账方法。这个账房先生臣的户部要了。” “朕的户部想要你入户部为官,你可愿意?”朱棣压根就没把账房先生说的是太孙传授给他的话当真,手下人为了得到赏识,给上司脸上贴金之事多了去了。 “草民不愿意,太孙于草民有授业之恩,草民对这新式记账方法还不是很了解,还想在太孙殿下麾下聆听殿下教导,也好早日出师。”账房先生一口回绝了夏元吉的示好,理由更是强大。 “老程,夏尚书抬举你,你怎么能不识抬举,去了户部有什么问题本宫就不教你了吗?”朱瞻基对自己这个账房先生的死脑筋有些无语。 “殿下,程芦山只想跟在殿下身边多学一点学问,数术之道浩如烟海。当今天下只重经义,根本无人如殿下这般钻研实学。草民不才只愿此生将实学发扬光大,此生无憾。” “老程,实学是个应用学问,闭门造车是不能将实学发扬光大的,只有在实际应用中才能发现某些不足,加以改进。本宫希望你能去户部任职,帮助户部建立新式的记账方法,提高户部的运转效率。” “是,芦山听殿下的。” 程芦山再次向朱棣叩首道:“皇帝爷爷,草民愿意去户部任职,草民出言无状,请陛下降罪!” “免了,不知者不罪,你从未进过朝堂,不懂朝堂规矩,朕不怪你,倒是挺欣赏你的赤子之心。你去户部等候夏尚书下朝给你安排差事,去吧!” 程芦山退出大殿,到这个时候,包括朱棣在内已经没有什么人怀疑这新式记账法是太孙所创。 程芦山对太孙那种敬慕之情,绝对不是因为太孙的身份,大殿内的官员大都是读书人出身,求学时见到学问好的前辈的时候就是这种敬慕之情。 “太孙殿下能否给老夫讲一讲这新式记账法的关窍,那些如画符般的字都是什么意思?”夏元吉作为大明的大管家,对于新式记账方法走着迫切的需求。 “夏尚书不必客气,晚辈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瞻基拿起一张纸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这些字体代表着十个数字,刚才程芦山已经讲过,本宫就不再赘述。这些数字发明于天竺,真正应用起来的是白衣大食,他们自称阿拉伯人,这些数字被他们流传开来,也被人们称为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最大的好处就是书写简单,可以任意搭配,方便计算。配合上加减乘除,对于数数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而财会只是其中一点应用罢了。 这新式记账法的最大好处就在于简单明了,难于伪造。借贷之间必须平衡,若是借贷之间失衡,账目必定有问题。” 夏元吉本就是极其聪慧过人,在朱瞻基的讲解之下,很快就明白了这种新式记账法的好处。 若是将此记账法推广到大明各地,将对大明的账目梳理起到巨大的作用,使得户部不用在每年调用大量人力计算岁入,这将节省很大一笔开支。 “太孙殿下在数术之道上可以为吾师也,请受臣一拜!” “老大人折煞晚辈了,晚辈不过机缘巧合习得一些数术之学,怎能比得上老大人为我大明呕心沥血的付出。要说谢也应该是晚辈向您道谢。” 朱棣开怀大笑道:“你们这一老一小就不要互相恭维了,要朕说这新式记账法太孙有功劳,诸位爱卿也有苦劳。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蒸蒸日上。 但是朝廷上下出的蛀虫朕也觉得姑息,来人将军器局案犯事官员全部给朕关起来好好审一审,有罪的定罪,无罪的开释。 负责核查武库的相关人员员也抓紧时间进行核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然还以为这朝廷是给这些脏官开的。 就这样吧,退朝!” 随堂太监也跟着高声喊道:“退朝!” 朱棣转身从后门走了,大殿内的群臣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大殿,这时大汉将军在门外一拥而上将涉案人员全部抓捕。 首当其冲的就是工部主事李显明,被大汉将军按住的李显明拼命挣扎,撕声高喊:“老子要是有事,临死也会拉上几个垫背的,你们给老子等着!” 其他没有被波及的官员如同看到瘟神一般躲开老远,有些心里有鬼的官员更是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无悲无喜,这就是所谓读圣贤书科举出来的官员,真如梦中那个社会所说的那样,人性真的经不起考验。 与其相信人的品德,不如相信良好的制度。 朱瞻基没有去参加武库的核查,只要皇帝认真介入,没有哪个官员敢于糊弄。这是永乐大帝,不是崇祯废柴。 朱瞻基真正担心的是军器局那群无依无靠的工匠,他们才是朱瞻基心头之宝。 急匆匆的赶到军器局已经是午时三刻,正当午时所有的工匠们都聚集在军器局的大院里,等待命运的抉择。 他们是一群最无助的人,成为匠户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改变,子子孙孙都是匠户,不能科举、不能种田、不能经商。只能在工坊中像个奴隶般一直干到死。 想要改变工匠的命运就从军器局开始吧,只要军器局的改变让朱棣看到了效益。以朱棣的性子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算是朱棣没有时间,再过一年多朱瞻基自己就开始掌握权力,工匠地位的提高就是国家实力的提高。大国工匠才是真正的国家瑰宝。 正文 第21章 匠人 在军器局大院里,朱瞻基看着院子里这群衣衫褴褛的工匠,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指望这样的一群活的如同乞丐一般的工匠创造一个工业国家,那简直是比大明登上月亮都难。 这些本来是大国重器的工匠,放在一个重视工业的国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国宝般的存在。 可是他们在煌煌大明却过的不如富贵人家的狗,长此以往他们手里制造的产品能有质量可言吗? 朱瞻基来到军器局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今天由他请客,请大家吃饭,放开肚皮可劲儿的吃。吃饱了饭再重新分配工作。 一千多人的一顿粗茶淡饭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就算每个人一顿可以吃掉二斤粮食,也才两千斤。十石(明朝一石接近二百斤)多一点,以现在大明的粮价三两银子足矣,配上佐餐的咸菜五两银子足矣让这些可怜人吃饱。 有钱人随便进一次青楼的花销都不止五两银子,这就是大明最大的不公。 朱瞻基暂时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他视线内的工匠过得好一点,有一点人生的追求。 不能让人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只有对未来有了希望,人才会迸发出创造的热情,就算一千个一万个工匠里有一个创造出划时代的发明,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巨大的行军锅里倒进整袋的大米,十几口大锅一字排开,同时开始煮饭。原本萎靡不振的工匠们,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没想到太孙殿下真的要请他们这些低贱的匠人吃饭。 大多数工匠早已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白米饭了,大锅里米饭的香味发散的整个院子到处都是。 不少工匠不由自主的流下口水,还是白米饭好吃啊! 等待开饭的时间,闲着无事的朱瞻基溜达着来到工匠中间,冲着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拱拱手,问道:“老伯饿了吧!” 朱瞻基尽量让自己亲和一些,不然就他身上这身衣服就是一副闲人勿近的样子。 “回太孙殿下,小人岁数大了饿一点不打紧的。” “多大岁数也不该饿着,咱大明现在还是有些穷,过些年会变得越来越富裕,大家伙都能吃饱饭。” “借太孙您的吉言,咱匠人们就是贱命一条,能够吃饱饭就是奢望。” “都会吃饱饭,若是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那就朝廷诸公的失职。别的地方本宫管不了,以后在军器局只要好好干活,人人都能吃饱饭,都能过上好日子!” 朱瞻基的话似乎打动了老人的内心,老人觉得太孙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欺骗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民间有句俗语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底层百姓不怕大官,而怕奸滑油吏,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老人打开了话匣子:“太孙殿下此言当真,若是能让小老儿一家老小都能吃饱,小老儿愿给太孙殿下立下长生排位,日夜香火不断。 若是能够吃饱饭,小老儿的孙子怎么可能因为没有奶水活活饿死。儿媳妇吃不饱饭,根本就没有奶水,刚生下的奶娃子又不会吃别的吃食,小老儿一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儿饿死啊!” 朱瞻基心里很不是滋味,勤劳肯干的人没饭吃,溜须拍马者身居高位。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应有的常态,大明需要改进的地方真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伯有没有想过工匠为什么拼命干活还是这么穷呢?” “钱都让当官的贪了,朝廷发下来的薪俸,大半都让贪官污吏给贪了,发到小老儿手里的钱粮不养家糊口还勉强能活下去,若是养家糊口根本就不够腾挪的。 听说太孙殿下把那李文举给拿下了,军器局的匠人们没有不拍手称好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使,不但贪污倒卖朝廷拨下来的铁料物资,还克扣匠人们本就寒酸的一点儿薪俸。若不是那个赃官心黑,我家孙儿也不至于饿死。” “老伯放心,那李文举罪有应得,已经死了,以后本宫会为你们设置一套合理的制度,只要你们踏实肯干就不愁钱粮,养家糊口绝对没有问题。” 匠户们为什么吃不饱,拼命干活还不能养家糊口,不仅仅是因为贪官的盘剥,现在是永乐年间,还没有哪个官员敢于明目张胆的克扣底层的钱粮。 真正让匠人不能养家糊口的罪魁祸首恰恰是自己家,这是朱家造的孽。拿大明一个七品官来说,年俸四十两。若是实发四十两银子俸禄,以现在大明的物价其实也不算太低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大明混乱的货币制度,还有滥发的宝钞。一个七品官的年俸是九十石禄米,每月若是实发也就是七石半。 可是发俸禄的时候可不是都给你发米的,而是发一部分米,这叫做本色,其余部分用布匹、调料等货物抵扣,称之为折色。这些折色的物资折合的价格远比市场上要高的多,等于是拿到手的俸禄就已经贬值了。 最坑的是还有一部分是用宝钞冲抵,大明宝钞的名声那可真是顶风都能臭十里,领了宝钞那就等于俸禄被朱家用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给代替了。到后来官员全部拒绝接受宝钞,宝钞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光是官员如此,类似匠户、胥吏等端公家饭碗的人员都受此弊政之苦。匠户们的苦日子跟大明的薪俸制度有直接的关系,只是朱瞻基无法对工匠们言说而已。 朱瞻基宽慰的话老人还是听了进去,也许工匠更需要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去安抚他们苦难的人生。 “那敢情好了,就是太孙您是大人物,不可能一直管着我等,总有一天会换一个新的大使。我等还是一样受这刁滑之吏的气。” “再遇到如此赃官,你们就团结起来与他分说,也可以找本宫,只要你们的要求合理,本宫就给你们做主。” 正文 第22章 恩与威 开饭的时候,匠人们一拥而上都想着多捞一口吃食。 在负责维持秩序的锦衣卫的棍棒教育之下都乖乖的排好队伍依次打饭,这些常年活在饥饿边缘的匠人们饭量都很大,为了多吃一口吃食,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完,马上又去排队等待第二次获得食物。 好在朱瞻基经历一次梦中的游历知道这些底层百姓的小民思想,大锅里的米饭富富有余。 添过两次饭的匠人们,基本上都已经吃饱,除非一些如王二一般饭量奇大之人。 吃饱饭后就容易犯困,工匠们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 朱瞻基眯着眼睛看着工匠们的表现,这些匠人身上人性的勤劳与懒惰并存。 要想调动工匠们的积极性,除了希望之外,还要有合理的制度。没有制度的约束,就是在培养懒汉。 给了工匠们半刻钟的饭后休息时间之后,朱瞻基命令手下敲响了集合的铜锣。 铜锣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工匠们的迷梦,纷纷起身集中到朱瞻基的眼前等候吩咐。 “诸位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太孙殿下赏饭!” “吃饱了就得干活,你们吃饱了,你们的浑家孩子还饿着肚子,等着你们干活拿钱粮回去呢! 军器局不养懒汉,若是有谁想在军器局混日子,趁早滚蛋。别到时候被抓住现行,可就不是滚蛋这么简单了。” “只要朝廷按时发给我等钱粮,我等绝不会偷懒,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定额。” “好!钱粮问题包在我身上,就算朝廷不拨给你们钱粮,本宫不吃饭也会给你们把钱粮凑齐。” “那过去拖欠的钱粮还给不给我等发了?” “本宫正在命人查账,有没有拖欠你们钱粮,或者说拖欠多少只有理清账目才能知道,请大家耐心等待。” “别到时候又没影了啊,这可是我等的救命粮啊!” “诸位请放心,哪家若是生活困难可以到军器局账房支借钱粮。所借钱粮不收利息,每人限借一石,从下月的薪俸中扣除。诸位觉得如何?” “太孙殿下仁慈!我等愿听太孙殿下差遣。” “下面本宫先说一下以后军器局的薪俸安排,大家可要听仔细了,这些话事关各位的切身利益,” 朱瞻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匠人们的反应,匠人们明显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之人也支棱起了耳朵。 “首先军器局从今日起,只要在军器局干满一个月就能领到一石糙米,这是基础月俸。 另外从今天开始,所有工种都实行计件工资,每做好一件产品就能多拿一份钱粮,做的越多就拿的越多。 不过有一条你们给本宫记住,质量必须要保证,每个工匠所制产品都必须刻上工匠的名字,编号。 从今天开始,军器局将陆续为所有人编制工号,每人一号,若是追查到谁的头上以次充好,本宫不介意砍几颗脑袋挂在旗杆上示众。” 朱瞻基森严的语气让工匠们明白,幼龙也是龙,若是震怒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承受的。 众匠人皆是凛然称是,没有人敢做以身试法之事。 对于工匠以及生产的管理,朱瞻基打算借鉴后世的流水线模式,将产品拆分成不同的工序,每个工匠只负责一道工序,将这一道工序做精。 不同人分工生产,所产工件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误差,这就需要统一度量衡。 这个时代的工匠,每人手中的尺子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偏差,其他量具也是一样。 朱瞻基首先集中工匠打制新的统一制式的度量衡,做到每人手中使用的度量衡保证一致。 再对工件的误差值进行严格的把控,生产出的工件就在很大程度上能够通用。 这个时代的产品精度要求并没有很高,只要达到正负十丝的公差范围之内,就完全是合格的工件。 朱瞻基在军器局一直忙碌到天黑,工匠们都已经下工回家了,才带着范安等一众随从返回东宫。 老爹朱高炽已经在东宫等候多时,朱瞻基现在有些不愿意面对太子老爹,他根本看不透老爹在想什么。 与朱棣相比,太子老爹整天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形象示人。 若是你真把他当做老好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古往今来能在强势皇帝身边把太子之位当到继承皇位的,朱高炽是唯一一个。 这位太子老爹到底有多少手段因为当皇帝的时间太短没有展现出来,就以现在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来说,没有一定的手段怎么可能? 朱瞻基上前给父亲行礼道:“爹,孩儿回来了。” “吃了吗?” “孩儿在军器局已经吃过了。” 朱高炽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要爷俩好长时间没坐下来说说话了。” “是孩儿不孝,让爹操心了。” 父慈子孝上演过后回归了正题,朱高炽挥手将屋内的宦官宫女挥退,叹了口气说道:“儿啊!你做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与为父商量一下,为父现在很是被动。” “爹是指军器局之事吗?” “这已经不止是军器局之事了,整个朝堂六部除了清水衙门的礼部之外,其他部门或多或少都有牵连。若是追查下去六部都会为之一空,你太冒失了!” “爹!孩儿也没想把事情搞大,只想将皇爷爷交代的差事做好,没想到孩儿这边只是查一下军器局的账,军器局大使就上吊死了。 这里边没有大的情弊才怪,是他们自己自乱阵脚想要通过朝堂施压将孩儿从军器局赶走,他们没想到孩儿这么快就掌握了他们贪腐的证据! 军器局的账目是他们的死穴,被孩儿点中之后,他们的整个利益链瞬间崩塌,这才有李文举的自杀。 因为他知道不自杀他也活不了,与其被朝廷拿问,将其他人供出来,不如一死了之,还能保护家人。 可是李文举没想到的是我们有新式的算账方法,在军器局繁乱的账目里抽丝剥茧很快就找到了他们贪腐的证据。” 正文 第23章 孙若薇 朱高炽听着儿子滔滔不绝的讲述整个军器局案的经过,可以说这个案子朱瞻基干的非常漂亮。 如果这个案子是一个大臣做的,朱高炽一定拍手叫好,甚至在未来将他提上高位,有这样的臣子朱家的天下才能坐的稳。 可是这样的案子不该一国储君去干,这等于是把中间力量推向老二老三那里。 本来朱高炽在武将那里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全靠文臣士大夫支持,若是再将士大夫也得罪了,那自己的太子之位也快被废了。 被废的太子是什么下场,煌煌史册早已说的明明白白,儿子这是在往火上架他啊! 朱高炽打断朱瞻基对案情的解说,长叹一声说道:“儿子啊!查军器局贪腐没有错,错的是你不该亲自下场,我们父子的地位一直都是岌岌可危,这一次抓捕了那么多的文官,怎么可能不让其他的文官士大夫升起兔死狐悲之感。我父子若是没有文官的支持还能坐稳这储君之位吗?” 朱瞻基打了个冷颤,老爹说的太对了,现在他们父子就是一个整体,老爹若是垮了,作为儿子也会跟着倒霉。 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只顾着眼前的事情,不能放眼长远。如今的大明皇储之争,文官支持太子朱高炽,多数武臣支持汉王朱高煦。 若是文官也倒向朱高煦,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孩儿知错,是孩儿太冲动了。可是爹您没有看见军器局里做工的匠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若是您看了也会怒不可遏。”朱瞻基是真心实意的向老爹道歉。 “基儿,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冲动的理由,生在天家我们注定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若是凡事不考虑后果,你我父子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爹教训的事,孩儿今后定会谨言慎行,不给外人留下把柄。” “错误已经犯下,现在是我们如何善后了。做事要有未雨绸缪之心,不能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此事你就不用管了,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最起码也要提前跟我这个当爹的商量一下,不要让外人认为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朱高炽这话已经是很严重的敲打了,朱瞻基只能唯唯称是:“要孩儿说,明日早朝爹爹可以尽量去营救那些牵涉不深的官员,不管有没有搭救成功,他们也会感激爹的恩情。” “这事爹自有主张,你去吧,这么些天也不着家,与妻妾团聚一下,总把人家丢在深宫之中,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朱瞻基没有从老爹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悻悻然回到太孙邸。刚到大门口就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宦官拦住,磕头道:“小爷,孙贵人做了小爷爱吃的点心,贵人请小爷过去品尝。” 朱瞻基一看这个宦官是在孙氏身边伺候的王振,脑子里马上想到了梦中就是这个狗才鼓动朱祁镇亲征,将大明五十万精锐之兵葬送在了土木堡,连朱祁镇都成了也先的俘虏。 朱瞻基很想现在就将这个狗东西悄悄弄死,不过转念一想他不过是时事造就而已,若不是朱祁镇太早失去父亲,也不至于让朱祁镇对一个太监言听计从。 现在拿还没有发生的事发落人家,情理上说不过去,以后让儿子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电光火石之间,朱瞻基的脑子里转了一大圈,王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跪在地上还在等着朱瞻基回话。 “你起来吧,前头带路。本宫好久没有吃孙嫔的糕点了,今儿个就去尝一尝。” 见太孙点头应下,王振高兴坏了,自从小爷遭雷劈之后,一直没有去过孙嫔的宫内,不是在外不回来,就是回来也是去太孙妃的屋内。 宫里的奴婢的荣辱都是与主子息息相关,与主子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孙嫔的身边人,孙嫔失宠他王振可就再无出头之日。 踏进宫门,孙嫔已经在门口迎候:“臣妾恭迎太孙殿下!” “快点起来,这么晚了还在门口迎着干什么,着了凉可怎么得了!” 朱瞻基上前一把将行礼的孙嫔扶起,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也没有时间来看你,是为夫的不是,今儿个为夫给你敬酒赔罪。” “臣妾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只要能看到小爷就是再多等一会儿,臣妾也愿意,小爷就是臣妾的天。” “这话没错,小爷就是给你们遮风挡雨的天,走进去尝尝你做的糕点。” 两人携手进入寝宫,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各色糕点,二人相对而坐,朱瞻基随便捏起了一个桂花糕放在嘴里,酥软的糕点,配着淡淡的桂花清香,让人的味蕾瞬间炸裂。 朱瞻基频频点头道:“若薇(孙氏正史没有找到名字,若薇取自《大明风华》)的厨艺又精进了,每天吃上一口你做的糕点,给个神仙都不换。” “小爷就会糊弄人,若是真有小爷说的那么好,也没见您天天来吃啊。小爷若是每天都来,臣妾会做各种不重样的吃食给小爷吃。” “本宫这不是忙嘛,皇爷爷安排的差事不能不做吧,为夫给你陪酒道歉。” “小爷可别这么说,臣妾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拦着自家男人做事,小爷是做大事的人,臣妾也帮不上大忙,就在这后宫里等着小爷,小爷累了、倦了就回来臣妾这里想躺着就躺着,想坐着就坐着。臣妾就这么看着小爷就足够了。” 朱瞻基的心里莫名就是一痛,他知道这些天有些忽略了这个温柔解语的小女人。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道:“你我夫妻一体,在我的心里,你与太孙妃是一样的。我就你们两个女人,希望你们两人不要互相争斗,让我为难。 生于帝王之家,我们不可能过普通人家的生活,我会尽量公平的对待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是我亲人,谁受到伤害我都会心疼。” 朱瞻基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用我与孙嫔说话,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既然无法独享,那就要学会分享。 正文 第24章 市井 在孙嫔的宫中度过一晚,朱瞻基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得不承认,孙嫔是个能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女子。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为何自己以后会坚持废掉胡氏,扶孙氏上位。 这个女子让男人不由自主就会升起保护的欲望,胡氏在宫斗中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朱瞻基暗暗警醒,不能让自己陷在孙氏的温柔乡里。 天还没亮,在城门刚打开的时候,朱瞻基就带着人出城进了军营。堪堪赶上新兵的出操,便跟着士兵们完成了十里长跑的训练。 在军营吃过早饭,又匆匆赶往军器局,安排军器局的工作。 一千多人的工作调整调度,事务繁杂根本就不是一两天就能理清。 首先工匠们的工作环境一定要改善,不能还跟以前一样脏乱差,像是一个乞丐窝。 这种强制的卫生要求招致了工匠们的极其不理解,在他们看来,一群苦哈哈的干活之人,为何非要收拾的那么利落。 逼得朱瞻基只能以罚俸为威胁强制执行,个人卫生不达标处罚个人,一个班组卫生不达标就处罚班组,一个车间卫生不达标就处罚车间。 重新调整后的军器局分成了不同职能的十几个车间,大致分为冷兵器车间,火炮车间,火铳车间、火药车间和木工车间。 每个大车间里又进行细分,比如说冷兵器车间就分为箭头车间、枪头车间、腰刀车间等细分的车间。 这些冷兵器的打制技艺早已成熟,只要规定好制度,严格执行就不用朱瞻基过多的操心。 最让朱瞻基无法忍受的是火器的生产,看过了后世火器的威力,再看现在军器局所生产的火门枪,朱瞻基是一百个瞧不上。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让工匠们一下子就能造出新式火枪那是强人所难。 不能造不代表不能提前研究,为此朱瞻基将燧发枪的原理讲给工匠们听,并发下赏格,谁能第一个研发出燧发枪,太孙殿下赏银一千两。 同时其他工匠有什么别的重大发明也一样赏银一千两,朱瞻基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军器局上千工匠就不信没有几个心思灵巧之人。 赏格发了下去,要求也提了出来,什么时候能够做出成果,只有时间能够决定。 ----------------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瞻基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关在刑部大牢里的李显明与兵部武库司郎中死了。 报信之人言之凿凿的说是畏罪自杀,军器局贪腐案死了两个重要证人,线索被迫中断。 朱瞻基心中打了个冷颤,这就是老爹深藏不露的手段吗? 人死了,就是皇爷爷要追究也只能追究看守牢房的狱卒,对于大人物来说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蝼蚁,死活并不重要。 太子老爹已经具备了政客的腹黑手狠的特质,这么多年稳如泰山的太子之位,岂是浪得虚名。 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这种视人生死如草芥一般的冷血朱瞻基暂时就学不来。 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的朱瞻基,觉得应该需要找一个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了。 可是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一个合心的幕僚呢?朱瞻基现在有点恨自己干嘛那么快醒过来,多做上几天梦,可能就会对大明朝的人才有个更全面的认识。不至于到现在只记得一个三杨和于谦。 心中烦闷的朱瞻基吃过午饭后不想待在军器局,就带着范安和锦衣卫校尉着便装出了军器局在大街上闲逛。 朱瞻基这样的贵人微服出行,最受罪的是负责安保的人员,锦衣卫跟随人员看谁都像刺客。 朱瞻基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眼下可是大明最安全的时代,朱棣整日盯着地图,琢磨还能找谁练练手。 大明百姓看待蛮夷如同树上的猢狲,无非就是多穿了一件衣服。 经过两宋培养积累,到了大明已经发展出相当规模的市民人口,住在城池里百姓,大部分并不从事农耕。 城市中大量的人口催生了各种行业,造就了城市的繁荣。尤其话本小说的兴起,更是让茶馆兴盛起来。 一个好的说书人就能让一座茶馆生意火爆。一张书案,一把折扇,一只醒木,一个说书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一段引人入胜的讲述。 关键时刻突然的停顿,更是让人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说书人抓过来暴打一顿。 朱瞻基此刻就坐在一家名叫‘春晓茶馆’的雅间里听说书人说书,说书人讲的是刚刚流行起来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写书人原是张士诚手下谋士,张士诚败亡之后流落江湖,靠着写话本谋生。 说书人正讲到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救出阿斗,说书人口才极好,抑扬顿挫中将白马银枪的赵子龙刻画的惟妙惟肖。 讲到高潮之处,茶馆的听众就会高声喝好,随之而来的便是数目不等的打赏,就像书友在某点上看作者君写的书一样,看的爽了随手打赏一些点币,只为内心深处的一点欣赏。 科学证明花钱使人愉悦,挣钱使人痛苦。所有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有人给自己挣钱,然后自己可劲儿的花钱的梦想。 说书人是江湖老手,说到关键时刻,一拍醒木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有些中二病犯了的茶客高呼:“不许走,爷们要听下回,不就是想要银子,爷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说书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着恼,微笑着作揖行礼,倒退着从后门出去了。 被吊着胃口的茶客,想要听后来的故事就得明天再来茶馆,这就是茶馆与说书人之间的双赢。 朱瞻基看着茶馆热闹的景象,又想起房山县衣不遮体的百姓,大明能够进茶馆喝茶听书还是少数,大多数的百姓都在为一日三餐而奔忙。 到头来丰年勉强不被饿死,灾年就只能卖儿卖女、典卖土地。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正在胡思乱想间,茶博士进来雅间禀告道:“客人,有位先生相见您!” 正文 第25章 周忱 朱瞻基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在这个地方有人要见自己,绝对是被人认出来了。 不管是敌是友,还是见一见再说。 不一会儿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了雅间,朱瞻基端着茶碗抬头与这人四目相对,发现竟然是熟人。 “在下拜见公子,未经允许冒昧相见唐突公子了。”来人率先行礼道。 “恂如先生不必多礼,请坐!”朱瞻基笑着向来人让座。 “谢公子!” 来人大方的在朱瞻基对面坐下后,拎起桌上的茶壶,给朱瞻基和自己面前的茶碗添满水后说道:“公子进门之时周忱就已经看到,刚才说书人在说书,周某不敢打扰。一折书听完才敢前来叨扰公子。” “无妨,本宫......子也是静极思动,出来看看民间的烟火。” “不知公子可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烟火?” “我大明圣天子在朝,自然是海晏河清,煌煌盛世。” “公子何苦欺我,若是公子认为天下海晏河清,又何必搅起惊天大案。” “牵出如此大案实非本公子的本意,出了这案子对我父子没有任何好处,我想恂如先生不会看不明白吧?” “或许不是令尊的意思,绝对是公子的本意,不然公子不会这么快的时间就能掌握大量证据,将此案办成铁案。” 果然是不可小觑天下人,自以为做的没有什么破绽,还是被有心人看出了端倪。不过这并不重要,朱瞻基与太子老爹不一样,他不需要也不打算与某些人结盟。 “是不是本公子的本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案子已经查不下去了,不知恂如先生对此作何感想?” “朝廷北征在即,尽快平息案子的影响也是为了北征大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人躲的了一时,又怎么能躲的了一世。” “恂如先生若是就这么搪塞本公子,本公子可就走了。” 周忱明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公子果然英姿过人,不过公子却有些急躁了,须知欲速则不达。公子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稳’。只有稳住阵脚,才不被外力左右,想必公子一定被令尊教训了吧?” “恂如先生说的是,昨日归家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以至今日胸中愤懑,出来散散心。” “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公子的作为还是被很多有识之士看在眼里,愿意为大明做事之人会站在公子这边。此举阐明了公子之志,有相同志向者会慢慢聚拢在公子身边。” “本公子问恂如先生一个问题,以大明现在的制度,多久亡国?” “公子如何有此大逆不道之言?” “这就是大逆不道了,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忧患意识?恂如先生一定熟读史书,可有不亡的王朝?” 周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朱瞻基的这个问题给雷住了。从来没有敢想这个问题,更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 可是不想不问就不存在吗?天下哪有不亡的王朝,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太孙殿下竟然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大明才立国多少年啊! “周某说不好,不过朝代更迭无非就几种因果。其一,大灾导致饥民揭竿而起,从而动摇王朝根基,如陈涉世家。 其二,主弱臣强,以臣篡君,颠覆天下,如王莽。 其三,外族入侵,以异族临天朝,就如前元。” “就以先生说的三条来说,天灾为何朝廷不出面赈济,丰年所积下的粮食去了哪里?做为朝廷每年向百姓征收那么多的赋税,百姓遇到困难时难道不该伸出援手吗?” “公子,真到了百姓揭竿而起的时候,朝廷肯定也没有了足够的粮食用于赈灾。” “粮食去了哪里?大明的土地会变少吗?” 这个问题已经直指核心,周忱不敢回答,任何朝代晚期必然是土地兼并严重,土地集中到了什么人的手里,这话大家都明白可就是不能说啊! “既然恂如先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那么再说下一个问题主弱臣强,为什么会出现主弱臣强的现象。你们儒家不是说君权神授吗,怎么能够以臣欺君?” 周忱现在有些后悔上来与太孙会面了,这位爷是想把天捅个窟窿吗? 不过太孙的问题绝对是好问题,真的要是能够实现太孙的问题也许大明真的就能跳出亡国的轮回。 周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太孙的想法明显对儒家有很大的意见,自己可是儒教子弟啊! 朱瞻基见周忱沉默不语,也不着急端起茶碗慢慢喝茶,等待他消化自己所讲的内容。 周忱不愧是这个时代杰出的人才,沉思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眼睛已经有了异样的光彩。 “公子可有替代?” 周忱问的含糊,朱瞻基却听得明白:“有,全民教育,让知识不再是少数人所掌握。” “公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开启民智,天下能有几时安定?” 又是愚民的论调,为何肉食者都想将百姓视作牛马而牧之?究其原因就是容易管理,他们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百姓愚昧才容易被他们煽动。 “朝廷若是施政为民,官吏若是一心为公,百姓又怎会不知好歹,无非是有些人私心作祟罢了。若是民智开了之后都变成了狼子野心之辈,那现在这些人又怎么算?” 周忱无言以对,说百姓开启民智难于管理,换个说法就是现在的读书人不好管理吗? 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儒家的这一套理论真的是漏洞百出,有些说法更是自相矛盾,劝别人的时候就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恨不得让人都做杀身取义之事。 而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句话就是有危险你上,有好处我占。 谈到最后,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最后一个问题,前面的两个问题不解决,后面的问题就是必然的,这就是几千年华夏史血淋淋的事实。 正文 第26章 谁的天下 朱瞻基与周忱的会面没到天黑就已经报到了朱棣那里,朱棣正在为军器局案两个主要犯人意外死亡大发雷霆。 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两个重要战犯同时弄死,除了自己那个貌似忠厚的老大之外,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动员如此庞大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之间弄死两个在刑部天牢的重要钦犯。 朱高炽今天一天都在承受着老爹的怒火,不管朱棣如何威逼利诱,朱高炽就是一口咬定钦犯的死与他无关,为了表明态度,还自请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朱棣脸上怒不可遏,心中却对这个太子是满意的,一个合格上位者,若是不能面厚心黑又怎么能镇得住手下的文臣武将。 正在爷俩在乾清宫顶牛的时候,锦衣卫送来了太孙与周忱的对话内容。 朱棣大略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将写着对话的纸丢给朱高炽道:“老大,看看吧,你的宝贝儿子觉得咱这大明要亡了呢!” 朱高炽捡起丢在地上的纸,大致看了一遍,发现纸上面写着太孙问对周恂如,大明何时会亡?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儿子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吗? 刚刚摆平了军器局案,怎么还不消停。大明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刻,怎么可能会有亡国之虞? “爹!这孩子是失心疯了吧,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朕看他清醒的很,他看到了大明的弊端,虽然说亡国有些夸张,但是任何朝代亡国之时必定是积重难返,再无回天之力。你可知他为何要去捅开军器局的盖子?” “儿子不知,这小子自从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看着他长大,还以为是被人掉了包呢。” “你不知,我看你是知之而不敢说吧,又或者是瞻基动了你的利益了。毕竟你与老二老三不同,你全靠文臣的支持。 军器局案牵连下去受损最大的就是文臣,你担心文臣会因为此案对你离心离德,所以你将两个重要的钦犯悄悄处死,使这个案子的线索全部中断,只能草草结案。朕说的没错吧?” “儿臣冤枉啊,钦犯之死儿臣属实不知,不过儿臣有监管不严之责,父皇如何处罚儿臣都没有怨言。”朱高炽跪在地上叩首请罪。 “哼!你也不用在朕这里装无辜,要说论手段,你的两个兄弟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是储君,大明将来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这天下早晚是你的。你不能只想着把位置坐稳而忽略了大明存在的意义。” “儿臣不敢或忘,我大明驱逐鞑虏,重塑汉人天下,自然要为汉人守住这煌煌华夏。” “那你来告诉朕,这大明是谁的?” “当然是我朱家的啊!”朱高炽很清楚朱棣问的是什么,可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哈哈哈!”朱棣哈哈大笑:“这天下是我朱家的,朕看不是吧,我朱家才能用掉天下多少财富,朝廷上下都觉得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可是国库的钱粮我朱家可能随意挥霍?” “当然不能随意挥霍,陛下当知生民不易,圣君当体恤百姓,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话读过史之人谁都会说,有谁能做到,就说这军器局案,为何这些贪腐的蛀虫竟然还要你替他们遮掩,在朝堂上这些人口口声声的为民请命,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朕到觉得他们是想逼死人命。 向朕禀报的锦衣卫说,军器局的工匠因为没有吃食,刚生下的婴儿居然要活活饿死。听到这样的汇报,朕能想到瞻基有多愤怒,那些人可有考虑过工匠的死活?” “陛下,这样的贪官污吏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读圣贤书的官员还是尽责的。” “尽责?他们尽了什么责,每天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吗?江南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了,他们可有任何的治国良方?” 这话朱高炽无法反驳,江南大量的官田,因为官吏肆意盘剥,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长久下去江南甚至会酿成民变。 “江南之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追根揭底还是太祖当时恨江南百姓支持张士诚而故意以重税惩罚江南百姓。”朱高炽看了看乾清宫内的宫人,继续说道:“父皇,亲爹!咱不能改变祖制,这事就无法改变。” “你少拿祖制说话,以为朕不知道吗?什么淋斛踢斗,各种摊派,朝廷规定的粮税三十税一,他们能收到三税一。 那些坐在大堂上的大老爷,可有想过百姓的民生艰难。恐怕都想着是不是再纳一房小妾吧!” 面对老爹的咄咄逼人,朱高炽也是无可奈何。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拿自己的根基开刀,这不是做事,这是给自己挖坟。 老爷子这是成心的逼自己站在读书人的对立面上,这样的傻事他朱高炽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可是偏偏自己这个儿子竟然不跟自己一条心,竟然要和自己的根基过不去。 那三个问题直指士绅的根本,甚至质疑了儒家的合理性。没有土地作为依托,士绅又如何在地方上立足。儒家在中原存在了几千年,自从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一直就是官学,显学。 无论是多有本事之人,在儒家问题上都是只能修补,顺道往里面添加点私货,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公开质疑儒家的合理性。 “爹说的这些,儿子都明白,可是爹可有替代,不用读书人,谁来为我朱家牧民,指望大字不识的百姓吗? 那个愣头青只看到了读书人的阴暗之面,却看不到读书人与天家是相互依存的,正因为是相互依存,他们会尽力维持朝廷的稳定。 只有天下太平,朝局稳定,他们才能持续的获得利益,安心的享受富贵,与其说是我们成全了读书人,不如说天家与读书人就是互相依赖的双生子,君与士大夫共天下真的不是一句客套话啊!” 正文 第27章 士兵识字 朱瞻基离开‘春晓茶馆’直接出城回到了新兵营,今天在茶馆与周忱的一番话肯定会传到朱棣的耳中,就是不知道老爷子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将自己叫进宫去再训斥一顿,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朱棣有什么反应朱瞻基无法猜测,不过周忱回到家里却一头扎进书房,思维陷入了混乱之中。 做为一个从小读着四书五经,一步步通过科场步入宦途的读书人,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奉为圭臬的儒家理论其实并没有那么完美的时候更痛苦了。 读书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读书?远远不是什么修齐治平所能概括的,读书科举目的还是做官,只有成了官才有特权,有了特权就能得到好处,好处自然就是土地。 当土地最后集中在了少数人的手里,占人口大多数的贫苦黔首百姓,没有了一点点的抵抗风险的能力,一旦出现干旱水涝等天灾,就只能卖掉仅剩的一点土地,成为佃农。要么就得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实在没得卖了,就只能成为流民,大量的流民聚集起来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就会成为挑战现有体制的掘墓人。 真正走到那一天的时候,周忱发现读书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失,无非是换了一人称皇帝而已。 读书人歌照唱、曲照听,花酒一样的喝。 只要坐天下的人满足读书人的特权,就算是异族来了,也一样的上表请降,山东的那家人已经做了一次又一次的表率。 可是没有了读书人,谁来治理天下,真的像太孙殿下所说的那样,让所有人都读书,大家都读书了,读书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劳心者治人的特权。 所有人都读书,谁来耕田,谁来织布,贩夫走卒也能与朝堂公卿平起平坐吗? 那岂不是斯文扫地,朝廷体面全失,官员威严扫地。 十年寒窗苦,为的是一朝成为人上人,真要让官员放下身段与黔首百姓平视,那对官员就是羞辱。 无论是哪个人上位,真要敢这么做,那天下几乎可以说是烽烟遍地,没有哪个人愿意把自己手中的权力拱手让出。 太孙殿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真不知道太孙将如何兼顾这些矛盾。 周忱越想就越坐不住,恨不得再次与太孙会面,亲耳听他讲一讲该如何应对复杂纷繁的局势,以他周忱的本事就算粉身碎骨也憾不动儒家这座大山。 可是周忱非常清楚,现在太孙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太孙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改变现状,而是稳固自己的地位,保证能够顺利登上九五之位。 周忱已经在郎属蹉跎了二十年,当年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可是心中的热血还未冷,太孙志向宏远正是自己追求的明主。 —————————————— 朱瞻基回到军营正好赶上军营的晚饭时间,新兵们按照小旗聚在一起吃饭,看到朱瞻基进了食堂,纷纷起身行礼。 “兄弟们,训练苦不苦?”朱瞻基笑着跟士兵们打着招呼。 “训练倒是不苦,就是晚上还要认字有些让人难受,太孙殿下咱一个厮杀汉,认字有什么用啊?不如您开恩让我等不要再认字了可好!” “滚蛋!想当本宫的兵必须读书认字,一个月的新兵训练期,谁要是没有把军规上的字认全,下个月你的军饷少发二百文。 小旗以上军官不但要会认还要会写,本宫的兵文化课不过关你就只能永远当一个大头兵,现在是小旗以上军官的,你们听好了,若是一个月后的文化考核你们不过关,你们就回去给本宫当大头兵吧! 自然有文化成绩好的士兵接替你们的位置,想要当军官就得把字认好了!”朱瞻基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士兵这个不合理的要求。 开口发问的士兵灰溜溜的坐下不敢说话了,二百文可以买一百多斤粮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月吃饭。若是因为不认字而被扣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个时代当兵的,不要讲什么大道理,那离他们太遥远,你说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华夷之辩,关他们大头兵什么事,操这心还不如多吃一个炊饼呢。 朱瞻基非常明白普通士兵的心理,这些士兵最大的心愿都是当上几年兵,积攒一点钱财,回到家乡,买上几亩地娶上一房媳妇,从此过上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针对士兵这样的心理,朱瞻基在未来的计划里除了能够升上中级军官以上,普通士兵和低级军官服役一定年限就会退出军队,愿意回家乡的回到家乡,不愿意或者已经无家可归的士兵,由朝廷安排到制定的乡村。 这些退伍的士兵回到乡村之后,将会被安排成乡村的乡长、村正等基层官员,慢慢将已经形成共识的皇权不下乡的士绅管理乡村模式改变。 经历多年军队洗礼的退伍兵,带着丰厚的退伍安置费,到了乡村就会自动成为朱瞻基的拥护者,多年以后所有的乡村都成了退伍兵的天下,那大明在基层的统治也就彻底稳固。 这需要一步步的来,想要掌握基层,就要有足够的力量,眼前这一个千户的新兵就是朱瞻基最根本的班底。 “殿下,我们为什么必须要认字啊?上战场杀敌需要拎得动刀子,会写字又不能砍死敌人。”王仲义起身问道。 “王二,你个狗东西,现在是小旗官吧。明天你们百户命令你去后勤领你们百户的粮草,你们百户一百零五人,每人三斗六升五合米。你们百户需要领多少米?你来回答我。” 王仲义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羞愧的低下头说道:“标下算不出来!” “算不出来,那你怎么能知道军需官是否给够了你们百户的粮草?” 王仲义现在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当个兵还真得读书认字。 朱瞻基停顿了一下说道:“本宫对你们抱有极大的希望,当兵与读书认字并没有冲突,不是说练武就不能习文,习文就不能练武。 历史上的名将没有一个是大字不识的文盲,高深的兵法更是写成了兵书,你不读书如何能读懂兵书? 本宫不希望你们在本宫手下当了几年兵,到头来还只是大头兵一个,没有一点上进之心。有句话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本宫希望这句话能够当成你们当兵的信念,在未来的史册中留下你们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文 第28章 军器局的变化 史笔流芳是对一个人功业的最大肯定,相对应的就是遗臭万年。 不要说普通人对青史留名热衷向往,就是帝王也摆脱不了对青史留下美名的诱惑,帝王在人世间已经是接近无敌的存在,唯一能让帝王收敛的就是煌煌史册的记录。 朱瞻基不知道因为军器局案,太子老爹是如何在朱棣那里过关的,接连过了好几天,朱瞻基所说的一番话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 不论是周忱还是朱棣似乎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些话,谁都没有再来找过朱瞻基。 对于这样的情况,朱瞻基心里很是失望,满朝上下都活在盛世的迷梦里,如果不去改变未来的土木堡之变就一定是一个必然, 朱瞻基暂时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大局,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新兵训练与军器局改革当中,军队的训练有着固定的规则,在武器装备没有到位之前,训练的主要方向就是体能、配合与纪律。 军器局经过整顿也慢慢走上了正轨,经过优化后的军器局生产完全按照流水线方式,将装备分拆成不同部件。每个工位只负责一道工序,每天都在干同一道工序,就意味着熟能生巧,生产效率自然就会提高。 再加上里匠人们在提成的刺激之下,更是努力干活。没人愿意偷懒,因为偷懒之后别人一个月发一贯钱,而偷懒的人只能发六百文。 但凡有点儿羞耻心的人就不想被别人比下去,这就是计件工资的优点。让人自觉干活,并不怎么需要监工的监督。 为了提升工匠们的荣誉感,朱瞻基采购了一批麻布交给缝纫工坊制作了一批工作服给工匠。 麻布是这个时代最便宜的布料,即使如此这样一千多人的工作服,也花去了朱瞻基一百多两银子。这笔钱可不在朝廷的预算之内,只能暂时由朱瞻基垫付。 等到军器局做出成绩之后,朱瞻基就有底气和朱棣要待遇。争取将军器局独立出来,变成一家自负盈亏的军工厂。 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军器局真正的优势,通过不断地技术革新,保持盈利能力。 只有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工匠们才有创新的动力。不断创新才能催生出新的科技,科技的攀升才是社会发展的最佳动力。 老百姓不管你是帝制还是共和,是所谓的民主还是独裁。只要当权者能够给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如果当权者能让老百姓顿顿吃饱,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老百姓疯了才会造反。 工匠们领到新衣服竟然不舍得穿,他们认为每天都在干活,穿上新衣服不得劲儿,弄上脏东西怪心疼的。 这么好的新衣裳留着过年穿,也能图个喜庆,新年新气象。 朱瞻基没有理由责怪这些苦命人,他们是穷怕了,一辈子也穿不了几回新衣裳。所有衣裳都是缝缝补补,上面补丁摞着补丁。 这才是底层百姓最真实的一面,朱瞻基觉得脸上发烫,真不知那些文官嘴里喊的盛世是怎么来的,若是百姓这样的生活都叫盛世,那什么样的生活才不叫盛世呢? 饿殍遍野,易子相食吗?朱瞻基暗暗发誓,自己当政之后,谁在自己面前说盛世自己就把他丢到贫苦百姓身边让他过一过贫苦百姓的日子。 然后再问一问他这是盛世吗?这些人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亏得他们还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在给谁立心立命呢?朱瞻基心中冷笑。 虽然工匠们不舍得穿新衣服,觉得干活穿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朱瞻基认为统一的着装能够增强工匠们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朱瞻基下了死命令,谁若上工不穿工作服,一天不穿扣十文月俸。 涉及到个人利益,没人再敢打马虎眼,都乖乖的穿上了新工作服。整齐划一的服装,再搭配整齐划一的流水线,这才让朱瞻基感到一些满意。 军器局终于像了点样子,有了一点朱瞻基在梦中见到的工厂的模样。 随着军器局内部的整合完毕,在流程优化与钱粮刺激之下,工匠们的工作热情高涨,每个人都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 在工匠们看来,浪费时间就是跟自己的钱粮过不去,每天多打一个枪头就能多挣一个枪头的钱。 甚至工匠们为了多挣一点钱中午都不休息,在食堂吃饱饭又返回车间继续干活。 朱瞻基不得不强行下令,中午吃饭时间不得低于半个时辰。刚吃饱饭饱腹状态下进行强烈的劳动对身体的损害很大,这些工匠可是他的宝贝,哪一个无故损伤了他都会心疼。 在后世人看来军器局一天工作六个时辰,一个月也就能挣一千多文钱。就算是技术好的老工匠也就能拿到两千多文。这是妥妥的黑工厂,黑心资本家。 要知道这些老工匠按照行业标准划分,在后世那是工程师的级别,哪个公司想要请人家工作,薪资方面那一定是行业顶尖水平,还必须要配方配车,还要享受特殊待遇。 可是在军器局的工匠们看来,这是太孙殿下给他们的恩典,如果没有太孙殿下接手军器局,他们现在还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工匠们对太孙殿下有的只有感恩,是太孙殿下让他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人有了奔头才有努力的动力,只有吃饱穿暖之后才有其他更高级的想法。 有句话说得好:“饱暖思那啥欲”!吃饱了自然会想女人,这是雄性动物的本性。 于是一些还未成亲的光棍们,就开始畅想着等到发了月俸一定要去胡同里的半掩门家里尝尝荤腥。 活了几十年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实在是太憋屈了。以前活着都是奢望,没有那份精力去想活着以外的任何事。 现在生活终于有了期盼,心中隐藏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总有一些老工匠在开玩笑的时候会讲上几个荤段子,惹得毛头小子的心里跟猫爪的一般,恨不得回头就找个女人亲热一番。 正文 第29章 军工企业 最近一个月的时间,朱瞻基基本上就在新兵营与军器局之间两面跑,白天在军器局巡视,军器局经过一场大的变革肯定有一些不合理或者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月末结算时,所有的账房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数字。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军器局这一个月最高产值,中间出了太多的问题。 这就需要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问题。 尽管如此,这个月的产量居然比上个月翻了一倍。然而损耗却比上个月少了两成,这一里一外等于为朝廷创造了多少价值? 所有人都在想:若是满负荷的生产又能达到多少呢? 所有账房看向朱瞻基的眼神就像在看着神灵。 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成绩,朱瞻基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回到宫中去见朱棣。 手里拿着朱瞻基奉上的军器局生产成绩单,朱棣老怀甚慰。孙儿能力不凡,老朱家后继有人他当然有理由高兴。 就算太孙没有向他禀报军器局的生产成绩,朱棣也对军器局的一切了如指掌。 太孙每天在军器局都做了什么,工匠们有什么反应,锦衣卫都会事无巨细的向朱棣禀报。 朱棣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经过朱瞻基的一番整顿,竟然爆发出来如此大的生产潜力。看来以前朝廷对工匠的使用是严重的浪费啊! “基儿!若是将兵仗局也交到你的手上,你能不能也把兵仗局的产量提高起来?” “孙儿的办法没有那么神秘,无非是对匠人好一点儿,让他们活的有些尊严。再辅以一些制度上的激励与管理,让匠人们看到只要肯干活就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是人就想过好日子,没人愿意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只要掌握了匠人们的心理,自然能够对症下药。 不过孙儿不建议把兵仗局也交给孙儿,皇爷爷可以派遣人员去军器局学习,回来慢慢整顿兵仗局,让兵仗局的效率慢慢提高上来。 军器局与兵仗局要形成竞争关系,只有在有威胁的情况下,两个部门才不敢松懈,只有努力上进才能不被对方挤垮。” “为何要让他们竞争?” “皇爷爷还记得一个月前,孙儿与皇爷爷说过的将军器局与兵仗局独立出来,由皇爷爷直辖,军队采购武器装备,由双方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谁的质量好,价格便宜军队就采购谁的,质量不好价格还高,军队自然会放弃采购。在这种竞争的条件下,皇爷爷觉得两家敢不拼命吗?” “这主意甚好,如此一来省去了武库司这个环节,环节越少能伸手的人就越少。这样的安排还能减少贪腐的机会。 不过漏洞也是有的,谁来监督军队与军器局的交易,若是他们之间互相勾结呢?” “兵部失去了武库司这个大财源,会不会心中愤愤不平,如果到时候用兵部监督军队与军器局的交易,皇爷爷觉得他们会不会尽责?” “以那些酸人的尿性,他们捞不到好处,一定会对别人鸡蛋里挑骨头。朕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小子竟然这么坏,不过朕喜欢,朕就看那帮鸟人不顺眼,可是又不得不用他们,你说这可气不可气。” “皇爷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关键要用到地方,这是皇爷爷的本事,孙儿向皇爷爷学的地方多着呢!” “少拍朕的马屁,朕不吃这一套,不过这军器局与兵仗局以后肯定会有盈利,这盈利归谁?国库还是咱家的內帑。” “当然是咱家的內帑了,银子到了国库皇爷爷想花钱就得找夏尚书张口,哪有放在自己手里方便。” “还是你小子懂朕,不过一想到以后军器局的钱是朕的,就觉得你给工匠的月俸有点高了,按照你的这种管理方法,咱要多付给工匠多少钱粮?这里面的成本又如何算?” “皇爷爷,您不能这么算吧,成本的核算是考虑单个产品的成本是多少,而不是去看匠人们得到了多少报酬。 对比一下,是现在的生产成本高,还是之前的生产成本高?不给匠人提高待遇,匠人们怎么有动力改进生产技术,提高生产效率,甚至发明出更好的产品。 如果现在有匠人能够造出可以连发的火铳,孙儿愿意付十万两银子奖赏发明人。” “火铳!顾名思义,需要点火才能发射的武器,没有火药弹丸那就连烧火棍都不如。怎么可能有什么连发的火铳,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火铳、火炮发明出来之前,可有人能想到,居然能用火药做武器,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做不到是因为时间不到,投入不够。” 朱棣被孙子给问住了,是啊!火药没出来之前,再有想象力的人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武器。 “难道这世上真有能够连发的火铳吗?” “这孙儿也不知道,不过孙儿知道火铳发射需要枪管,若是将多根枪管组合到一起,同时装上子药是不是就能实现连射呢?” 朱棣琢磨了半天说道:“有道理啊,一根管子能响一次,要是十根管子是不是就能连着响十回呢?” “孙儿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至于能不能行,需要专业的人才去钻研才能知道可不可行,皇爷爷与孙儿都是外行,咱不能外行指挥内行。”朱瞻基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真要让老爷子认真了。提前把那三眼铳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搞出来,得浪费多少资源。 “基儿这话没错,外行不能指挥内行,那是瞎指挥,就跟打仗一样,若是大军交给一个狗屁不懂的人指挥,那不是去打仗,那是去送命。” “皇爷爷是军事大家,这天下没人是您的对手。您是咱大明的第一名将,什么张辅、柳升都只配给皇爷爷打打下手。不过皇爷爷您同不同意将军器局独立出来?” “朕原则上答应了,不过以后军器局是朕直管,你就是帮爷爷打下手的。” 正文 第30章 训练加码(上) 朱棣一句话,朱瞻基一个月的忙活成了皇爷爷的功绩。 朱棣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只要是他认为该做的事,绝不拖沓。 第二天旨意就到了军器局,这是正式的圣旨,由翰林待诏前来宣读。 略过前面一大堆华丽丽的废话,核心内容就只有两个。第一是改军器局为皇家制造局,改了名字意味着不能再从国库拿钱,彻底成了皇家私产。 第二是朱瞻基得到了正式的任命--提督皇家制造局事,成了皇家制造局正式编制人员。之前那临时督管顶多算是一个差遣,说难听点就是临时工。 既然成了皇家私产,以后无论是哪支军队想从制造局拿走武器装备也得出钱,就是朱瞻基以后想要给他的侍卫队更换武器装备也得花钱。 这就是企业化的好处,一切账目都走在明面,当然任何时候都挡不住暗箱操作。制度的本身就是尽量规避暗箱操作,将暗箱操作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经过改革的军器局与兵仗局自然就形成了竞争关系,军队手中握着采购资金,当然是谁的武器装备质优价廉选谁的。 好在朱瞻基已经将新兵的武器装备配齐,装备五个百户的火门铳作为远程打击力量。三个百户的刀盾兵作为防御力量,两个百户的长枪兵作为近战突击力量。 所有士兵暂时全部装备鸳鸯战袄,鸳鸯战袄内青外红,中间趁着压实的棉花,具有一定的防御弓箭远距离射击作用。 百户以上军官全部披锁子甲,所谓锁子甲就是用众多的小铁环串联在一起制作的甲衣,有着很强的防御箭支与刃状武器的劈砍,在战场上增加生存能力。 看着所有新兵都穿上了崭新的胖袄与盔甲,对着新兵们大声说道:“新军服给你们发下来了,新的训练任务也要开始了,前一个月的训练只是开胃菜,接下来你们才将开始真正的军事训练。 本宫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真的很苦,真的很累。如果现在有人觉得吃不了苦,受不了累,可以站出来脱掉你们身上的军服,大门敞开着,现在走不算你们逃兵,不过要把拿了本宫的银子还回来。 有没有走的,今天若是不走,哪天若是你们受不了想逃跑,只能以逃兵论处,你们现在可以选择了。” 新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太孙这是要干什么。从来没听说当兵还能想走就走的,有些心眼儿活泛之人就想到是不是太孙想要杀鸡儆猴,这时候谁若站出来肯定会当做逃兵处理。 傻子才相信你说的话,老子在军营里白吃白喝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放老子走了。孙子才相信你说的话。 朱瞻基等了半天,没有一人站出来要放弃的。朱瞻基并不知道底层士兵的真实想法,毕竟他虽然被强行灌输了许多未来思想,但是骨子里他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 士兵最真实的想法只有走进他们的内心才能了解,朱瞻基能够跟他们共同训练,共同吃饭。却不能真正的放下身段与他们谈心做朋友,他与士兵有着与生俱来的距离。 不过士兵们怎么想对于朱瞻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士兵能够在自己意志下,坚定不移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很快新兵们就发现自己的校场变了模样,太孙殿下从外面找来工匠,在校场修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没人知道,甚至他们看到太孙殿下在校场里挖了一个不到一人深的大坑。并且命令士兵们开始往大坑里注水,直到将大坑填满。 士兵们好奇太孙殿下这是准备养鱼吗?挖了这样一个水池子。 面对士兵们的指指点点,朱瞻基暗自冷笑,等到正式开始训练你们就该哭了。 一切训练设备都装配完毕之后,新兵们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训练。 第一阶段的无装备十里长跑所有人都能轻松完成,第二阶段的长跑训练将是满负荷状态的长跑。 所有士兵必须穿戴整齐,必须携带好自己的武器装备,若是有谁遗忘不但士兵本人要受到惩罚,就是小旗官与总旗官也会受到惩罚。 春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虽然早起的时候温度不是很高,但是架不住鸳鸯胖袄相当于棉袄。捂在身上的胖袄再加上自己的武器装备和被褥行礼,足足有三十多斤重。 一下子身上多了这么多的东西,士兵们第一天的长跑就有一大半没有按时完成。 好容易丢了半条命跑了回来,胡乱吃上一口饭,还没等气喘匀了,又开始了队列训练。队列训练却不是新兵们前一个月那样,站站军姿、走走正步。 今天开始鼓点、旗号的训练。闻鼓则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前进。 士兵这才明白太孙殿下挖个大坑装满水是要干什么,敢情这是给他们准备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鼓点的催促下一个接一个的跳下水塘。 监督训练的锦衣卫就按着腰刀在两边站立,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谁也不敢赌会不会被执行军法,新兵们背了一个月的军规,非常清楚鼓点一响就意味着上了战场。 听不到鸣金之声,就必须一往直前的向前进。不然就是战场抗命,战场抗命可是死罪。 没有人敢于怀疑锦衣卫的校尉们不敢砍下他们的脑袋,毕竟脑袋掉了可长不回来。 经过一夜的渗漏,水池里的水只有三尺多深,可是在连续跳下人之后,水位渐渐升高,已经到了人的胸口。穿着厚重的衣服在水中行走异常的艰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倒下,喝两口水都是小事,运气不好直接溺毙都有可能。 两边的锦衣卫也很紧张,这样的训练是不是有些残酷了,若是真死了人可怎么办? 扭头看看站在远处的朱瞻基,朱瞻基一脸的冷漠,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正文 第31章 训练加码(下) 朱瞻基表面看起来冷漠无情,内心却非常的紧张。毕竟这样方式的训练是第一次,若是真出了人命会极大影响士气。 在没有开始进行推进训练的时候,朱瞻基就已经命令锦衣卫校尉手持长竹竿在水池两边等候。一旦有人跌倒在水中,立刻将竹竿伸过去,落水之人只要有东西就会牢牢抓住。 一只竹竿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士兵的生命安全,好在第一次推进训练有惊无险的完成。偶尔有一两个跌倒的士兵也被伸过来的竹竿拉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淌过池塘。 过了这一关的新兵马上被命令换掉身上湿透的胖袄,换上紧身的训练服。整个校场到处都是晾晒的胖袄,红彤彤的一大片。 一些新兵有些心疼刚发下来的新衣服就被脏水泡了,里面的棉花一经水就朽了。 王仲义脱下湿淋淋的胖袄,心中无比心疼。从小到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太孙殿下怎么就这么糟践东西呢? 若是想要看咱下水,让咱把衣服脱了再下也行啊! 正想着太孙的败家呢,就听有人喊他:“王二,在想什么?” 王仲义正低着头挤掉胖袄中的水分,也没注意身后的人是谁。就回了一句:“老子叫王仲义,这是太孙殿下给老子取的,王二是你叫的吗?” “好你个王二,别人叫不得,本宫也不能叫了?” 王二吓得一激灵,抬头一看,太孙殿下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 “太孙殿下,标下不知殿下过来,胡言乱语请殿下责罚!” “本宫罚你作甚,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今天新的训练科目感觉怎么样?” “其他的标下觉得没什么,不过殿下能不能再让我等下水的时候,先把衣服脱了,这么好的衣服泡了水太可惜了。” “上了战场敌人会管你穿的是否是新衣裳吗?” “当然不会管,战场上是以杀死敌人为第一目标,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是咱这是训练呀!” “你要把这训练当成战场,咱们没上过战场,就要用贴近战场的训练磨炼士兵的意志。现在训练的时候犹豫,战场上就有可能当了逃兵。” “殿下,别人咱不敢保证,标下那个小旗保证没人敢跑,除非是殿下下了命令。咱天天吃着殿下的,喝着殿下的,若是再不为殿下卖命,那还有良心吗?” “好样的,本宫看好你,这次文化成绩考核有信心吗?” “文化课标下一直用心在学,不敢说能拿个第一,进前十标下就满意了。 标下想好了,在家里想学个学问还得给先生送束脩,在太孙殿下这里不但不用花钱,还要殿下逼着学,咱怎么敢不用心学。 学到肚子里的字,别人抢不走,即使咱以后不当兵了,认识字也好找个生计。有些人就是脑子不好使,觉得殿下让他们读书认字是害他们似的。” 朱瞻基第一次从这个时代的穷人嘴里听到了知识有用的说法,这个王二不简单啊。 这个时代的黔首百姓都觉得土里刨食,多认识几个字那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种二亩地来的实惠。读书那是文曲星做的事,岂是咱普通百姓能干得了的。 “王二,本宫在这里给你个承诺,你若能在过几天的全营文化知识考核中拿到第一名,本宫许你个百户的前程。即使你拿不到第一,只要进前十,本宫就提拔你做总旗官。” “谢殿下的赏识,第一标下没把握,前十标下是一定要拿到的。殿下说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兵,标下的愿望是在殿下的麾下当个大将军。” 朱瞻基拍拍王仲义的肩膀说道:“本宫期待你当上将军的那一天。” 休息一刻钟之后,开始了分组训练,王二身高腿长力气大,被分为长枪兵,长枪兵的训练是在木架子上吊着一个人头大小的木制圆球。 首先是单兵训练每人突刺十次,刺中六次算是合格,七次算是良好,八次算是优秀,九次是卓越,十次全中那就是完美。 圆球吊在空中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风力的作用下轻轻摆动。想要刺中并不是容易之事,更别提十次全中。 个人训练过后就是列阵合练,主要练习出枪与收枪的一致性,保证阵列的连贯性。训练以一个小旗的集体总成绩为准。 火铳兵现在还没有开始射击训练,而是在练习据枪与装填。为了训练火铳兵端枪的稳定性,每个火铳兵每天据枪不得低于一个时辰,在据枪的时候还要在枪口处吊上一块砖头。 大明现在所使用的火铳并不是明史爱好者熟悉的鸟铳,而是与火炮一样的火门枪。 每次发射都需要在火门处插上药焾,然后点火发射。操作异常繁琐,而且还影响装填效率。而火门枪的射程更是差强人意。五十步外已经无法穿透鱼鳞甲,就是皮甲与鸳鸯胖袄也能抵御一点弹丸的伤害。 朱瞻基正在要求皇家制造局改进火铳的发射方式,朱瞻基提供了两种思路,一种是后世熟知的鸟铳类火绳枪,另一种是更为先进的燧发枪。至于什么时候能够研发出来,朱瞻基也不知道。他也不懂技术的发展是怎样的规律。 刀盾兵是辅助防御兵种,主要练习如何使用盾牌挡住敌人远距离抛射过来的箭雨,替袍泽挡住尽可能多的伤害。同时在长枪兵进攻的时候,护住长枪兵的两翼。 体能训练又增加了一些新的项目,比如说什么保持平衡快速通过独木桥,跨越障碍,徒手攀登等训练项目。 这些新奇的训练项目让士兵们累的欲仙欲死的同时,又带来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士兵们在军营里过的无比充实,每个人都以在晨跑中将太孙殿下甩到最后一名为目标。 朱瞻基为了表示训练的公平性,每天早上出操的时候,特意船上朱棣赐给他的一套鱼鳞甲。尽管做工精细,穿在身上的重量也有三四十斤,与士兵身上的符合差不了多少。 朱瞻基这边热火朝天的训练自然引来了隔壁京营士兵的围观,京营士兵三天一操。其余时间都是闲暇状态,哪像朱瞻基这边每天都要训练。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兵们的身上开始有了棱角,脸上也褪去了刚入伍时的稚嫩。一支强兵的雏形已经显现出来,京营的老将开始坐不住了,一起组团踏进了朱瞻基军营的大门。 正文 第32章 参观(上) 得知五军都督府一帮子老将老帅一起来到新兵营,朱瞻基赶紧大开营门亲自迎了出去。 为首的是武臣之首英国公张辅、依次在后面跟着的是保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保定侯孟瑛、阳武侯薛禄等靖难名将及其袭爵的后人。 朱瞻基面对这些老将可不敢拿大,抢先上前就要给张辅等人行礼。慌得张辅赶紧一把将朱瞻基托住说道:“殿下使不得,您是储君,哪有君给臣行礼的!” “无妨,本宫在各位将军面前是晚辈,行个礼是应该的。”嘴上这么说,朱瞻基却没有真的拜下去,真要拜下去第二天就会有人弹劾他们跋扈无礼。 礼贤下士的姿态做出来就够了,这些老将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太孙的意思,体察上意也是一种学问。 众将齐声拱手行礼:“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快快请进。” 将老将们让进大营,张辅率先开口道:“太孙殿下,我五军都督府的沙盘您什么时候给臣等做出来。陛下的旨意早已下到五军都督府,唯独迟迟不见殿下前来制作沙盘。 太孙事务繁忙,臣等等不到殿下,只好厚着老脸亲自登门了。” 朱瞻基一拍脑袋,赶紧赔礼道歉:“对不住各位将军了,这些日子本宫军营与皇家制造局两边跑,完全把这件事忽略了。 等本宫交代一下军营的琐事,这就去五军都督府将沙盘做出来。” 安远侯柳升上前打断朱瞻基的话说道:“臣等既然来了太孙的军营,还是看看太孙殿下的练兵再走不迟。” 朱瞻基笑了,怪不得这帮老将组团一起来他的军营,原来是想看他的军队训练。 都是大明军队,又不怕被学去,朱瞻基巴不得所有大明军队都是一等一的强军呢。 “既然各位将军愿意看,那本宫就献丑了。各位我们先从哪里看起呢?” “臣等都跟着殿下走,请殿下为我等指引。” “那好吧!现在士兵刚刚完成队列训练,现在进行的是体能训练。由各个总旗分开练习,整个上午都是体能训练。配合着各种训练器械,使士兵的体能快速提升。” “好!我们就先看看这体能训练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带着这群大明最顶尖的将星开始在营区巡视,老将们每看到一种新鲜的训练方式,都会仔细的问个究竟。 朱瞻基不厌其烦的挨个解说,每一种训练方式的作用是什么,这些训练方式组合到一起就是为了保证士兵的身体素质平衡发展。 午时初刻,全营停止训练,中午吃饭休息一个时辰。 朱瞻基邀请诸位老将一起去食堂吃顿大锅饭,老将们都感到新奇,保国公朱勇是个直肠子:“太孙殿下每天都跟士卒们同吃同住吗?” 朱瞻基哈哈一笑:“不瞒各位将军,只要本宫在军营就与士卒们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床。” 众将纷纷夸赞:“殿下与士卒同甘共苦,有古之名将之风。” “也不算吃苦了,我们营中的饭食还算过得去,并不难吃。” 众将疑惑,一个士卒吃的饭食不过是保证不被饿死而已,他们这些贵人行军之时还能对付着吃一点儿,回到驻地这军营中的吃食说什么也吃不下去。 尽管众将心中疑惑,却没人表现出来,太孙殿下天潢贵胄都能吃得下,他们有何理由吃不下。 在朱瞻基的带领下,进入食堂,众将就看到了让它们不敢相信的一幕。 所有人都在一个个整齐的排着队伍等待打饭,即使是军官也不例外。 朱瞻基抱歉一笑:“诸位将军怠慢了,你们的右手边上的架子上有餐盘,大家都跟着本宫排队吧,这规矩是本宫定的,本宫不能带头违反。 回头出了军营,本宫请诸位将军宴饮。” “殿下言重了,殿下千金之子都在排队,臣等自然不能例外。” 朱瞻基微微一笑,表示认可将军们的说话。今天的午餐是糙米饭配着菘菜豆腐汤,还有一小碟酱菜下饭。 众将尝了一口发现确实不难以下咽,与他们军营的吃食有着很大的区别。 大家都经年老将,带兵的高手,这样伙食,军队的开销可小不了。如此丰厚的待遇养兵,大明国库全部拿来养兵都不够用的。 再想想太孙所练的精兵,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兵是好兵可是并不实用。太孙这样的一千人用作护卫无伤大雅,放到整个大明那就是鸡肋。 眼尖的保定侯孟瑛忽然发现有一队士兵手里拿着一个一个纸条交给食堂的厨子,接下来厨子竟然给他们端上来一盆肉。 这一队人是什么来路,连太孙殿下都只能跟着大伙一起吃大锅饭,他们竟然能够大口的吃肉。 “殿下!那队人什么来路,怎么他们能够搞特殊?” 朱瞻基回头看了看,一眼就瞅见了那队人里的大个子王仲义,马上明白了孟瑛指的是什么。 “保定侯,他们是今天训练的优胜者,本宫规定只要在训练中取得优胜,就能获得肉食奖励。 包括本宫在内谁都不能例外,本宫到现在为止一次优胜都没有拿到过,也一次肉都没有吃过。 看见那个大个子了没有,那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子,聪慧狡黠又不失忠义之心,他带着的那个小旗十天倒有八天能拿优胜。” “原来如此啊,这样的激励措施,士卒必然是奋力向前,人人争先。难怪太孙殿下的兵看着就是一副精兵的样子,如此优厚的条件,士卒怎能不卖命!” “诸位将军,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补给,孔夫子就说过,我虽然不懂兵事,但是要想取胜当足兵足食,一句足兵足食已经将练兵之事说了个大概。” “殿下看的通透,古人能看明白的,今人也一样看的明白,难的是足兵足食太难了,尤其是出征在外,补给线越长就越困难。 不然我中原历代对草原的战争为何屡屡取胜,却守不住。就是后勤跟不上啊!”张辅对后勤有着切肤之痛,前些年征伐安南之时,可是没少为后勤之事伤神。 正文 第33章 参观(下) 吃过午饭了,士兵们都陆陆续续返回营房休息,朱瞻基向将军们提议去士兵的营房转一转,感受一下士兵的生活状况。 在场的将军哪个没进过士卒的营房,千篇一律的大通铺,基本上条件好一间营房安置一个小旗的士兵。条件不好的一个营房塞进二十名士兵,也不是不可能。 士卒对个人卫生状况浑不在意,营房里的味道比茅房好不到哪里去,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进去一回绝对不想再进去第二回。 太孙殿下为何要让他们去看营房,难道营房里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跟着太孙走进了一间营房,本来捂着口鼻的将军们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捂着口鼻的手不由自主的离开了口鼻,营房的布置依然是大通铺。铺面干净整洁,竟然没有一点脏污的地方。 床铺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个被子,被子叠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就连摆放也整齐的画成了一条直线,就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床铺对面是一排木制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士兵的日用品。同样是摆放的整整齐齐,老将们看的眼角直抽抽。 “摆的这么整齐东西还怎么用,谁脑子坏掉了,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保国公朱勇心里藏不住话,一句话脱口而出。 众人向看待傻子一般看着他,听了朱勇的这句话,朱瞻基脸上的肉不自然的跳动了几下。自己引以为傲的士兵管理办法,竟然被人评价说是馊主意。 “保国公觉得,这是馊主意,你们猪窝一样的营房与我这营房相比,如果你是士兵,你愿意住在哪里?” “殿下这话说的,有干净的地方谁愿意住那猪窝一样的地方!” “既然如此,士兵们住在干净整洁的营房里是不是会感觉有归属感?” “当兵吃粮,哪里来的归属感,不过是为了挣点卖命钱。哪里来的归属感?就是你的这些士兵,如果没有军法约束,一旦将要拉上战场,有一多半都想当逃兵。”朱勇对归属感一词嗤之以鼻。 严格来说朱勇说的没有错,大明的军队若不是有军法约束,一旦上了战场能有一半保持不逃走的就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 正是因为士兵没有荣誉感,几十年后在土木堡才会被也先以少胜多,打了个全军覆没。 军队没有使命感,士兵没有荣誉感,这样的士兵即使训练再好,装备再精良,时间一长也会变成一支不会打仗的军队。这也是封建军队,即使开国时的军队再精锐,承平几年过后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 朱瞻基见到过那支心中有着明确目标的军队所爆发出的战斗力,那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精神力量。 朱瞻基打算在他亲手训练出的这支军队里,注入思想的力量。眼下的大明最适合的思想教育就是华夷之辩,保家卫国。 对于朱勇的质疑,朱瞻基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强调通过这种细致的规定让士兵明白什么是规矩,让军规的约束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们,不敢行差踏错。 与朱勇的心思简单不同,张辅可是当代大明第一名将。他看到的结论与朱勇截然不同,在张辅看来,这样的规矩长久坚持下来,会让士兵对于命令有着潜意识的服从。 太孙殿下这是在给士兵塑形,经过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的约束之后,这些新兵就会从一个普通百姓变成一个合格的士兵。 看破不说破,张辅并没有就营房的规矩发表任何看法。反倒是对营房里的士兵很感兴趣,连续进了几个营房,发现所有的营房都是一样的标准。 这说明太孙的军令执行的非常彻底,一千人的军队不是那么好带的。就算放到大明经制之兵里,一个千户的职位也不算低了。 这会可不是明末武将如猪狗的时代,现在的武将含金量比文官还要高。 武将脊梁彻底被打断是土木堡之变以后的事,五十万大军的顷刻覆灭,让大明彻底成了文官的天下。 张辅几乎每到一个营房都与营房的士兵聊上几句,士兵们对这个大官的问话不敢不回答。 几个营房转下来,张辅已经对朱瞻基这支军队有了很深的了解,其他的训练也好,衣食待遇也罢,张辅都能理解,无非是古之名将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做法。 最让张辅不能理解的是,太孙殿下的兵竟然要识字。难道识字与战斗力也有直接关系吗? 压下心头的疑惑,在安远侯柳升的催促下,一行人到了校场上去看火铳兵的训练。 火铳兵的据枪训练让柳升大感兴趣,拉着朱瞻基问道:“太孙殿下,这是何意,为何要让士卒练习端枪,而且还要在枪口处加上配重?” “安远侯,这是为了练习士兵据枪的稳定性,枪端的越稳射击的准确度就越高。” “原来如此,不过火铳的准头五十步外非常低,能不能射中全凭运气。臣的神机营,全靠三段击,依靠连续性的覆盖射击,进行打击敌人。” “三段击也好,五段击也好都是为了弥补火力密度不够,解决火力的连续性。不过这样的射击方式有一个很大的硬伤就是不能近战,一旦被敌人冲进阵列,火铳兵手里的火铳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所以火铳兵在作战时需要近战兵种的配合,不知安远侯的近战依靠什么兵种配合火器?” “臣的神机营并不独立作战,每次出战两翼都有骑兵护住侧翼。我大明很少有单一兵种作战的习惯。 若是真要被逼单独作战,臣觉得最好配备长枪兵与刀盾兵。长枪兵用于对付突入的骑兵,刀盾兵用于对付敌人的步兵,以及远程抛射的箭支。” “安远侯与本宫英雄所见略同,本宫的兵种配置就是火铳兵、长枪兵、刀盾兵,五比三比二的配置。 不过火器军队最好的办法是让火铳兵有近战能力,本宫正在要求皇家制造局研发火铳装配的枪刺。 一旦研发成功,我们就能打造一支纯火器的部队,既能远战也能近战。” 正文 第34章 检阅 柳升等老将对朱瞻基所说的在火铳上加装枪刺的说法都持反对意见。 并不是说安装枪刺不好,已经有工匠想到过这种方法,无奈的是每一把枪刺都必须按照火铳的口径进行打制,无法进行统一生产。 对于军队来说,不能大规模批量生产替换的产品都不会进行装备。 武器装备在战场上的损坏率非常高,不能随时替换就意味着只是一锤子买卖。 军队里是最忌讳这种不能随时找到替换的武器装备,不能打过一场仗之后就没有了武器可用。大明不是没人做过这样的尝试,有个老太监就做过枪刺的研究。 朱瞻基明白了老将们所表达的意思,在他看来,其实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标准化问题,一个就是质量问题。 这也是朱瞻基在皇家制造局急需解决的问题,标准化问题只要形成制度就能完美解决。 钢铁的质量问题涉及到技术革新,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解决的。朱瞻基只能将自己在梦中见到的炼钢技术的皮毛当做灵感讲给工匠们听,如何领会那是工匠的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就进入了四月。 在这段时间,朱瞻基抽空去五军都督府帮助五军都督府搭建起草原地形沙盘。并将兵棋推演的一些规则和玩法告诉诸位老将,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对于沙盘来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稀奇之处。 可是配合上兵棋推演,马上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老将们敏锐的认识到,这才是沙盘的真正作用吧。最大的用处是模拟作战,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出合理的作战计划。 有了兵棋推演这样的战争策略,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决胜于千里之外。老将们开始在沙盘上捉对厮杀,一方扮演明军,一方扮演草原阿鲁台部。 不管是谁扮演阿鲁台,都是一样的策略,那就是不跟你决战,在茫茫大漠上跟你兜圈子。 直到耗到大明后勤补给跟不上以后,只能选择无功而返。相比鞑靼蒙古部落逐草而居,只要能够放牧牛羊,就能长期与大明对耗下去。 兵棋推演的结果让所有老将都忧心忡忡,他们不怕与鞑靼部落正面交战,就怕茫茫草原大漠找不到人。 可是不打又不行,总不能一直这样被动的防御阿鲁台的频繁骚扰,兵棋推演的结果送到朱棣的案头,朱棣亲自下场进行推演,结果还是一样。 一句话就是我打不过你,还不会跑吗?比地形熟悉,人家可是在草原上土生土长,根本不是汉人可以比拟的。 前面四次出征大漠,每次都是很难抓住鞑靼的主力,大多数时候都是扫荡一些没来得及撤走的部落,削弱鞑靼的有生力量。 期待中的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始终无法实现。 砍掉蒙古人南下的袭扰的爪子,几乎成了朱棣当皇帝后的毕生追求。他是真的想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安定祥和的大明,再也不用担心北方异族的侵袭。 永乐二十二年春四月初三,朱棣大阅三军。 朱瞻基的侍卫千户被朱棣点名参加检阅,朱瞻基知道这是皇爷爷给他在群臣面前露脸的机会,他必须要好好把握,不能丢皇爷爷的脸。 现在就是检验两个月训练成果的时候了,侍卫千户被安排在了最后压轴出场。 前后分别出场的是前锋、中军、左哨、右哨、左掖、右掖。 这些兵马全部由靖难功臣带领,大军主力早已出了居庸关在宣府等候。留在京城的大军都是各军精锐,以备皇帝检阅。 朱棣率领群臣站在安定门城楼之上,看着一队队走过的兵马,心中豪情万丈。 大明兵马精锐尽出,在天子剑的指挥之下横扫大漠,争取在这一仗过后,大明百年之内不再担心北边的胡虏。 最后出场的是朱棣临时加塞进来的太孙侍卫千户,朱棣指着远处走过来的太孙侍卫千户对群臣说道:“众位爱卿,现在过来的是太孙亲训的兵马,请诸位称量称量太孙练兵的成色。” 群臣齐声说道:“太孙殿下龙凤之资,有陛下调教自然是熟识兵事。” “你们不必奉承朕,那小子练的兵怎么样朕也不知道,朕也没给过他任何指点,且看完再说。” 群臣将目光集中到远处的一个方阵之中,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千人的队伍一片红色。 方阵越来越近,铿锵的脚步声,声声踏入群臣的耳膜,一千步兵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威势。 这个方阵给群臣的第一印象就是整齐划一,似乎一千人是一个人一般,就连抬腿的高度都基本保持一致。 太孙是如何做到的,文官们大多不懂军伍,可是眼前这个方阵给文官的感觉就是英姿飒爽,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潮澎湃。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文官不懂不代表武将不懂,如此整齐划一的军阵意味着铁一般的纪律。 长官的命令已经刻到了士卒的骨子里,士卒们随时都会下意识的听从长官的命令。 这样的军队在战场上绝对是一等一的主力,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死不旋踵。 眼前的这支军队还未见过血,临敌之时可能会有短暂的慌乱,只要度过这个短暂适应期,这就是一支铁军。 朱棣看着走过来的这支军队,单论训练效果无可挑剔,可是一想到就一千人的军队,每月至少要花掉两千两银子。 一想到花这么多钱,军队训练的再好朱棣也提不起兴致。 这时侍卫千户在朱瞻基的带领下已经走到城楼下,朱瞻基缓缓抬起手臂大声命令道:“全体立定!” 整个方阵如同一个整体,从行走到立定动作如行云流水,飒爽中带着力量的美感。 朱瞻基宝剑斜指天空高声喊道:“万岁?” 所有士兵跟着一起朱瞻基一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呼:“万岁!” “万岁!” “万岁!” 一千人的威势竟然如同千军万马,声震云霄。胆小的文官竟然被吓得两股战战,不能站立。 朱棣看着城下的士兵,有一瞬间甚至有些眼红这支军队不是他亲领。 正文 第35章 出征 朱棣望着三呼万岁的士兵,高声回应道:“将士们免礼!” “谢陛下!” 接受完检阅之后,将军队安排到指定的位置等候皇帝陛下的走马亲阅。朱瞻基赶紧坐上吊篮,登上城墙。 朱棣看着孙子走过来,招手让朱瞻基站在自己的身后,面向群臣问道:“众爱卿,太孙的兵练的如何?” 群臣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声称太孙已得到陛下的兵法真传。 朱棣撇撇嘴说道:“这小子的练兵之法,朕可教不了,若大明的兵都用太孙之法训练,非得把夏维喆逼的在朕的乾清宫上了吊。” “陛下,臣就是上吊也不敢污了陛下之地。”夏元吉见朱棣拿他打趣,也跟着附和道:“不知这太孙练兵花费几何?” “这小子的一千侍卫,两个月时间花费一万多两银子。就这还是武器军服都是朕出的,若是算上武器军服的开支,差不多要两万两。 我大明有百万大军,若是都按照这样的方式练兵,整个岁入都拿去练兵也不够用。所以说这小子练得兵再好,也不是大明能够使用的方式。” 众臣一阵唏嘘,如此精锐之兵原来是拿银子堆出来的。 朱瞻基站出来说道:“陛下,我大明养不起这样的兵,只能说明我大明的国力不够,大明还很穷。臣相信未来我大明会越来越富强,就是养这样的兵也不在话下。” “好,就借你小子吉言,大明越来越好。” “臣等恭祝大明千秋万代,国运长久!” 朱棣挥手打断群臣的恭贺,说道:“众爱卿稍等,朕去见一见朕的将士们。” 安定门城门大开,朱棣身着金色盔甲带着一队近卫骑马出城,打马来到受阅大军近前,高声喊道:“将士们,朕来看看你们,你们是朕最信任的将士。 大明的疆土需要你们守护,大明的百姓需要你们保护。我大明不愿起刀兵战争,可是阿鲁台不愿意,进入正月以来,鞑靼阿鲁台部频繁骚扰我大明边地,杀我边民,掳我百姓。 是可忍孰不可忍,蒙古鞑子(明人称呼,非作者杜撰)欺人太甚,将士们说说,我大明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说完骑着马在各个军阵之间来回奔驰,带起阵阵烟尘。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六十五岁高龄的永乐大帝似乎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短短几句话就能点燃士卒的热情,让士气瞬间升到最高。 各部将士反应热烈,都在卖力喊着: “不能!” “坚决打回去!” “陛下带我们去打鞑子吧!” “陛下,鞑子就是一群草寇,根本不敢与我大明交战。” “杀鞑子!”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全是请战的声音。大明现在军功最重,一旦立下军功,至少都能得到一个世职,所谓世职就是世袭的官职,与勋贵相似,不过级别较低而已。 就算是世袭百户那也是为后代子孙挣了一个铁饭碗,这个时候的大明军队还是愿意战,敢战的。 “好!朕就带着你们去草原上将蒙古鞑子打得再也不敢南顾,为我大明打一个万世太平。随朕出发!” 随着朱棣的指令,大军开始向居庸关进发,出了居庸关就进入宣府地界。在宣府汇合其他大军。 永乐大帝的最后一次北征徐徐拉开了大幕,朱棣下旨留太子带领群臣监国负责出征大军的后勤补给。 以安远侯柳升、遂安伯陈英为中军;武安侯郑亨、保定侯盂瑛为左哨,阳武侯薛禄、新宁伯谭忠为右哨;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为左掖,成山侯王通、兴安伯徐亨为右掖;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为前锋,大军从宣府出边墙,出征阿鲁台。 得到朱棣亲征消息的阿鲁台根本不敢与明军交锋,仓皇而走。大军行至隰宁,通过审讯抓住的草原牧民,得知阿鲁台已经退往答兰纳木尔河。 朱棣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大军下一步行止。由于前期大量的兵棋推演,众臣都对在答兰纳木尔河能否找到敌人与其决战持悲观态度。 朱棣与众将都在地图寻找阿鲁台最大可能会躲在哪里,整个漠北草原广袤无垠,任何一个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是阿鲁台的藏身之所。 每次北征最大的困难就是找到敌人的主力,然而汉人毕竟不是草原牧民,无法熟悉草原上的一草一木。 商量到最后朱棣与众臣拿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大军继续经开平至大宁停驻。宁阳侯陈懋与忠勇王金忠带前锋继续北上探寻阿鲁台主力的位置,前锋与主力保持三日路程。 如此安排风险极大,一旦前锋被围困,主力不能及时赶到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支前锋就是一个诱饵,一旦敌人咬钩,就需要前锋将敌人至少拖住三天时间。 朱棣殷切嘱咐陈懋与金忠道:“两位卿家,朕不要你们杀敌多少,只要能把阿鲁台拖住三天,朕就能及时赶到将贼子一网打尽。两位切记勿要贪功冒进,只要拖住阿鲁台就是首功一件。” 陈懋郑重行礼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使阿鲁台奸计得逞。” 金忠是蒙古鞑官,其名与已故兵部尚书同名,乃是朱棣御赐之名。金忠身为降将更表现的忠勇,不似汉臣一般礼仪周到,而是粗豪地说道:“大皇帝请放心,若是让臣遇见阿鲁台,一定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献给大皇帝!” 朱棣哈哈大笑,用拳头锤了锤金忠穿着鱼鳞甲的胸膛说道:“这才是我大明将军应有的气势,朕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前锋大军以骑兵为主,尤其是金忠麾下更是一人双马,在草原上骑兵对骑兵才是对付阿鲁台最好的办法。 目送前锋离去,朱棣始终心神不宁,不知道今天的决策会带来什么后果。 回到中军大帐,朱棣让众臣散去,只留下了内阁辅臣杨荣与金幼孜。朱瞻基则立在朱棣身后,随时听从朱棣的教导。 正文 第36章 后勤问题 “两位先生对前锋出兵答兰纳木尔河有何看法?”朱棣在近臣面前放下了矜持,直接问道。 杨荣长于军略,想了一下回道:“陛下,陈侯爷将五万大军,而且都是骑兵,即使不敌脱离保命还是可以的。臣倒是担心那金忠,此人原本就是阿鲁台麾下将领,又是同族,一旦此人在战场上反戈一击那前锋就是灭顶之灾。” “金忠此人对阿鲁台有着很深的怨恨,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是不会反戈一击的,况且他的家人、族人都在关内,若是反叛就不怕族灭吗?”朱棣对金忠的忠诚很有信心。 “虽然不能证明金忠没有二心,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小心谨慎为好。”金幼孜也提醒道。 朱瞻基暗暗回想着梦中所见的此次北征的结果,连续三年劳师远征,大明财政已经相当困难。 就算有夏元吉这样的当世第一理财专家,也架不住朱棣这样花钱。这次北征粮草支应本就不足,若是一旦深入大漠再被阿鲁台断了粮道,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朱瞻基胡思乱想,没注意听朱棣与两位内阁大臣的对话,正在走神之际,朱棣的声音传入耳朵:“你小子有什么看法,也说来听听。” 朱瞻基一激灵回过神来,他哪里有什么看法,在他看来大明对草原的政策本来就已经错了,军事手段再厉害,守不住也是没用。 “孙儿哪有什么看法,不过孙儿提醒一下我军的后勤补给可还能跟得上,若是后勤不能跟上,还是及早退兵的好,一旦断粮会引起军中极大的恐慌,皇爷爷不可不察。” “你们听听,这小子这是在鹦鹉学舌呢,你们二位刚刚说过要注意粮道,他这边就来说什么后勤。”朱棣一脸嫌弃地说道。 “太孙殿下匆忙之间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陛下不必苛责过甚。”杨荣当起了和事老。 朱瞻基羞臊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自己什么时候脑子溜号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溜号。这不是拾人牙慧是什么? 朱瞻基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不到唾面自干,为了挽回颜面,他也豁出去了。 “臣请问陛下与两位先生,我中原王朝不断更迭,草原上同样也是一个部落兴起,又一个部落衰退。唯一不变的是不论哪个部落兴起都是我中原王朝的死敌,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并不稀奇,历朝历代都有人提过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人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有找到根源。 “臣来回答殿下,草原蛮夷不事生产,一旦强大人口必然快速滋生,若是不对外掠夺,根本无法养活日子增长的人口。不要以为草原上就没有叛乱,他们更是崇尚强者,以力为尊。 看一看大明周边,其他小国不是被其吞并,就是小国已经倒向我们,他们除了我们还能去打劫谁?”杨荣熟读史书,对历代北方问题相当了解。 “既然知道草原上部落只要强大起来就要打我们,那我们为何两千多年都不能彻底根除草原之患,秦汉时匈奴,魏晋时更是五胡乱华,使我中原差点亡族灭种。 隋唐时是突厥,两宋更是契丹、女真、蒙古轮番上阵。直到现在蒙古依然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皇爷爷算上这次已经五次征伐,却依然不能根除,何也?” 朱棣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困扰了中原几千年,无他我中原百姓根本无法适应塞外苦寒的天气,而且塞外少雨不适宜耕种,我们能打下来却守不住啊!” “皇爷爷此言切中要害,我中原不是打不过蛮夷,而是打下来守不住汉人习惯了农耕,不能耕耘的土地再多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鸡肋。 这也是历代我们都不愿意往北方扩张的原因之一,现在的我们还是基本在守着两千年前的农牧分界线,也就是边墙。” “这就是朕急切在朕活着的时候为后代打出一个长久一点的太平,尽量的削弱草原鞑子,不然大明将无时无刻在九边防线上应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侵袭。 这对大明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大明的所有钱粮税赋不能全部都耗在应对草原侵袭之上,现在天下百姓是苦了一点,等到平定了草原,大明百姓没有了征伐之苦,就会迎来好日子。” “陛下的良苦用心,天下臣民都会感同身受,臣等代天下万民谢陛下之恩德。”杨荣、金幼孜与朱瞻基齐声谢恩,皇帝话说到这份儿上,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朕对百姓哪里有什么恩德,百姓不骂朕是暴君,朕就谢天谢地了,天下苦朕久矣!”老皇帝这时候面容有些萧索。 “陛下文治武功远迈汉唐,可称千古一帝也!”马屁该拍还是要拍的,不然也混不到天子近臣的地位。 “皇爷爷,其实我们能不能在草原立足,更多的取决于我们的国力水平以及对兵力的投送能力,我大明现在千里运粮十石能够运到三石就已经是邀天之幸。若是有一天我们千里运粮损耗降到十石能够运到八石,大明能将现在的向外推多远?” “怎么可能,一车拉多少粮食都有定数,拉得多了牲口也承受不住。自古劳师远征最怕的就是粮道被断,所以才有就粮于敌的说法,就是因为长途运粮损耗太大。” “现在一车拉两千斤,若是将来一车能拉两万斤,二十万斤呢?” “太孙殿下,不是车造的越大,就能多装货物,车辆能拉多少货物取决于车轮与车轴,超过重量车轮与车轴都承受不住。 这天下有的是聪明人,不是没想过将车造的大一些,可是既然车的宽度一直都是这么宽,就说明这个宽度是车最适合的宽度。”金幼孜以为朱瞻基不懂车辆的原理,耐心向朱瞻基解释道。 “我大明都是两轮的车辆,若是改成四个轮子呢?将牲口从承重的一环解脱出来,只负责牵引呢?” 正文 第37章 道不同 四轮马车古已有之,罗贯中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中,诸葛亮坐的就是一辆四轮小车,由人在后面推着,跟后世的轮椅差不多。 不管是罗贯中是道听途说还是杜撰,至少元末明初的时候是有四轮车这个概念的,无可奈何的是解决不了转向问题。 大明的道路大多数都是三道沟,中间牛马走,两边走车轮。这样的道路即使是解决了转向问题也根本不适合四轮马车行走,想要有新的运输车辆出现,道路问题也需要解决。 大明所面临的问题实在多的数不胜数,想要打造一个强大的国家真的是千头万绪,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好在朱瞻基还年轻,从醒来开始他就加强了自身的锻炼,以及改变了饮食结构,他怀疑老爹与自己都是死于心脑血管疾病。 朱棣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怎么满脑子异想天开的事,若是一车能拉几十万斤那不成神仙了。” “皇爷爷,我们不能不代表工匠不能,只要给工匠条件,工匠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从古至今哪一样器物不是出自工匠之手,偏偏我华夏只重经义,却忽略这些实学,有道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可偏废,经学与实学也是一样不可偏废啊!” “太孙的说法臣不敢苟同,自古皆以经学为天下第一显学,什么时候奇技淫巧也能大雅之堂了?”杨荣立刻反对朱瞻基把经学与实学并列的说法。 朱瞻基暗暗警惕,这位与自己就不是一路人,这是个守旧的既得利益者。 金幼孜对太孙的说法却不置可否,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朱棣看着朱瞻基问道:“勉仁反对,你拿什么说服他?” “孙儿为何要说服他,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何必费力不讨好去劝说假装睡不醒的人。 实学真的是奇技淫巧吗?从古至今哪一样划时代的发明不是实学的功劳,正是因为经学一家独大,才导致其他各学问都渐渐式微。 只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是学问发展的最好办法。” 这话连朱棣都听不下去了,直接断喝道:“住口!一人一个想法,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殊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连这都不懂还妄谈什么学问,滚出去!” 朱瞻基灰溜溜的出了大帐,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想法,为何上到皇帝,下到大臣都强烈反对呢? 这时的朱瞻基还是太过年轻,人生阅历不够丰富,虽然上天给了他一双看透未来的眼睛,但是却改变不了他年轻的心。 心中烦闷的朱瞻基想到未来的大宁可是有名的有色金属之都,各种金属储量都非常丰富。 于是带着随营的懂探矿的工匠,开始沿着大宁周围的山峦探查,若是能够找到一处大型的铜矿,大明现在缺铜的状况就会迎刃而解。 草原上有了矿山之利,自然就能让朝野上下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占据草原。几千年来沧海桑田,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于有朱瞻基这个作弊的利器,按图索骥很快就在大宁附近找到了一处大型的银铜伴生矿脉。 朱瞻基让工匠们带着采集的矿物样本,返回大营面见朱棣。他想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工匠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作用,可是现实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过是匠人发现了一个矿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有匠人那个矿就不在那里吗?”朱棣一脸不屑的问道。 “没有匠人就发现不了这个矿脉,发现不了又何谈开采,不能开采利用起来,这个矿就毫无价值,怎么能说工匠无用呢?” “天下工匠多如牛毛,这个发现不了,还有别人,鸡司晨犬司夜各司其职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别影响朕与先生们商议军国大事。”朱棣直接下了逐客令。 朱瞻基心算是彻底凉透了,连皇帝都对能够让国家富强的工匠嗤之以鼻,更何况其他既得利益者。 就算再不甘心,朱瞻基也只能退出大帐,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急迫之感,希望快一点掌握权力,只有掌握最高权力,才能够推动自己想要做的事。 朱瞻基离开之后,杨荣向朱棣进谏道:“陛下,应该查一查殿下身边之人,是否有什么人在教唆殿下,臣觉得殿下现在有一点子墨子的思想。 这很危险,墨家在先秦为何会逐渐式微,就是因为主张非攻,这种思想极易造成天下分裂。 这也是后世君主都排斥墨家的原因,战果之后大一统已经成为天下趋势,任何逆天下潮流之人与学问都将被无情的抛弃。 我名教主张天下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正是我名教兴起的原因。” 朱棣手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勉仁此言真是一语道破为何汉武帝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真谛。” “陛下所言甚是,自秦皇统六合一天下以来,大一统就是历代先辈追求的目标。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直到我大明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才重新回到汉人手里。 石敬瑭也因此遗臭万年,成了后世帝王的一面镜子,任何有动摇大一统的思想都是异端邪说,都必须加以禁止。”金幼孜的话语掷地有声。 “幼孜说的不错,华夏不能因大明而分裂,太孙的身边一直有朕的人存在,并未发现有人蛊惑太孙。 这小子最近为何会迷上工匠之事,朕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小子现在做起事来确实有模有样,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 有空的时候还要拜托两位先生多给太孙讲一讲经史子集,让太孙什么才是真正的微言大义。” “臣等领旨!”杨荣与金幼孜一齐躬身应是。 二人倒退着离开朱棣的中军大帐,朱棣目送二人离去,扶着书案站起身形,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就向后倒下。 一旁服侍的随堂太监马云手疾眼快上前用身体托住朱棣的身子,惊恐地问道:“皇爷!您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38章 大渐 朱棣在马云的搀扶下缓缓坐下,过了好半天,眩晕的感觉才渐渐退去。 朱棣盯着马云冷声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天看到事情若是在外面听到一丝风声,朕灭你们九族。” 吓得帐内服侍的宦官宫女纷纷跪倒在地扣头不已。马云叩首道:“皇爷,奴婢保证帐内的事绝对传不出帐外,若是走漏风声,不用皇爷动手,奴婢自己了结了自己。” “去把太孙与海寿给召来!” “是!” 朱瞻基回到自己的营地,越想越来气,他这是图什么啊?完全就是卖力不讨好。 贴身太监范安见朱瞻基一脸的阴霾,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范安!” “奴婢在!” “你给本宫说说,本宫是不是活该,做一个什么事都不管的闲人多好,何必多管闲事招人厌烦。” “小爷,奴婢就是个伺候人的,您跟奴婢说了奴婢也不懂啊!”范安哪里敢接太孙这种犯忌讳的话。 “罢了,本宫身边连个能商量事的人都没有,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奴婢确实没用,就会伺候小爷,把小爷伺候好了,奴婢就高兴。” “你这狗才倒是会哄人,本宫也不难为你了。” 朱瞻基坐在营房的床榻上胡思乱想着今后的计划,眼下最重要的事掌握更大的权力,只有有了权力才能做更多的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朱棣的随堂太监马云找了过来,宣朱瞻基去中军大帐觐见。 朱瞻基纳闷,刚把人轰回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又叫人过去,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刚想问一问这位不怎么打过交道的太监,可是这位急急忙忙就走了,撂下一句话说还要去传海寿。 朱瞻基大吃一惊,马上想到梦中所见到的事。一时间魂不附体,拔腿就往中军大帐跑去。 进了大帐发现朱棣好端端的坐在书案之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朱瞻基刚要跪地行礼,朱棣看到朱瞻基进来,挥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朱瞻基紧走几步来到朱棣近前,走近之后才发现朱棣脸色苍白的厉害。 朱瞻基的心纠了起来,他有些恨自己所谓的先知,这种眼看着亲人一步步走近死亡,让人无比抓狂。 “皇爷爷,您这是怎么了?”朱瞻基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小子,朕的大限将至,现在有些话要交代你,你要仔细挺好了。” “皇爷爷长命百岁,不过是一点的小毛病,孙儿相信将养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行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又岂是人力所能左右,朕今年已是六十有五,放到任何时候也算是长寿了,朕已经知足了。 这两天你所提之建议,行动一直受挫,心中很是不痛快吧,是不是觉得朕与儒臣一样,反对你推广实学?” “孙儿不敢有此想法!”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说什么不敢,你还是太过年轻,未来你也要坐上朕的这个位置,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不使臣子轻易猜到帝王思想。 有太多的臣子都善于揣摩上意,你轻易的暴露自己的想法就会有那想走捷径的小人,对你投其所好,已达到自己飞黄腾达的目的。 你会成为别人上升的梯子,这是作为帝王最忌讳之事,这一点你比你爹差得还很多。 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学会取舍,朕岂能不知工匠乃是强国之本,无奈现在天下乃是儒生之天下。 失去儒生的支持,任何人都无法坐稳这把龙椅。你太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你认为儒生不会反击吗? 在你掌握绝对实力之前,不要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不然你很有可能会被废掉。 这是朕泉下有知也不能安眠之事,傻小子,现在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吧?” “孙儿明白了,孙儿还是太嫩了,需要时间成长,需要皇爷爷再保护孙儿几年。皇爷爷你要振作起来,咱们现在就班师回朝。回到北平有太医院的御医为皇爷爷诊治,皇爷爷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生死有命,太医也不能包治百病,再说你小子不是跟朕说太医院的药方最不靠谱吗?” “太医若是治不好皇爷爷,孙儿就将他们全部砍了,让他们糊弄人。” “医者治的了病,却救不了命,你现在就快速返回北平行在,让你爹做好准备。大明再不能经历一场靖难了,朕知道你的两个叔叔一直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可是都是朕的儿子,朕把江山给了你爹,就得把其他宠爱多分给他们一些。朕知道这对你爹是不公平的,你爹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也是朕有意为之,朕就是要告诉他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上的,想要坐这个位置就得有足够的抗压能力。 不然天下那么多大事,千头万绪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早晚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放松手中的权力,造成权力的流失。 这一点上你爹做的比你强得多,他知道想要争取武臣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朕还活着没人敢公然倒向他。 可是文官不同,他们天生就是太子的盟友,你爹算是牢牢把握住了文臣之心,文臣也必然以你爹马首是瞻。 他日你若为太子,也必须要有人手支持,没有支持的太子是做不长久的,别忘了你爹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皇爷爷您说的话,孙儿都记住了,孙儿以后不会再提工匠之事,要跟着我爹的脚步,认真学着怎么管理好这个偌大的国家。 皇爷爷您累了,孙儿扶您去榻上歇息去吧!” “朕现在还不能躺下,一旦躺下朕就再也起不来了。你拿着朕的小印赶紧回北平,这个小印是一个凭证,朕在西山有一支秘密人马,他们只认带着这个小印之人。以后你就是这支人马的主人,你要用好他们,明白吗?” “不!孙儿不走,孙儿要在皇爷爷身边照顾皇爷爷。” “傻孩子,天家无情,说的不是天家没有感情,而是天家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任何事都没有皇位的顺利交接更重要的事。 朕最后再说一句,转告你爹,让他善待他的两个兄弟,朕一生就他们这三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不舍得啊!” 正文 第39章 围困 朱瞻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这事孙儿替爹答应了,只要两位叔叔不犯谋反大罪,孙儿拼死也要保护两位叔叔周全。” 朱棣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谋反两个字想要还能没有吗? 这时候御马监少监海寿在门外请见,朱棣将人召进来吩咐道:“海寿!” “奴婢在!” “从今日起,朕的中军大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五丈之内,若是有人敢于强闯,格杀勿论!” “是!”海寿虽然是太监,常年带兵使得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 “马云!传朕旨意召回前出答兰纳木尔河的陈懋兵马快速返回大宁!” 刚刚回来气还没喘匀的马云,再次马不停蹄去找夜不收队宣读皇帝旨意。 朱瞻基也再一次被朱棣从中军大帐中赶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没有了愤愤不平,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的悲伤。 想起皇爷爷对他的疼爱,从小就跟在朱棣身边的朱瞻基对朱棣的感情最深,而且是不掺杂任何私心的感情。 回到营中,朱瞻基顾不上悲伤,马上吩咐范安传令下去,今天连夜拔营悄悄返回北平。 这样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侍卫千户有些不知所措,出来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仗没打竟然就要回去,这打仗的事怎么跟儿戏一般。 长时间的严格训练,使得士兵们习惯了服从命令,尤其命令还是太孙殿下下达。 军队不得无故离营,不过有了朱棣赐给的这枚小印,朱瞻基就可以便宜行事。 大宁距离北平行在千里之遥,朱瞻基带着侍卫千户一路疾行,过开平卫、隰宁、从独石口进入宣府,过居庸关返回行在,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就赶回了行在。 一路赶回宫中,正在为大军后勤忙碌的朱高炽与杨士奇等君臣见到朱瞻基后都是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按理说太孙殿下应该在陛下身边陪王伴驾,现在突然返回行在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瞻基一路上憋着的感情,见到老爹之后总算可以释放出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爹啊!皇爷爷大渐,让儿子返回行在禀报爹早做准备。” 短短的一句话,让朱高炽脑袋嗡的一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了,怒声骂道:“你这逆子,父皇身体有恙,你不在身边身边服侍,跑回行在干什么?给孤滚回去,父皇若是康复不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爹!请您息怒,孩儿知罪,请爹爹处罚!”朱瞻基叩首。 杨士奇拦住朱高炽道:“太子殿下请先别忙着惩戒太孙,赶紧安排人手封锁北平,不让有心人兴风作浪。 保证北平行在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也是陛下将太孙殿下安排回来的本意。 大明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请殿下明鉴!” “先生这话是老成谋国之言,孤这就下令旨,命五城兵马司马上封锁北平。 更重要的一点是马上安排人前往草原,继续查探大军行止,六军全部在外,若是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不可!殿下眼下绝对不能插手军队,陛下肯定会有安排。殿下要做的就是守好行在,等待圣旨到来。” ------------------ 派出传达朱棣命令的夜不收十日之后,在答兰纳穆尔河附近找到了宁阳侯陈懋与金忠的前锋大军。并向陈懋与金忠传达了的皇帝军令,二人不敢怠慢赶紧率军回转。 二人北上多日一直没有找到阿鲁台的主力,现在回军等于是大军空跑一趟。 可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阿鲁台就一直隐藏在暗处,紧盯着明军的一举一动,眼看明军就要后撤,这时候再不下手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在陈懋前锋军后退至捕鱼儿海时,被鞑靼十万大军团团围住。陈懋与金忠尝试着突围了几次都无法突出鞑靼大军的围困,只能困守在捕鱼儿海湖畔,等待主力的救援。 外围游弋的夜不收发现大军被围困,不敢怠慢赶紧快速返回大宁,向大宁大军禀报前锋被围的情况。 这个时候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原本历史上明军从进入草原到退出草原都没有与阿鲁台遭遇,双方也没有发生大的战争。 然而这个时空,因为朱瞻基将沙盘制作出来,导致全军上下都对找到阿鲁台主力不抱幻想,只派遣一支偏师北上答兰纳穆尔河,结果因为孤军北上被阿鲁台抓住机会,将明军前锋围在了捕鱼儿海。 本已经病入膏肓的朱棣,收到前锋被围的消息,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激起了朱棣的斗志。 朱棣哈哈大笑:“阿鲁台小儿一直躲躲藏藏,朕正愁找不到他,现在找到敌人踪迹,正是我大军一举歼灭敌人的时机。” 众将纷纷请令,希望带兵前往捕鱼儿海歼灭阿鲁台。 朱棣挥手制止众将的请令,大声命令道:“张辅、朱勇带领左掖大军快速行军,直插捕鱼儿海之后,埋伏截断阿鲁台后退之路,等到阿鲁台后退之时,务必将其拦住,不使其主力逃脱。” “臣尊令!”张辅、朱勇二人抱拳领命。 “王通、徐亨!你二人带领右掖大军截住阿鲁台西逃之路。” “臣领命!”两人抱拳领命。 “其余人马随朕出发,目标捕鱼儿海,全歼阿鲁台!” “全歼阿鲁台!全歼阿鲁台!” 全军的气氛被调动起来,这一刻金盔金甲的朱棣好似天神下凡,策马在大军面前驰骋,带动着全军欢声雷动。 朱棣手中宝剑斜指天空,大声吼道:“将士们!出发!” 大军自大宁向北进军,大宁距离捕鱼儿海直线距离不到一千里,骑兵不顾马力急行军三天就能赶到。 从陈懋被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若是不能及时赶到。陈懋全军覆没,阿鲁台从容撤走,一切就来不及了。 朱棣将所有的骑兵集中起来,命令保定侯孟瑛与武安侯郑亨带领先行出发,尽快赶到捕鱼儿海,不求斩将夺旗,只要能够拖住阿鲁台就是大功一件。 正文 第40章 袍泽 武安侯郑亨与保定侯孟瑛领受军令之后,带领三千营骑兵与各军骑兵将近五万骑兵集中在一起。几乎是昼夜不停的向捕鱼儿海进军,六月的草原是草原上最好的季节。 可是郑亨与孟瑛却无心欣赏,只是埋头拼命赶路。一日以三四百里的速度向捕鱼儿海急行军。 郑亨与孟瑛二人一个沉稳,一个威严,互相配合相得益彰。可见朱棣的用人之道之精明,为君者善于用人者为上。 就在郑亨与孟瑛拼命赶路的时候,陈懋与金忠已经陷入苦战之中。前锋大军已经伤亡过半,不到三万人被压缩在捕鱼儿海南岸的一小片高地之上。 全军已经断粮,只能杀马充饥。陈懋看着浑身浴血的金忠说道:“老金,本来某家觉得你一个投降的鞑官不会与某家战死于此,没想到是某家小人之心了。某家在此给你老金道歉,若是有来生,我陈懋还与你做兄弟。” 金忠哈哈大笑:“陈侯爷,若是对面的不是阿鲁台,说不定我老金为了活命还真就投降了,不过对面是阿鲁台,老子就是死也要咬下那老贼一块肉。” “哈哈哈!老金是爽快人,对陈某的脾胃。敢不敢再与某家厮杀一阵?” “没问题,老子的弯刀早已饥渴难耐,就怕陈侯爷年老体弱半路上还得咱去救你出来!” 陈懋拍马挥刀大声吼道:“谁救谁还不一定呢,咱就比一比看谁砍的人多。” 二人带着手下兵马再次冲向渐渐逼近的鞑靼骑兵,连续七天的时间二人已经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的进攻。整个阵线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再一次打退鞑靼部落的进攻,陈懋与金忠的身上再添上几道伤痕。 二人忍着身上的伤痛,各自收拢手下之兵,发现手下的兵马又被削去一层。 二人相视苦笑,明天援兵再要不来,二人就只能马革裹尸了。 六月底的草原,夜晚凉爽宜人,陈懋与金忠二人心中却满是苦涩。从大宁出发开始二人就知道这一天有可能会到来,说白了二人就是一个香甜的诱饵。 只要引诱阿鲁台现身,就算这五万人全军覆没都是值得的。 现在距离围困的日子已经过去七天,若是外围的夜不收不出意外,总有人已经赶回大营报信。 也不知道明天援兵能不能来,回到营地让随军的郎中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连续七天二人连甲胄都不敢卸下。 他们不知道鞑靼人什么就会发起进攻,随时都要做好作战的准备。士卒可以轮流休息,而他们却不能,这就是主将的责任所在。 相比明军没有天险的艰难防御,鞑靼大营中阿鲁台暴跳如雷,又一天过去了,还是没能全歼汉人军队,那个也先土干(金忠)亏他还是长生天的子孙,竟然背叛祖宗,甘心做汉人皇帝的鹰犬。 已经过去了七天,时间越长鞑靼大军就越是危险,说不定现在朱棣大军正在赶往捕鱼儿海的路上。 阿鲁台下了死命令,明天必须将这股与主力脱节的明军吃掉,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第二天,天刚刚亮,鞑靼大军的牛角号就已经吹响。 “呜!呜!呜!” 很快一支万人以上的骑兵从营中杀出,携着风雷般的威势冲向明军前锋军。冲到离明军三十多步的距离,纷纷取下挎在背上的骑弓,引弓搭箭射向明军阵列。 明军阵列纷纷举起盾牌遮挡抛射而来的箭支,大部分箭支都被盾牌挡下,只有少数箭支射中了没有遮挡住身体的倒霉鬼,发出阵阵惨叫。 蒙古人进攻通常都是,在近距离抛射几轮弓箭,打乱敌人的部署,然后再直冲入阵将敌人彻底切割。 这是他们的祖先成吉思汗铁木真留下的战法,蒙古人就是靠着这种战法差点打下了整个欧亚大陆。 然而这个时代的蒙古人,早已不复当年之勇,退却草原这些年,物资匮乏,别说武器装备了,就是铁锅对于蒙古人来说都是奢侈品。 明军与鞑靼部落打生打死这么多年,对阿鲁台的战法早已经摸的通透,同样阿鲁台也一样对汉人的作战方式非常了解。 知道正面硬钢明军已经不现实,那就跟明军捉迷藏,明军远道而来,后勤补给不易。只要拖到明军粮尽,明军自然退却。 正是这样的策略,让明军后几次漠北之战都是空手而归。 当然阿鲁台若是发现明军的破绽,也会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狠狠的扑上来撕咬。 今天的战斗刚一接触就已经进入白热化,鞑靼人完全就是一副拼命的打法,大有一口将明军吃掉的架势。 陈懋与金忠心头一沉,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今天就是战局最关键的一天。 金忠在草原上出生长大,草原上恶劣的生活条件,让金忠早已看淡了生死。面对阿鲁台疯狂的进攻,反倒激起了金忠的斗志。 “陈侯爷,给某家压住阵脚,看某家去称称阿鲁台的斤两。”金忠率先冲出阵列,杀向阿鲁台大军。 “老金小心!” 陈懋不敢同时杀出,今天的情况异常凶险,五万前锋若是没有留住阿鲁台,那牺牲就没有了价值。 金忠带着部众人马,在鞑靼人马中左突右冲,很快就被人数占优的鞑靼大军切割包围。 眼看左支右绌,渐渐不支。陈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现在若是不去救援,金忠必然丧命于阵中,若是将所有兵马全部投入战斗,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作为袍泽又怎能见死不救,要死一起死吧!能不能打退这一波进攻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陈懋将心一横,手中长刀挥舞着高声吼道:“将士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不怕死的跟我冲啊!” “当兵那天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侯爷都能搏命,我等贱命一条又如何不敢搏命。”将士们呐喊着跟着陈懋冲了出去,转眼间就与鞑靼骑兵纠缠在一起。 一路冲杀,将精疲力尽的金忠救下,金忠杀的浑身跟个血葫芦一般,冲着陈懋咧嘴一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给人一种森然的感觉:“陈侯爷不该为了某家陷入阵中,拖不住阿鲁台,我等这五万人就白死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陈某不救你老金也未必能撑多久,还不如你我兄弟一同赴死,来世再做兄弟!” “好!老子这个蒙古鞑子就高攀了,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正文 第41章 大胜 陈懋与金忠合兵一处,苦苦支撑到午时,鞑靼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阿鲁台甚至就站在距离陈懋五十步远的地方高喊:“陈将军,你已为汉人尽了力,现在留下有用之身,只要陈将军愿意归降本太师,本太师必将高位以待将军。” “太师好意,陈某心领了,陈某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不过太师若是归顺我大明,我大明必对太师高位以待。大明礼仪之邦,绝对不会如尔等蛮夷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陈懋这是嘲讽阿鲁台接受大明的册封还要反叛大明,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阿鲁台也不生气,朗声笑道:“某乃生于波斯,波斯才是某的母国,真主才是某的唯一信奉,某只要不背叛真主,就能得到真主的宽恕。” 此时大明境内回回之势已经越来越向东蔓延,整个西北边陲都深受回教影响。若是不加以管制,整个大明都有可能绿化。 一个信奉真主的绿教徒,竟然控制了信奉喇嘛教的蒙古鞑靼部落,真是一件让人不可思议之事。 陈懋才不会管阿鲁台信奉什么,在中原汉人看来,信什么都无所谓,有事烧香,无事挂起,天地祖宗才是汉人的根本。 之所以愿意跟阿鲁台答话,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前锋军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已经无法再坚持多久的时间。只要阿鲁台下令再发动一次冲锋,他陈某人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大草原的湖边。 就在这时,鞑靼大军的后方一阵大乱,败兵如潮水般涌向阿鲁台的中军。阿鲁台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太过贪心,想要将这支明军吃掉,没想到明军的援军八天时间就赶到了战场。 这可是千里之外,阿鲁台肯定没听过一首歌,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从阿鲁台的后方发起攻击的正是武安侯郑亨与保定侯孟瑛所率领的先头部队,二人的任务一是救援被围困的陈懋与金忠,二是将阿鲁台彻底拖住,等待主力和迂回的大军切断阿鲁台的退路。 惊慌过后的阿鲁台发现明军的援军只有五万人,提起的心落了下来。五万明军还是无法留住鞑靼十万控弦的勇士,眼下再想歼灭眼前的明军已是没有可能。 绝境中的前锋大军,收到援兵到来的消息本已跌倒谷底的士气,一下子又飙升起来。 将士们鼓起余勇,握紧刀枪。跟随着陈懋与金忠的脚步,向着围拢过来的鞑靼军队发起反冲击。 受到援军到来的影响,鞑靼军队的士气明显的低落下来。前锋军的攻击受到的阻力减小了很多,很快两支军队就在里因外合之下胜利会师。 郑亨与孟瑛看到陈懋与金忠二人浑身是血带着麾下将士站在他们的面前,五万前锋军队只剩下不足两万人,除了必要的后勤人员,几乎人人带伤。 就连两位主将都受了不少的伤,好在将领的甲胄护卫周全,都是些皮外伤,将养些日子就能痊愈。 郑亨与孟瑛看到此情景深受感动,齐齐躬身行礼道:“两位将军壮哉,大明若是能够全歼阿鲁台,两位必是首功。我等还得去缠住阿鲁台,不使那老狗逃走。 两位赶紧带着兄弟们到后方休整,稍后陛下的大军就会赶到。” “两位侯爷请便!”陈懋与金忠连拱手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终于安全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二人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竟然在战场上睡着了。 两人的亲卫慌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放在担架上抬着向后方撤退。 郑亨与孟瑛带着兵马死死缠住了已经萌生退意的阿鲁台,被纠缠不过的阿鲁台不得不使出壁虎断尾求生之术,留下一支断后的炮灰,自己率领主力向北逃去。 还没走出五十里就被一支明军截断了退路,阿鲁台定睛一看,将旗写着大大的‘张’字与‘朱’字。 阿鲁台对大明将领非常熟悉,能打这两个将旗的将领肯定是明军的张辅与朱勇。向北退却的通道被断,阿鲁台已经没有了与张辅交战的勇气,心中只剩下逃命二字。 既然向北无法通过,那就向西吧,东边是捕鱼儿海,肯定无法通过。只能向西逃走,没想到西边一样有一支明军在等待着他。 在看到王通与徐亨的将旗之后,阿鲁台长叹一声:“罢了,最终还是因为贪婪上了明人的恶当。” 现在已无退却的可能,只能拼死冲出明人的包围。阿鲁台不愧是一代枭雄,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 阿鲁台将全部精锐都投入到突破明军包围之上,王通与徐亨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打击。在主力合围之前终于突破了明军的防线,带着不到万人的残部逃之夭夭。 是役大明军队以伤亡五万的代价。在捕鱼儿海大胜鞑靼阿鲁台部,阵斩首级五万,接受投降者超过三万之众。 跟随阿鲁台的鞑靼部落士兵不到万人,整个鞑靼部落短时间内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威胁。 朱棣下令全军班师回朝,可能是终于了却了心中的夙愿。永乐大帝在收到大胜的消息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轰然倒下。 大军回师途中,朱棣的身体每况愈下,行至榆木川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朱棣将文臣杨荣与金幼孜,武臣张辅与柳升,随堂太监马云与御马监少监海寿召进大帐,交代后事。 几人都是朱棣心腹之臣,自然知道皇帝已经不行了,进入大帐之后心情都很沉重。 一旦皇帝驾崩,就要面临新君继位的问题,汉王虽然已经就藩,京城可还有一个赵王。 若是两位皇子都不服太子继位,大明天下又是一番波折。 给朱棣行完礼之后,朱棣已经抬不动手,用眼神示意马云,马云会意。赶紧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众卿家免礼!” “谢陛下!” 朱棣让马云将自己扶起来,一代英雄到了迟暮之年已经无法自己坐立,让人不禁唏嘘不已。 正文 第42章 新桃换旧符 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朱棣英雄一世,创下无数功绩的永乐盛世。到头来依然难逃一死,在生命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他知道该把身后事交代一下。 皇位的继承,权力的交接自古以来都是血雨腥风。朱棣通过造反当上皇帝,却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学他一样,在皇位交接上出现任何的波折。 “朕靖难即位以来,已有二十二年,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此人之情也!帝王说是九五之尊,也一样是人,一样有生老病死。 朕已六十有五,这个寿数已经算是高寿,也该走了,朕走之后后事简办,丧期尽量要短,不要影响百姓正常的生活。 朕之丧仪一如太祖,不敢有差。此乃我大明祖制也!皇太子高炽仁孝友爱,宽厚待人,正适合登上帝位。朕在位期间征伐不断,百姓困苦,太子殿下即位后当宽待百姓休养生息。就这么拟定遗诏吧! 朕累了,要去见父皇了,也不知父皇会不会原谅儿臣。”说到最后朱棣的思维已经混乱。 几个重臣都侍奉在大帐之中,看着朱棣昏睡过去,知道皇帝若是再清醒过来大限也就到了。 到现在谁也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在这个政权交接的敏感时刻,谁离皇帝最近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到了傍晚时分,朱棣再次清醒过来,守在身边的重臣连忙围拢到他的身边,这个时候朱棣的声音已经很小需要凑的很近才能听清。 “诸卿!朕走之后,兵马暂且交由英国公张辅与安远侯柳升统带,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北平。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各位当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全力辅佐太子登上帝位,诸卿拜托了!” “臣等谨遵圣谕!” 永乐二十二年秋七月十七,永乐大帝朱棣驾崩榆木川。 皇帝之死只限于亲近重臣知晓,为了掩盖尸体腐烂散发的异味。 杨荣与金幼孜联合太监马云着工匠打制密封良好的锡棺,用于盛放尸身。 大军开始快速撤回边墙之内,为了尽快让太子朱高炽登上帝位,内阁辅臣杨荣与御马监少监海寿轻车简从,快马赶回北平。 永乐二十二年秋八月十二,赶回北平行在的杨荣与海寿当着太子与群臣之面宣读了朱棣遗诏。 三日之后,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朱高炽在中秋节这天登上帝位,并定下于九月初七举行登基大典。 登上皇帝之位的朱高炽为酬功臣,进英国公张辅为太师,进杨荣为太常寺卿,金幼孜为户部侍郎。杨士奇为礼部左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黄淮为通政使武英殿大学士。 这些官职都是遥领,说白了就是以后内阁成员都享受三品待遇,再不是五品小官。 新君上位封赏是应有之事,接下来朝廷最重要的事就是给永乐大帝上谥号、庙号。只有谥号、庙号定下来,才算是对永乐大帝一生功绩盖棺定论。 内阁诸臣定下几个尊号,请朱高炽从中挑选一个。 朱高炽挑中了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号太宗。 以后永乐大帝就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太宗文皇帝! 九月初七朱高炽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洪熙,明年为洪熙元年。 登基之后洪熙皇帝册封太子妃张氏为皇后统领后宫,太孙朱瞻基为太子,太孙妃为太子妃。 这一切与朱瞻基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除了接受册封时的谢恩之外,太子殿下就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好在还有个军器局的差事没有被免掉,朱瞻基在老爹登基之后能不上朝就尽量不去上朝。 尤其是老爹一上台就推翻了皇爷爷的很多在朱瞻基看来很有必要的政策,比如郑和预定好的明年继续下西洋航海的大事。 更为让朱瞻基感到心冷的是,老爹居然想把已经建设的差不多的北平都城迁回南京。 这是朱瞻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一旦都城迁回南京,所有权力都会南移。草原异族绝对会卷土重来,再次侵入边墙,北方将永无宁日。 权力中心坚决不能回到南方,这是朱瞻基的底线。好在现在历史还没有出现大的偏差,十个月的时间朱高炽根本不可能做到将北平行在迁移回南京。 朱棣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许出于舐犊之情吧,在交给朱瞻基小印的时候,告诉了朱瞻基一个秘密,给朱瞻基留下了一支秘密的锦衣卫精兵。 领兵者是靖难功臣之后,姓全名旭字东升(书友提供,请勿对号入座),这支军队只认朱棣的小印,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支队伍的存在。 这支队伍目前就隐藏在西山秘密训练,这支精锐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并不训练战阵之术。只训练侦查、跟踪、暗杀等特种作战,是皇爷爷手中的一张王牌。 没有大事皇爷爷很少动用这支军队,这也是这支军队一直没有暴露的原因。 可是现在太子殿下却在犯愁这支军队,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手中没钱。这支军队一直是朱棣秘密供养,如今皇爷爷驾崩,这支军队自然失去钱粮来源。 而朱瞻基自己从赵王那里坑来的二万两银子,有一半已经砸进了侍卫千户。 如今再添上一支这样的精锐,剩下这一万两银子根本就折腾不了几个月,太子殿下家中也是没有余粮。 太孙殿下现在最犯愁的是去哪里弄钱粮,还不引人注目的将钱粮送到西山,养活这支一个千户的秘密武装。 朱瞻基暂时还没想好以后怎么使用这支小而精悍的军队,暂时先留在西山慢慢练着吧! 为了与这支军队混个脸熟,朱瞻基抽空去了一趟西山,在西山的大山里,一座小巧坚固的军营矗立在山坳里。 这里人迹罕至,能找到这里的人,不是误打误撞进来的猎人,就是有目的的接近者。 朱瞻基带着范安和一个小旗的侍卫千户士兵刚转进山坳,一支响箭就射在了他们的马前。 朱瞻基知道这第一箭是警告,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在向前走下一箭可就不是射在地上,而是射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正文 第43章 全旭 朱瞻基勒住战马,四面打量一番却没有发现人影,山路两边都是密林。 朱瞻基知道人就在密林之中隐藏,于是抬起手臂高声喊道:“全东升将军,某带来了信物,请将军现身一见。” 密林中并无人出来,只是有人回应道:“是何信物,绑在箭杆上射入左侧林中。” 朱瞻基从怀里摸出小印,撩起衣摆撕下一块白色中衣。小印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盖在白布之上。上面赫然写着“燕王朱棣之宝”六个篆体字。 白色的中衣实际上是朱瞻基所穿的孝服,毕竟还在热孝当中,出门为了隐藏形迹,穿上普通衣服,里面的麻衣孝服却不能脱掉。 将盖上小印的白布绑在箭杆上,朱瞻基弯弓搭箭射向左侧的树林。树林中一阵响动,一会儿工夫,一小队披麻戴孝的人马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小旗官穿着打扮,外面罩着麻衣孝服。冲着朱瞻基拱手道:“不知贵人是哪位?卑职也好回营禀报将军。” 眼前之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朱瞻基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没资格知道某家的名号,让全旭出来见某!” 小旗见对面的年轻男子神情倨傲,又直呼将军的姓名。不敢再多问,留下小旗人马看着朱瞻基等人,不让他们乱闯,自己则快速返回营地向全旭汇报。 全旭现在正在煎熬当中,做为皇帝手中的秘密武器,没人比他更清楚手下这一千人的能量,可能上阵杀敌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若是用在刺探情报,细作侦查,刺杀暗杀等暗地里的勾当,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可是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在朱棣驾崩之后失去了主人。 全军的粮草储备只够用半年,半年之后没人接手他们,他们这群人就只能另谋出路。 做为皇帝手中的一支暗箭,只有在暗处才能发挥他的最大作用,若是选择公开投靠任何人,都不会接受他们这支专门干脏活的队伍。 全旭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全军一千多兄弟谋一条出路。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在外巡逻的暗哨回来禀报:“有个年轻人带着随从找到了营地外围。手里有先帝爷的信物,将军是否见上一面?” “你说什么?”全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想着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手持信物前来与自己接洽,人就来了。 “回将军,外面有人持信物进山了,将军见不见?” “见!当然要见,必须要见,请他们进营来!” 小旗刚想转身返回去将人带进来,就被全旭叫住道:“回来,本将亲自去迎接。” 说完全旭起身披挂整齐,骑马出了营门,直奔山口而来。 朱瞻基远远就看到一员武将骑马向他们奔驰而来,待到来人走到近前,朱瞻基看清了来人的脸庞,不是全旭又是谁。 朱瞻基整天跟在朱棣身边,靖难功臣之后他不认识的少。 全旭对朱瞻基的样貌更加熟悉,打马来到近前发现竟然是太子殿下亲自到了。赶紧滚鞍下马双膝跪地叩头道:“臣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全旭叩见太子殿下!” “全将军快快请起!” “谢殿下!” “全将军,本宫此次前来是跟将军认认门,以后将军营中的开销孤全包了。” 全旭没有回应朱瞻基的话,而是拱手问道:“臣斗胆看看殿下手中的信物,没有信物臣一两银子都不会要殿下的。” “全将军果然信人也!” 说完朱瞻基从怀里取出朱棣的小印,让范安给全旭递了过去。 全旭双手接过小印端详了一会儿,双手捧着交给范安,再次叩首道:“臣全旭率领西山千户营全军向殿下效忠,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全将军之忠义本宫已经明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出手,你们继续在这里操练,回头本宫让范安送五千两银子过来,你们先用着,不够的话派人到皇家制造局找本宫。” “谢!殿下赏赐,西山营暂时粮草还够用,殿下若是手头不宽裕,缓些日子也行。” “皇爷爷既然将你们托付给本宫,本宫就不能亏待了兄弟们。就是本宫少吃一顿,也不会少了你们一两银子。” “谢殿下慷慨!” “东升!孤时间有限,就长话短说,未来一年的时间里,你的人马给本宫搜集北平所有不法之事,上到权贵下到青皮混混都是你们的调查范围。 另外各个大臣每天下值都在与谁来往,都说了什么,一一记录下来,整理好之后每三天送到皇家制造局送一次。” “臣明白,这些事臣在锦衣卫时就已经轻车熟路,只要殿下想知道,任何大臣来往的对话,臣都有可能搞到。” “好!本宫拜托了,不过你们的调查必须秘密进行,不得在明面上有丝毫的痕迹。” “臣明白,若是有人走漏风声,臣定会执行家法,严惩不贷。” “好!本宫信你,只因你是皇爷爷选的,皇爷爷一生用人都是能臣干吏,可以说是慧眼识人,既然皇爷爷看好你,本宫也一定看好你。” “臣定不辜负殿下的厚望!” 朱瞻基在西山并未停留多长时间,在天黑之前从平则门(阜成门)赶回了北平。 刚回到东宫,就有值守的宦官汇报:“启禀殿下,有位叫唐三任的县令在宫门外求见您,奴婢未得小爷的令旨,不敢放他进来。唐县令留下字据说他今天住在南城‘悦来客栈’,小爷回来务必去找他。” 朱瞻基一愣,唐三任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范安博闻强记,对着朱瞻基低声说道:“小爷,这位唐三任是您去房山县招兵时的那个房山县令。” 朱瞻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这么急着找本宫干什么,现在天色已晚,宫门已经落锁,到底有什么事业只能明天再说了。 正文 第44章 挂炉烤鸭 第二天一早,朱瞻基出城去军营与士兵进行训练完毕后返回皇家制造局。 打发范安去‘悦来客栈’将唐三任请到皇家制造局,如今的皇家制造局上下都是朱瞻基的人。就连身边负责安保的锦衣卫在永乐大帝驾崩之后,效忠对象也变成了朱瞻基,朱瞻基在皇家制造局是绝对安全。 这也是必然的,他们的身上早已打上了朱瞻基的烙印,即使皇帝也不会轻易信任他们。 这就是天家,一旦登上九五至尊,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很快唐三任就被带到皇家制造局,朱瞻基降阶相迎,给足了唐三任面子。 唐三任还是那一如既往地谄媚笑容,不知道的人就会被他这谄媚笑容迷惑,以为这就是一个逢迎媚上的小人。 看到太子殿下降阶相迎,唐三任心中一暖,赶紧跪地磕头道:“臣唐三任叩见太子殿下,恭喜殿下登上储君之位。” “季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我已有大半年没有相见,今天来了那就陪孤喝上几杯,走里面叙话。” “谢殿下,臣也甚是想念殿下!” 两人进入值房,分宾主落座。 闲聊几句之后,唐三任将话题拉回正题:“臣此次进京,一是向殿下道喜,恭贺殿下册封储君。二是向殿下汇报,生态养殖系统已经初步获得成功。已有不少农户与县衙签订了加盟协议,不过臣现在又有一项担心,一旦大规模开始养殖,若是销售不掉可怎么办?” “季重放心,就一个北平行在就不是一个小小房山县所产的鸡鸭鱼肉能够填满的。更何况还有周边府县可以辐射,只要有货就不愁卖。” 唐三任担心这位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知道一旦规模上来之后会有多少鸡鸭鱼。提醒道:“殿下!若是推广开来,光是一个房山县一年就得百万只以上的鸭子出栏。”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季重啊!胆子不妨大一点,不就百万只鸭子,光是一个北平城至少都有几十万人口,一人一年买两只鸭子就能消耗掉你的大半产能。 更何况还有周边府县,孤当时说过要包销房山县所生产的鸭子,凡是与县衙签订协议的农户,我们都无条件按照协议收购。 孤现在正在打造一个器物,季重不妨耐心等待一下,你我先喝一杯。如何?” “殿下打造的什么物件?” “容孤先卖个关子。稍后制好之后季重就明白了。” “殿下天纵英姿,臣就等上一会儿,先睹为快!” “季重从房山来,可有带鸭子过来?” “带了一百只过来给殿下尝尝鲜,现在还在客栈存放,殿下若要食用,臣这就去取。” “好!先让人送过来二十只,一会儿孤告诉厨子怎么宰杀,然后清洗干净备用。” 二人在皇家制造局小酌了几杯,有工匠禀报:“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您去检查一下,是否需要改进?” “好!孤这就去看看。”原来昨天知道唐三任来找他,朱瞻基今天一早就画好图样命工匠打制。 朱瞻基带着唐三任跟着前来禀报的工匠去看打造的物件,见到物件之后唐三任不解的问:“殿下这是何物?” “帮农户的鸭子打开销路的东西,有了这东西,农户有多少鸭子都不愁卖。” 唐三任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朱瞻基也不解释,任何解释都没有事实摆在眼前更有冲击力。 若是一个后世之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个烤鸭炉。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烤鸭,不过是焖炉烤鸭,类似壁炉,通过辐射的热量进行炙烤。 后世烤鸭也是分为两个流派,一个就是现在已有的焖炉烤鸭,另一个就是朱瞻基准备推出的挂炉烤鸭。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接触明火,一个不接触明火。 挂炉烤鸭烤出的鸭子比焖炉烤鸭多出了一股烟火气,不要小看这点烟火气。烤羊肉串用木炭烤的就比用电烤的好吃,就是多了这点烟火气。 挂炉烤鸭的原理作者就不多赘述,后世烤鸭主要吃的皮,配上烤鸭饼、细葱白丝、蘸上甜面酱,吃上一口外焦里嫩,口齿留香。最重要的是一个小发明,让烤鸭的皮变得更加焦香可口。 制作过炙烤食物的人都知道,由于炙烤使得肉类水分大量流失,火候不够内里不熟,火候过了外皮又变得干硬,难以下咽。 聪明的国人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宰杀鸭子的时候,并不剖开肚子,而是在后部开一个小口将内脏取出,在腹腔中灌满水。 使得鸭子的身体能够完全撑开,表皮受到炙烤均匀,同时因为腹中的水分补充了鸭子自身水分的流失,让外皮不再干硬,而是外焦里嫩,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这就是朱瞻基要亲自指导如何宰杀鸭子的原因,这项小发明要到晚清时候才会被发明出来,现在拿出这项发明,在饮食界绝对是一个引起轰动的发明。 从此烤鸭的吃法将不再去皮,而是以吃皮为主。 在朱瞻基的指挥下很快二十只腌制好的鸭子就挂进了烤鸭炉,在果木碳火的炙烤下,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不一会功夫,烤鸭的香味就弥漫出来,朱瞻基让制造局的厨子准备好甜面酱、葱白丝、萝卜丝等配料。 这些常备调料品皇家制造局的厨房就能拿的出来,厨子很快就准备妥当,只有卷烤鸭的荷叶饼需要一点时间。 唐三任发现太子殿下这是在研究新式烹饪之法,君子远庖厨,殿下如此作为作为臣子的自己是不是该劝谏一下呢? 可是唐三任分明也想尝一尝太子殿下所发明的新式烤鸭到底有何不同?能吃上一顿太子殿下所做的饭菜,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况且太子殿下研究美食也是为了让农户的鸭子更好的卖出去,不至于亏本贱卖,这么一想唐三任又觉得太子殿下真是仁义爱民,有这样的太子做储君真是万民之福。 正文 第45章 孵化 烤鸭刚刚出炉,先把鸭子胸膛中的汤汁倒出,金黄油亮的汤汁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朱瞻基指导着厨子如何将鸭肉一片片的片下来。要保证每一片鸭肉上都带着一块烤的油亮的外皮,让吃到每一口鸭肉的人都能感觉到外皮的焦香个鸭肉的细嫩。 片鸭是个技术活,非常考验厨子的刀功。皇家制造局的厨子是锦衣卫找来的,刀功不错,在朱瞻基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不但片的又快又好,甚至还能在盘子里摆出花样。 二十只鸭子很快片完,朱瞻基带着身边之人,正准备大快朵颐,门子前来禀报有位自称周忱的求见殿下。 朱瞻基一听是周忱来了,赶紧出门将人迎了进来,哈哈大笑道:“恂如先生快快请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孤正准备了一些新鲜吃食,先生也来品尝评判一番。” 周忱跟随朱瞻基进入值房,就见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片好的鸭肉。周忱没认出来是什么食物,看起来色泽红润鲜亮,闻起来也是香气扑鼻。 朱瞻基招呼周忱与唐三任坐下之后,其他人身份地位在那里,只能站在一旁。 朱瞻基一手拿起一张烤鸭饼,摊在左手手心上,右手持著夹了几片鸭肉放在饼上,再夹起一筷子葱丝蘸上甜面酱放在鸭肉上,又夹了一根萝卜条放上去,放下筷子,用手将烤鸭饼折叠包裹住里面的食物,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顿时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朱瞻基也是第一次实际操作这么吃烤鸭,没想到竟然口味如此独特。 “各位按着孤刚才的方法试吃一个,绝对是人间美味。” 周忱与唐三任狐疑地按着朱瞻基的方法,也卷了一个烤鸭饼放进口中,本来有些无所谓的咀嚼了几下,没想到马上就无法停下来。 带皮鸭肉的酥软、葱丝蘸着甜面酱的爽口、萝卜条的爽脆就着混合着外面包裹着的面饼,非常有层次感的口味,让人吃过一次就永生难忘。 二人吃的频频点头,周忱问道:“这新式烤鸭的吃法是何人所创?仅凭这一手绝活,就能富贵一生。” “恂如先生谬赞了,不过是孤闲暇时候琢磨出来的。” 周忱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美味一道烤鸭竟然是太子所创。心中五味杂陈,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位不过是个满足于口腹之欲的纨绔子弟吗? 朱瞻基见周忱呆愣着不说话,追问道:“先生对这烤鸭的吃法有何意见?” “臣对吃法没有任何意见,是对殿下有意见,殿下身担社稷重任,怎能整日琢磨口腹之欲,须知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是底下官员都知道殿下好美食,肯定会想尽办法投殿下之所好,以求进身之阶。 臣请殿下以后不再这庖厨之事上费心,天下大事才是殿下该操心的事。” 朱瞻基没想到竟然被直谏了,神情有些尴尬,他还没修炼到被人指责唾面自干的境界。不过也知道周忱绝对是出于公心,担心他贪图口腹之欲,而忘记身上的责任。 刚想出声解释一下,坐在周忱对面的唐三任不干了,冲着周忱抱拳拱手道:“周大人,下官对大人之话不敢苟同,你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发明这道新菜,就指责殿下,真当自己是御史言官卖直邀名吗?” “唐大令何出此言,这烤鸭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当然有说法,大明朝就是站着说话的人多,躬身做事的人少。周大人肯定没有在偏僻之地任过职,没有见过黔首百姓生计之艰辛,所以才口出大言,自以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下官在房山待了两年多的时间,见识了房山县的穷鄙,本来以为房山百姓就只能这么穷下去,下官也无能为力。 可是太子殿下到了房山,给房山带来了不一样的变化。当时殿下来我房山招兵,看到了房山的贫苦,给房山百姓指出了一条明路,那就是生态养殖系统。 这套生态养殖系统的产物就是鸭子与鱼,太子殿下发明鸭子的新吃法就是为了给百姓们养大的鸭子找到一条稳定的销路。百姓们将手头养殖的鸭子售出才能换取柴米油盐,才能把日子过起来,过上好日子。” 周忱做梦都想不到今天竟然会被一个比自己低着五六级的县令指着鼻子教训了,而且还说自己是满口空言之人。 偏偏周忱竟然无言以对,都怪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太子殿下是在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活该被人教训,以后说话一定要调查清楚再说。 “是某唐突了,请殿下恕罪!”周忱不是那明知错误还不回头之人,发现错了马上就能低头认错。 “恂如先生别听季重夸大其词,孤没他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想建立一个稳定的供货渠道,两位觉得就凭这一道菜能不能在北平开一家大型的酒楼?” 周忱很想反对,殿下怎么能从事商贾之事呢?可是刚刚吃了亏,现在不了解内情再说错话徒增笑话。在没弄明白事情之前,暂时还是不说话为好。 唐三任却没有周忱的顾虑,马上赞同道:“殿下,好主意,我们自产自销,省的被那些奸商中间压价,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去做,只要臣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去做。” “开酒楼之事,季重就不用管了,你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摸索人工孵化鸭苗,用母鸡孵化效率太低了。” 这话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说的,唐三任很想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自己又不是母鸡怎么会孵蛋。 “殿下你不是开玩笑吧,人怎么能孵化出鸭苗来,没有母体血气从何处而来?” 朱瞻基哈哈大笑:“哪来的什么血气,卵生禽类的孵化最重要的就是温度,只要掌控好温度就能将鸭苗孵化出来。” “什么是温度?”唐三任一头雾水。 “哦!温度就是冷热度,季重不妨找个正在孵小鸡的老母鸡,感受一下老母鸡身体的热度,只要我们能将冷热控制成与老母鸡的体温差不多的热度,就能将鸭苗孵化出来。多试验几次就能找到规律,这件事就拜托季重了,不然一旦摊子铺开,鸭苗根本供应不上。” “是!殿下,臣勉力试一试,不敢保证成功。” 正文 第46章 酒楼 酒楼肯定是要开的,怎么开就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了。 “恂如先生可有兴趣在酒楼里参上一股,孤可以保证这买卖绝对不会亏钱。” 周忱没想到这开酒楼的事怎么还拉上了他,他一个正统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去做商贾之事。 “臣家无余财,没有余钱拿来做买卖。”周忱一口回绝,又忍不住劝说道:“殿下身负天下安危,怎可醉心于商贾之事,锱铢必较的小人行径。”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历代王朝都是重农抑商,统治者都认为商人见利忘义,是社会稳定的不稳定因素。 然而商贾之利又充满诱惑,根本无法阻挡,反而成了权力的附庸。哪个大家族家里没有几处生意,士大夫一边高喊着商贾无耻小人,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恂如先生认为开酒楼是小人行径,那么兼并土地让贫苦百姓无立锥之地是不是小人行径。” 周忱心里咯噔一下,太子殿下为何对士绅有如此大的怨念,士绅没有土地傍身还叫士绅吗? “殿下!读书人耕读传家,自然要积累土地传于后世,让后世子孙不必为衣食而忧,安心读书明理,以安天下。” “地都让士绅占了,黔首百姓怎么办,他们靠什么过活? 士绅的土地又不交税,等到有一天天下土地都被宗室、勋贵、士绅占完,天下再无可征税的土地,朝廷拿什么来养兵,拿什么来为百官发俸禄,拿什么用来赈灾修河?” 周忱头上的冷汗下来了,历朝历代的王朝末期大都因为土地兼并引起的天下大乱,致使天下易主。 多年战乱下来,人口十不存一,土地空闲出来,再开始下一个轮回。后世之人做出总结,这一周期大概就是三百年左右,名为兴亡周期率。 虽然周忱不知道什么是兴亡周期率,但是不妨碍他对土地兼并对王朝伤害的理解。 华夏百姓重土安迁,视土地为生命,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会想办法保住手中的土地。 普通百姓如何能争得过掌握资源权力的人,于是百姓就变成了韭菜,长起一茬割掉一茬,周而复始的轮回。 “殿下!若是没有好处,谁愿意十年苦读,天下如果没有人读书。谁来为天子牧民,天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整个天下。” “这就是孤上次跟你说过得,要让所有人都读书,开启百姓民智,让百姓知道是非对错。 当百姓人人都读书,大家都是读书人,凭什么就你有特权,大家都有的特权,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特权。” “天下百姓都读书,哪有这么多的钱粮可供消耗,朝廷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财政支出啊!” “正因为朝廷支应不起这样的开支,孤才不得已开辟新的财源,开酒楼是做实业,与那些低买高卖的商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大明需要这样的实业,首先能够解决百姓的就业,一个酒楼至少能够解决几十人的生计问题,其次能够为朝廷提供税收,增加国家收入,而且这样的实业并不是国计民生的必要行业,价格高低贵贱并不影响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朝廷应该管控的是粮食,盐铁等事关国计民生的产业。行销这些产业的商人都是哄抬物价的高手,这些人才是朝廷真正需要警惕的。 这些商人丰年大肆压价收购粮食,青黄不接之时又囤积居奇,压榨百姓的血肉以自肥。 百姓夏秋两税,除了粮税之外,其他杂税是需要铜钱缴纳,为了有足够缴纳杂税的铜钱,百姓只能贱卖自己不多的粮食。” 周忱暗暗吃惊,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竟然对底层情况如此了解,以他周忱来说也是这些年在郎属蹉跎,才慢慢领悟那些坑民的套路。 这其中官商勾结,沆瀣一气之事比比皆是。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可言,一旦捅破就是得罪整个天下的食利阶层。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洞若烛火,早已知道乡村之内的弊端。 周忱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有解决知道?” 朱瞻基看了周忱一眼,有些犹豫不决,毕竟眼前之人也是士绅中的一员,与唐三任这样的野路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周忱看出了朱瞻基的犹豫,拱手说道:“殿下若有解决之道,臣愿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恂如先生,比粉身碎骨还要可怕,若是开始实施新政,你将会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敌人,一旦新政失败你将面临的是史笔下的遗臭万年。” “殿下放心,臣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区区名声吗?” 朱瞻基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孤的新政就是打破宗族,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短短十几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灌入周忱的脑海中,震的他身体不自主的颤抖。 难怪太子殿下会犹豫,这是翻天的大事,一旦实行一着不慎就会狼烟四起,天下易主。 看样子这新政在太子殿下的脑海里已经成型了许久,短短十几个字代表三块最硬的骨头,首当其冲的就是宗族。 华夏子民为了报团取暖,长久以来自然演化成了宗族社会,以宗族聚落为村。一个村子很少有外姓之人,就是有外姓之人家,多半也是大姓的姻亲。不然很难在村子里站稳脚跟,有时候官府的指令不一定有族长的一句话好使。 村落之间的争水械斗,就是宗族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一旦遇到危险整个宗族都会缩进坞堡,就是官兵来了都敢对抗。 大明的赋税制度分为赋税和徭役,税就是粮税,朝廷规定三十税一,收的并不多。可是税之外还有赋,也就是丁口税或者称为口赋。这是按照人头收的,俗称人头税。 老百姓为了逃避沉重的口赋,甚至不敢给孩子上户帖。没有户帖就只能是隐户,或者说是贱民。 只能从事不要求身份的低贱行业,或者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最后一条,也是最难的一条,这等于是在天下所有士绅的身上割肉,天下士绅必然群起反抗。 正文 第47章 烤鸭店 朱瞻基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周忱,知道他是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也不去催促,只等着他自己缓过神来。 别说周忱一下子接受不了,就是值房内的其他人也一样接受不了。 这是要和全天下作对的节奏,好在值房里都是朱瞻基的心腹之臣,不用担心泄密之事。 唐三任也是目瞪口呆,一早就知道殿下是个胸有沟壑之人,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抱负。这哪里是抱负,分明是疯子的举动。 不过唐三任并不打算劝谏,在他的内心深处很明白,这样的大变革之后就是大洗牌,老的既得利益者退去,就会有新的既得利益者顶上来。 不疯狂一把如何能够博得富贵,况且殿下还是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就算失败有死而已。 周忱前思后想半天,对朱瞻基提出的这个疯狂的政治纲领也是心动不已。心头的一丝清明告诉他,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 周忱退后几步,对着朱瞻基躬身深深一揖:“殿下,此话以后切莫在说起,今天屋内之人也要守口如瓶,不然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殿下之志臣万分钦佩,可是现在根本就无法实现,殿下现在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在陛下跟前以孝先行,只有储君之位安稳,殿下才有机会施展平生之志。 若是有一天时机成熟,臣愿做殿下新政的马前卒,为天下百姓谋一条康庄大道。” “恂如先生请放宽心,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孤是不会提出这一新政的,眼下孤要做的就是积蓄实力,为将来的新政做准备。 眼下的酒楼就是积蓄力量的开始,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打赢这场与全天下士绅作对的大仗。” “殿下打算如何去做?臣手头没钱,不然臣也掺上一股。” “你们谁都不用出钱,这个银子孤出了,你们每人都有半成分子,酒楼所得利润,除了分红之外,其余盈利都用作军队的伤残抚恤。尤其是士兵遗孤更是要妥善安置,不能让士兵为了国家流血又流泪。 若想顺利推行新政,首先要把军队牢牢抓在手里,手里握着刀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至于刀是否挥下来取决于反对者的态度。没有军队的支持,新政就像沙子堆砌的城堡,稍稍有外力的作用就会分崩离析。” 对于朱瞻基想要染指军队的做法,周忱与唐三任都非常支持,二人都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讲什么以德服人。 若是德能服人,朱棣就不用五征漠北了,直接派个读书人一顿微言大义就能让蒙古人从此不再放马边墙,何必花这么多银子养这么多的军队。 ———————————— 几天后,北平城内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朝阳门码头附近将要开一家新式烤鸭店,开业当天八折酬宾。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朱瞻基让人放出去的,朱瞻基可是明白广告的重要性,朱瞻基让范安带着铜钱给大街上行乞的乞儿一人发十个铜钱,让他们走街串巷,传播朝阳门码头附近将要开一家烤鸭店,开业酬宾的消息。 这些在大街上行乞的乞儿本就是伶牙俐齿之辈,口齿差一些的估计早就死在了乱葬岗。很快就在乞儿的刻意传播下,整个北平几乎人尽皆知。为了能让烤鸭店一炮打响,朱瞻基可是没少费神。 眼下的烤鸭店还在装修当中,具体起个什么名字呢? 这让朱瞻基犯了难,本来他想用大明皇家烤鸭店这个名字,打出皇家旗号,肯定能让人趋之若鹜。 可是遭到了唐三任与周忱的一致反对,就连对朱瞻基无理由服从的范安也表示了反对。理由是太招摇了,对朱瞻基的名声不好。 现在殿下是养望的时候,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别忘了当今圣上可不止朱瞻基一个儿子,若是人设维持不好,太子之位被废掉,什么新政野望都成了泡影。 对于大家的反对,朱瞻基表示接受,大家一致反对就说明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政治错误。 让他们二人起名,二人又推脱不肯。朱瞻基知道二人是不愿意抢他的风头,既然你们谁也不取,那自己也不琢磨什么新名字了,直接套用挂炉烤鸭原本店铺的名字--全聚德。 ‘全聚德’这三个字一出来,二人都是频频点头,周忱捋着胡子说道:“不错!不错!我等聚的不是才,而是德也!” “是也是也!”唐三任也在一旁附和。 “二位既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选了良辰吉日,全聚德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之下大张旗鼓的开业了,这家开业之前就吊足了人胃口的烤鸭店,刚一开业就迎来了火爆的生意。 很多客人都是被这些天的宣传吸引来的,进店的客人在结账时被告知,只要在柜台上存五两银子或者五贯铜钱,就能成为全聚德的会员,以后再来全聚德吃饭就能一直享受八折优惠。而且只要吃够二十只鸭子,就能获得免费赠送一只烤鸭。 很多客人被伙计极其富有煽动性的语言所蛊惑,一想到反正以后也要出来吃饭,就当提前存下了。 对于有钱人来说,五两银子真的就是九牛一毛。 办理了会员的客人得到了一张铜制的卡片,上面有一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迹(会员编号)。客人看到这张卡片顿时觉得这会员办的值了,单单这张精致的卡片也能换一两银子,这家店铺还真是豪爽大气。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权贵开设的,这样规模的酒楼没有后台根本就开不下去,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 不过任凭他们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这家店主的背景。 客人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花钱办了这张会员卡,就等于将他们绑定在全聚德烤鸭店。每次请客吃饭的时候,本来想去别的地方,一想到会员卡里还有余额,就还是坐进了全聚德的餐厅。 慢慢就会养成来全聚德吃饭的习惯,更何况人家的饭菜非常美味,只要吃过一次全聚德烤鸭的客人都会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来吃上一次。 正文 第48章 布局 烤鸭店营业一天,夜里打烊之后,账房对今天一天的流水进行了盘点,一天的流水竟然达到了一千多两。 尽管账房知道这一千多两的流水有很大一部分是办理会员的预存款,还是觉得这生意也太火爆了。 汇报到朱瞻基那里,朱瞻基与周忱和唐三任也在烤鸭店后院书房里等待结果,听到一天竟然有这么多的流水三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这一天得卖出多少烤鸭才能挣回这么多钱,唐三任又开始犯起愁来。 现在他不愁房山的鸭子卖不出去,而是愁着房山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鸭子可卖。 这样抱怨的话落到朱瞻基与周忱的耳朵里,二人指着他哈哈大笑。 “季重不是担心你房山的鸭子卖不掉,会让百姓蒙受损失吗?怎么现在又担心你房山的鸭子不够卖了呢?”周忱一边笑一边揶揄他。 “唐某不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能想出如此新奇的烤鸭做法,照着这样的生意下去,再开上几家分店,整个房山家家都养鸭子估计都不够吃的。” 朱瞻基止住笑声,正色说道:“这就是产业链的重要性,一个烤鸭店能够催生很多上下游产业,带动就业。 百姓有了生计来源,日子就会慢慢好过起来。而如此规模的一家店铺每年会给朝廷带来丰厚的税收。 这样一来,百姓、商家、朝廷都得了利,大家都得到了好处,而朝廷官府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证这样的产业链一直顺畅下去。 朝廷如果搭建起一个又一个的这样类型的产业链,还愁钱粮问题吗?而我朝廷的误区在于只管收税,不管民生。 百姓是死是活似乎都跟朝廷没有多大关系,只要能把税收上来就行,至于大灾时的赈灾是为了什么,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忱本来就对财税方面的事务感兴趣,经过朱瞻基的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大明现有的财税体系是就这么大的盘子,朝廷切走一块,官员切走一块,士绅切走一块,胥吏奸商再切走一块。 留给百姓的已经所剩无几,丰年勉强度日,一遇灾年就是卖儿卖女,活不下去的境地。 太子殿下的新政是想把盘子做大一些,即使既得利益者切走了最大的一块,剩下的也够百姓过活。 如果形成这样的官府,以现在朝廷这些读四书五经出身的官员,没有几个是合格的。 新政下的官员是要做事的,不做事整个在衙门里喝茶清谈,事情都推给师爷胥吏去做,这样的官员要之何用? 偏偏大明朝科举出来的官员大都是这样的官,难怪太子殿下一点都看不上读书人。 从根源上太子殿下的新政就是要淘汰这些懒政惰政的官员。 “殿下,以后我们的官员如何培养,现有科举出来的官员,根本就不适应我们未来的新政。”周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科举考试制度本没有错,错的是考的太单一了,以后我们的官员选拔会加入实学内容,实学不过关的,一律不得录取。 而且以后得官员不可能一当官就是一县之长官,这对一县百姓极度不负责任。 未来的新政之下,没有官与吏的区别,所有通过科举之人都要进入最基层锻炼。先学会如何跟百姓打交道,如何取得百姓的信任,然后才能凭借自身能力升迁。 以后没有地方任职经历不得担任六部长官,包括尚书与侍郎。也不得担任内阁辅臣。 现在朝廷指定的很多政策都是典型的一拍脑袋就做出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底层百姓的情况。 宰相起于州县,猛将发于行伍。这两句话将被切实执行下去,任何新政的实施,最关键的就在于执行和监督。 在没有一支能够承担起新政重任的官员队伍,所有人都不得提任何新政的字眼。” 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革新,甚至可以说是复古,秦汉时代就是如此,官吏是不分的,区分官员级别的是石高。 这样的新政底层有抱负的小吏一定会举双手欢迎,依靠暗箱操作,吃拿卡要混日子的油滑胥吏将会没有生存空间。 这样庞大的政策首先需要的就是人,人才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这需要未雨绸缪。 “殿下!房山县地处偏僻之地,无人关注。臣建议从现在开始招募十五岁以下的孤儿以及阵亡将士遗孤,放在房山加以培训,教授殿下之新学。 假以时日这些孤儿成长起来,就会成为殿下新政最有力的拥护者。到时候分派到天下各地成为开展新政的最佳助力。”唐三建议道。 “季重此言乃是谋国之言,尽管我们现在还不能推行新政,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臣赞同季重的意见!”周忱立刻表示赞同。 “好!就依季重之意见,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暂时就由季重负责,孤会安排人手收集孤儿给季重送去。 对孩子要进行军事化管理,我们不能培养出一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呆子,经史以识字为主,微言大义为辅,开设数术、律法、会计之学。再辅以简单的天文地理、格物之学。 别都已经当了官还迷信烧香拜佛能够升官发财,想升官可以,朝廷为你提供上升通道,但是要凭真本事,任何人的提升都要看政绩。想依靠歪门邪道上升,一旦查处必定严惩。” 唐三任一一记下朱瞻基交代的话后问道:“殿下,这教材和教谕从哪里弄来。教识字的好找,其他如数术、律法等教谕可不好找啊!” “数术、格物的教材孤负责编写,教谕也由孤来安排,其他科目只能重金求聘了。 孤听说有很多科举无望的秀才喜欢帮人打官司,这样的人肯定精通大明律,只要给予高薪,这些仕途无望的秀才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 而且我们也可以有什么科目的教谕就开什么科目,有些科目的教谕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培养。” 正文 第49章 铜锅涮肉 连续三天的高流水后,烤鸭店的营业额趋于平稳,每天都在二百两左右,扣除成本之后,每天都有一百两的利润。 这还只是一家店的营业额,未来随着上游鸭子的供应量上来之后,整个北平周边府城都能开设全聚德分店。 这些日子忙于烤鸭店的装修开业等杂事,每天都忙的很晚,连东宫都回的很少。 烤鸭店走上正轨之后,日常经营维护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幕后策划者操心。自有专业的掌柜和账房负责,只需监督好账目的管理就可以放手不管。 通过监管一个酒楼的财务运作,可以往大了扩展到一个国家的财政,只要监督到位,每一笔钱粮的去处都清晰明了。 即使有些灰色成分,已经影响不了大局,这就是朱瞻基想要打造的财务运转系统。通过细致的财务审计,查处违法贪腐行为。 终于有了一点空闲的时间,朱瞻基冬日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在皇家制造局支上铜锅与身边之人一起涮起了羊肉。 经过蒙元的普及,在上层社会涮羊肉已经非常流行。涮羊肉的困难之处在肉片的切割,要刀功极好的厨子将上好的羔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放到开水里打个滚就可以捞出来食用。 不是富贵人家根本就用不起这样的厨子,涮羊肉也无法走进普通人的家庭。 厨子在切肉片之前,先把羊肉放在室外冷冻到硬挺,以方便切片。 朱瞻基则开始亲自动手吊高汤,洗净的老母鸡去掉剁成小块,剁好的鸡块冷水下锅进行焯水,焯水时放入一些葱姜黄酒去除异味,将鸡块中的血沫泡沫焯出之后,捞出鸡块控水。 砂锅中加水烧开,水开之后放入葱姜提味,然后放入控干净水的鸡块,大火烧开后,用文火慢炖一个时辰,开始陆续加入野山菌、大红枣、枸杞等配料。继续再炖半个时辰,当汤色开始发白时起锅。 将锅中的高汤倒入铜锅,铜锅中间加上竹炭加热,高汤再次烧开之后就可以开始涮肉了,砂锅中继续加入清水,文火慢炖,做为涮肉时高汤不够时的添汤。 如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做法,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受。 忙碌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可以开吃了,没想到不速之客打上门来,门子前来禀报:“英国公张辅与安远侯柳升联袂来访。” 朱瞻基对跟着忙活半天的范安说道:“看看!人家多会赶点儿,我们这边刚准备好就踩着点来了,我们想吃独食都不行了。” 范安知道朱瞻基在开玩笑,就附和着说道:“小爷说的是,依奴婢看来,这两位是提着鼻子来的,在他们府里就闻到了咱这的香味,被小爷这锅汤的香味给勾来了。” “你个狗东西,倒是会说话,小爷我有那么好的厨艺吗?” “知道内情的人,谁敢说小爷不懂厨艺,风靡京城的挂炉烤鸭可就是小爷自创的。” “少拍马屁,赶紧随小爷我迎接客人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口将张辅与柳升迎进皇家制造局,二人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问道:“殿下这是又有什么新鲜美食了,这些天殿下的烤鸭店可是生意兴隆。” “二位过奖了,今日难得有些闲暇时间,就琢磨着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弄了一个高汤火锅,准备涮羊肉吃,二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一起边吃边聊。” 朱瞻基知道在有心人眼里自己是烤鸭店主人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也不争辩微笑着点头继续说道:“范安!去把恂如先生也请来。” “是!” 等待周忱的时间里,朱瞻基与张辅与柳升闲聊了几句,张辅逐渐将话题转入正题。 “殿下,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京城迁回南京吗?” 朱瞻基点点头道:“父皇不喜北平苦寒,满朝的朝臣也大多都是南方人,朝廷上下都是回南京的声音。” “殿下,朝廷上下都想回到南京那个温柔乡,先帝尸骨未寒,就都想着回南京享清福,朝廷一旦把都城迁回南京,为了拱卫南京,北方九边就会为之空虚。再有蒙古犯边,朝廷的反应可就鞭长莫及了。”柳升沉重的叹口气说道。 “这话现在谁也不敢劝说啊,就连我这个亲儿子都不敢在迁都这件事上劝阻,父皇总认为大明一旦把都城定在北平,未来必然会承受巨大的粮食压力,北方粮食本就不丰,根本无力供养一个偌大的京城。 为了节省朝廷开支,回迁南京已经成了父皇的执念。现在迁都基本上已成定局,两位还是想想迁都之后九边的防御如何安排吧。 京营三大营肯定要跟随天子返回南京,拱卫天子,届时北平可就成了一座空城。一旦蒙古人突破蓟镇与宣府的防御,整个北直隶都会在蒙古铁蹄的威胁之下。” “殿下可有解决之法,臣等真的不愿意大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再次动荡起来,历代王朝,北方草原都是我中原的大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我等真的担心一旦北方空虚,蒙古人一定会趁虚而入。”张辅忧心忡忡。 “二位给孤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孤一定解决北方的防御问题。二位请放心,大明的武备还不是区区蒙古人可以挑战的,两位一定要督促九边士卒勤加操练,做到随时都能拉上战场,战而胜之。 本宫有两句私密话问问二位,出了这个门孤绝对不会承认是孤说的。” “殿下请放心,大明九边士卒从未懈怠,臣等也会认真督促操练,不知殿下要对我等说什么?” 朱瞻基让范安拿出一副万国全域图挂在墙上,指着地图说道:“二位请看,这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所绘制的地图,我大明之外还有如此广袤的土地。 这些土地好多都是无主之地,就是有人也大都是一些未开化的野人,如此广袤的土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二位有没有兴趣效仿黔国公,为我大明镇守一方,守护我大明的边陲。” 正文 第50章 分封 黔国公何许人也? 西平侯沐英次子,兄长无后袭爵西平侯,因征伐安南有功,进封黔国公,永镇云南。 大明朝唯一一个外姓列土封疆者,其余无论公侯伯,都是虚封。 哪个大臣不愿意立下大功而列土封疆,为后世子孙搏一个永世富贵。 张辅与柳升二人听得怦然心动,可是谁都不敢当真。 “殿下此言何意?” “英国公几次征伐安南,安南却一直不能安稳,孤有时在想,若是如黔国公一般朝廷遣一大将坐镇安南,全权主导安南的剿抚之事。 是不是安南就会安稳下来,朝廷这些年在安南所靡费的钱粮甚巨,可以说已经有些负担不起了,这样长久下去安南必失。 虽然我大明已经在安南设立交趾布政使司,但是大明在安南的根基不稳,需要有重臣在安南坐镇,对安南进行有针对性的政策调整。 普通百姓对他们头上是谁当官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这个官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英国公可有信心坐镇安南,让安南永远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殿下目光如炬,能够镇得住安南的黄如锡也被朝廷调回,用不了多久安南必反。臣不敢说能把安南治理的多好,这方面黄如锡比臣强得多,臣敢担保的是有臣在安南,臣就能让安南一直安稳。” “好!英国公孤今天给你一个定心丸,只要安南复叛,你将再下安南,你张家给我大明永镇安南。” 张辅心神巨震,人臣最高光的时刻就是列土封疆。太子殿下现在给他的这个承诺有拉拢人心之嫌,不过这不妨碍张辅判断的出来太子说的真心话。 太子能够清晰的看到安南的隐患,也能找到相应的应对之策。可见太子殿下一旦登基之后,大明朝的朝政将会大变模样。 “臣谢殿下看重,肝脑涂地也要为大明守好安南。”张辅郑重行礼表态。 安远侯柳升眼看着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将永镇安南的位子给张辅预定了出去。心中异常着急,这列土封疆的好事我柳升也想要啊! 这时候还矜持个什么劲儿啊,柳升赶紧拱手道:“殿下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效犬马之劳。” 朱瞻基微微一笑道:“安远侯乃是国之重臣,可不是孤的私臣,孤所谋者皆是为了大明的未来。只要安远侯能以社稷为重,就是对孤最大的帮助。” 朱瞻基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海外之地广袤无比,比我大明大了何止数倍。只是三宝太监所能航行到的地方,土地就不下亿万,这些土地若是都掌握在我大明的手里,就咱大明这点儿勋贵全封出去都占不了多少地。” 柳升听着脸都绿了,这哪里是分封啊,分明是发配吗?海外之地到处都是蛮荒烟瘴之地,吃饱了撑得才去那破地方受罪呢。 怎么英国公就是安南这样的膏腴之地,到了我柳升就是海外蛮荒之地。 “殿下!海外都是蛮荒之地,咱大明人去了那里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谁说海外都是蛮荒之地,前宋以半壁江山对抗异族,岁入都比我大明高出几倍,依靠的就是海外,海外贸易才是富国之根本。 你们就是只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到了海外不说别的,在你的领地上发现一座矿山,就够你的子孙后代吃不完了。 到了海外手里有刀子,那么多土著野蛮人完全可以抓起来给你耕田种地、挖矿修城。那些土著又不是我大明百姓,又不受我大明律的保护。 只要胆大心黑,你们想不发财都难,到时候记得分给孤一杯羹,孤也不多要,你们领地产出的两成,怎么样?” 朱瞻基这话一出口,不但柳升目瞪口呆,就连张辅也是大吃一惊。这是一个皇太子该说的话吗? 二人虽然都是武臣,可是一千多年的儒家文化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每一个人。就连张辅这样的勋贵在闲暇时刻也是抱着一本经书手不释卷,以儒将自称。 这话要是被儒生听到,对皇太子的仁名会有极大的影响,再严重一些还有可能影响储君之位。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道:“殿下慎言,这话若是传出去不利殿下之仁,在儒生那里又要被指责暴虐不仁。”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哪个人若是认为对外人仁就能解决问题,下次蒙古进犯就让他去用仁把蒙古人退了。 若是真能如此,大明到省下了军费开支,完全可以用于民生。这些人张口闭口仁义,怎么没见他们对自己的佃户好一些,少收些租子,少兼并点土地。 还真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天下士绅若是愿意不收佃户的租子,孤就信他是真仁!” “殿下在说何人不仁?” 周忱一脚迈进门槛,正好听到朱瞻基的后半段话,接口问道。 “孤在说那些张口闭口要施仁政的人,朝廷就算给百姓让利再多,最后那点利也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就这样还口口声声的是在为民请命,真不知道他们为的是哪个民,真应了前朝文宽夫那句话,君与士大夫共天下,而非百姓。 这才是要脸的人说的话,看看我朝这些人,既要当那啥,还要立牌坊。真真是机关算尽啊!” 朱瞻基一番话说的周忱有一股掩面而去的冲动,太子殿下这是一股脑连所有读书人都给骂了。 毕竟周忱也是读书人中的一员,不过太子殿下所说又没有什么错。读书人寒窗苦读有几个不是为了富贵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就是科举的魅力所在,完全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去了至少保证三代富贵,过不去就只能在原地蹉跎,甚至还不如不读书。 既然大家都是求利,人家商人求利就是满身铜臭,读书人求利就是为了天下万民。何其双标也! 周忱尴尬地拱拱手道:“殿下言辞越来越犀利了,臣无言以对。” 朱瞻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的有点冲了,歉意的笑了笑道:“恂如先生来了,咱就开吃吧,就等你了。” 正文 第51章 百家争鸣 吃火锅有一样好处就是只要食材准备好,随时都可以点火开涮。 现在是冬天青菜难寻,搭配的素菜朱瞻基选择了莲藕、豆腐、鸭血、山药、粉丝、崧菜等能够储存的过冬蔬菜。 四人落座之后,铜锅里的高汤已经翻花。 朱瞻基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锅里,来回翻动了一遍便从汤中提起,蘸着用麻酱调制的小料。放进嘴里,高汤与羔羊肉的鲜,麻酱小料的香混合在一起,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张辅与柳升都是武人没那么多的规矩,太子既然已经动了筷子,那就开吃吧。一人一筷子下去,一盘切好的羊肉片就没了。 周忱是读书人,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吃饭的,等他想起伸筷子的时候,发现盘子里已经没有了羊肉。 不禁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二人,把张辅二人看的有些发毛,柳升尴尬一笑道:“在军营里待习惯了,吃饭不抢就得饿肚子,军营里吃饭谁的手快嘴快谁就能多吃一口,手慢嘴慢只能吃别人挑剩下的残渣剩饭。军营待得久了,抢饭已经成了习惯,周大人见笑了。” 柳升说这话是当笑话讲的,周忱却没有当笑话听,柳升的话里已经透出了军队补给不足。 难怪太子殿下会说大明现在很穷,所谓的盛世都是文官为了吹捧皇帝制造出来的迷梦。 “柳侯爷,但愿未来士卒不会为了一口吃食而争抢,这是我辈的责任。” “周大人言重了,当兵的命贱,只要不克扣军饷给足衣食,就能为朝廷卖掉自己的命。” “周某惭愧,以前也曾经觉得当兵的就是一群不懂圣人之道的丘八,是蛮横无理的象征。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我们不能指望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两句话古人都能明白,我们却都忘记了。太子殿下,臣明白殿下为何对读书人这么失望了。” “为何?”朱瞻基为周忱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到周忱的碗里,挑眉问道。 “读书人所讲的道理都没有问题,然而身体力行者却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口中圣人之言,心中利字当先。” “恂如先生还是没看到本质,读书人为何会只愿曲高和寡的大讲根本做不到的道理,而不愿意躬身做事?” “为何?” “只要做事就会犯错,这是避免不了的。而读书人学的理论都要存天理而灭人欲,这是人能做到的吗?没有欲望那还是人吗?” “殿下!朱子认为的存天理灭人欲是把真正的道理留下,把不该有的欲望灭掉。”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什么是真正的道理,有什么标准可言,什么又是不该有的欲望? 读书人在蛊惑别人的时候就是君子当舍生取义,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成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类似这样的诡辩何其多也!” “殿下对儒学成见太深了,儒家现在是有很多的毛病,其中最大的毛病就在于务虚而不务实,逐渐沦于空谈误国之地。 儒学的很多理论还是非常好的,是一代代先人积累起来的微言大义,这些义理能够有效凝结人心,华夏天下分分合合,始终能够一统,与儒家理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等要做的是改造儒学,使儒学更加务实而包容并蓄,不能因为是显学而固步自封。” “恂如先生误会了,孤从来都没有说过儒学无用,而是对儒学刻意打压其他学说而不满。 北征时,孤提议重视实学,只有重视实学大明才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包括内阁辅臣杨荣在内,众多儒臣一致反对,认为匠人之学不过是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 甚至孤带着匠人用实学在大宁找到一座铜矿,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甚至大言不惭的说,不管有没有匠人铜矿都在那里,不会少分毫。 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给实用之学一点地位就能让儒学彻底落寞吗?如果儒学连一点竞争都不敢有,那以后干脆,自己关起门来自己玩儿吧。 孤希望的是我大明如同先秦一般,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种学说都能在大明有一席之地,只要你的学问好,义理更适合大明的国情,对大明的发展有帮助,大明就用谁的学问。” “殿下!如此一来会造成百姓思想混乱,不利于大明社会的稳固,给有心人提供机会。”周忱有些担心。 “孤看没什么嘛,!以后可以建一个如稷下学宫的地方,让有志者公开辩论,说不定就会出现思想的火花碰撞,产生新的学问。 在孤看来,没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将全天下的智者集中在一起,互相释疑、思辨、明理、探寻。 孤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害怕百姓造反,百姓为什么要造反?别的地方孤不知道情况不敢说,就孤去过的房山县,百姓已经穷困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都没有想过要造反。 有一个叫王二的兵,因为饭量比较大,总认为家里穷是他吃的太多造成的。他对孤说:‘他要不来当兵,我家里就得把他的侄女卖掉,才能勉强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百姓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都没有造反,百姓真要造反,不是百姓的问题,而是我们肉食者出了问题。 试问有哪个当官的真正考虑过百姓的死活,百姓的要求不高,一个不横征暴敛,不欺压百姓的官员,百姓就已经直呼青天了。 可有当官者是以为百姓谋福利而作为的?若是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谁疯了才去造反,造反没有风险吗? 说句极端的话,百姓造反,所有当权者都该杀。自古都是官逼民反,百姓但凡有一点活路都不会铤而走险。” 周忱被朱瞻基一席话说的无地自容,圣贤书上只说勤政爱民,可没说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历来当权者都愿意治下百姓是愚昧的,是盲从的。 只有这样才便于当权者的管理,若是真正实现了太子殿下的野望,以后的官可就不好当了。 正文 第52章 变革 所谓民意民心,无非是当权者制造出来糊弄百姓的言辞而已,自古以来,有谁在意过底层百姓的声音。 民意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绅意,士绅之意见。自古以来士绅也被当权者看成统治基石,是统治者在乡村的有力补充。 一顿火锅涮肉,四人边吃边聊,朱瞻基也不端什么太子的架子,与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一个尽兴。 张辅与柳升前来是为了探太孙的底,有没有在太子即位后能够继承永乐之国政。 洪熙朝已经摆明了罢兵休养生息,没有仗打,用不了多少年武臣的地位就会快速滑落,重现前宋把武人当成贼配军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朱瞻基明白武臣的心思,正好他也不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那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一个国家必须保持一支随时都能拉的出、打的赢的常备军。 这是朱瞻基在梦里看到后世军事之后最大的感受,而且那是一支真正得到百姓拥护的军队。 哪里有危险他们就出现在哪里,老百姓只要看到他们的身影,就会莫名的安心,这才是军队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大明的军队,百姓见到军队如同见到土匪,唯恐避之不及。 以后大明的军队也必须如此,只有真正赢得民心,才能得到百姓的真正拥护。那些所谓的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大明的军队一定要改革,这种世袭制的军制根本不利于军队的进步,使得有才华者得不到上升的空间。 不过卫所制也有一个非常好的好处,那就是非常适合殖民。他们是军队,必须服从调遣。 以后新占领的土地就安排卫所去占领,一卫人马加上家属至少要有几万人。 以一个百户为一个村子,一卫人马足足有五十多个村子,至少能够辐射一县之地。 而且军户平时都是进行操练的民兵,对付普通土著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大明朝一两百卫所,足以控制整个南洋无主之地(土著是人吗?)。 等到大明卫所腾空之后,空出来的土地还可以拍卖出去,还能为朝廷收拢资金。 太子殿下只要保证军头们的利益,军队就能支持太子殿下顺利登上皇位。军头们的利益是什么? 拼命打仗当然不是打仗好玩,而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个长久的富贵。朱瞻基一个分封勋贵,就满足了军头之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五军都督府内部的军头就都知道了太子殿下的想法,谁不想永镇一方当土皇帝。 别说什么海外蛮荒之地,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蛮荒那是没人开发,只要有人,几年工夫就能开出一片膏腴之地。南洋之地可是能够一年三熟,到时候粮食卖回国内,大把的银子可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万一封地上再发现一个金银铜铁的大矿,那更是躺着都能挣大钱了。 就算以后偶分给朝廷二成利,自己还能剩下八成,出去成本之外也是有大把的赚头。 至于成本能有多少,那就要看奴隶好不好抓,奴隶干活的效率如何。不过是一群猢狲而已,多抽上几鞭子就会勤快多了。 朱瞻基的计划是未来一个勋贵带领两个卫所,管辖的地面作为勋贵的封地。这样勋贵不算自己手里的亲兵家丁,全部拉出来也有万人规模的军队,虽然放在国内不怎么样,但是放在南洋等地那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就是朱瞻基与武臣的利益交换,不然人家凭什么全力支持你。 用海外利益兑换武臣勋贵的支持,这是朱瞻基的底线,大明国内的利益只能慢慢收到朝廷手中,而不是让渡出去。 历代奇葩的优待士绅政策,让本应该是国之栋梁的读书人,反而成了国家最大的一群蛀虫,他们趴在帝国的身体上,肆意的吸食着帝国的血液,却不管帝国的死活。 在帝国不堪重负轰然倒下之后,他们抽身离去,一转身就投入到新的帝国,继续着他们吸食血液的过程。 反正无论是谁当国,都不能不用他们。这也是他们不在乎谁来中原当皇帝原因,即使是异族也行,就是不能有任何其他的学说试图挑战他们的地位。一有苗头就会群起而攻之,直到新的学术彻底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对付一种已经退化成利益集团的学说,只有用新的学说代替旧得学说,让其不再一家独大,形成了竞争关系,才能让其更好的打磨自己的学说,成为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学说。 这就是百家争鸣的真正含义,引入竞争,在竞争中求得发展。这也是朱瞻基跟周忱阐明的执政理念,未来儒家一家独大的时代将成为历史。 儒家做为华夏大一统的稳固者,其历史地位不容抹杀,未来的大明,儒家也一样有一席之地。 这样开诚布公的告诉周忱就是让他想清楚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还是站在儒家那边。 这样的选择很痛苦,毕竟是背叛自己的阶级,不能彻底与自己的阶级划清界限,朱瞻基绝对不敢放心用他。 这一点周忱很清楚,在他决定站在太子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料,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要做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未来就是皇权代表的新学与儒家代表的旧学进行对决,可能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其凶险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战场。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成为这场变革中的牺牲品,历史上哪一次变革不是腥风血雨。没有人甘心放下手中的利益和权力。 新的学问想要夺得权力和利益,就得与老的利益进行生死相搏。鹿死谁手只有斗过才能知道,周忱不知道太子殿下将如何开启这新与旧的争斗。 周忱自己想象了几个打开方式,比如厘清吏治、肃贪反腐等政治斗争方式,可是总觉得这不是太子殿下的手段。太子重视工商,最有可能的就是以工商为缺口,进行新的变革。 正文 第53章 情关 北平城,陕西巷,北平著名的青楼聚集之地。 一家名为松竹馆的青楼里,老鸨正对着一名女子絮叨。 “芸娘,你都多少天没有下去接客了,妈妈知道你还想着那个全公子,可是人家都多少天不来了,或许早就把你忘了。你这么为他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好妈妈!你就让女儿再等些日子可好,若是再有一个月全公子再不来松竹馆,女儿以后都听妈妈的。” “哎呀!还要一个月啊,你说你这也不接客,每天白吃白喝的,咱这松竹馆又不是开善堂的。”老鸨子露出了尖酸刻薄的嘴脸。 “妈妈这话说的让女儿寒心,奴家这几年给松竹馆挣了多少银子,就闲下来这么些日子就能给松竹馆吃穷了。” “哎呀!瞧瞧这小蹄子牙尖嘴利的,没有我松竹馆花那么大的代价给你延请名师教授你琴棋书画,没有我松竹馆的力捧,你能成为我松竹馆的头牌清倌人。 我看你是对那全公子动了春心,你也不自己对着镜子照照自己,全公子那是什么身份,会娶你一个青楼女子过门。 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过两天我就找个人给你梳拢了。省的你这小蹄子哪天春心大动,让那全公子占了便宜。” 芸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妈妈!看在女儿这么些年给松竹馆当牛做马的份儿上,您就放过女儿可好,女儿保证全公子在没有给奴家赎身之前,奴家不会叫他占了身子。 您就再给女儿一个月的时间吧,若是那全公子一个月后不能给女儿赎身,女儿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全凭妈妈安排。” 老鸨子眼珠一转说道:“我们母女一场,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我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为了弥补松竹馆的损失,那全公子必须要拿两千两银子才能给你赎身,少一两都不行。” “妈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不是已经说好了一千两银子吗?全公子已经在四处筹钱了,你再加上一千两他去哪里弄一千两啊!” “想给你赎身就是这个价,谁让他过了约定的日子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来呢,难道你这些日子不接客白吃白喝不要银子吗?” “妈妈!你怎能如此无耻,女儿就算闲一年能吃喝几两银子。一千两女儿一辈子可能花用的完?” “我一个开青楼的,整日生张熟魏的早已没了脸面,我现在只要钱。那全公子若是有本事就给你赎身,没本事你就乖乖等着接客吧!” 二人正互相争执着,一个使唤丫头进门禀报道:“妈妈!那个全公子来了,点名要见芸娘。” 老鸨子一听全公子到了,立马变换了一张笑脸道:“我的好女儿啊!你的全公子来了,赶紧下去伺候去吧,不然人家全公子还以为松竹馆把你藏起来了呢!” “是!女儿这就去。” 芸娘收拾收拾脸上的妆容,款款从楼上走了下来,在楼梯上就看到了正在向着楼梯张望的全公子。 芸娘的心头一热,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为什么约定好的日子没有来呢? 下了楼梯坐到了全公子的身边,想着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眼圈瞬间红了,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莫哭!这些日子遇上了大事,抽不开身子,今天某家就是来接你走的,以后你就是我全旭的人了。一千两银子某家已经带来,你去把那老鸨子唤来!” “全郎!妈妈因你错过了约定的日期,已经反悔了,她要跟你要二千两银子才能给奴家赎身。奴家跟她据理力争也还是没有用,那妈妈还说全郎若是拿不出两千两银子,就会给奴家找人梳拢。” 全旭剑眉倒竖,怒声说道:“这老鸨子欺人太甚,某家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些时日,竟然敢跟某家多要一倍的银子,芸娘别怕,你去将她唤来,某家与他分说!” “全郎你可别冲动,这家青楼的背后可是站着大人物,不是咱们能够惹得起的。” “某家自有分寸,芸娘速去。” 芸娘拗不过全旭,只要上楼去喊老鸨子。老鸨子扭着水蛇腰从楼梯上走下来,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是能看出年轻时轮廓,依然风韵犹存。 来到全旭面前,老鸨子道了声万福说道:“不知全公子唤奴家有何吩咐?” “某家今天想给芸娘赎身,银子某家已经带来,麻烦妈妈将芸娘的身契取来。” “哎呀!芸娘能寻得全公子这样的良人,奴家与芸娘母女一场,真是为芸娘赶到高兴,跟了公子芸娘的将来也算有了依靠。” “多谢妈妈对芸娘的照顾,芸娘不会忘记妈妈的恩情,请妈妈将芸娘的身契拿来吧!”说着全旭向老鸨子伸出了手。 “全公子,奴家丑话说到头里,芸娘的赎身银子要两千两。芸娘在我松竹馆的这么多年,我松竹馆为芸娘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有了芸娘的今天的成就,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全公子想要给芸娘赎身至少要拿出两千两银子,不然我松竹馆是不可能放芸娘走的。” “妈妈这是何意?前些日子我们可是说好了一千两,怎么松竹馆如此不讲信义,你就不怕某家砸了你这青楼吗?” “全公子,奴家胆子小,您可别吓唬奴家,我松竹馆虽是开青楼的,也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 全公子若想砸,尽管砸,奴家绝不阻拦,只要全公子有钱赔得起就好。”老鸨子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全旭有些泄气,以他的身份,根本憾不动青楼背后的权贵。可是芸娘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将她救出这个吃人的地方,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更何况是一千两。 全旭咬着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的没用,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芸娘看着为难的全旭,柔声说道:“全郎,别勉强了,奴家已经知道全郎的心意,已经知足了,如果有来生,希望奴家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干干净净的嫁给全郎。” 正文 第54章 挣钱难 全旭肝肠寸断,盯着老鸨子的脸看了半天,说道:“你给某家听好了,某这就回去筹钱,三天之内某家会再来你这松竹馆,若是芸娘在你这里受了委屈,老子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拆了你这黑店。” 老鸨子被全旭盯的发毛,心中也有些怯意,她虽然替后面的权贵开青楼做生意,利润都让权贵拿走了,但是真要因为她惹了不该惹的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贵人一定会把她当狗一般弄死。 “全公子说的哪里话,别说三天,您就是三十天奴家也不会多跟您要一个大子,芸娘是奴家的女儿,奴家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受委屈。” 全旭也不搭理老鸨子的奉承话,拉着芸娘的手说道:“芸娘,且再给某家几天时间,某家一定会筹到银子救你出去。” 芸娘含泪点点头,说道:“全郎,奴家等着你,此生不负全郎。” 全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松竹馆,一千两银子都是他东拼西凑出来的,现在再加上一千两,让他去哪里弄银子去。 ----------------------- 朱瞻基与士兵在清晨完成了晨跑,刚刚进了食堂准备打饭吃早餐,军营大门的执勤的卫兵前来禀报道:“太子殿下,一个自称全旭的人求见殿下!” “全旭?他怎么来了?”朱瞻基有些纳闷,刚刚见过他没有几天时间,秘密人马的钱粮也给送了过去,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卫兵站在那里见朱瞻基不说话,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走,只能低着头等着朱瞻基的吩咐。 “把他带进来吧。”有什么事还是见过了再说吧。 一会儿工夫,全旭走了进来,见到朱瞻基之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殿下,借臣一千两银子,臣急着去救命。” 朱瞻基上下打量一番全旭,只见他发髻散乱,两眼通红,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熬夜所致。 “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你也是带兵之人,怎能临阵慌乱。” “殿下,一言难尽啊!” 全旭到了现在这份儿上,已经顾不上什么矜持之心,一五一十讲述起他与芸娘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大概在一年前芸娘带着丫鬟去西山潭柘寺上香,遇到了无赖子当道调戏,正好遇到了带兵在附近操练的全旭。 之后的故事自然是美人爱慕英雄,当英雄知道美人原来是个青楼女子的时候,发誓要将美人从青楼解救出来。 听完全旭的讲述之后,朱瞻基摸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茬问道:“全将军还没有成亲吗?” “臣还没有成亲,臣一直在西山秘密带兵,也没什么闲暇时间,家里倒是也想给臣定下一门亲事,被臣婉拒了,臣那个时候痴迷暗谍之事,根本没有成亲的心思。” “既然没有成亲,你把这个女子放到什么位置,别告诉孤你要娶她为妻。” “殿下,臣没有把握说服家里,不敢有此奢望,不过在臣心里芸娘就是臣的妻。” “你要想好了,因为你现在的行为可能会让你无法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家。” “大丈夫功名利禄当凭本事自己争取,岂能依靠妻族之力。” 这个时候的全旭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爱情世界里,那个青楼女子就是他的全部精神追求。朱瞻基倒是理解这个陷入爱情世界里汉子。 “钱孤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孤一个条件。” “殿下要什么条件?只要殿下帮臣将芸娘救出那吃人的青楼,臣这辈子就卖给殿下了。” 朱瞻基盯着全旭一字一句说道:“你赎出这个青楼女子把她放在哪里孤不管,不过你不得因为这个女子与家人反目。” 全旭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因为一个女子与家人反目,那全旭的身上就有了污点,以后在仕途上想要更进一步就要难上加难。 自古不忠与不孝就是紧密连在一起,不孝之人能有忠心吗? “臣谢殿下提醒,臣尽量处理好芸娘与家里的关系,暂时先让芸娘住在外面,等到家里同意芸娘进门,再把芸娘接进门。” “你能明白就好,别光顾着儿女情长,把正事耽误了!” “是!殿下放心,西山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朱瞻基点点头道:“范安!带全旭去烤鸭店柜上提一千两银子,这笔钱算在孤个人账上,不得计入公账。” 范安招呼着全旭去‘全聚德’提银子,朱瞻基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现在到处都是向他伸手要钱的,而他这个太子的年俸还要等明年才会有。 现在唯一的活钱就是全聚德的生意,这烤鸭店的利润还不能全部拿来做事。这是杀鸡取卵,需要留下扩大产业的准备金。随着明年房山养鸭业的兴盛起来,新的烤鸭店也会一间间开起来。 整个北平至少要有四家店,东南西北各一家。让每个方向的人都能就近吃上全聚德的烤鸭,甚至还要将全聚德的烤鸭店在周边的府城铺开。 银子啊!可怎么想法弄钱呢? 太子爷的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现在挣钱成了朱瞻基的第一要务,他能想到的来钱路子就是工业,可是到底造什么才能来钱呢? 朱瞻基回忆了梦中所见到的后世之物,以现在大明的水平能造出来的不多。琢磨来琢磨去也就那几样,琢磨半天朱瞻基最后还是敲定了肥皂这种简单的化学反应产品。 努力回忆着梦中见到的肥皂生产方法,首先需要动物的油脂,还要需要纯碱进行皂化反应。 说干就干,朱瞻基赶往皇家制造局,命人去集市购买十斤猪油,猪油要经过熬制的纯油脂。大明朝动物油脂是高热量的食物,比肉还要贵一些,一斤猪油要十几文钱。同样的买肥肉就要比买瘦肉贵,这就是物资匮乏时代的生存方式。 人们尽可能给自己补充脂肪,却依然赶不上脂肪的消耗。大明除了富贵人家,很少见到有胖子。看一个人长得富态,就说明这人家境一定很好,不然根本就长不出那一身的肉。 正文 第55章 保洁日化 来到皇家制造局,朱瞻基命人找来一个大木桶装了大半桶草木灰,然后再将桶里注满清水放置在那里不去管他。 草木灰哪里都有,只要生火的地方就能找到草木灰。这年头草木灰都是用来当做肥料施进地里。草木灰是很好的钾肥,是非常优秀的农家绿色有机肥料。 草木灰在水中浸泡两三天的时间,充分将草木灰中的碱性物质析出。然后将桶中的碱溶液倒出来经过过滤后得到澄清的碱溶液,这时候得到的碱溶液还不知道浓度多少。 需要用一个简单的小测试来测试碱溶液的浓度,拿一枚生鸡蛋放入碱溶液中,如果在碱溶液中完全漂浮起来,就说明溶液中的含碱量已经很高,足以用来进行皂化反应。 若是鸡蛋不能浮起或者只能悬浮,说明浓度还不够,那就需要将碱溶液继续加热蒸发水分,直到鸡蛋能够完全浮起来。 将已经化开的油脂与加热的碱溶液混合在一起,比例控制在十比六左右,也就是一斤油脂需要不到十两的碱溶液。 混合之后一直不停搅拌,这个时间枯燥而漫长,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朱瞻基指挥着随从轮流进行搅拌。 直到混合了碱溶液的油脂变成如同浆糊般粘稠,才算是完成了皂化反应第一阶段的制作。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将经过皂化反应的油脂静置,让多余的水分析出。 剩下的膏状物就是成品的肥皂,若是想要肥皂的颜色、气味更加好看好闻,就需要添加一些不同的着色剂和香料。 大明的香料种类非常贫乏,在没有人工香精的时候,天然香非常的昂贵。朱瞻基似乎又找到了一条财路,那就是制造香精。一方面做为肥皂的添加剂,一方面制作成香水,卖给达官贵人,相信很快就会成为风靡上层社会的奢侈品。 让制造局的木匠制作了各种形状的磨具,用于给肥皂定型。这是基础型的肥皂,价格定位不能太高,不然根本卖不出去,现在穷人使用皂角,有钱人使用香胰子。大明根本不缺清洁剂,只是如同这般又方便又实惠的清洁剂没有。 十斤油脂制作了一百块二两大小的肥皂,制成了各种形状。朱瞻基准备拿这些肥皂出去试试水,看看大明对这种新产品的欢迎程度。 这样基础的产品需要走量才能挣钱,朱瞻基暂时不打算将肥皂打造成平民消费产品。这第一批货也不打算出售,而是用来做宣传。 真正拿来挣钱的是皂化反应后留在最底层的甘油,甘油是什么很多人不清楚,若是说护肤品,很多女人肯定就会会心一笑,哪有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皮肤一直光滑有弹性,永葆青春呢? 而经过处理的甘油就是非常的好护肤品,这才是暴利产业。朱瞻基小心的将桶底的甘油收集起来,如何进行甘油的配比,还需要进一步的试验。 接下来朱瞻基要做的就是制取人造香精,他并不需要多么纯净的精油,只要能够添加进肥皂中,使得肥皂变成香皂就完全满足他的需要。 大明现在蒸馏酒已经非常普及,做一个蒸馏器对于制造局的工匠来说非常简单,有了工具还需要制造香料的原材料,现在不是夏天到处都能采摘到鲜花。 挑选了众多选项之后,朱瞻基选择了橘子皮做为原料进行香料提取,虽然这个味道没有鲜花的香味好闻,但是颜色很好看,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吸引眼球的。 蒸馏法提取香料的办法,与蒸馏酒的过程没有多少区别,整个制作肥皂与香料的过程都是在极其保密的状态下进行的。 朱瞻基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将制作方法泄露出去,一旦发现杀无赦,就是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跟在朱瞻基身边的人都是他最亲近之人,都是他自己亲自挑选,除了不受他控制的锦衣卫随从。 就是这些长期跟在朱瞻基身边的锦衣卫随从现在也一样成了朱瞻基的铁杆,这是他们必然的选择,他们的身上已经深深的印上了太子的烙印。不管他们自己怎么认为,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太子殿下的人。 很快,全聚德烤鸭店的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免费洗手的摊子,凡是来全聚德吃饭的客人都可以在这个摊子上免费洗手。 摊子上给客人提供了一种新奇的东西用来洗手,客人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东西叫做肥皂,问酒楼的伙计这肥皂是在哪里买来的,伙计们都是讳莫如深的不肯说。 越是打听不到的消息,越是能够激起人类的窥探欲望。很快各种小道消息就开始漫天飞舞,说什么的人都有。有某些自称知情者悄悄透漏说,这是一家名为‘保洁日化’的铺子出的东西。 这家名为‘保洁日化’的铺子,还没有开业就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关注。人们都在期待着这家铺子什么时候才能开业,临近年关,终于等到了这家铺子开业。这家铺子却贴出了公告,由于货物数量有限,每人只能购买店铺中每种商品一件。 客人们愤怒了,这是怎么做生意呢,做买卖还怕人买东西了,真是岂有此理。 越是如此就越是激起人们想一看究竟的欲望,当铺子卸下门板之后,在铺子外等待的客人就想涌入铺子。 没想到却被门口的十几个大汉拦住了,想买东西居然要排队。 有人很想愤怒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可是看到对面彪形大汉的块头,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小身板,也是识时务的不敢做声了。 排队就排队吧,反正来都来了,权当进去看看热闹。 第一个排队进去的客人进到店铺中,发现店铺并没有如其他铺子那样摆着一个大柜台,而是在店中摆着十张八仙桌。每张八仙桌旁边都站着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伙计,八仙桌上立着桌号,按照天干排序,正好排完一个轮回。 桌子上只摆着三样东西。掌柜的将客人带到甲字号桌子旁,桌子旁的伙计赶紧对着客人行礼道:“客官请坐,桌子上是小店的产品,客官每样都能买一件带走。” 客人坐下之后,拿起第一样东西,端详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就是烤鸭店门前的那叫做肥皂的物件。还别说这肥皂洗手还真干净,就是洗完之后手上有些发干。 正文 第56章 饥饿营销 顾客放下手里的肥皂,又拿起另一样物件。这个物件不再如肥皂一般只是简单的用油纸包着,而是用一个小巧的木盒子包装着。 顾客看着手里这个盒子,单单就这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也能值个十几文钱。打开盒子一股橘子的清香扑鼻而来,盒子里一个心形的物件放在里面。 “伙计,这是什么物件?” “客官!此物名为香皂,顾名思义也就是有香气的皂。” 顾客眼前一亮,问道:“此香皂如何售卖?” “一贯钱一盒!” 顾客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个小玩意就卖一贯钱。换成粮食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三四个月的花销,顾客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去抢呢! 看到顾客皱眉,仿佛猜到了顾客的心中所想,伙计笑呵呵地说道:“客官还别嫌贵,这东西你有钱也只能买一盒,一天限量一百盒。” “这是为何?” “此香皂得来殊为不易,乃是这肥皂的精华。何为精华,就是取其最好的部分,你说能有多少量!” 顾客一想也对啊,这么贵的东西肯定是没有多少,要不人家怎么还要限量呢! 好奇心让顾客又打开了最后一件商品,顾客发现最后这件商品同样是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盛放。 不过打开木盒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白瓷瓶,白瓷瓶做成了小坛子状,瓶口用软木塞封住口。 顾客拔开软木塞,一股扑鼻的香味扑面而来,顾客也无法判断这香味是个什么味道。似乎混合着多种香味,无论是外观还是气味都让人有一种占为己有的冲动。 很明显这是一种给女人使用的护肤品,一旦女人发现这种产品对于皮肤的好处,有多少女人会趋之若鹜。 顾客端详半天问道:“此物名为何物?售价几何?” “此物名为雪花膏,乃是妇人护肤之佳品。每次净面净手之后,在肌肤上涂抹上少许,便可让肌肤柔嫩光滑,宛如婴儿。此物得来更加的艰难,目前暂定售价为五两一瓶,每日出售五十瓶,每人同样限购一瓶。” “也就是说某家只能一样购买一件吗?” “可以这么说吧,若是客官买了香皂与雪花膏,小店倒是可以免费奉送客官一块肥皂。” “某家想知道你这雪花膏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敢卖如此高价。五贯钱可以让五口之家一年衣食无忧,就只能换你这么大点东西?” “客官这话可不在理,货物价值多少取决于珍贵程度,小店的雪花膏鄙人可以保证整个大明没有第二家有卖。而且若是你买回去用了没有效果,小店全额退款。” 顾客挣扎了半天还是咬牙买下了三样产品,肥皂是白得的,其余两样倒手卖给权贵人家的女眷,至少也是三五成的利。 每天只要能够排到号拿到货,这就是一条不错的财路。顾客与掌柜确定了购买意向之后,掌柜给顾客开具了购物小票。 并指引着顾客去收银台结账,银子现场比对成色称重,铜钱就得到后院的库房进行清点。 由于‘保洁日化’采用了一对一的接待模式,故意将销售时间拉长,一百份香皂与五十份雪花膏一直拖到下午申时末才算全部售完。剩下的肥皂虽然不限数量,反而有购买欲望的顾客并不是很多。 除了搭配套装送出去的五十块肥皂,一天下来也没有卖出三百块,可以说获利甚微。 一天的销售额总结到朱瞻基那里,朱瞻基大概看了一下,心中就已经清楚了这样的销售额问题出在哪里。 大明才开国多少年,贫富差距就已经相差到了如此地步,本来以为便宜经济实惠的肥皂才应该是最抢手的货物,没想到却成了滞销品。 虽然看起来也销售了几百块肥皂,但是一些顾客的猎奇冲动消费,占据了很大一部分销售额。 朱瞻基并没有想依靠肥皂割普通百姓的韭菜,一块肥皂的定价只有十文钱,以这个时代的洗衣频率,差不多能够使用半年左右的时间。 半年花费十文钱对于生活在城里的市民阶层,应该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花费。 没想到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普通百姓对十文钱一样看得非常重。就算是洗衣,用清水多洗几遍也是一样可以干净。 既然肥皂暂时不能大规模走进百姓家中,生产规模就没有必要扩大,还是依靠饥饿营销法,割富人的韭菜比较酸爽。 暂时不扩大生产也不会对动物油脂的市场冲击太大,若是大量采购动物油脂,必然会导致油脂的价格上涨。 油脂是老百姓获得脂肪的重要来源,价格上涨之后,对百姓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好在这肥皂产业只要制作方法不泄露出去,没有人知道肥皂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皂化反应,也是涉及到了化学知识。以大明士人对实学嗤之以鼻的态度,再过二百年也想不出来。 可是如此丰厚的利润怎么可能不被人眼红算计,朱瞻基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肥皂的秘密早晚会被人知晓,能多保密一天朱瞻基就能多挣一天钱,钱放在朱瞻基的手里,能办很多大事。 若是放在那些人手里,估计都会将银子铸成银锭,深埋地下, 不流通的银子就是一块金属疙瘩,没有任何意义。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做好安防措施,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同时也尽量把工序分拆,每个人能掌握的核心技术并不能拼凑成产品。 多管齐下才能将风险控制到最低,为此朱瞻基将范安分派出来负责安保。 范安现在对朱瞻基是无比的崇拜,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朱瞻基是如何一步步的将一堆油脂变成了肥皂、香皂和雪花膏。 这是什么本事,这是点石成金的本事啊!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一句朱瞻基的坏话,估计这小子能跟人家拼命。 面对太子交代的任务,范安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小爷放心,奴婢保证肥皂的秘密不会透漏出半分,谁若是不识好歹,敢往外透露半点风声,奴婢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正文 第57章 女人天性 范安的忠心完全不用怀疑,如他这样从小进宫的阉人,又是安南战俘出身,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可以说朱瞻基就是范安唯一的依靠,忠于朱瞻基就是忠于他自己,只有朱瞻基地位水涨船高,他范安的地位才会跟着升高。 弄出了好东西,不能忘了宫里的皇帝与皇后,还有朱瞻基的两个女人。 朱瞻基为每人准备了一个礼品盒,让随从拎着回了皇宫。最近这段时间朱瞻基很少回皇宫,他与老爹政见不合,又不想当着老爹的面说违心的话,只能保持除了晨昏醒定之外,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态度。 在宫门落锁之前,朱瞻基进了皇城。这个时间点,老爹肯定还在乾清宫看奏疏。 朱瞻基带人直接去了乾清宫,却扑了个空。值守的宫女告知皇上已经走了,应该是去了皇后那里。 又带着人从乾清宫赶去坤宁宫,老爹果然在老娘这里。赶紧上前请安行礼:“儿臣叩见父皇母后,吾皇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 老爹脸上带着微笑,挥了挥肥胖的手臂说道:“你这孩子,这也不是在大殿上,哪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快起来吧!以前怎么没见你礼数这么殷勤?” “以前父皇是龙潜九渊,儿臣见到父皇还能仰视父皇,如今父皇乃是龙腾九霄的九五至尊,儿臣只敢匍匐在父皇脚下,不敢亵渎天颜。” “皇后听听,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哄人的话,若不是朕知道这孩子就是个皮猴子的性子,说的朕差点都信了。” 皇后也笑着说:“这是儿子尊敬你这个皇帝呢!” “朕还缺他这点尊敬,自从朕登基之后,总感觉着咱这个家有点不像家了。儿子与朕疏远了,见了朕大气都不敢出,就像朕要把他们怎么着似的,就连你朕的结发之妻,对朕也是不行礼不说话。”朱高炽抱怨道。 可是朱高炽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在妻儿面前还是一口一个朕的自称,这样的自称很难让人亲近。 “陛下,咱家是天家,要做万民之表率,当然要君臣有序,尊卑有别。”张皇后微笑着说道。 “太子最近在忙些什么?”朱高炽没有接张皇后的话,而是对朱瞻基问道。 “儿臣除了军营就是皇家制造局,年底了皇家制造局在做着年底盘点,从明年开始,制造局就要自负盈亏。得把家底统计一下,省的明年手忙脚乱的。 还有就是儿臣与工匠们倒腾出来一点小玩意,给父皇母后用个新鲜。也不知道父皇母后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啊?” 朱瞻基两个盒子打开递给朱高炽身边的大太监,大太监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就发现大盒子里面还有两个小盒子。 又把两个小盒子一一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通体橘黄色的心形物件。另一个盒子里面试一个小白瓷瓶。 多大的女人都对好看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张皇后一眼看到心形的香皂,就喜欢的不得了。碍于母仪天下的威仪,没有直接拿到手里把玩,而是眼睛紧盯着物件。 眼神完全是想要占有的欲望,这样的眼神朱瞻基在特别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也会表露出来。 朱瞻基看着大太监都把包装拆开,才指着香皂说道:“父皇母后,这是用来净手净面的香皂,目前只有橘子味这一种,小白瓷瓶里的是雪花膏,是一种护肤品,用来保护皮肤不干裂粗糙,保持润滑水嫩。” “真的能让皮肤润滑水嫩吗?”张皇后有些不相信。 “母后,给您带回来的这瓶雪花膏是儿子为父皇与母后特殊制作的,里面加入了珍珠粉,珍珠粉也是一种非常好的护肤品。” 听到这雪花膏里竟然含有珍珠粉,那这一瓶雪花膏的价钱肯定不菲。张皇后问道:“这样一瓶雪花膏的造价可不便宜吧?” “回母后,现在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一瓶这样的雪花膏造价二十两银子。而且是有价无市,毕竟珍珠太少了,而且价格昂贵。 以后技术成熟了价格会便宜一些,不过也便宜不了多少。” “这也太奢侈了,一小瓶这样的东西就要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一年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用,哪里舍得花二十两银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母后说的是,这东西就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普通百姓也不在意自己的皮肤好与不好,活着已经很勉强了。父皇母后若是喜欢用,以后儿臣为父皇与母后包了这雪花膏与香皂的供应。” 为了试验朱瞻基所说的香皂与雪花膏的作用,张皇后命宫女打一盆水过来。她要亲自洗手净面,试验这香皂与雪花膏有没有太子所说的那么神奇。 按照朱瞻基的指示,张皇后用香皂净了面,洗了手。张皇后发现自己的脸和手居然能这么脏,铜盆里的水竟然已经发黑。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张皇后有些难为情,一个精致的女人在自己的夫君与儿子面前被发现这么竟然这么不洁净,这让张皇后情何以堪。 好在朱瞻基赶紧解释道:“这是香皂的作用,把母后皮肤毛孔中的污垢清洗干净了,由于脸上和手上的污垢被清洗干净,皮肤会显得干燥不适,这时候再涂抹一些雪花膏就起到了护肤美颜的效果。” “原来如此!” 果然一会儿工夫,皮肤上的水渍风干后,皮肤有了干燥紧绷的感觉。 按着朱瞻基的指导,张皇后涂抹上雪花膏后,皮肤马上变得湿润嫩滑起来。 张皇后自己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发现真的比之前光滑细嫩了许多。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张皇后也不例外。一种能够让女人留住青春的产品,无论多少钱女人都不会嫌多。区别就是能不能拿的出这么多钱。 发现这香皂与雪花膏配合真的能让皮肤变得湿润嫩滑之后,张皇后就连两份儿礼物一起收了起来。还美其名曰这是儿子送来的,你还是别拿去送你的那些女人了。 正文 第58章 胡善祥 朱瞻基对老爹抱以同情的目光,讨好女人的好东西被大老婆没收了。 朱高炽也是一脸的幽怨,对着朱瞻基挤眉弄眼。那意思是说:你小子想办法再给你爹弄点这好东西来,不然老子这后宫的葡萄架就得倒了。 朱瞻基假装没看见,向父皇母后告辞,他还得回东宫向他自己的两个女人献宝。 回到东宫将东西拿出来,两个女人用过之后的反应与老娘张皇后如出一辙。 孙若薇撒娇地说:“小爷!您送给姐姐和臣妾的东西是好用,可是总有用完的时候啊!用过了好东西,您让臣妾以后还怎么用那些庸脂俗粉。”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缺了谁的也缺不了你们两个的。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香味的产品推出,现在的这还只是初级产品。” 胡善祥微笑着看着孙若薇跟朱瞻基撒娇,也不说话。 她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太子殿下今年跟转了性子一般,不再对她冷言冷语,完全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留宿她的寝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到现在也没能给殿下生下子嗣,女儿倒是生下了一个(史载一说二女,另一女永清公主早夭,史书已经查不到资料。以作者君推断,就凭宣宗在宣德三年废后来说,应该是一女。皇帝那么多女人,一个并不喜欢的女子,临幸的次数也必然有限。)。 在后宫里,不能生育出男孩就是大错,若是其他女人率先诞下男婴,他的太子妃位都岌岌可危。 今晚朱瞻基又留宿于胡善祥的寝殿,他想改变梦中的历史,首先就从自己身边之人改变。 他非常希望胡善祥能够生下男婴,这对她地位的巩固有着莫大的好处。 一夜鱼龙舞,第二天早上胡善祥还在沉睡,朱瞻基就已经早早起来。长时间的早起训练,已经让他养成了早起的生物钟。 宫女听到动静,赶紧进来伺候朱瞻基穿衣,胡善祥也被动静吵醒。 看着朱瞻基已经穿衣起床,自责道:“臣妾睡得太沉了,竟然没有起来为殿下更衣,殿下恕罪。” “行了,你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你的性子要硬起来,不然以后怎么统领后宫!” 胡善祥愣怔了一下,小爷这是何意? 在胡善祥的错愕中,朱瞻基大步离开了东宫,刚出大门就被朱高炽身边大太监拦住。 “小爷!皇爷请您去乾清宫一趟。” 朱瞻基听到了一个请字,老爹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还用上请了? 老爹现在是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不管请与不请都得去。 轻车熟路进了乾清宫,老爹今天没上朝,正坐在龙书案后面看奏疏。 “儿臣叩见父皇!”朱瞻基跪地行礼。 “起来吧,自己找地方坐。”朱高炽抬头瞅了一眼朱瞻基说道。 “父皇面前儿臣还是站着回话吧!” “朕才当了几天皇帝,怎么就成了孤家寡人。罢了,随你吧!” “谢父皇。” 朱瞻基规矩的立在龙书案旁边听候朱高炽的吩咐。 “最近生意做的挺大,是不是连太子都不想做了?”朱高炽慢悠悠的说道,说出的话却让朱瞻基从骨子里发寒。 面对老爹的敲打,组织了一下语言,朱瞻基躬身回道:“父皇,儿臣哪会做什么生意,不过是为了手下的袍泽兄弟过得好一点。” “就你那一千侍卫千户,能花多少钱粮?用得着你一国太子满身铜臭味,去做那商贾之事。有那工夫多读点圣贤书,学学治国之道。 这天下早晚不得交到你的手上,朕身边的大臣已经提醒过朕多次,说朕的太子已经背弃了圣人之道。”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以后多向诸位先生求教请益学问。” “少拿这话敷衍朕,知子莫若父,你当朕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从小跟着文皇帝长大,对文臣并不信任。可是除了读书人你去哪里能找到这么多能够当官的人,没人给你当官,你即使当了皇帝也不过是个草台班子。 随时都有可能被推翻,两宋以来读书人已经成了气候,就连蒙元异族进了中原也要优待读书人。因为忽必烈知道不优待读书人,他们在中原的江山就坐不稳。 我大明何德何能,能够绕开读书人,管好这么大一个帝国。” “父皇!管理国家是离不开读书人,可是读书人也分读的什么书,讲的什么道,会的什么术。 儿臣承认读书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心中有家国天下的情怀,他们真的是想要修齐治平,名垂青史。 可是大多数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可不是我大明天下,而是自己的富贵。他们会认为他们的富贵是自己读书努力得来的,而不是天家的恩赐。 即使是那些想要青史留名的读书人,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也一样会与天家反目,不信朝廷将读书人的优待取消试试?” 朱高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朱瞻基说道:“你这不是触碰读书人的利益,你这是要人家的命呢,不是为了这优待能成为人上人,谁愿意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命读书。 动读书人的优待比杀了他都难,朕警告你少动这种邪门歪道的念头,朕可不希望大明亡在你的手里。” “儿臣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儿臣哪敢捅这么大的马蜂窝,其实儿臣想做的是推出一门新的学问,与儒学竞争。只有双方充分竞争,我天家才能居中制衡,让更有利于我天家的学问参与到朝廷的决策中来。” “你又想兜售你那匠人之学吗?朕劝你还是收了这份心思吧,匠人根本斗不过整日钻研阴谋的读书人。 别为了匠人把你自己搭进去,现在已经有儒臣在指责你整日沉迷奇技淫巧,不务正业。 长此以往,天下人皆反对于你,朕也保不住你的太子之位。” “儿臣明白,没有把握之前,不会贸然行事。不过打破儒学垄断是儿臣毕生之志,不会有任何动摇。” 正文 第59章 寡人之疾 朱高炽对于朱瞻基这样执着的态度,从心里是欣赏的。以目前太子与儒臣的关系,对大位几乎没有威胁。 相反的是在群臣反对太子的时候,他这个皇帝还得拉个偏架。 总之朱瞻基现在的表现朱高炽还是满意的,对皇位没有威胁的太子才是好太子。 朱瞻基又和老爹闲聊了几句,就打算告辞离开。父子之间本就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偏偏还要表现出父慈子孝的样子,父子二人其实都别扭。 朱高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老爹憋得难受的样子。朱瞻基想笑又不敢笑出来,也是憋得难受。 “父皇!您想说什么?” “那个昨天那物件你手里还有没有了?” “您说那香皂盒雪花膏呀?” “就是此物。” “有是有点,数量不多,父皇若是需要孩儿再给您带回一套。” “若是有多余的,给朕多带一些回来?”说完朱高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老子向儿子求东西的。 朱瞻基一听这话乐了,老爹别的都还算是明君行为,勤政爱民,虚心纳谏。 只有一个受人诟病的地方就是贪好女色,就在前些天朱瞻基就听说有个叫李时勉的翰林侍读上疏劝谏朱高炽克制欲望。 朱高炽恼羞成怒,恨这个御史当庭揭他的寡人之疾。 竟让大汉将军用金瓜将李时勉的肋骨打断了好几根,险些当庭丧命。 老爹这是打算拿着香皂与雪花膏去讨好后宫的女人,朱瞻基看着老爹三百多斤的身体,想象着老爹身下是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少女,那画面感简直是辣眼睛。 如此腹诽老爹不是人子所为,朱瞻基赶紧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父皇,每月儿臣可以向宫中进贡一百套香皂与雪花膏,不过父皇要允许儿臣打出贡品的旗号,如何?” “你小子不做生意倒是屈才了,这你都利用的上。罢了,谁让朕现在有求于你,朕准了。不过你小子可别以次充好砸了贡品这块招牌。” 朱高炽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是要拿皇家做招牌。一想所有向皇宫进贡的商家都会打出贡品的旗号,也不在乎多上一家,便点头应下。 拿到皇家贡品的牌子,就等于给香皂与雪花膏做了一次具有影响力的广告,连皇家都说好的东西能差的了吗? 无形中就会增加了保洁日化的品牌知名度,很快保洁日化的牌匾上就挂起了皇家贡品四个烫金大字。让前来排队购买香皂与雪花膏的顾客暗暗吃惊,这家店铺的背景深不见底啊! 这么快的时间就和皇家搭上了关系,成为了贡品,有了贡品这层皮,这保洁日化日后必定会水涨船高啊! 一些本来看着保洁日化日进斗金,有些眼红想要敲诈勒索占便宜的人,很知趣的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这是一个让朱瞻基意料之外的好处,他身居高位,口含天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 没有权力背景的商人在权贵眼中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这也是有明一朝,能做大生意之人,必定身后站着一个或者几个高官。 生意的利润大部分都被身后的保护伞占有,而风险却只能由商人自己承担。这样政治条件下的商人岂会有什么爱国之心,在政治压迫之下只剩下了唯利是图。 ------------------- 全旭从皇家制造局拿到银子之后,正想着赶紧去松竹馆将芸娘赎出来。范安将他拦下说道:“全将军,咱家有几句话要说,请将军稍等片刻。” 全旭知道范安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个大太监的话可不能等闲视之。 “公公请讲,旭洗耳恭听!” “全将军应该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差事,这咱家就不多说了。不过咱家要提醒你,这个女人你要妥善安置,她就是你的软肋。 别到时候被人拿捏住,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有些话太子殿下不能说,咱家却不能不提醒。” “多谢公公指点,卑职一定妥善处理好,不让人知道卑职的身份,真有那一天卑职就是死也不会背叛殿下。”听完范安阴森森的话,全旭赶紧点头称是。 出了皇家制造局,全旭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那个太监虽然只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可是全旭却在这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警告。 本来打算把人接出来,请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喝上一杯,也算是祝福自己成亲。 经过范太监的提醒,全旭知道自己想的有点简单了,他的身份异常敏感,明面上的身份与实际的差事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若是太过招摇,被有心人抓住蛛丝马迹,那就是给太子招祸。先帝掌握这支力量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太子毕竟是储君,这样一股不被皇帝知晓的力量若是被皇帝发现…… 全旭想想就不寒而栗,本来想着赶紧把芸娘接出来的全旭改变了想法。他现在需要的是低调,最好是任何人都注意不到他。 一千两银子六十多斤,对于全旭这样的大汉来说并不算是多重。打个包袱斜背在背上找了个小酒馆,自斟自饮等待天黑。 慢悠悠的喝到四五分酒意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出了小酒馆在骡马市买了一头小毛驴,他也不骑,就一路牵着向松竹馆慢慢走去。 一路上他已经想好,暂时先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将芸娘安置下来,若是家里能够接受芸娘进门最好,若是不接受那就放在外面好了。 到了松竹馆,全旭也不废话,直接把银子丢给老鸨子说道:“这是剩下的一千两,某家已经筹到,芸娘的身契拿来!” 老鸨子没想到一天的时间这个全公子就把一千两筹到,心里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多要一点儿。 现在她可不敢再坐地起价,什么事都是适可而止,老鸨子久经欢场,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没的说。 从全旭进入松竹馆老鸨子就感觉这个全公子今天有些不一样。也不敢多说话,赶紧拿了芸娘的身契出来交到全旭手里说道:“奴家把芸娘养这么大,看着她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奴家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以后松竹馆就是芸娘的娘家,芸娘有空闲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听着老鸨子在那里半真半假的絮叨,全旭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说道:“某家今天带走芸娘之事,希望你烂在肚子里,别给自己招祸,有些人不是你身后的人能得罪的起的。” 正文 第60章 迁都 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转眼间永乐二十二年就要过去,一个时代正悄然离去。 不管朱棣生前给大明留下了什么辉煌,以及足以照耀史册的功绩。他的这一页也不得不揭过去,人都是健忘的,若干年后人们就会忘记永乐朝带给百姓的安全感。 取而代之的是永乐朝在文人笔下的酷烈,是五次征伐漠北给百姓带来的负担,是诛杀方孝儒十族这样的嗜杀。 而一生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的儿子现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消除他的影响。停掉了即将准备出发的远洋舰队,收缩了边墙外的防御,永乐大帝这些年的努力在这种收缩之下化为泡影。 大肆封赏文官,却似乎遗忘了那些为国征战的士卒。北征的奖赏到现在都没有发下来,那些战死的英灵又该去何处诉说。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洪熙元年正月十六大朝会如期举行。还未完全修复的皇极殿还有众多没有遮盖住的过火痕迹,似乎在预示着一个辉煌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众臣站班完毕后,朱高炽在大太监与朱瞻基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从后门登上丹陛。 大太监适时喊道:“皇上驾到!” 群臣齐齐拜倒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朱高炽在大太监与朱瞻基的搀扶下升上御座。带着翼善冠的朱高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太监,大太监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丹陛前高声喊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众臣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按着品级排位站好。大太监继续喊道:“诸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下,一名绿袍官员站出来高声道:“臣有事禀奏!” “奏!” 朱高炽坐在龙椅并不说话,完全是大太监在代替他发声。皇帝金口难开,一旦说话那就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我大明自迁都北平以来,北方苦寒之地,所产之粮并不能供应朝廷所需。 每年需要从南方向北平大量调集漕粮,仅在漕运一项朝廷就额外开支百万石。 为了保证漕运,沿途需要养活大量的漕丁,纤夫。这些都是因为都城在北平的额外开销, 漕粮由南到北几千里运送,光是损耗与漂没就得十亭去了三亭,这又是一大笔损失。 若是大明将都城迁回南京,仅此两项就能为朝廷省下几百万石的粮食。臣请陛下下旨将都城迁回京师!” “诸卿以为如何?”朱高炽的声音有着飘忽。 群臣一片附议之声,朱瞻基站在丹陛上看着皇极殿里君臣的表演,心中冷笑:都是已经商量好的,演给谁看呢? 这个世界总有不合群的人,也总有坚持心中理念之人。 本来以为迁都之事就要全票通过,群臣后排站出一个绿袍年轻的官员,大声喊道:“臣反对迁都!” 大殿里就像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朱瞻基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去反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抬头一看发现是老熟人--督察院御史于谦。 众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于谦,于谦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径自躬身等待皇帝的信号。 “爱卿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我大明经过先帝二十二年励精图治,已经压得草原蛮族不敢轻易南顾,若是都城南迁,我大明的重心一定会南移。届时蛮族南下谁来抵挡? 先帝决定定都北平就是存了天子守国门的心思,若是我们都贪图南京城的安逸享受,北方必然会成为草原蛮族的牧马之地,北方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吗?” “于廷益你这是强词夺理,朝廷迁回南京就不能防守边墙了。是朝廷南迁又不是边军南迁,只要将士用命,朝廷在不在北平都一样能将草原蛮族驱逐。” 于谦看了看反驳他的官员说道:“大人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每年阿鲁台扣边怎么边军都无法将其击退,还要先帝五次亲征对付这些蛮族。都城在北平大明精锐之兵尽在北平,都城在南京大明精锐之兵尽在南京。 若是蛮族来犯从北平出发四百里便可到达边墙,从南京出发却要四千里。四千里大军要走多长时间,等到朝廷精锐大军赶到边墙,蛮族早已饱掠而回。我大明北方何辜?” 于谦的话掷地有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朝廷上下已经铁了心要迁回南京,一个小小的御史根本扭转不了任何的形势。 于谦的话说完,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众人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反驳于谦的话的时候。内阁辅臣杨荣开口说道:“于御史所言不无道理,朝廷加强边墙守备与都城迁回南京并不冲突。朝廷应该派出大员巡抚九边,督促戎政。 为了九边各地事权统一,巡抚每到一地自动接管当地一切军民事物,直到离开。” “勉仁之议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诸位臣工可举荐巡抚九边之人选,报于朕择优选用。巡抚人选可挂右佥都御史衔。”朱高炽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了调子。 意思就是你于谦说的对,我们确实要加强边军的管控,不使蛮族有机可乘。 可是这与朝廷南迁并不冲突,一个巡抚九边就轻松化解了于谦的反对,旁人还会说天下器量颇大,能虚心纳谏。 杨荣与朱高炽之间是多年养成的默契,都不用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对付一个二十多岁一腔热血的青年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谦明知道皇帝与杨阁老所说的话是有问题的,却一时半会不能找到合理的应对之辞,只能偃旗息鼓退了下去。 “列为臣工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今天朝堂上畅所欲言,朕绝不因言而罪之。”朱高炽的话语再次响起。 孤立无援的于谦只能偃旗息鼓,退回自己的站位。 “臣等并无意见,请陛下下旨早日将都城迁回南京。” 正文 第61章 赏赐与抚恤 就在众臣都在歌功颂德之际,太子朱瞻基走下丹陛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儿臣有话要说!” “你说吧,朕听着呢!”朱高炽看到太子亲自下场,心中有些不痛快,有什么话不能散朝之后回到后宫再说吗? “陛下!去年大军征伐草原大胜而回,适逢文皇帝山陵崩,朝廷一直腾不出手来。大胜之后士卒应有的奖赏没有,大军战死受伤的士卒到现在还没有拿到抚恤,臣恳请朝廷拨下款项,用于有功将士的赏赐和伤亡士卒的抚恤。” “太子殿下,朝廷不是已经封赏了各位有功之臣了吗?”管着兵事的辅臣杨荣说道。 “杨师傅认为大明只依靠几个将军就能打赢阿鲁台吗?捕鱼儿海伤亡的五万将士可都看着朝廷呢!” 朱瞻基对于文官对普通士兵的冷血非常不满,这种蔑视是从两宋将普通士兵侮辱为贼配军开始。 在他们眼中兵与匪并没有多少区别,更为关键的是不管文人多么惊才艳艳,也敌不住士兵手里的一把刀。 只有在人格上彻底的将军人打倒,让军人成为任人打骂的奴隶。他们才能为所欲为,等到有一天一个一品的武官能被一个七品县令踩在脚下的时候,大明也就彻底完了。 “当兵吃粮,朝廷已经按月发给了士卒钱粮,士卒为国征战就是他们的本分。从当兵那天起他们就应该有为国捐躯的准备,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眼下朝廷的钱粮都在紧着迁都使用,京师的皇宫需要修缮,各部衙门也要修缮。百官从北到南的搬迁也要给予一些补偿,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士卒们再忍耐一些时日,等到朝廷宽裕一点的时候,自然会将他们的抚恤发下去。” “杨师傅可知一个士卒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数字可是在一个家庭里可能就是顶梁柱,一家人也许就指望着男人这点军饷过日子。 现在人死了,一个家庭的天也就塌下来了,朝廷若是再扣着抚恤不发,不知要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我大明将士可都盯着朝廷呢,朝廷不能让大明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将士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朝廷不能让百万将士寒心啊!”说完朱瞻基以头触地不再抬头。 这已经是犯颜直谏了,大殿内的群臣谁也没有想到皇太子居然会如此为了普通士卒张目。 文官们觉得太子小题大做,一群丘八而已,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只要手里有钱粮,随时又能拉起十万兵马。犯不着为了几个死人跟朝廷迁都的大事作对,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再说太子殿下不好好读圣贤书学好治国之道,管这些丘八的事做什么,我等读书人才是天下正道。 武臣勋贵一边都是为太子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和皇帝陛下对着干,影响迁都百年大计,那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不过太子的话说出了带兵之将的心声,若是战胜之兵的赏赐不发,伤亡士卒的抚恤不给,以后再有战事士卒怎么可能会拼死作战。 现在的勋贵武臣还不是土木堡之变后的勋贵武臣,他们的心里还有热血。还愿意为了功名去拼搏,可是失去了士气的士卒又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皇太子说的没错,抚恤不仅仅是发给死人的,更是发给活人看的。大明百万之兵可都盯着呢,若是抚恤长时间拖着不发,军心必然动荡。 然而在文官的眼里去年捕鱼儿海大胜大胜之后,阿鲁台几年之内已经没有了向南侵犯边墙的能力。朝廷在军队的投入完全可以削减下来,现在朝廷可是到处都缺钱粮。 对于文官来说,武臣最好的地位就是送死你去,功劳我收。打压武臣是皇帝与全体文官的共识,只是这话无法说出来而已。 朱高炽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丹陛下的朱瞻基心中怒火升腾,翼善冠下的珠帘后是朱高炽阴晴不定的脸,这逆子想干什么,替军卒张目吗?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朝廷的首要大事就是迁都吗?这些年不停的北征,朝廷早已被掏空。若是有办法,朝廷会压着士卒的赏赐抚恤不给发放吗? 丹陛下的群臣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也能猜到皇帝心情一定很不美丽。朱高炽与朱瞻基父子俩在众人眼中一直都是父慈子孝,像今天这样公然在朝堂上唱反调是绝无仅有之事。 朱瞻基跪在地上半天也等不到有人说话,大殿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户部尚书夏元吉站出来冲着皇帝鞠躬行礼道:“臣有几句话对太子说,请陛下允准!” “准!”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殿下!” “夏尚书您请说!”朱瞻基对夏元吉还是很尊重的。 “永乐二十年臣因反对北征被文皇帝下狱,直到去年初文皇帝需要臣筹备北征粮草,臣才被文皇帝从诏狱放出来(这里与史实不符,各位看官请勿较真,真实历史是朱高炽登上皇位才把反对北征的夏元吉等反对北征的儒臣释放。)。 臣多年执掌户部,没有谁比臣更清楚大明的国库到底有多少积蓄可供花用,连续三年的北征将朝廷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儿积蓄全部花光。 现在就是南迁朝廷也要等到夏税下来才能成行,不是朝廷不想抚恤士卒,是朝廷真的没钱啊! 朝廷南迁的好处毋庸置疑,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去漕运的消耗。没有朝廷在北平大量消耗北方的粮草,北方的粮草足以供应边军所需。 太子殿下体恤士卒,有仁者之风,此乃大明之福,可大明现在都在过苦日子,士卒之苦臣岂有不知,让士卒再忍耐一些时日吧,臣保证秋税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发放士卒的赏赐抚恤。” “夏爱卿所言极是,朕也保证一旦朝廷钱粮宽裕,一定将拖欠士卒的赏赐与抚恤补上,大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为国之人。太子可还有话说?” “儿臣在想众位都在说漕运损耗太大,为何不用海运?我大明舟师独步天下,下西洋都去得,怎么就不能用来运粮食呢?” 正文 第62章 下西洋 海运一词一出,群臣立马像是被捅的马蜂窝,大殿之内一片议论之声。 “臣反对海运,大海之上波橘云诡,海上风浪瞬息万变。一旦遭遇风暴,一年的收成就会全部葬身海底。这一年大明要喝西北风吗?”一个大臣跳出来反对道。 “我大明六下西洋,哪一次不是平安归来。大明有经验丰富的海上指挥官,有经验丰富的水手。怎么可能会全部葬身海底? 再说漕粮北上,一路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若是遇到风浪大不了直接靠岸搁浅,等到风浪小了再启航,岂能因为海上风浪因噎废食!”朱瞻基看着这个跳出来的官员冷笑着怼了回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是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也不敢尝试啊,一旦漕粮沉没北方立刻就会陷入断粮的境地,有多少人会因为无粮而饿死。殿下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真是荒谬,一次沉没就会让北方陷入断粮的境地,北方没有常平仓吗?应对灾年的常平仓里的粮食呢?你不会告诉孤常平仓里的粮食已经被你们漂没了吧!” “殿下怎可凭白污人清白,臣一片忠心竟然被如此污蔑。臣请乞骸骨!”那官员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朱瞻基的后面,摘下官帽以头杵地,这是要与朱瞻基鱼死网破的架势。 朱瞻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绿袍官员问道:“大人瞅着眼生,不知姓甚名谁?”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湖广道御史吕林东!” “吕御史啊!”朱瞻基想了想这几天西山营送来的官员情报,还真有一条关于这位吕御史的。 吕林东礼部尚书吕震的族侄。走吕震的关系进入官场,现任湖广道御史(此人物为虚构,勿对号入座),是科道言官。 西山营给的资料里显示,这位吕御史去年一年就收受湖广地方冰敬碳敬一千多两。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受贿了,太祖高皇帝贪污六十两就剥皮实草的祖制,这位御史已经够死很多回了。 朱瞻基回头在吕林东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这位吕御史瞬间就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没有了刚才大医凌然的模样。 龙椅上的皇帝还没等表态说什么话,就见这位吕御史像是换了个似的,本来还想说一句挽留的客气话,给这位一个台阶下,偏偏这位一下子变成这般模样。 “太子!你对吕御史做了什么?”皇帝问道。 “臣什么都没做啊!臣就跪在这里没动地方。” “你少给朕装模作样,赶紧给朕起来。” 朱瞻基从地上爬起来,心中腹诽道:这半天才想起让我起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陛下!”跪的时间有点长,朱瞻基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殿下没有对臣做什么,是臣想邀直名,才反对太子的海运之策。” “胡言乱语,殿前失仪,叉出去打二十棍。着实打!”皇帝的声音飘出。 吕林东听到这个声音宛如听到仙音一般,连忙叩头道:“谢陛下宽宥!” 这一声谢说的真心实意,就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很快大汉将军将这位御史叉了出去,门外响起了吕御史的惨叫声。 “今天只议迁都之事,不许再跑题。”皇帝定下了调子。 朱瞻基暗想,大明朝会歪楼是不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士卒发放赏赐与抚恤的提议能够获得通过。 皇帝表了态,不允许再提其他的事,朱瞻基也借机收手,站在一边不再做声。 今天朝议的内容很快就会传出去,当军队里知道他这个皇太子为了给他们要赏赐与抚恤竟然跪地犯颜直谏,为他们争取利益。 尽管没有成功,军队里必然会有一股太子殿下才是向着当兵的人风潮。朱瞻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必须要争取军队的支持,上层的武臣勋贵可以用分封来吊住他们的胃口,下层的普通军官与士卒就要向他们展示太子爱兵如子的人设。 后来的朝会朱瞻基已经不再关心,直到皇帝提出太子提前南下祭拜皇陵,为后续的迁都做准备的时候。朱瞻基才从游离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太子有何意见?” “臣没有意见,一切请陛下做主。” 那就这么定了,太子准备妥当之后就准备南下吧。 “臣遵旨!” 朱瞻基早就在等待南下的机会,即使老爹不安排他南下,他也要创造机会南下。 他南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名垂青史,后世的光芒甚至都掩盖了永乐大帝的人。 这个人就是七下西洋的郑和,郑和本名马三保,后因信仰佛教,被时人称为三宝太监(一说是绿教,可是后来从郑和葬于佛寺来看,信仰佛教更准确一些)。 三宝者佛、法、僧,此为佛教三宝,也是郑和信仰佛教的最有力证据。 朱瞻基要见一见这个被后世评为世界第一航海家的太监,去年九月郑和才刚刚从西洋返回。本来计划中今年将再次出发下西洋远航,可是老爹登上皇位后立刻停掉了远航活动。 郑和被任命为南京守备太监,提督南京戎政。并负责修缮南京皇城,准备迎接皇帝南下。 朱瞻基此次南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与郑和和王景宏进行一次长谈,改变以后下西洋的方式。未来的下西洋大明必须是有利的,不能一再的赔本赚吆喝。 这样赔本的买卖是做不长久的,用不了多少年朝廷就会因为财政紧缺,停掉下西洋的费用。数以万计的大明宝船将会在龙江船厂腐烂,这是知道后世之事的朱瞻基绝对不能容忍的。 在朱瞻基看来,拥有这么庞大的船队和海军,那就是现成的财富。就算不去学西夷白皮搞殖民,就是公平买卖就凭大明丝绸、瓷器独一无二的制造工艺。那也是绝对的奢侈品,所有定价都由大明说了算。 将丝绸瓷器运出去,将粮食、金银、宝石、香料等大明急需的物资运回来。一里一外那就是天文数字的财富,只要运作得当,大明就是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正文 第63章 琐事安排 拿到正式的圣旨之后,朱瞻基将皇家制造局之事安置好。委任了一位叫做吴四福的老工匠权知制造局事,这位吴四福就是那位孙子因为儿媳妇吃不饱饭没有奶水活活饿死的那位老工匠。如今这位老工匠已经凭借着精湛的技术,成为了制造局质量总负责人。 老爹对工匠之事并不感兴趣。只要能够满足朝廷所需,朱瞻基怎么折腾也不管。 这就给了朱瞻基更多的主导权,他将制造局中经验技术最丰富的几十个老工匠单独分离出来。 这些老工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负责教授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技术,这些半大小子都是工匠子弟,将来都要子承父业。 以前都是父亲带儿子,全凭自己的经验教授,现在朱瞻基的安排是由几十个老工匠组成教授团队,从工匠之学最基础的理论开始系统学习。 为了更好的让这些半大小子学习,朱瞻基专门为了他们聘请了识字的先生,教授他们读书识字,这些半大小子才是大明工匠之学的希望。 一开始老工匠们集体反对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传授出去,他们认为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教会徒弟就会饿死师傅。 朱瞻基明白这些人缺乏的是安全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总感觉有一技傍身能够多一条活路,这是人类最朴素的自我保护心理。 这样的事情不能强迫,得工匠们心甘情愿的教授才能把他们一生的经验总结出来。 针对工匠们这样的顾虑,朱瞻基出台了一项政策,每个工匠带出的徒弟,十年之内徒弟的收入一成归工匠所有,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花钱购买知识产权。 也就是说工匠教会的徒弟越多,收入就越高。若是每年能有十名徒弟出师,自己就相当于白得了一个人的工钱。 工匠们不愿意将压箱底的技术传授出去,说白了还不是怕自己没饭吃。现在有了稳定的收入,连着教上十年,自己都不用干活。躺在家里就能得到十个普通工匠的收入,这不比死守着那点技术强多了。 也有工匠提出了质疑,若是这个教出来的工匠被调派到其他地方呢? 对于这样的质疑,朱瞻基告诉工匠们,以后你们每个人都会建档立卡,无论调到哪里,他的师从都变不了。十年之内只要他有收入,其中一成就是你们的。 要想挣得多,一个是多培养工匠出来,另一个就是将你们的技术教扎实了。未来的工匠评级体系,技术越好月俸就越高。 工匠们对太子殿下非常信任,自从太子殿下管理制造局以来,他们的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以后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最坏也不过是又回到从前。太子殿下神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骗他们这些苦哈哈呢?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若是没有朱瞻基在皇家制造局这么长时间一直在为工匠们争取利益,让工匠们终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甚至就连年轻的小伙子,也有不是匠籍的普通百姓人家愿意将家里的女儿嫁过来。 工匠们生活的改变影响的不止一点半点,以前的工匠都是佝偻着腰,身上穿的如同乞丐。脸上是营养不良的灰败之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现在的工匠衣着整洁,脸色红润,身上穿着皇家制造局统一发放的工服,干净整洁,走在大街上辨识度非常的高。附近的百姓现在看到工匠们都会露出尊敬羡慕的表情,恨不得自己也能进入皇家制造局做工。 吴四福听到太子殿下要去南方,有些担心的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多长时间,您走了那些脏官再来欺负我们可怎么办?” “老吴!孤早晚都得离开制造局,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孤去做,你们要学会自己为自己做主,不管哪个人来管理你们,都不能降低你们的待遇,你们有一千多工友,还对付不了一两个在制造局毫无根基的脏官吗? 他们来了若是认真办差,想要做好制造局的这份差事,不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你们就把他供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若是想找事,我们今年可是要实行自负盈亏的模式。 不带银子进来还想要权力,他想的美。到时候孤会派几个管理账目的好手帮着你厘清账目,让新来官儿看到的就是我们哪都缺钱,没有钱下一刻就会散伙的样子。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以孤对朝廷的了解,没人会在意这么个匠人扎堆的地方。你们就按部就班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若是有什么特别疑难之事,可以去刑部去求见周恂如,听从恂如先生的安排。” 朱瞻基在皇家制造局事无巨细的把事情都安排好,尽量保证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出什么意外。 皇家制造局里还有一份自己的私人产业,那就是肥皂生产。为了保密起见,暂时将肥皂生产搬离皇家制造局,放在‘保洁日化’的后院生产。 为了保证肥皂系列的产品的奢侈品定位,这东西现在是限量生产,用不了多大的地方,什么时候决定扩大生产的时候再扩大生产规模也来得及。 一大堆的琐事一一安排完毕,用去了十多天的时间,转眼间已经进入了洪熙元年春二月。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朱瞻基就得出发前往凤阳祭拜祖宗陵寝,然后继续南下南京城祭拜太祖陵寝,为朝廷南迁提前做好准备。 这些天朱瞻基每天都早早回到东宫陪伴妻儿,成亲这么多年只有胡善祥在永乐十八年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除了这个女儿之外到现在一无所出,若不是知道后来自己会有两个儿子,朱瞻基都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大姐儿还没有封号,宫里的宫人都是称呼着小郡主这样不伦不类的称呼。这些日子朱瞻基日子过得非常忙碌,很少有时间与自己的闺女互动,以至于回到东宫中,大姐儿看他眼神都是怯生生的。朱瞻基有些自责,就这么一个孩子还能忽略了,若是再多几个是不是孩子连爹都不认识了。 正文 第64章 缠足之风 临行前一天,晚上朱瞻基又留宿在胡善祥的寝殿,最近一段时间朱瞻基频繁留宿太子妃寝殿,让一些不看好太子妃未来的宦官宫女后悔不跌。 明明已经独宠孙若薇的太子殿下怎么就转了性儿,开始对太子妃热络起来,连带着太子妃宫中的宦官宫女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朱瞻基回来的时候,胡善祥正在教女儿识字,自从程朱理学盛行起来,女孩子就再也没有机会跟男孩子一样在私塾读书。 皇家也是一样,女子读书认字全靠做母亲的教导。若是做母亲的不重视女孩儿,只能是依靠识字的嬷嬷进行教导。 有明一代也没出过一个有才名的公主,与皇家对公主的教育的重视程度有直接的关系。 五岁的小女孩儿看到自己的爹爹进了寝殿,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就低头不做声了。 朱瞻基感受到了浓浓的距离感,这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大姐儿!来爹爹这里!”朱瞻基伸手向闺女招手。 闺女抬头看了她母亲一眼,母亲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得到了鼓励的小女孩儿迈开两条小短腿,一步步地向父亲这边挪过来。 朱瞻基看得出来自己闺女很不情愿,这种疏离的距离感最是刺痛人心。在闺女的惊叫声中朱瞻基上前一步将闺女双手举起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贴了贴闺女的脸。 闺女似乎是被朱瞻基亲昵的动作吓坏了,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没敢哭出声来。 看着闺女委屈的样子,朱瞻基暗自叹气,看来以后要抽出时间多陪陪闺女,只有陪伴她成长才是一个父亲最应该做的事。 对于一点不给自己面子的闺女,朱瞻基只好无奈的将闺女放下。胡善祥吩咐嬷嬷将女儿带回寝室睡觉,寝殿里其他人也识趣地退了出去,把室内的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小爷!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哦!什么事?” “大姐儿已经五岁多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始给她缠足,越小开始就越容易定型,人也少受些罪。” “缠足?”朱瞻基有些愣神。 “是啊!” “东宫的事你做主,你我夫妻一体,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不用事事都问我的意见。” “那好!妾身就找人给大姐儿开始缠足了。” “等一下,你说给谁缠足?” “给我们大姐儿啊!” 朱瞻基的反射弧比较长,现在才听明白原来胡善祥是想给闺女裹脚。自己的两个女人都是缠足的女人,程朱理学兴起后,对女人的禁锢越来越严。 缠足之风也从上层社会蔓延到了普通富贵人家,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要伸出脚来,就能知道家庭的条件如何。穷人家的孩子是要当劳力使用的,根本没有经济实力去给女孩子缠足。 小脚的女人都是出自富贵人家,上层社会尤其是士绅阶层都是以小脚为美。大明开国马皇后就因为是天足,才被人起了个马大脚的绰号。 朱瞻基想到梦中的后世对缠足之风的批判,认为这是男人戕害女人的一大例证,男人的审美得多扭曲才会喜欢一双裹得变形的脚。 “不准给我闺女缠足,我闺女脚能长多大就长多大。” “小爷,若是大姐儿不缠足,如何能找一个好人家。” “我朱瞻基的闺女不愁嫁,嫁不出去我这个当爹的养她一辈子。读书人整天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怎么轮到女人就不行了。” “可是小爷现在富贵人家的女子都是缠足的,若是不缠足人家还以为是野丫头呢!” “你也是缠足的,你不觉得缠足之后行动不便吗?当时缠足时你有没有恨你的爹娘?以己度人便可知大姐儿一定非常不愿意缠足。”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若是我们现在不给她缠,等她长大了是会埋怨我们的。” “有什么埋怨的,缠了才会埋怨,这事以后孤非得禁了不可。” “小爷您可别胡来,这是要得罪天下读书人的。” “放心吧,孤不会强制执行的,不过以后皇家所有宗亲不得娶缠足女子,若是娶了缠足女子,不得录入宗牒。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只要皇家带头不娶缠足女子,以天足女子为美,相信以天家的影响力,以后逼迫女孩子缠足之人会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缠足之事本来就是违背人性的恶毒之事,绝对不能让其成为社会的主流。天家在引领天下潮流方面一定要做出表率,古语云: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说的就是帝王的好恶的影响力。” 胡善祥点点头说道:“那就听小爷的,暂时先不缠了,不过奴家还是劝一句小爷,天下大势哪是一句话、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最难丈量的就是人心。” “太子妃放心,孤不会乱来的!” “是!” 胡善祥劝谏点到为止,他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极有主见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劝说的动的。 --------------------------- 洪熙元年春二月初三,朱瞻基汇合侍卫千户带着全副的太子依仗,从朝阳门出了城门,直奔通州张家湾码头而去。此次南下比朱瞻基梦中的南下早了两个月,使得朱瞻基在南方有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此次南下朱瞻基打算顺道考察一下大明的运河运作体系,看看这条养活了无数人的人工河流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朱瞻基一行人马在张家湾码头登上官船,在两岸纤夫的牵引下,官船缓缓前行。直到风帆渐渐鼓起,不再需要人力辅助,船上的水手快速解下挂在船上的纤绳,纤夫们一点点的收回纤绳,凭借着纤绳他们才能拿到这一次拉纤的收成。 从通州张家湾一路航行到天津卫,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天津卫运河汇入海河,顺着海河三岔口拐入卫河,此时已经天黑,朱瞻基下令所有官船全部靠岸下锚,在岸上扎营等到明天白天继续前行。 正文 第65章 优待读书人 在运河边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朱瞻基决定不坐官船,改骑马只带几个贴身的护卫沿途暗访一番。 吓得范安跪地磕头阻拦道:“小爷千金之体,怎能轻涉险地,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追悔莫及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孤是太子,我们就是悄悄看一看沿途的风土人情。孤不能对下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大臣们的奏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孤带上你,再带上几个护卫,寻常强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一路上我们只要低调行事,不惹人注意,安全上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范安拗不过朱瞻基,只好妥协道:“小爷,您非要微服先行奴婢也拦不住,不过在路上您不能管闲事,不能去人迹罕至之地,不能食用来历不明的吃食……” 范安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朱瞻基耐心地听着,他知道范安这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好好好!出门都听你的安排!不乱做主行动,这总可以了吧!” “谢小爷体恤奴婢,我们南下要统一口径,您就是一位回江南省亲的富家公子,奴婢就是您的管家,侍卫就是您的护卫。” 朱瞻基安排官船沿着运河继续南行,约定好时间在临清会面。他则带着范安与五名锦衣卫护卫沿着官道策马向南疾驰而去。 一路行过的村庄集镇,朱瞻基看到的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每个村庄集镇中又必然有一两户黛瓦白墙、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 朱瞻基看着乡村的现状,想着大明的未来,对落后自己一个马头的范安问道:“范安!你对沿途看到的村庄集镇有什么看法?” “奴婢哪里有什么看法!”范安不知太子所问之话的意思是什么,没有贸然回答。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穷!”范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我们只是从旁路过,浮光掠影之间就已经看到了地方上的困顿,一个‘穷’字就已经说出了大明乡村的现状,偏偏那些从地方上进入中枢的朝廷重臣看不见,一个个嘴里都是海晏河清的盛世。”朱瞻基话说的很随意。 这话范安可不敢接了,他是内侍,现在可不是后来的内廷与外廷分庭抗礼的时代。 朱瞻基也没指望范安能接上他的话。而是又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一地的土地大多都集中谁的手里吗?” “当然是高门大户手里了!”范安这话接的利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可你知不知道手里有最多地的人却不用交税,然而朝廷给每个地方的税额是不变的。鱼鳞册上有多少地就要收多少税,这税又落到了谁的头上?” 范安头皮发麻,这又牵扯到前些日子说过的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的新政上了。 “肯定会落到黔首百姓身上。”范安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原本朝廷规定的是三十税一,地方官为了完税就只能向黔首百姓摊派,为了完税他们可能会向百姓征收十税一,甚至五税一。最穷的人缴纳最重的税后果是什么?”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了,范安不寒而栗,怪不得太子一心想要推行新政呢?长此以往百姓走投无路肯定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话,揭竿而起从此天下大乱。 朱明天下最后在饥饿的草民求活的呐喊声中轰然倒下,范安看向朱瞻基的眼光充满了敬畏,大明才立国多少年?太子殿下就已经居安思危想到了以后得危局。 “地方官为什么不制止这种兼并,他们可是拿着朝廷俸禄牧守一方疆臣?”范安忍不住问道。 朱瞻基冷笑道:“他们为什么要制止?兼并土地的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会捅自己一刀吗?” “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读圣贤书经过大比出来的佼佼者啊!” “你也说了他们是通过科举出来做官的,科举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不是做官吗?”范安有些不自信。 “确实不是做官,有些人考取功名之后并不出仕,只在家中悠然山林,过神仙般的日子。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视功名利禄如尘土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范安很有当捧哏的天赋。 “当然不是,悠然山林听起来很美好,可是他吃什么穿什么?” “也许是人家家里有钱呢?” “有钱?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经商所得吧,商人子弟可是没有科举的资格。” “那是为什么啊,十年寒窗就是为了考着玩吗?”范安疑惑不解,他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对地方上的事情并不了解。 “当然不是,他们之所以敢这么任性,是因为我大明优待读书人的政策。 读书人考取功名之后是可以免税的,也就是说只要有了功名他们干什么只要拿出考取功名的凭证,官府就不能从他们手里收税。 这其中就有了获利的空间,百姓为了逃避官府日益沉重的赋税,会将土地送给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然后他们在私底下再签一个协议,此土地只是名义上送给读书人,只为这个免税的名额。 读书人不可能白给你帮忙,你得给人家好处,人家才能给你抗下风险。读书人要的好处不多,也就比官府收的少一点。 这样一来读书人什么不干每年都有收成,种田的也因为不用缴税日子比以前好过了。最后谁亏了?” “当然是朝廷亏了。”范安脱口而出。 “不!朝廷怎么能亏呢?完税可是考核地方官政绩的一项重要标准,地方官还是要继续收够那么多税的。只能多收不能少收,知县老爷与县衙上下也是要吃饭的。 钱从哪里来,只能从剩余的自耕农的手里继续榨取,总有一天所有自耕农都无法承受而在一个天灾人祸的火星下,将反抗之火熊熊点燃。 也许朝廷会镇压下去,大家继续酒照喝、曲照听。也许朝廷撑不下去,我朱家轰然倒地,成了新的王朝的垫脚石。 然后你会发现,这些把我朱家天下吃垮了的人,什么事没有,掉头就投入了新王朝的怀抱,成了新王朝的忠臣孝子。 一场大的战争下来,新的王朝建立会死掉很多人,空出很多地。普通黔首百姓又能有地种了,又想过安生的日子,所谓的盛世就来了。” 正文 第66章 白莲教 范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在他眼中形象无比高大的读书人被太子殿下一点点撕开外表,里面露出来的竟然都是肮脏的内在。 “小爷!读书人都是如此的寡廉鲜耻,为何朝廷还要用读书人来治理天下?” “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儒学给朝廷提供了统治百姓的合理学说。而君主一旦采用儒家学说,那就与儒家成为了共生体,也就是所谓的君与士大夫共天下。” 范安跟在朱瞻基的身后,头上的暖阳照在身上,依然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他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已经碎裂,从小到大所接触到义理都是儒家学说。 而现在却被太子殿下推翻,儒家的学说本质上也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只是通过忠孝仁义巧妙地与皇家绑在一起,让皇家与士大夫成为了共生关系。 几人一路前行,到中午的时候已是人困马乏。正好前方出现一座集镇,朱瞻基与范安一商量,就在这座镇子里吃点吃食,让马儿吃点草料歇歇脚。 前方的集镇属于河间府沧州直隶州,名叫双流镇。一行人骑马带刀立刻吸引了集镇中人的注意,一些胆小的百姓吓得躲进自己的房子里,从门缝里注视这群突然而来的贵人。 胆子大一点的也是站在路边,大气都不敢出。这个时代贵贱之间的鸿沟无法逾越,能够骑马带刀的一定是非富即贵。 朱瞻基没有想到他们一行人竟然对当地百姓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差点成了净街虎,这与朱瞻基所想的微服私访大相径庭。 让朱瞻基完全明白底层百姓到底在想什么,有点难为他了。一个锦衣玉食的天潢贵胄根本无法想象黔首百姓的生活,就像一个黔首百姓只能幻想皇帝应该是拿着金锄头种地一样。 进入镇子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客栈,店伙计都是心灵眼亮的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伙人是非凡之辈,赶紧上前迎接道:“客官里边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将某家的马喂上好的草料,一并与尔算钱。”范安上前说话。 “好嘞!您几位里边请!” 几人进了客栈,明代的客栈与现代的酒店差不多,都是餐饮住宿一体。朱瞻基一行七人要了一个雅间,七个人分成了两桌吃饭,朱瞻基一桌,五名锦衣卫侍卫一桌。 范安是皇家奴仆,主人坐着的时候,他是没有坐着的地位的。不管他在朱瞻基身边多么受宠,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有朱瞻基在的地方他就只能站着,朱瞻基吃完他才能吃。 乡村集镇也没有什么精致的菜肴,无非就是一些山珍野味,这些东西很难进入皇家贡品的视野,对于朱瞻基来说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正在朱瞻基等人吃饭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喧闹。范安赶紧出门去外面打探,不一会儿工夫就转身回来。 “公子,咱们好像进入贼窝了!”范安在朱瞻基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朱瞻基有些发愣,这双流镇也是大明治下,怎么就成了贼窝? “小人怀疑外面的人群是白莲教在煽动百姓。” “白莲教?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白莲教?”朱瞻基吃惊不小,刚刚平定的唐赛儿反叛可没有几年时间,到现在那个唐赛儿是生是死都是个迷。 “他们高呼的口号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这可是白莲教的八字真言。” 朱瞻基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走出了客栈。范安与侍卫赶紧跟随出去,暗暗的护住朱瞻基的前后左右。 站在客栈的门口朱瞻基就看到,街道两旁到处都是远处过来的一队人马烧香磕头的信众。一个个衣衫褴褛,却又无比的虔诚。 这时候远处的人马越来越近,这队人看规模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以朱瞻基带兵的眼光来看,若是放到战阵之上,他的侍卫千户,一个百户就能将这队人马杀个干干净净。 不过若论煽动能力,这群人的本事可不小。看看街道两边的信徒就能知道这些人的能量,他们绝对能够轻易的煽动起千人以上的叛乱。 队伍越来越近,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举着两个旗番,一个上面写着‘淤泥源自混沌启’,一个上面写着‘白莲一现盛世举’。 朱瞻基知道这确定是白莲教无疑了,大明立国白莲教作用很大,朱元璋非常清楚白莲教对政权的破坏力,立国之后就将白莲教以及白莲教的分支明教定义为邪教。 白莲教被迫转为暗中传教,其蛊惑性极强的教义对百姓有着很强的煽动力。 扛着旗番的两人后面是打着各种认旗的白莲教骨干,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十六人抬着的白色莲花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头上戴着羃蓠看不清面容。 信徒们都是对着女子匍匐跪拜,口中高呼:“圣姑!圣姑!” 面对信徒虔诚的跪拜,女子只是轻轻的挥挥手,宝座左右跟着的侍女,从挎着的篮子里抓出一把符纸,向街道两边抛洒,立刻引起周围百姓的哄抢。 抢到的百姓拿着符纸手舞足蹈,就像得到了无比珍贵的宝贝。接下来朱瞻基就看到了让他以后的日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百姓们纷纷将符纸点燃,将燃烧的灰烬放进事先准备好一碗清水里一饮而尽。这时候几个抬着箩筐的汉子沿着街道两边走了过来,百姓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怀里本就不多的铜钱丢进了箩筐里。似乎是慢一点就显示不出自己的虔诚。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箩筐就被铜钱填满,紧接着第二个箩筐又抬了过来。就这样一路走到朱瞻基他们面前的时候,至少已经装满了四五个箩筐。 这是何等的敛财手段啊,朱瞻基暗暗心惊。想想自己为了挣点钱养活手底下这点人费尽心思,人家就这么随便丢一点废纸,就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给人家送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正文 第67章 露白 抬着箩筐的汉子走到朱瞻基一行人面前,发现眼前的几个人不但没有往箩筐里丢钱,而且都没有对圣女进行跪拜。 朱瞻基一行人的行为顿时就惹恼了抬着箩筐的教众,这是对我神教的赤果果的挑衅行为,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一个教众乜着眼睛看了一眼朱瞻基等人,问道:“几位瞅着面生啊,不是双流镇人吧?” “某等是北平来的,回金陵省亲,路过宝地打尖吃个便饭。”范安上前搭话道。 “俺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到了这双流镇,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几位出一贯香油钱,上供给无生老母可保你平安,不然出门暴毙可没人管。” “是!是!是!某等初来乍到不懂贵地的规矩,愿意奉上银钱。”说着范安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差不多一两左右的分量,伸手丢进了箩筐里。 教众看着范安丢进箩筐里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上下打量了一番范安说道:“算尔等识趣!” 说完抬着箩筐走了,范安看到这几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瞻基在一旁看着范安的应对手段,心中很不满意。不过既然说好了,一路上由他安排,那就不能反悔。不过该调教的地方还是要调教的。 回到雅间,饭菜已经凉了,让伙计拿去后厨给热一热,趁着这个工夫朱瞻基将伙计留住问道:“小哥儿!这外面的热闹是什么阵仗,怎么百姓都那么舍得给钱与那些人?” 伙计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说道:“那是神教的圣姑在施舍神符,喝了符水能够包治百病,只要信了神教将来就能飞升西天极乐之界。” “多谢小哥解惑!” 朱瞻基明白这就是一种敛财的手段,百姓越是愚昧就越是容易盲从。 范安这时也发觉了自己的失误之事,不想惹事花钱息事宁人没有问题。可是财不露白,要知道黔首百姓一辈子都很难接触到银子,这时候拿出一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在这些邪门歪道之人的眼里那就是地地道道的肥羊。 趁着伙计出去取饭菜的时间,范安赶紧低声对朱瞻基说道:“小爷!奴婢做错事了,恐怕咱们被人家盯上了。” “哼!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算是灵醒,你打算如何应对?” “咱赶紧走吧,咱们骑得都是快马,量那些贼子也追不上。” “晚了,进出镇子的路口肯定都被人家看住了,想要走出去只能拼命,依本……公子来看,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凭着我们七人合力想冲出去还是不难的。” “小爷,都是奴婢的错,让您深陷险地,若是小爷有什么闪失,奴婢还不如死了算了!” “行了,少在我这里说这些丧气话,过去把人都叫过来,我有话对他们几个说。” “是!” 范安将坐在对面的五名侍卫叫了过来,朱瞻基挨个的在他们的胸前锤了一拳说道:“你们五人是我最信任的护卫,这些年也一直随侍在我的身边,今天可能我们要遇到一场恶战。我不敢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冲过去,但是我保证活着的以后就是我朱瞻基的生死兄弟,没有活下来的,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一力承担。” 五位侍卫是锦衣卫的老人,早已见惯了生死,太子殿下今天郑重表态,这是危险也是机遇。 和太子做兄弟那是不知进退,不过只要将太子殿下一路平安的护送出去,日后太子登基必定前途无量。就算战死也会封妻荫子,怎么算不亏。 “请公子放心,我等只要有一人活着就不会让公子伤到一根汗毛。”几个侍卫纷纷表态。 “各位话不多说,我心领了,现在着甲,既然注定要与贼寇战上一场,就战个痛快。” 作为侍卫,随时都要有为主人挡刀的自觉性,甲胄即使不穿也要随身携带。 朱瞻基与范安二人也互相帮忙将甲胄穿好,进门送饭菜的伙计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手里的托盘散落在地上,饭菜的汁水四溢。 伙计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东西,只是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这几个人进门伙计就知道这几人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朝廷的将军。难道是为了神教而来的吗?伙计在心中默默想着。 朱瞻基现在也没空跟这伙计一般见识,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上前一把将伙计拎起来,朱瞻基说道:“带我们去牵马,不许声张!” 伙计连忙点头,小命攥在人家的手里,为了活命只能无条件的服从。朱瞻基不相信这个已经被白莲教完全掌控的镇子,这些店家是无辜的,说不定这边放了伙计,那边就去通风报信。 押着伙计将马牵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客栈的其他人。看着手持刀剑的朱瞻基等人,客栈里的其他人非常理智的没有做出过激反应。 从这一点上来判断,客栈与白莲教的牵涉并不深,顶多就是每月花钱买平安的样子。 出了客栈朱瞻基示意将伙计放了,一行七人寻着道路出了双流镇,几人不敢催马快走,若是被绊马索绊倒那就完事皆休了。 出了双流镇拐上官道,前方不远就是一片树林,朱瞻基紧盯着前方的树林吩咐道:“大家小心一点,尽量护住要害,别被树林里的冷箭伤了。” “是!” 众人明白,贼寇要想偷袭最有可能的就是隐藏在密林之中。五名侍卫端起已经上好弦的手弩,一旦发现可疑目标立刻击杀。 范安则挡在朱瞻基的前面,若是有危险也能第一时间替朱瞻基挡下来。朱瞻基并没有觉得有多紧张,一群装神弄鬼的蟊贼而已。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称量一下他们的斤两,行至树林跟前,几支冷箭带着破空之声向他们射了过来,都被侍卫挥动手臂利用护腕挡了下来。 树林里的贼人见弓箭不起作用,纷纷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挡住了朱瞻基一行人的去路。 正文 第68章 危机 朱瞻基很清楚他们在双流镇的一举一动都在贼人的监视之下,想要偷偷溜走根本就不可能。 不能逃跑就只能硬闯,所以他们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对方一定埋伏在前方。 果然刚出镇子上了官道,贼人就等在了树林里。朱瞻基大概数了数跳出来的贼人,有五六十人之多。看到这个人数朱瞻基倒是放下心来,看来这伙贼人只是因为看到范安出手大方,想捞点外快而已。 贼人的上层并不知晓他们的行动,若是贼人上层主导的行动,出动的就不是这五六十人。刚刚过去的那队人马起码要有二三百人,就算出动一半也有百人以上。 大明寻常刀剑只要想办法就能弄到,弓弩等远程打击武器可是管制武器,除非是在官府备案的猎户,私藏者等同谋反。民间想要搞到弓箭可不容易,树林里的贼人本来也不是善射之人,射了几箭没有作用,果断弃了弓箭带人跳出了树林。 为首一人手里拎着朴刀,指着朱瞻基等人喝道:“呔!尔等谁敢与我一战?” 朱瞻基一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这贼人话本看多了吧,还玩单挑! 朱瞻基挥了一个进攻的手势,一行七人迅速摆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可能是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堪一击,侍卫们并没有阻拦朱瞻基做为箭头。 在一声呐喊中,朱瞻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紧跟在后面的是五名侍卫,他们端着手弩,为太子殿下消除一切可能得威胁。 范安作为队伍里武力值最差的一个,只能吊在队伍后面补缺拾遗。 为首的贼人没想到对面来人连话都不说一句,上来就干。顿时吓得丢下朴刀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喊:“兀那贼厮!不敢与爷爷单挑,不讲武德!” 领头的一跑,剩下的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朱瞻基对这些捞偏门的人没有一点好感,战马从一个贼人身边掠过,手中的长刀在贼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带,借着战马的去势,一颗头颅就飞上天空,滚出老远才停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锦衣卫侍卫,射出手弩中的箭矢,将手弩挂在马鞍上,同样抽出绣春刀,加入了屠杀的行列。 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除了机灵的一头扎进树林里逃过一劫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七人斩杀。 直到前面看不到贼人之后,朱瞻基挥手让大家停下。虽然只是一边倒的屠杀,但是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依然会感觉到疲惫。 七人下马将身上染血的衣裳脱下包裹起来,几人一身染血的衣服走在路上会引起人的恐慌。 众人收拾停当之后,继续上马赶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一小队骑兵截住了朱瞻基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名头戴羃蘺身穿白衣的女子,这女子拦住朱瞻基等人娇斥一声道:“诸位!杀了我的人就想这么容易的走了吗?” “姑娘是说你与刚才的劫匪是一伙的?我大明律劫匪其罪当诛,我等杀了劫匪不但不会摊上官司,提着人头去官府还能领到赏钱。”朱瞻基将官府抬了出来,他想知道这群贼人对官府有没有敬畏之心。 “少拿官府吓唬本姑娘,本姑娘从来就没把官府放在眼里。杀了我的人还想走门儿都没有,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少受点皮肉之苦。” “看样子我们是逃不掉了是吗?” “不错!” 朱瞻基看了一眼侍卫们,所有人手弩都已经上弦。大喝一声:“杀!” 五人手中的弩箭激射出去,对面的女子与手下似乎早有准备,这边弓弦响动,那边的人全部俯身趴在马背上堪堪躲过了弩箭的射杀。 一击不中已经没有了上弦的时间,侍卫们纷纷抽出绣春刀,将朱瞻基护在中间摆出一个防御阵型。 刚刚一个小小的试探就已经清楚,他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对面的对手,只能拼死为太子殿下搏出一线生机。 然而侍卫的弩箭袭击彻底激怒了对面的女子,女子以一种近乎人体极限的姿势,从马背上弹跳起来,手持长剑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向着侍卫激射而去。 这种鬼魅般的身法是侍卫这种只练战阵之法的老兵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但是侍卫们凭借着多年的拼杀经验本能摆出一个防御的阵势,堪堪的挡下了女子的这一含怒一击。 女子微微一愣,感到非常的意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几个护卫竟然能接下她必杀一击。一击不中女子并不停顿,手中的长剑随着她的身形,不断变幻着方向,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出击,几招下来侍卫们就已经挂了彩,好在有甲胄保护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及根本。 站在后面的朱瞻基与范安是干着急却伸不上手,对方只有一个人就已经让他们七人手忙脚乱,若是女子手下那些人一起出手,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成了躺在地上的死尸。 好在女子的手下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隐隐的占住方位,防止朱瞻基等人逃跑。 这个时候,战场上女子与五名侍卫的缠斗还在继续,几个回合过去,女子渐渐摸清楚了五个人的套路,发现这五人的武艺都很一般,只是相互配合默契。 若是将这几个人收服,用于神教的练兵,一定会练出一支足以对抗朝廷官兵的军队。 神教就是缺乏军事人才,才在前几年的起事中一败涂地。起了爱才之心,女子的出手就开始留有余地。开始慢慢地与五人游斗,慢慢的耗空几人的体力。 侍卫们身上都穿着笨重的甲胄,十几个回合过去,他们之间的相互配合越来越迟缓,只是让他们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几次女子都有机会直接击杀他们,却并没有出手。 几人顿时明白了,女子是想将他们生擒。就像调教马匹一样,先要使劲消耗掉马匹的体力,才能更好的进行调教。 正文 第69章 唐赛儿 存了猫戏老鼠心思的女子,并不急于将五人拿下,而是慢慢的消耗着他们所剩不多的体力。 朱瞻基已经看出侍卫们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倒下,朱瞻基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侍卫们一旦倒下,他就赶紧自刎。大明堂堂太子绝对不能落到贼人的手里。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人影飘过,夺过了女子手中的长剑,将女子逼出战场。 女子看到来人之后,惊讶的喊了一句:“嫂嫂!” “仙儿!”来人也叫了一声女子的名字。 原来女子名字叫做仙儿。女子有些不忿地问道:“嫂嫂为何要拦下小妹,这几人杀了我那么多人。” “他们为何要杀人,你问过没有?” “俺为何要问,不管什么原因他们也不能杀了我的人,拍拍屁股就走,那我这个圣姑也太没有面子了。” “我们造孽已经太多,何必再滥杀无辜,那些教众见财起意,想要截杀人家,自己学艺不精被人家反杀,又怪得了谁?” “我们造什么孽了,要说造孽也是朝廷在造孽,他们找不到你,就大肆搜刮无辜妇人,用那种让女人死后都不得安生的木驴刑罚,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嫂嫂长叹一声说道:“她们都是因我而遭受非人待遇,惨遭横祸。我这辈子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放了他们吧,就当为嫂嫂积点阴德。” “哼!听你的,我们走!”说着女子一跺脚带着手下之人一溜烟走了。 五名侍卫见那女子带人走了,一口提着的气陡然松懈下来,顿时就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大有轻轻一推就倒下的感觉。 朱瞻基赶紧上前冲着女子行礼道:“多谢夫人相救,大恩不言谢,还请夫人留下芳名,好让在下来日报答夫人救命之恩。” 那名女子收起长剑对着朱瞻基等人行了个万福之礼,说道:“是我那妹子不懂事给各位添麻烦了,几位赶紧走吧,我送诸位一程!” “有劳了!”朱瞻基一听这位妇人竟然与那女子是一家人,不由新生警惕。 “几位是官面上的人吧?”妇人问道。 “夫人好眼力,我等确实是官府中人,南下金陵公干路过此地,没想到在此地惹上了麻烦。吾观贵部行事有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的影子,你们难道不怕朝廷制裁吗?” “朝廷制裁还少了,没错我等都是弥勒教众,而我就是朝廷通缉悬赏的唐赛儿。朝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我等才会揭竿而起反抗暴政。 朝廷抓不到我,就拿北直隶与山东无辜妇人撒气,几千无辜妇人惨遭非人折磨而死,这样的朝廷不该反吗?” 朱瞻基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位妇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唐赛儿,朝廷一直想抓住而不得。 “朝廷为了北征草原是对百姓狠了一些,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北方平定,朝廷必定会与民休息,重回太平盛世。 而你们所做之事也未必比朝廷好到哪里去,无非是用一种蛊惑人心的手段让无知百姓盲从。等到有一天百姓发现你们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话的时候,你们也就彻底没了生存的土壤。” 唐赛儿惊讶的打量了一番朱瞻基,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样一番话可不是一个普通官宦子弟所能体会出来的。” “某是谁不重要,不过夫人大可放心,某不会向朝廷举报你的行踪,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女子而已,朝廷当年也是小题大做了。 不过某家也奉劝你们一句,这种坑蒙百姓钱财之事还是少做一些,就当为自己积一点阴德。” “自从起事失败以后,我已不问教中诸事多年,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搜寻照顾那些因我而死的妇人遗孤上。她们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为女人,被朝廷当成了抓不到我的替罪羊。” 这话让朱瞻基脸红,朝廷就是他们家开的,那些死难的女人与他家脱不开关系。这件事朝廷做的确实过了,为了一个女人而大搞株连,后世史书上也绝对是骂名。 “夫人之仁心某家佩服,不过以夫人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人,救人不如自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教会他们生存的技能,某有一个朋友在房山县任知县,正在开办一座专门教授孤儿的学堂,学成之后,别的不敢说,去一店铺做一账房绰绰有余。 夫人若是信得过某,某可以写一封推荐信交于夫人,我那位朋友见到信后必定会妥善安置夫人送去的遗孤,夫人也可暗中观察,看看我那朋友是不是真心在教授这些孤儿本事。” 唐赛儿狐疑地看了朱瞻基一眼,眼前之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确实自己一个人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那些受难者的遗孤的生活。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就凭公子一句话,我可不敢相信。若是公子真能帮助我安置这些遗孤,我就算为公子当牛做马也甘之如饴!”唐赛儿做梦都不会想到眼前的贵公子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某的身份暂时不能透露给夫人,还望夫人见谅,若是夫人到了房山见到房山县令,就会知道某得身份。 房山县令与夫人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以夫人的本事想要弄清楚某说的话是真是假并不难吧!” 唐赛儿一想也是如此,凭借自己的本事悄悄潜入县衙,查探一番自然也就清楚了。 “好!那我就谢过公子的厚恩,等到这些遗孤安置妥当,公子有什么吩咐,唐赛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说完朱瞻基取出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就一封书信,吹干墨迹装进信封里,交给唐赛儿说道:“你把这封信交给唐季重,他看到信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唐赛儿接过信放在怀里,再次感谢道:“多谢公子相助!” “是你的善良打动了某,也是你救人在先,从这一点来看,你并不像朝廷所说的那样穷凶极恶,但愿以后我们再相见时,你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装神弄鬼终究不是正途。” “多谢公子指点,我已不问教中之事,以后教中之事也与我无关,等我把这些遗孤全部安顿下来,就找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正文 第70章 朱高煦 告别唐赛儿之后,朱瞻基一行人不敢再逗留险地,赶紧快马加鞭向前赶路,天黑之前再次找到一个集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休息一晚第二天接着赶路。 趁着没人的时候,范安偷偷问朱瞻基:“小爷!您真的不打算让人将那女贼首捉拿归案吗?” “一个女人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我观朝廷诸公也就能欺负欺负女人了。唐赛儿全盛的时候都不过是朝廷的廯疥之疾,更何况现在已是藏头露尾不敢显露踪迹的逃犯。” “可是她是朝廷钦犯,若是让人知道小爷私纵女匪,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编排小爷呢!”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是人家的事,我想的是为何白莲教这种看起来并不高明的骗术,却能让百姓趋之若鹜。而朝廷推行的一些明显是对百姓有好处的政策却举步维艰?” “这奴婢哪里知道?这种大事小爷应该问周先生,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 “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将来我怎么用你!”朱瞻基气的直想踹他一*******婢伺候好小爷就是本分,其他的事小爷吩咐做了奴婢现学也来得及。” 朱瞻基明白了自己后来为何要开内书堂的原因了,身边的人忠心是有,可是却拿不出手。 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内宦都是随朱棣靖难的功臣,朱棣登上帝位之后,后来的内宦就再也没有什么出彩之人。 这是帝王刻意打压,历史上宦官干政可是层出不穷,不得不防。 在范安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朱瞻基其实也明白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历代朝廷的愚民政策所产生的后果。 通过愚民政策的老百姓是好糊弄了,可是朝廷好糊弄,别有用心的人一样好糊弄。这也是为什么有心人一煽动就能造成群体事件,老百姓甚至不知王法为何物。 要想改变大明的现状,教育就是头等大事,读书明理,百姓只有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百姓才不会盲从盲信。 要想实现全民教育,首先就要打破大明的现状,大明的现状就是以宗族为纽带,以姻亲为桥梁,搭建起一个个的宗亲社会。 在宗亲社会里,族长的话往往比圣旨还管用。一族族长大多数情况下又是当地士绅,士绅加上宗族统治了大明的乡下。 如何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打破宗族社会,这是一个大难题,朱瞻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按照后世的经验,大规模工业化将农业人口吸收到城市,宗族社会自然就会瓦解。 可是在大明搞大规模工业化任重而道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反正在朱瞻基的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了,后继之人还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继续推动改革吗?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一路上再无任何波澜。沿途看到的百姓依然是极端的贫困,按照梦中后世对贫困户的划分,大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贫困户。 而大明这不到百分之十的人才是所谓的民,皇帝不可与他们争利,而且也不能违背他们的民意。不然就是他们口中的独夫民贼,反正笔杆子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皇帝也挡不住他们写什么。 至于百分之九十多黔首百姓是什么?是草芥,是韭菜。草芥与韭菜也配拥有自己的声音吗? 过了双流镇后,一路上再没有发现白莲教的踪迹,看来白莲教的影响还没有扩大。 一路行来,朱瞻基见多了贫穷与苦难,光是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就见了很多。 作为父母,但凡有一丁点的办法,谁愿意卖掉自己的儿女,这还是所谓的太平盛世呢,若是乱世又该如何? 朱瞻基的心情很是沉重,一路南行,路过的都是大明的精华地区。连这些膏腴之地百姓都过得猪狗不如,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又能好到哪里去。 行至乐安州附近,朱瞻基忽然想起这里是二叔汉王朱高煦的封地,算起来自己与汉王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二叔现在在乐安州在干什么? 至于说朱高煦会准备谋反,无论是从前的那个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是不信的,从前的自己说汉王谋反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这个以武勇著称的藩王。 现在的自己对于这样一个如同圈禁一般的藩王,根本不屑一顾。借朱高煦个胆子也不敢以一州之地举起反旗,将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两个叔叔呢? 这关系到的还有自己的那些个兄弟该如何安排,再想分封到各地当猪养是不可能了。大明有多少钱也不够这群只会吃饭生孩子的废物花用的,朱瞻基也是奇怪,大明朝无论哪一支一旦继承帝位,子嗣就变的艰难起来。 老爹子嗣不少,轮到自己的时候,只有两个儿子,到了朱佑樘这一辈就只有一个儿子,轮到他的儿子当皇帝的时候居然绝嗣了。便宜了兴王一支,没想到的是几代过去,到了朱由校这一辈又绝嗣了。好在朱由校还有个亲兄弟,不用从别人家过继,也就不用搞出大礼议的事件。 反而不当皇帝的其他宗室倒是哪个都是多子多福,有一个藩王孩子生的太多,居然连他自己都认不全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皇室的笑柄。 乐安州并没有因为有个汉王日子就好过一些,黔首百姓一样的贫穷,甚至比没有藩王的地方还要更穷困一些。 朱瞻基从乐安州附近悄悄走过,在汉王府中的朱高煦肯定不会想到,他的侄儿未来的皇帝正悄然从他的封地边缘经过。 就算是知道了,以朱高煦的性情也不屑于用这种阴私的办法半路截杀。 朱瞻基对于朱高煦的军事才华还是非常欣赏的,可以说朱高煦是朱棣之后宗室中最能打的将军。军队里面必须要有皇室中人,不然皇室对军队的影响力就会下降。 武人最信服的是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人,二叔朱高煦无疑就是这样的将军。 正文 第71章 临清 终于到了与官船约定的汇合地点——临清,做为大运河的南北交汇之处,由于大明行政中心北迁至北平,北方粮食又不够用,想要维持北平京营与边墙的驻军,就得大量从南方调集粮食。 不知道大明君臣是怎么想的,放着更经济省力的海运不用,非要使用运河运粮。由于运河水深较浅,又加之河上并没有海上那么大的风,在无风或者逆风的时候,漕船就需要纤夫拉纤。 因为漕运以及南北的货运运输,运河两岸有着庞大的依靠运河过活的人,纤夫就是其中之一。 朱瞻基一行人来到临清的时候,官船还没有赶到。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朱瞻基带着人出了客栈开始在临清码头上闲逛。 运河两岸鳞次栉比的店铺与衣衫褴褛的纤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漕运的兴起造成了临清畸形的繁华。 围绕着临清运河码头,各种店铺如雨后春笋一般开了起来。商人的嗅觉异常灵敏,哪里有商机哪里就有商人的身影。 这会儿的商人还不是弘治朝之后的商人,敢于明目张胆的穿着锦罗绸缎招摇过市。朱重八规定商人不得着丝织品,不得乘轿,子弟也不得科举。 可以说是将商人的上升空间全部堵死,但是没有什么用,商人没有政治地位,却有钱。 银子开路,很少有人能够抵御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于是商人的地位在银子的攻势下逐步提高,眼下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左右朝堂的力量,却比大明立国之时的地位提高了许多。 士农工商绝对排在工匠前面,他们更是官员们的座上宾。 朱瞻基找了一家离码头最近的茶馆,坐在临窗的位置,观察着运河上来往船只。 临清巡检司的兵丁在挨个船只检查,检查船只上是否有违禁物品。这些搜查的兵丁手脚肯定不干净,过路的船只为了避免麻烦,往往都是花钱消灾。 运河上的巡检司就是一个典型的放屁油裤裆的肥差,这些利用朝廷公器谋私的行为要如何杜绝?如何建立合理的监督机制,使得朝廷公器发挥应有的作用,这是朱瞻基深刻思考的问题。 朱瞻基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船只都会接受检查,有些船只这些巡检司兵丁只是看上一眼对方手里出示的东西,就被放了过去,不做任何的检查。 “范安!去打听一下,为何有些船只怎么不用检查就能放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 范安答应一声,转身出了茶楼。朱瞻基继续坐在茶楼上欣赏着码头上的众生相,临清码头是一座商业气息极其浓厚的市镇。 这样一座市镇,每天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是多少,估计整个大明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大明太缺乏懂得经济运行之人,所有经济活动都是粗放式管理,野蛮生长。 朝廷并没有从经济活动中得到多少好处,商人也没有因为朝廷没有得到好处而减轻负担。这样一块权力真空的区域,恰恰被官员、士绅、青皮混混所瓜分。 真正得利的是这些人,骂名却是朝廷在背,这是何其扭曲的经济政策。这一切在不久的将来都要进行整改,朝廷该怎么收税,又如何管理市镇,让商人能够心甘情愿的交税,而负担还会比现在减轻不少。 一会儿工夫范安从外面走了一圈返回了茶楼,向朱瞻基禀报道:“公子!那些被巡检放过去的都是有功名之人,其中还有不少在任的官员。” “有没有冒充有功名的?” “奴婢不敢肯定,民间一旦发觉有利可图,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范安小心地回答。 涉及到士绅这种非常要命的话题,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士绅优待就是一颗毒瘤,本来太祖是想让家贫的读书人安心读书,不为五斗米犯难。 可是这优待到了今天已经完全变了味道,乡村之中士绅利用这种优待大肆兼并土地,行商之中也有这些人暗中提供保护伞。 若是天下的土地与行商全让他们控制,朝廷还能有税收吗?” “公子慎言!” “我就是发发牢骚,不说了这一路上也看够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官船到来。” 范安松了一口气,真怕这位爷又生出什么事端,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劫难可是再也不想经历。 可是他们不想找麻烦,偏偏麻烦就找上了他们。 正在喝茶看风景的朱瞻基等人,忽然发现一群袒胸露乳的青皮混混闯进了茶楼,直接将朱瞻基等人围了起来。 一人指着范安说道:“就是这个公鸭嗓子的人在打听码头上的事,小的怀疑这小子图谋不轨!” 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须汉子指着范安问道:“小子道个万吧,哪条道上的?” 范安何时被市井小人如此戟指过,当时脸就撂了下来:“哪里来的狂徒!你爹娘没教过你礼吗?” “嘴还挺硬,爷们儿希望你能一直硬下去。给我打!” 身后拎着棍棒的混混一拥而上就要对范安下手,范安伸手拦住道:“慢着!别在店家的茶楼里动手,砸坏了茶楼的东西某怕你赔不起。” “少废话,爷们儿在临清就没赔过东西。兄弟们别听这厮拖延时间,先打断腿再说。” 坐着一直没动的朱瞻基,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顶了上来,这就是大明治下吗? 光天化日之下,青皮混混就敢张嘴打断人腿,背地里到底有多少龌龊之事呢? “把领头的给本公子杀了,等着地方官上门!”朱瞻基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吩咐了一声。 五名侍卫都是杀人的老手,都没用武器在混混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扭断了领头青皮混混的脖子。 混混们平时好勇斗狠,无非是打架斗殴,顶多就是把人打残,哪见过上来就要人命的。 眼瞅着领头的混混屎尿横流,瘫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剩下的混混吓得目瞪口呆,这是碰到茬子手上了,本来是想欺负外地生面孔,却没想到人家竟然是过江龙。 正文 第72章 公堂 混混们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在侍卫们的逼视下,乖乖的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范安指着一个青皮混混问道:“想死吗?” 混混吓得磕头如捣蒜,口中不停的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尔等是听谁的吩咐,找上某家的?” “好汉爷!小的们是码头帮的人,帮主是巡检司巡检老爷的小舅子,是巡检司的差爷发现好汉爷在盘问码头之事,就让小的们给好汉爷一点教训。” “死的那人是谁?” “那是码头帮青龙堂堂主侯三儿,是临清有名的敢打敢拼的好汉,没想到竟然栽在好汉爷的手里。” 短短的几句话就让朱瞻基明白,官吏与城狐社鼠相勾结,欺行霸市以谋取利益,整个码头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范安这样的外地人必定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而范安又在打听码头上的事情,这些人肯定会觉得范安一定不怀好意,也许还是官面上派下来的人。绝对不能让人将他们勾当给捅出去,不然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没想到的是,地头蛇遇见了过江龙,朱瞻基这头强龙压过了地头蛇。 朱瞻基在等临清州衙的人到来,相信早有人去州衙报信,这会官差已经在来的路上。 范安还在一个个的审问这些混混,这些人都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子,他们知道的内情不多,混在帮派之中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 审了半天也审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范安果断放弃,看向朱瞻基问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等!”朱瞻基轻声说道。 “等谁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一会儿工夫,一队差役闯进了茶馆,二话不说直奔朱瞻基等人而来,拿出锁链就要锁人。 侍卫们哪里会让差役碰到太子殿下,纷纷抽出藏在包袱里绣春刀挡在了朱瞻基的面前。 带队的捕头一看对方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面对官差的时候敢于亮出兵刃,对抗官府这就等于是谋反。 捕头的头一下子就大了三圈,他知道今天的事不容易善了了。这几人很明显是有恃无恐,稍微有点心眼儿的人都知道对抗官府等同谋反,往大了说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可是从这几个人的眼神中,捕头并没有看到一丝害怕的情绪,这几个人非常的不简单。在胥吏这个行当干了差不多大半辈子的捕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临清可能摊上大事了。 有道是羞刀难入鞘,对方也不表露身份就公然对抗官差,捕头必须要做出反应。 “几位!对抗官差可是谋逆大罪,尔等可要想清楚了。不要祸及家人。”捕头的话有些色厉内荏。 “不劳官爷费心,想锁拿我等是断然不可,我等倒是可以跟随贵差去一趟州衙。”侍卫不想与官面上的人发生冲突,说话还算客气。 捕头一想,既然人家愿意跟着自己去州衙,自己也就犯不着与人家拼命。到了州衙是否拿下这几人那就是大老爷说了算了。 虽说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为了抓住这几个人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值当了。 捕头很明智的选择了不动手,只是带着人隐隐将朱瞻基等人围在中间。一路来到州衙,这种出了命案的大案知州必须亲自升堂问案。 知州老爷看着堂下站着的几个人,心中老大的不痛快,暗骂三班衙役不会办事。杀人嫌犯竟然不带刑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堂下,不知道还以为这是老爷我请来的客人。 看到知州老爷升堂问案,两边站班的衙役杵着水火棍齐声喝道:“威武!!!” 这就是堂威,胆小没见过世面的人,见到这种场面,在心理上就会怯上三分。 往往一经审讯就会竹筒倒豆子--一点不剩,全部招认出来。所谓审案就是一次次突破心理防线的过程,一旦心理防线失守,肚子有什么秘密都得倒出来。 “啪!”看着堂下的朱瞻基等人,知州老爷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见了本官因何不跪?” “你还不配!” 侍卫的一句话,让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哗然。也让堂上的知州老爷恼羞成怒,再次狠狠地拍了几下惊堂木,压住大堂内外的骚动。 “来人,给本官将这几个狂徒拿下,先给本官重打二十大板,铩铩威风!” 差役们这回可不敢再留余地,当着老爷的面,就是拼死也要将贼人拿下。众差役手持水火棍就要将朱瞻基众人打翻在地,一名侍卫冷笑一声说道:“知州老爷好大的官威,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人屈打成招,打人之前不妨先看看某家的这个东西,看过了还想打某家绝不阻拦。” 说完侍卫从腰带上解下一枚腰牌,丢到知州老爷的公案上。本来还有些不屑一顾的知州老爷看到腰牌的一瞬间就吓得浑身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坐堂官的威风。 让文官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让知州老爷有些怀疑人生。难道自己银子贪得有些多了,被锦衣卫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是来暗中查访他的罪证了吗? 短暂的彷徨过后,知州老爷赶紧制止了差役的动作。这要真打了锦衣卫,别说他自己的小命不保,说不定还要牵连家人。 这么些年进了锦衣卫诏狱的有几个能够活着出来的,知州老爷正在尴尬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外面有门子进来大堂禀报:“启禀大老爷,太子殿下的官船已经到了临清,现在正在码头靠岸。” 太子殿下到了,知州老爷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全明白了,敢情锦衣卫这是给太子殿下前来打前站的。 估计临清码头上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部落入锦衣卫的眼里,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临清码头之事会如何对待临清上下的官吏。 知州老爷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体面,从公案后转过堂下,对着朱瞻基等人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成了:“下官不知是上差驾到,冒犯了上上差还请恕罪!” 正文 第73章 无耻之人 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大堂里发生了什么事,眼瞅着就要看到喜闻乐见的打屁股,结果不打了。 虽然没看到打屁股的好事,但是看到了更加激动人心之事。平常高高在上的知州老爷像个磕头虫一般跪在大堂上,向受审之人求饶。 对于知州老爷的这副模样,这样的官员朱瞻基见得多了。平时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落到锦衣卫手里,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的事都能招认出来。 真正有傲骨的读书人,必然不是贪财好色之徒。临清现在这样的乱象,这位知州老爷功不可没。 在任上这些年,估计早已捞得身家过万。口袋里有了银子,命就变得值钱了,当年读书时为民请命的最高理想早已被酒色财气侵染的乌七八糟。 朱瞻基看着跪在堂下的知州老爷,冷笑道:“能不能饶了你,要看你贪了多少?草菅了多少人命?” 知州听到朱瞻基发话,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连忙对着朱瞻基磕头道:“上官!卑职愿意奉上全部家财,只求饶卑职一命。” 朱瞻基没再搭理他,转头对身后的范安吩咐道:“快去码头调侍卫千户,命王二带着他的百户去把临清巡检司抄了,巡检司上下一个都不能放过,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调一个百户来州衙与我汇合,其余人马迅速控制在码头上当值的巡检司人员,以及那个所谓的码头帮也全部端了。 你留在侍卫千户那里,给我盯紧了,哪个人手不老实,给我就地砍了。” 语气森严的把命令下完,朱瞻基才转头对知州说道:“你是朝廷命官,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得三法司定你得罪。你先起来吧,跪在地上成何体统。大明官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是!卑职这就起来。”知州老爷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心中暗自盘算,要怎样才能度过此劫。 眼前这个年轻肯定是太子身边亲信之人,若是此人能在太子殿下身边美言几句,也许自己就能度过此劫。 想到这里知州老爷一点点的往朱瞻基的身边凑,侍卫哪里能让他靠近太子殿下,还没等他靠近朱瞻基五步远的时候,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离公子远一点,再往前走一步,就地格杀。”侍卫怒声喝道。 知州老爷吓了一跳,不就是靠近一点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太子呢? 知州老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在南京见过一次太子殿下,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还小,与现在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青年有很大的区别,那个时候自己不过远远望过去,扫了一眼陪侍在先帝身边的太孙殿下。 当年的太孙已是如今的太子,这个青年八成就是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不然如何能够调动得了锦衣卫,要知道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 自己一个三甲进士宦途不畅,在知县的位置上蹉跎了十几年才熬到了知州的位置上。 可以想象的到,知州就是自己官场的终点,自己已是知天命的年齿,本来打算干完这一任,银子捞得差不多也就致仕回家养老算了。 没想到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锦衣卫肯定摸清了自己这些年捞了多少钱,想要蒙混过关已是不可能了。 眼下唯一求活的机会就是太子殿下能够高抬贵手,不把事情捅到朝廷上。想到这里知州老爷膝盖一软冲着朱瞻基跪倒在地叩首道:“臣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看出是太子殿下驾到!” “你倒还是有一点儿眼力,这么快就知道了孤的身份。” “臣也是斗胆猜测一番,若不是太子殿下当面谁又能有这么大的声威,压得臣喘气都有些困难。殿下大堂人多眼杂,为了殿下的安危,臣请殿下进二堂暂歇。”这话说的没有任何的谄媚之态,完全是一副做为臣子的忠义之心。 “好吧!”朱瞻基也觉得大堂对着市井百姓,并不是讲话的场所,便点头跟着知州老爷进了二堂。 知州老爷叫董怀礼,字忠孝,名字出自‘虽出言不逊,但怀礼忠孝’,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位知州老爷还有几分忠孝之心。 董老爷把朱瞻基让进二堂之后,顿时没有了在大堂上的忠臣模样,双膝跪地叩首道:“太子殿下饶命,只要殿下放过臣,从今往后臣就跟着殿下鞍前马后,为殿下效忠。” 这个时候董怀礼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之心,只要能保住性命,就是现在让他脱光了给朱瞻基表演一段活春宫,估计他也能做的出来。 朱瞻基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一寡廉鲜耻之辈,这种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放到朝堂上在传统士人眼中就是妥妥的奸臣,甚至是佞臣。 不过这样的人也好用,正因为这种人的毛病太多,只要掌握住他的命脉,倒是一把合适的刀。 “孤如何饶你,你犯的是国法,自有三法司定你的罪,孤也无权干涉。” “臣自知贪婪无度,在临清任上搜刮了不少的银钱,但是臣没有向当地百姓多收一文钱的税,臣捞的每一笔钱都是从过往客商身上索取,并不伤百姓分毫,请殿下明察!” “你捞了多少钱?” “臣上任两年多的时间,捞了差不多十万贯,不过这笔钱也不是臣自己全部落下,还要向上官与京城分润,真正落到臣手里的只有不到五万贯。” “把你送过银子的官员给孤写一个名单,一个都不能落下,明白吗?” “臣明白!”董怀礼从朱瞻基的语气里听出了活命的机会。 “小小的一个临清就依靠着过往客商两年时间就能捞到五万贯,这样一笔钱已经赶上一个县的岁入。你是不是在竭泽而渔。” “殿下,临清是个好地方,地处大运河南北交汇之处,若是在此处设一税关,向来往的商船征税,每年定会为朝廷增加十万贯以上的岁入。” “想法是不错,可是孤如何才能挡住像你这样的硕鼠,别到时候朝廷没有收到税,钱都装进了你们的口袋,黑锅却让朝廷背了?” 正文 第74章 税关 董怀礼心中奔腾着一万只羊驼,夺笋啊!让老爷我自己给自己戴笼头。 老爷我也是读圣贤书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若不是为了娇妻美妾,怎会为阿堵物折腰。 老爷我能说是你老朱家给我等官老爷的俸禄太低吗?当然这话董怀礼只敢腹诽,哪里敢说出来,一个大不敬就得让他人头落地。 太子问话还得回答:“殿下!想要治贪太难了,毕竟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 “你倒是说了句大实话,是人都喜欢钱,毕竟钱能给人带来享受,好逸恶劳才是人的本性。” “殿下说的是,人性如此,想要肃清贪腐单靠严刑峻法是刹不住的。恕臣斗胆说一句,想让马儿跑就得喂马儿草。 十年寒窗苦读当官是为了过好日子,若是当官了还过苦日子谁还愿意当官,即使当官也得往自己口袋里捞好处。” “你是说我大明应该学前宋高薪养廉吗?” “前宋那算什么高薪养廉,那是君与士大夫分肥天下而已。士大夫富得流油,百姓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即使是如此高薪官员该贪还是一样的贪。” “为何?”朱瞻基明白什么原因,不过想听听这个老贪官的话。 “刑不上士大夫,让士大夫有恃无恐,最严重的事不过是流放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臣要说的是给予一定的高薪,保证官员的体面。再配合严厉的处罚力度,让官员害怕若是伸手了现在的体面日子可就没了。风险大过所得到的好处,一般人都会收敛一些,犯不上为多花一点而把自己搭进去。” 朱瞻基没想到这位老贪官还是一位老愤青,不过这想法是好的,实行起来却太难了。 谁来监督,监督之人与当事人同流合污又如何处理,制度建设跟不上什么样的政策最终都会歪楼。 “想法很好。却难以实现,就以你临清为例,谁来监督你。运河上的那些船只装什么样的货收多少钱,这钱怎么收?” “殿下!如何收税这都是细节问题,术业有专攻,交给懂行之人制定一个合理的章程,我等觉得合理就使用,不合理就继续改进。 难得就是监督,这个臣也不敢置喙,殿下自有安排。” “董知州恰恰说反了,细节决定成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高屋建瓴,却不注重细节,所以历代的士大夫无论推行任何政策,最终都是人亡政息。” 董怀礼仔细一想也是如此,历代变法者就没有好下场的。唯一不同的是商君死而其政存,其他变法者多是人亡政息,离大明最近的一次变法,也是宋神宗死而政息。 进而开启了引起北宋灭亡的党争,只要变法就会引起党争,意图改变者与既得利益者之间就是生死大敌。 “殿下!臣愚钝,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朱瞻基知道这老贪官也就这点水平了,能看到这一步的大明官员已经算是有远见的官员。指望整日与八股为伴的读书人能够有什么创新能力,还不如指望工匠们科技大爆发呢! “董知州!” “臣在!” “想不想活命?” “谢殿下宽恕之恩!” “你倒是会顺杆爬,想活命就把这些年贪污的银钱交出来,孤允许你留下一成。 不过你要替孤开始筹建临清税关,税关优先征收宝钞,实在没有宝钞的情况下才收金银铜钱。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若是被孤发现你暗中收其他银钱,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 “殿下这是为何?宝钞现在已经快成废纸,收多少也没有用啊!” “这你不用管,孤自有道理,新的税关成立,核察之人要与收钱之人分开。要设立专门的收税处,核察人员开具税票之后,船主自己前往收税处交税,拿到完税证明方可通行。 税票一式三份,勘察人员一份,收税人员一份,船主一份。若是发现有人私自收费,就地处决! 孤会留下一支军队驻扎在临清,临清税关建立之后面对的征税对象是所有船只,就是孤的坐船要通过临清税关也要缴税。任何想要依仗特权闯关者,立即扣船并将闯关之人关押,并按照实际征收税额十倍处罚。” 董怀礼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这哪是饶自己一命,这分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可是没办法,把柄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不答应现在立即死,答应了还有可能活。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拼死一搏,只要熬到太子登上大位,好歹也能混上一份从龙之功。 转瞬之间董怀礼就权衡好了利弊,认真整理了一下衣冠,深揖一礼:“臣誓死完成殿下重托!” 这是认主之礼,可比刚才跪地磕头郑重多了,跪地磕头那是迫不得已的臣服。现在这一揖那就是心悦臣服,这一拜下去他这一生都不能再改换门庭。 “忠孝免礼,孤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罚没你的银子孤会慢慢的补偿给你,现在必须要遮住天下人的眼睛。” “谢殿下,臣之前贪婪是看不到未来,如今跟随殿下前途无量,怎么会去计较这些蝇头小利。”董怀礼听到朱瞻基称呼他表字,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 “孤向来赏功罚过绝不含糊,今后三年临清税关就是你晋升的资本,做出政绩你将有更广阔的前途,若是差事办砸了,到时候别怪孤不讲情面!” “是!臣晓得,若是办不好税关,臣自己找个歪脖树吊死,不拖累殿下。 不过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如实相告?” “说吧,什么事?” “殿下在临清设立税关,可经过陛下与朝廷的允准?” “怎么没有朝廷允准你就不敢干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有朝廷允准,那臣这边就能大张旗鼓的做起来,若是没有朝廷允准,臣就给税关披一层外衣,不让外人说出闲话来!” “既然做事就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打出孤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做事,有什么问题孤给你兜着!” 正文 第75章 税率 有了朱瞻基的保证,董怀礼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底气。就怕上位者不愿意承担责任,有好处是上官的,有责任就是办差之人的。 若是这样的上官,董怀礼还真的提不起什么劲儿来。太子殿下的保证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古人重视承诺,既然太子殿下承诺了出了问题不会让下人背黑锅,那就一定不会。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打造临清税关?若要收税缉私力量就必须要建立起来,不然所有人都绕行税关偷逃关税,这关税不收也罢。” “绕行我们不拦着,只要他们觉得绕行的成本要比交税划算,那就让他们绕,这就涉及到我们征税的标准,我们是水道关卡,为了方便征税,我们不管船上装的什么,按照船只的大小进行征税。一料征收多少税,要让船主一目了然。越是简单明了越是不容易出现营私舞弊的行为,越是复杂繁琐就越是容易藏污纳垢。” “殿下此言精辟,若是船主过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交多少钱,感觉付出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船主也就不会费尽心思去行贿收税的差役,不过这征收宝钞是按照面值征收还是按照实际额度征收?现在的宝钞在市面上一贯连五文钱都兑换不了。” “按照一贯折合十文钱的比例征收,一料征收十文。运河上的船只大都是百料左右,百料以上的大船不多,一艘船通关一次最高不会高于一贯钱,这个税额想要绕行不够车马费吧。” “这是不是有点低了,建立一个税关光是负责收税的人员至少也要百人之多,再算上缉私防卫的兵丁,至少要二百人才能维持税关的正常运转,就算按照最低的薪俸标准,每人一个月一贯钱月饷,每月至少也要支出二百多贯成本。 这还不算维护税关以及建造税关的成本,这些全部算上,每月至少要支出翻上一倍以上才能保证正常运转。” “忠孝可统计过每日通过临清的来往船只有多少?” “巡检司向臣禀报过,每日路过临清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都不下百艘,秋天漕粮通过的时候,每日通过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漕粮船只也要征税吗?” “不少了,来往一天保守的计算也有二三百艘船,每天的税额至少也有两百贯左右。如果按照税关二百人编制,平均月关饷两贯,再算上其他的成本每月有六百贯支出就差不多了。 若是每月税收超过六万贯,多出的部分拿出一成做为奖励发放给税关人员,这个奖励的发放要指定一个标准,不能吃大锅饭,谁干的好,完成的任务多,谁就应该多拿钱。 让所有人都明白税收高了他们的薪俸也会跟着升高,谁若是徇私舞弊,那贪的可就是是大家的钱。” “殿下这个激励机制不错,在辅以监管税关的贪腐问题一定弱化到最小,不敢说无人敢贪污,至少不敢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勒索钱财。” 在关于税关的事宜上,朱瞻基事无巨细的与董怀礼认真交代,税关的成功与否关系着将来的新政推行,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正在二人商议税关细节的时候,王仲义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有一些血迹,很明显是动手了。看到朱瞻基后赶紧行礼道:“标下叩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王二差事办的如何了?” “标下就是来跟您禀报的,您还别说那狗知州可真是个大贪官,连带着整个临清也是蛇鼠一窝,没有几个干净的,要标下说这些狗官就应该拉出去千刀万剐了。”王二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董怀礼脸都绿了。 朱瞻基也担心董怀礼太过尴尬,咳嗽一声说道:“王二说重点,抄了多少银子?” “是!殿下,光是从巡检司巡检的家里就抄出了十万两白银,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看的标下眼睛都直了,标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堆在一起的样子,通过对巡检的审讯,巡检招供说搜刮的银子大部分都送给了那狗知州了。 殿下那狗知州抓住了没有,要不标下再去把那狗知州的家给抄了,估计那狗知州家的银子更多!” 王仲义张口闭口连续的狗知州让董怀礼异常愤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王仲义的话说道:“不必劳烦王将军动手去抄了,下官已经向太子殿下供认清楚,一会儿王将军跟着下官去把银子搬走就是了。” “你就是那……知州?”王仲义差点又脱口说出狗知州三个字,好在及时收住了嘴,他看着这位知州老爷似乎没有被太子殿下问罪的意思,心里就有些不满,这样的大贪官也能逍遥法外吗? “正是下官!” 王仲义朴素的心里对董怀礼这样的贪官没有任何好感,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临清知州之后,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朱瞻基适时打断二人之间的尴尬问道:“王二,一共抄出来多少银子?” “具体一共有多少标下也不清楚,范太监正带着人清点呢!” “王二,给你安排个新差事,以后你与这位董知州搭档,在临清当一段差如何?” “标下与这个贪官搭档干什么?” “孤打算在这临清设立一座税关,需要你带着你的百户维护临清税关的安全。” “是!殿下让王二做什么,王二就做什么,不过标下不愿与这贪官共处!” “刚还说孤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就不能与董知州搭档。” “标下不想与贪官同流合污!” 王二的话让朱瞻基心中感慨万千,一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后生,只在军队里接受过一点文化知识,对贪官的憎恶大多数情况来自胥吏的压迫,在百姓眼里胥吏的行为就代表着朝廷与官员,可见基层的建设才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的大事。 无论顶层设计的再好,也要底层与百姓真正接触的人去执行,没有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基层官员,想要改变大明的现状何其难也! 正文 第76章 入南京 朱瞻基对王仲义排斥董怀礼的行为喜闻乐见,未来一段时间两人要在临清搭档,若是一团和气才让他更不放心。 最终的查抄结果统计出来,光是巡检司上下就抄出近二十万两白银,董怀礼也将自家的五万两贪墨的白银拿了出来。是不是全部拿出来,朱瞻基也不愿意去深究,毕竟按照程序他是无权来处置地方官的。 所有财物统计到一起有近三十万两之多,这不是隆庆开关之后的白银,大明初年的白银还是很短缺的,获得白银的主要来源是国内的白银矿开采以及朝贡贸易。 民间获得白银的机会更是不多,一个小小的巡检司竟然能够查抄出这么多的白银,还在真是让朱瞻基大开眼界。 看来这临清还真是个膏腴之地,若是用心经营,一定能够将临清打造成一个商业基地。 朱瞻基给董怀礼留下五万两白银用做税关建设以及税关人员的招募,这些新招募的人员都要进行一定的培训才能上岗。 首先就要对临清这一段的运河河面进行拓宽,不然一旦税关建立起来会引起河道的堵塞。更为关键的是制度上的建设要从一开始就规范起来,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是一窝硕鼠。 离开临清一路无话,朱瞻基在船队到达凤阳之前就没有下船,在凤阳祭拜了先祖祖陵之后,继续登船南行。等到太子船队靠上南京龙江码头的时候,早已得到消息的在南京文武官员齐齐等在龙江码头,朱瞻基全副太子行头从船上顺着踏板缓步走上码头,以郑和与魏国公徐显宗为首的文武官员齐齐跪倒在地高呼:“臣等供应太子殿下!” “众卿免礼平身!” “谢殿下!” 朱瞻基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为首的以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是显宗吧?” “回殿下!臣是显宗!” “你我是表兄弟,是自家人,不必拘于礼数。” “谢殿下!”少年执礼甚恭,没有一丝少年人的神采飞扬。 少年就是今年刚刚嗣爵的魏国公徐显宗,显宗之名还是洪熙皇帝朱高炽亲赐。少年有些腼腆,做为南京城爵位最高的勋贵,徐氏一门两公可谓是显赫至极。 不过这个少年一生并无什么声名,可能是因为父亲被夺爵一事的影响,当代魏国公一生都很低调。 朱瞻基对于勋贵并无什么不好的看法,不能说人家生于功臣之家享受了祖辈的荣光就是罪大恶极的罪过。关键的是朝廷对于宗室勋贵的管理有问题,尤其是宗室无论生多少都要朝廷来管。 宗室不准有任何的政治权利,又不缺吃穿,除了在女人的肚皮上使劲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孩子越生越多,朝廷的负担也就越来越重。以后宗室越来越会成为大明最大的弊政,趁着现在宗室子弟还没有蔓延开,现在就需要进行妥善的安排。 与魏国公徐显宗打完招呼之后,朱瞻基走到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老太监面前,还没等朱瞻基张口,老太监就躬身行礼道:“臣南京守备太监,操江提督郑和拜见太子殿下!” 朱瞻基赶紧上前一把托住郑和说道:“孤可不敢承受郑公公的大礼,您是我大明的功臣,理应孤这个晚辈拜见您才对。” “殿下此言折煞老臣,臣本残疾之人,蒙先帝不弃效命于疆场,扬波于海外,怎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应该的,就连父皇也对公公的功绩赞不绝口,若不是公公是内官,公侯之位必不可少!” “殿下谬赞了,臣不过是刑余之人,皇家奴仆,比不得朝堂诸公!” 朱瞻基心说您老的功绩在未来可是压过了皇爷爷,那是完完全全的名垂青史,整个大明能与您老比肩的也就一个王阳明。 与郑和寒暄了几句之后,朱瞻基又与郑和的副手王景弘相见,这位被文官刻意隐瞒了功绩的太监,生的无名死的亦是无名。 朱瞻基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重演,郑和与王景弘可是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重要的多。王景弘没想到太子殿下对他这个太监如此热情,有点受宠若惊。 做为皇家奴仆,太监的荣辱与帝王息息相关,太子殿下不出意外必定是下一任皇帝,能在太子殿下心中留下好的印象,未来的地位可期。 与郑和已经五十多岁,时日不多不同,王景弘刚刚四十出头,幼年进宫熬到今天的地位实属不易。心中还是有着更进一步的野望,太子殿下就是他王景弘未来的贵人。 见过两位南京守备太监之后,朱瞻基又与襄城伯等在南京的大明勋贵一一寒暄,尽量做到照顾到每一个人,不使人产生太子殿下倨傲无礼的印象。 最后相见的就是大明南京六部九寺官员,以及应天府府尹等人。一一相见完毕,朱瞻基并没有直接进入南京城,而是不顾旅途劳顿,先去太祖陵寝祭拜了太祖高皇帝的孝陵。 这样一出政治作秀给南京的文武百官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祭拜完毕以后在文武官员的护卫之下从正阳门进入南京城,直入皇城,并在皇城设宴招待南京的文武百官。 席间朱瞻基展现了高超的交往艺术,让每一个人都觉得与太子殿下说话如沐春风,每一个人都觉得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重视。 酒宴本就是一个联络感情的场所,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在没有皇爷爷与父亲在一旁指点的情况下,独自面对文武百官,这种场合最是考验人的政治素养。 一场酒宴下来,朱瞻基给在南京的文武百官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文武百官都对大明有此储君感到万分庆幸,大明有此储君乃是大明之福。 酒宴过后,朱瞻基留下了郑和与王景弘,以及从交趾布政使司回来南京休养的黄福。 朱瞻基命宫人守住东宫大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待宫人关上房门之后,朱瞻基命范安在墙上挂起一副巨大的地图,郑和与王景弘对这副地图异常熟悉,因为这幅图就是根据他们这些年航海所经过的地方绘制出来的。 黄福有些疑惑,看太子这个样子是对下西洋很感兴趣,可是留下他一个文官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派自己这把老骨头去下西洋吗? 正文 第77章 海上利益 朱瞻基没有让大家的疑惑保持多长时间,拿起一根木棍指着地图问道:“郑公公与王公公请看下这幅地图可有错漏之处?” 两人上前仔细观看了一番,郑和拱手说道:“回殿下,并无错漏!” “好!既然并无错漏,那二位在这条海路上走了很多回,可有什么最大的感触?” “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王景弘问。 “不拘什么,只要是实话就行,孤要听的是实话。” “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也会来自海上,这是臣下西洋多年的感悟。”郑和朗声说道,声音中竟然没有一般太监那样的阴柔。 不愧是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就这一句话已经阐明了大海的重要性,朱瞻基知道这话原来是郑和拜见道衍和尚时所说,原话应该是“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 “不知这海上有什么财富,又有什么危险?” “殿下,前宋为何能以半壁江山对抗女真蒙古百年,海上贸易也。我中原出产之丝绸、瓷器等商品深受西洋各国喜爱,可以说我们有多少都不愁卖。 我们可以用这些并不影响国计民生,用这些华而不实的商品换取西洋各国的金银、粮食、香料、以及各种我大明急需的物资。只要运出海外就是十倍以上的巨利,这些利润完全可以弥补我大明的金银不足,粮食产量不够等问题。 可是我们能看到这些利润,西洋之国也一样能看到这些利润,总有一天他们会不满足从我们手里高价购买商品,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低价购买我们的商品,甚至是不用花钱就能得到我们的商品。 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明的海疆将无一刻的安宁,孙子兵法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我大明当为子孙后代着想。” “郑公公此言振聋发聩,我们能开着海船下西洋,人家也能开着海船到我大明,那西方的奥斯曼帝国真的很强大吗?” “回殿下,不是臣涨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奥斯曼帝国是不下于我大明的一等一的强国,就连南洋的苏禄、满剌加等国也深受奥斯曼帝国的影响,他们的真主已经成了这些国家的国教,就连我大明的西北也是一片绿色。 若是在海上与奥斯曼遭遇,我大明有信心将其击败,若是在陆上遭遇,我大明与奥斯曼帝国的胜负各占一半。 在奥斯曼的西边还有一些强大的国家,那些国家信奉一个叫耶稣的神明与奥斯曼信奉的真主是生死大敌,几乎每年都在战争中渡过,目前应该是奥斯曼占据了上风。”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在郑和口中这个奥斯曼帝国竟然如此强大。忍不住问道:“这个奥斯曼帝国有没有可能进攻我大明?” “目前应该不会,我大明与奥斯曼之间还隔着一个波斯帝国,虽然波斯不如奥斯曼强大,但是也不是奥斯曼能够灭的了的。西北地区更是有蒙古四大金帐汗国阻隔在我大明与奥斯曼之间,不把这些国家击败奥斯曼是不可能从陆上进攻我大明的。 唯一的危险就是海上,茫茫大海各处都是坦途,我们也猜不透敌人会从哪里进攻,这也是臣认为危险会来自海上的原因之一。” “我大明要如何应对?”朱瞻基继续问道。 郑和没想到朱瞻基对海上之事这么感兴趣,这些年他多次上疏朝廷重视海防建设,重视战船与水师的训练,除了先帝对自己支持之外,满朝文武都对海外之事异常排斥。 郑和知道他们是深恨先帝六下西洋创造了巨大的利润却与他们无关,他们不能在出海上得到一丝的利益。 “我大明应该在海上各个海峡要道上建设前进基地,将军事力量推进到敌国跟前,并且建设强大的海上舰队巡航于海路之上,保护海上商道,一方面打击沿途的海盗,另一方面震慑一些心怀叵测的国家。以商道养军队,以军队护商道。” 若不是知道郑和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朱瞻基都怀疑郑和是不是与他一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能够看到未来的走向,不过朱瞻基还是试探的问道:“郑公公可知蒸汽机?” “争气鸡是什么鸡?不知殿下在哪听过这种鸡,若是知道哪里有,臣下次出海可为殿下寻得。” 朱瞻基也不想解释蒸汽机是个什么东西,至少证明郑和是不能预知未来的。便岔开话题道:“我大明不是在旧港设立一个宣慰司吗,这个宣慰司在什么地方?” “旧港宣慰司是由一群下南洋谋生的汉人建立,此地原为三佛齐故地,爪哇国灭掉三佛齐后引起当地一片混乱,兵荒马乱之下,南下谋生的汉人苦不堪言。在海盗梁道明的带领下反抗爪哇建立起新的三佛齐国,并拥戴梁道明为新的国王,由于梁道明接纳了陈祖义率领的另一股海盗,三佛齐内部因为争夺权力产生分裂。 臣第一次下西洋的时候,招安了梁道明,在返回大明时将他带回了大明,给予赏赐回到故乡安享富贵。并在返回的时候顺道灭了陈祖义,并任命梁道明的手下施进卿新的首领,改三佛齐为旧港宣慰司。 施进卿并没有梁道明的威望,也没有陈祖义的实力,容易被我大明掌控,由他管着旧港宣慰司我大明不用担心失去对此地的掌控,这就是旧港宣慰司的来历。” 不得不说郑和是个优秀的政治家,这一手玩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先用威势将灵魂人物逼走,再将实力派剿灭,留下一个威望不足之人继续统领原班人马。这施进卿若想坐稳位置就必须全面倒向大明,使得大明在满剌加海峡有了一个稳固的补给基地。 这还不够,若想更加稳固的控制南洋各地,必须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只有大明百姓的比例占有多数,这些地方才会完全成为大明永远的领土。 正文 第78章 安南问题(上) 黄福在一边听着朱瞻基与郑和的对话,心中辗转翻腾,都说太子酷似先帝还真是一点儿不假啊,以前太子没有独立处置事物还不明显,今天太子表现出的态度明显是对下西洋极其感兴趣。 可是这下西洋之事与自己毫无关系,殿下留下自己是为了什么,黄福可不相信太子殿下留下他只是为了让他听听下西洋的奇闻异事。 朱瞻基没有让黄福等太久,就开始将话题转向了黄福熟悉的地方。朱瞻基的木杆指向了交趾布政使司的位置问道:“后乐公!您觉得安南会不会再叛?” 黄福字如锡,号后乐,取自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意,一生以范文正公为榜样,勤政爱民,清廉如水。更为关键的是黄福能力突出,在交趾任上交趾物阜民丰,是出了名的新附之地。 对于太子殿下的这个问题黄福心中也有考量,大明在交趾的根基不稳,一旦有一两个官员行差踏错,或者贪婪虐民必然会引起当地百姓的不满,安南复国势力很快就会抓住机会挑起叛乱。 可以说以现在大明在安南的情况,安南叛乱已是必然。大明为了掌控边远之地,安排中官做镇守太监,这些中官身有残疾多数都是贪好财货之辈,彼等在安南必然大肆搜刮。 如此行为定会激起当地百姓的强烈不满,反叛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可是这话根本没法说,总不能对太子说,皇家不要向安南派镇守太监。 不过太子殿下既然过问安南之事,就说明殿下对安南之事有了疑惑,至少安南现在已经不稳。心思电转之间,黄福已经明白太子问的不是安南会不会叛乱,而是叛乱之后该怎么办? “殿下,安南情况特殊,虽然彼等久习汉文,学习孔孟之道,然而毕竟自成一国,我大明要想让安南彻底安稳下来,必须要改变当地人的习惯,让他们从心里认同他们是大明人,而不是看待我大明是入侵者。 大明若想彻底解决安南的隐患,首先要在安南部署大军,随时能够压制心怀不轨者,其次要在安南推行教化,让其忘掉自己的语言,改说我大明之语言,写我大明之文字。 两代人过去,基本上都成了只知我大明而不知安南之民。这时候我大明也就彻底掌控了安南,到时候可将土官慢慢改成流官。改土归流才能真正的将安南纳入大明的治下,不然终归是羁縻而已。” “说的好,若是再让后乐公牧守安南,可有信心将安南永远掌控在我大明手中?” “这……臣不敢保证,臣今年已经六十有三,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恐怕让殿下失望了。” “是孤唐突了!后乐公可有接替的人选?” “臣举荐英国公张辅,安南就是张国公与黔国公打下来的,英国公威名定能震慑不臣。” 英雄所见略同,这也是朱瞻基想要把张辅安置到安南的原因,有这样一尊大佛坐镇安南,相信安南上下的心怀不轨者都会胆战心惊。 “后乐公果然是老成谋国,不过英国公不善政事,到时还需后乐公再辛苦一趟,协助英国公安抚安南百姓。” “殿下是说安南必反吗?” “必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要将安南完全同化至少要两三代人的时间,朝廷能够负担得起吗?”黄福对朝廷这些年在安南的投入心知肚明。 朱瞻基乐了,这就是现在朝臣的思维误区,以为扩张都是需要巨大的成本,而不会想到扩张是可以挣钱的。 “谁说打下安南需要贴钱,挣得少了孤都不干。安南除了粮食之外,可是还有铁矿,煤矿。 这些矿山才是最大的财富,只要朝廷出台政策,允许大明百姓开采安南矿山,有的是商人趋之若鹜的去开矿。朝廷光是拍卖矿山与矿税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单单土地能有多少收入,眼睛只盯着土地的人都是没有出息之人。想一想大明什么行业最挣钱,即使说不出什么行业最挣钱,也肯定知道不是种粮食吧! 就拿瓷器来说,有多少成本,为什么那些西洋蛮夷那么喜欢?那是因为他们造不出来这么精美的商品,任何时候独门技艺都是最挣钱的。 大明之前的政策难以维计的原因就在于眼睛只盯着土地,而忽略了其他更具有价值的东西。” “臣反对,铁乃是军国重器,怎么能开放给私人,若是有人私藏铁,这些铁随时都可以变成杀人的刀剑!”黄福一听太子殿下有放开盐铁专营的思想,立刻出声反对。 “后乐公多虑了,未来的战争已经不是有把刀就能打仗的时代了,火铳与火炮的出现使得未来战场作战的距离逐渐拉开,私人偷偷摸摸的造那点刀剑起不了什么作用。 朝廷最应该管控的是技术的扩散,读书人根本就没有对技术的保密意识,前宋曾公亮居然能堂而皇之的将火药配方写进自己的书里,以满足自己的著书立说之心。 与严禁民间炼铁相比,我大明更应该做的是鼓励民间炼铁,谁能炼出更好的钢,朝廷不吝爵位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届时就会有各种新奇的技术出现,朝廷要对这些新技术的使用进行监管,控制新技术的扩散。而不是如我们的造纸、指南针、火药、印刷术等技术毫不保留的让人家学了去。” 黄福听完朱瞻基的话,不由得想起友人给自己的来信中提到太子偏好子墨子学说,看来所传非虚。 太子不重经义重实学是大明之福,却是读书人之祸。作为传统的读书人,黄福不希望儒学没落。可是良心上又觉得太子殿下说的是正确的,只有技术进步才能带来更大的财富。 黄福不是只知道在庙堂上高谈阔论,而无一点治国理政的真本事的狂生。他是从地方上一点点磨练出来,深知实学的重要。 无论是背叛儒学还是背叛百姓,都会让黄福这样以范文正公为榜样的理想主义者深感痛苦。 正文 第79章 安南问题(下) 朱瞻基无法理解黄福的痛苦,见黄福一直沉默无语,以为自己的观点又被黄福认为离经叛道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好在黄福没有让他等太久,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黄福躬身郑重的对着朱瞻基行了一礼,问道:“太子殿下将来置名教于何地?” “安南问题与儒家有何关系?”朱瞻基反问。 朱瞻基知道自己推行实学,早晚会与儒家正面碰撞,只是不想这么早就把盖子掀开。 黄福是绝顶聪明之人,朱瞻基重视实学即使不对儒家打压,也会对儒家造成剧烈的冲击,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早晚会不复存在。 “安南问题只是小事,只要朝廷应对得当,安南就大乱不起来,我名教的教化还是能深入人心的。不过太子推行实学是想以实学替代儒学吗?” “儒学就这么没有自信吗?若是任何一种新学说都能动摇儒学的地位,在孤看来这儒学不学也罢。先秦诸子为什么能够百家争鸣,就是能够各抒己见,只有充分的竞争才能让自家的学问更进一步,固步自封只能让儒学自己走向没落。 想想吧!从儒学出现到现在,除了董仲舒为了迎合汉武帝提出了三纲五常,天人感应。后人到现在还在嚼人家嚼过的骨头,顶多就是如朱子一般往里面加一点佐料。 再说孤从来也没想过把儒学踢出去,作为国学儒学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比如大一统观念就很适合我大明的国情。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儒家根本就没有想到,醉心于实学之人对当官根本就没有兴趣,他们兴趣在于发明创造。只要给他们提供相应的政治待遇和物质条件,他们根本不会跟儒家竞争朝堂。” 朱瞻基的话让黄福如梦方醒,对啊!学了实学之人也不一定就进入官场,这完全是两个方向。名教何必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 “殿下之言如醍醐灌顶,让臣茅塞顿开,是臣着相了。” “关心则乱嘛!后乐公也是为儒学的未来着想。” 黄福老脸一红,他心里清楚儒家弟子在这位小爷的眼里除了嘴炮无敌,其他的一无是处。 就像自己这样的干吏也与儒家毫无关系,那是多年爬摸滚打练就的经验。名教子弟只喜空谈而不能扎根基层,大多数的进士出身的正印官没有师爷的帮衬连位子都坐不稳。 基本上都会被乡绅胥吏架空而不自知,等到缓过神来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既然太子殿下并没有将儒家一棍子打死的心思,自己还纠结儒家能不能继续辉煌下去干什么,已经辉煌了千年,未来如何只要殿下不刻意打压,儒家竞争不过别的学说,只能说儒家落伍于时代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黄福顿感一身轻松,冲着朱瞻基抱拳行礼道:“殿下!掌控安南还有一大隐患就是我大明汉人比例太低,为了长治久安,必须改变安南的人口比例。 可是我大明百姓重土安迁,想要让百姓迁徙至安南不动硬的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大明百姓愿意迁徙到安南,可安南原有的百姓又该怎么办,总不能杀了吧?” “杀人是最低级的办法,搞一个圈地运动,鼓动安南权贵大肆兼并土地,并从南洋掠夺奴隶,卖给这些权贵,有了不用给钱只需管饭的奴隶,谁还愿意把土地佃租给黔首百姓。 当然我大明要圈最好最大的一块,这一块土地用于安置移民,安南失地的百姓我们再把他们迁徙至南洋各地与我大明百姓混合安置,两代人之后还能分辨的出谁是安南人,谁是汉人吗?” 黄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朱瞻基,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话能从太子殿下的口中说出来,怎么能把人当牲口一样贩卖? “殿下这样掠夺人口进行买卖与蛮夷何异?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殿下,此举有碍殿下的仁名。”黄福知道太子的言论传出去,一定会引起天下哗然。 “不卖那些人,难道要卖我大明百姓吗?” “谁也不能卖啊!有违圣人之道。” “不能卖,我大明的百姓被卖的少了,哪个富贵人家没有几各沦为贱籍的下人,后乐公家里有下人吗?” “这……臣家中有一老仆照顾臣的起居,还有一个丫鬟照顾贱内的起居,他们都是跟随臣夫妻二人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后乐公果然清廉如水,高居庙堂家中居然只有两个仆人,孤甚是佩服!能在后乐公家中为仆也是他们的造化,不过他们可有子女,子女可还是贱籍,他们的子女能否如大明普通百姓一般读书科举?” 黄福知道儒家在这一点上又输了,不管自己对仆人多好,都改变不了他们是奴隶的本质,从他们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奴隶了。 连自己国人都可以买卖,怎么外人倒不能买卖了。难道说外人要比国人尊贵吗?如果谁要敢如此说话,出门能被吐沫星子淹死。 黄福更知大部分为奴为婢者其实活的还不如富贵人家的宠物,不能为了自己享受就能买卖人口,轮到国家就不行了,而且国家卖的还不是自己的国民,怎么就不行了?这个道理讲不通,除非大明再无奴籍,天下百姓众生平等。 这又怎么可能,若是众生平等了,谁来伺候这些读书的官老爷,太子殿下这是已经看透儒家的本质了,黄福有些替儒家感到悲哀。 儒家的理论曲高和寡,听起来都是大道理,实际上却没有人能够做到,做不到又不能说做不到,只能慢慢变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 “殿下,人口买卖已经延续几千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愿意改变,把奴隶换成雇佣不就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的,若是奴隶你们是有生杀大权的,打死奴隶你们顶多也就罚点钱了事,若是打死雇佣者,那就是犯了王法。他们就不能为所欲为,不把下人当人看。” “若是真如此,殿下将承受巨大的压力,不过真的把奴籍之人全部释放出来,大明就会平添众多的丁口,于国力来说也是大有益处,不过不管是奴籍还是普通百姓大多数不是活不下去,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殿下打算如何进行移民安置?” 正文 第80章 黄福 朱瞻基知道想要大明百姓迁徙,除非是活不下去,不然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毕竟人离乡贱! 殖民思想在大明这样地大物博的农耕社会根本没有市场,一片荒地变成可以高产的熟地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垦荒就意味着拿生命与大自然搏斗,为何大明认为安南是膏腴之地,而距离更近的台湾岛却是蛮荒之地。 就是因为安南有上千年以上的耕种历史,都是开发成熟的土地。大明拿来就能产生利益,哪怕付出代价也要拿下来。 而台湾岛上是到处都是原始森林的烟瘴之地,想要征服这些丛林,一个被蚊虫叮咬后的疟疾疾病就挡住了大部分人的冒险之心。 这也是古代官员认为发配岭南是死地的原因所在,想要进行大规模的殖民活动,能够防治疟疾才能让开发者不视为去送死。 而治疗疟疾的特效药正好朱瞻基知道,金鸡纳树现在还在新大陆,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是青蒿可是遍地都是,只要将青蒿的药效提取出来,疟疾将不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病症。 青蒿又名臭蒿,一种开黄花的菊科植物,在中华大地上可以说是遍地都是。东晋道家名医葛洪在《肘后备急方》的文中曾经提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方法治疗疟疾,有很好的疗效。 古代医学不发达,百姓普遍贫困,对于死亡的接受能力远比现代社会要高得多。只要能将死亡率控制在百分之十以下,大明百姓就能接受。 如何进行移民朱瞻基与周忱等人早已有过计议,现在再次拿出来与黄福分说了一遍,以军户为迁徙的主力,这种武装农民才是最好的扩张力量。 黄福听完之后,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把军户都抽调到海外之后,我大明中原地区可就空了,一旦有宵小之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地方上该如何应对?” “地方上的治安力量将交由地方官负责,由巡检司与三班衙役为班底组建巡捕局。专门负责捕盗抓贼。真正出了造反的逆贼,将会交由当地驻军负责。如何安排驻军不是今天所议的内容,暂且不说。” 巡捕局就是巡检司与捕快班合起来的名字,这黄福倒是很好理解。可这巡检是九品朝廷命官,虽然品级最低,也是实打实的朝廷编制,而三班捕快都胥吏组成,他们不但不是官,而且还是贱籍,合并到一起,怎么安排差事? 当他问太子如何解决的时候,太子殿下笑而不答。黄福见太子不愿意回答,也不便追问,藏着万般心事回到在南京先帝赐给的府邸中。 家中只有老妻与丫鬟在家,儿子在外地为官,女儿也已经嫁做人妇。 老妻见他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忙问道:“老爷今天为何回来如此之晚?” “被太子殿下召见了,吩咐下去,从明天开始咱家不见外客,不管是谁来都给老夫挡回去。” “行!你说不见咱就不见,我还图个清静呢!” 黄福也不在意老伴的白眼,自顾自走进书房,老仆给他送来一壶热茶便要退出去。 “阿旺!” “老奴在!”老仆听到老爷唤他,赶紧定住脚步。 “可愿恢复民籍?” “老爷您说什么,老奴没有听清?”老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再次确认了一遍。 “老夫是问你可愿恢复民籍,不再为奴?” 老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以头触地哭道:“老爷,是老奴哪里不对,您不要老奴了吗?” 黄福知道老仆误会了,便解释道:“跟你没有关系,老夫只是想知道若是你有机会重新成为民籍,你可愿意?” “老爷!若是老奴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民籍奴籍对老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老奴的儿子还小,若是恢复民籍,他这些年陪伴公子读书,也学到了不少学问,若是能下场考个秀才也是好的。 有能复籍的机会,老奴还是愿意的,没有人天生愿意为奴的。老奴是命好,跟了老爷,比寻常百姓家日子过得还好。 天下其他为奴者可就不是如此了,大多数都是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丝过错活活被主家打死。” 黄福长叹一声:“唉!满口仁义道德,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老仆感觉自家老爷有些不太对劲。 “若是你与老夫身份互换,你会怎么做?” “老爷是文曲星下凡,是朝廷栋梁之才,老奴哪里能做得了老爷的事。老奴别的不懂,就知道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至于其他事想也是白想,有那工夫还不如想想下顿饭吃什么!” 黄福乐了,老仆典型的小民思想,家国情怀离他太远,柴米油盐才是他一生最大动力。 不能怪黔首百姓愚昧,而是黔首百姓根本就没有自我选择的能力。在饿死与为奴之间选择,这是一道再容易不过的选择题。 为奴好歹还能活着,不为奴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黔首百姓的悲哀啊! 百姓的愚昧无知又是谁造成的,太祖设立的蒙学、惠民药局现在可还留存。每年的钱粮又去了何处? 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能细究,不然就只会看到更多丑陋。老仆不愿意摆脱奴籍不是因为奴籍比民籍更好,而是觉得自己卖给了一个还拿他当人看的主家。 即使是这个拿他当人看的主家,奴籍的后代依然是奴籍,不能享受民籍所拥有的权力。 太子殿下究竟是跟什么人学了这样一身本事,能够轻易的看透儒家的本质。黄福提起笔想给在北平的好友写信询问一番,可是提起笔来久久不能落下。 自己该说什么,名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吗?就如太子所说儒家若是这么脆弱,还不如消亡了好!从太子的一言一行来看,这么做对太子殿下没有一丝好处,更有可能会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正文 第81章 宝船 朱瞻基并不清楚自己的话对黄福的冲击,即使清楚他也并不在意。大明未来的统治基础将不再是以读书人为代表的士绅阶层,取而代之的是比工匠更高一阶层工程师,以及以生产商品为目的工厂主,还有以士兵为代表的广大农民。 军人阶层必须出自农村,军人退役之后也必须扎根农村。未来退役士兵将成为大明最主要的基层力量,让皇权不下乡彻底的成为历史。 在南京皇宫休息两天后,朱瞻基在郑和与王景弘的陪同下检阅了大明水师。 可以说目前在南京的大明水师是整个地球上最强大的海军,没有之一。让人惋惜的是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文官的强力干预之下彻底的没落。 朱瞻基不懂水战,他看的就是哪个船大哪个就最厉害。尽管如此,他还是被眼前的大海船给震住了,眼前的海船浮在水面的部分就有四层楼高,水下部分有多深,朱瞻基无法看清。 朱瞻基看着水中巨大的海船不由暗自感慨。人类站在它的面前是那么的矮小,这就是工业的力量。这还是手工业的产品,若是真的实现梦中的机械工业时代,又能造出怎样让人震撼的杰作。 整个海船能够装载上千人,停泊在水面上就像一座水上的城堡,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样的大海船开到南洋诸国,不用打就能吓得那帮猴子跪地臣服。 朱瞻基最为好奇的是这么大的海船去哪里找这么高大的树木作为龙骨,要知道木制帆船能造多大取决于龙骨的长度。 郑和居然告诉他龙骨是用榫卯结构拼接起来的,这让朱瞻基大吃一惊,不由问道:“郑公公,这样拼接的龙骨强度够吗?遇到海上风浪大时候不会摇散架了吗?” “殿下是不相信我龙江船厂的手艺啊!我龙江船厂的拼接的龙骨不比整根大木差。” 朱瞻基梦里了解到的木制帆船,基本上都是整根木料为龙骨,不然火炮的后坐力会把拼接处的龙骨震裂。 随着郑和登上宝船,朱瞻基才明白为何宝船敢于使用拼接的方式制作龙骨,这么大的一艘船居然没有装备几门像样的火炮。 就是船上的火炮也不是为了海战而用,而是为了登陆时在陆地上使用。海上交战还是以弩箭,火船、跳帮作战为主要的作战手段。 基本上还是一个人多打人少,船多打船少的陆上战争法则。 “郑公公,这艘大船有多大?” “五千料!” 料是容积单位,明人不会计算船只的排水量,也没学过浮力定律。五千料的容积有多大?换算成现代容积单位大概在一千五百立方米左右,按照载重是排水量一半的规律计算,这艘大船的排水量至少有三千吨。 这样一艘巨舰在整个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惜的是武备并不强大,并没有朱瞻基在梦中看到的那种未来白皮西夷所造的那种几层甲板,两侧上百门火炮的那种战舰。 朱瞻基忍不住问道:“这艘大船可参加过海战?” “回殿下,这艘大宝船并不参加战斗,若是论作战的能力,这艘船的作战能力很差。船大了相应的操作起来就更难一些,在大海上作战,灵活机动的战船才是主力。 大宝船是用来接见西洋各国国王官员,用以震慑西洋各国,以扬我国威。” “原来如此,以后这样的面子工程还是不做的好,以后的海船建造要以作战和运输为标准。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扬不了我大明的国威,我大明的国威要靠战船与将士们手中的刀剑来实现。” “殿下的意思是这样的宝船以后不造了吗?” “对,不造了,要造实用的船只,还有你们想办法加强战船的武备。比如和工匠们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大火炮搬上战船,若是以后能造出一艘大战船,一艘船上上百门火炮,对着对面的敌船一齐开火,一轮炮弹就能把对面的敌船打沉,那才是大战船真正的威风。”朱瞻基异想天开的说道,他哪里知道海战中,别说一轮炮弹了,就是两轮三轮能打沉一艘船都算是命中率高的。 郑和听了朱瞻基的话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是老行伍了,可是非常清楚火炮的威力,真要一艘船上能够装上上百门大炮,别没打到敌人的船只,先把自家的大船给震碎了。 不过太子殿下所说的将火炮装到船上,做为船载武器,替代现在船上所装备的大弩与拍杆。一百门有些夸张,一艘船上装个三四十门,造个五六十艘,大明的水师将是天下无敌。就是奥斯曼把他本土地中海舰队派过来,自己也有信心将其全部歼灭在大海之上。 “殿下真是天纵之才,从来没在海船上待过就能想到将大炮装到战船上,若是真能实现火炮安装在战船之上,将是水战的一次颠覆性变革,以前的水战作战经验全部失去了用处。臣这就让龙江船厂的匠人们做这方面的尝试,不过这火炮要怎么解决?” “火炮由南京军器局解决,孤抽时间会去一趟军器局,与工匠们探讨一下火炮的铸造。船厂现在就开始尝试制造能够搭载火炮的战船,这战船的制造难点就在于火炮的后坐力对战船的伤害。若是制造不合理,一旦在船上开炮,不但没打到敌人,先把自己的坐船给震散架了。” “殿下所言极是,火炮发射有很大的后坐力,若是不能解决如何抵消火炮的后坐力,火炮是不能上船的。” “不用着急,慢慢来相信只要有方向,以我大明工匠的聪明才智,根本就难不倒他们。这新式船只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有几桩要紧的事需要郑公公去做。” “殿下请吩咐!臣必竭力去办。” “第一件事就是,郑公公辛苦一下,带领舰队对我大明从北到南的海岛全部清理一遍,任何岛上的海盗要么投降,要么处死。 这些海盗对我大明沿海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不但劫掠过往的船只,还会登岸抢掠我大明的百姓,水师官兵要用他们手中的刀剑告诉那些盘踞在我大明沿海岛屿的海盗,大明周边没有他们生存的土壤。” 正文 第82章 航海学校 出兵剿匪这么大的动作,可不是太子殿下说一句话就能动起来的。没有皇帝陛下的圣旨,兵部的调令,谁敢出兵那就是谋反。 郑和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了朱瞻基的第一个要求,并且直言道:“殿下,臣不会出动一兵一卒,除非殿下能够拿到陛下出兵剿匪的圣旨,或者兵部的调令。” 被拒绝的朱瞻基也不生气,被拒绝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太子终究是太子,涉及到兵事这种敏感的话题,若是郑和一口答应朱瞻基才觉得不正常呢! “郑公公不必着急,这剿匪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行动的起来的,孤怎么可能让公公陷于不义之地。今天与公公说这些事是让公公做好准备,大明对水师是极为重视的,水师的操练要勤抓不懈。不能等到用兵的时候拿不出手,那孤可是要向你问罪的。” “请殿下放心,水师的训练臣与王公公一刻也不敢松懈。水师上下随时都能拉得出去,打的赢!” 朱瞻基感慨万千,这就是大明军队此时的士气,有蔑视天下的豪气。 “孤从来都不怀疑我大明将士的勇气,不过我大明将士都是爹生娘养的好后生,不能因为训练不足白白送死。 你等带兵之人切记,朝廷练出一名合格的士兵并不容易,不能拿士兵的性命不当回事。为了自己的功勋,随意损伤士兵。” 郑和与王景弘齐齐躬身行礼道:“臣代手下官兵谢殿下体恤士卒之情,若是士卒知道殿下如此体恤他们,必定是感激涕零。” “两位都是带兵的行家,怎么带兵不需要孤来提醒,孤就是希望所有上位者都有一点同理心。只有赏罚分明,才能将士兵捏合到一块儿,成为无坚不摧的力量。 当然还有更高一个层次的士兵是士兵懂得战争因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样有思想的军队才是天下无敌的军队。” 郑和与王景弘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殿下不可与士卒开智!” “为何?” 郑和道:“士卒若是有了自己的思想,谁还愿意为朝廷卖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都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那军队还不成了一盘散沙。” “二位误会了,孤说的思想是以民族大义、忠君爱国为导向的思想,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去剿匪,那是因为海盗无恶不作,不剿灭他们,沿海百姓就不能安心生活。 比如说朝廷为什么要北征草原,那是因为朝廷希望给老百姓打下一个太平安稳的盛世,士兵也有爹娘亲人,如果他们的亲人遭受了苦难,是不是他们也能感同身受。 若是士兵们明白他们在前方战斗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妻儿老小,是为了保护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郑和与王景弘明白了太子殿下所表达的想法,这与儒家所宣传的忠君爱国思想如出一辙。只不过太子殿下的说法更贴切一些,没有那么多高大上的理由。 两相比较一下,郑和与王景弘马上就能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宣讲说法更能贴近普通士兵的心。 与士兵讲忠君爱国离士兵太过遥远,士兵能见到皇帝的机会几乎为零。指望士兵对一个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人效忠,实在是苍白无力。 两人一起表示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这种能够增加士兵士气的做法,只要是一个合格的带兵之人就不会反对。 见二人听明白了自己所说的话,朱瞻基也不在这方面多费口舌,未来的海军肯定要进行大的调整,不能这样无序发展。 “接下来的事还是与水师有直接关系,朱瞻基吩咐在打击海盗的同时也对百姓私自出海的行为予以打击。船上所有货物全部充公,不管出海之人的背后站着任何人。 未来想要出海做生意朝廷非常欢迎,但必须要走朝廷规定的地方,出海的货物必须缴纳海关关税才能出海。眼下我大明还没有开始开海,所以所有出海之人全是违法行为。 未来我大明出口海外的商品仅限于制造成品,瓷器制造、茶树树种、养蚕技术这些关乎我大明国家利益的优势技术不得出口,若是有人为了利益向海外透露这些技术,诛九族!”说到最后朱瞻基的语气森然,露出狠厉之色。 郑和与王景弘二人听着朱瞻基这森严的语气,王景弘不解地问:“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僭越之处,殿下为何要如此严厉惩处泄密之人?” “孤问问你二人,海外最欢迎喜欢我大明的什么商品?” “这当然是丝绸、瓷器这些我大明的特产了。” “若是有一天丝绸、瓷器不是我大明的特产了,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还有绝对的竞争优势吗?” “这……”王景弘说不上话了,这些年出海下西洋,大明主要商品就是丝绸瓷器。虽然大明对周边属国向来大方,通常都是进贡一分,朝廷就会换回去二分,甚至还会更多。但是朝廷赐给属国的商品的定价权都在朝廷手里,朝廷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别的地方你花钱也没地方买去。 “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之处,大明的优势产业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还有一件事也与你们水师有直接的关系,那就是采购这些优势商品,准备下一次出海。最迟明年开春你们就要再次下西洋。 下一次下西洋你们就是一支贸易船队,去的时候卖掉船上的货物采购南洋诸岛的香料,将香料和剩余的商品卖给奥斯曼等国。回程的时候所有的盈余全部采购粮食、白银和黄金,其他华而不实的东西尽量少采购。 此次下西洋郑公公就不要去了,郑公公留在国内在沿海地区挑一处合适的地方筹建我大明第一所航海学校。郑公公这些年航海的经验不能没有传人,航海学校建设起来,郑公公就任第一任祭酒。 到时候郑公公可是桃李满天下,我大明航海第一人的名头谁也抢不走,必定是青史留名。” 正文 第83章 君臣父子 没有人能够抵御青史留名的诱惑,郑和完全能够想到未来水师将领将大部分出自这个航海学校,这个祭酒的名头他郑和可承受不起。 他郑和想干什么?水师上下都是你的门生故吏,皇帝的圣旨都没有郑公公的手令好使。 这哪里是青史留名,分明是取死之道。郑和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臣不敢,这祭酒之位理应天子担任,航海学校学子都是天子门生。” 朱瞻基赶紧将郑和搀扶起来笑着说道:“郑公公,你就是太谨慎了,你暂时先把航海学校的架子搭起来。祭酒你做不做都一样,陛下不可能跑到海边去管理你手下的学生。当然学校里还是要有人与你搭班子,一方面是帮助你管理学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衡于你。 规矩定好了省得以后出了问题再处理会有很多麻烦,天子那边由孤去分说,你尽管放心筹备。 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为天子迁回南京做准备,我们还有的忙。” 郑和心里暗暗吐槽,你都来了几天了,现在才想起迁都之事。若是有心人在陛下那里弹劾你一下,说你怠慢迁都之事。你的太子之位都会动摇,不过郑和是内臣,不会去管天子立谁为储君,他只要效忠天子就行。 朱瞻基不知道郑和的心里所想,他现在是只争朝夕,老爹还有几个月的寿命。几个月后自己进了紫禁城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每次出动必定是前呼后拥。一人出行上万人扈从,简直就是劳民伤财。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在臣子眼中就是与老爹政治对立,官僚们在老爹与自己之间做选择,这个选择太好做了。哪有放着皇帝的大腿不抱,去抱太子的。 毕竟官僚们没有开天眼,看不到未来。能够看到皇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现在抱上太子的大腿就等于混上一份从龙之功。 郑和与王景弘陪同太子殿下在水师军营与龙江船厂溜溜的转了两天的时间,才大略的将水师从船只建造到如何操作,以及如何对敌的流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 朱瞻基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恰到好处的提问让人感觉太子殿下非常的重视水师的发展。两天的视察结束之后,朱瞻基带人返回皇宫,开始正式督促南京的城墙修缮。 不管最后有没有迁都,将城墙修缮好也没有坏处。修缮城墙需要大量的劳力,南京附近的百姓遭了殃,如此规模的劳役肯定会影响农时。 南京周边一片怨声载道,老百姓背地里都在骂朝廷搬来搬去的瞎折腾什么?百姓一下子从原来希望朝廷迁回南京,变成了非常不愿意朝廷搬回南京。 转变就在一次大规模的征发劳役,这就是民心,赢得民心需要慢慢积累,失去民心只需要让百姓受到一次重大的损失。 ———————————— 送走太子殿下之后,郑和与王景弘二人回到水师驻地,王景弘低声问郑和:“兄长,太子所为可经过了天子的允准?若是天子不知情,我等是天家内臣该如何是好?” “不用猜测也能知道,天子必然是不知情的,天子偃武修文,太子却偃文修武。父子二人必然是政治对立,我等做臣子的当遵循圣旨行事,太子嘱咐之事记在心中。 一些不影响天家父子关系的事我等尽力去做,比如太子提出的在士兵中宣讲为何而战,当兵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凝聚士气的事情可以放手去做。而如这出海剿匪之类犯忌讳的事坚决不能做,除非有陛下的圣旨。” “都说太子殿下类先帝,我等由于多年下西洋对太子并不了解,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现在的朝廷明显不愿意我等再下西洋,只有太子殿下掌权我等才能继续下西洋。真不知道朝廷上下为何不让继续下西洋,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吗?” 郑和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润丰厚,可是好处都让皇家占了,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有,他们能甘心吗?不信你慢慢看着,我等下西洋的宝船一停,大明沿海的走私就会大肆兴起。 在这一点上,太子殿下的眼光独到,这也是殿下希望我等肃清沿海的海盗的原因,没有沿海这些海盗的接引,他们又没有航海技术,想要出海远航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到将沿海的海盗剿灭干净之后,太子殿下的下一步就该设立海关,允许民间出海贸易,不过必须通过海关出海,不然就是走私。那些人要想在海外贸易上分一杯羹,就得按着太子殿下规定的路子来走。” “可是殿下要做这些事,必须得等太子殿下登上大位之后,若是水师今后没有军费来源,早晚都会荒废下去。届时太子登基之后,再想恢复又得花费多少力气。”王景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难道不知道海外贸易之利吗?”王景弘有些不甘心。 “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做太子的时候先帝对他有所隐瞒,现在登上大位,所有皇家档案都向他开放,天子没有理由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天子与文官绑的太紧了,已经到了海外贸易的利润都无法对冲文官的影响。 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尽最大的努力帮着殿下将这支水师精华保护好,等待太子登上大位。以太子如今所表现出的倾向,未来水师将会迎来巨大的发展。 景弘你还年轻,今后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我已经老了,太子体恤咱家这把老骨头,让咱家筹建航海学校,这就是为将来扩大水师做准备呢。” “虽然说与办学相比,咱家更愿意扬帆海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办学比在大海上飘着更容易青史留名,将来的史书上兄长必定是能够立传传名。” “大丈夫不就图个青史留名,你我虽然都是刑余之人,但是效命疆场,扬威异域咱们也不比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差。” 正文 第84章 鸭蛋县令 唐三任自从领受了朱瞻基交代给他的人工孵化鸭蛋的任务之后,整日愁眉苦脸。 这也太难了,到底该如何下手去做呢?太子殿下只给了一点提示,就是感受孵蛋母鸡的体温。 无论是用水还是用火,达到母鸡的体温都不难,难的是如何持久的保持这一个温度。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民间俗语鸡二十一,鸭二十八。也就是说鸭蛋孵化成鸭苗至少要二十八天,这么长的时间如何保证温度一致。 第一次试验,为了不浪费鸭蛋,只在箩筐里放了十枚鸭蛋,首先采用的是用羊皮水袋灌上热水,通过水袋散发出的热量保持温度。 通过换水让鸭蛋保持温度,连续二三十天的不分昼夜的盯着一个人根本承受不住,唐三任创造性的采用了三班倒的方式,轮班进行温度的监控。 直到二十八天的时候,唐三任紧张起来,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要看一看鸭蛋有没有破壳。 终于在二十八天晚上的时候,一只鸭蛋的壳被小鸭子从里面啄开了一个凸起,这就意味着鸭蛋里的生命是活着的,人工孵化成功了。 第一个小鸭子彻底睁开蛋壳的束缚从蛋壳里滚了出来,由于身上的毛还没有干,看起来脏兮兮的。 唐三任却一把将这个小生命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似乎比对待亲儿子还要亲。 很快一只又一只的小鸭子挣脱了蛋壳,十枚鸭蛋成功孵化出九只小鸭子。九成的成功率已经非常之高,看来太子所言非虚,人工真的能孵出鸭子。 第一次试验的成功给了唐三任极大的信心,根据试验摸索出来的经验,马上开始着手制作专业的孵化箱。第一次因陋就简用个小箩筐当做孵化箱,肯定不能用作大批量的孵化作业。 第二次试验,唐三任放入制作好的孵化箱里一百枚鸭蛋,整整十倍的量,若是再次有九成的孵化率,那就完全可以大规模的进行孵化,困扰房山县的鸭苗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第二次的孵化成功率只有一半,只有靠近水袋位置的鸭蛋成功孵化出来。 这对信心满满的唐三任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检查过鸭蛋的孵化程度来看,没有孵化的鸭蛋是因为温度不够。 若是提高水袋的温度,又会因为温度过高导致靠近水袋的鸭蛋成为熟鸭蛋。怎么才能解决受热均匀的问题呢? 唐三任为了解决这个受热均匀的问题,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小规模的孵化成功证明太子殿下的人工孵化并不是空穴来风,是完全可行的。 若是不能将人工孵化弄好,不但是对不起太子殿下的期待,更对不起满怀期待的房山百姓。 唐三任整日愁眉苦脸,找不到解决受热均匀的问题,心里想着事,嘴里就会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 让唐三任想不到的是,最近几日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位黑衣人悄悄潜入县衙暗中观察他。连续几天黑衣人都是静静的躲在窗外看唐三任在屋子里摆弄鸭蛋,他想不明白这个县太爷脑子有毛病还是怎么了,怎么总爱对着鸭蛋发呆呢? 一直听说达官贵人的兴趣爱好,与百姓不同,现在终于见到了。还有人喜欢整天看鸭蛋的! 黑衣人终于无法忍受这位脑子不正常的县令每天看鸭蛋的雅兴,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唐三任正在琢磨怎么改进孵化方式的时候,黑衣人悄然闯进了他的书房。 还没等唐三任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唐三任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头上戴着羃籬,看不到相貌。 唐三任吓得魂不附体,还没等他的惊叫声喊出来,黑衣人低声说道:“想活命就闭上你的嘴!” 唐三任本来也不是什么硬汉,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问你,你回答!若是有半句假话,你可以试试我的剑是否锋利!” 唐三任使劲儿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听出来了,闯进他书房的黑衣人是个女子。他暗自检讨了一下自己,发现自从认识了太子殿下,自己就整日忙碌,哪有工夫去欠风流债。 黑衣人将长剑往后稍微撤了撤,问道:“你是唐三任?” “是本官,你认识本官?” “不许多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你继续问吧。”唐三任与黑衣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反而不害怕了。对面是个女人,应该与自己也没什么仇恨,若是来杀自己的,就不会与自己多言。 “你整日摆弄鸭蛋做什么?一县县官不思造福百姓,整日沉迷与自己的世界里。你对得起百姓的吗?” “唉!”唐三任叹了口气说道:“不提鸭蛋本官还不犯愁,一提这鸭蛋本官是愁上加愁。你问本官摆弄鸭蛋干什么,当然是孵鸭苗了。” 黑衣人明显就是一愣,人又不是母鸡,怎么能孵鸭苗。这县令是在戏弄自己吗?可是看样子有不像。 “再胡说八道,现在就宰了你。”黑衣人的长剑又向前递了一点,剑尖已经抵在了脖子之上。 “本官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本官现在遇到了一个天大的困难,正在想着怎么解决呢,你就进来了。” “算你说的是真话,孵鸭苗不是要用母鸡孵吗?人又不是母鸡怎么能孵出鸭苗?” “怎么不能,本官都已经孵出两茬了,第一茬的鸭苗现在都已经长大好多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本官身边之人,他们可是都在跟着本官一起摸索人工孵化之技。” 看着唐三任言之凿凿的说法,黑衣人似乎信了几分,指着唐三任的长剑再次收回了一点儿。再次问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大侠三更半夜不睡觉,来到本官这里为了什么?”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正文 第85章 火炕 唐三任心里难受,一肚子的愤懑正无处发泄呢,被这黑衣女子一激,顿时就爆发出来。 “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大半夜的拿把剑跑到一个陌生男人的书房,不要名声了吗? 你要能解决本官的问题,本官跪地给你磕头,拜你为师!” “你这狗官脾气还挺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帮你解决。” “本官孵蛋遇到了困难,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房山百姓的生计就会受到影响,太子殿下也会失望。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唐三任一句“本官孵蛋”把黑衣女子逗得咯咯直笑:“原来是个会孵蛋的县令,你把母鸡的活抢了一个,母鸡干什么去?” 唐三任无比尴尬,他能想象的到,以后他会有一个孵蛋县令或者母鸡县令的绰号。 “你懂什么!这是一门全新的学问,也只有太子殿下那样学究天人的大才才能想象的到,本官不过是凡夫俗子,把太子殿下的思想变为现实而已。” “你一口一个太子殿下,说的好像是太子殿下让你孵蛋似的。你到底遇到什么困难了,我这些天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每天长吁短叹的,看着挺难受的样子。 若不是在房山打听你的官声不错,还真以为你是个玩物丧志的混蛋狗官呢!” 唐三任见这黑衣女子执意想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难,只好将她带到孵化室给她讲解人工孵化的原理,以及自己遇到的受热不均匀所导致的孵化率太低,成本太高的困难。 黑衣女子瞪大了眼睛都惊讶的无以复加,喃喃自语道:“原来孵蛋真的不需要母鸡啊,可是鸭苗的气血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把唐三任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这鸭苗的气血从哪里来的,只好摇摇头说道:“本官也不知晓,兴许太子殿下知道吧?” 女子有些失望,想了想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这孵蛋的原理,可是却知道如何受热均匀。” 唐三任一听女子能够解决受热均匀的问题,一把抓住女子问道:“如何解决。” 黑衣女子被唐三任突然的举动吓住了,竟然忘记了躲闪,任由唐三任抓住了他的双臂。 等唐三任问完话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有些轻薄的举动,情急之下抬脚就踹了出去。 唐三任以一种平沙落雁式的姿势飞了出去,好在孵化室内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撞倒了一溜箩筐之后,唐三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落在地上。 黑衣女子含羞带愤的一脚力道不小,唐三任弓着腰、蜷着腿。像一只缩起身子准备弹跳的青虾,脸上是因为疼痛带来的扭曲感。 即便被踹成了青虾,唐三任还没忘了问黑衣女子,到底怎么控制温度。咬着牙看着黑衣女子:“对不住了,情急之下失礼了,这一脚挨得不冤,还请女侠指点迷津!” 黑衣女子一脚踹出去也有些后悔,自己是来找人家帮忙的,口还没开呢,先把人给揍了。 既然这位县太爷这么执着孵蛋的事,似乎自己这个想法成了救命稻草。不由莞尔一笑道:“唐县令是灯下黑,没有想到而已,北方天寒,百姓冬天为了抵御严寒,多烧火炕。火炕的热气能够持续一个晚上,我想这个热气够稳定吧。” 唐三任一拍脑门儿,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北方有句俗话说得好“家暖一条炕”,火炕对于北方百姓来说那就是保证冬天安然度过的神物。 唐三任也顾不上被黑衣女子踹的疼痛,起身作揖道:“多谢女侠指点迷津!” “我帮了你的忙,你可别记恨我刚才踹了你一脚的事!” 唐三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本官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那就好!” 唐三任心说,你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宝剑,我要说个怪罪,你给我来个透明窟窿我找谁说理去。 “女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到本官的县衙,不会是就为了看本官如何孵蛋吧?” “我来自有我的目的,今天就到这了明天晚上我再来。”说完黑衣女子飘身出了孵化室,转瞬间不见了踪迹。 唐三任揉揉被踹的肚子,感觉不是那么疼了,看样子这女子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他也顾不上去想这女子是什么来头,用火炕孵化的方法在唐三任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鸡鸣时分,想出了一个大略的方式,盘炕他唐三任不在行,但是提要求他却在行。 天一亮,唐三任就吩咐三班衙役,去街上寻手艺最好的盘炕师傅。 三班衙役对自家老爷的吩咐不敢怠慢,很快就带回了几个泥水匠。 唐三任看着他们说道:“各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盘炕,本官的要求就是火炕的每一处热度都差不多,不能这一片烫的能蒸熟了人,那一块还是冰凉一片。” 泥水匠没想到用他们盘炕的竟然是知县老爷,富贵人家睡得惯穷人的火炕吗? 一个匠人问道:“大老爷要盘的这个炕是可有什么要求,是直接进火还是炉灶安放在外面?” 唐三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出身,但是也算是生活比较优渥,这种下里巴人睡的火炕他还真不清楚有什么说法。 “你给本官说说这两种火炕的区别,本官比较一下优劣。” “回大老爷,直接进火就是在火炕下搭一个火塘,烟火顺着炕道与烟囱排出室外。这个过程中火炕就热了,优点是省柴,缺点是火不能利用做别的事情。 外面盘灶台可以进行做饭烧水等事,小民百姓家里大都用这种方式烧火做饭,一举两得。优点是能够充分利用柴火,在做饭烧水的过程中就给火炕取了暖,缺点是由于大量火力都用来做饭烧水,剩余的烟气烧炕很缓慢,需要一定的时间。” 唐三任一琢磨,孵化室是为了孵化鸭苗,当然要更好的利用热量,做饭烧水自有火房去做,当场拍板就用直接进火的炕灶。 正文 第86章 孵化成功 泥水匠的手艺很熟练,盘炕的第一步是制作泥坯,泥坯要用细腻的黄胶泥制作,泥里还要掺上一些用铡刀铡碎的稻草提高黄泥的韧性,这些泥坯是火炕的重要组成部分。泥坯制作好之后要经过充分的晾晒,保证干透。 春季多风少雨,气候干燥,非常适合泥坯的干燥,两三天的时间,泥坯就已经干透,盘炕的过程在唐三任看来就像布置一个简易的迷宫一般。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让烟气充分运行到火炕的每一个角落,保证火炕受热均匀。火炕制盘好之后,在经过两三天的自然晾晒。开始点火进行烘干,火炕盘的好不好就在这一过火。若是泥坯制作的不好,经过火烧之后容易断裂,这是泥水匠不能容忍的错误。 好在一切顺利,毕竟是多年经验的老手艺,火炕盘的很成功,过火之后受热非常的均匀。解决了最难的受热问题,接下来的孵化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一个月后,大批量的鸭苗开始陆续的破壳出来,孵化室里一片金黄,小鸭苗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在唐三任的耳朵里是无比的享受。 这一批大规模的孵化,孵化率有九成左右。这样的孵化率与母鸡孵蛋的孵化率已经差不了多少,毕竟不能保证所有的鸭蛋都是受精卵。 这些日子,黑衣女子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县衙看唐三任对鸭蛋进行人工孵化,从开始完全是当成看热闹的心态看唐三任忙碌。 每天看着唐三任指挥着手下之人翻蛋、加热、降温等一系列的操作。女子的脸上多了一些凝重,不再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她看的出来,这个唐县令是真的在做事,是那种特别专注的表情在做事。 她翻看过孵化室里的孵化过程记录表,里面详细的记录了每一天的变化。每一次唐三任拿起鸭蛋对着灯光照鸭蛋里的情形的时候,黑衣女子都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这个时候的唐三任似乎和魅力没有一丝的关系,为了这次试验的成功,唐三任几乎就是吃住在孵化室。整日里蓬头丐面,不修边幅。 可是看在黑衣女子的眼里就成了勤政爱民的表现,这些日子黑衣女子并没有闲着,她可是在房山周边仔细打听了这位县太爷的官声。 可以说这位县太爷的官声非常的不错,是老百姓口中难得的好官。唐县令现在研究的人工孵化鸭苗,就是为了给老百姓解决鸭苗不足的问题,北平城里有一家烤鸭店与他们房山县令签订了统购协议,只要房山县有鸭子,他们就全部收购。 百姓们都说这是大老爷体恤百姓民生不易,给大家伙找了一个能挣钱的副业,这个副业现在因为缺少鸭苗而不能扩大养殖规模。 一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大批量的鸭苗终于孵化成功,孵化率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唐三任这些日子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多日的紧张,一朝放下精神,困累瞬间袭来。 看着手下之人将已经干毛的鸭苗从火炕上的孵化池中一一取出,装进笼子里等待已经签了合同的百姓前来领取鸭苗。实在忍受不住困意的唐三任,歪倒在孵化室的床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黑衣女子看着熟睡的唐三任,心中莫名的多了一些心疼,若是天下的官员都像唐县令这样,她何至于带着百姓造反。然后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县衙里的人都知道最近老爷多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有个不良嗜好就是不喜欢白天拜访客人,都是晚上才来。每次来也不多说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站在孵化室静静的看着县太爷忙碌。在大家忙碌的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然离开了。 尽管有人怀疑县太爷这个朋友来路不正,甚至有人觉得这个人就不是人,而是什么山精鬼怪,看到县太爷窥探天机而来察访。 越是想的多,越是不敢靠近黑衣女子,他们甚至有些害怕她。 黑衣女子静静的立在唐三任的身边看着他熟睡,孵化室里干活的人,干完活后已经离开。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一人在沉睡,一人就那么站着看着熟睡的人。 唐三任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就看到了立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女子,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子每天晚上翻墙进县衙来看他的干活。 看到黑衣女子站在自己的身边,伸了个懒腰问道:“来多大工夫了?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没来多大工夫,大概是你刚睡着那会吧!恭喜唐县令孵蛋成功。”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这叫人工孵化,不是我孵化。你要分清楚,本官可不会孵蛋。” “别那么小气嘛,人工孵化的人工还不是你嘛。你这孵蛋之技可不可以让我也学学,回家我也试着孵化点鸡鸭养。” “这些天你不是整天都在跟前看着吗?本官干活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不让你看,只要你仔细看过本官是如何干活的,想要学会就一点都不难。” “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敢夺了你的技艺为己用。” “这也不是我的技艺,这是太子殿下的技艺,本官不过是将太子殿下的创意变成了现实而已。太子殿下发明这人工孵化的办法就是要造福百姓,谁想学都可以。” “听你的口气,太子殿下还挺贤明的,若是太子殿下以后做皇帝,能够体谅百姓的疾苦,不那么横征暴敛让百姓能够喘息片刻,有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天下百姓定会给太子殿下供奉长生牌位。” “太子殿下当然贤明,我们房山县这么穷的一个地方,现在都因为养鸭子弄生态养殖,现在生活有了希望。以后鸭苗能够稳定供应,老百姓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也许下一年你再来房山的时候,你会发现房山县有了很大的变化。” 正文 第87章 分配鸭苗 黑衣女子发现唐三任对太子殿下所表现出来的是真正的尊敬,而不是因为地位差距所产生的敬畏感。 这让黑衣女子很好奇,大明朝的太子殿下到底有何本事,能够让这位看起来有这本事的唐县令如此的崇拜? 唐三任现在与这位黑衣女子说不上是什么关系,非敌非友,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名姓。 不过凭着唐三任的直觉,这个女子对他并没有恶意。看起来更像是在考察他,这让唐三任有些纳闷,他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大事,还不至于让有心人惦记,派出这么一个高手来考察他。 对于女子有什么心思,唐三任也无暇去想,他现在忙的脚打屁股蛋。这边刚把鸭苗孵化的任务完成,交给手下人按照流程去做。 紧接着便开始了分发鸭苗的工作,鸭苗只发放给与县衙签了合同的百姓,鸭苗的价格是鸭蛋的三倍,除去孵化的成本之外,还能有一倍多的利润。 就这样的价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是极其优惠的价格,除了县衙没有人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鸭苗供给他们。 普通百姓大多数手里都没有现钱,县衙又与他们签订了赊借协议,协议规定百姓卖掉鸭苗之后归还县衙鸭苗钱并付给一成的利息。 这个利息对于民间动不动就是利滚利的利息来说,简直就是官府在照顾他们这些黔首百姓。 签了合同的百姓高高兴兴的领回了属于自家的那份鸭苗,家里的鱼塘已经利用农闲的时候挖好。 引水的水渠也已经修通,这种大规模养殖一家一户很难承受,往往都是一个村子合作起来一起干。 和官府签合同的时候也是一个村子要么大多数都签,要么就是一个都没有。 那些没有签合同的百姓,现在后悔不迭,当初官府和他们谈合作的时候,这些人耍了小聪明,觉得官府又在想什么方法坑百姓的钱。 觉得老百姓就不能与官府搅和到一起,然而现在发现他们房山县的官府还真是在给百姓办事。说为百姓提供鸭苗就为百姓提供鸭苗,说到做到。 现在后悔的百姓蜂拥而至,都挤在县衙大门外要求与县衙签订合同。唐三任不禁感慨:“官府与百姓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只要为百姓办了实事、好事,百姓就能记住官府的好处,就能信任官府。” 房山县衙自然是欢迎百姓签订养殖合同,用太子殿下的话说就是越多的人加入养殖行列,我们的供应链就越稳定。只有稳定的供应链形成,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县衙开始对新要求加入的农户进行排查摸底,确定每一户的实际情况,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为他们提供相应数量的鸭苗。 不能任由百姓想要多少就给多少,百姓都有一些小自私,按着百姓的想法肯定给他越多越好,至于能不能养好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样的做法即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会对供应链的稳定造成影响。从一开始就要将制度规划好,不能到积重难返的时候再改就难了。 看着忙碌的唐三任,黑衣女子心中有些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认为的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无官不贪,没有当官的会为老百姓着想,这样的想法有些偏颇。 至少在她看来,唐三任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样的好官就算不能造福一方,也不会坑害百姓。 黑衣女子觉得自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在第二批选好的鸭蛋送进孵化室的时候。黑衣女子交给了唐三任一封信,并告诉他这是一位故人写给他的。 唐三任接过信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心中震惊无比。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唐赛儿,这个女人是怎么与太子殿下有了交集。 看这样子这女子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唐三任看完信以后问道:“唐女侠,你这封信是怎么得来的?” “我救了一个贵公子,他说是你的故交,还说你能帮我照顾那些遗孤。” 唐三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我的那位朋友亲口交代的,这件事本官应下了。本官现在正在筹建一座养孤院,正好可以收容你所说的那些遗孤。 不过年龄太小本官就不收了,你要知道孩子太小身边需要有女子照顾,本官没地方去找女子来养孤院做工。” “可以,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我自己带着,只给你送来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唐三任想了想又说道:“孩子交到本官的手里,你不能再与这些孩子有任何的瓜葛。毕竟你之前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本官不敢冒这个险!” 唐赛儿摘下羃蘺,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微微一笑说道:“造反的事与我已经是过眼云烟,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赎罪,这些孩子的母亲都是因我而死,不照顾好他们的遗孤,我的良心难安。只要这些孩子不受委屈,我不会再介入他们的生活,也不会给他们讲他们的过去。” “多谢女侠大度体谅,按理说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本官是朝廷命官,发现你的行踪应该立即将你捉拿归案。 不过公子既然认为你不过是一介女子,蛊惑百姓造反也是有些官逼民反的情况在里面。公子决定对你不予追究,希望你以后能隐姓埋名平安度过一生,不要再生事端。” “唐县令请放心,我如今活着的一切目标就是寻找被害女子的遗孤,等到全部找到之后,就找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不过我很好奇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你言听计从。” 唐三任犹豫了一下,他能够想象的到太子殿下当时是不方便说出身份,不过毕竟这位唐赛儿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又不好说假话瞒哄。 为了安全考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之下,让他唐某人告诉唐赛儿太子殿下的身份。 想明白这一点,太子殿下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隐瞒,唐三任躬身向唐赛儿施了一礼说道:“唐女侠救下的正是我大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微服路过双流镇,被贼人惦记,幸得女侠出手相救,三任谢过女侠的搭救之恩,从这一点上来说唐女侠是我大明的功臣。” 正文 第88章 海关 唐赛儿能够想象的到救下的那名公子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名贵公子竟然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太子殿下。 这要多讽刺才能出现这样的结果,造了半天老朱家的反,结果又把老朱家的子弟救了。 可想而知唐赛儿的心情得多沮丧。难怪当时那太子死活不愿意透露身份,他是怕自己反手将他杀了啊! 唐赛儿苦笑一声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朝廷公布的通缉犯竟然救了当朝的太子,唐县令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 唐三任也是苦笑不已,这唐赛儿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偏偏由救了太子一命,总不能将救命恩人抓起来砍了脑袋。 这件事一旦被朝堂知道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付黔首百姓可有的是手段,下起狠手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真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如何应对这些人,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再追究这个女人的罪行,他唐三任也不去做那个恶人。 “唐女侠,世事如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下棋人的手中。既然太子殿下不再追究你的过往,往后你就是自由人,不过还是不要再用你这个名字了。换个名字吧!” “小女子胸无点墨,不如唐县令给小女子起个名字吧。” “这不好吧,名字可不是乱起的,本官既不是女侠的长辈也不是女侠的亲友!”唐三任哪里肯为唐赛儿起名字,这起了名字就让唐三任与唐赛儿有了联系,真要是哪天有人以这件事为由头磋磨他,后悔都来不及。 唐赛儿莞尔一笑说道:“我逗你呢,我一山野女子,要什么名字,以后也不需要什么名字。我走了,今后会陆续的送来一些孤儿,还望唐县令接纳。” “这没有问题,只要是女侠送来的孤儿本官照单全收。” “多谢唐县令出手相助,我走了!”说完唐赛儿转身出了孵化室,三两步来到县衙的高墙近前,垫步宁身跳上高墙,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唐三任看着消失的唐赛儿轻叹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唐赛儿快速离开县衙,她害怕晚走一会儿,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外表的坚强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这么多年她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如果不是靠着这层伪装的外壳,她说不定早已被人生吞活剥。 这些年来,除了那个死鬼林三之外,县衙里的那个男人是她唯一动心的男人。这么多天近距离接触,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是个男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这个男人却似乎对她没有一点私情,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些鸭蛋,心中只装着他的百姓。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她难以自拔,心中对这个男人越发的爱慕。 临别之际,她试探了他的心意,他却无情的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这个县令是太子的亲信,一旦太子登基他会有很好的前途。不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逆贼坏掉了前程,她不怪他的无情,只怪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他。 未来的日子能够远远地看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唐赛儿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寡妇在世人眼里已经不配再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可是唐赛儿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在丈夫死后还能掀起一场大叛乱。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怎么会甘心做什么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一场起事的失败对她的打击并不是很大,真正对她打击最大的是朝廷官员抓不住她而对无辜女人下手的卑劣手段。 这些女人都是间接因她而死,这让她身心受到严重的打击,朝廷官员卑劣的手段让她既恨又怕,她恨这个卑鄙的朝廷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残害无辜,又怕自己再进行报复会引来朝廷更大的报复,更多的无辜女子惨遭非人折磨。 为了不给朝廷残杀的借口,唐赛儿选择了逃避,朝廷用这种卑劣的高压手段,压制了民间的反抗力量,却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人心。官府与百姓的对立日趋严重,这也是宣德朝宣德帝派遣周忱巡抚江南,进行改革的重要原因。 天下已经隐隐有些不稳,若是不进行改革对黔首百姓让利,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民乱。 然而周忱的改革终究还是没有成功,最终在那些人的中伤之下黯然致仕。究其原因还是改革让那些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失,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人家没有让周恂如人头落地已经算是仁慈,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现在由于朱瞻基的先知能力,历史已经发生了些微的改变,第五次北伐没有无功而返,北方草原的平衡已经打破,可以预见的是瓦剌将比历史上以更快的速度崛起。 到不了正统年间,大明就得与瓦剌正面碰撞,只有彻底打断蒙古人的脊梁,他们才会俯身低头甘心为大明做牧羊犬。 这一切不过是唐赛儿起义的连锁反应,与以后的唐赛儿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现在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寻找遗孤上。 唐赛儿寻找遗孤的同时,朱瞻基已经坐上战船,他要前往上海县,他要亲自考察上海,看一看这个地方有什么优势,为什么在后世能发展成华夏最大的城市。 朱瞻基的计划是一旦掌握权力之后,将从南到北开设五个海关口岸,分别是北方的天津卫、山东的胶州卫、松江府的上海县、福建的泉州以及大明南部重镇广州。所有大明百姓都可以出海贸易,不过要在海关缴纳不低于货物价值三成的关税。 海贸巨大的利润肯定会刺激到大量的走私行为,那些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这就需要海军更加的强大,能够在大海上随时搜查任何的船只,任何没有完税的船只都要缴纳税款一倍的罚款。 正文 第89章 重视稼穑 在郑和与王景弘的陪同下,朱瞻基一行来到上海县。众人从吴淞口登上陆地,这片地区就是后世著名的浦东新区。 现在却是一片蛮荒之地,由于大海的潮汐原因,使得这片土地盐碱化严重,根本无法耕种,只有一些百姓偷偷摸摸的煮海获取私盐。 看着这片荒凉的土地朱瞻基豪情万分的指着这片土地对郑和与王景弘说道:“今年你们要把这一片荒地全部买下来,今后这里将建设一个庞大的织造基地。你们水师要看守好长江口,不得让任何私人船只偷偷出海。” “太子殿下,这样一片荒地要想利用起来得花多少钱粮啊?”王景弘看着满地蒌蒿的荒地,有些担心。 “正因为是荒地,我们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将地拿过来,若是占了好地,本地士绅会乖乖同意将土地出让吗?我们拿来土地又不是为了耕种,而是用来建设织造工业基地,是几条大河的交汇之地,水力充沛,未来完全可以利用水车做为动力,用做织造工业的动力。” 郑和与王景弘二人已经对太子殿下最近频繁提及的工业一词熟悉起来,明白太子所说的工业就是织造工坊。太子殿下对于工业有着极大的热情,对农桑之事却很少提及。 衣食乃是人生存之根本,没有农桑哪里来的衣食,他们感觉太子殿下有点本末倒置了。 “殿下,自古当权者首重农桑,这也是我华夏能够延续千年的根本原因,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殿下不重农桑之事,下面就更不重视农桑之事,就算大明的丝绸织的再多,瓷器烧的再多也不能当饭吃,若是我大明百姓人人争利,为了利益改稻为桑,江南粮秣重地早晚会无粮可用。”郑和拱手对朱瞻基劝谏道。 不得不说,郑和无论是军事才能还是政治眼光在大明这个时代都是出类拔萃的,对于郑和的预测朱瞻基这个能够透视未来者,非常清楚的知道再往后百年江南原本的产粮重地所需粮食还要从湖广进口,大明的谚语也从‘苏湖熟天下足’,改为了‘湖广熟天下足’。 这也可以看出永乐大帝的识人之明,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细思之下不难发现仁宣两朝的政治班底都是永乐大帝留下来的。无论是三杨内阁,还是夏元吉等能臣都是永乐时期成长起来的。 对于郑和的劝谏朱瞻基深以为然,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士农工商缺一不可。之所以现在朱瞻基不愿意插手农业,是因为农业才是王朝的根本,别看朱瞻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对方方面面进行改变,可是对王朝最重要的土地朱瞻基碰都没有去碰。 朱瞻基的这些行为在士绅官员眼里顶多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非要去做满身铜臭的商贾。 这些行为并没有影响士绅的根本利益,就算是临清税关这种在士绅眼中的拦路打劫行为也不过是太子想要敛财而已。只要不动土地利益,士绅就能忍耐。 “孤不是不重视农桑,而是这农桑都把持在权贵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孤是不打算对土地进行改革。不动土地问题,不等于不重视粮食安全,这也是孤要求你们出海回程时主要以粮食为贸易物资的原因。 一旦开始对土地动手,就必须做好一年甚至两年我们收不到一颗粮食的最坏的打算。这时候要是没有粮食储备那就等于把自己给埋了。” 说实话,郑和对朱瞻基的解释并不满意,在他看来农桑问题如何重视也不过分,哪能听之任之。不过太子殿下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能够耐心跟他解释。 郑和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他很尊重,郑和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尊重,这种尊重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殿下,南洋粮食产量最大的两个地区,一个是占城,一个暹罗。其他地方的那些蛮夷全如猴子一般,吃饱了就靠在树底下休息,南洋没有冬夏之分,可以食用的吃食丰富,他们根本不用卖力耕耘就能填饱肚子。 如此丰富的资源造成了他们懒惰的思想,饥寒交迫在他们的那里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些地方我们要想交易,只能交换一些宝石与提炼并不存的金银。” “这么好的地方,若是给我大明百姓,不出几年就会变成一个新的粮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南洋注定是我大明兴盛的基石。” “南洋地方是好,不过我大明福建岭南的百姓还能适应,若是其他地方的百姓却很难适应。一个疟疾就是杀人的最大凶手,若是不能有效防治疟疾,大明百姓根本在南洋站不住脚。即使有少部分人能够坚持活下去,在当地土人占多数的情况下,早晚也会被土人淹没。 这也是我大明百姓在南洋习惯聚集在一起的原因,那些土人虽然懒惰,但是排外思想严重,我汉人若是没有武装保护,在土人眼里就是一只只肥羊,在他们食物不足的时候拿来杀掉。” 朱瞻基听得剑眉倒竖,冷笑一声说道:“大汉时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宣言,而我大明也必须要有这样的气魄。你们下西洋时,若是发现当地汉人受到欺辱,辱一人就是辱我大明一国,当挥兵戈以击之。 让蛮夷从内心感到害怕,见到汉人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汉人是不可侵犯的。汉人就是高等人,他们只配给我汉人做奴仆隶臣妾。” 朱瞻基想到后世那些白皮到处制造恐怖屠杀,最后还把自己包装成绅士,全世界的抢劫让自己过上了优渥的生活,然后又站在他们制定的道德制高点上,到处对人指手画脚,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恶心姿态。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马上就会改变说辞,双重标准玩儿的那叫一个纯熟。即使如此恶劣的行径,那些被他们欺负过的小国寡民对待他们一样是如同看待救世主一般。 正文 第90章 买地 朱瞻基这些话并不符合如今的儒家思想,这样的话有违圣人之道。这话若是被朝堂知道必定会遭到儒生的口诛笔伐。 当然郑和等人肯定不会去散播太子殿下的谣言,不过朱瞻基在南京的行为事无巨细,都会秘密报告给天子。殿下的行为如何自有天子判断。 当朱瞻基一行人以郑和的名义出现在上海县衙的时候,上海县令吓得魂不附体,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还没有资格接触郑和这样的高级太监。 这样一尊大佛来到他的小小县衙到底所为何事,就算是县令老爷有什么不法行为也用不着这样级别的大佬亲自上门擒拿。 县令老爷战战兢兢的迎出县衙八字墙,好歹是进士出身的正印官,倒是没有失了体统。见到郑和一行人,赶紧一揖到地,虽然没有跪地叩首,也把姿态放得很低。 “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县令行礼说道。 “不知者不怪,今天来贵县是为了买地,咱家看上了黄浦江东的那一片荒地,想要买下来。还请县令秉公处置。” 县令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买地。不过黄浦江东地有很多,很多土地都是有主之地,这位郑和可是先帝最信任的内宦,多年为先帝下西洋宣扬国威。 人家嘴上说要买荒地,自己可不能真当人家要买荒地。还是去现场看看再下定夺,若是人家主家不愿意卖地,事情还会很麻烦。 “下官陪郑公公走一趟吧,郑公公选好位置下官可以命人现场量地。” “那就有劳县尊了。” 上海县令随着朱瞻基众人来到吴淞口这边看着这片荒地,有些傻眼。敢情这位郑公公是不懂种地啊,买这地干什么用。 也就上面的蒿草能够被附近的黔首百姓收割回去用于煮海获得海盐,这盐碱地根本就不长庄稼呀! “郑公公,您真的要买这片地吗?”县令一把拉住郑和低声问道。 “没错,咱家就是想买这片荒地,只要是无主之地咱家都要了。” “郑公公,您莫不是不懂稼穑吧,这地就算是开垦出来也不长庄稼啊!” “县尊放心,这片地咱家没打算用来种地。” 既然人家铁了心要买这片没人要的荒地,县令老爷也是求之不得。卖地的收入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还可以留在县衙做为县衙的经费。毕竟这样的收入不是定例,朝廷也没有明文规定要上缴多少给户部。 县令命令户房典吏带人为郑和丈量这片土地,这片荒地足有上万亩。县令老爷大笔一挥就按一万亩计算,多余的土地就算送给郑公公了。 至于一亩地要收多少钱,这可难住了县令老爷。就算是江南地区的旱田也值十贯钱一亩,若是水田那就更是二十贯都买不到。 可是这样的一片没人要的盐碱地,就是按照旱田的一半价钱,县令老爷都张不开口。五万贯买这么一片注定只能看着的土地,要是放在自家子侄身上,老爷我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公公觉得多少钱合适?”既然不知道该收多少钱,县令老爷把定价权让给了郑和。 “县尊只要按着规矩来就行,该多少钱咱家一文钱都不会少了县衙。” 郑和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县令,太子殿下就在身边,他那里敢与县令私相授受。 县令见郑和不愿意接招,只好咬牙说道:“三万贯如何?” 这个价钱已经是县令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心里清楚这片地不值这么多钱,可是若是卖的少了,被人贴上一个勾结内寺的罪名,他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完了。 郑和看了看朱瞻基,后者点点头表示认可。郑和对县令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咱家这就跟县尊回县衙把地契办了。” 大明土地房产过户需要缴纳钱款百分之三的契税,花三万贯买地还需要另外缴纳九百贯的契税。 如此大的客户,一次性买这么多地,缴纳这么多的契税,给上海县衙平添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县令老爷对郑和的痛快答应感到惊异,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个老太监连眼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 县令老爷甚至有些后悔要的少了,看来这老太监这些年下西洋可没少捞钱。就是不知道买这些荒地要做什么,本来想凑上去打听一番,郑和却没搭理他。 之所以选择以买地的方式建立上海海关,是因为朱瞻基暂时还不想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这样以私人名义购买土地,能够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笔钱自然是从临清抄没的赃款里支出,除了买地的支出之外,朱瞻基又给郑和留下十万两银子,用来建设上海海关。这片土地如何规划使用,朱瞻基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首先就是要在吴淞口修建一座大型的商港,以及在吴淞口对面的长兴岛上修建军港,以水师驻防用以威慑走私者。当然水师的建设费用不用朱瞻基筹措,自有郑和负责。 然后就是建设海关官署,用以对进出港口的商船征税。商船的税率需要根据不同货物征收不同的税率,通过税收杠杆引导商贾的货物选择。 然后就要在港口附近修建仓库,用以为商贾提供存储货物的空间。这些建设需要分步建设,朱瞻基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以及这些建设需要的大量人力。 现在上海县令觉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一片不毛之地买了三万贯。等到朱瞻基将这片土地开发出来,随便一小片地就能卖三万贯。 不知道到时候县令老爷看到这片新区的价值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的场子都青了。 朱瞻基按照后世城市的规划图,为郑和画好上海海关工业园区的设计图纸,让郑和指挥人手,按照图纸的规划进行施工。 郑和也相中了这片地方,询问朱瞻基可不可以将航海学校建在这里,被朱瞻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正文 第91章 疍户 航海学校未来是海军人才培养的摇篮,不能将其放在闹市中,可以想象的到未来的上海海关绝对是整个大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那个时候航海学校的学生整日待在红尘之中,会极大影响学生搏击海浪的斗志。 朱瞻基希望将航海学校放在定海,那里海岛密布,几乎就是海盗的乐园。只要将海盗清剿干净,是一个非常理想的训练基地。 定海不是无主之地,最大的岛上有大明的经制之兵定海卫。只是这定海周边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一个卫五千多人根本管不过来。 把海军学校安置这里也是正当其时,说到定海就不得不说一个著名的佛教圣地--普陀山。这里一直被认为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是整个华夏极负盛名的佛教圣地。 由于为了防备倭寇,大明沿海实施海禁,原本香火兴盛的佛寺,如今变得异常冷清。没有了香客捐献,佛寺无法养活寺中的众多僧人,大部分僧人要么回到大陆寻找其他佛寺安身,要么留发还俗耕作过活。 只有少部分好吃懒做,又想生活惬意的无赖僧人投奔了海盗,做起了无本买卖。 郑和听到太子让他将航海学校建在定海,并解释了不放在上海的理由。郑和深以为然,这航海学校本来就是为水师培养人才的地方,若是在闹市中学到了一身市井油滑之气,这人也就废了。 放到战船上也会将坏的习气带到水师,郑和这样带兵多年的老行伍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对于太子殿下推崇的在农村招兵的思想非常认可,这些乡下青壮没见过世面,老实本分,进入军队之中自然心存怯意,懂得敬畏之心。 只有心存敬畏之心,才会对军法敬畏,经过军队的调教很快就能成为一支精兵。 郑和觉得未来的水师官兵也要按照太子殿下的选兵方法进行招兵,首选沿海渔民子弟,这些渔民子弟从小都是生活在船上,以海为家。 他们还有一个专有的户籍,叫做疍户。大明朝奇葩的户籍政策竟然不允许这些渔民上岸居住,甚至他们上岸都不能穿鞋。他们活的甚至连岸上的妓子都不如,这不是把这些人往海盗身边逼吗? 当郑和提出招募疍户子弟为水师兵员后,朱瞻基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些整日与船为伴的疍民,可以说是天生的海军兵员。 不过想让疍户青壮当兵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农耕社会任何脱离土地的行为都会受到打压。 历朝历代都视疍户为贱民,他们这个群体对朝廷没有一丝的好感,不给好处人家凭什么会给朝廷卖命。 “郑公公!一旦招募疍户青壮为兵员,你可想过如安置这些疍户的家属。朝廷现有的律法,他们连上岸居住的资格都没有。”朱瞻基试探着问道。 这种涉及到祖制的问题,不管大小都异常敏感。不同于外臣,郑和作为天子家臣,有些话是可以说的。 郑和哪里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心思,这是想知道自己对于改变祖制是什么态度。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郑和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就是不安分的主儿。一旦登上大位,对大明现有制度肯定会进行一次大的调整。 这就涉及到祖制可不可更改的问题,作为家臣改与不改对他的影响都不大。 “殿下!可以开特例,凡是愿意当兵者其家人如果愿意上岸居住,官府可以帮助安置。” 郑和的回答朱瞻基并不满意,这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办法。 “若是他们上岸之后还是想要出海又该如何?官府还让不让他们出海打鱼?若是让他们出海,那么海禁就形同虚设,若是不让出海,疍民只会海上的本事,不让出海疍民就没了养家糊口的能力。总不能让人家上了岸活活饿死吧!” “这……”郑和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王景弘见郑和被太子殿下难住,接话道:“可以安排人教授他们耕作土地,只要学会种地,也就有了生存的本事。” “人家若是愿意种地,祖先那会儿就不下海漂泊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技能,贸然让人家改变,人家根本受不了。 条件不合适人家大不了不当兵,朝廷总不能把人绑到军营吧!” 王景弘也被问住了,在招兵的问题上是朝廷有求于疍民,而不是疍民有求于朝廷。 不给疍民一个让人家无法拒绝的条件,人家凭什么给朝廷卖命。 “殿下可有什么好办法?”郑和问道。 “不敢说是好办法,孤说出来你们参谋一下!” “殿下请讲!” “你们就是陷入一个惯性思维方式之中,认为疍民上岸之后就不能再下海,总想着强迫别人改变固有的生活方式。 换位思考一下,有人强迫你们改变固有的生活习惯,让你们不能喝茶,不能喝酒,也不能吃肉,还要逼迫你们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你们愿意吗? 孔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这种安置百姓的差事最难做,也最容易让百姓记住你。百姓看不到更高的层面,只能看到关于自身的切身利益的问题。 我们再考虑问题的时候就应该按照所安置的百姓的长处进行合理安排。疍民有什么长处?” “疍民人人会水,会操作舟船,能潜水采珠。”王景弘是不错的捧哏,恰到好处的接住了朱瞻基的话。 “既然疍民的长处是水中,那就安置与水有关的差事。大明现在的交通状况很是混乱,不然也不会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以后这种混乱的状况必须得到改变,这就要官府出面干涉,对一些民怨极大的行业进行整顿。 想要安置疍民,交通行业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未来大明将组建航运商船队,这些疍民就是最好的水手。 将妇女儿童安置在陆地上,男人年轻的进入军队,岁数大一点的可以进去进入船队,国内这么多的江河,还安置不下这点疍民吗?” 正文 第92章 交通行业 郑和与王景弘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要与市井小民争夺车船之利,朝廷若是将这些蝇头小利都占了,那些依靠行脚的小民百姓怎么过活。 “殿下!臣反对如此与民争利,朝廷不能把什么钱都挣了,得给小民百姓留一条活路。”郑和率先说出的反对意见。 “王景弘你怎么看?” “臣与郑公公看法无二,朝廷应该放弃一些边角的利益,留给小民百姓生发。” 朱瞻基知道这不仅仅是两人的看法,而是大多数人的看法,这些低端的产业就连士绅都不愿意参与进去。正因为没有监管,交通行业秩序混乱,成了藏污纳垢者的庇护场所。 朝廷不管,钱一样落不到小民百姓的手里,自然有城狐社鼠、青皮混混组织帮派向这些车夫、轿夫、船夫收取保护费。形成一道灰色的链条,最上层在官吏手中,最底层的就是车夫、船夫这些真正干活之人。 “二位想法是好的,却没有切中要害,交通行业朝廷不管,自然会有无赖子填补朝廷的空白。小民百姓一样剩不下什么钱财。 反而若是朝廷将交通行业监管起来,形成有效的监管,让城狐社鼠没有漏洞可钻。这些只会躲在暗地里的耗子对市井的破坏比官员腐败还要严重,官员多少还有一些底限,这些人渣连底限都没有。” “没有官府的监管,这些底层行业藏污纳垢在所难免。可是一旦官府介入,官民之间的矛盾就会升级,不管是哪一级官府真正与百姓接触的都是风尘胥吏。 这些升迁无望的油吏差不多都是祖祖辈辈都干这一样的差事,各种敲诈勒索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一旦让他们去监管交通行业,各种吃拿卡要会将一些本就没有多少收入的老实本分之人逼走。 能够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之人,必然是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所得利润大部也进了胥吏的口袋。 不刷新吏治,任何的新政最后都会走样。”郑和对朱瞻基整顿交通行业的想法十分的不看好。 “郑公公算是将大明现在的弊端看透了,底层吏员的上升通道已经堵死,既然升不了官,那就只好发财了。要想改变底层吏员的现状,首先就要给吏员一个出头的机会。” 朱瞻基指着眼前的荒地继续说道:“这样一片荒地不管我们设计的多好,都要由黔首百姓的劳作完成,然而对于百姓来说,我们是大人物,与他们的距离遥远。 真正能对他们进行影响的是负责底层管理的工头,这些工头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孤的行为。 他们对孤的印象就取决于这些工头对他们的好坏,黔首百姓朴素的内心就是认为工头行为都是上面授意的,没有上面的许可工头不敢肆意欺压他们。 同理,胥吏在百姓的眼里就是官府,他们对百姓的行为百姓就会认为这是官府的行为。 胥吏盘剥过甚就会让百姓对朝廷、对官府失望。这种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就如同太阳下暴晒的干柴,就差一点火星落下来。 直到有一天一颗火星掉到这堆干柴里,立刻就会燃起熊熊烈火。这时候再想将反抗之火扑灭,至少也要伤筋动骨,甚至很有可能得是我朱家王朝轰然倒下。” 郑和与王景弘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这话是太子殿下该说的吗?如今的大明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刻,怎么可能会亡国呢? 可是仔细一想又发觉太子殿下所说的话,都是在煌煌史册上经历的无数遍的过去。 都说以史为鉴,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那一定是利益为先。 “殿下可有解决之道?”郑和与王景弘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口。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让人不贪利益是违反人性的,人性本贪。太祖时剥皮实草都没有镇住贪腐,可见单纯的严刑峻法是不足以遏制贪腐的。 是人都希望自己过好日子,而不希望自己过穷日子,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如何遏制贪腐,厘清吏治是个永远的话题。 比如说我们知道胥吏下乡收粮,多半会用到淋斛踢斗这种卑劣的方式盘剥百姓。这种害民的方式又该如何解决?” 郑和与王景弘对视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对底层吏员盘剥百姓的情况如此了解。 乡间愚夫愚妇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是胥吏一吓唬,就得乖乖听从胥吏的吩咐。 “想要解决胥吏对百姓的盘剥,除非是不收实物,将所有粮税,蚕税都折色成银钱。百姓自己卖粮换得银钱用于缴纳赋税,这样就不用被胥吏盘剥了吧!”王景弘突发奇想道。 朱瞻基不由得多看了王景弘一眼,心想看来后来的一条鞭法是有思想基础的。王景弘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只是这个理论还需要一代代的丰满起来。 然而朱瞻基非常清楚折成银钱,老百姓的负担会更重。 “王公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一定能够实现。粮食丰收的时候粮价本来就会下降,若是粮商与胥吏勾结刻意打压粮价,这边胥吏催逼,那边粮商压价收购。黔首百姓只能以本来粮价几成的价格出售粮食,用于缴纳赋税。 于是老百姓就会发现还不如直接交粮食呢,至少交粮食不存在压价行为。遇到这种情况官府又该如何解决?” 对于这样的连环问题,郑和与王景弘都没有解答的经验,可以想象的到,即使二人给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进接着下一个问题就会接踵而至,下一个问题又是什么,那要根本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而出现。 郑和不愧是这个时代的人杰,马上想到了太子殿下曾经提出的矛盾一词,太子殿下的论点就是无论如何改变,矛盾始终会存在。 “殿下!就没有完全消除矛盾的办法吗?” “解决一个矛盾容易,难得是一直在解决矛盾,只要有人情社会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官府的作用就是缓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 正文 第93章 商业城市 郑和与王景弘知道太子殿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所有的矛盾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要想解决矛盾就不能一成不变,要想改变就绕不开祖制。大明祖制就是皇帝头上的一道枷锁,以孝治天下的大明,违反了祖制也就违反了孝道,不孝之人如何坐稳大位,首先给世人的就是一个德不配位。 太子殿下如今的思想完全是想对大明的方方面面进行革新,这样的思想实在是太过危险,治大国如烹小鲜。任何变动都要小心翼翼,哪里能够四处出击,难道是想大明遍地烽火吗? 朱瞻基不知道郑和与王景弘二人的所思所想,即使知道也对二人的想法嗤之以鼻。 只要手中有粮兵权在握,还遍地烟火,只要有人敢冒头,大明那些等着分封的将军们会争着抢着去剿灭叛乱,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朱瞻基不怕任何人跳出来暴力反对,却怕背地里阴私害人,黔首百姓在没有经过启蒙教育之前,都是盲听盲从的。 大多数百姓都被束缚在土地之上,而土地又掌握在士绅大户手中,就算是有几亩薄田的自耕农也要佃租一些士绅的土地以期多获得一点收成用以补贴家用。 农耕社会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有话语权,说白了士绅兼并土地不仅仅是贪图土地收益,更重要的是掌握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 只有掌握了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士绅才能在乡间呼风唤雨。每一个佃租士绅土地的佃户都不敢得罪士绅,生怕士绅不再允许他们佃租土地。 要不怎么说黔首百姓是愚昧的,他们就不想一想,如果大家都不佃租士绅大户的土地,他们的土地就只能撂荒。 士绅不可能自己躬耕田亩,真以为诸葛村夫说自己躬耕于南阳是自己每天都种地呢,所谓耕读传家那是人家自谦的说法,谁若信了谁缺心眼儿。 经过几天的丈量,新买下的荒地终于丈量完毕,这片荒地总共一万三千多亩。以目前大明的手工业水平暂时已经够用。 朱瞻基开始按照以港口为中心,逐渐向外辐射的方式设计港区工业园区的草图。朱瞻基本就工于绘画,这种设计草图在结合后世工业园区的思路下,很快就绘制完成。所有工业用地都靠近黄浦江边,这是为了方便未来使用水力做为动力。 水力做为动力在华夏大地上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只要将概念提出来,根本就难不倒大明的能工巧匠。 商业用地尽量靠近港口,以方便上岸的人进行消费,总不能让人家上岸之后,走出老远才能找到花钱的地方。 朱瞻基的目标是让来到上海的商贾客人,不出码头就能将口袋里的钱花光。争取尽全力打造一个全新的商业化码头,大明整个东南之地支撑起这样一个大的商业城市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朱瞻基的雄心勃勃,郑和与王景弘并不看好,打造这样一个商业区前期要投入巨大的成本。朝廷根本不可能会同意投入巨大的钱粮去做这种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事。 当然这会儿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上,二人也不愿立刻就扫了殿下的兴致。依郑和的想法将海关关口建好,只要规定好了所有出海的船只必须在上海海关交税,不然就是走私,被水师截获全部没收。 只要货船全部云集于上海,商人们看到利益,自然有商人愿意自掏腰包修建各种设施,何必自己费心费力建设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正当朱瞻基准备开始大规模的招募劳力进行先期的土地平整工作的时候,母亲张皇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旨送到了朱瞻基的手中。 密旨是从北平传到南京,在南京没有停留径直又赶到了上海。朱瞻基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母后好端端给自己下什么密旨。 接过密旨朱瞻基检验了一番封口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之后,才用火烤开火漆打开密旨一看,朱瞻基顿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密旨上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天子驾崩,速归!” 从北平出发的时候,朱瞻基已经做好了父皇驾崩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因为这与自己梦里所看到的父皇驾崩的时间并不一致。朱瞻基忽然有些害怕,他害怕这大明的历史走向会完全的改变。 手中握着密旨,朱瞻基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一旁的郑和与王景弘看着情绪不对的太子殿下,齐声喊道:“殿下!” “啊!”随着郑和与王景弘的呼喊,朱瞻基惊醒过来。双膝跪地嚎啕大哭:“父皇!您怎么就抛下儿臣走了啊!您让儿臣可怎么办啊?” 随着朱瞻基的放声大哭,郑和与王景弘二人有些懵了。二人不敢相信天子即位才多长时间啊,怎么就驾崩了? 看着失了方寸的朱瞻基,二人赶紧劝慰道:“殿下,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天子驾崩,君位空悬。殿下当速归北平,承继大位。” 朱瞻基止住悲声,看着二人问了一句让二人有些发愣的话:“今天是几了?” “今儿是洪熙元年夏五月初八,殿下咱们可是在南京过完端午节才出发的啊!” 朱瞻基点点头问道:“现在的海上一般都刮什么风?” “咱大明沿海夏季一般都是刮东南风!” “这么说船往北去是顺风行船,从上海到天津卫直沽口顺风大概要走多少时间?” “从上海到天津卫直沽口,顺风的话要昼夜不停也要三四天的时间。” 朱瞻基计算了一下如果走陆路到北平的时间,权衡了一番发现还是走海路更快一些。于是吩咐道:“命令孤的随行侍卫抓紧时间登船,王景弘拿孤的令旨到上海县调拨两千人五日的粮草,全军缟素,出海北上。孤要走海路回北平!” “是!臣等这就去准备!” “你二位也随孤一道回去吧!” 二人心中一喜,这次跟随殿下回北平也算是从龙之功。殿下是个重情之人啊! 正文 第94章 天子驾崩 在郑和与王景弘的督促之下,整个船队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出发准备。所有人员都登上了海船,操帆手升起船帆,在风力的作用下,海船开始缓缓离开港口。 宝船尖锐的船艏劈开海浪,乘着东南风一路北上。朱瞻基是第一次坐船在大海上航行,不同于江河的平缓,大海上波涛汹涌,巨大的海船在大海上就如同一片渺小的树叶,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心情不好的朱瞻基毫无意外的晕船了,从一开始吐胃里的食物,到后来吐酸水,在到后来只剩下干呕。 对于船员晕船,郑和这样的老海狗也没有更好的缓解办法,这个时代的海船上,能不能客服晕船全凭自己的体质,能够克服并能够适应船上的生活,就说明你能吃海上这碗饭,若是不能克服,要么死在船上,要么熬到陆地被水手丢在陆地上,能不能活下去全凭自己。 所以朱瞻基晕船也一样没有任何办法,郑和只能吩咐厨子随时准备好饭菜,劝说朱瞻基坚持着吃上一些。不然更加的无法抵抗晕船的困扰。 三天后,终于熬到直沽口。下了船的朱瞻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拒绝了乘坐漕船的提议,让郑和等人坐漕船走水路进京,而朱瞻基则带着侍卫千户剩余的九百侍卫走陆路快速向北平赶去。 这个时候侍卫千户充分的训练的作用显现了出来,直沽口距离北平近四百里。朱瞻基带着侍卫千户每天以一百里以上的行军速度向着北平推进,侍卫们还并不觉得太过疲劳。 朱瞻基没有选择沿着运河路线直抵朝阳门,而是沿着永定河绕过京城来到西直门外。 范安已经提前骑快马去西山通知全旭,当朱瞻基出现在西直门外的时候,全旭与范安已经在西直门外等候。 “东升!给孤详细说一说皇城内外的情况。” “是!”全旭躬身行礼道:“殿下南下以后,臣一直都在关注着皇城内外的动静,四月二十七天子还正常上朝,精力旺盛,根本不像有病之人。 四月二十八,新选秀女进宫,皇上免去常朝,当晚留宿钦安殿。后半夜时皇帝已经驾崩于钦安殿,生前并无任何征兆。” 听完全旭的话,朱瞻基明白老爹的死因了,全旭为尊者讳只是隐晦的提到了秀女。 以老爹那肥胖的身体,绝对属于三高人群,甚至心脏都是沉重的负担。若是保持清心寡欲,调整饮食结构,注意养生可能对寿命影响还不大。 若是放纵欲望,高度刺激情绪,猝死就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老爹那色中饿鬼的形象,想要让他清心寡欲还不如杀了他。 朱瞻基在听了全旭的话之后,就排除了下毒暗害的可能性,若真是下毒暗害,自己的嫌疑最大。 正因为老爹死的太突然,在后世才会有暗害阴谋论之说。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说,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朝中诸臣反应如何?” “大部分朝臣都是等候殿下从南京返回登上皇位,不过也有一部分朝臣私底下密谋,由于密室防守严密,臣的人无法靠近。” “密谋?他们想干什么,图谋不轨吗?”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 “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无非秘密琢磨如何与您这个新君相处。” “密谋者官职最高者是谁?” “内阁辅臣杨荣与黄淮,其他人也大都与二人有所关联。” 听到杨荣与黄淮两个名字,朱瞻基的眉头可就皱了起来,别的不说,三杨那是青史留名的重臣。竟然有人会密谋阴私之事,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朱瞻基可以想象的到,这些人对自己攻击只有两点,一点是与民争利,另一点就是擅改祖制。 与民争利之诘难好对付,无非是那些人看到朱瞻基的生意红火,却又不能分一杯羹。只能用这种手段来逼迫朱瞻基将香皂的利益让渡出去,对于如此伎俩朱瞻基只要拿出这些人私底下经营商业的证据。这些人马上就会闭嘴,一个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教,实际上屁股底下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擅改祖制就有些棘手了,朱瞻基不但要改还要大改,不可能为了几只苍蝇嗡嗡嗡,就妥协让步。 政治本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无论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掩盖利益二字,与其说是在争祖制,不如说是在争话语权。 既然他们想要话语权那就先把话语权给他们,反正朱瞻基现在也没有合适的替代人选。 我让了好处给你,你就不能再挡着我做我的事情,这是起码的政治水平。若是不讲规矩,朱瞻基更高兴,手握暴力机器,正好可以杀一儆百。 “继续监控他们,想办法给孤弄到他们密谈的内容。” “是!臣一定会想办法弄到他们的密谈内容,请殿下给臣一点时间。” “你的西山营要抓紧训练了,不然人家谋划造反你们都察觉不了。” 这话已经属于敲打了,全旭赶紧跪地请罪:“臣知罪,今后必会加大对这些人的监控,不给乱臣贼子任何可乘之机。” “行了,孤也没有怪你,毕竟你接受任务的时间不长,只要实心做事,孤都能看在眼里。” “谢殿下明察秋毫!” 全旭心中警醒之心升起,眼前的太子殿下用不了多少天就会登上九五至尊,以后更要打起精神做事。 “对了如今谁在负责皇宫关防?”朱瞻基又问道 “是御马监太监海寿!” “是海寿啊!如今都成了御马监总管太监了。” “殿下离开北平之后,大行皇帝就将海寿提到御马监提督太监的位置上,原来的提督太监被大行皇帝打发到天寿山给文皇帝守陵去了。” 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上位为了稳固地位。自然要提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之人。海寿虽然不是皇帝的心腹,但是在皇帝登基的过程中出力不少。文皇帝遗诏也是海寿与杨荣一起送回来的,将海寿提到御马监提督太监位置上也算是酬功。 正文 第95章 回宫 朱瞻基进城之前先让侍卫千户返回军营,自己只带着少量的贴身护卫和范安一起从南边的崇文门进入北平。 此时的北平已经是一片缟素,就算是黔首百姓的家门口也会挂出一个白纸糊的灯笼,以示为天子戴孝。 进了城门,朱瞻基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一想到总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父皇,从此以后就是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这一刻朱瞻基归心似箭。 看着情绪崩溃的朱瞻基,范安暗自心急。低声劝慰道:“小爷!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速速进宫,早日登上大位,以防夜长梦多。” 朱瞻基知道范安说的对,却无法控制情绪,他本就是一个感性之人,尽管身居高位身边接触的都是当世人杰,耳濡目染之下大多数时候能够做到宠辱不惊,可是在遇到大悲大喜的时候还是无法掩藏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情绪。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千步廊六部廊庑,刚过金水桥,守在承天门的宦官眼尖。一眼认出了一身齐衰孝服的朱瞻基,慌忙跪倒在地:“奴婢恭迎太子殿下!” 范安上前说道:“起来吧,速去通传太子回宫了!” “是!” 承天门后面就是内阁的办公地点,宦官以他们特有的高调嗓门一声接一声的喊道:“太子殿下回宫!” “太子殿下回宫!” “太子殿下回宫!” 很快整个宫城全部知晓太子殿下已经回到皇宫,对于太子殿下突然提前回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乾清宫给大行皇帝守灵的文武百官,赶紧前往承天门迎接太子殿下。 前往迎接太子殿下的路上,黄淮悄悄凑到杨荣身边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这么快回来了,莫不是提前预知陛下大行。” “宗豫慎言!” 黄淮撇撇嘴不再说话,跟上迎接的队伍,心中却很是不屑。 等候在承天门的朱瞻基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一片缟素从端门两侧出来,文左武右泾渭分明。 文官为首的是内阁首辅杨士奇,武官为首的是英国公张辅。 众臣齐齐跪倒在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免礼平身!” “谢殿下!” 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朱瞻基感觉群臣给自己行礼的态度与之前大不一样。 在众臣的簇拥之下,朱瞻基迈步向着停灵的乾清宫走去。 迈进乾清宫大门,朱瞻基双膝跪地向前膝行几步,俯首大哭道:“父皇!您怎么就抛下儿臣走了啊,没有您的教诲,儿臣如何担得起这千钧重担!” 身后的众臣明悟,纷纷跪地劝谏道:“太子殿下节哀,还请保重身体,江山社稷为重。君位不可空悬,臣等请太子殿下早登大位,以安天下黎民百姓之心,” “孤的父皇尸骨未寒,身为人子自当为父皇守灵尽孝,哪里有什么即位之心,不准! 诸位都是朝廷肱骨重臣,不能因为父皇大行而耽误国事,诸位还请各司其职不使心怀不轨者有机可乘!” 群臣再次劝说,依然还是劝说无果,纷纷退出乾清宫,回到自己的廊庑处理各部事务。 这种三请三辞的戏码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却都愿意乐此不疲的上演。要不怎么说儒家学说虚伪呢,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群臣退出之后,偌大的乾清宫就只剩下朱瞻基一人,就连宦官宫女也都悄然退了出去。 朱瞻基跪了一会儿腿有点发麻,就坐在地上伸直了腿,轻轻的锤了几下。望着乾清宫中央巨大的楠木棺埻,朱瞻基很想推开棺埻盖子看一看老爹现在的样子。 然而厚重的棺埻盖子非常沉重,朱瞻基试着推了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只好颓然放下手,看着棺埻缓缓坐下,他和里面那个曾经的九五之尊只隔着一层厚重的木板。 无论棺埻上怎样雕龙画凤都不会再让人活过来,继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虽然只是在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是这个男人却赢得了文官集团的集体好感。 这让朱瞻基异常的羡慕,不知道有一天他躺在里面的时候,以后被自己打压的透不过气来的文人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谥号。 ‘宣’是不可能了,多半是玩一些明褒实贬的文字游戏,这些人的伎俩无非如此,活着治不了你,那就想办法让你遗臭万年。 就这么靠着棺埻,想着过去未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张皇后差人传唤朱瞻基去一趟坤宁宫,这个皇权过渡的时刻,母亲是这个帝国理论上的最高统治者。 在朱瞻基没有承继大统之前,一切朝廷大事都要经过张皇后的点头同意,这就是以孝治天下的理论基础。 无论是朱高炽的哪个儿子即位,理论上都是张皇后的儿子。张皇后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后,更何况是朱瞻基这个亲儿子。 朱瞻基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宫女正在为张皇后准备晚膳,朱瞻基心中一暖,还是亲娘好啊!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朱瞻基进门先给母亲磕头行礼,几个月时间没见,发现母亲的头上竟然有了白发。 “快起来,我儿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今天就破个例在娘这里吃上一点儿。” “娘!儿子不辛苦,一路都是坐着海船,到了直沽口,海船进不了运河,漕船速度太慢,儿子想要早点赶回来,为父皇尽孝,才下船骑马回来的。” “什么?你怎么敢坐海船回来,海上风高浪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娘可怎么活啊!” “娘!海船很安全,即使遇到大的风浪,也可以先靠岸避过风浪再航行,甚至比陆地骑马还要安全。” “你少糊弄哀家,真当你娘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吗?以后不准再上海船,听见没有!” “是!儿子以后不坐了,这次是急着赶回来,与走运河和骑马回来,坐海船速度最快。以后儿臣坐海船的机会很小,母亲敬请放心。” 正文 第96章 双飞 张皇后也不想太过苛责儿子,之所以会生气那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既然儿子平安归来,告诫一下以后不要再做如此冒险之事就好。 张皇后的晚膳很清淡,几个时令小炒,配上一碗浓香的小米粥,营养又健康。 这种养生的吃法难怪能够熬死丈夫还顺带熬死了儿子,朱瞻基觉得自己以后的饮食也要向母亲看齐。有了后世的记忆,他可不想再三十多岁就蹬腿玩儿完。 从进了紫禁城,一直到现在朱瞻基可是粒米未进,就着小菜朱瞻基足足喝了两碗温热的小米粥,感觉身上有些微微出汗,肚子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母子二人吃过晚饭,宫女将残羹剩饭撤走,张皇后挥手打发走宫内的宫女宦官,看着朱瞻基未语泪先流。 “母后!您要保重身体,儿子已经没了父皇,可不想再失去母后!” 张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傻孩子,娘哪有那么脆弱,娘是因为你父皇走的突然,都没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前两天还有朝臣弹劾你与民争利,以太子之尊从事商贾之事。娘担心你年轻镇不住那些朝臣啊!”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自有主张,那些人不过如苍蝇一般嗡嗡几声,除了让人心烦之外没有任何的坏处。” “你心里有数就行,娘也不懂朝政,总之咱不能让外面的朝臣糊弄了。” “娘说的是,这也是皇爷爷在锦衣卫之后又设东厂的原因,一件事要经过多方认证才能确认。不能朝臣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家坐在紫禁城里只能看到这方寸之地,若是没有合理的制衡,早晚会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蠢货。”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么说后世子孙的。咱朱家的孩子以后越来越聪慧,都比你强!” “是!您说的对,都比我强。”朱瞻基面对母亲的嗔怪,只能赔笑应是。 “知道你父皇是如何驾崩的吗?” “儿子还正想问娘呢,在我南下的时候,父皇还龙精虎猛,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突然崩了呢?” “说起来你父皇的驾崩跟你还有点关系!” “娘您可别吓我,这锅儿子可背不起。”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背着我给你父皇提供香皂盒雪花膏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怎么还跟香皂盒雪花膏扯上关系了?” “你也不看看后宫里都是什么人,一群狐狸精围着你父皇一个男人,为了能从你父皇手里讨得香皂盒雪花膏,自然对你父皇百般讨好,曲意逢迎。 你爹就是个色中饿鬼,哪里抵得住狐狸精们的百般奉承,自从没了你爷爷的压力,行事也不再小心翼翼,年前那个翰林侍读李时勉不就因为弹劾你父皇荒淫,差点被你父皇打死。 本就快被掏空的身体,正好赶上今年开春的选秀,自是有新的美女入了你父皇的眼。当晚侍寝的那两个美女,已经被娘安排给你父皇殉葬了。既然这么喜欢,那下阴间也让她们陪着吧!” 朱瞻基听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这女人发起狠来,还真是够狠的。不过老娘的话里信息可是不少,老爹这是人老心不老啊,单挑已经不能满足老爹蠢蠢欲动的心,非得来个双飞才能满足。 这下可好,彻底飞上天了。当然那会儿可能也有飞上天的感觉。 如此肥胖的身体,如此强烈的刺激,心脏能够受得了那才见了鬼了。老爹八成是精神高度兴奋之下,造成了大面积的心肌梗塞,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这在后世有太多的例子可寻。这个时代叫这种死法为——马上风! 这种不名誉的死法,是皇家的一大羞辱,难怪要隐瞒朱高炽的死因,甚至在后世还有朱瞻基下毒的阴谋论调。还有仁宗夜观天象知道自己死期到了的扯淡说法,各种消息其实都是在掩盖皇帝真正的死法。 “娘!消息走漏了没有?” “当晚在钦安殿伺候的宦官宫女已经被清理掉了,目前还没有发现消息走漏的风声,你从外面回来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没有?” “这倒没有,不过儿子倒是听到一个关于儿子的废立谣言。说有朝臣上疏言我背弃祖制、与民争利,实在不像储君,建议废掉我,改立瞻墡为太子,詹墡素有仁名,更适合继任之君。” 张皇后的眉毛向上挑了挑说道:“你怀疑娘有立你弟弟为皇帝的心思吗?虽然在你父皇驾崩之后,哀家下懿旨令詹墡监国,那是希望有人站在前面与大臣沟通。娘一介女流不太方便抛头露面,你弟弟最多就是一个传话的。” “儿子怎么会有这种怀疑,只是儿子所做之事,在儒生眼中并不讨喜,这些儒臣肯定会希望扶立一个符合他们价值观的君主出来。詹墡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比儿子更适合。”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是我大明立储的规矩,你是父皇的嫡长子,即使嫡子又是长子。只要你没有犯什么天大的错误,谁敢废立你。 詹墡虽然有些才名,却不能动摇你的地位,他是你的亲弟弟。娘希望你们兄弟不要兄弟相争,做出兄弟阋于墙之惨事。” “娘放心,儿子还没下作到拿自己的亲弟弟立威的地步。别说是詹墡,就是其他庶出的弟弟也是一样,只要他们不作死,就不会死。” 张皇后心中明悟,这是儿子想借她的口跟他的兄弟们宣告,别跟他争大位,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从以英国公张辅为代表的武臣勋贵力挺瞻基来看,没有人能动摇朱瞻基的位子。这就是朱瞻基的聪明之处,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争,但是军队必须要争取。 只要手里握着刀,什么样的权力都能获得,若是手里没有刀,再大的权力也不过是建在沙子上的城堡,根本经不起风浪。 “你去吧,哀家有些乏了,你的那些弟弟们,我这个当娘的都会替你好好管教的,希望你不要太委屈了他们。” 正文 第97章 承继大统 话谈到最后张皇后是有些失望的,别人生的儿子不管,她希望的是自己的几个亲儿子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 然而朱瞻基并没有给出保证,张皇后是心思通透之人,儿子的话里对藩王有着浓浓的戒备。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们燕王系就是藩王造反才坐上的皇位,防备藩王就是应有之义。 理是这个理,可是应到自己儿子身上就让人难受了。 朱瞻基退出坤宁宫,回首看了一眼灯光晦暗的宫殿,摇摇头甩掉心中异样的情绪。在门外等候的范安看到太子殿下出来,赶紧迎了上来,随侍在身边。 “范安!” “奴婢在!” “以后你要警醒一些,孤最信任的人还是你们这些身边人。你做好准备,过段时间你去接手东厂。” “啊!”范安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没想到太子殿下早就对他有了安排,心情激荡的范安跪地磕头道:“奴婢一定会替小爷管好东厂,让那些乱臣贼子无处藏身。” “你不用在孤这里表忠心,只要用心做事,孤不会亏待任何用心做事之人。你要尽快熟悉东厂的差事,以后东厂的职责也会进行一些调整,你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的。” “只要给小爷当差,奴婢不怕苦,不怕累。” “走!随孤去给大行皇帝守灵。” “是!” 朱瞻基回到乾清宫,发现老爹其他的几个成年儿子也都聚在了乾清宫。看到朱瞻基进来,纷纷起身行礼:“拜见皇兄!” “免了吧,别惊动了父皇的灵位!” 从小到大朱瞻基都很少与他这些兄弟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陪在朱棣的身边。 几个兄弟与他也并不亲近,可能是因为朱瞻基从小受宠,几个兄弟对他嫉妒有之,惧怕也有之。 几人对朱瞻基行礼过后,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将中间的位置留给朱瞻基。 朱瞻基见这几个兄弟在自己身边拘束的感觉,看着难受就挥手道:“你们都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去吧,这里有孤守着就行。” 几人如蒙大赦,立刻化作鸟兽散。朱瞻基摇摇头,盘腿坐在蒲团上靠着棺埻,仔细想着未来该如何安置自己这些兄弟。 如果按照分封勋贵的方式将宗室分封海外,所有宗室恐怕会联合起来再来一次靖难。 在他们眼里分封海外那就等于是流放,堂堂天潢贵胄怎能落得被流放的下场,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这条路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通,分封国内是绝对不可能了。以这帮宗室的繁殖能力,用不了多少年,大明就得被他们给吃破产了。 暂时想不到办法,就只能先拖着,以前分封的藩王以后所生子女也不会再进行册封,谁生的孩子谁养。养不起你就别生,朝廷不能无休止的为这些整日精虫上脑的废物浪费国帑。 说宗室是废物也有些不公平,不给人家发挥的空间,人家只能把自己当猪养。 应该发挥宗室应有的作用,毕竟这些人从小就读书识字,算是大明最有文化的一群人。 这些人放在正印官的位置显然不合适,可是放在监督的位置上应该可以吧,朱瞻基也不确定。 还有如果让宗室出仕,犯了罪又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如普通官员一般一刀砍了。 这会对朱明天下的神圣性造成巨大的影响,在没有开启民智之前,老百姓可都是认为朱家坐天下那是天命所归。朱家子孙那是什么龙子风孙,是不可能被砍头的。 若是不能一视同仁,这又是律法的漏洞,自然会有有心人发现这个漏洞,利用宗室的身份暗中牟利,反正最严重也不过是凤阳圈禁,有什么好怕的。 朱瞻基发现与其他问题相比,自己家的问题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头绪,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一直守在身边的范安看见太子睡着了,示意小宦官拿来一床锦被轻轻盖在朱瞻基的身上,自己也歪在一边打盹。 一夜悄然过去,第二天一早,准备的更加充分的文武群臣,纷纷上疏劝进。一个个言辞恳切,似乎朱瞻基不登上皇位,大明明天就要亡了一般。 朱瞻基的回复更加言辞恳切:“孤才疏学浅,德不配位。诸位贤臣请在宗室中择其贤者立为新君,瞻基只愿在新君麾下效犬马之劳。” 大臣们将朱瞻基的话完全当做空气,这种虚伪的话朱瞻基随便一说,众臣随便一听,认真你就输了。 进接着第三天百官再次叩阙劝进,摆出一副朱瞻基不当皇帝,众臣就跪死在乾清门前。 “臣等请殿下早登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大明现在帝位空悬,新君迟迟不能上位,臣等担心天下臣民恐慌。”群臣集体上奏。 朱瞻基痛哭流涕,对着群臣说道:“非孤恋栈权力,奈何诸臣苦劝,为了天下苍生百姓,孤就勉为其难担起这副担子。日后宗室中有比瞻基更贤者瞻基甘愿拱手让贤。” “殿下乃天命之主,继嗣之君。,怎可妄自菲薄?还请殿下收回此言!”内阁首辅杨士奇站出来躬身行礼奏道。 “臣附议”英国公紧跟着出班附议。 “臣等附议!”一文一武两个重臣都做出表态,群臣也跟着一起附议。 “罢了!孤应下就是了,诸位爱卿快平身吧!”朱瞻基摆出一副既当那啥又立牌坊的模样,虽说是演戏,你走点心好不好。 可是没人敢说朱瞻基演得不好,这段得掐了重拍。不管朱瞻基表演的多么拙劣,暗处的起居注官一定会用最美好的词汇形容朱瞻基的仁义、圣明。 众臣这个时候哪能起来,赶紧趁热打铁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这一拜算是确立了名分,不过在法理上朱瞻基还不是正式的皇帝,现在只是代理。当然这个代理与正式的皇帝只差一次登基大典,完成登基大典的礼仪才算是正式成为大明新一届皇帝。 正文 第98章 登基 朱瞻基在乾清宫老爹灵堂前接受了群臣的劝进,正式宣布登上帝位,同时吩咐翰林院拟旨,通政司刊发邸报布告天下新君继位的消息,只等钦天监选出一个良辰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上位也一样要有所动作。旧臣需要安抚,从龙之臣需要升迁。朝政还要在新旧交替之间保持平稳过渡,朱瞻基连续一个多月都是吃住在乾清宫,每天不停的召见各个大臣,与诸臣商议国是。 君与臣之间如同夫妻,新君与臣子之间也是需要磨合,双方需要在不停的试探中,探得对方的底限。 只有明了对方的底限才能更好的相处,虽然皇帝有先天的优势,可以动用暴力手段对付群臣,但是偶尔为之还行,一直这么做,那就等着人心尽失,说不定哪天就会来个落水死、红丸死。 臣子也要明白新君到底是想有所作为还是守成享乐,只有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才能针对性的做出相应的反应。 首先当务之急是就是抓紧修建大行皇帝的陵寝,主要负责的部门就是户部与工部,在与夏元吉和吴中多次沟通后,确定下来陵寝的建制。 大行皇帝在位时间太短,陵寝还没来得及动工就驾崩了。按着大行皇帝生前的一贯作风,朱瞻基对夏元吉与吴中说道:“二位卿家,父皇在时一直都崇尚节俭,每一两赋税都来自百姓,都是民脂民膏。父皇的陵寝以简约大气为主要格局,不要将一些浮夸的建筑用在修建皇陵之上,凭白的浪费国帑,这以后应该形成定制。” “陛下圣明!”夏元吉与吴中齐声称赞。 “吴爱卿多辛苦一些,施工进度,早日完工就能早日让大行皇帝入土为安。”朱瞻基止住二人的称颂说道。 吴中躬身行礼道:“臣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夏爱卿!户部钱粮可还够支应?”朱瞻基转头问夏元吉。 “陛下放心,臣就算左支右绌也要满足大行皇帝的陵寝修建与陛下的登基大典的花费。” “保证大行皇帝的陵寝修建就好,朕的登基大典尽量简办,大明未来用钱的日子还多着呢。单单过去的一年,大明各地都有多少水旱天灾,被灾百姓都在嗷嗷待哺,若是不能妥善安置百姓,有失朝廷威信。” “陛下!这怎么可以,登基大典乃是国之大典,怎能委屈了陛下!” “大国威严在于国力,在于兵戈之利,在于礼仪文化之盛,就是不在于奢华浮夸的面子。未来朝廷将极力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开支,将每一文钱粮都花在刀刃上。” “臣等谨遵圣谕!”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在群臣面前表态节俭的思想,这样的思想很符合儒家思想,这一表态得到了群臣的交口称赞,大赞天佑大明圣明君主降临国朝。 不要钱的马屁滚滚而来,朱瞻基心中冷笑,等到涉及你们的利益的时候朕就不圣明了。 钦天监也在经过多天的夜观天象,向朱瞻基禀报六月二十七日大吉,最适合举行大典。对于钦天监计算吉日有什么根据朱瞻基也是不懂,既然钦天监煞有其事的说二十七大吉,那就定在那一天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前四五天朱瞻基就开始了斋戒沐浴,并在礼部负责礼仪的官员督导下练习礼仪。 尽管朱瞻基一再要求登基大典从简办理,可是大多数环节都在儒生的坚持下保留下来,整个典礼的筹备过程沆长繁杂,在这个过程中,朱瞻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听从着儒生的摆布。 朱瞻基不乏恶意的揣测,儒生制定这些礼仪就是在用这些看似增加帝王威严的过程中约束帝王,帝王表面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实际上还是被儒家圈禁在了礼这个藩篱之中。 六月二十七日卯时初刻,朱瞻基就被范安叫醒,在宦官宫女的伺候之下更衣。九章衮冕异常沉重,朱瞻基要穿着这样一身行头在奉天门接受百官的朝贺。 就连郑和与王景弘这样的内臣重臣也站在了朱瞻基的身边干起了他们从前伺候人的老本行,反倒是范安这个正牌的伺候朱瞻基的大太监因为级别不够,被挤到了一边,在那里委屈的自怨自艾。 吉时一到,钟鼓楼上钟鼓齐鸣,教坊司在钟鼓声停歇之后开始奏响中和韶乐。朱瞻基在鼓乐声中乘御辇驾临奉天门,百官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全部朝服入午门朝见皇帝。 百官按照文左武右,依品级站好。鸿胪寺导执事官高喊一声:“请陛下升座!” 郑和与王景弘一左一右搀扶着朱瞻基升上丹陛,坐在御座之上,一左一右站在朱瞻基的两旁。朱瞻基望着丹陛下黑压压的群臣,满堂大多都是朱紫。 就算是知道自己一定会登上帝位,看到如此盛况也是难忍心头的激动。坐在御座上看着下面的群臣,就像是神灵在俯视着众生。 鸣鞭的宦官看到皇帝已经坐上御座,挥动手中的鞭子,使劲甩动。 “啪!” “啪!” “啪!” 净鞭三响,群臣齐齐下拜磕了三个头,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郑和高喊。 群臣起身。 “再拜!” 群臣再次拜倒。 “起!” “再拜!” 三拜九叩,完成之后百官纷纷递上贺表,恭贺朱瞻基登基正式成为大明天子。 接下来朱瞻基颁下了当皇帝后的第一道诏书:“明年起改元宣德,大赦天下,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这改元诏书是要明发天下,以及周边诸藩属国。告诉周边小国,从明年开始你们换爸爸了。从此是宣德天子做你们的爸爸。 大典一直持续到午时才堪堪结束,朱瞻基就在奉天门外赐宴百官,接下来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就是为大行皇帝上谥号,定下庙号。 谥号与庙号就是这个时代君臣功绩的盖棺定论,内阁早已定好了几个备选的谥号和庙号以供朱瞻基选择。朱瞻基从中挑出‘敬天体道纯诚至德弘文钦武章圣达孝昭皇帝’为大行皇帝的谥号,并挑出仁宗做为庙号。从此朱高炽的就成了后世的仁宗昭皇帝。 正文 第99章 朝会(一) 一场登基大典让朱瞻基身疲力竭,心中暗暗发狠,以后坐稳了天下,一定把这些繁文缛节取消掉。这些狗屁的礼节纯属就是折腾人,除了靡费国帑,对天下臣民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大典过后,朱瞻基缓了两天再次朝会。本来是没打算休息的,可是这登基大典的折腾真的是能把人折腾的欲仙欲死。 大概是想要权力在手的快感,就要承受权力的沉重。 在众臣行礼过后,今天的朝会一开始朱瞻基就定了调子:“诸位爱卿,今天的朝会只议事,不得随意攀诬弹劾,以后也要循此例。在朕看来风闻奏事最是要不得,人家好好的一个人,就因为你上来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丢官罢职,你们不觉得良心受到谴责吗?” 诸臣没想到新帝登基之后别的没说,先把矛头指向了风宪官。一些被御史无端弹劾过的大臣也是心有戚戚焉,御史风闻言事的权力,让御史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讦,即便弹劾有误,一句臣只是听说就万事大吉。 一些大臣深恨之,却又不敢得罪这些风宪官。大明俸禄低的吓人,而且还经常折色发放,若是不捞点外快,小官估计连饭都吃不起,更遑论其他。 真要细究之,每个人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御史弹劾贪腐绝对没跑。 朱瞻基的事务官都是举双手欢迎,然而却捅了清流言官的马蜂窝。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纷纷出班跪地请皇帝收回成命。 朱瞻基知道这是动了他们的利益,没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御史言官七品小官,无权无钱谁会搭理他们。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朕又没有说不准御史弹劾,诸位何必如此过激!” 一名御史梗着脖子出班跪地说道:“风闻奏事是太祖定下的祖制,如何能够更改?” “诸位爱卿都认为太祖定下的祖制都不能更改是吗?” 除了御史言官之外,也有一些脑子不灵光的朝臣出来符合不可更改祖制。 “那好!既然诸位都认为不可更改祖制,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也是太祖祖制,朕看这一条也不必更改了。”朱瞻基冷冷的盯着丹陛下的朝臣高声喝道:“全旭何在?” “臣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全旭叩见陛下!”众臣回头就见门外走进一名身穿飞鱼服的武官,在大殿中央跪倒向皇帝叩拜。 “免礼平身!” “谢陛下!” “给朕说说,殿内群臣里有贪腐之人,朕不要道听途说,而要切实的证据。” 全旭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第一页刚要张口说话,文官为首的杨士奇出班阻拦道:“全将军且慢,且听老夫说几句话你在公布名单。” 全旭抬头看了下朱瞻基的脸色,后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全旭会意束手站立一旁,等候杨士奇说话。 “陛下!老臣不是为诸臣开脱,若是真按照太祖祖制,今天大殿内的诸臣一个不剩杀了或许有受冤屈者,若是杀一半必定有大半漏网之鱼。 老臣之所以要拦住全将军,是因为大明经不起折腾了。厘清吏治是长久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而且臣知道大多数的官员并不想贪腐,怎奈俸禄太低,根本无法养活家人。当官当到还要家中接济才能活下去,这个官谁还愿意去当。” “杨卿所言朕也有所耳闻,现在低阶官员俸禄太低。这本来是朕想要说的下一个环节,既然杨爱卿提出来了,那就先说说低阶官员的俸禄问题。户部何在,说一说如今俸禄是如何发放?” 夏元吉赶紧出班躬身行礼道:“回禀陛下,户部如今只针对京官发放俸禄。地方官都是自行截留赋税,这也是太祖祖制,太祖觉得先把税收收上来再调拨下去,一来一回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特旨地方计算出各地全年支出,夏秋两税之后,截留下地方所需赋税,剩余赋税解往国库。 而京官的俸禄发放是国库里有什么就发什么,本色折色混合发放。若是单独发放粮食或者银两,其他物资堆积在国库会造成极大的浪费。正是这折色才让低阶官员苦不堪言,往往领回俸禄还要奔波于街市售卖所发放的物资,换得钱粮才能支应家用。” 夏元吉的话说完,躬身再施一礼退回班内。朱瞻基听完之后点头说道:“低阶官员的俸禄是有些低了,今后所有五品以下的官员俸禄只发禄米与银钱,领俸禄之人可以自行选择是领米还是领银钱。高阶官员的俸禄暂时还是按照原来的发放方式进行发放,朕向你们保证,等朝廷钱粮宽裕之后,所有朝臣的俸禄都只发放银钱。 不过诸卿只看到俸禄低,却看不到你们当官带来的好处。也不知你们是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所有中举的士子家中田土是不是都会免税,夏爱卿为何只看到了俸禄,却没有看到朝廷给予官绅的优待。以俸禄低下来回避自己内心的贪婪,着实令人可耻!” 刚退回班内的夏元吉,被朱瞻基羞臊的再次出班跪道在地,双手捧下乌纱帽以头触地道:“臣有罪,臣请陛下降罪与臣!” “快去将夏爱卿扶起来!” 年龄较轻的王景弘赶紧跳下丹陛,将夏元吉搀扶起来。朱瞻基继续说道:“朕没有怪罪夏爱卿的意思,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诸位现在是觉得朝廷给读书人的这些优待是天经地义之事。似乎那一份优待就是读书人就应该心安理得的享受,而不用为这份优待心存感激。” 大殿内的群臣心态各异,可以说朱瞻基的话戳中了他们的心窝子,朝廷制定的优免政策本来是为了照顾一些家境贫寒的读书种子,以便读书人安心读书,为朝廷效力。 然而特权的口子一旦打开,只会是越开越大,当这个口子大到一定程度,就只能成为定例,变非法为合法。面对一整个群体,就是皇帝也无法再做出任何的改变。 正文 第100章 朝会(二) 当所有读书人都认为我不交税是天经地义之事,再想从他们身上收税就只能打破现有的制度,重新再设计一套制度,不经过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别想成功。 朱瞻基在大殿上公然指出官员土地免税这一优待,就等于将君臣之间的这一层窗户纸捅破,双方现在就是赤膊相见。 大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场面有些冷场。这就能看出朱瞻基在政治上还是太过的幼稚,好在武臣勋贵都觉得自己早晚都会得到一块属于自己家族的封地,现在手里的土地早晚都得还回去。交不交税对他们影响不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文臣们可就心态沉重了,能站在这大殿之上的谁不是十年寒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出来的。不是为了读书人的优待,都疯了才会为这点纳个妾都不够用的俸禄拼命读书呢! 有了优待读书人这个问题,刚刚还在针对可不可以风闻言事的众官员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相比于什么风闻言事,士绅优待才是最核心的所在,皇帝提出优待的问题是想干什么,取消优待做独夫民贼吗? 朱瞻基坐在御座上闭目养神,他并不着急,反正他又没想在土地问题上争得过士绅们,无非用这一击毙命的招式逼迫官员对他所做的其他事情让步,改变风闻言事这种说话不负责任的恶政不过仅仅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几乎是落针可闻。谁也不知道这位新继位的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是什么药,从来还听说过刚登基的皇帝就准备与臣子撕破脸的。 君臣之间足足僵持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杨士奇作为内阁首辅主动打破沉默躬身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朕能有什么意思?”朱瞻基反问。 “陛下打算取消读书人的优待吗?” “朕有说取消读书人的优待吗?” “这……陛下没有说!” 这就尴尬了,大家都认为刚坐上皇位的皇帝想要对士绅优待开刀的时候,人家当事人一口否定了。 这还真是你的骚闪了我的腰,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众臣长出了一口气,不取消我们的福利。那咱们还是君圣臣贤。 “朕只是觉得诸位拿俸禄低下说事有些站不住脚。” “陛下说的是,是臣出言无状!”夏元吉只能出班俯首认错。 “既然朝廷没有亏待诸卿,那太祖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的祖制可要遵守?” 群臣若是会倭国之话,一定会高呼一声‘亚美爹’! 这个时候管着御史的长官督察院左都御史刘观坚持不住了,出班行礼道:“臣下朝之后与同僚一起商议一套新的科道弹劾制度,彻底杜绝肆意攀诬之事。” “台宪之言甚合朕意,朕希望未来的大明朝堂是处理政务的地方,而不是互相攻讦,邀名卖直之所,诸卿切记。 不是说不能风闻言事科道就成了摆设,相反的是还要加强科道的权力,今后朕允许科道有独立的调查之权,上到王公,下到地方官吏科道都有权力进行调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贪腐不轨行为的证据,可进行独立抓捕。 查抄赃款分出一成用作奖赏,这个钱怎么分你们自己商议。事涉你们自己的利益,你们自己要分配好。 不过若是有人为了钱财刻意攀污,加倍反坐之!科道官员贪腐定罪翻倍,你们作为监督者若是监守自盗,朕的锦衣卫与东厂可都在盯着呢!” 这话说的已经是声色俱厉,不过科道官员却没感到害怕,都被今后查抄官员能够合理拿到奖赏而心动不已。随便查抄一个贪官,金额都会在十万以上,能落到科道的奖赏至少一万以上,就算大家一起分这一万两,至少也能分得一二百两。 整个都察院一共有御史一百一十人,六科加在一起也就几十人。科道之间又分成十三道与六科,这又相当于分成了十九个小部门。 每一个案子只能是各个小部门在负责,哪个小部门揪出的贪官多,哪个小部门的收入就多。 相互竞争之下,谁都会把眼睛睁大去盯着官僚的贪腐,打掉一个贪官他们就有一大笔收入。别说读书人不爱钱,若是不爱钱何必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考功名,世人有谁逃得过名利二人。 不同于科道言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其他官员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若还是遵守祖制,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大明朝还能剩下几个官。杨士奇硬着头皮问道:“陛下,大明如今的状况,若是真按照太祖规定的祖制来定罪,恐怕朝堂就空了。” 朱瞻基装作惊讶的问道:“杨爱卿不会这么严重吧,满堂诸臣可大多是两榜进士出身,都是读圣贤书的,哪里看得上这些阿堵物,朕还是信任众位爱卿的操守的。” 群臣听了朱瞻基的话一个个的低下头不敢面对朱瞻基的目光,生怕朱瞻基看到他们心虚的目光。 “读书人是看不上这些阿堵物,奈何读书人也要养家糊口,尤其是低品官员,本就俸禄低下,再进行折色发放,到手的俸禄更是少得可怜,单凭朝廷俸禄实在是不能满足官员的日常开销啊!”三杨之一的杨溥上前躬身行礼说道,话语中还是把责任推给了朝廷的俸禄低下。 “杨爱卿说的有道理,看来低品级官员的俸禄是有点低了,朕今天做主将五品以下官员俸禄翻倍,不过既然俸禄涨了,那你们的土地优待是不是也该取消了?” “这……”杨溥不敢往下接话了,这要是因为他杨溥把读书人的优待取消,他就是读书人的千古罪人。 “怎么!杨爱卿还想甘蔗两头甜吗?都想着朝廷发给你们俸禄少,怎么就不想想朝廷优待你们少收了多少赋税?你们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伤力异常强大,众官员都承受不住如此的羞辱,纷纷跪地请罪:“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朕要处置你们,不用万死,只要一死就够了。” 正文 第101章 朝会(三) 大明的臣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喜欢群嘲。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或者是有什么不满的时候,都会集体跪地请求处置。 皇帝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官员全部杀死,都死了谁来给他当官,谁来给他牧守百姓。遇到这样的情形皇帝多半的情况都是妥协,对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今天第一次正式的朝会,朱瞻基就赶上了如此待遇,看着底下跪倒一片官僚。朱瞻基火气腾的一下就顶了上来,冷笑道:“不用万死,一死就已经足够。都是读圣贤书的出身,可有礼义廉耻之心。你们扪心自问,自从你们当官之后,不!应该是你们中举之后,你们的家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就算是再困顿的家庭,现如今在你们的庇护之下也已经是你们的家乡的富贵人家。你们的家人为何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好处,就是因为朝廷对你们的优待。朝廷对你们的优待本是出于为了让你们安心学问,不必为五斗米而发愁。 你们从来都不会去想为何会有这样的优待,只会认为这是你们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好处。你们就应该享受这样的优待,有优待是正常的,” “陛下!自古士绅不纳粮,这不单单是我大明如此,就是前朝也是如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内阁辅臣武英殿大学士黄淮出班辩驳道。 “不要跟朕说什么自古以来,武帝之前还没有儒生治国什么事!” 自古以来这句话在华夏这块土地上怎么说都能找到对应的典故,这块土地每以件事都有可能在自古以来找到根据。争辩下去那就是没完没了,黄淮果断的没有继续顶上朱瞻基的话,君臣之间对立严重,日后再想好好相处可就难了。 这也是朱瞻基没有经验,第一次上朝就直接赤膊上阵。皇帝做为一个裁判者,最不应该的就是把自己放在选手的位置上。 朱瞻基现在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失误,也不在士绅免税这一块上与群臣纠缠,继续举起反腐大旗。 科道言官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反对皇帝的意见,他们巴不得皇帝的反腐的力度越来越大才好,这样他们就会有更大的权力。 然而非科道的官员非常的不满,大家都是读书人,本应该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科道言官若是拿我们读书人开刀,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们也会尽全力找到你们贪腐的证据,让你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君臣之间几度交锋,最后定下贪污五百两抄家罢官,一千两流放,超过一千五百两死罪。在白银还没有大量进入大明的现在,不是直接接触钱粮者,能贪腐一千两以上者已经可以称之为大贪。 可以说与群臣的第一个回合交锋,朱瞻基被顶了一个灰头土脸。本来想着用士绅免税这样的优待拿捏文官,没想到反被人家集体群嘲。 这就是没有经验所造成的,整个朝堂上的文官没有一个是自己夹带中之人,唯一一个周忱眼下还只是刑部一个五品的员外郎,没有上朝的资格。 在朝堂上朱瞻基发现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放眼望去满殿的大臣没有一个自己人。 朱瞻基一下子有些意兴阑珊,发觉这朝会开不开没有多大的意义,在朝会上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关键的大事,一些重要的事还是召见内阁辅臣与相关臣子进行小范围的商议。 朱瞻基挥手给郑和示意了一下,郑和会意,高喊道:“诸卿可还有事要奏,无事退朝!” “臣请陛下早立中宫,以安后宫!”礼部尚书吕震出班请奏。 “准奏!命礼部准备宝册,首先尊母后为皇太后,朕之太子妃温良贤淑可为皇后,孙嫔进贵妃!” “臣遵旨!” 郑和见再无人上奏,一甩手中浮尘高声喊道:“退朝!” 大殿门口的小宦官打开大门。朱瞻基起身在郑和与王景弘的护卫下从屏风后退出大殿,群臣开始三三两两陆续出了大门。 黄淮紧走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杨荣低声问道:“勉仁今日为何缄口不言?” “吾无言可与之!” “勉仁对新君有何评判?”黄淮继续问道。 “宗豫可是沉不住气了,陛下才刚刚登上帝位,根基不稳,只凭意气用事,不可长久也!待到碰壁几次之后就会与我等改弦更张,届时才是我等大展身手之时。” “那到没有,不过老夫担心陛下有更改税制之心,今天的这些话不过是试探尔!吾等身负天下绅民之众望,不可不防也!” “更改税制,也要有人去执行,岂是这般容易,天下士绅已经习惯优待,若是贸然取消优待,天下必会发生不测之事,陛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在老夫看来,陛下不会在田亩这样的大事动手。以陛下以往的偏好来看,陛下应该是想插手工商,想以士绅优待换取独享工商之利。” “商人见利忘义,天子如何能与如此小人为伍,与民争利。吾等正人必要阻拦陛下!” “阻拦?我等拿什么阻拦,不许陛下收商税,还是不许陛下建工坊。这些事我们有何理由阻拦,难道说商贾不是大明子民,没有交税的义务吗?” “这太祖可是规定商税三十税一,难道陛下还想多收吗?” “以后断然不可再提祖制,今天陛下已经警告我等,最好不要跟陛下谈祖制,太祖的祖制可还有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呢。真要遵守祖制,你我早已经被剥皮实草了,还能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吗?” “如此严刑峻法岂是仁君所为,陛下是想要做桀纣之君吗?” “是不是桀纣之君老夫不知,老夫却知道勋贵武臣早已被陛下拉拢,手握兵权的陛下,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你我能够争取的并不多。” “勉仁认为我等该如何应对,总不能被一步步将我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大好局面毁掉吧?” 正文 第102章 朝会余韵 下朝之后,左都御史刘观越想越不对劲儿,咱都察院与六科也是读书人中的一员,若是按照皇帝新的反腐规则,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都察院就成了士林公敌。 他刘观可不是那些刚进入官场的新科进士愣头青的御史,被人一鼓动就热血沸腾,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 今天的朝会看似皇帝陛下被诸臣压制,实际上皇帝的想要做的事已经达成。通过反腐奖励,成功的激起了科道官员的斗志。 自己这个长官也不能拦着手下的御史言官合理的挣钱,只要科道查处一个官员的贪腐,就会得罪整个士绅圈子。科道言官将会被士绅圈子孤立,要想不被士林踩在脚下,就得抱紧皇帝的大腿,与士林渐行渐远。 御史言官也必将成为读书人中的异类,以后得升迁只能在科道的圈子里打转,即使转为坐堂官,也会备受排挤。 可是自己作为台宪长官,能阻止的了手下的御史查案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都察院除了几个四品以上的高官之外,其他的都是六七品的御史。而六科的长官才正七品,更遑论下属。 京城居大不易,这些六七品的御史言官本就在京城过得艰难,好容易有了合法挣钱的路子,谁拦着他们就会跟谁急。除非他刘观这个官不想做了,可是他刘观还不到六十岁,正是高官的黄金年龄。怎么舍得这起居八座,前后簇拥的快感。 刘观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旦与其他文官撕破脸,就自己这些年所贪腐的银钱,真要拿出来说事,自己得被剥多少次皮。 与其被动应付,还不如主动向皇帝靠拢,彻底的做一个帝党。 想到这里,刚刚回到都察院,小吏还没来得及送上茶水,刘观就站起身来出了都察院再次返回皇宫。 朱瞻基退朝之后,对自己早朝上所说的话进行了一次复盘,除了给都察院和六科增加了调查之权外。其他的事一件都没有做成,或者说整个早朝就在来回扯皮,白白浪费了一个早上大好的光阴。 仔细一想,自己一张嘴如何能辩的过满朝的文官。这纯属是自讨苦吃,以后绝对不再朝会上与群臣争辩,自己一张嘴就输了一大半。 皇帝有一票否决权,一句话不说,让他们自己去争,皇帝居中裁判,哪方的政策更有利于大明,更有利于皇室,就支持哪一方,这才皇帝该干的事。 有与群臣扯皮的工夫还不如做一点正事,想到这里朱瞻基叫了一声:“范安!” 也不知躲在哪里的范安,应了一声就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问道:“皇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周忱与于谦给朕传来!” “是!”范安有些纳闷,于谦不过是个愣头青,皇爷找他干什么。 不过范安虽然有疑惑,却并不耽误他安排人去通传两人的速度。 在出去安排找人的工夫,迎面遇上了来求见朱瞻基的刘观。刘观一把拉住范安的手一锭小银子就塞到了范安的手里。 “范公公,陛下现在有闲否?” “皇爷正让奴婢去宣周忱与于谦两位大人,刘台宪您有何事?”范安悄悄掂了掂手里的这锭银子,差不多有四五两重,这刘观出手可够大方的。 “麻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臣刘观求见陛下!” “您稍等一下,奴婢安排两个人去通传两位大人,然后给您通传如何?” “也好!老夫就在这里等候片刻。” 范安转身出去找了两个口齿伶俐的小宦官去传周忱与于谦,范安则回身进进了乾清宫向朱瞻基禀报:“皇爷!左都御史刘观求见,还塞给奴婢一块银子,这银子奴婢上交内库还是交到哪里?” 说完范安掏出怀里的银子,给朱瞻基过目,如今的范安根本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烤鸭店半成的干股一年的分红就让他日子过非常滋润。 范安跟在朱瞻基身边日久,更是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对于贪腐的痛恨,犯不上为了区区一点银钱坏了自己的前程。范安也不敢保证没有人看到自己拿了刘观的银子,毕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除非己莫为! 作为自己身边人,以范安现在的身份,这四五两银子都不会在他的眼中起一点波澜。朱瞻基更看重的是做人的态度,他对范安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若是范安当场拒绝了刘观的银子,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将刘观吓的不敢再说话。 可是收了银子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至少皇帝身边的人手脚并不不干净。只要撬开一点缝隙,未来的口子就会越来越大,刘观之流就能通过太监了解皇帝的一举一动。 军事上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官场上也是一样,尔虞我诈就是日常。 朱瞻基将银子丢给范安,说道“上交内帑!找王狗儿领十两赏银,这是朕的赏赐,那老狗想贿赂朕的身边人不多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谢皇爷赏赐,奴婢这就去领赏,王公公敢不给奴婢,奴婢就去他家吃穷他。” 范安摆出一副异常兴奋的样子,跪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朱瞻基看的哈哈大笑:“你个狗东西,还不去把人带进来!” “是!奴婢这就去!”范安倒退着出了乾清宫,转身脸上谄媚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脸的冷肃。 等候在门外的刘观见到范安出来,赶紧上前问道:“范公公,陛下可召见老夫了?” “哎吆!刘大人,皇爷请您进去呢,快去吧,别让皇爷等急了。”范安的脸上再次笑容灿烂。 “多谢公公!”说完刘观迈步进了乾清宫。 范安看着刘观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是一片坦途,还是万丈深渊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刘观进了乾清宫,见朱瞻基手中正拿着一本奏疏观看,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臣左都御史刘观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这里不是朝会,朕也没那么多的规矩,来人给刘大人搬个锦墩。” 正文 第103章 召见 刘观欠着屁股小心翼翼的坐在锦墩上,似乎担心以屁股坐实在了,锦墩就会散架一般。 朱瞻基对于这种流于面子上的尊敬感觉很是无聊,面子上表现的再尊敬,底下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看着刘观那难受的坐姿,朱瞻基咳嗽一声道:“刘爱卿还是坐好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不是那在乎虚礼之人。” “谢陛下体恤!”刘观拱手谢恩,挪了挪屁股,总算是坐稳当了一些。 刚才那种坐法,朱瞻基还真担心这老胳膊老腿的再摔个狗啃屎。 刘观坐稳之后,再次拱手行礼道:“陛下,臣请陛下示下,这清查贪腐以贪多少为标准?是按照朝堂上制定的标准吗?”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朕也知道现在的大明官员已经快到了无官不贪的地步,朝堂上所定的刑罚有些重了,有些不近人情。不过哪怕贪污一两银子那也是贪污,也要追责。 这样吧,贪污五百两以下者,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退还赃款。可以不进行抓捕关押,五百两到两千两,撤职免去功名追回赃款可以免于刑狱。 两千两以上到一万两,抄家流放。一万两以上者死罪,遇赦不赦。如此如何?” “五百到两千两剥夺功名是否有些过重了,读书人考取功名不易,就这样被剥夺了,一家子可就毁了。”刘观小心的问。 “重?圣贤书就是教人怎么贪污吗?想不被剥夺功名,那就遇事三思而后行。贪一时之利是否值得,没有足够震慑的刑罚,人都不长记性。” “这......”刘观有些不甘心,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总不能说贪污是应该的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督察院在查人之前,先进行一次仔细的内查,你们在监督别人贪腐,结果你们比人家贪的还多,这让被监督的官员如何服气?” 刘观心中咯噔一下,陛下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刚想张嘴说话,范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皇爷!周忱与于谦已经到了,是否让二人再等一会儿?” “不用!直接叫进来吧,正好也让这二人一起听听。” 周忱收到皇帝召见的消息,并不出意外。新皇登基像周忱这样的从龙之臣,皇帝抽出时间的时候肯定要召见。 而于谦就有些忐忑,他与新皇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弹劾当时还是太孙的新皇,想必这会进宫没什么好事。可是皇帝有旨不得不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一个七品小官,也不能把自己如何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着小宦官进了宫门。刚进宫门就看到了已经先到一步的周忱。 与周忱宦途不畅,在官场蹉跎二十多年现在也堪堪只是一个五品的员外郎,于谦则是二十多岁,刚踏入官场没有几年,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 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更别提什么交情。 于谦在看周忱的时候,周忱也看到了于谦,对于于谦周忱并没有多少印象,科道言官一共二百人左右,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得全的。 两人在乾清宫门外等候,谁也猜不透皇帝想要干什么,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一起召见。 正在胡思乱想着,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范安出来叫他们觐见。 二人赶紧收拾心情,整理衣冠,不使自己在君前失仪。 进了乾清宫,于谦发现自己都察院的最高长官竟然也在,心中顿时有些明悟。 两人给皇帝行完礼之后,就站在一旁等候皇帝垂问。朱瞻基看着于谦说道:“于御史,朕听人说你向来以耿直敢言著称,传言属实否?” “臣惭愧,尽人臣本分而已!”于谦不知皇帝接下来想干什么,也不敢多说话。 “好一个尽人臣本分,若是诸臣都知道尽人臣本分,这天下官员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贪污腐化、作奸犯科。 朕交给你一个差事,让你查办都察院与六科贪腐之事,你可敢接这差事?” “臣孤身一人,如何去查,臣粉身碎骨没什么,若是误了陛下的大事臣会愧疚一生!” “朕会安排锦衣卫全力配合于你,不管查到什么人都一视同仁。为了提现朝廷的宽宏大量,永乐十二年之前的贪腐将不再追诉,十二年年到二十二年这十年的时间所有官员贪腐所得必须全部充公,哪怕是贪一两银子也不行。具体量刑标准朕已经与刘台宪商议过,就按着这个标准执行。” “这个差事臣接了!不过臣有个请求还望陛下允准。” “你说吧,能答应你的朕绝对会答应。” “臣请一柄尚方宝剑,对六品以下官员给臣以全权,只有形成威慑,才能更好震慑心怀鬼胎之辈。” “朕准了!不过朕也有一个要求,所有案子必须人证物证齐全,全旭会给你提供一份官员贪腐的名单,这份名单你只能作为参考,具体的证据还需要你去自己找!锦衣卫的调查都是暗中进行,只有线索,没有具体的人证物证。” “臣谢陛下信赖,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坐在锦墩上的刘观这个时候如坐针毡,别人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于廷益,刘观作为都察院的最高长官怎么可能不了解。 这就是都察院有名的刺儿头,向来都是一根筋,根本不顾同僚的颜面,若不是一点儿把柄都抓不到,刘观早就想将他踢出都察院了。 现在让这位爷查都察院的贪腐,都察院非得翻个个儿不可。眼看就要定下来了,刘观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廷益虽然清廉耿介,但是毕竟年轻,还是安排一位老成持重之人主持反腐倡廉更合适一些。” “刘爱卿!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敢打敢拼,遇事不会畏首畏尾,朝廷应该多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不是还有刘爱卿这样老成持重的重臣在后面把关吗?对年轻人还是要有些耐心,要允许年轻人失败,失败了总结经验从头再来一次。” 正文 第104章 刘观 刘观知道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整治贪腐,也不敢再多说话,心里琢磨着自己的一屁股烂事怎么向皇帝交代。 他不相信皇帝对他的事不知道,第一次收钱是什么时候,刘观已经记不起来了。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收多少钱都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人的贪欲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养了起来,贪到一定程度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刘观相信以于谦的性子,有皇帝的支持,他能捅破天来。他贪腐的事本来就在高官中不是秘密,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把他揪出来。 刘观真害怕了,以他贪污的数额,千刀万剐都够了,眼见皇帝认定了于谦作为反腐负责人,扛不住心中恐惧的刘观从锦墩上出溜下来,趴伏在地叩首道:“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将于谦与周忱下了一跳,这好端端的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二品大员,在往上的品级可都是虚衔。 “卿何罪之有?”朱瞻基心中有数,全旭交给他的情报中,这位就是重点。 本来刘观若是不来求见朱瞻基,朱瞻基正打算拿这老小子树立一个典型,开好这反腐倡廉的第一炮。 不过这刘观还算灵醒,这么快就想到了向朱瞻基靠拢,朱瞻基现在有些举棋不定,到底该如何处置于他。 “臣在六部任职期间,收受了大量贿赂,以权谋私得了不少的好处。” “收了多少,如实交代,算你坦白的早,本来朕还想拿你当儆猴的那只鸡,既然你已主动认罪,朕也不是不讲人情之人。” “臣本来也不想如此贪墨,怎奈家有逆子,一步步将臣拖下水,现如今思虑起来已是后悔不跌啊!臣父子二人前后收受贿赂近十万两。” 这可不是大明后期白银大量涌入的时代,现在的白银币值非常坚挺,一两银子能购买三四石粮食。 这刘观与临清的董怀礼等人又不一样,董怀礼是钻了朝廷的空子,由于朝廷并没有在临清设立税关,他们把本该是朝廷的税收装进自己的口袋。 这老小子可是就靠着收礼就积攒下十万两银子,这得做了枉法之事。 “你们听听,这可真是我大明的好臣子啊!朕不用想也知道,给你送礼的人肯定是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那么你会给人家什么好处呢? 你只能慷朝廷之慨,损害朝廷的利益,损公而肥私。你捞了十万两,朝廷可能会为了你这十万两损失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 若是大明官员人人如此,这大明离亡国也就不远了。刘观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于你?” “臣最该万死,听凭陛下发落!” “朕真的很想将你千刀万剐,不然都对不起因你的贪婪而被坑害的百姓!”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能给我刘家留下一根根苗,臣的小孙子只有十岁,求陛下放过他,臣就算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伸手拿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朕也不是无情之人,眼下旧的贪腐刑法已经显得不合时宜,新的刑法还没有正式公布。算你钻了一个空子,按照新的刑法标准你难逃一死。 朕有两个选择给你,一个是你父子死刑,抄家全家流放辽东戍边。另一个是交出全部贪墨所得,全家迁往旧港宣慰司,朕准备在那里建省,而你就是首任布政使。” 刘观的心情短时间内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本以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全家流放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能去南洋当官的机会。 虽然这跟流放也差不多,但是当官就是当官,只要有机会还是能重回中枢。再说他刘观可不是没见识的市井小民,旧港宣慰司可是土地肥沃的好地方。一年能够三熟,唯一的缺点就是汉人少了点,都是些还未开化的野猴子。野猴子也是可以慢慢调教的嘛! 这已经不用选择,与流放辽东做奴隶随时有可能被蒙古鞑子弄死相比,还是去南洋当官更好一些。 “臣愿意去南洋为陛下开疆拓土!” “你既然选择了去南洋,那朕就跟你多说几句,来年开春之后,你们全家就搭乘王景弘的宝船队出发,与你同行的还有两个卫的卫所兵,及其家属。 这两个卫的卫所兵将是你在南洋站稳脚跟的基础,南洋还有个施进卿做宣慰使,你既要让他感觉到大明对他是一视同仁,还要压制住他,让他成为你的臂助。” 刘观大喜过望,本以为就他一家子过去在南洋当个傀儡,以显示朝廷在南洋的存在。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要往南洋派兵过去,两个卫光是能打仗的战兵就有一万多人,再算上家属至少要有五六万人。这样规模的兵力,在南洋够灭国了。 看来此去南洋大有可为,还真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刘观萎靡的精神又振作了起来,看来陛下是打算在南洋进取了啊! “臣谨遵圣谕,不过陛下我大明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去了南洋会不会和南洋的那些蛮夷起了冲突。” “能有什么冲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洋也是大明的领地,敢于闹事的土人,卫所官兵的刀枪是吃素的吗?我大明卫所到了南洋,难道不需要有人为他们耕种土地吗?” 刘观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中有些明悟,新君与大行皇帝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皇帝是想让那些南洋野猴子为大明的开拓添砖加瓦呢,亏得是自己手里有把柄落在了皇帝的手里,不然皇帝是不会跟自己说这些话的。这些话传到儒生的耳朵里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从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刘观就已经与皇帝绑在了一起。 “臣明白了,那些土人沐浴皇恩多年,也该为大明出点力了!” 正文 第105章 江南官田 朱瞻基对刘观的知情识趣非常满意,有污点的官僚就是比那些没有污点的官僚好用。到了南洋之后,所有汉人自然会报团取暖,不用担心内部倾轧。因为南洋的土地有的是,就怕你种不过来,想要多种地,去抓猴子吧。 拿下刘观是个意外之喜,这让朱瞻基身边又多了一个可用之人。朱瞻基的骚操作看呆了第一次与朱瞻基近距离接触的于谦,对于将刘观流放南洋,于谦并不觉得过分,毕竟这无耻之徒竟然贪墨了那么多钱。 可是接下来的操作就让他看不明白了,怎么流放一个犯官过去,还要调派两个卫的卫所,这得多劳民伤财。本着平头哥的特质,于谦的中二病又犯了。 “陛下!臣认为向南洋派兵实属劳民伤财之举,圣君不可为之。” 朱瞻基没想到于谦这小子会在这个时候插嘴,差点让他给气乐了,这要是往南洋派兵,自己就成了昏君了。心中默念这是个能吏,朕不跟他一般见识。 “刘观你也认为朕将卫所调到南洋是劳民伤财吗?” “绝对不是,罪臣可以保证,只要我大明在旧港站稳脚跟,用不了三年旧港就能成为我大明又一块财赋重地。南洋没有四季之分,一年可以三熟。产出完全可以用宝船运回国内,以缓解我大明百姓缺粮的境地。” “于谦,你可了解南洋的情形,怎么知道我大明到南洋是劳民伤财?” “这......”于谦被问住了,他又没去过南洋,怎么会知道南洋的情形。只是本能的觉得只要是动兵就是劳民伤财。 “年轻人,说话之前要做好功课,一件事只有了解了来龙去脉才能做出评判,不能人云亦云。不过勇气可嘉,朕倒是欣赏你这份冲劲儿。” 于谦脸一下就红了,皇帝的年龄与他差不多,竟然被皇帝当晚辈教训了。 不过皇帝说的没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反对,被皇帝笑话也是活该。 “臣冒失了,还请陛下责罚!” “朕责罚你有什么用,不过朕要对你说两句,眼界要开阔,不要只看着我大明这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空可以找郑和与王景弘聊一聊,这二人目前还留在京城。听听他们是怎么描述外面的世界的。” “是!” 朱瞻基将眼光看向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周忱,对周忱的沉稳非常满意,二十年在郎属蹉跎,别的不说,这份沉稳算是练出来了。 “恂如!让你久等了!” “陛下日理万机,臣等一会儿不算什么。” “回到京城一直就想与恂如聊一聊,然而琐事缠身,一直也没有机会。今天将恂如请过来既不是给你升官,也不是给你发财,而是请你去一线吃苦,恂如可愿意去?” “但凭陛下吩咐,臣必会全力以赴完成陛下托付。” “朕从南方回来之前,已经将上海县的地买好,明年开春就开始施工,你去了上海县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筹备海关的建设,培养海关人员,编制海关税收章程,为我们未来的关税征收做好准备。 朕暂时封你为上海海关大使,品级暂定为正四品吧全权负责上海海关关税事宜。你不但要把税收工作做好,还要编纂税收教材,怎样合理的征收赋税,即能为国家增加收入,还不增加百姓的负担。收税也是一门学问,需要认真钻研。” 皇权时代的税收只是单纯的为了供养皇家,至于百官俸禄、军队军饷、修河修路,这些都是为了维护皇权的附带衍生出来的产物。 在儒生眼中无论收多少税也是对百姓的盘剥,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少盘剥一点百姓的王朝时代都会被认为是盛世。 周忱可以说是明初继夏元吉之后最优秀的财税专家,朱瞻基说的话也许别人听不懂,他一听就能明白。 总体来说收税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一种是损不足而补有余。 很不幸的是大明的财税就是损不足而补有余,朱瞻基是希望通过合理的税收政策,改变大明目前税收的现状。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将收税的对象定在豪门大户身上,人家能够束手就擒那才是怪事。 不过周忱却非常兴奋,蹉跎二十多年,自己的一身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大明如今的税收已经到了亟待解决的时刻,江南官田税赋拖欠严重,苏松两府空有重赋之名,却无重赋之实。 松江府更是只能收到赋税定额的百分之十五,还不如其他中等州府。周忱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去江南整顿赋税,可是皇帝陛下却点名让他去建设海关。 在与皇帝密切来往的过程中,周忱也明白了进出口贸易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对于皇帝让他去建设海关,周忱清楚这是皇帝陛下对他的高度信任,海关是皇帝新政的第一大事,做不好海关其他新政也会不了了之。 “臣什么时候走?” “不急于一时,水师现在正在进行土地的平整工作,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等郑和与王景弘南下的时候你和他们一起走。所需钱粮走朕的内帑,不走国库。” “是!陛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君臣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言不讳的讲出来。” “江南官田已经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普通百姓难以承受巨额重税纷纷逃亡,逃入豪右之家成为隐户,所撂荒之官田都会被豪右侵占。 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却收不上赋税,好处全被豪右大族所占,骂名却让朝廷背负。” “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你有什么想法?” “所有官田改为民田,由所耕种的百姓折价赎买,百姓肯定没有那么钱购买土地,朝廷可将购田之银钱分摊开来,加在每年的赋税当中,税赋与民田一致。 这百姓对多交的这部分钱不会有怨言,因为这是他们买地的钱。” “你这个办法很容易被豪右大族钻空子,若是被豪右勾结官府巧取豪夺怎么办?” “陛下,锦衣卫与东厂要做好监督,敢于伸手者杀无赦!” 正文 第106章 于谦 改变江南官田还有一个绕不开的环节,那就是祖制。大明苏松重税那是朱元璋恼火两地百姓协助张士诚对抗他的军队,而进行的报复性惩罚。 “恂如!若是地方豪右联合朝臣以违反祖制为由阻扰如何处置?”朱瞻基问周忱。 “陛下,祖制不过是他们用来获利的借口,只要陛下能够坚持,量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 朱瞻基对这种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根本就懒得去听。若是皇帝的圣旨真那么管用,还有灭亡的王朝吗? 土地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掌握绝对的力量的时候还是不去触碰为好。 只要保证市场上粮价稳定,百姓有稳定收入来源,国家就是稳定的。至于农业税收的流失,朱瞻基还真看不上这点钱。大明现在在册的人口充其量五六千万,平均每人耕种十亩地。大概也就是五六亿亩土地,与后世十八亿亩相差甚远。 按照亩产一石的平均水平,十税一的来征收赋税充其量五六千万石。事实上各亲王宗室的王田,勋贵百官的禄田。士绅的免税田,再加上隐户投献,朝廷能收上来的税粮能有三千万石就是高的。 这三千万石粮食要负担文武百官的俸禄,军队的口粮,还有修河修路等工程的开销,一年到头能剩下多少。就算加上盐税和其他杂税,再多上一千万石也就顶头了。 这点钱粮就交给文官们安排去吧,全权放权给文官,朱瞻基只负责监督,出了问题就别怪皇帝下狠手追责。 而朱瞻基自己则抓紧工商业与进出口贸易,通过工商业杠杆撬动现有的土地制度。 召见的最后时刻,朱瞻基对三人说道:“今天在乾清宫的话你们都给朕烂到肚子里,若是让朕查到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们就等着天牢过下半辈子吧!” 三人心中一凛,这是很严重的警告了,他们相信朱瞻基绝对会下狠手的。今天的话题哪一样拿出去都会引起恐慌,皇帝肯定会担心泄密出去。 有些事情悄悄做了,等到被人发觉时已经是形成规模,培养起了大量的新的受益者,旧的得利者再想反对就要试试新的受益者的反扑。 两天后,一条震动朝野的消息登上了邸报,原左都御史刘观因贪腐被受命查处贪腐的御史于谦查处。因其认罪态度良好,并主动交出了非法所得,皇帝一道旨意:全家流放南洋旧港宣慰司,去旧港做承宣布政使! 什么时候旧港升为省了,群臣有些懵圈。那里有多少我大明百姓啊,能凑够一个集镇的人丁吗? 甚至有人脑补,新君为了照顾高官的面子,将流放故意说成了贬谪。新君与大行皇帝一样仁慈啊! 伴随着刘观的倒台,一个年轻的官员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于谦通过查办自己的最高顶头上司一战成名。 这并不是于谦想要的,可是皇帝硬生生的将功劳塞给了自己,进接着一道超擢的旨意送到了都察院,于谦连升五级,从一个正七品的普通御史一跃成为了从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这样的立刻引来了群臣的非议,就算朱瞻基强调了不准风闻奏事,还是有御史言官上疏弹劾于谦谄媚君上,以图幸进。 朱瞻基气得差点把上疏的御史抓起来打一顿廷杖,这明着说于谦是小人,实际上是在变着法的骂皇帝是宠信小人的昏君。可是打人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更会让人家认为你是恼羞成怒。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中不发,让于谦好好查一查这些上疏的官员屁股底下到底干净吗? 于谦也是一肚子委屈,到这个时候他也全明白了,自己这是上了皇帝的当,皇帝用一个刘观的功劳和一份封赏的旨意硬生生的将他推到了群臣的对立面。 这个时候文官们没有人再把他当成自己人,不管他如何去做,群臣也会认为他是皇帝的爪牙。 事到如今于谦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做好自己分内的差事,仰不愧对天子的信任,俯不愧对于百姓的期望。 于谦化悲愤为力量在科道开始了大规模的反腐行动,首先就把目标定在了一个叫做张循理的御史身上。根据全旭提供的线索,于谦对其进行了连续几天的监控,发现这位张御史家中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家中只有一个夫人和一双儿女,夫人也是布衣荆钗,每日在家就是照顾一双儿女,洗衣做饭。 一时间于谦甚至有些感觉这全旭的手下是不是弄错了,这样一个清廉如水之人怎么可能是贪官呢? 然而装样子终究是装样子,怎么可能一直装的下去。张循理这些天每天都是下值之后,按时回家,第二天天亮去衙门上值。轮到朝会值班的时候就早早起来自己生火热上一点吃食,随便垫垫肚子便安步当车,入宫当值。 一连过去半个月,这位现在名声在外的于右佥都御史,除了拿下了一个刘观之外,其他是一无所获。似乎于某人也放松了心态,每日就坐在督察院喝茶看书,也不见约见下属。 见到于谦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张循理放松了警惕。多日来粗茶淡饭的日子已经过够了,已经养刁了的肠胃早已经开始抗议。 下值之后,张循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出了督察院,步行着走到兵部街,在轿行租一抬小轿,对轿夫交代了一句便钻进了小轿。两名轿夫一前一后抬起轿子,一路来到棋盘街在一个门头没有任何的牌匾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张循理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左右没有什么异样的陌生面孔。走上台阶轻轻敲打了一下门环,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女子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将头探出来向外张望了一下,看到是张循理后,顿时眉开眼笑的将张循理让了进去。 “老爷有日子没回来了,小姐每天都在念叨老爷!”小丫鬟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嘴里絮叨着。 张循理也不说话,径直跟着小丫鬟来到正房。小丫鬟挑起门帘,张循理迈步走进室内。 一名二十岁不到小妇人,正坐在八仙桌旁看话本,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发现了张循理后惊喜道:“老爷回来了!” 说完赶紧起身走到张循理身边帮着张循理换掉青色的獬豸补子朝服,摘下乌纱帽。只穿着里面的月白色的松江棉布中衣,在女子服侍下坐在八仙桌旁享受起女子的按捏。 正文 第107章 贪官 女子一边给张循理揉捏着有些酸痛的肩颈,一边问道:“老爷有些日子没有回奴家这里,可是奴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让老爷厌倦了。” “你休要胡思乱想,这些日子新君上位,朝廷上琐事缠身,也没有什么时间过来。老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看好咱这家业,咱们后半生的好日子全在你这里呢!” “奴家明白了,奴家会为老爷看好的,不过老爷为何不把这么多银子运回老家?” “老爷我只是个七品的御史,运这么多的银子回家乡,想被人盯上吗?”张循理眼睛眯起来冷哼一声道。 女子见张循理发怒,不敢再言语,认真的在张循理的肩颈上揉捏。在女子的揉捏下,连续多日的提心吊胆,放松下来,眼皮开始发涩。张循理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头枕在女子饱满的胸前,眼睛缓缓闭上,时间不长呼吸就变得匀称起来。 小妇人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看样子张循理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服侍,就这么坐在官帽椅上靠着女人假寐。 似乎是老天不想让张循理继续享受下去,在门外的小丫鬟闯了进来惊呼道:“老爷小姐不好了,外面有人翻墙闯了进来,奴婢阻拦不住。” 假寐中的张循理猛然惊醒,一把推开服侍的妇人,就往门外跑去。 还没等他走出门口就被两名大汉按在了地上,这时大门已经被打开,一名穿着绯色官袍,胸前同样绣着獬豸补子的年轻官员出现在张循理的面前。 被按在地上的张循理看着年轻的官员求饶道:“于廷益,何必赶尽杀绝,今天你若放过我,日后必有厚报。” “张循理!金屋藏娇啊,你比在下会享受生活啊!”于谦讽刺道:“这才刚过去几天,张御史不会是忘记了前些日子你可是慷慨激昂,一副以天下为己任,扫除一切污垢。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成了这副熊样?” 张循理被两名锦衣卫校尉如死狗一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也没了上疏言事的慷慨激昂,只是不停的求饶:“于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就当在下是个屁放了在下吧!” 于谦不再搭理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锦衣卫校尉开始搜查这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的两个女眷吓得浑身颤抖,紧紧抱在一起,如同两只受惊的鹌鹑。 锦衣卫的搜查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工夫,就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上,居然没有搜到多少值钱的东西。 得到禀报的于谦眉头紧皱,这要是搜不出赃款,事情可就大条了。 不过于谦凭着这张循理现在这副熊样,就能知道这张循理没少贪腐。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找不到证据又是一回事。 于谦看着张循理说道:“二位校尉把张大人放开,张大人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不能失了体面。” 两位锦衣卫校尉,听到吩咐后,便将张循理从地上提起来,松开了他。张循理也发现了锦衣卫并没有搜到他藏在暗格里的银子,顿时又有了一些底气。 “于大人,您是上官,可是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下官是弹劾过你,可你也不该公报私仇,下官不就是在外面有个外室,你我都是男人,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吧?” 于谦肯定没有听说过变色龙,可是却被张循理这副无耻的嘴脸恶心到了。怒骂道:“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可有一点廉耻之心?就算你把赃银藏的隐蔽,锦衣卫的搜查无非是慢一点而已,你能逃得过吗?” “姓于的,你少说风凉话,你能搜到了再说!”张循理也争锋相对的说道。 “是吗?那你就在这看着,看于某能不能搜得到。”于谦冷笑着对身边的校尉吩咐道:“去把那个女人单独提审一下,那女人肯定知道银子在哪里!” 一听于谦要动那个女子,张循理心中一片冰凉,所有的侥幸心理全部没有了,这女人哪也禁得住拷打,三木之下什么都得招了。 想着自己贪腐的金额,横竖都逃不过砍头的命运,也不顾什么官员的体面跳脚指着于谦破口大骂道:“姓于的,祸不及妻儿,你竟然对女人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于谦对这种垂死挣扎的咆哮充耳不闻,一旁陪侍的锦衣卫校尉可不惯着张循理,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张循理是御史出身,从来都是他指责别人,何时被人这么当众掌掴过。当时就打的张循理懵圈了。 “闭上你的嘴巴,不然你会后悔的!”校尉警告道。 果然对付撒泼打滚耍无赖之人,暴力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害怕受到皮肉之苦的张循理果断的闭上了嘴,只是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于谦,如果眼神能杀人,于谦能够横死当场。 张循理的这个外室小妇人本是出身于小户人家,一次偶然的机会,张循理在巡街的时候见到了这个女子。 顿时被女子美色所吸引,没想到一个小户人家竟然能养出如此多娇的女子。 在悄然打听到女子家不过是个小商贩后,略施小计就让这家人就范。将这个小女子安置到了这处隐蔽的院子里,小女子千娇百媚,很讨张循理的欢心,逐渐的张循理就将他贪墨所得都藏在了这个院子里。 至于为什么没有搜到,那是因为张循理将银子悄悄地融成了方块,砌进了室内的夹墙中。 不拆掉墙壁根本就发现不了,亏得一个堂堂进士出身的清流官,为了藏银子,竟然学会了熔银和砌墙,还真是为了钱财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哪里见过如此场面,都不用动刑,锦衣校尉只是吓唬了几句,女子就竹筒倒豆子一个不剩的招认了出来。 当女子告诉众人银子留在卧室的夹墙里,大户人家的卧室都有一面夹墙,将卧室前后隔开,后面是主人休息的地方。前面是丫鬟休息的地方,之所以这样设计就是为了方便主人的需要。住在前面的丫鬟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通房丫头,是比妾还低一等的存在。 正文 第108章 孤立 这样的卧室夹墙都是根据主人需要修建的,墙体并不承重,拆掉并不影响整个房子的结构。 当校尉们将夹墙一点点的拆掉,这才发现在夹墙的中间如同砌墙一般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银砖。 于谦命人找来小称称重,每块砖的重量都是五十两,一共清点出二百多块儿。 夹墙里的银子足足有一万多两,张循理是七品监察御史年俸禄米九十石,而且还要折色发放。 就算全额发放,禄米选用最好的粳米,也就一两银子一石,一年也就九十两。 就算一家子不吃不喝也得十多年才能存够这么多的银子,这还是于谦给他多打出了余地,实际上能有一半的收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赃银起出来后,张循理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也被打掉,整个人瞬间情绪失控,痛哭流涕求饶不迭。 于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御史贪腐的路子就那么几条,在京城的是巡街,巡街御史对于一些小商贩很有威慑力,这里边能操作的空间非常的大。 与在京的巡街御史相比,真正能够捞钱的是巡按,老百姓嘴里常说的八府巡按听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就是指的巡按御史。 别看官小,到了地方上那就是皇命钦差,就是布政使这样的三品大员在巡按面前也得小心做人。 你若是清廉如水,自然不会惧怕御史的巡查,问题是大明有几个干净的官儿。捞得少的那都是良心官吏,不大肆盘剥百姓,天高三尺,老百姓都得送万民伞。 再有就是地方上每年的冰敬碳敬这些已经形成的规例,每个省的税收上报朝廷那是要经过监察御史的审核,不给好处,真要查出问题来,地方官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谦身为御史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张循理也知道自己再无翻盘的机会,索性一股脑的都招认了出来。 拿到张循理贪腐的证据后,张循理直接被关进了天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于谦就拿下了一位都察院长官和一位监察御史,已经俨然成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不过于谦却发现他被孤立了,整个都察院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即使是下属找他办事,也是公事公办,连一点客气的敷衍都欠奉。 于谦知道这就是自己内部反贪的后果,在其他御史的眼里,你于廷益在都察院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抓一个六部的贪官出来。 张循理被查处的奏疏很快就到了朱瞻基的案头,朱瞻基知道这不是第一个贪腐之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贪腐之人。反贪工作要常抓不懈,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侥幸心理。 随着于谦对督察院的清理进行中,不断有贪污的御史被检举出来,不过并没有如张循理般贪污上万两。而是多则上千两,少则几百两。 即使如此都察院也清出了不少的位置,急需补充人手,朱瞻基召见内阁诸臣与吏部尚书蹇义一起商议都察院所缺官员的补充。 首先左都御史出缺,这是正二品的大员,朱瞻基让众人推荐新的台宪长官。杨士奇与杨荣举荐通政使顾佐,顾佐刚正不阿,为官清廉颇有政绩。金幼孜与顾佐是同年,也是一力举荐顾佐为都御史。 朱瞻基也听说过顾佐的名声,不过他更清楚的是,内阁诸臣是想在都察院安插一个自己人,不管这个顾佐官声如何,都需要慎重考察一下。 都察院未来的权责越来越重,未来的工作侧重点将主要放在反腐上,一个刚正不阿的长官才是都察院最需要的。 朱瞻基的眼光看向蹇义问道:“宜之以为如何?” “陛下召见顾礼卿一问便知!”蹇义拱手说道,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传顾佐觐见!” 通政司就在承天门边上,是离着宫城最近的衙门,主要职责就是筛选各地送来的奏疏。按照轻重缓急送入内阁,内阁给出一个大概的处理意见再送上皇帝的案头,这个过程就称作票拟,因为内阁的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疏的边缘。 皇帝看过之后,觉得建议可行,就在票拟的纸上写一个准字。如果还要加上自己的意见,就用朱砂批上红字,称之为‘批红’。如果是不满意又不是特别的不满意的话,就会写一个‘再议’,实在看不下去的,又不想与臣子发生冲突,那就留起来不作处理,称之为留中。 留中的奏疏基本上就成了烧火的废纸,其余奏疏会送到司礼监盖上皇帝的玉玺,再次发到内阁,内阁根据皇帝意见对奏疏进行处置,需要明发天下见于邸报的就会送去通政司刊登在邸报上,明发天下。 传旨的宦官很快就将口谕传到通政司,顾佐不敢怠慢,赶紧进宫去见皇帝。 顾佐生的颇具威严,面相冷肃,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难近。 进了乾清宫就发现内阁诸臣都在宫中,顾佐赶紧给皇帝与诸臣挨个见礼!几位内阁辅臣都对他点头示意,顾佐心中大定,看来是好事。 “臣通政司通政使顾佐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若是你来管理都察院,你会如何整肃贪腐?以及都察院未来的职责该如何定义?” “陛下!所谓都察,都者督也!察者查也!都察院的职责就是监督与核查,臣若是管理都察院,定然以监督与核查为主要责任!”顾佐略微想了一下说道。 “说的好,都察院的作用就是为了监督百官的在官场的行为,那么官员的行为都有哪些需要监督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臣以为首先要监督的是官员的忠诚,若是不忠,即使再有本事也是祸害;其次是品行,品行不端者必会作奸犯科;其次核查官员的清廉与否,贪腐者必然会祸国害民。” 朱瞻基暗自点头,能够做到三品高官之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顾佐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将都察院的职责概括了出来。 正文 第109章 弋谦 经过一番奏对之后,皇帝与朝臣都隐晦的表达了自己一方的观点,文臣希望都察院里有一个自己人,而皇帝则希望拿到通政司的全部控制权。一番权衡之后,顾佐被任命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以右都御史署理左都御史,算是官升一级。 作为对朱瞻基满足内阁提名的交换,通政司通政使的位置,将由朱瞻基亲自挑选人员任命。 都察院有于谦在那里当做一条鲶鱼,不停的搅动浑水,绝对不会因为来了一个顾佐就会将已经运作起来的反贪的工作停下来。 这些天的反贪行动,都察院御史们每个人至少都有几十两银子的收入。而且这个钱是干净的合法的,新长官上任若是敢禁止反贪查案,肯定会被御史们赶下台,还会狠狠的调查一番,说不定还会被抓住贪腐的证据。 拿到通政司的朱瞻基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运作通政司,本来周忱最合适,但是上海海关的建设更为重要。 朱瞻基不禁感慨:人才难得啊!能够供他使用的人才更加的难得。 连续几天的朱瞻基都在捋整个朝堂上的四品官员,有谁能够为自己所用。在京的四品官员无非就是各部郎中,各寺少卿,顺天府府丞等。 朱瞻基将这些官员的履历都查阅了一遍之后,选定了一个叫做弋谦的大理寺少卿。(真实历史此人现在已是右副都御使,考据党勿喷!) 之所以选定弋谦是因为这个人不合群,如果说于谦是年轻愣头青,那么这弋谦就是个刺儿头。 去年大行皇帝刚刚登上皇位,这位就频频上疏言事,而且语气激烈。而且非常认死理,好几次让大行皇帝下不来台。 大行皇帝非常恼火,就暗示群臣弹劾他,当时的左都御史刘观、大理寺卿虞谦等纷纷上疏弹劾弋谦狂悖妄言。 弋谦也是头铁,就算皇帝见了他不给好脸色,甚至还取消了他上朝的资格,依然不能让他屈服。这似乎就是一个坚持原则一根筋的人。不过朱瞻基看过后世太多的例子,知道越是这种表现的大义凛然的人,内心越是不堪。 秋八月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御花园里的秋菊已经长出了花蕾,估计在过一个月,金色的菊花就会在园中绽放。 朱瞻基就在御花园的一座小亭子里召见了弋谦。 范安已经提前将附近的人全部请走,已经被边缘化很长时间的弋谦也想不出新皇召见他所为何事。 “臣大理寺少卿弋谦叩见陛下!”弋谦的行礼一丝不苟。 “弋爱卿免礼平身!”朱瞻基指着亭子里的石凳说道:“坐吧!” “臣位卑年轻,不敢坐!” 一句话差点把朱瞻基噎死,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忍了忍升腾的火气,说道:“朕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的理由!” “是!”弋谦一屁股坐在朱瞻基的对面,拱手说道:“谢陛下赐座!” “弋谦!忠君否?”朱瞻基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是吗?若是朕与读书人起了冲突,你站在哪一边?” 弋谦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早就听说新皇有墨家倾向,难道大明要弃儒从墨吗? “陛下!读书人乃是我大明的根基,若是有一两个害群之马,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剪除,大多数读书人都是忠于陛下的。” “若是朕要向读书人征税呢?” 弋谦震惊了,这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坏消息,若是这话传出去,天下读书人必会群起而反对。一旦处理不当,就是烽烟四起,天下大乱。 难怪皇帝要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召见自己,凉亭视野开阔,不担心有人偷听。弋谦心中暗骂皇帝阴险,这是在逼自己表态。 虽然弋谦脾气不好,但是不代表他缺心眼儿。这明显就是皇帝想要找一个与群臣对抗的代言人,就因为自己与群臣的关系不睦,所以才挑中了自己。 “陛下!这副胆子太重,臣担不起!”弋谦果断怂了,开玩笑得罪了皇帝只要不被抓到过错,顶多被赶回家,功名还在,回到家一样是富甲一方的乡绅,得罪了士绅,不但自己活不下去,在史册上也会遗臭万年。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弋爱卿所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吗?可叹父皇一直还把你当成耿介忠直之臣,每次想起对你的冷落,都会心怀愧疚。你弋谦就是这样忠君的吗?” 这话侮辱性极大,伤害性也极强,皇帝这是在指责弋谦所谓的忠君只是嘴炮,不过是个言不由衷的伪君子。 弋谦本就是心高气傲之辈,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当下取下头上的乌纱帽,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请乞骸骨!” 这是告诉朱瞻基,你太难伺候,老子不伺候了。现在的大明朝臣还没怎么学会这一招呢,等到中期之后,一旦皇帝有什么行为让朝臣不满,绝对是集体跪地请辞! 朱瞻基额头上的青筋直蹦,双手握紧成拳,怒火已经顶到了头顶。他是看到过后来的大明朝臣是如何使用这一招对付皇帝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也有了这样的苗头。 “范安!” “奴婢在!” “去内阁传朕旨意,弋谦狂悖,藐视君王,罢去一切官职,革去功名,全家流放辽东,男子为奴,女子打入教坊司。” “是!” 范安转身就要去内阁传旨,被弋谦一把拉住,哀求道:“公公稍等片刻,容下官再与陛下分说几句。” 范安抬头看了一眼朱瞻基的眼色,后者微微点点头。范安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你赶紧的,奴婢可不敢忤逆皇爷。” 弋谦没想到自己已退为进的一招用错了地方,若是自己不俯首低头,盛怒之下的皇帝一定会将自己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回护读书人,请陛下责罚!” “朕从来不会因言问罪,朕生气的是你口口声声的忠君,勤于王事。遇到棘手之事不去想办法解决,而是甩手就不干了。既然不想担责任,何必考取功名来当官,在家抱孩子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 正文 第110章 民愚民智 弋谦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毫无退路,向前可能会被士绅的反扑撕的粉身碎骨,向后转身逃跑,皇帝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谁让自己非要充大头,做什么铮臣,以至于让皇帝觉得自己是个敢打敢拼之人。殊不知这是他弋谦的为官之道,只有做出与众不同的姿态才能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加深印象。 这样自己铮臣的形象可就树立了起来,凭着这铮臣的形象,无论做什么事都无往而不利。 没想到眼前的新君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按照常理自己请辞,做为皇帝应该出言挽留才是,可是皇帝不但不挽留还要将自己全家流放,男为奴女为娼,这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就算自己真心想要帮助皇帝对抗士绅,改变士绅优待的成例。以现在皇帝的实力与根基,根本就不可能撼动数量庞大的士绅群体。 一两个士绅在皇帝眼里如同臭虫一般,轻轻一捻就能弄死,可是几万几十万呢?这都不用想,根本就没有胜算,弄不好大明江山都得倾覆,就算不倾覆也会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皇帝还是太幼稚了,只看到士绅优待的弊端,却没有看到士绅背后隐藏的庞大力量。 “陛下!可做好了所有读书人都反对您的准备,若是陛下推行士绅纳粮的新政,臣敢保证,有一大批人会投入藩王的怀抱,大明就会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朕什么时候说要推行士绅纳粮的新政了,朕只是问你若是朕与读书人你站在哪一边?” “臣是陛下之臣,不是读书人之臣,当然站在陛下这边。”弋谦心中暗骂:你是皇帝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子没你嘴大。天神在上,你敢说你开始不是说的向读书人征税吗? 当然这话弋谦也只敢腹诽,断然不敢说出来的,不然一个大不敬之罪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你敢背叛朕,朕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臣有生不敢或忘!”弋谦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今天皇帝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敢往外说,他弋谦根本承担不起这说出去的后果。 “朕再问你一个问题,民智民愚孰优孰劣?” 民智未开之前,所有国家都是采用愚民政策来统治百姓,东方用儒家的天人感应、天命所归的说法来统治百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愚民政策的典范。 西方大多数国家是通过神权凌驾于人权来统治百姓,让百姓心甘情愿的皈依于神的指引,在神父的带领下忏悔。神与人的关系是主与仆的关系,既然是主仆,仆人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供奉主人。 弋谦当然明白民智民愚的优劣,可是这话他不敢说啊!总不能跟皇帝说若是开启民智你们的皇帝的位置就坐不稳了吧。 可是皇帝垂询又不能不说话,弋谦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有什么你就说什么!” “陛下,自古以来都是百姓自给自足,只在自己生存的环境中生活,不与外界接触,见不到外面的天下,自然就生不出别样的心思。 读书人之所以能够明辨是非,不仅仅是读书,更是因为读书人享有特权,可以不受路引限制,自由行走天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看的多了见识也就多了,心中的想法和欲望也随之增多,欲望多了想要的也就多了,若是百姓也如读书人一般想要那么多,这天下还能满足这么多人吗? 若是不能满足,百姓心中就会生出怨望,怨望多了天下也就乱了,陛下不可不察也!” “既然开启民智百姓就不会再满足于现在贫苦的生活,那朝廷就该想办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谁还有什么心思造反。” “陛下!这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土地就那么多,每年的产出就那些,有多占的,就有少占的,怎么可能做到人人都过上好日子。” “天下财富是不是一定的,朕不敢说,可大明之外都是蛮荒之地却是无稽之谈,据郑和所说,南洋西洋有的是无主之地,而且一年四季皆可耕种,一年能够种植两季水稻,还能种植一季杂粮。 这样的土地若是我大明占住,将国内失地的百姓迁徙过去,用不了几年就会为我大明增添一处鱼米之乡。有了更多的产粮之地,我大明还会担心粮食问题吗? 当我大明不再为粮食发愁的时候,就能腾出手来修建大明的河道交通,让大明各地之间的联系更加通畅,货物人员的往来也更加密切。人员往来密切带来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商业会兴盛起来。 有了繁荣的商业氛围,大明就能在商业上征收更多的赋税,朝廷就不再为钱粮短缺而发愁。朝廷有了钱粮就能做更多的事,为百姓开辟更多的生存空间。” 弋谦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海外的事,郑和下西洋到底是为了寻找建文帝,还是炫耀国力。弋谦也不清楚,整个下西洋的主导是永乐大帝,以永乐大帝的强势作风,他想做什么还轮不到朝臣置喙。 “陛下是说下西洋其实是挣钱的?” “当然是挣钱的,以太宗的圣明,怎么可能去做赔本的买卖,不过下西洋的收益都用在了营建北京皇城与北征事宜上,天下百姓并没有从下西洋中得到任何的好处。 下一步朕打算开放民间的下西洋活动,让天下百姓也能从下西洋得到实惠。只有天下臣民都能从远洋贸易获得好处的时候,百姓才会自发的向外走。” “陛下打算让臣做什么?” “朕准备让你去通政司做通政使,你主要的职责不再是整理奏疏,而是编辑邸报,未来的邸报朕打算分成两份,一份是分发给文武群臣,以及地方官员,使得他们明白朝廷的大政方针,朕把这份朝廷内部的邸报称之为内刊。 另一份是向天下百姓公开发售的,所有人都可以买来观看,上面会刊载朝廷一些针对百姓的大政,让百姓知道朝廷都颁布了哪些新政,官员再敢肆意盘剥,就要担心百姓的反弹。” 正文 第111章 舆论导向 弋谦大吃一惊,自古都有‘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的说法,这样将朝堂大政统统兜售到市井当中的做法,让朝廷还有什么神秘可言,朝廷的威严何在? “陛下不可,朝廷需要有神秘感才能更好的统御万民,若是将朝廷大事都售卖与市井,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又如何看待陛下?” “开启民智就是要将这种神秘感破除,让百姓知道皇帝也是人,也需要吃喝拉撒。只有破除神秘感,百姓才不会轻易的上当受骗,能够明辨是非。” “可是陛下若是朝廷没有了神秘性,百姓就会有疑惑,朝廷凭什么是朝廷,皇帝凭什么是皇帝?若是百姓都是这种思想,天下将乱矣!” “我大明朱家是如何坐上九五之尊的?” “当然是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救万民于水火,拯救黎民于倾倒。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你说的这些黔首百姓可知道?” “不知。” “将我朱家如何坐上皇位告诉天下万民,告诉他们我朱家之所以能够坐上皇位,是因为我朱家对天下立下了大功。大明的君权从来不是什么天授,而是因为我朱家立下了大功。” 弋谦没想到皇帝会将君权神授推翻,没了君权神授,皇帝这个自称天子之人就会跌落神坛,变成了人。皇帝这个职位就会失去权威,岂不成了如五代一般,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吗? “陛下,要谨防五代之祸啊!”弋谦这话发自内心,文人最怕的不是皇帝威严,即使是太祖那般酷烈之君,文人也能小心应付。 文人最怕的就是乱世,乱世之中文人发现他们的文章写得再好,也抵不住小兵手里的一把刀。他们要想活着就只能依附于武人,依附于强者苟活。 所以文人最讨厌的就是战争,因为战争发生武人的权力就会提高,文人就只能成为武人的附庸,为武人提供后勤辅助。 皇帝竟然要自己把自己拉下神坛,一旦百姓明白皇帝只是普通人之后,朝廷统治万民的手段就只能是依靠武力为后盾。刚刚才被压制了一些武臣很快就会再次抬头,再次将文人踩在脚下。 朱瞻基听了弋谦的话,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不是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吗?没有兵马震慑四方,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称王称霸呢。” “这······”弋谦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儒生嘴里喊着以仁孝治国,遇到反叛时第一想法一样是派兵镇压。 “怎么样,弋爱卿可敢担起这千钧重担?”看着有些词穷的弋谦,朱瞻基问道。 “臣尽力而为,如何做还请陛下示下,尤其是内刊与公开发行的邸报有什么区别?” “所谓内刊就是能让官员知道,而不能让百姓知道的事。比如一些还不能全国推行的大政,需要在一些地方试行。试行的结果如何还不清楚,这个时候就要对外保密,如果试行成功就对外公布,不成功就继续改进,找到成功的办法,这样就不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总之就是一些该保密的就不要公布在对外发行的邸报上,需要让百姓都知道的就刊登在邸报上。对外发售的邸报为了增加一些趣味性,也可以开辟一些板块,比如连载一些话本之类。 老百姓对于话本的喜爱可是胜过对实事的关注,英雄美女、才子佳人才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 弋谦有些跟不上皇帝天马行空的想法,忍不住问道:“陛下,朝廷大事,怎么能够与话本混为一谈。” “朝廷大事都是什么事?”朱瞻基问。 “当然是百姓民生、赈灾修河、讨伐不臣······”说着说着弋谦说不下去了,所谓的朝廷大事大多都是围绕民生展开。 “能让百姓在茶余饭后有个消遣的乐子,也应该是朝廷的责任。在选择话本的时候,要选择忠君爱国,忠臣义士的话本,让百姓在看话本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就对朝廷有了归属感。” 弋谦总算是明白了,这话本也是在起一个宣教的作用。又继续跟朱瞻基询问了一些关于发行邸报的细节问题,便告辞离开御花园。 范安悄然来到朱瞻基身边,躬身问道:“皇爷,这弋谦靠得住吗?” “靠不靠得住,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对于这样的伪君子,一旦戳破他的伪装,他的整个人设就崩了。现在若是不老实为我们干活,我们随时都能让他身败名裂。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的,派人盯住他,看看最近一段时间他会与什么人接触。”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去把全旭叫到乾清宫,朕有事吩咐他。” 范安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朱瞻基也不坐辇,一路走着回到了乾清宫。 在乾清宫看了几本奏疏之后,全旭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跪倒叩头道:“臣全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最近与都察院联合反腐的进展如何了?” “回陛下,都察院所有的御史已经都梳理了一遍。于大人最近已经成了官场的异类,所有官员见了他都绕着走,没有人愿意与他来往,估计若不是锦衣卫暗中保护,就是有人暗地里将于大人暴揍一顿都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哈哈哈!”朱瞻基开怀大笑。 将这些名臣与他们的出身割裂是朱瞻基的既定目标,只有与自己的阶级彻底割裂才能正确的看待所在阶级的问题。 全旭也陪着朱瞻基笑了几声,问道:“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保护好于谦,不能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于廷益是朕手中的一把利剑,朕以后的大政需要经他的手来完成。”朱瞻基说着挥手让宫殿里的宦官宫女全部出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就剩下了朱瞻基与全旭二人。 朱瞻基对全旭说了一些话,全旭面色凝重的离开了乾清宫。出门的时候迎面碰见了范安,二人现在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又都是天子近臣,见面之后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死太监,呸!” “狗细作,呸!” 正文 第112章 辽东问题 没人知道朱瞻基与全旭说了什么,全旭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范安疑惑的看着匆匆离去的全旭,摇摇头进了乾清宫。看到朱瞻基在批阅奏疏,就上前问道:“皇爷!过两天就中秋了,可有什么安排?” 朱瞻基抬起头来说道:“这么快啊,都快中秋了。” “是啊!皇爷日理万机,自然时间过得快了一些。” 朱瞻基想了想回来之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过皇家制造局,也该去看看这些宝贵的工匠了。 “走,范安我们去皇家制造局看看,你去准备点礼物,朕不能空手去。” “不知皇爷打算给制造局准备什么礼物?” “制造局都是工匠,就准备点他们实用的东西吧,从内承运库调拨一批松江棉布,军器局每人赏赐一匹棉布,管事者翻倍吧!” “皇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布匹,那王公公又该拉下老脸了。那老太监就是个老抠门儿,除了皇爷能从他的手里要出东西,其他人连个毛都甭想从内承运库带出来。” “你这么编排王狗儿,就不怕他揍你。王狗儿那是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武将,管着内承运库也是临时的差遣,惹怒了他揍你这样的小鸡子一般的人就如同大人打孩子。说到王狗儿,你去把领布匹的时候把他叫上随朕一起去皇家制造局,朕正好有事找他说。” “是!” 一千多匹布两辆马车就能全部装载,很快就装载完毕。王彦随着范安一道伴在朱瞻基左右出了宫门,直奔皇家制造局。 朱瞻基坐在马车里,撩开窗帘问王彦道:“王狗儿!” “臣在!” “朕打算让你继续去辽东镇守,你可还能上马杀敌?” “臣还不老,还能为陛下戍边二十年。”王彦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不愧是太宗赐名的悍将,武勇不减当年。朕选你去辽东戍边主要是因为你是女真人,能够与海西建州女真各部直接交流。以后朝廷对辽东的大政将会作出调整,你要协调好各部之间的关系。” “臣遵旨,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调整辽东之政?” “以后大明境内将不再有羁縻之地,女真各部也会慢慢改土归流。女真百姓也会编户齐民,愿意种地的划分土地耕作,愿意从军的进入军伍之中。” “臣不是替女真开脱,这一政策会将女真逼反的。女真各部渔猎生存,早已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贸然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很有可能将他们逼反。” “这正是朕派你去的原因,你可以跟这些部落讲清楚,朝廷对汉人与各部一视同仁,以后编户齐民,他们的子孙也一样可以参加科举,一样可以从事士农工商四业,与汉民无异。” “这样的条件对女真部落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能对普通部落民是个好处,对于部落酋长来说就是个鸡肋,以现在的羁縻的方式,他们作为部落首领,他们在部落里能够掌握全族的生杀大权。 若是内附了,他们只能做个富家翁,再想作威作福就难了,这对于习惯了发号施令的首领们,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也是朕要你去辽东的原因之一,你此去辽东以优厚的待遇向女真各部抽取兵员,这些兵员经过教化使他们留在汉地,让他们知道留在汉地比在他们的部落里日子好过的多,最好让他们的家人也能来到汉地居住。 女真各部持续失去年轻人,只剩下老弱病残,部落的实力就会慢慢下降,直到有一天他们连一支一千人以上的骑兵都凑不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有什么能力阻挡我大明的编户齐民。” “陛下此计甚妙,不过却是个一时半会见不了成效的政策,而且朝廷还要持续的向辽东投入钱粮,以安置慢慢内附的女真部落,并且臣建议安置的女真部落民不能使其聚居,要与我汉民混居,汉民的比例一定要高于女真民的比例。” “这话是老成谋国之言,只有汉民占多数才能尽快的将这些女真百姓同化,一两代人过去,谁还能辨别的出谁是汉人谁是女真人。 不过恩威要并用,对于阳奉阴违者要以雷霆之击予以剿灭,让各部命背违抗天朝者,虽远必诛!” “是!臣会同辽东诸将商议如何剿抚并用,恩威并施,让女真化外蛮夷早日内附我大明,沐浴天恩!不过想要将女真内附,同化其族,需要朝廷拨付大量的钱粮,用于安置内附的部落民众,只有部落民众得到了切实的好处,才能更好融入我大明。” “钱粮不是问题,到了辽东你核算一下每年能吸引多少女真部落民众来投,朕也在关内山陕等地招募失地百姓迁往辽东,与内附之部落民众混居,进行融合。” 王彦用心记住朱瞻基的话,作为一个跟随朱棣靖难拼杀出来的老将,别看没有了男人的命根子,却是一样的杀伐果断。虽然他是女真人,却从小在汉地长大,对女真一族并没有亲近之感。 相反的是他王彦看女真人就是在看蛮夷,他的思想完全是汉人的思想,思维方式也是汉人的思维方式。顶多就是个会说女真话的内宦。 君臣二人说着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来到了皇家制造局门口,得到消息的制造局全体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迎候在了制造局的大门口。 他们对皇帝充满了感激,正是皇帝在管理制造局之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的军器局工作可是周边邻居羡慕的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到月就发薪俸,绝不拖欠。 只要努力就是一个学徒工,一个月也能拿到八九百文,一旦出徒之后每月至少一贯以上的收入。这样的收入在此时的大明绝对已经能够让一家人温饱有余,更别说有了级别以后,收入都是翻倍的增长。 吴四福带着全体制造局工匠跪在制造局大门口眉开眼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咱皇上还是念旧啊,当了皇帝还不忘咱们,还能特地来看望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工匠。 正文 第113章 视察皇家制造局 朱瞻基的御辇在制造局的门口停下来,朱瞻基从辇上下来,吴四福带着众工匠高呼道:“草民等恭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工匠们并未受到过礼部的礼仪培训,行的礼不伦不类,朱瞻基却感受到了真诚。这些工匠是真心的迎接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在感谢恩人。 “都起来吧!不去干活,都围在门口这里干什么,家里老婆孩子不用养了,月俸不想要了吗?” 朱瞻基的一句话顿时让工匠们鸟兽散去,他们似乎又找回了太子殿下在管着制造局时的感觉。每当太子殿下看到他们嬉闹的时候都会训斥一顿,他们便笑着一哄而散,各自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老工匠吴四福如今是制造局的总管,也算的上是朝廷正式编制的官了。可是这老工匠一点当官的样子也没有,还是两手乌黑,每天都在与钢铁为伍,琢磨军器的制造。 看到朱瞻基走过来,赶紧上前行礼道:“臣吴四福拜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老吴!听说你儿媳妇又怀上了?” “托陛下惦记,是怀上了,再过两个月我老吴又能抱上孙子了。” “那朕到时候可得给你备份礼物,记得到时候禀告朕啊!” “那敢情好了,到时候臣请陛下去喝满月酒!” “走带朕去看看现在制造局的生产情况。” “是!” 吴四福在前面带路,朱瞻基在范安与王彦的护卫下进了制造局的生产车间。 如今的军器生产已经步入正轨,完全是订单生产。五军都督府下什么订单就生产什么,如今大明的军事行动不多,军器需求量不大,制造局的已经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了研发新产品上去了。 一些老工匠组成的研发团队正在改进火铳,按照皇帝当初的提示,利用撞击燧石点燃火药的燧发枪正在研制当中。 工匠们遇到了三大难点,由吴四福总结出来向朱瞻基汇报。 “陛下,这自生铳好是好,就是制作太难了。” “怎么个难法?” “首先的难点在于没有合适的钢铁做弹簧,弹簧的强度不够,就击发不出足够的火花点燃火药;其次是火药是在铳管里,如何才能让火星钻进铳管点燃火药;再其次就是偶尔点燃了火药,由于铳管后面开眼儿,火气容易灼伤士卒。臣与工匠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彻底解决这些弊端,请陛下责罚。” 朱瞻基沉吟了片刻说道:“第一点主要是钢材质量不行,那你们就集中人手从采矿开始,一直到炼焦冶炼,先把钢铁的质量解决了。有了合格的钢铁,弹簧也就不成问题了吧!” “可是采矿炼钢需要朝廷的许可,咱制造局没有采矿炼钢的许可啊!” “这不是问题,回头朕让工部给你们出一个采矿许可。采矿所需的钱粮若是不够也可以向朕禀报,朕从內帑拨给你们。” “谢陛下,臣听说京东迁安一带有好铁,臣打算带人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适合开采的大矿。” “你们怎么做朕不管,朕要的是结果。”开玩笑呢,这种去哪找矿如何炼钢的事都要自己这个皇帝操心,自己还不得累死。 “有陛下的信任,臣保证能炼出好钢。” “有信心就好!第二个问题朕觉得你的火药完全可以在铳管外面放置一些,燧石的火星先点燃外面的火药,在顺势引燃铳管中的火药。” 朱瞻基的话让吴四福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事整个制造局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大家伙的思维还是放在火门铳的思路上,认为火药就得放在铳管里。 有时候技术的进步就是一个小灵感的叠加,人总是会陷入思维误区。工匠们每天都在制作火铳,理所当然的认为火药就必须要全部放在铳管里。 吴四福兴奋的丢下朱瞻基,转身就跑到了,他要去研发车间向工匠们讲解新的制造思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自生铳的样子。 朱瞻基看着跑掉的吴四福哈哈大笑,这才是工匠们该有的态度。 范安知道朱瞻基的脾气秉性,对于吴四福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王彦是第一次跟着皇帝出来。从来没见过皇帝与工匠们的相处方式,看到吴四福非常无礼的跑了,非常恼火的对朱瞻基说道:“陛下,这老东西如此不敬陛下,臣去将他砍了。” “你砍人家干什么,人家又没招你没惹你的!” “他对陛下不敬!” “你说错了,他对朕很尊敬,这是朕要求他们这么做的。研究制造器物是工匠的本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老吴之所以匆忙跑了,是因为他想到了好办法,需要赶紧去落实,害怕一会儿又忘记了。这才是敬业的精神,若是我大明的官员百姓都要有如此的敬业精神,何愁大明不富不强。” 王彦尴尬的退了回来,想要在新皇面前表现忠诚,没想到却被新皇给嫌弃了,同时王彦也记住了皇帝是个看重办事效率而轻礼仪之人。 陪同者皇帝在制造局四处闲转,各个车间正在干活的工匠看到皇帝进来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就继续干着手头的工作,不再搭理皇帝众人,似乎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中午的时候,朱瞻基在食堂拎着餐盘与工匠们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顿工匠们的工作餐。做饭的师傅们也没想到皇帝今天能来,食堂的饭菜与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 王彦就看到皇帝拿着餐盘打了一碗豆腐菘菜汤和两个炊饼,就施施然的坐在了已经有一个年轻工匠坐下的餐桌旁。年轻的工匠想起身行礼,被朱瞻基用手势制止。 本想阻止皇帝不该随意吃外面的东西的王彦,被范安一把拉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王彦强忍着不适看着皇帝坐在餐桌旁津津有味的吃着食堂的饭食,心中有一种立刻掉头就走,眼不见心不烦的冲动。 皇帝若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出了问题,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正文 第114章 工匠的生活 朱瞻基并不知道王彦的担心,即使知道了王彦的担心,朱瞻基也一样会在食堂吃这顿饭。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检查一下食堂的饭菜,有没有克扣工匠的伙食。 朱瞻基坐在这个年轻的工匠身边,这个小伙子明显的感觉到了紧张,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大明的皇帝,整个大明至高无上的存在。 朱瞻基感受到了这个年轻工匠的拘束感,微笑着对年轻的工匠说道:“小哥儿,家里如今能吃饱饭了吗?” “回皇帝陛下,已经能吃饱了,小人的月俸足够让家人饱食。” “能吃饱不是目标,要追求更好的日子,现在出徒了没有?” 青年脸上一红说道:“回陛下,还没有出徒,师傅说我手脚有些笨,现在出徒那是坏了他的名头。” “好好干,让你的师傅刮目相看,让他们知道你有一天是会青出于蓝的。” “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师傅们经常说,若不是皇帝陛下的恩典,我们这样的人现在还都饿着肚子,不好好干活都对不起皇帝陛下的心意。” “好!朕看好你,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出徒,甚至去发明创造。希望有一天朕能看到你发明出的新的产品,那一天朕亲自给你颁奖。” “陛下放心,我们每天除了学习如何做工,还要学习读书识字。您专门给我们请了先生教授我们读书识字,不好好学习,如何能对得起您的苦心。 现在的日子从前梦里都不敢想,每天衣食无忧,如今的制造局谁若敢说您半个不字,我就跟他拼命。说这话的人就是没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还是人吗?”小工匠十七八岁的脸上还略显稚嫩,可是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 朱瞻基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知道如今的制造局已经成了他朱瞻基最稳固的基地,谁也别想动摇自己在制造局的地位。 “你们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你们。朕相信有人要谋害朕,你们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朕的面前。” “谁若敢伤害陛下,我们制造局的工匠们就和他们拼命。” “你们都是朕的宝贝,怎么舍得让你们拼命,你们的责任就是研究制造出更多更好的产品,为大明的未来服务,朕对你们给予厚望。” 面对皇帝的鼓励,年轻的工匠激动万分,这是来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皇帝的鼓励。青年工匠赶紧站起身来退后两步跪倒在地叩首道:“小人等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忠,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起来吧,朕相信你们,你们值得朕的信任。” 小工匠兴奋的站起来说道:“陛下,您是不知道,我们工匠现在走在大街上课扬眉吐气了。” “哦!”朱瞻基声调提高了一些,明显有些感兴趣:“给朕说说都有什么变化!” “以前我们工匠多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比大街上的乞丐强不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小伙子想要说一门亲事都非常困难。没有人愿意把自家的闺女推入火坑,我们工匠想要成亲就要工匠之间互相换亲。” “什么叫换亲?”朱瞻基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插嘴问道。 “就是假如小人要成亲,家里必须要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与对方有姐姐妹妹的家里交换,小人娶对方的人家的姐妹,对方娶小人的姐妹。” 朱瞻基听的异常震惊,他对底层百姓的生活困顿有一些了解,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困顿。就他的理解来说现在的工匠们的生活也谈不上有多好,技术等级不高的工匠顶多也就是果腹的水平。 “你们现在的日子呢?还是需要换亲吗?” “当然不用了,小人今年十八岁,家里也没有姐妹,本来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可是现在有好几个媒人到小人家里来提亲,对方的女儿还都是民户。”年轻的工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骄傲的表情。 “你家给你定亲了?” “还没有呢。” “为何?” “小人想出徒之后再娶亲,娶亲之后容易分神,要是不能学好本事,对不起陛下的期待和师傅的教导。” “好志气,叫什么名字?朕记住你了,朕希望你能挑起大明工学的未来。”这期许对于一个刚刚识字不多的年轻让你来说有些高了。 “小人叫侯三,没有大名。” 朱瞻基哀叹,这是底层百姓普遍的现象,就如王二一样。只有排名,没有名字。起名是需要文化知识的,黔首百姓想起个正式的名字那是需要给读书人送礼的。 “侯三啊!你若不嫌弃,朕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小人请陛下赐名!”侯三激动的直接就跪了下来,能得天子赐名那是莫大的荣耀,可能侯三并不明白这里面的利益,可是跟在朱瞻基身边的王彦与范安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二人甚至都有些嫉妒侯三的狗屎运,就因为与天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一顿饭,就获得了天子的赐名。这得是多大的荣耀,不用想这个侯三以后肯定是天子的死忠。 朱瞻基又问了侯三的籍贯,族谱,侯三只知道自己的老家以前是山东的,具体在什么地方已经记不起来,至于族谱更是摇头表示不知。 朱瞻基明白了这是一支与宗族失散了的散户,想了想说道:“朕给你起了名字再给你排个字辈,文诏安希培,方存衍传明这十个字作为你家的字辈排行,因为你爹还在,你就从第二个字排行,你以后就叫侯诏兴。奉诏兴家,希望你侯家能在你这一代振兴家族。” “文诏安希培,方存衍传明。”侯三念叨了几句之后,可能是识字太少的原因,也没想明白是哪几个字。厚着脸皮向朱瞻基求道:“陛下可不可以给小人写下来,小人裱起来挂在家里,当做传家宝!” “大胆!皇帝的墨宝岂是随便留的,你想死吗?”王彦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侯三怒喝道。 “狗儿!你吓唬他干什么,一个孩子而已。” 正文 第115章 工与农 侯三被王彦吓了一跳,嘴里嘟囔道:“人家陛下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话把王彦气的若不是皇帝在跟前,直想上去揍年轻的工匠一顿。不过这话把朱瞻基逗乐了,这侯三还真是说对了,这话对上现在的情景还真是应景。 “范安去拿纸笔,朕今天就给侯诏兴提几个字。” 范安答应一声,很快就取来纸笔铺在餐桌上。朱瞻基提笔酝酿了一下,提笔写下‘大国工匠’四个颜体正楷大字。 写完之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侯氏字辈‘文诏安希培,方存衍传明’几个字,然后将侯诏兴的名字也一并写下来。朱瞻基从小就喜欢书画,字写的很好,就是绘画也在水准之上。 侯诏兴在工友们的羡慕嫉妒的眼神下,收起来朱瞻基的御笔。就凭着这御笔题字,侯家未来的日子都错不了。 写完之后,朱瞻基问侯诏兴:“知道大国工匠是什么意思吗?” 侯诏兴摇摇头说:“小人不知道!” “大国工匠就是一个国家的工业脊梁,朕举几个例子吧,大国工匠就如先秦的李冰父子、三国的马均、隋唐的李春、前宋的沈括、前元的黄道婆。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让我华夏的科技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这些人都可以称之为大国工匠。我朝的工部尚书吴中、太监阮安都可以称之为大国工匠。” 不说本朝的几人,皇帝所说的这些人可都是青史留名的大家,众人看向侯诏兴的眼光都变了,皇帝对这个年轻人的期许也太高了吧。 侯诏兴古人的名字可能没听过,可是当朝的工部尚书那可是大官啊,这样的大官他哪里敢想啊。不过皇帝陛下对他如此的期许,要是不努力如何对得起皇帝陛下的期待。 “陛下,小人努力学习,不敢说能做到大国工匠,至少也要做到大匠,才不辜负陛下的期许。” “记住你的话,朕的这四个字你现在还没资格挂起来,什么时候有资格了再挂起来。” “是!小人此生一定让这幅字挂到家中的正堂。” 在制造局吃了一顿食堂的大锅饭,了解了工匠们的现状,朱瞻基对现在的工匠们的状态很满意。工匠们都很懂得感恩,对于他们现在的生活非常的满意。 他们对于发明创造的热情很高,尽管现在还没有任何新的成果,不过出成果就是一个时间问题。有了高额的发明创造奖励,会持续不断的激励着工匠们的创新之心。 在离开制造局之前,朱瞻基让人将赏赐发了下去,更是赢得了工匠们的集体感激。有这样体恤工匠的皇帝,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离开制造局回宫的路上王彦凑到朱瞻基跟前小声说道:“陛下,您是不是对那些工匠太好了一些,工匠们的待遇提高了以后再想降下来可就难了。” “为何要降下来呢?” 王彦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觉得工匠们不该有这么好的待遇,就是觉得工匠不该有这样好的待遇。可能是受士农工商,工匠是贱业的影响吧。 “陛下,若是天下人都觉得从事匠人职业比种地更有利益,更能尊严,谁还愿意躬耕于田亩之间。这也是历代重农而抑制工商的主要原因,毕竟器物好坏顶多影响美观,可是无粮可是要死人的。” 这话朱瞻基已经听过很多遍,反对提高工匠地位的人都是觉得工商业地位提高会影响到农业的生产。其实这就是大地主思维,地主的主要收入是依靠土地,而土地是需要大量的人力耕种的。 若是失地的农民都选择了进入工业领域,地主的土地谁来耕种。无人为地主耕种土地,你有再多的地又有什么用。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任何的赞成与反对的背后都有庞大的利益作祟,王彦虽然是宦官,但是也是地主阶级的一员,本能的就会反对工商业的兴起。 “工匠从来都不是农业的竞争者,而是农业进步的帮助者。你想想我华夏先民从刀耕火种到如今的精耕细作,耕作工具发生了多少次的改进,这些工具的改进,哪一个离开了工匠的发明创造。 正是因为我们一直抑制工业发展,有多少先辈的好的生产工具已经失传。比如汉代的耧车,现在还有人会制造吗?” 王彦无法回答朱瞻基的话,他是女真人,没来大明之前族人都是渔猎而生,并不懂耕作。 朱瞻基暗自叹气,自己身边之人都对发展工业持反对态度,更何况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者。未来的革新任重而道远,还需要一点点的夯实基础。 回宫的路上有些气氛有些沉闷,王彦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说了皇帝不爱听的话。他一向以皇帝忠犬的身份示人,就是太宗在时王彦也是一向以犯颜直谏著称。 今天王彦却发现自己的一贯所学在新皇面前派不上用场,这让他很是焦急。虽然新皇对他一样表示了信任,让他继续回辽东做镇守太监。 王彦还是觉得自己融不进新皇的圈子里,只能在圈子外面徘徊。这让王彦感到焦虑,他很清楚一旦失去皇帝信任的太监,下场会有多凄惨。 回到宫中后,王彦邀请范安闲暇的时候与自己喝两杯,范安是安南人,两人都不是汉人的身份,使得两人在大明宫中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对于王彦的邀请,范安痛快应下。晚上的时候,两人在王彦的住处整治了几个小菜。弄了一壶烧酒,对坐在一起。王彦先举杯对范安道:“范安兄弟,老哥我敬你一杯。” “王老公,您是前辈,理应兄弟敬你。” “兄弟客气了,兄弟在皇帝身边伺候辛苦,我等刑余之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皇帝。照顾好皇帝就是我们最大的责任,这杯酒兄弟受得起。” “王老公,您有事就直说吧,能帮忙的兄弟绝不推辞。” “范安兄弟痛快人,那老哥就直说了。你在皇帝身边日久,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文 第116章 镇守辽东 范安听完王彦的话,当时就把脸撩下来了。 “王老公,你越界了,怎么忘了我们做奴婢的本分了。” “范安兄弟误会了,咱家没有别的想法,这马上就要出发前往辽东,若是不知陛下心意,咱家担心好心办了坏事,王彦生死是小,耽误了陛下的差事才是大事。” “皇爷没有别的愿望,只愿大明永远繁荣昌盛。谁能让大明繁荣富强,皇爷就重用谁。你不用去想皇爷在想什么,只要按着皇爷的交代把差事做好就行,皇爷比你看得通透的多了。” 王彦疑惑道:“咱家就是看不懂陛下的大政方向,担心好心办了坏事,范安兄弟贴身伺候陛下,了解陛下心意。陛下是否有子墨子倾向?” “有没有子墨子倾向咱家不知道,皇爷重视工匠是真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皇爷提高了工匠的待遇,制造出的产品成本反而降低了。而且质量绝对有保证,每一个工件上都有工匠的编号。出了问题能追溯到个人头上。 不得不说陛下对匠人的管理方法非常的成功,你也跟着皇爷去看了皇家制造局的情况,与兵仗局相比是不是区别很大。下一步皇爷就会对兵仗局进行整顿,人浮于事,贪腐行为都会受到严惩。” “范安兄弟,陛下不重视农桑,反而重视工商,咱家怎么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呢?” “王老公就不要操这份儿闲心了,皇爷是最重视农桑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王彦举杯向范安敬酒道:“多谢范安兄弟解惑,请满饮此杯。” 二人碰了一下杯,又闲聊了几句,范安便起身告辞离开。他是皇帝贴身之人,不能久离皇帝身边。 王彦送走范安,开始回想皇帝交代的话,看来皇帝是想彻底解决辽东的问题。女真各部的归化已经进入皇帝的视野,这对女真各部的头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旦改土归流,部落首领的权力会急剧缩水,听话的可以做个富家翁,不听话的免不了一死。做为一个从女真部落出来的人,虽然已经看不上女真人的生活,但是真要对女真人下狠手还是不忍心。 但愿女真人能够看得清形势,毕竟改土归流对普通部落民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受损的是各部首领。 两天后,整理好行装的王彦再次踏上了前往辽东的官道。这一次他的使命前所未有的沉重,也不知能不能完成皇帝的重托。 从安定门出了京城,一路沿着官道,过顺义,三河、蓟州、永平府,出了三海关就进入了辽东之地。 辽东都司上下的官员早早迎候在了山海关外,辽东总兵官巫凯、都指挥使刘清、指挥同知阮尧民等大小官员纷纷上前与王彦见礼。 王彦看着这些与他共事多年的同僚,也是感慨万分。与众人团团见礼后,王彦拱手大声说道:“此次奉皇命再次镇守辽东,陛下可是对我辽东上下给予厚望。” “臣等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客套完毕之后,众人上马过宁远、锦州来到辽阳城辽东都司驻地。打发走各级官员之后,王彦留下巫凯与刘清这两个辽东最高长官说道:“二位老兄,咱们从现在起有活干了。” “陛下有何安排?” “陛下要我等对辽东的女真各部改土归流,将辽东百姓全部编户齐民,这是一个非常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稍有不慎就会是万劫不复之地,两位老兄要打起精神了。”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改土归流可不是闹着儿的。现在用羁縻的办法,虽然朝廷得不到多少利益,但是双方相对稳定。一旦打破平衡,辽东永无宁日。 “王公公,您就没跟陛下说说辽东的情形吗?我汉民人口只有几十万人,整个辽东的女真各部至少也有几十万人,差不多一比一的比例,如何能够将其同化?”巫凯问道。 “陛下已经有了详细的打算,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完成,只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准备。陛下会从山陕布政使司招募失地百姓,前来辽东垦殖。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女真各部宣讲朝廷的新政,每个女真家庭愿意脱离女真部落来我汉地内附,官府都会发给耕牛种子。待到有了收成再慢慢归还耕牛本钱,这个过程不收任何的利息。” “如此优厚的条件是能拉拢到不少的女真百姓内附,可是我辽东都司根本负担不起这样的支出啊!” “这一点陛下也考虑到了,陛下问我们辽东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 “优势是土地肥沃,撒把种子就有收获,劣势是辽东天气苦寒,关内百姓受不住辽东的寒冷,根本不愿意来辽东。移民来了之后,能不能吃饱饭不知道,被冻死的几率很大。” “辽东寒冷的问题,咱家会上奏疏给陛下,问问有没有解决之道。不过辽东的优势你们还漏说了一项,那就是辽东有数不尽的大木良才,只要砍伐下来那就是数不尽的财富。 陛下交代过,辽东百姓可以砍伐树木,运到海边,朝廷会用粮食与辽东百姓交换。单单一个伐木业就能养活辽东大量的人口,可以鼓励那些女真百姓砍伐树木顺着河道放下来。” “王公公,伐木可是苦役,那些女真人怎么可能会做?” “不做那是给的利益不够,若是朝廷给的利益足够呢?比他们渔猎一年的收成多上两倍以上的时候,他们还干不干?” “这·······朝廷能够负担得起吗?”巫凯简直不敢相信。 “前两问题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该操心的是如何把女真人从深山老林里弄到平原上,砍伐完树木的平原,正好就地开垦,成为安置移民的土地。” 如今的辽东地广人稀,大片的土地都被原始森林覆盖。不把树木砍伐掉是无法清理出足够耕种的土地,砍伐树木便是辽东移民的第一个工作。 正文 第117章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118章 划分职权 在王彦去辽东上任之后,朱瞻基就开始命令锦衣卫与东厂行动起来在山西与陕西招募失地的农民。所有招募的百姓都将送往辽东垦殖,填充辽东的人口。使得汉民在辽东的人口比例对其他各族有压倒性的优势,然后才能对各个部族进行同化。 这些移民的费用全部走朱瞻基的內帑,以朱瞻基现在的理念绝对不会存钱。钱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出钱的作用,放在库里就是一堆好看的金属。 最关键的就是这钱一定要花在刀刃上,为了与文官达成一个平衡,朱瞻基特意召见了内阁全部成员,以及六部尚书这些朝廷主要的行政官员。 对于皇帝突然之间召见他们,内阁诸臣以及六部尚书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段时间朝臣们对朱瞻基越来越不满,刚登基的那段日子还能坚持上朝视事,现在却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即使上朝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于朝臣的奏报敷衍了事。这活脱脱的就是一副昏君的模样,若不是每天的奏疏批阅还算尽力,朝臣们早就集体抗议了。 众人进了乾清宫,马上有小宦官将他们带进了西暖阁。跟着小宦官进了西暖阁,众臣发现里面的布置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陌生。 一进门印入眼帘的是一桌巨大的椭圆形桌子,桌子周围摆着众多的官帽椅。每把椅子前面都放着一个茶碗,扣着盖子也看不到茶碗里有没有水。 茶碗的旁边立着一个小支架,支架上卡着一张小卡片。众臣发现卡片竟然写着名字,群臣很快就从卡片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众人都感觉很新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议事厅。大家都是人精,很快就明白了大家应该在什么位置。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如何改变,都离不开上下尊卑。 就在大家欣赏这新颖的议事环境的时候,皇帝在范安的陪同下从侧门走了进来。众臣就要行礼,朱瞻基摆手道:“不在朝会上,这礼就免了。想必大家也看明白了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位置上,朕就不多解释了。诸位请坐吧!” “陛下请上座!” 朱瞻基知道自己不坐,没人敢先坐下,也就不再客套。直接坐到了大会议桌的正位之上,其他人也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纷纷坐下。 “诸位爱卿觉得如此议事如何?” “臣等谢陛下体恤!” “客套的话朕就不说了,今天召见诸位爱卿有几件事要与诸位商议。在商议之前朕有一个问题想问诸位,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请陛下垂询,臣等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历朝历代都有君臣之争,哪怕是千古一帝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会有君臣之争。诸位能告诉朕这君臣之争争的是什么吗?” 众臣心中大骂,这话能问吗?谁不知道是在争话语权,君臣之间都想争到足够的话语权。没有话语权就只能是低头干苦活的命。 可是皇帝既然问了,又不能不回答。这回答的任务就落在了内阁首辅杨士奇的身上,谁让你杨士奇现在是文臣第一人呢。 “陛下!君臣之间争的是事,做臣子的对君主有规谏之责,有为君主大政查遗补漏之责。”不愧是三杨之首,这份急智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既然争的事,若是把事权统一,可还有争执。”朱瞻基追问道。 “这事权如何统一,若是一人权力过大,如何能避免其心生不轨之心?”杨士奇对权力集中是持反对的态度的。 “事权统一又不是放弃监督,可以设立平行的监督部门,不受行政部门的约束。监督部门由三法司垂直管理,刑部负责查案、抓捕,大理寺负责审案、定罪,都察院审核是否存在情弊。朕的锦衣卫与东厂负责监督所有不法,包括三法司的知法犯法。” “陛下,如此设置官吏,地方官的数量就会大幅增加,这会给朝廷带来沉重的负担,还请陛下三思。”夏元吉做为朝廷的大管家,一听到多花钱的事,就会跳出来反对。 “你们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在地方设立独立的三法司官员,会增加朝廷的负担。” 众人齐声称是,这是王朝时代的普遍认知,士大夫的理念就是维持一个尽量小的小政府,减少财政开支。殊不知再小的政府也得有众多的办差人员,这些人吃不到国家的财政,那就吃老百姓的。肆意盘剥之下,老百姓把怒火全部集中在了朝廷与官府身上。这些实际参与盘剥的小吏反而并不受多大的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朕问你们,朝廷在一个大县的官只有几个,可是实际依靠县衙吃饭的最少都有几百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吃不上皇粮的,可是他们也是要吃饭的。他们的钱将来自哪里? 是不是除了朝廷规定的正税之外,各个地方都要征收损耗、再算上地方上的各种摊派,这些多收上来的钱粮都去了哪里?可有入了国库?” 朝臣们大多数都没有在地方上任职的经历,大多数都是从翰林院、国子监、太子东宫等清流官升上来的,真正有地方任职经验,一步一个脚印的升到中枢,进入内阁的凤毛麟角。 这还是明初,等到了中期更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以说大明的决策就是在一群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的朝臣中拍脑袋做出来的。 你让这些人讲大道理,他能给你讲三天三夜,你让他具体办某一件事,立刻就会现了无知的原形。 偏偏这些人无知还不自知,总还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陛下,即使增加官员,地方上该用多少人一个也少不了。朝廷总不能要求知县亲自下乡去征收赋税吧。” “不!收税是户部的事,未来户部也要在各地税务机构,专门负责征税。然后统一按照朝廷与地方的比例分配税收,知县的职责是花钱。每年的税收怎么花才能更好的提升当地的经济水平,为百姓提供更多挣钱机会。” 正文 第119章 分权 众臣对皇帝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屑一顾,夏元吉第一个起来反对道:“陛下!臣反对这样大肆扩编官员队伍,如今户部财政已经非常紧张。在支付了九边军饷,拨付给内帑的金花银之后,还要支付藩王俸禄,就这些支出之后户部钱粮就已经捉襟见肘。 更何况还要支付京城百官的俸禄,修河赈灾也要留有预备款项。再增加大量的官员户部财政根本就负担不起啊!” “我大明户部财政现在主要收入来自哪里?” “朝廷主要的税收来自农税与盐税,其他商税等杂税只能说聊胜于无。” “也就是说户部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农税与盐税,是也不是?” “是!” “那好,明年过渡一年,宣德二年开始,户部不用承担军费与藩王俸禄支出,朕的内帑也不用户部拨给。 户部的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好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休整天下河道、道路,教化百姓,使周边羁縻之地逐渐改土归流,负责天下治安,如何?” 幸福来得太突然,夏元吉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此言当真?” “当然当真,今天召见诸位就是为了商讨这件事情,不过朕是有条件的。”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皇帝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陛下请示下!” “刚才夏爱卿说过朝廷主要税收来自农税与盐税,这话没错吧?” “是,陛下确实如此。” “那好!从宣德元年开始,户部只负责征收农税与盐税,其他杂税由朕的内帑征收,如何?” 夏元吉本能的觉得皇帝的话里有陷阱,可是却不知道陷阱在什么地方。皇帝为什么会把财政大权拱手让出,夏元吉百思不得其解。 在夏元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之前,首辅杨士奇问道:“陛下,户部不再负担军费与藩王开支,那这部分开支由谁来负担?” “这天下是皇家的,保卫天下的责任也在皇家,军费当然由朕来负担,藩王是朕的家事,更不该由国库负担。朕这么说诸位明白了吗?” 群臣明白了,皇帝这是打算用杂税养军队与藩王,可是杂税才能收入多少钱粮。到时候不够了还不得国库补贴,这话得提前给皇帝堵回去。 “陛下,若是内帑无法承担军费与藩王的开支怎么办?”杨荣问道。 “诸位放心,朕就是卖了紫禁城也不会从国库拿一文钱养兵,不过朕把大政全权交给了你们,监督之权必须在朕的手里。地方官员的任命朕不管,都察院、六科的官员必须由朕认可方可录用。 还有一点很重要,诸位要听仔细了,朕放权给了你们,到时候地方上出现流民遍地、饿殍遍野之事,别怪朕心狠手辣。 你们也别跟朕讲什么天灾人祸,这是你们该考虑的。朕看的是结果,若是真出现了饿死人的事情发生,诸位可以试试朕手里的刀是否锋利。 诸位也别想着欺上瞒下,朕的锦衣卫与东厂可都盯着呢。”朱瞻基话里透着森森的冷意。 诸臣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没人认为皇帝是说着玩儿的。眼前的利益非常诱惑,可是这份利益却是有毒的。 其实大家都明白,有着士绅优待的条例,天下太平之后土地的兼并就是不可避免的,越往后越严重。随着人口的不断滋生,饿死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皇帝给出的底线就是不饿死人,偏偏这一条真的很难做到。群臣可以想象的到,到时候皇帝大义在手,一定会将读书人杀得人头滚滚。 可是群臣却不敢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因为皇帝已经把要求放到了最低,只要不饿死人皇帝就不追究。 若是这么低的要求还要讲条件,群臣还拉不下这个脸。皇帝一句还能不能当好这个官了,就能让群臣无地自容。 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至少饿死人绝对是丢人现眼,只能凸显官员的无能。 这是皇帝的阳谋,明知道早晚都会被皇帝抓到把柄,可是这样一个能够从皇帝手中争取权力的机会可不是经常会有的。群臣只能答应,也必须答应。 儒家的最高理想就是皇帝垂拱而治,天下由儒臣打理,眼下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更何况群臣还有很大的把握,皇帝依靠杂税根本养不起庞大的军队和数量越来越多的藩王,只要皇帝伸手向国库要钱,那这天下饿死人的锅皇帝就得背着。 朱瞻基提出的让权很快就得到了群臣的通过,这件事就算基本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走流程上手续,颁下诏旨明发天下。 接下来朱瞻基又提了一个让群臣无法拒绝的建议:“诸位爱卿,既然朝廷已经减轻了负担,朕觉得应该给官员们涨一涨俸禄了。朕不止一次听诸位抱怨我朝俸禄太低,低级官员依靠俸禄都不足以养家糊口。 朕看五品以下官员俸禄翻倍,五品以上官员在五品的基础上,每上升一级俸禄上涨二成。诸位觉得如何?” 群臣还能说什么,一齐起身躬身行礼道:“吾皇圣明!谢陛下体恤!” 胡萝卜丢了出来,大棒随手就要挥舞起来。朱瞻基制止了众臣的马屁声,敲了敲桌子说道:“诸位都坐下。” 群臣谢恩后再次落座,脸色都洋溢出了笑容,无论什么时候涨工资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朱瞻基看着众臣都是喜气洋洋,大棒挥舞起来道:“俸禄给大家涨了,好处大家拿了,权力也分给了大你们。那么再有不该伸手的,就别怪王法无情,若是查到有人贪污腐化,超过一百两者革去功名流放,超过五百两者朕不介意学学太祖把剥皮实草重新再捡起来。” 朱瞻基的声音不高,听到众人耳朵里就像洪钟大吕,没有人怀疑朱瞻基所说的话。 众臣知道这是皇帝在给他们施压,不能这边拿着朝廷的好处,那边还继续挖着朝廷的墙角,众臣都在心里盘算着要警告一下下面的人,该收敛一些了。 正文 第120章 猜测 群臣退去之后,范安低声问道:“皇爷,没了国库的拨付咱们宫内的钱粮就要紧张了啊!” 看着范安一脸肉疼的模样,朱瞻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皇爷您笑什么?” “朕在笑那些大臣跟你的想法一样,只不过你是心疼,他们是弹冠相庆。” “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是该好好的庆祝一下。没有了土地税和盐税等于九成的赋税没了,皇爷咱们拿什么养百万大军啊,更何况还有宗室这个大包袱。” “你们都认为朕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殊不知掌握在朕手里的这些才是未来的主要税收,朕不妨告诉你,国家发展到一定水平,种地不但不用交税还要国家补贴才行。” 范安瞪大了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低声低估道:“要是种地不但不交税,还倒给钱,奴婢都想去种地了。” “既然那么想种地,朕在南海子给你弄块地种如何?朕不用你交一文钱的税,只要你能认真的春种秋收,所得都归你自己。” 范安吓得扑通就跪下了,这要是去种地就等于是被发配了,他范安刚刚发迹,福还没开始享呢。 “皇爷,奴婢不去种地,奴婢就在您的身边伺候您。” “看看,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谁愿意种地,汗珠子摔八瓣,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大子儿。你范安有好的出路不愿意种地,别人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范安跪在地上连连点头道:“皇爷说的是,有好的去处,谁也不愿意种地,可是哪有那么多好的去处啊?” 朱瞻基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却给自己打气:“只要按着梦里的发展道路,一切都会有的。” 晚些时候,全旭前来禀报,文臣们开始在杨荣家里聚集。 朱瞻基冷笑道:“这就迫不及待的想把消息放出去了,真当这紫禁城是筛子吗?” “陛下要不要都抓起来?”全旭问。 “抓什么抓,你还不让人家下值之后有个聚会来往。盯紧了,朕让你安插到杨荣府中的眼线安插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安插了两个人,一个已经取得了杨荣的一些信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做的不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朕给你留着呢,多立点功朕提拔你也会堵住外人的嘴。” “臣谢陛下牵挂,敢不效犬马之劳,全旭此生都是陛下的忠犬。”全旭真的感动了,皇帝这是跟他掏心窝子说话呢。 “朕要的不只是忠犬,朕也看重你的能力,来年你要把细作安插到草原上,朕要了解草原上的一举一动。鞑靼与瓦剌狼子野心,提前侦知其行动,有利于大明的军事部署。” “臣已经开始让手下之人扮作商贾,慢慢的向草原渗透了。为此还特意请了鞑官教授手下蒙古语言,以便更好的探听蒙古各部的动静。” “做的好!范安,赏全旭如意一柄,银百两。” “是!” 全旭赶紧跪地谢恩,他知道自己向蒙古安插眼线这步棋算是走对了。看来皇帝陛下还是有意开拓草原,未来大明与草原少不了几场大战。 —————————— 华灯初上,杨荣府上灯火通明,会客厅里聚集了至少有几十个大小官僚,坐在主位上的人正是杨荣,紧挨着杨荣的是武英殿大学士黄淮,剩下的都是一些四品以下的小官。 今天众人聚集在杨荣的府上,是为了庆祝儒臣拿到了主政的权力。这是历代儒臣孜孜不倦的追求。没想到新皇上位竟然主动将行政之权交于了儒臣之手。 一位青袍小官起身拱手行礼道:“勉仁公!皇帝是真心要交出大政的吗?” 杨荣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青袍官员道:“吾等再三与陛下确认,陛下是真的将大政交于我等儒臣之手,而且陛下还不用国库负担军费与藩王开支。不但如此,从明年开始所有官员都将大幅度提高俸禄,大家再也不用担心俸禄无法养活一家人了。” 虽然大家都听到了这个风声,但是亲耳听到从杨荣的嘴里说出更加震撼,众官员呆愣一瞬间后就沸腾了起来。正如朱瞻基所说的那样弹冠相庆,庆祝这个突如其来的胜利。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了,皇帝可还说了,以后抓到贪污,全部从严处理,五百两以下革去功名流放南洋,五百两以上陛下说了他不介意将太祖剥皮实草的刑罚再次捡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却见是武英殿大学士黄淮在说话。年龄大一点儿的官员可是刚刚从太祖剥皮实草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想到当今又再一次祭出了这种酷烈而没有人性的刑罚。 “这也太刻薄了吧!”一名官员说道。 其他人跟着纷纷附和,杨荣皱着眉头喝道:“诸位就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吗?” “勉仁公此言差矣,我等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求取富贵,若是当了官还过的不如寻常富裕一些的百姓。这书谁还愿意读!” “有的是人愿意读,本官奉劝你们一句,以后都收敛一些。陛下的锦衣卫东厂可不是摆设,真要让锦衣卫与东厂抓到你们贪腐的证据,谁都救不了你们。” 众官员口中答应,却没有几个当回事,众人都知道坐在主位上的这位就是一个大贪官。因为贪腐已经被御史弹劾过多次,仗着陛下的亲近,从未被追究。 你能捞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捞了。法不责众,就不信皇帝还能把天下的官员都杀光了。 黄淮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说道:“诸位光想着大政到了我等儒臣手中,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要将大政给我们。所谓无利不起早,陛下必然是有所图谋,都想想陛下有什么新的动作。” 众人低头开始沉思,一人起身说道:“陛下不用国库养兵,这军费从何而来,仅以杂税如何够用?” “这正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夏户部对历年的税收甚是了解,除却粮税与盐税,其他杂税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万两,这点税收连九边的军费都不够,更遑论其他!”杨荣接话道。 正文 第121章 邸报 杨荣等人在自家会客厅内谈话的内容很快就呈上了朱瞻基的案头,这次的谈论并无多少出格的地方,若是非要找到出格的地方,那就是非议君上。朱瞻基没有兴起文字狱的兴趣,也对一众官僚的猜测嗤之以鼻。众官员商谈到最后,一致认为皇帝是想行范蠡之故智,想要货殖天下。 毕竟皇帝登基之前有经商的前科,到现在行在最挣钱的生意依然是皇帝手里的香皂与雪花膏生意。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工商业一旦兴起会有多么庞大的力量,一旦进出口贸易成熟,单单一个海关关税就足以养的起整个大明的全部军队。 更何况全国的工商业税收,前宋以半壁江山的岁入都是大明的几倍。都说以史为鉴,大明的精英们为何就看不到这工商业的力量呢? 也许是他们很清楚工商业的力量,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们想自己独吞这份利益,朱瞻基不吝恶意的想着。 事实上大明的精英们根本就不懂工商业,也许他们能看到蚕丝瓷器出海挣钱,然后纷纷加入走私行列。却从来不想把这个行业做强做大,形成更具有竞争力的规模。 工商业的发展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大明目前的环境并不适合工商业的发展。官员把工商业主看成了待宰的羔羊,随时都可以拉过来放点血。 这样的环境必须得到改变,在与文官达成了分权协议之后,朱瞻基发布了一条诏令。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条诏令刊登在对外公开发售的邸报上,弋谦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工作,终于拿出了一个对外发售的邸报版面。 上报到朱瞻基这里,朱瞻基只做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整。邸报分为四个版面,头版必须是朝廷的大政方针,二版是各地上报的新闻,三版是重点案件的介绍,这是朱瞻基特别强调的。通过真实案例的介绍向百姓宣传法律,使其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坚决不可以做。 最后一版是话本连载,被选中的话本,通政司将给予作者一定的稿费。这一点弋谦非常不理解,他对朱瞻基提出了疑问:“陛下,朝廷邸报刊登他的话本那是给他扬名的机会,朝廷不与他要钱就好,怎么还要给作者钱?” 朱瞻基笑道:“只有我们给了钱,才有更多的人愿意写话本向我们投稿,我们才能挑选出更有质量的话本刊登在邸报上。” “可是这样通政司的负担不是更加重了吗,朝廷拨付给通政司的钱粮又怎么够用?” “谁说我们的邸报会增加负担,我告诉你,未来挣得少了都不行,邸报将是朕的内帑一大收入来源。” “啊!这怎么挣钱,就靠报童卖的那点报纸钱,一天就算发行一万份,一份五文钱,也不过五十贯。除去纸张、油墨、排版、印刷以及人工成本,不赔本就不错了。” “印刷成本这么高吗?” “是啊!每一期都要进行雕版,印刷过后这雕版也就废了,新的一期还要在重新雕版,雕版是主要的成本。” “为何不使用活字印刷?” “回陛下,活字印刷是节省成本,不过泥活字印刷出的文字字迹模糊,而且排版也不是很整齐,非常影响美观。除了一些黑心的作坊,其他人都不愿意使用。” 朱瞻基心中叹息,这就是大明的现状。新技术宋代就已经出现,到现在还没有多大的改进。 世人的思维里新技术的应用不理想,那就还用成熟的技术,一点创新的精神都没有。 “活字印刷的印刷体验不好,那就改进啊!泥活字不好用,那就用其他材料代替,可以试试硬木或者某些软一些的金属,比如铅、铜等。” “这能行吗?”弋谦不确定的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马上调集所有刻字的工匠进行试验,先试试铅、铜,金属的总比木头的要硬一些,更好雕琢。” “是!臣这就召集工匠进行试验,在活字没有出来之前,是否推迟邸报的发行?” “按时发行,新闻报道讲求的是时效性,若是若是邸报还没出来,市面上已经有了邸报上的消息,邸报的价值何在? 邸报的中间空闲位置可以为商家刊登广告,为商家做推广宣传,当然商家要给予邸报广告宣传费用。这才是邸报未来的利润空间。” “陛下何为广告?” “广告者,广而告之也!意思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商家的店铺经营项目。” “陛下!这堂堂朝廷公器怎能与满身铜臭的商贾混为一谈,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商贾怎么了,商贾不是大明子民吗?没有商贾谁为天下货殖南北,丰富百姓的日常所需。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是合理合法得来的收入在朕看来都是值得肯定的。” “商贾不事生产,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朝廷允许他们经营已经算是仁慈,怎么还能助其经营?” “谁说商贾不事生产,朝廷每年在漕粮北上运输上要耗费多少钱粮,商贾运输就不需要成本吗?既然人家付出了成本,理应获得利润。 朝廷应该监管的是商贾的公平买卖,任何囤积居奇的行为都会受到打击,只要是守法经营,自然要受到朝廷律法的保护。 商业兴旺之后,朕才能收到更多的赋税,才能有钱养兵,只有兵强马壮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 弋谦也已经知道了皇帝与内阁与六部分权之事,皇帝已经把主要的农税与盐税让给了朝廷,内帑只能依靠杂税填充。 这时弋谦顿悟了,难怪皇帝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商贾,未来的皇家过得如何,全要看商业是否繁荣。 只有商业繁荣,皇帝才能收到足够的商税,才能保证军队的正常训练与驻扎。 既然倒向了皇帝,就要有倒向皇帝的自觉,努力帮着皇帝把商业规模做大做强,才能保证皇帝有稳定的税收来源。 正文 第122章 卖报 转过弯来的弋谦马上开始重新设计版面,为了保证能够承载更多的广告,弋谦将中缝故意多留出一些。第一批的广告位基本都是空的,只有朱瞻基为‘全聚德’烤鸭店与‘保洁日化’投入了广告宣传。为此每家向邸报支付了一千两广告费,邸报将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内,每天都要在中缝上为两家店铺进行推广宣传。 朱瞻基特意强调,所有有意愿投放广告的商家,一次性的广告费用不能低于一千两白银。我们的广告位宁愿空置,也不能贱卖。 相比朱瞻基的信心满满,弋谦心中一点底都没有。还没豆腐块儿大的一小块儿地方,写上几个字就跟人家要一千两银子,怎么听着都不靠谱。 在忐忑的心情下,第一版邸报发行出去,按照朱瞻基的吩咐,印制好的报纸运至大明门外,分发给招募好的报童手里。 第一次印刷弋谦考虑到行在百姓未必接受,只印刷了一万份。上百报童分好地盘,每人领取十份,每份五文钱。 卖完之后,将所得上交之后,再来领取下一个十份,每十份报童可获得三文钱的报酬,卖的多就挣的多。这些报童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应募报童都要由左邻右舍具保。 这年头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读不起书,半大小子活干不了多少,饭可一点都不少吃。俗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这样一个不用费多大力气,只要沿街跑跑腿卖掉了报纸就能挣到钱,卖不掉把报纸还回去就好。顶多就白费点力气,又不损失什么。 一百报童很容易就招募完成,很快大街上就响起了报童们的叫卖声:“卖报了、卖报了,五文钱一份儿,新出的邸报发售了啊!” 报童们清脆的叫声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些有点见识的人对于报童的叫卖嗤之以鼻,这些混小子可真敢喊,邸报那是朝廷给官老爷看的,岂是能够随便卖的。 一般的老百姓连邸报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提花五文钱买几张废纸了。不过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叫住报童从怀里掏出五文钱,买上一份报纸。 本来是以猎奇的态度买上一份,看看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可是一眼看到上面的文字之后,眼睛就再也离不开纸面。 只见头版头条上用粗字体写着大明皇帝诏曰:“宣德元年起,大政交于内阁,一切土地民政事宜皆由内阁诸臣处置。” 下面写着详细的内容,这是妥妥的第一手消息啊,皇帝怎么就把大政拱手让给了文臣了呢?买到报纸的人想不明白。旁边的路人凑过来想要看报纸上的内容,买了报纸的人赶紧将报纸卷了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没有看到报纸的路人,心中如百爪挠心一般,这邸报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啊?想要知道报纸上到底写的什么的诱惑终于战胜了花掉五文钱的肉疼,报童手里的十份报纸很快就全部卖完。 得到五十文永乐通宝的报童一溜小跑赶到大明门,将四十七文交给通政司驻守在这里的小吏手里。再次领上十份报纸一路奔跑着赶去自己所负责的街区,再次叫卖起来。 第二次的报纸售卖的更加痛快,报童刚刚来到他所负责的街区,就被等待买报纸的人围住。十份报纸转个身的工夫就销售一空,报童再次返回大明门领取报纸。 一万份报纸在中午不到,就已经销售一空。弋谦请示朱瞻基是否加印,朱瞻基摇摇头说道:“今天是第一天售卖,并不是报纸真正的销售水平,有很大一部分人购买都是出于猎奇心理。就以这一万份的份额销售,连续十天如果还是供不应求,那就再加印五千份。” “是!陛下!以目前一万份的销售额,刨除成本之外,还能有一些微利。若是还能再加销售五千份,那利润就会更高一些。 这还只是报纸的销售收入,若是再有广告的收入,这报纸还真是大有可为。” “当然大有可为了,不过邸报开始进行售卖之后,很快就会有商人看到商机,越来越多的商人会从事报纸发行的事业。” “他们怎敢与陛下争抢生意,陛下可以让锦衣卫将他们抄了。” “我们凭什么抄人家,可有哪条王法不允许民间办报了?” “这·······,若是不能抄的话,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跟我们抢生意吗?” “当然不是,这就是朕接下来要说的,新闻出版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起到的宣传作用不可估量,这样的利器怎么能掌握在私人手中。 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开办报纸之前,出台新闻出版法,所有开办报纸的商人所发行的新闻稿必须由通政司进行审核,没有通过审核的新闻报纸,一律不允许发行。我们必须以立法的形式从源头对报纸管制起来,不然这些报纸早晚都会成为诋毁朝廷的工具。” “陛下,在京城的报纸,通政司能够得着审核,外地的报纸通政司鞭长莫及啊!” “通政司未来肯定是要扩张起来的,我们的邸报发行也不能只在京城发行,未来各个州府都要有邸报的发行机构。就是乡村也要有邸报送报下乡,并且要在田间地头向百姓宣读朝廷的大政。 让百姓明白,任何不是朝廷颁布的政令,都是地方官吏在肆意盘剥,百姓有拒绝盘剥的权力。现在的乡村就是官吏对百姓说什么是什么,黔首百姓不识字,也看不懂朝廷的政令。 朕开办邸报的最大目的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让老百姓都知道朝廷的政令是什么,为什么要颁布这样的政令,老百姓不识字,那我们就安排识字的文吏去村头讲解报纸上的内容,直到让百姓完全清楚朝廷的政策是为了什么,只有百姓知道朝廷颁布了什么样政令,官吏们才不敢肆无忌惮的蒙骗百姓。” 正文 第123章 利益捆绑 弋谦倒吸了一口冷气,在皇帝的描述中,未来的通政司将是一个庞然大物,直接承担起开启百姓民智的重任。 若是真的能够实现皇帝所描绘的情况,官员再想巧立名目,肆意敲诈勒索百姓,已经不可能了。 想着自己未来将会掌管如此庞大的一个部门,弋谦心头就是一片火热。就算与天下士绅作对又如何,以皇帝的挣钱能力,手中握着军权,士绅就算是反对又能折腾起多大的浪来。 若是再把士绅们掌控的乡下百姓的民心争夺过来,士绅们还能剩下什么?顶多是剩下一些隐藏起来的隐户,这些隐户也不是傻子,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民户百姓在朝廷的治下,比他们这些托庇于士绅羽翼之下的隐户过的好的多的多。 他们会不动心吗?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脱离士绅的掌控,重新投回到朝廷的治下。 中秋节过后,工部尚书禀报,大行皇帝的皇陵已经修建完工。钦天监选定九月初六为下葬吉日,提前几天出殡的队伍便开始出发,从皇城到天寿山百里之遥,为了体现孝道,一路上皇帝都是扶棺步行。 皇帝步行,其他的文武百官不论多大年龄,哪里敢骑马坐轿。一群身娇肉贵的大老爷,能够走多快,一路缓慢前行,天黑的时候才赶到清河驿。 第一天走到清河驿,在清河驿停驻一晚,第二天继续前行,天黑之前赶到了昌平州。过了昌平州道路就开始崎岖起来,沿着山路一路前行,终于在九月初五晚上赶到了大行皇帝的陵寝之地。 九月初六早上,经过一系列的下葬仪式之后,仁宗皇帝朱高炽的棺埻被安放到地宫之中。断龙石放下之后,正式标志着朱高炽不管是生理意义上,还是精神意义上都已经走完了这一生。 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就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回到宫中的朱瞻基,稍事休息了一天后,紧接着就在乾清宫西暖阁会议室召见了在京的所有勋贵武臣。 与文臣一样,武臣们也是对会议室里的摆设大感新奇,不同于文臣还顾及颜面,即便惊叹,也不会大呼小叫。 武臣可就不管这些了,一个个摸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啧啧称赞:“这议事桌不错,大家坐在这里喝着茶水聊着天,简直是快活得不得了!” 很快朱瞻基就从侧门走了进来,众武臣勋贵纷纷上前行礼。朱瞻基摆手制止了众人的行礼道:“诸位都请坐吧!想必都看到了写着自己的姓名位置,各位对号入座。以后我们议事的规矩也得改一改,议事就是议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些不必要的礼节上。” “谢陛下!” 朱瞻基首先坐在了主位之上,众臣在朱瞻基坐稳之后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朱瞻基看到众人都坐下之后,扫视了一圈众人后说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朕与内阁分权之事,以后大明军队的军费开支都将由朕的内帑拨付。 也就是说以后得兵都是天子的直属力量,诸位都是朕的亲近之臣。” “臣等敢不效命于疆场,为陛下征战四方,讨伐不臣。”众臣的马屁声响起。 朱瞻基微笑着制止了众人的马屁继续说道:“既然朕与内阁分权,以后就不可能再从国库拿到一文钱,朕以后得收入来源主要依靠山林水泽,以及商税收入。 朕有必要告诉诸位朕的内帑以后的收入来源在哪里,好让诸位知道,任何偷逃税赋之人,其实都是在偷逃你们的钱。” “陛下为何要把权力让渡给文臣,一旦大权旁落,他们会架空陛下的,要不要臣等向文臣施压,将大权收回来。”武臣之首的英国公张辅率先起身表态。 众武臣也纷纷符合,表示要为皇帝向文官争回大权。 朱瞻基压下众臣乱哄哄的声音,笑着说道:“把田税与盐税让渡给内阁是朕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有句话说的好,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不给人家点甜头,怎么从人家的身上拿到好处。朕之所以要把大政交给内阁,是因为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管。朕今后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工商业上,朕准备在宝船队的基础上成立远洋贸易船队。 诸位可有兴趣加入,只要诸位投入一艘一千料以上的海船,货物自备,朕的宝船队负责保护各家贸易船队的安全,利润朕要三成。” 皇帝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沸腾了起来,武臣可没有文臣那么多的弯弯绕,皇帝这是要带着大伙发财,哪有不愿意之理。 众人纷纷询问,建造一艘千料海船需要多少银子? 朱瞻基拍拍手,郑和与王景弘从侧门走了进来。这些靖难功臣与郑和非常熟悉,看到郑和进来纷纷叫道:“老马,你怎么还没回南京呢?” 郑和抱拳作了个罗圈揖,口中说道:“诸位将军,咱家奉陛下命,特意在京城多待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解答各位的问题。 刚才诸位在问一千料海船的成本多少银子,咱家这么说吧至少要五千两,可是你拿出五千两还不一定有船,造船用的木料最少要阴干三年以上才能使用,不然会因为没有干透而造成木料变形(实际上是应力作用),只有确定木料的稳定性才能造船。” 众武臣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们自己去搞木料呢。保国公朱勇是个直肠子,看向朱瞻基问道:“陛下,哪里有合适的造船木料,臣等安排人去砍伐了给老马送去,让老马优先给臣等造船。” “辽东平原上古木参天,最缺乏的就是没人砍伐,如果各位想要优先得到海船,那就去辽东砍伐树木,将大木运到旅顺堡,朕准备在旅顺堡再建一座大型的船厂。各位有多少木料,朕的船厂就给各位造多少船。诸位只要拿出两千两的人工费用即可,如何?” “陛下的条件好是好,可是等到臣等的木料干透,至少要三年啊!”朱勇抱怨道。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为了表示朕与诸位君臣一体,朕暂时每人借诸位一艘船,船上装载的货物自备,诸位只要付给朕一点租金就好,多了朕也不要,就要你们货物利润的六成如何?三成为租金,三成为朕的宝船队护卫费用。” 正文 第124章 军队改制(上) 朱瞻基给出的这个条件听起来很苛刻,不过武臣们却很清楚,海外贸易的利润有多大。虽然郑和六下西洋所获利益有多大文官们不知道,但是武臣却非常清楚,郑和船队上的两万多名官兵与勋贵武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说完全知道其中的利润,一个大概的估算还是能够猜测出来的。 宁阳侯陈懋可不像朱勇那般的直肠子,海外贸易利润是大,可是海外最需要什么货物,出海的风险有多大。一船货物在大海上倾覆,那就血本无归。 陈懋看着郑和问道:“老马,你给兄弟们说句实话,海上风险有多大,海船若是在大海上倾覆是不是就会血本无归?” “宁阳侯不问,咱家也是要说的,这大海上是有很大的风险,不过相比于风险,利润更高。十船货物只要能够运到地头五船就有十倍的利润,更何况也不可能损失这么大。 咱家这十多年一直在大海上飘着,不也毫发无损。如今咱大明的宝船队已经有一整套完整的避险办法,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 诸位请放心,只要你们能够组织到货源,咱家就能给你们卖出去。” 郑和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毕竟六下西洋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郑和说安全上行问题不大,那就应该是问题不大。 这些勋贵随便哪一家都能拿出一两万两的闲钱出来,投资一艘海船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费劲。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公然的拉着他们一起做生意,这要让那些酸儒知道了,肯定会大放厥词,指责皇帝与民争利。 勋贵武臣当然不会指责皇帝与民争利,毕竟皇帝是拉着他们一起挣钱。保定侯孟瑛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拱手问朱瞻基道:“陛下,臣等若是去辽东砍伐树木,这人力从哪里来,这些树木是无主之地,还是需要缴纳一些费用?” “刚才朕就已经说过了,朕与内阁分权之后,所有的山林水泽,其收益都是朕的內帑的。这些树木当然是朕的私产,你们去砍伐,朕也不要你们缴纳砍伐税费。 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必须在关内雇佣关内失地的流民,所有流民最好是拖家带口之人。将这些流民运送到辽东,帮你们砍树,你们付给流民报酬,每个流民家庭可以为你们劳作一年,你们不得苛待他们。一年之后他们将是朝廷在辽东编户齐民的百姓。 你们可以继续在关内进行招募,砍伐的树木除了你们自己造船使用之外,还可以卖给朕的船厂,有多少朕就收多少。” 皇帝的表态给了众人一粒定心丸,众人都对未来的钱景非常的乐观。这就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朱瞻基利用勋贵武臣的财力帮助他向辽东移民,朱瞻基开放辽东的山林砍伐供勋贵们牟利。 与此同时,勋贵们得到了朱瞻基船厂提供的海船,进一步的为勋贵们创造价值,勋贵们也继续为朱瞻基提供木料以供朱瞻基造出更多的海船。 双方当然是一拍即合,都是郎情妾意的看着对方。 将武臣的利益彻底的与皇家捆绑之后,武臣对皇帝的忠诚就会再上一个台阶。维系关系的最好的纽带就是共同的利益,这一点上朱瞻基看的很清楚,没有利益什么样的忠诚都会背叛。 谈完了利益,在融洽的气氛中,朱瞻基拉开了军事改革的帷幕。看着会议室里的群臣,朱瞻基收起笑脸,严肃的说道:“诸位爱卿,从明年开始,所有军队的饷银将由专门的薪饷发放部门进行发放。所有带兵官将不再负责对士兵的薪俸发放,只专注于军队的训练。 未来的将军的升迁,一看训练效果,二看战争的指挥水平。打不了仗的将军趁早离开军队,军队不是一个养懦夫的地方。” 朱瞻基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之声。不让钱粮过军事主官的手,就等于剥夺了军事主官的大半权力。这样的新政颁布下去肯定会引起一些军头的不满,因为他们将再也无法吃空饷。 负责练兵的安远侯柳升问道:“陛下,若是军饷不经过主官之手,士卒凭什么听主官的话?” “军纪是干什么用的?不管是谁进了军营都要按照军营的规矩来,只要军事主官做到赏罚分明,普通士兵怎么可能会与长官对抗。 只有主官对普通士兵太过苛刻,士兵才会对主官充满怨恨,朕的侍卫千户的军法条例将会成为整个大明正规军队军纪军法,任何人在军营都要遵守军营的军纪军法。” 武臣们现在明白了,皇帝允许他们参与到海贸当中,就是在补偿他们将要进行的军制改革当中所受到的损失。 张辅问道:“陛下,臣等俸禄高,又有陛下现在准许的海上贸易经营,钱财对臣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可是对于基层的军官来说,军饷就是他们赖以养家糊口的来源,臣担心他们会不乐意。” “军队自有军队的一套军饷体系,未来包括你们在内的品级只是一个与文官比较官阶的符号,并不计入月俸体系当中。以后大明的军队将按照军阶来定军饷,普通士兵一贯饷银,这是最低一级。士兵往上一级是什(小旗),一什十人,什长月饷二贯。什长往上是排(总旗),五什为一排,一排五十一人,排长月饷三贯。之所以叫排长,是因为以后大明的军队将以火器为主,长枪兵为辅,在队列训练中以一排为一个横队。 排往上是队(百户),两排为一队,一队一百零五人,两个排加上正副队正,再加一个传令兵。队副月饷四贯,队正月饷五贯。 队往上是营,四队为一营,正副营官,加上一个伙夫什,一个锣鼓什,正副营官各配贴身警卫二人,兼做传令兵。一营合计四百四十六人,副营官月饷六贯,营官月饷七贯。” 正文 第125章 军队改制(下) 营往上是千总,两营为一千总,千总部配一个五门火炮的火炮排(二十八人)。加上一个千总部(伙夫什,锣鼓什,战场救护什,千总部警卫排,正副千总,千总部赞化参谋、镇抚官、后勤官,五位主官各配侍卫二人。),合计一千人。千总月饷十贯,其他四位主官月饷九贯。千总为基本作战单位,进攻时排成四段击队列。防守时一排负责射击,其他三排负责装填。 千总往上是协,两个千总为一个协,协配一个十五门火炮的炮队,一个骑兵斥候队,一个协警卫队,一个战场执法队(直属镇抚官管辖),再加上一个协本部(伙夫什、旗手什、锣鼓什、正副游击将军、协本部赞化参谋、镇抚官、后勤官、五位主官各配一个什警卫。),合计两千五百人左右。游击将军领月饷二十贯,副职四人月饷十八贯。 协为大明今后常备军力量,分驻大明各地。再往上的分守参将、副将、总兵等职位,因地方的重要性而分配军事力量。 大明五军都督府也将做出新的调整,改五军都督府为四总部。皇帝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下设四总部,分别为总赞画参谋部、总镇抚部、总装备采购部、总后勤部。在四总部之外增设海军部与陆军部。 陆军部主要负责陆军军队队的训练与考核,根据各个部队的成绩对相应军官进行升职降职评定,陆军部提督英国公张辅,保国公朱勇副之。 海军部的职责与陆军部一样,只不过是主管海上训练,海军部提督郑和,王景弘副之。 总赞画参谋部的职责是行军地图的绘制,作战计划的制定,为军事主官提供作战方案以供军事主官选择,同时负责赞画参谋的训练与培养,赞画参谋部提督保定侯孟瑛,武安侯郑亨副之。 总镇抚部的职责是掌管各个军队的军纪军法,成立军事审判司,专门负责对违反军纪军法的军人进行审判。总镇抚部提督阳武侯薛禄,成山侯王通副之。 总装备采购部负责各个军队装备的采购,前沿武器的开发,提出未来作战设想,根据设想进行武器装备的研发。提督人选暂时由皇帝兼任,待到培养出合格的采购人员后,再进行任命。 总后勤部负责各个军队的军饷发放和新兵征募,除武器装备之外的后勤采购分发。这是一个整日与钱粮打交道的部门,相当于军队的大管家。总后勤部提督宁阳侯陈懋,忠顺王金忠副之。 其他各个武臣都在军事六部麾下安置,不一一细说。 这是一次非常重大的军事改革,武臣们听完皇帝的大概讲解之后,又拿到了范安分发关于军队改革的文件。 都是老行伍了,众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样一个军事架构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军队的贪腐。 军官再想吃空饷几乎已经没有可能,四总部在军队的负责人虽然比军事主官低一级,但是却不是对方的直属下属。其职权是独立的,练兵的不管军饷,想要升官就得把军队训练出来,若是后勤部克扣军饷,那是一定会影响训练成绩的。 军事主官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会盯紧军饷的发放,赞画参谋更是要制定好行军地图,以及作战计划,若是因为作战参谋的军事地图谬误导致战争失败,那责任一定会由赞画参谋部负责。 新的军事架构最大的好处就是明确了责任,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想要推诿责任除非你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会议室里的各个勋贵武臣都在认真的消化这份军事改革计划。英国公张辅发现整个计划并没有卫所如何改革的计划,便问道:“陛下,卫所以后将怎么调整?” “卫所未来将会全部迁徙到海外,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大明内部未来将实行大战区制,军队也全部由募兵组成。” “何为大战区制?”张辅问道。 “所谓大战区制就是把我大明分成几大作战区域,每一个作战区域安排一位总兵官,若干副将、参将,负责此区域的对外作战任务,哪个防区出了问题就问责哪个防区。战区隶属于陆军部与海军部。 北方以京城为中点,分为东北战区与西北战区两大战区。东部战区与南部战区都是大海,将由海军负责。西南土司众多需要朝廷有强力的武装力量震慑不臣,设立西南战区负责湖广以西西南的广大区域。西部战区负责陕西以西广大区域,主要作战任务是重新打通古丝绸之路。南北京城设立中央战区,所属军队为机动力量,哪里需要增援就开往哪里。 各大战区的军人只负责训练与作战,任何敢于役使士兵为自己做工牟利的行为,一经查出来的一律杀无赦。 军人乃是一国之脊梁,一个国家连军人都不尊重,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朱瞻基说到最后已经是语气森严。 在座的众勋贵武臣,忽然间感觉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变冷了一般。没有人会认为皇帝的是在开玩笑,所有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过役使士卒的经历。皇帝现在是打算彻底杜绝役使士卒的恶习,这个恶习会极大的影响士兵的士气。 没有人敢于反对皇帝的改革,因为前面皇帝已经给了他们非常大的好处,这些好处要比武臣们吃空饷、贪腐受贿得来的好处多得多。 若是因为某个人的强烈反对,皇帝生气之下,撤销了他们的远洋贸易之权。他们立刻就会变成所有武臣的公敌,直到将反对的人全部清除干净,都不用皇帝出手,武臣内部自己就能将影响他们利益之人彻底的打倒。 至于罪名那都是现成的,这个时代当官的,不论文武屁股底下都不会干净,一个惩治贪腐就能将反对之人清理掉。 至于设立大战区会不会形成唐代的藩镇割据,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征兵权、财政权、粮草物资、武器装备和弹药补给的控制权全部在朝廷手上。想要割据朝廷一旦断了供应,士兵直接就会哗变。 正文 第126章 官府之恶 军队的改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改制会议上所规定的新军制需要慢慢进行调整。 所有人发现改制之后,后勤部成了一个庞大的部门,掌握财权那就是财神爷,所有军队都得仰后勤部的鼻息。 从新兵入伍到老兵退伍,从头到尾都需要后勤部的参与。众臣看向陈懋与金忠的眼神都变了,虽然二人今后不再掌握具体的军权,但是所有的将军想要拿到补给、兵员,都得经过这二位大佬。 众人知道这是皇帝在为捕鱼儿海一场大战的酬功,二人所部在捕鱼儿海损失惨重,可以说已经伤筋动骨,再想回到巅峰战力需要几年的时间。 出了乾清宫,其他勋贵武臣纷纷要求二人摆酒请客。金忠是蒙古人性子比较直,见到众人起哄,苦笑一声说道:“诸位觉得这是好差事,可某家看来这是地地道道的苦差。后勤部的钱粮从哪里来?” “当然是皇帝陛下的内帑了,这还用问吗?”众人觉得金忠矫情,不满道。 “宁阳侯与某二人想要从皇帝陛下那里拿到钱粮,每一笔钱粮都要具体的去处。某家听说皇帝陛下专门培养了一批算账的高手,能够一眼看出账目的真假,诸位还觉得这是一个好差事吗?” 陈懋接过话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陛下对你我的信重,我等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所托。” 众人一看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开始唱苦情戏,都觉得无趣,三三两两的散去。整个五军都督府开始忙碌起来,新的部门虽然还不能行使权力,但是先要把架子搭起来。 与五军都督府的公事相比,还有更在意的私事,皇帝允许武臣家族出海贸易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各个家族。 很快一支支队伍开始离开京城,一路向西飞驰而去。没过几天山陕地区到处都是招募流民的身影,由于各家竞争的原因,他们对流民给出的条件都相对不错。 不但一日三餐全由东家负担,每砍伐一棵大树根据树木尺寸的大小给予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工钱,最关键的一点是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跟着。 这对于拉家带口的流民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一个流民家庭一旦失去男人这个顶梁柱,老弱妇孺早晚都得饿死街头,除了幸运儿能被大户人家买走做下人奴婢。 能够允许带着家人一起跟着走的东家,就算是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流民们哪里知道这是皇帝的硬性要求,武臣在招募流民时优先招募有家属的。 为此朱瞻基还额外的出了一份补贴,所有非青壮的口粮由内帑承担。只有拉家带口的人才能落地生根,全部招募一些无牵无挂的青壮,很可能挣到一点儿钱之后就跑回了关内。 现在是大明最鼎盛的时代,并不像明末那样流民遍地。武臣们提高待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给的条件不好,人家宁愿要几天饭,说不定下一年丰收了,日子就又能过下去了。 武臣们招募流民的场面搞得风风火火,可是朱瞻基交待锦衣卫招募流民到辽东垦殖的告示发出去很久却无人问津。 朱瞻基有些怀疑是不是锦衣卫凶名在外,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直到武臣们招募伐木工的条件开出来之后,朱瞻基才明白为什么没人应募了。 无人问津的原因与锦衣卫的关系就不大,黔首百姓可能都没有听说过锦衣卫的名头,在他们看来都是官府没有什么区别,哪里会怕什么锦衣卫。 之所以无人应募,是因为开出的条件太过优厚。条件优厚到让流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这是官府又想出什么坏主意,准备坑害百姓呢! 在老百姓眼里,官府就没有好人,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就是百姓对官府的真实写照。 朱瞻基开出的招募条件,一日三餐官府全包,垦荒按人头算,一口人可以开垦十亩荒地,多开垦出来的荒地,官府按照一亩地一贯钱的条件赎回。官府还承诺为每一个家庭分配一头耕牛,以提高耕田的效率。 听到这样优厚的条件,老百姓扭头就走,这样好的条件能是给老百姓的吗?官府不伸手多要钱粮就已经是良心官府了,还能指望官府给老百姓好处。 朱瞻基知道了老百姓的想法之后,心中异常苦涩。这就是朱明留给老百姓的直接印象,自古兴亡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要改变老百姓对官府的固有印象,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立起来的,有时候真的需要实实在在的投入。 看来只有让得到好处的老百姓亲自现身说法,才能够让老百姓相信官府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了。没有办法,官府的欠账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朱瞻基不想为文官的恶政买单,未来邸报的宣传,推出的惠民政策都是以皇帝私人的名义,与朝廷无关。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未来收田税的不是皇帝,而是朝廷的内阁与文官,皇帝一文钱都没有拿。 邸报还要大力宣传皇帝规定的田税只有三十税一,皇帝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加征损耗。这个损耗本就不应该让老百姓出。这些宣传一旦深入人心,百姓就会对下乡收税的胥吏产生疑问,这些胥吏到底在给谁收税。 按理说做为大明最高统治者,不应该挑动官府与老百姓之间的矛盾,可是不把这些矛盾公开出来,在老百姓的眼中,代表朝廷的皇帝永远都是恶的。 这种恶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士大夫明知道自己的贪婪早晚都会让天下大乱,却依然会继续贪婪。这就是人的本性,贪婪与欲望就是人类社会进步和毁灭的双生子。 既然迟早要爆发,朱瞻基要做的就是提前将其引爆,当这种官府与百姓的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之后,爆发冲突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这种小规模的民乱并不会对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对官场的冲击却是致命的。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朱瞻基彻底解决大明土地问题的时候,在这之前朱瞻基会放任士绅兼并土地,官员盘剥百姓。只有人为的制造出大量的流民,才能给工业提供充足的劳动力,以及为海外移民提供充足的人口。 正文 第127章 鸭绒 勋贵武臣们招募的流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沿着官道前往天津卫,到了天津之后,统一登船送往辽东。 此时已经进入了冬十月,第一场雪落下之后,冬季正式来临。第一批伐木者顶着辽东的风雪,踏上了辽东的土地。 为了迎接这一批移民,王彦已经安排人手提前为移民们搭建起了庇护所。所谓庇护所就是一个个半地下的窝棚,一个窝棚就地取材盘上一个火炕,火炕上铺上干草就能做为一个家庭的临时住所。 辽东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砍伐下的树木的树枝就足够移民们烧炕使用。不管外面有多冷,窝棚里的火炕总是热乎乎的。 就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小火炕在辽东就能让身无分文的穷人不至于活活冻死,朱瞻基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王彦的奏疏。 王彦的奏疏里说到了辽东的严寒的天气,移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棉衣过冬,即使有火炕这个抗寒神器,依然还是会有人冻死。 朱瞻基看完王彦的奏疏,一拍脑袋懊恼道:“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范安!” “奴婢在!”范安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道。 “走!去全聚德。” “皇爷!您想吃烤鸭了,可以让宫里的厨子给您做,何必跑到全聚德呢,那里人多眼杂,奴婢担心不安全。” “自家的买卖都不安全了,那朕住的紫禁城是不是也不安全了,朕与你微服过去,你不说朕不说,谁知道朕是天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朕也不是去吃烤鸭,吩咐针工局掌印太监,带几名裁缝好手随朕一起去全聚德。” “是!”范安赶紧派人去通传针工局掌印太监。 针工局就是皇宫内的制衣厂,负责整个皇宫中贵人的衣裳制作,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裁缝匠人,以及数量众多的女红宫女。 很快针工局掌印太监就带着几名三四十岁的妇人来到朱瞻基面前,朱瞻基一挥手,道:“走跟朕去全聚德。” 针工局掌印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到朱瞻基已经钱面走了。赶紧挥手让几名妇人跟上,针工局掌印则一路小跑追上朱瞻基道:“皇爷咱这是要去干什么?”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全聚德。几人没有惊动前面吃饭的客人,悄悄的从后门进了全聚德的后院,后院里有一间房是朱瞻基当初用过的,自从朱瞻基用过这间屋子之后,没有人敢住这间屋子。 皇帝住的地方,没有经过特别允许,任何人是不准入驻的。这关系到皇家威严,皇帝用过的东西那都是沾着龙气。你住进去也想沾沾龙气吗? 这间屋子就成了朱瞻基每次来全聚德的固定落脚点,这间屋子的门一旦打开,掌柜的马上就知道这是皇帝来了。 掌柜的是朱瞻基培养的第一批会计,与程芦山一道被朱瞻基教授了会计之学。如今是全聚德的大掌柜,负责整个全聚德经营。 掌柜见到朱瞻基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请见。 朱瞻基正好找他有事,就将掌柜叫了进来。掌柜一进门就跪地磕头道:“‘全聚德’掌柜李擎叩见东家!” 掌柜的很识趣的没有点破朱瞻基的身份,这是朱瞻基登上皇位后第一次来‘全聚德’,对于李擎的识情识趣朱瞻基很满意, 第一批由他亲自培养出来的会计人员都是朱瞻基的死忠,无论是在户部的程芦山还是掌管着‘全聚德’的李擎,还是‘保洁日化’的郭宜林都将朱瞻基视作授业解惑之师。 “老李!起来吧,问你件事。” “东家有什么问题请讲,李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宰杀鸭子之后的鸭毛弄到哪里去了?” “鸭毛基本上都烧掉了,这东西若是随便倒掉,风一刮满天都是鸭毛,会遭人唾骂的。” 果然不出朱瞻基所料,这鸭绒的好处这个时候的人还没有体会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商机,‘全聚德’一年消耗这么多的鸭子,这些鸭绒收集起来做衣服填充,其轻薄舒适又保暖的特性,很快就能风靡天下。 “老李,你去屠宰场弄一些没有烧掉的鸭毛过来!” “啊!是!”李擎先是一愣,进接着又点头应是。 不一会儿工夫李擎就提着一袋子鸭毛走了进来,这是今天刚刚屠宰鸭子所产生的鸭毛。 鸭毛还没有干,黏糊糊的纠结在一起,朱瞻基也不嫌脏,伸手抓了一把指着鸭毛对李擎说道:“老李,再招募一些妇人,以后这些鸭毛,要经过处理后才能丢掉。 招募来的妇人把这些大一些的硬羽毛挑出来,剩下软毛用大锅加水煮上一遍,煮过之后晒干储存起来。” 说着朱瞻基便开始动手挑拣羽毛,这个时代没有机器分拣,只能通过人工挑选。 其他人哪里能看着皇帝动手干活自己却无动于衷,尽管一个个觉得一地烂鸭毛非常恶心,却还是忍着鸭毛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认真挑拣起来。 众人一起动手,一袋子鸭毛很快挑拣干净。接着就是用开水高温杀毒,顺便加上一些草木灰水用于清洗。 这个过程自然有人代劳,不需要朱瞻基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动嘴说清楚如何操作就行。 消毒清洗过后的鸭毛(鸭绒)控干净水分之后,在太阳底下摊开晾晒,冬天的太阳温度不高,一天时间都难以干透。 朱瞻基只好明天在来进行下一步的试验,由于时间还早,朱瞻基又带着人去了一趟‘保洁日化’,如今的保洁日化经过一个夏天的各种花朵搜集,已经制作出多种香气的香皂。 不同香味的香皂成了达官贵人追捧的对象,甚至有些贵人不知出于什么神奇的想法,竟然把‘保洁日化’所有产品都买了一个遍,只为了在人前炫耀她家里有所有‘保洁日化’的产品,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郭宜林与朱瞻基见礼过后,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小瓶子用软木塞塞住瓶口,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泄露。 朱瞻基拿过瓶子拔出瓶塞,对着鼻子闻了一下,将瓶塞塞住后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正文 第128章 商道 郭宜林对这个新产品的信心十足,他相信只要投入市场,必定会受到富贵人家后宅的追捧。 当朱瞻基问道是谁的主意的时候,郭宜林将一个工匠叫了过来,说道:“回东家,就是他突发灵感试着将精油通过特殊方法调制,做出了这个香味浓郁的水。” “你叫什么名字?”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工匠,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做香水的。” 工匠面对朱瞻基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回道:“回东家!小人叫徐六一,小人就是看到贵人公子、小娘子,都喜欢在腰间悬挂香囊,就突发奇想,能不能将加入香皂中的精油单独拿出来做成香料,可是小人却无法毫无损失的将这精油做成固体形态,若是做成固体形态精油损失太大,并不划算。 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成这样液态的香水,也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朱瞻基一听这人的名字,又是一个数字,不用想就是六月初一生的,这是时代的悲哀,穷人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朱瞻基也没问徐六一香水是怎么配方的,这就不是他该关注的,与配方相比他更关注这香水是否能够大卖,他相信这香水只要运作好了一定可以大卖。 “徐六一,你立功了,继续改进配方,多做试验,香水涂抹到身上要让香气保持持久。 最少要保证能够持续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吧,这样香水才能替代香囊,成为贵人们必备品。” “是!小人明白!” “郭宜林!” “东家有何吩咐?” “赏徐六一一百两银子,以后每卖出一瓶香水,徐六一都能从中提十文钱的提成,期限为二十年。” 徐六一呆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郭宜林大喝一声:“徐六一,你这浑人还不赶紧谢恩!” 徐六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朱瞻基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此时的徐六一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激荡的心情,可能他没听说过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却不妨碍他有这样的想法。 “谢东家厚恩,小人发誓此生只效忠于东家,如违此誓天降五雷轰顶!”这是毒誓,时人重诺,轻易不会发誓,有了这样的誓言,徐六一这辈子就只能待在‘保洁日化’,若是离开‘保洁日化’必定遭人唾弃。 况且以徐六一个小小的花匠,一辈子也未必挣得了一百两银子,更何况只要香水出售他就能拿到提成。这个提成比那一百两银子更值钱,可以想象的到徐家从此彻底摆脱了贫困,一跃成为了衣食无忧的殷实人家。 这样的大恩,怎能不让徐六一感动,愿意为东家奉献一生。除了东家之外哪个贵人拿他们工匠当过人看,就冲着这份尊重徐六一都愿意在东家的手下干一辈子。 “不用发什么誓,只要你努力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对东家最大的帮助,回去之后多开发几种香味的香水出来,并且告诉郭掌柜哪一种香味最难得,郭掌柜会根据香水的香味进行定价!” “是!” 徐六一离开之后,郭宜林小声对朱瞻基说道:“陛下是不是恩赏太过了,不过是一个工匠做出了一个新鲜玩意,就如此恩赏,以后工匠人人都做出新鲜的物件哪里能赏赐的过来!” 听了郭宜林的话,朱瞻基差点没笑喷了,若是发明创造这么简单,他还用犯愁吗?直接告诉工匠未来都有什么,你们做出来朕重重有赏。 工匠们估计会认为皇帝有神经病,才能想出这些根本就不可能造出来的物件。 “郭掌柜你记住了,若是所有工匠都有新的发明创造出来,朕做梦都能笑醒。你知道徐六一的这个发明能够给我们带来多少收益吗?” “属下不知!难道这香水能够大卖吗?”郭宜林果断认怂,皇帝看好的东西,就没有不挣钱的,这是大家的共识。 “岂止是大卖,朕要把它卖的比黄金还贵重,我们在宣传上要给贵人们一种感觉就是用了香水那是身份的象征。每一种香味的香水定价都不相同,越是有价格差异就越是能凸显出使用者的身份。” 郭宜林心中震惊不已,皇帝已经把人心看透了,这与其说是卖香水,不如说是卖的是身份。 “陛下英明,有钱人在乎的是东西是否能够衬托出他们高贵的身份,而不是价格,若是真的能让贵人认为用了我们的香水才是身份的象征,那我们的香水就不能大量出售了。 只有物以稀为贵的时候,价格多少才由我们卖家说了算。” “郭掌柜看来是悟了,我们‘保洁日化’的定位本来就不是普通百姓,薄利多销是我们的大忌。我们就是要少量的出货,让购买者手里有钱都买不到货,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加价了。 以后我们的渠道铺开全国的时候,各个地方的代理商想要拿到货也是要预交定金,想要提前拿货那就要多付一笔加急费用。 每个区域的商品总量一定要控制好,不能造成商品的积压。让购买者永远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才是我们最好的营销策略。 郭掌柜你以后记准这一点,卖给普通百姓的商品价格越低越好,只有价格低老百姓才乐意花钱。卖给达官贵人的商品越贵越好,价格越贵越能彰显身份。 最低级的商人贩卖商品低买高卖,被世人称作奸商,为了求利受尽白眼。高一级的商人贩卖口碑,能够在一方形成交口称赞的形象,虽然薄利经营,但是有着众多的固定客户群体,其盈利水平比起最低级的商人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再高一级的商人贩卖资本,历来开钱庄票号的生意都是最赚钱的,大明就是不懂金融,才让宝钞这个利器变成了废纸。最高级的商人贩卖人性,他们赚取的不仅仅是金钱利润,更有人心,通过对人心的掌控,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这一点上白莲教是这方面的宗师。” 正文 第129章 黎氏父子 听完朱瞻基的话,郭宜林只觉得后背生寒。皇帝竟然对人性看的如此的通透,似乎自己站在皇帝面前已经再无秘密可言。 “陛下,您重赏徐六一是想起到千斤市马骨的作用吗?” “不!徐六一值得这个奖赏,在朕看来,像徐六一这样会思考、会创新的匠人,比科举进士更值得尊重。进士有很多,每三年至少会出几百个,这样的工匠全大明也找不出多少。 大明的社会的进步,一方面依靠文化的指引,另一方面需要技术的创新,文人负责文化的引领,工匠负责技术的创新。文化代表的是精神追求,是个人修养的提升,而技术的进步能够极大的丰富我们的物质生活。” “臣明白了,工匠的发明能够推动技术的进步,只有技术进步才能生产出更多更丰富的商品。”没想到皇帝竟然将工匠与读书人放在并列的高度上,这让郭宜林暗暗吃惊,这话被读书人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看来以后自己要对工匠重视起来。 “没错,儒家贬低技术为奇技淫巧,不是他们不知道技术的好处,而是单纯的为了压制工学的发展。工学发展起来,肯定会挤占他们的利益空间,他们宁愿社会停滞不前,也要不遗余力的打压工学的进步。 朕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大力扶持工学发展,使之成为能够与儒学抗衡的力量,任何学问一家独大久了都会变得固步自封,不思进取。” ‘保洁日化’给了朱瞻基一个意外的惊喜,人类对香气的喜爱可以说是根深在骨子里的,人造香气未出现之前,任何一款天然香料都会被卖成天价,成为达官贵人追捧的对象。 香水的出现可以大大弥补天然香料的不足,同时经过人工提取的香水香味更加浓郁,也更加的刺激人的感官系统。 回到宫中,朱瞻基马上召见通政使弋谦,交代弋谦明天在邸报上刊登一则新的广告,‘保洁日化’发明出了一种芳香浓郁的香水,目前正在做最后的研发工作,有望在一个月后进行发售。 同时在新闻版块里特意加上工匠徐六一因为发明香水获得了皇家一百两白银的高额赏赐,并且享受到产品未来销售的提成,鼓励所有工匠百姓进行发明创造,一旦发明创造被皇家采用都会获得高额的奖励。 第二天的邸报一经发行售出,就引发了激烈的议论。‘春晓’茶馆中,一名青衿公子打扮的读书人,指着报纸上鼓励工匠发明创造的新闻破口大骂:“朝廷必定是出了奸佞,这样斯文扫地的东西也能出现在邸报这样煌煌公器之上,那弋谦以前听说还是个能够仗义直言的君子,现在怎么就成了一个阿谀媚上的小人。我等名教子弟羞于与此等人为伍!” 一时间又有几个同样读书人打扮的人加入了对弋谦的声讨,他们不敢直接指责朱瞻基这个皇帝,就把矛头指向了弋谦,很快节奏就被带了起来。 弋谦的奸臣形象就这样被人树立起来,每个人都应该明辨是非,偏偏在话语权体系里,反智就成了基本操作,君不见某漂亮国百姓喝消毒水认为能够防御新冠病毒。 大明百姓也是一样,在儒家掌握话语权的社会里,比如读书人认为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就应该从年轻守寡,一直孤独到终老,这种违反人性的话语竟然都能被奉为圭臬。比如说读书人觉得缠足时是美的,高贵的女人就应该缠足,以残害女人的身体为乐竟然还能成为时尚主流。 虽然读书人掌握了话语权,但是还是会有独立思考的人。坐在茶馆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看着报纸上关于鼓励工匠发明的内容,心中一片火热。他看到了工学的希望,有了皇帝的支持,工学必然会迎来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 耳中听着读书人对弋谦的谩骂,年轻人很想为弋谦辩驳几句,怎奈自己的身份敏感,出面辩驳可能不但帮助不了弋谦,还有可能连累了弋通政使。 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发出声音之前,只能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年轻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卷起手中的报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茶馆,身后的茶馆是一众趾高气昂的士子在高谈阔论。 年轻人一路回到自己在棋盘街的家中,老仆见到年轻人回来,赶紧迎上来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已经等你半天了。” “大人找我?” “是啊!少爷赶紧去吧,老爷在书房等您呢。” 年轻人快走几步,穿过月亮门,来到父亲的书房,拜倒道:“孩儿拜见父亲,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值了?” “叔林,为父打算向陛下推荐,把你安排在皇家制造局,发挥我黎氏的工学之长,你意下如何?” “父亲,孩儿倒是愿意去皇家制造局,可是父亲不过是工部主事,能在陛下那里说上话吗?” “这一点为父倒是不担心,自从皇帝陛下揭开军器局的贪腐案之后,为父已经观察陛下很久了,咱们这个陛下可能是古往今来最重视工匠的皇帝,我工学这一脉很可能会在宣德朝迎来大的发展。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必须要把握住。” “父亲不说,孩儿也有话对父亲说,不知父亲有没有看到今天的邸报?” “还没顾上看呢,邸报上有什么新鲜事吗?” 黎叔林指着邸报上关于奖赏徐六一的新闻对父亲说道:“父亲,这是皇帝释放出的一个信号,未来的工学将是皇帝关注的重点。读书人还沉浸在从皇帝手中拿到了大政之权,却根本不会想到,所谓的大政是皇帝故意抛出去的诱饵。 有了大政之权的读书人,就不能再干涉皇帝的私事,皇帝陛下可以放开手脚支持工商,通过工商之利填充內帑,有了工商之利,田土之税就成了鸡肋,给了读书人也没什么可惜的, 读书人想不到的是皇帝在新的游戏规则里已经将他们踢出局外,将来即使他们能有一席之地,也只能是皇帝和帝党吃剩下的边边角角。” 正文 第130章 羽绒服 对于儿子眼光的通透,工部主事胡元澄甚是欣慰。作为俘虏人员胡元澄凭借着扎实的匠人之学一步步的进入大明朝堂,在没有任何大明功名的情况下,做到了工部主事的位置。 一个被俘的安南王子,以俘虏之身登上这样一个位置,可以说是官运亨通。连他自己都感慨:“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沟断之余,滥同成器,岂非先人之泽未割?乃得生逢圣世,深沐尧仁,而有此奇遇也欤!” 这一方面说明了黎氏的运气,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太宗的识人之明。能够知人善用才是一个君主最大的本事,自身勤政当劳模除了把自己累死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叔林,你对去皇家制造局有何看法?” “目前的皇家制造局还出不了什么人才,一群目不识丁的匠人,即使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也无法传承下去。工学之道若想有所传承与发展还是离不开学问基础,识字是最基本的要素。 就是不知皇帝陛下如何解决工匠识字的难题,让工匠能把自己的新想法、新技能传承下去。倒是对于技不外传这样的难题被皇帝陛下今天的一道奖赏令破解了,只要奉献出自家的新技术,得到采纳就能得到不菲的赏银。 更关键的是那二十年的商品提成,若是孩儿就会紧接着制定一条法令,任何人使用发明人的技术,都要给予发明人提成,未经授权使用视为偷盗。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发明人的权利,让发明人心甘情愿的将新技术贡献出来。” “你这想法很好,为父明天就去求见陛下,将你的想法上奏给陛下。” 就在父子二人琢磨着怎么接近皇帝谋求富贵的时候,朱瞻基已经带着昨天的原班人马再次来到‘全聚德’。昨天清洗干净的鸭绒已经晾干,如今已被收集在布袋之中。 朱瞻基伸手检验了一下鸭绒的手感,非常的柔软舒适,吩咐针工局的女宫人按照裁剪棉衣的方式裁剪出棉衣样式,两层棉布中间的填充物不再是木棉花,而是填充了鸭绒。 女宫人觉得这鸭绒根本就无法进行填充,别的不说,这衣服往起一立,所有的鸭绒都会坠落到下面,棉衣上方只剩下两层布。 可是皇帝陛下吩咐这么做,她们也不敢不做。只能战战兢兢地开始按照制作棉衣的步骤缝制,在开始敷设鸭绒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羽绒不像棉花一样有纤维相连,能够服帖的平铺在布面上,然后合上另外一层布料,进行缝合。 羽绒蓬松柔软,轻轻一动就开始四处飘飞,女宫人越是敷设不好,就越是紧张,手忙脚乱之下,满屋子到处都飞满了鸭绒。 好不容易将棉衣封好口,并且缝上固定的缝线。棉衣缝线基本都是竖着缝,在棉衣上竖着缝上几道缝线,以固定棉花不会下坠成一坨。 新的棉衣制作之后,朱瞻基命一个小宦官脱掉自己身上的棉衣。穿上新制作的棉衣去外面站一会儿,去感觉一下新棉衣的保暖效果。 小宦官穿上新棉衣,站在外面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冻得缩起了身子。朱瞻基赶紧把人喊进来问道:“感觉如何?” “回皇爷,奴婢刚穿上的时候感觉很暖和,就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可是一会儿工夫就感觉这棉袄越往上的地方越不暖和,奴婢手一摸发现这棉袄里面的棉絮已经都堆在了最下面了。” 朱瞻基用手在小宦官身上的衣服上摸了摸,还真是如此,鸭绒都跑到了衣服的最下面。如何才能让这羽绒不向下跑呢? 朱瞻基让小宦官将棉衣脱下来,皱着眉问道:“如何解决这羽绒下坠的问题?” 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几个针工局的女宫人,其他人哪里懂得什么针线女红,谁也不敢说话。朱瞻基回忆着梦中见到的人所穿的羽绒服的样子,再对比一下女宫人所缝制的棉衣,脑海里瞬间就明白过来。 梦中见到的羽绒服缝线都是横着的,而且缝线很密集,差不多两三指宽就有一道缝线,以前朱瞻基一直以为这样缝制是为了美观,今天试验过后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缝线就是为了阻挡羽绒乱跑的。 想到这里朱瞻基指着女宫人哈哈大笑道:“你们为何不试着横着缝线呢?” 横着缝线?女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以来都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顺序,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怎么能随便改动。 可是皇帝陛下说的好有道理啊,既然是为了挡住羽毛下坠,那就打横阻拦住,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就如同古人写字,最早用竹简写字,为了方便都是从右到左书写,等到书写载体进步到纸张的时候这个书写习惯依然保留了下来,似乎不从右到左写就是大逆不道一般。 女宫人将棉衣拿过来想要把棉衣拆掉,被朱瞻基拦住说道:“不用拆了,你们试着抖一抖拍打一下,让里面的羽绒均匀的敷设在衣服里。” 几个女宫人按照朱瞻基的方法一试,发现这羽毛虽然不服帖,但是却很容易打理,坠落在底下的羽绒经过抖动拍打很快就在衣服里变得均匀起来。继续按照皇帝陛下的方法横着进行缝线,每隔三指宽就缝上一道。 几个女宫人都是做女红的高手,很快就把棉衣的缝线缝好,羽绒服再次穿在了小宦官的身上。小宦官心中暗叫倒霉,却不敢说一句反对的意见。 这一次小宦官在院子里待了很久也没有喊冷,直到朱瞻基将他喊进来问他:“暖和吗?” “回皇爷,暖和!真暖和,比棉袄暖和多了!” 范安担心这小宦官胡说八道,就呵斥道:“不许胡说,皇爷要听真话!” 小宦官哭丧着脸说道:“范老公怎么冤枉好人,奴婢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是真的暖和。” 范安不敢大意,从小宦官身上脱下棉衣,穿在自己的身上,从室内走出到院子里。这一次范安足足在院子待了一个多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室内。 正文 第131章 毛遂自荐 范安一进门就高声喊道:“皇爷,此鸭毛衣服真是御寒神器啊!” 朱瞻基哈哈大笑:“有了这鸭绒衣服,朕的边军还会惧怕冬季苦寒吗?” 范安马上脑补到边军大军在严寒的冬季向草原蛮子发起了进攻,那些蛮子以为汉人一到冬天就不敢出边墙,疏于防范之下,一定会被大明王师杀一个措手不及。 “皇爷,咱这鸭绒衣要保密,到时候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保密是肯定的,这鸭绒衣朕还准备把它推向市场,暂时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前期的准备就要开始了,李擎!” “卑职在!”李掌柜赶紧上前应是。 “从现在开始全力加工鸭绒,做为储备!” “是!” “陛下现在不开始生产羽绒衣吗?”范安问。 “我们的储备不够,再说这衣服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都没有发现,不能贸然投入市场。这件衣服就赏给你了,以后你每天穿着它,向朕汇报你的穿着感受。” “是!谢皇爷赏赐,奴婢除了睡觉天天穿着它。” 朱瞻基虚踢了范安一脚说道:“走,此间事了,回宫!”当朱瞻基带着人回到宫中,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有小宦官禀报:“工部主事胡元澄请见!” 朱瞻基听完就是一皱眉,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也想着自己召见了。刚想说不见,忽然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 “这个胡元澄是那个造火器出名的那个安南王子吗?” “回皇爷,正是此人!”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工夫,胡元澄从外面走进乾清宫,跪地规规矩矩的行完礼之后,说道:“臣工部主事胡元澄叩见陛下!” “起来吧,你请见朕所谓何事?” “臣来毛遂自荐的!” “哦!”朱瞻基挑了挑眉毛,心说这位倒是蛮夷出身,直接跑到朕这里要官来了。忍着心头的不适继续问道:“你有什么要自荐的说来听听,若是真有大才,朕不吝封赏。” “谢陛下,臣自荐的不是自己,而是犬子!” “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啊!你想为令郎谋个什么职位啊?”朱瞻基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犬子一心醉心于工匠之学,并不愿意读圣贤书,臣进宫之前犬子还让臣代他上疏,请陛下立即制定发明创造保护法律,任何未经允许使用发明人新技术牟利之人都应该受到处罚。 臣不忍犬子一身所学荒废,只能求见陛下让犬子进皇家制造局,学习工匠之学,我黎氏一族以工匠之学立族,臣不想让臣家的祖业荒废。” 朱瞻基没想到这个善于造火门枪的安南王子,已经升到了工部主事的位置,竟然还想着让后人从事时下被认为是贱业的工匠。 “令郎倒是个有见识的人,匠人可是贱业,不能科举,即使以后能当官也是不入流的小官,你不担心令郎会后悔吗?” “臣子怎么可能后悔,匠人一样可以当官,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臣以匠人之身,如今已经是工部主事。” 朱瞻基心说,怎么把他这一茬给忘了,这位可是逆袭的典范。 “你要想好了,朕不管令郎的工匠之学如何,去了制造局都要从学徒干起来。凭着自己本事一步步成长,朕的手下都是凭本事升迁。” “陛下放心,犬子还是能够躬身做事的,不经过磨砺如何能成大器!”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让令郎去兵仗局吧,亦失哈一直抱怨朕偏袒皇家制造局,不给兵仗局提供支持。 只要令郎有才华自然会在亦失哈的手下出头,以后兵仗局与皇家制造局是两家相互竞争的企业,谁能拿到装备部下达的订单,全凭自己手里过硬的产品。” 胡元澄有些小失望,没有把儿子安排进皇家制造局这个皇帝陛下的龙兴之地,不过既然皇帝说了去兵仗局那也没有他胡元澄挑肥拣瘦的地方。 回到家中胡元澄把皇帝将黎叔林安排到兵仗局的消息告诉了儿子,黎叔林听完不但没有不高兴,相反还很兴奋。 “父亲,孩儿觉得去兵仗局更好,皇家制造局现在自比天子门生,肯定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对孩儿这种半路插进来的人肯定没有好感,多半会认为孩儿是关系户,想在制造局混资历。 兵仗局就不同了,虽然是内宫二十四衙门之一,但是却是为数不多设在皇宫外的部门。 孩儿听说那掌印太监亦失哈经常出使奴儿干都司,整个兵仗局基本上是两个少监在管理,兵仗局现在一直感觉很委屈,觉得皇帝偏袒皇家制造局,只要孩儿做出成绩,必然会受到兵仗局的重视。” “这一点你到是与皇帝陛下的看法相同,皇帝陛下说今后兵仗局与皇家制造局是竞争关系,谁的产品好装备部就采购谁的产品。” “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皇帝陛下也不希望皇家制造局一家独大,两家互相竞争才能更好的提升产品的质量,以及新产品的开发。 孩儿在兵仗局正好可以验证一些孩儿的想法,说不定孩儿将是下一个成为登上邸报受皇帝陛下嘉奖的人。” “呸!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还敢与陛下比肩,皇帝陛下发明的新式记账法、新式烤鸭、香皂和雪花膏哪一个是你能弄的出来的,你要能做出一样,我黎氏未来富贵可期。” “您还别说,这正是孩儿努力学习工匠之学的原因,有一个对工匠之学精通的皇帝,自然知道工匠之学对朝廷社稷的影响。 世人能够看透这一点的大有人在,只是无人敢说,也无人敢做。如今皇帝一心要把精力投在工商业上,为此都放弃了与士绅官僚争夺百姓民心,这个时候不去跟着皇帝拼搏一把,我工匠之学何时才能出头。” “傻孩子,人可以有傲骨,却不可自傲,恃才自傲不知进退那杨修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胡元澄看着自己这个天资聪颖的儿子,忍不住提醒道。 正文 第132章 标准化生产 这时候《三国志通俗演义》已经在大明上层之间颇为流行,再加上说书人在茶馆、酒楼的推波助澜,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黎叔林自然知道杨修是谁,听到父亲拿他与杨修相比,不由尴尬一笑道:“孩儿去了兵仗局会谨言慎行的,那些大人物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孩儿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工匠。” “你能明白就好,大明不是我父子从前的故乡,我们也不再是皇族王子,谨言慎行对我父子没有任何坏处。” “父亲说的是,孩儿以后会小心谨慎的。” 拿到兵仗局的堪合,兵仗局给了黎叔林一个掌司的职务,说白了就是一个工匠头子,即使这样一个职务那也是有胡元澄是工部主事的颜面,黎叔林没有任何拖延就来到兵仗局报到。 亦失哈已经得到范安派人通知,知道了兵仗局要来一个特殊的官二代。 亦失哈掌管兵仗局多年,自然听说过胡元澄的大名,只不过胡元澄一直在工部当差,并未与兵仗局打过交道。 如今他的儿子竟然要来兵仗局,亦失哈拿定主意,不管你是谁咱家也得称称你的斤两。 很快黎叔林进了兵仗局就被带到了亦失哈的面前,黎叔林偷瞄了一眼这个兵仗局的老太监,发现此人一张大饼脸,大鹰钩鼻子,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像没有睁开一般,身上穿着绯色的内侍官袍。 亦失哈坐在太师椅上似乎听到有了动静,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黎叔林,黎叔林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刺到了自己一般。 老太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就这一眼就让黎叔林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顾不得多想,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卑职新任兵仗局掌司黎叔林拜见掌印。” “免了,咱家蛮夷也!” 一句话让黎叔林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老太监看着黎叔林局促的样子,心中冷笑:不过如此而已! “咱家不在乎你的礼数,只在乎你有没有真本事,兵仗局是皇家私产,一切要以皇家利益为重,外朝那些规矩在兵仗局这里行不通。” “卑职谨受教!” “去吧!希望你能让咱家看到你的本事,若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即使是皇爷点头让你进来兵仗局,咱家也有办法让你滚出去。” “是!卑职明白!”黎叔林明白,这是亦失哈在给他下马威,人家知道他的底细。 短短几句话,就把黎叔林打发了出去,以黎叔林的背景和所任职位自然是不用亲自抡着铁锤打铁。 兵仗局的少监可没有亦失哈那么大的威势,对待黎叔林这个官二代很是客气。 少监将他带到所当值的位置,他这一个掌司手下有五十名工匠,在一名总旗的带领下负责打制箭支。 黎叔林发现这个总旗干活很有规矩,二十人负责制作箭杆,二十人负责打制箭头,剩余十个人负责将箭杆与箭头组装到一起,而总旗负责检查各个工匠制作的工件是否合格。 黎叔林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做的好处,那就是提高了生产效率。让黎叔林不解的是每个人打制的尺寸规格要如何控制,才能保证所有人生产的工件都是一样的大小。 可是在组装的位置,黎叔林分明看到所有的工件都基本保持一个尺寸,即使偶尔出现一两个孔大杆细的情况,工匠们在箭杆上缠上一圈麻之后就稳稳的固定住了。 这让黎叔林感到不可思议,正常情况下两个不同工匠做出的工件根本不可能进行互换,兵仗局是怎么做到保持一致的尺寸的? 虽然黎叔林没打过仗,但是也清楚零件互换在战场上的好处。若是所有的工件都能保持一致,这可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 能够做出这样的成绩之人,在工匠之学上一定是个高手,这一刻黎叔林很想立刻就去拜会这位大师,只要能跟在他的身边学习,就是每天给他倒夜壶都甘之如饴。 “公公,这是哪位高人想出的办法,竟然能将尺寸控制在一个范围,这太了不起了。”黎叔林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向陪着他来上任的少监问道。 “咱家不敢当公公,这办法是咱们去皇家制造局学来的,最先提出这办法的是当今陛下。” 听到是皇帝想出来的办法,黎叔林已经不知该如何感叹了,只能去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命之人吗?不然以皇帝现在的年岁怎么能懂这么多呢。 “陛下真乃天命之君,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那是,皇爷那是被天帝灌顶亲传之子,当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提到皇帝,少监满脸都是崇拜之情。 “公公说的是,陛下本就不是凡人,不过陛下用分段制造的方式是提高了效率,可是如何解决这尺寸大小不一的问题?” 少监拿起一把卡尺对黎叔林说道:“秘诀就在这尺子上,陛下在皇家制造局强制规定,所有人必须使用制造局统一发放的量具,个人的量具用的再习惯也不许用。除了管制个人的量具之外,还要安排专人进行尺寸检查,任何不合格的工件都要报废或者返工。 最后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做的工件合格率与工钱挂钩,计算工钱的时候是以合格的工件进行计算,同时废品率高也会扣掉相应的工钱。 除此之外,每个工件上都会刻上制作工匠的工号,就算质检人员漏检,也会在发现之后追溯到个人身上,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黎叔林听着这一环套一环的安全措施,将这些措施在心中过了一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这种生产方式是漏洞。尤其是那统一使用公尺的做法,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保证了所有人的量具都是统一的,只要不是加工失误,基本上误差就会很小。 “公公!陛下这一套新生产方式有名字吗?” “有,皇爷说这叫标准化生产,而且皇爷这不是他的发明,早在先秦的时候,秦国就已经懂得使用标准化生产方式,不过是后人不肖把老祖宗的技能丢了而已。” 正文 第133章 海军南下 黎叔林本来觉得自己家学渊源,可以在兵仗局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刚刚进入兵仗局就被兵仗局中新的生产方式镇住了,想起父亲的嘱托不可恃才自傲,顿时觉得还是父亲眼光深远,大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还是需要谦虚谨慎做人才是。 收起傲慢之心的黎叔林开始了他在兵仗局的工匠生涯,他的手下算上兼做质检员的总旗,一共有五十一人。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制作箭支,黎叔林认真观察了几天所有的工艺流程,并没有找到大的毛病。 这说明这套标准化生产方式,是非常合理的一套生产方式。 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所有的工作全部由手工完成,打制箭头的铁匠还好说,毕竟箭头用铁不多,重箭的箭头重一些,一个箭头用铁也不超过二两,普通步弓箭头就更轻了。骑弓拉力最小,箭头更轻。重箭生产的不多,一般都是给一些猛将与神射手准备的,普通弓手步兵用步兵弓箭,骑兵用骑兵弓箭。 更难制作的是箭杆,要纯手工把木条打磨成圆柱形,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耐心,负责制作箭杆的木匠需要将木料用锯子锯成毛坯,再对毛坯进行切削打磨。黎叔林觉得这箭杆的制作还应该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若是能制造一个切削箭杆的器物,比手工打磨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有了想法之后,黎叔林就开始付诸行动,如何才能让毛坯自动切圆呢?这让黎叔林几乎陷入了魔怔当中,也许世上任何一项发明都是来自于某一时刻突然的灵感。 急于做出成绩的黎叔林在兵仗局待了一个多月时间,所设想的自动切削圆形的设备都毫无进展,黎叔林此时别说自傲了,自卑的心都有了,同皇帝陛下相比,自己什么也不是,相信若是皇帝陛下想到这样的问题,早就把成品制造出来了。 就在黎叔林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工匠用手钻钻孔的动作给他提供了灵感,手钻不停的旋转,就能钻出一个圆孔,若是让箭杆的毛坯不停旋转,再用刀具进行切削是不是就能切削出圆形呢?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黎叔林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开始一遍遍的修改草图,直到他认为图纸已经完善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将图纸交给工匠制作。 这是一台简易到极点的车床,就是一个大木制框架,上面固定了一个手摇的手柄,手柄连接着一个特制的夹具用于固定工件,为了保证工件的稳定,在夹具水平方向的对面是一个用于顶住工件使得工件不容易晃动的装置。 将工件固定好以后,两人配合,一人负责在后面摇动手柄让箭杆毛坯快速转动起来,一人站在侧面手持刀具对毛坯进行切削。 试验过几次之后,黎叔林就发现了问题,手持刀具稳定性太差,这台机床还需要继续改进,这一回只改进如何使刀具均匀进给。 到了这一步,其他工匠也能参与进来,最后做出一个通过滑轨来控制进给装置。 滑轨上刻上刻度,向前推多少就能切多少,这样一来稳定性大大的提高,经过磨合性能之后,生产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也是古代中国的科技树点歪了,把科技点全部点在了榫卯结构上,可以说是把木制榫卯结构做到了极致,偏偏却没有发明出螺丝这种划时代的工具件。 ----------- 范安身上的羽绒服穿了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新的问题出现了,羽绒服开始不断地往外钻毛,范安的身上就像长了一身的鸭毛。 脱掉羽绒服里面也一样开始往外钻毛,朱瞻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现在的纺织技术,无法将布匹织的细密,鸭毛是从布匹的经纬交汇处钻了出来的。 要想解决钻毛的问题必须改进织布工艺,只有织布工艺提高,才能织出细密的布匹。 这就是基础科学的重要性,不是某个先知者一拍脑袋就能制造的出来。科技树需要一点点的攀登,任何投机取巧只能获得一时之利。 放在历史的长河里,技术的进步往往都是量变产生质变。朱瞻基知道着急是没有用的,辽东的防寒问题,只能寄希望于毛皮与棉花。 在没有解决布匹的问题,羽绒衣一时半会根本就不可能投入市场,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好,只要肯下血本,重赏之下自然有能工巧匠愿意去钻研纺织机械的改进。 为此朱瞻基特意召见了即将辞行的郑和与王景弘,还有搭乘宝船南下上任的周忱。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三位心腹重臣,感慨道:“三位爱卿,就要离别了,临走之前朕没什么好送你们的。每人送你们一副朕自己作的画,三位不要嫌弃就好!” “臣等谢陛下厚赐,有陛下御笔作画,臣等感激涕零!” 郑和上前一步问道:“臣等这次南下,陛下可还有什么要嘱托的?” “该说的朕已经说了很多,也就不一一啰嗦了,此次南下郑和带着恂如去上任,景弘带着海军官兵由北向南依次扫荡沿海之外的岛屿,凡是有人居住的,不管其愿不愿意全部迁走。暂时安置在上海海关,负责上海工业区的建设。 待到来年下西洋的货物准备完毕,这些人随着下西洋的船队全部迁往旧港宣慰司。 下西洋的船队将在旧港分开,一部分卸下人口,装载采购的粮食返回天津卫,卸下粮食之后,向旧港运送派往旧港驻扎的两卫卫所军队。 在清理沿海岛屿时,肯定会遭遇在沿海的海盗,发现海盗巢穴,将其彻底剿灭。这些海盗在海盗盘踞多年吗,肯定有一定的积蓄,朕在这里强调一遍,所有缴获任何人不得私藏,朕会安排专人盯着。谁敢伸手,朕就剁了谁的手。 军人若是都见钱眼开,还如何打得了硬仗苦仗。不过朕也不能让将士们白白辛苦,其缴获拿出三成用于所有参战官兵的奖励,四成留作海军的军费,暂时交于周恂如保管,剩下三成给朕运到京城充作朕的內帑。” 正文 第134章 倭寇 王景弘这是第一次拿到独立的指挥之权,站在座舰的船头上,海风吹动着他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他一手扶着船头的垛口,一手扶着腰间的宝剑,这把宝剑是御赐之物,虽然并不代表尚方宝剑,但是也是代表了皇家的权力。 王景弘的身边站在新任的副手,也是皇帝派来的监军,司礼监少监侯显。侯显对大海一点儿都不陌生,前几次下西洋他都是团队中的一员,对海上事物有着丰富的经验。 这也是朱瞻基选择他当监军的原因,他可不敢派一个狗屁不懂的人去监军。此时海军舰队正行驶在山东的外海上,前方的哨船已经发来旗语询问:“发现一座小岛,是否上岛搜查?” “派一个千户登岛搜查,若是发现有人居住一律押到船上,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方圆五六里的小岛,王景弘还没有放在眼里,派一个千户上去已经杀鸡使用牛刀了。然而现实却狠狠的抽了王景弘一个大嘴巴,派上岛的一个千户的官兵,竟然被人赶下了海。 最后逃回船上的官兵只有五六百人,其余人马不是被岛上的海盗杀死,就是跳海后淹死在海里。 王景弘恼羞成怒,这还了得,自己刚刚独立指挥作战就栽了这么大有一个跟头,这让皇帝陛下如何看待自己的本事。 “来人!将十门碗口铳调上岛,再派两个千户上岛,遇到人员不跪地请降者,就地格杀,咱家没有时间分辨谁是良善百姓。” 侯显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能理解王景弘的心情,大风大浪都淌过去了,却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监军对自己的命令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自己的做法,王景弘松了一口气。他生怕侯显会将他的将令阻拦下来,那他可就骑虎难下了。 好在侯显选择了默认,给了王景弘一个挽回尊严的机会。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海盗?竟然一个千户的官军都被打的抱头鼠窜,损失惨重。 对于败兵的盘问还在继续当中,带兵的千户刚逃回船上就被抓了起来。很快千户就被带到王景弘的身边,千户反绑着双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求饶道:“王公公饶命!王公公饶命!” “你若最后一个逃回船上,咱家还有可能会饶你一命,偏偏你选择了丢下手下兄弟自己先逃命,你让咱家怎么饶你? 那些因为你的逃跑而命丧黄泉的士卒他们的命谁来赔,咱家掌军首要之事就是赏罚分明。 你安心的去吧,你的父母妻儿咱家会替你关照。” 千户自知已无幸免,叩首道:“卑职最该万死,不该临阵脱逃,临死之前卑职有几句话要说,这岛上的海盗不是普通海盗,而是凶悍的倭寇。王公公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重蹈卑职的覆辙。” “多谢你的提醒,咱家会小心应付的。”说完王景弘挥挥手,千户被押到一边,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就砍了下来。 王景弘命人将千户的人头挂在旗杆上示众,以儆效尤!同时紧急命令正准备上岛的两个千户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要中了倭寇的圈套。 倭寇这个词对于大明来说并不陌生,太祖时就因为倭寇频繁袭扰海边,太祖一怒之下下旨禁海,片舨不得下海。同时为了防御倭寇上岸袭扰,又沿着海岸设立了众多的备倭卫所。 听到倭寇一词王景弘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皇帝交代过的话,皇帝说:“沿海海盗多有倭寇与大明海盗混杂在一起,这些倭寇以武士自居,作战凶悍,非常难缠。剿灭海盗的过程中一定要谨慎行事,防止被倭寇暗算。” 王景弘暗自懊悔,悔不该不听陛下的嘱咐,轻敌大意才有今天的损失。 新登岛的两个千户已经知道了逃跑千户人头落地的消息,心中凛凛,这次绝对不能再败退下来。 收起傲慢之心的明军,展示出了这个时代强军的姿态。两个千户互相配合,互相掩护,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为了防止偷袭,斥候放出一里之外。对于步兵来说,一里的距离足够做出正确的反应。 很快两个千户的斥候就搜索到了前一个千户遇伏的地方,这是一个两山夹着一个山坳的通道,两边是崎岖的山坡,坡上树木丛生,是一个理想的埋伏场所。 尽管海盗粗略的打扫了一遍战场,细心的斥候还是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以及来不及掩盖的血迹。 一直响箭升上天空,后面的两个千户知道前面出了问题,马上命令士兵将十门碗口铳推到前面,一个千户在前,摆出进攻阵型,另一个千户在后面支援。 两侧山林里确实隐藏着五六百人的海盗,其中倭寇占了三分之一,其他的海盗有大明人还有南洋各地的土著,甚至还有头上插着羽毛的台湾生番。 这就是一个大杂烩的队伍,领头的海盗是一个留着月代头,踏着木屐的倭寇。 倭寇头领在山林里一直盯着山坳里的动静,他也想过驾船逃走,可是一看到海面上铺天盖地的船队,顿时熄了逃跑之心。 在陆地上凭借勇气还能与官军一搏,可是到了海上与官军的大船相比,他们的小船就是只能挨打的份儿。 倭寇头领看着前面探路的斥候,知道他们的埋伏已经不起作用。不过他们在山林里居高临下,还是有着地利的优势。 倭寇头领并没有进攻斥候,他担心一旦他们提前杀出山林,失去地利,官军衔尾杀来他们可就被动了。直到看到官军推着十辆小车(实际是炮车)进入山坳,倭寇首领认为时机已到,将手中的倭刀向前一指,高声喊道:“兄弟たち、敌と共闘して、私に突撃してください!(弟兄们,跟敌人拼个鱼死网破,给我冲啊!)” 听到首领的命令,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二百左右的倭寇,他们跳出山林,每三人分成一组,中间一人持扇子指挥,两边之人手持倭刀负责砍人, 倭寇的冲锋沉默而整齐,表现的错落有致。两个千户看到倭寇的冲锋就知道这是一股非常难缠的敌人,纷纷打起精神死死盯着向下冲锋的倭寇,等到倭寇冲到距离明军五六十步的时候,十门碗口铳已经对准了他们。 正文 第135章 剿灭 两个千户一人负责一面山坡,每面分配五门碗口铳。两人几乎是同时下达了点火的命令:“点火!” 令旗挥下,负责操炮的士卒晃燃火折子点燃了引线。一百多斤重的碗口铳口径足有七八寸,炮膛里除了黑火药之外就是碎石铁渣之类弹丸组成的散弹。 这东西打实心铁弹最远能打个两三百步,打散弹却只能打个七八十步。五六十步的距离,正是碗口铳的最佳发射距离。 无数的散弹在五六十步距离上形成了漫天的弹雨,对于无甲和只有一点竹甲的倭寇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冲在最前面的倭寇瞬间就成了血葫芦,哀嚎一声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死了的还算是痛快的结束了痛苦。 最惨的是没有死掉的倭寇,在火药的动能作用之下,碎石或者铁渣打在身体上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让没有受伤的倭寇心有戚戚然。 倭寇大概是第一次遭遇先进的火器,一轮散弹就将倭寇打蒙了,呆呆的站在冲锋的路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明军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在两位千户的指挥下开始了痛打落水狗的行动。 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倭寇,也没了悍不畏死的凶悍,在明军大军逼近的时候,纷纷丢下兵器跪地请降。 后面跟着的汉人海盗与其他土著海盗看到凶悍的倭寇都被官军一个照面打崩,顿时彻底的放了羊。 偏偏明军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成建制的逃跑,只要按照固定的路线追逐早晚都能追上。 可是现在这群海盗四散奔逃,给明军的抓捕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海盗们只要钻进山林,明军就不敢随便进入,一不留神海盗没抓住,个人的小命儿反倒被躲在山林中海盗暗算了。 两个千户一边指挥着手下一点点的清剿海盗,一边派人禀报王景弘派人上岛清点海盗营地的财物。 剿灭海盗的任务一方面是为了清理海路,保证商道的安全,另一方面就是获取海盗多年的积蓄充作海军军费。 明年一年海军的军费将会大大增加,首先要在辽东兴建一座大型的造船厂,主要为北方舰队提供舰船,同时为勋贵武臣生产商船。 同时还要组建北方舰队,防区为天津卫以北广大地区。主要港口为天津港、旅顺港以及奴儿干都司的海参崴港。 如此广大的防区,光是巡逻船只就要生产多少,海军人员的招募又要多少。这些都是需要海量的钱粮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投入海军,肯定会挤压陆军的军费。 陆军肯定会有意见,在大明目前的大陆思想体系下,让海军军费超过陆军军费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是知道未来走向的朱瞻基怎么可能不重视海军的发展,为了额外提供给海军军费用于海军的扩张,这种剿灭海盗的行为将变得极为重要。 收到岛上的海盗已经清理的差不多的消息之后,监军侯显在一队官兵的保护下登上了小岛。 通过两军交战的山坳,侯显就看到了一处简陋的营地,营地的主体是一处天然的山洞,山洞两边搭建着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房,营地外围用木栅栏围住。只留着一个几多步宽的大门,大门是用铁钉连接起来的原木制成,为了方便大门的开合,大门底下底下装着木轮。 此时大门已经打开,海盗主力已经倾巢出动,留在营地的都是老弱妇孺,大多数都是海盗自己的家属。 妇孺对于突然闯进来的官军,一脸的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营地里都是老弱妇孺,侯显依然不敢大意,命人将这些老弱妇孺全部反剪着手捆起来,暂时看管起来,怎么处理那是王景弘的事情,不是他这个监军该管之事。 他侯显的首要任务就是盯着这支军队,保证这只军队始终是皇帝的军队。其次就是要保证这支军队廉洁奉公,任何缴获都要经过他侯显之手进行分配。 作为海军军费的实际掌控者,侯显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在控制住外面的妇孺之后,侯显带着一众账房开始进入山洞核对整个海盗营地的财物。 这个山洞外面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整个山洞居然分成了好多个小洞,有的是天然的,有一些是海盗自己修葺起来的。 这些小洞有着不同的功能,有的是存放粮食的地方,有的是存放银钱的。更多的是海盗头目们的住宅。 挨个的小洞清点了一遍之后,粮食并没有缴获多少,按道理五六百人的储备粮食至少都要有个几千石,可是实际上全部的粮食夹在一起也没有五百石。 金银财宝倒是没少缴获,其中黄金有一万多两,白银更多,有足足二十多万两。 根据分配原则,要拿出三成来犒赏军队,同时有四成是还海军军费,剩余三成,朱瞻基直接划到了自己的内帑里。 黄金在第一时间就被侯显贴上了封条,到了上海要交到周忱手里,这是皇帝特别交待的。 虽然黄金是个值钱的玩意,但是也不是什么离不开的东西,侯显也不知道皇帝为何对黄金这么偏好,不过这并不妨碍侯显认真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 朱瞻基当然不是什么偏好黄金,而是为了增加黄金储备。等到手里的黄金数量足够多之后,就可以以黄金为储备,发行金圆券,将黄金当做储备货币。 就在侯显带着手下账房清点海盗倭寇的财物时,负责搜索的士兵在山洞里发现了一群衣衫不整的妇人,这群妇人有二三十人,个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若不是知道她们还活着,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一群会行走的僵尸。 侯显吩咐士兵将这群女子送回船上,让他们自己洗漱一下然后再考虑如何安置这些苦命的女人。 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这附近海边人家的女人,被海盗抢到了岛上,供这些海盗头目淫乐。 正文 第136章 海军军港 王景弘与侯显率领着船队一路向南扫荡沿海诸岛,几乎每一股海盗里面都或多或少的有倭寇参加。 而且倭寇在任何一股海盗中都是主力的存在,这些难怪大明将沿海海盗定名为倭寇。 这些海盗有大有小,大股的海盗几百人,小股的几十上百人。这时候的海盗还没有形成规模,等到再过不到百年的时间,这些海盗通过互相兼并扩张,最后发展成了如五峰船主汪直一般的海上巨寇。 现在这些海盗在朱瞻基的诏令之下,成了海军练兵的磨刀石,顺便还为海军扩充了军费。 整个剿匪行动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官军凭借数量以及装备优势越打越强,通过作战士兵们获得了大量的缴获赏赐,士气也是越来越高。 除去发给官兵的三成奖励之外,此次剿匪一共获得了二百多万两白银,十多万两黄金,其他珠宝等不易变现的财物一时还无法估计数量,这些财物将统统交给坐镇上海海关的周忱。 周忱哪里一下子管过这么多的钱财,这些银子带给他的不是欢愉,而是巨大的压力。 若是这批银子在他的手上出现纰漏,他可是百死不能赎其咎。深感肩上责任重大的周忱,更加忘我的投入到了上海工业区的建设当中。 宣德元年正月刚过,上海海关就聚集了上百艘的大小军舰,最大的军舰有五千料以上,就是小船也有千料以上。 如此庞大规模的船队每艘船上都是满载货物与迁往旧港的人口,发配至旧港效力的刘观一家人也赫然在列。刘观虽然是贬官到旧港,但是官员毕竟是官员,在海船上还是受到了特殊的优待。不过他的家人却不能享受优待,只能与其他的海岛移民一样挤在了底舱狭小的舱室里。 与以往的宣扬国威顺带交易不同的是,这一次下西洋主要以贸易为主。任何只图面子不图里子的活动都将被禁止,一切以贸易为主。 下西洋船队在海关交了关税之后,于二月十二扬帆起航,再次向大海深处驶去。郑和站在刚刚修好的码头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舰队,眼泪打湿了眼眶。 航海是郑和后半生的事业,从此却与他无缘了。他知道皇帝是在照顾他渐渐老迈的身体,不忍心他还在海上漂泊。 而且皇帝给予他的优待与信任足以超过任何一个重臣,皇帝陛下离得太远无法看到海军的真是情况,整个海军的建设全凭他一言而决。 这是多么大的信任,他郑和有何理由不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目送着海船渐行渐远,直到船队消失在海平面下,郑和才收回眼光,叹了口气吩咐道:“我们也走!” 手下之人以及新招募的海军学员依次登上海船,后面一长串的物资船队。这些物资是海军采购的建设海军学校的建筑材料,皇帝交待过,海军学校要由海军学员一砖一瓦自己建设起来。 海军学员住在自己建设起来的学校里,才会有浓浓的归属感。他们会认为这个学校是自己建设起来的,就跟自己的家一样。 再辅以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这样从学校出来的学员兵天然就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吃的饭、穿的衣、拿的军饷都是皇帝给他们的。吃了皇帝的饭,给皇帝卖命那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上海港距离定海卫舟山岛很近,船队航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赶到,如今的舟山岛上驻扎着两个千户的卫所兵,隶属于宁波府定海卫。 郑和带着船队踏上舟山岛的时候,两个千户带着麾下的一众大小军官匆忙赶到码头上迎接郑和等人。 郑和也不与这些卫所军头客气,直接问道:“给海军划拨的土地与港口可准备好了?” “回郑公公,已经准备好了,周边的百姓也已经迁往别处居住!” “带咱家过去看看!” “是!” 一众人等在两位千户的带领之下,前往为海军所选的海军基地位置。由于路途太远,走陆路还不如走海路便捷,众人再次登上海船沿着海岸线一路向东南航行,两个时辰后船队行驶到了舟山本岛与朱家尖岛之间的海峡处。 隔海不远处就是普陀山,山上佛寺众多,是出了名的海天佛国。 两个千户帮着郑和所选的海军基地就在沈家门码头,以及周边的土地。周边的百姓已经被强制迁走,如今的沈家门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空置的房屋与一些散落在地上一些破烂东西。 郑和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得将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二位可给了迁走百姓一些补偿,他们离开自己的家园之后,可有容身之所?” “这······官府在别处补偿给他们一些土地,其他的事情百姓自己会想办法的。” “你们如此做法,多伤百姓之心,如此对立的军民关系,怎么能够有利于我等的防备倭寇的任务。也许一些怀恨在心之人还会暗自引诱倭寇前来攻击。 这些百姓迁到了什么地方,告诉咱家,咱家有时间会去看看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不幸是因咱家而起。” “公公真是菩萨心肠,卑职代沈家门百姓谢公公的慈悲之心。” “咱家这算什么慈悲,能让整个大明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那才是大慈大悲,这样的慈悲之心只有当今陛下才有,陛下有一颗装着天下万民的心。” 两个千户一听郑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表忠心,不敢怠慢,也是向北拱手道:“感谢上苍为我大明送下济世之君。” 他们却没想到郑和是发自内心的对朱瞻基佩服,皇帝陛下从来不在嘴上高喊仁义二字,只是在用实际的行动诠释什么才叫真正的爱民之心。 郑和看着这片临山环水的港湾,心中非常满意,这是一处非常优秀的天然良港,将海军学校放在这里一边在课堂上学习航海的理论知识,一边在港湾里学习操船,理论联系实际才是练兵学习的最好办法。 正文 第137章 宴会 不提郑和如何带领海军学员如何在沈家门军港建设学校,修建营房。单说十万两黄金与二百名倭寇头目在过年之前押解到了北平行在。 对于十万两黄金的剿匪所得,朱瞻基毫不意外,能够出海走私的大明商人哪一个不是身家千万,这些海盗一年只要抢上一回,就够吃上一年。 海盗会将抢掠的物资运到倭国的种子岛,如今的倭国正是战国时代,全国都打成了一锅粥。无论是海盗还是商人都不敢登上倭国本岛,担心被打急眼了的倭国大名给强抢了。 长崎外海的种子岛就成了各个大名与商人交易的场所。倭国又盛产金银,只要大明的货物运到,有多少都不愁卖。 让朱瞻基感兴趣的是这些被俘虏的倭寇,这些年凶名赫赫的倭寇可没少给大明沿海地区造成困扰。不知从洪武到永乐几代帝王是出于效费比的原因,还是纯粹的不重视海疆,总之就是没有成建制的派兵去将沿海的岛屿梳理一遍,将海盗的生存土壤打掉。 要说这些海盗能打得过正规军那是胡扯,无非是清缴这些海盗所花费的时间精力,与成果不成正比。 这就是封建军队的特点,无论战场缴获多少,基本都不会落到朝廷手里,而是被军头与士卒分掉。朝廷出钱出力却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当然是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如今朱瞻基却不同,他是知道海盗的富有,同时派出只忠于皇帝的监军,用于监管缴获的分配,以及制定合理的缴获分配制度。让不出战负责后勤的官兵也会有奖励分配下来,这些负责后勤的官兵当然不愿意前线的士兵将银钱独吞了。 他们就成了监军的忠实盟友,帮着监军监督任何想要贪腐之人,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拱手让给了别人。当然这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这分配必须要公平,不然很快就会出现矛盾,以及众多的投机分子。 当然再公平的分配制度也需要良好的法律制度制约,没有军法的制约和相互的制衡,以人性的贪婪,再多的缴获也能被瓜分干净。 只有增加犯罪的成本,同时提高福利待遇,双管齐下之下才能有效的压制人性中贪欲。 俘虏的倭寇并没有全部送来北平行在,一些普通的倭寇朱瞻基直接下旨就地斩杀,这些无恶不作的倭寇如此痛快的死去在朱瞻基看来都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几百倭寇头目押解到行在之后,在大街上游街示众三天后,直接将人拉到菜市口,全部在百姓的围观中斩杀。 朱瞻基命人将这些倭寇的人头用石灰腌制起来,暂时存放好,说不定哪天他想干涉倭国的时候,这些人头就是最好的理由。 行刑当天朱瞻基也去现场看了一次大规模的砍头现场。二百名倭寇同时斩杀,脖颈中喷出的鲜血让菜市口血流成河。 围观的百姓似乎见惯了菜市口大规模砍头,对着场内的倭寇指指点点。他们离着海边遥远,这辈子都有可能到不了海边,倭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茶余饭后谈论的消遣。 甚至还有人对倭寇的发型发表评论:“果然是蛮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这些蛮夷竟然髡发,简直就是不孝之极。” 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死亡的忍受程度,远不是后世百姓能够比拟。生活条件的恶劣,医疗水平的低下。婴幼儿的夭折率高的吓人,游方郎中治死人只能怪自己命该如此,没有人敢怨恨郎中的诊治。 一场杀人的活动不但没有引起行在百姓的恐慌,反而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眼看着年关将至,朱瞻基将麾下的亲近之臣聚集在‘全聚德’,人员包括房山的唐三任、户部的程芦山、制造局的吴四福、‘保洁日化’的郭宜林以及全聚德的掌柜李擎。 锦衣卫的全旭、东厂的范安、御马监太监海寿以及兵仗局太监亦失哈。 勋贵武臣则邀请了英国公张辅、保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成山侯王通、阳武侯薛禄、保定侯孟瑛、武安侯郑亨、宁阳侯陈懋、忠顺王金忠等新的军制改革负责人。 已经到了上海的周忱、郑和等人则因为路远无法参加皇帝的宴请。 出于对皇帝的安全考虑,负责宴席筹备的李擎将宴会的地点设在了后院的一间大屋子里。 李擎很体贴的将宴会安排成了分餐制,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不然这一群人有皇帝、有太监、有勋贵武臣、有商人、甚至还有个算是文官的人。 这如何能够说到一起去,朱瞻基对李擎的安排也非常满意,看来一年多的经商将李擎的人际关系能力锻炼了出来。 朱瞻基坐在主位上挥手说道:“诸位爱卿请坐,各人的位置上都有你们的名字,对号入座就可以了。” 众人纷纷感谢,大家都知道了朱瞻基的脾气,并没有过多的推让,道谢之后纷纷落座。只有范安不肯去他的位置落座,只是在朱瞻基的身后,垂手而立。 朱瞻基笑骂道:“站在朕的身后干什么,去你的位置就坐!” “有皇爷的地方,哪有奴婢坐下的道理,皇爷不用管奴婢,一会儿奴婢让李擎给奴婢弄点好吃的。” “你这狗东西,站在朕的身后等着朕喂你呢?” “谢皇爷,奴婢正想着菜上来,奴婢先尝尝呢!” 朱瞻基指着范安说道:“狗东西小心过头了吧,这周围都是朕的心腹之臣,谁会害朕?朕在诸位爱卿身边放心的很!” 这话一出,众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拜倒道:“臣谢陛下信赖!” “都起来,都起来,这是干什么,朕就是想和诸位爱卿吃个便饭,偏偏让这狗东西给搅和了。”朱瞻基指着范安道。 英国公张辅拱手道:“陛下,范公公做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陛下乃万乘之君,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臣认为陛下应该奖赏范公公才是!” “罢了,你愿意站着就站着吧,诸位请坐,别跟朕身后这棒槌一般见识!” 正文 第138章 皇帝经商 众人谁也不会把皇帝的话当真,却都对范安刮目相看,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成长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本来还以为这是靠着皇帝的宠幸,才坐上东厂厂督的位置。 然而今日范安的表现让大家顿时觉得从前大家都低估了这位低调的大太监,这是一个情商极其高的人,难怪皇帝会如此信重于他。 大家都知道宴会的重点是会,而不是宴,皇帝请大家吃饭必然不会与大家只谈家常。 第一道菜就是‘全聚德’的招牌菜--烤鸭,经过一年多的市场培养,有钱人就没有没吃过全聚德的烤鸭的。不过今天的烤鸭却与平时吃到的烤鸭口味有些不同,吃到嘴里竟然有一丝丝的甜味。 而且这甜味非常的淡,完全不会掩盖烤鸭本身的焦香酥软,一手拿起烤鸭饼,一手用筷子夹上几片带着脆皮的鸭肉,放上葱白丝与黄瓜条用烤鸭饼包起来蘸上甜面酱,一口塞进嘴里,鸭肉的焦香、烤鸭饼的松软、葱白的爽滑、黄瓜条的爽脆,再佐以甜面酱的酱香各种味道直接让味蕾炸裂。 正是这独特的吃法在后世让这道鲁菜成了北京的名片,到北京的人怎么可能不吃一顿烤鸭,就算吃不起‘全聚德’的烤鸭,也会吃一吃小品牌的。 让在座的众人新奇的是这烤鸭的一丝丝甜味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有现在是隆冬季节,竟然还能吃到新鲜的黄瓜,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的升斗小民,自然知道皇宫之中有暖房,专门为后宫贵人培养花卉,可是代价却异常的大。若是这样的暖房用来种黄瓜,一根黄瓜一两银子都不够碳火成本。 保国公朱勇沉不住气,向朱瞻基拱手问道:“陛下,这黄瓜在冬天里是怎么种出来的,可有什么窍门儿,臣也回家种上几株,这天天崧菜豆腐的,嘴里早就淡出个鸟了。” 朱瞻基笑着说道:“保国公你这是烧香找错了庙门,这冬天种出黄瓜的技术可是在李掌柜的手里,朕的手里可没有!” “什么?这‘全聚德’不是陛下的吗?” 张辅听到自己这个老兄弟嘴上没把门的,赶紧拉了他一把说道:“没喝酒就多了,陛下九五之尊怎么可能从事商贾之事!” 朱勇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闭嘴不再吱声。心里却对这冬天里如何能种出便宜的蔬菜心痒不已,一个劲儿的拿眼睛去瞟坐在靠外位置的李擎。 虽然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都知道这‘全聚德’就是皇家开的,但是知道归知道拿出来说就等于撕开了遮羞布。 朱瞻基倒是没那么多的想法,他从来也不避讳这烤鸭店是他的产业,不然也不会把人邀请到这里来宴饮。 只是大臣们长久以来的商贾低贱的观念,让他们不敢直言皇帝从事商贾之事,这等于说是皇帝在操持贱业。 “无妨,朕还大大方方的跟诸位爱卿说一声,这烤鸭店的买卖就是朕开的,以后朕还会开更多的买卖,朕公平买卖,还能带领一方百姓富裕起来,这样买卖越多越好。” “陛下所言甚是,唐某任职的房山县是大明数得着的穷地方,别说收税了,就是保证老百姓不被饿死,唐某都不敢保证。可是自从房山县开始发展养殖业,本县的百姓日子那是一天天的好过起来,这都是陛下的烤鸭店的功劳。 没有陛下的烤鸭店,房山县养殖出来的鸭子卖给谁,即使能够卖出去,也会被奸商把价钱压得很低,老百姓根本就没有什么赚头。 而陛下的‘全聚德’却是在老百姓的鸭子还没长大就跟老百姓签订的购买契约,不管鸭子长大后的市场行情是多少,‘全聚德’都会按照契约约定的价钱收下老百姓手里的鸭子。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老百姓从养鸭开始就知道这只鸭子长大之后能挣多少钱,如果‘全聚德’给的价钱太低,老百姓是不会与‘全聚德’签订契约的。”唐三任对朱瞻基的经济理念有着很深的体会,可以说整个大明除了朱瞻基之外,就没有比唐三任更懂商业循环的。 “季重说了朕想说的话,朕从来不看别人说什么,只看别人做了什么?为官一任满嘴的仁义道德,却只知道坐在公廨之中喝茶清谈,治下百姓是死是活漠不关心,这样的官话说的再好听有什么用! 朕需要的是能躬身做事之人,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大明如今的风气很不好,官员们都愿意务虚,没有几人愿意务实。” 朱瞻基的话对于现在的官场来说是格格不入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中举是为了富贵,若是当了官还过的不如富家翁,谁还愿意寒窗苦读。 这就是此时当官者的心态,当官是为了当老爷的,可不是为了给老百姓当老妈子,还得操心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在座的众人除了范安之外,其他人对唐三任根本就不熟悉,没想到这个青袍小官竟然是房山县令。众人都是疑惑,这个小小的县令是什么时候搭上了皇帝的线。 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经商的事实。这让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顺着皇帝的话接下去,如同文官一般说皇帝应该将买卖关了,多考虑考虑朝政大事,岂能在市井之上与民争利。 武臣们才不做那种事呢,自家的土地又不免税,再不经商挣点钱,如何补贴家用,咱好歹也是勋贵,不能失了贵族的体面,没有商铺的利润,如何能够维持体面的生活。 可是说支持陛下经商,又心有不甘,市场就那么大,皇帝若是插手商业,无论做什么行业,那都是行业的龙头,生意都让皇帝抢了自己家的生意不就凉了。 这话他们又不敢说,毕竟他们可都拿了皇帝的好处,过了年就要起航的宝船队,他们每家都有一艘船跟着去做海外贸易。这才是真正来钱的生意,与海外贸易相比,国内的生意就是小打小闹。 正文 第139章 战争胜负 朱瞻基没有让这尴尬继续下去,举起酒杯对着众人敬酒道:“众位爱卿,过去的一年里大家为了大明,为了朕日夜操劳,大家辛苦了,朕敬大家,饮胜!”说完朱瞻基一口将杯中酒干掉,向众人示意。 “谢陛下!臣等敬陛下!”众人也纷纷将杯中酒干掉。 朱瞻基挥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说道:“诸位,过去的一年我们取得一些成绩,也出现了一些问题。首先说说军事之事。 我们在这一年里,大军不断地向边墙内收缩,边墙的外的卫所城池已经所剩无几,我们退了,那些地方不会变成无人区,自然会有草原各部去占据。此消彼长之下,我们以后再面对草原异族时,就只能依靠边墙时时担心异族攻破边墙。 万里边墙处处都需要防守,这需要多少兵力,朕要为此花费多少军费?” 众勋贵武臣听完皇帝说的话,顿时兴奋起来,皇帝这是要改变仁宗的北方战略。武臣不打仗哪有什么存在感,只有打仗才能获得爵位、财富与荣光。 英国公张辅作为勋贵之首,站起身来表态道:“陛下只要一声令下,臣愿为前驱,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朱勇听到打仗的事,也把刚才的尴尬忘记了,顺着英国公张辅的话说道:“陛下若是北征,臣愿做先锋,为陛下开路。” 其他武臣也纷纷表示愿意为皇帝带兵杀敌,一时间宴会的气氛热烈起来。 朱瞻基敲了敲桌子,等声音安静下来才又说道:“诸位光想着打,可想过怎么打,还像太宗时那样几次劳民伤财收效却甚微吗?” 众人顿时哑火了,他们是将军,不是莽夫,激动过后只要认真思考自然清楚盲目北征不但灭不了草原部落,弄不好还会把大明拖垮。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皇帝,想知道皇帝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朱瞻基没有说具体的军事部署,而是问道:“野战之中,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哪些?” 这个问题对于这些经年老将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阳武侯薛禄终于捞到说话的机会:“陛下,野战之中,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有时候一场大风,一场大雨都能改变胜负的走向。 这也是为将者要懂得天时地利的原因,主动选择战场与被动选择战场所带来的差距非常的大。” 听着薛禄的话,朱瞻基知道自己问的有些笼统了,于是缩小范围问道:“如果双方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差不多,那决定胜负的因素是什么?” “若是没有任何计谋策略,正面作战比的就是军队的士气、装备、训练水平以及军队的数量。”薛禄回道。 “既然如此,朕问一下诸位,我们在草原上作战可占天时地利人和?” 众人摇头,草原是蒙古部落的主场,汉人进草原不迷路就是好的,而草原牧民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熟悉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更清楚草原多变的天气。就连草原牧民也会视汉人为入侵者,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汉人进入草原就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唯一能借助的就是官兵手中的武器与民夫在后方送来的补给。 “既然我们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那么我军的战力如何,朕不敢要求汉唐时的一汉顶五胡,若是同样数量的军队,我大明一千人对上蒙古一千人胜负如何?” 皇帝这话直击军队的核心问题,那就是军队战斗力问题,众人都知道如今明军的战斗力下滑的厉害。 一方面承平已久,军队都松懈下来。另一方面就是军队的补给越来越少,根本不能支撑大规模的常规训练,武器装备也开始变的陈旧不堪。 士卒的鸳鸯胖袄甚至几年都无法更换,更别说吃食了。不作战的时候,一天也就能维持一个饿不死的状态,吃不饱饭哪有力气训练,一支连基本的按时训练都做不到的军队战斗力能高到哪里去。 张辅是勋贵之首,别人可以装听不见不回答,他却不能不回答:“陛下,大明的军制混乱已久,朝廷对军队的拨款也不及时,最重要的是现在贪腐成风,即使是军费拨到军队,经过层层克扣,到了士卒那里已经所剩无几。 别说地方卫所了,就是京营与九边强军,一对一的与蒙古人厮杀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也是太宗每次出塞都要调集大量军队的原因,只能依靠数量优势与鞑靼和瓦剌作战。” “也就是说我大明出塞与蒙古作战,至少要出动敌人两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取胜吗?” “即使出动大军也未必取胜,蒙古人熟悉地形,完全可以在草原上与我们兜圈子,直到将我们的粮草耗尽,再与我们战决,这时候我们要是被蒙古人拖住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朝廷每年花费这么多的钱粮,却只能养出一些无用之兵,依朕看来这兵不在多,贵在精锐。我大明若是能够练出五十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足以应对一切的威胁。 未来几年陆军部主要任务就是挑选精兵,对现有的军队架构进行改革,朕对陆军部只有一个要求练出一支能够对上草原蛮夷以一敌二的精兵。 装备朕负责解决,朕会根据你们所下的订单为各个部队量身打造武器装备,缺了装备朕负责。粮草新兵一切的后勤事务由后勤部负责,哪支部队缺衣少食后勤部负全责。 不过若是查到因为某些人中饱私囊造成了恶劣的后果,朕不管你是谁,一律从严处置,镇抚部可盯着你们呢!” “陛下,若是镇抚部监守自盗呢?谁来制衡镇抚部?” “镇抚部管着所有官兵的军饷发放,军纪管理,战功审核,部队思想教育建设,确实是权力巨大,必须要有制衡的办法。 你们当都察院不存在吗?朕的锦衣卫与东厂是吃素的吗?所有掌管钱粮的部门都是他们监控的对象,这些部门一旦有任何贪腐行为都会从重从严处置。” 正文 第140章 北方边疆 改制后的军队,镇抚部与后勤部掌控的资源最多,自然成了受关注的对象。薛禄与王通赶紧站起来表态:“陛下,臣向您保证,镇抚部上下若是有人贪腐,臣绝不姑息!” 后勤部的陈懋与金忠也站起来做出了同样的表态。朱瞻基看到金忠说话,忽然想起了梦中的一些事情。便问金忠道:“金爱卿,可想回到草原去?” 这话一出,金忠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叩首道:“陛下,臣以全家老小的性命发誓,臣虽然是蒙古人,但是自从跟了太宗之后,就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 “爱卿误会了,快点起来!朕是真的需要有人去草原驻扎,卿若是不愿意,朕再找别人就是。爱卿是蒙古人,对于色目人并不陌生吧?” “臣知道色目人之事,那是先祖西征之时从西方带回来的奴隶兵,后来有不少人渐渐的取得了先祖的信任,慢慢的掌握了一些权力。” “没错,就是这些色目人如今崛起的势头强劲,朕听说有个叫做莫斯科公国的色目人国家正在疯狂的扩张,朕不希望这些色目人离我大明太近。 金爱卿若是还想回到草原,朕把整个唐努乌梁海封给爱卿,爱卿可以从这里向西扩张,向西是瓦剌的地盘,朕给你足够的支持,你能不能将瓦剌一路向西赶走?” 金忠明白了,皇帝这是真的想把他分封出去,唐努乌梁海他是知道的,那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如今控制在瓦剌的手里。 “陛下,臣愿意为大皇帝去唐努乌梁海戍边,不过臣的手下人手太少了,根本不足以与瓦剌对抗,更何况东边还有一个鞑靼的阿鲁台视臣为生死大敌。” “阿鲁台的问题朕来解决,相信现在阿鲁台受到的压力不小,去年的一场大战令鞑靼部元气大伤,瓦剌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避免,阿鲁台若是聪明人,必然会向朕靠拢,寻求朕的庇护。” “若是陛下能够让阿鲁台屈服,臣有信心挡住瓦剌。” “不止是挡住,更要让他们东进无利可图,逼得他们向西推进,与西边的人争夺生存空间,至少要让亦力把里成为大明的藩篱。” 众人这是第一次听到皇帝阐述草原战略,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从什么渠道听说色目人正在扩张的事情,但是没有人怀疑皇帝的话的真实性。就算不是真的又如何?皇帝这是给武臣们树立一个敌人,这个敌人正如同饿狼一般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大明,想着趁着大明虚弱的时候上来咬上一口。 “臣有一个要求,臣是武将,不会治理地方,请陛下安排治政官员协助臣管理地方事务,这样臣就能专心于军事之责,为陛下戍守边疆。” 虽说金忠只是个蒙古蛮子,不懂官场套路,但是素有狡黠之称的金忠可是知道自己一旦去唐努乌梁海戍边,那就是一镇藩镇,山高皇帝远没有人制衡那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了。 朱瞻基暗暗点头,能爬上高位之人就么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金忠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野心,就想在大明当个忠臣。 既然是想当忠臣,朱瞻基自然不会拒绝别人想当忠臣之心,笑着说道:“民事官朕会给你安排,不过他们生长在内地,并不适应塞外的风沙,你要对他们多加体恤。” 这是不轻不重的敲打,既然要当忠臣,就要有忠臣的样子,朕派去的官吏你金忠不得排挤,要心甘情愿的让他们分你的权柄。 “陛下说笑了,臣不会让这些民事官员受半点委屈的。” “朕信你,过了年你就联系旧部,一旦朕与阿鲁台达成协议,你就可以起行,为了你能自给自足,朕会给你安排两个卫所的卫所兵在唐努乌梁海开垦适合耕种的土地。” “多谢陛下!”金忠明白这两个卫所同样是制衡他的力量。 朱瞻基又将目光看向海寿说道:“海寿,御马监兵马的训练情况如何?” “回皇爷,御马监有守卫皇城的重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直都按照三天一练的方式进行训练,拉出去绝对是大明一等一的强兵。” “从明年开始,御马监与朕的侍卫千户合并,组建四个卫的新军,每个卫下辖两个协以及一个卫直属千总,四个卫共计两万余人,具体的编制去问陆军部要。 以侍卫千户的训练为样板,给朕把这两万兵马练成整个大明的样板之军,你们将是未来大明军队的磨刀石,大明所有的军队都要与你们进行军事演习,你们就是大明军队的假想敌,争取不让其他军队赢过你们一场。” 在场的武臣都是见过侍卫千户是如何训练的,若是新军也是如此方式训练,大明军队想要赢过他们那简直是太难了。同时众人在心里暗想,以后再想混日子恐怕不行了,皇帝这是一心想要打造天下第一强军,这时候谁拖陛下的后腿,陛下的板子就会抽到谁的屁股上。 张辅与朱勇更是练兵的直接责任人,若是兵马练的不好,在与皇帝的亲军对抗之时,被亲军打得一触即溃,那丢的可是他们自己的人。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以后一定要盯紧了下面军队的训练,谁敢克扣士卒的钱粮伙食,老子非得砍了他的脑袋。 海寿可没有武臣那么多的想法,身为天子家奴,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让干什么那就干什么,既然皇帝说要扩大御马监的军队,那就一定要扩。不过扩军最重要的是选兵,不知皇帝打算怎么选兵呢? “皇爷,新兵将从哪里选入?士卒的军饷待遇是否与侍卫千户一样看齐?” “还是如侍卫千户一般,去乡下挑选,要选择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油滑钻营者一律不得进入军队。所选士兵与侍卫千户一样待遇。 在选兵之前,御马监士兵先要适应新的训练方式,朕的侍卫千户充当教官,对年龄偏大和不能适应新的训练方式的士兵一律清除出军队,不过这些在军队服役多年的老***,不能随意放到地方上,不然这些人已经无法适应田间劳作的***早晚都会为祸地方。” 正文 第141章 控制海外 对于***为祸地方,历朝历代都很头痛,不同于汉代良家子,隋唐府兵一般,出则为兵,入则为小地主,基本上衣食无忧。 募兵制下的士卒早已脱产多年,再回到家乡早已无法弯下腰在土地上劳作,在军队中的积蓄早已花用干净,不能种田总要有地方生发,混入社会灰色地带,或者落草为寇就是他们的选择。 就算是军户也由于常年在外征战,家中缺少劳力耕耘田亩,土地也渐渐被军头兼并。 “皇爷,那淘汰下来的士卒安置到哪里?” “集中起来,等到宝船从西洋回来,将他们送到南洋祸害当地土著去,朕相信移民过去的大明百姓还是需要种地的奴隶的。” 对于皇帝这样赤果果的不拿蛮夷当人看的说法,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不适应的,他们可不是那些虚伪的儒生,讲什么内王外圣的狗屁道理。 不适应的人也得不到皇帝的邀请,成为天子近臣。与文臣的虚伪相比,武臣显得更可爱一些。 “陛下,以后所有淘汰下来的军卒都送到海外吗?”张辅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皇帝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真正的目的是开疆拓土。真是如此的话,未来的大明估计常年都要在战争中度过了。 “没错,以后所有卫所兵,边军和朕的二十六卫大军的淘汰士卒全部送到海外,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的时间是朕这一生都未必能够完成的。” “这些人送到海外,若是长期不受朝廷约束,生出自立之心可如何是好?” “自立?他们拿什么自立,就算是他们能够自立,对于朕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他们立国之后就不是汉人了吗?只要我大明握住他们的经济命脉,他们就得乖乖的给大明干活。” “那要如何控制他们的经济呢?”在座的人除了唐三任明白一点经济的皮毛知识,其他人对经济之学一窍不通,整个大明也没几个真正懂得经济之人。 “假如有一天他们立国之后,他们的国民需要吃盐吧,需要穿衣吧,锅碗瓢盆日用百货都需要吧,这些东西他们自己能造什么?是不是需要大明给他们供应,想要大明的商品那就得听大明的话,不然大明就不对他们供应商品,这就叫经济制裁。除非他们想要做树上的猴子,不然他们就离不开大明的供应。” “若是他们学会了造这些东西呢?” “等他们学会了我们现有的技术,我大明新的技术早已经普及,除非大明裹足不前,那样就算是人家什么也不会,一样可以自立出去。 一句话就是大明需要不断进步,才能屹立与这个世界之林,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们不自强自身,总有一天会被人家打上门来。” 大明乃至华夏最大的问题就是进步缓慢,或者说是没有进步的需求,放眼四下张望全是刚学会吃饭穿衣的蛮夷,顶多就比猴子少一个尾巴,华夏就是现在这样也是周边顶尖的存在,何必费心费力的发展,躺着享受不香吗? 问题是大明现在只看到了周边,即使是郑和远航到了非洲看到的还是贫穷落后,根本就没有看到地球的另一边正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世俗权力在文艺复兴中渐渐的压倒了神权,长期的战争威胁又让他们非常的注重技术的发展和传承,短短的一百多年,至少在武器装备的研发上,大明已经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 直到嘉靖时期西方人大航海开始,西方武器开始传入东方的时候,大明缴获了倭寇的鸟铳才发现自己的火器已经落伍于时代,而这鸟铳已经不是西方列强最先进的武器,燧石击发的火枪已经在研制当中,甚至样枪已经出现。 而大明却如同得到了宝贝一般,大量仿制装备军队,反倒是赵士祯仿制的鲁密铳因为造价高昂并没有大量装备,主要大明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是财政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不看质量好坏,而是以价钱衡量好坏。 众人不知道皇帝为何总有一种要被迫害的急迫感,如今只有大明欺负人的份儿,哪里有人敢欺负大明。不过皇帝居安思危的想法是对的,至少能让大明能够保持高度的警惕之心。 “陛下,臣觉得技术的发展离不开匠人的努力,任何一个匠人都有可能让技术进步一个更高的阶层,臣建议向海外迁徙人口的时候,一定要甄别是否是有技术的工匠,一些有特殊技能的工匠绝对不能离开大明的范围。”唐三任对技术改变生活深有体会,若不是人工孵化技术成功,房山县的养鸭事业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发展起来。 “季重说说,什么样的技术才是大明最应该控制不流出海外的?”朱瞻基对唐三任有这样的想法感到高兴。 “臣觉得比如瓷器制造,养蚕技术,我大明独有的茶叶种植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产业技术一律不能外传,尤其是制铁技艺更是重中之重,一旦海外之人掌握了先进的制铁技术,就等于掌握了武器制造,一旦有人叛乱就会增加我们的平叛的难度。” “季重说的这些技术很重要,这些技术确实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不过还有更重要的技术更加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 “还有什么技术是不能流入海外的?”唐三任还真不知道大明还有什么更能拿得出手的技术储备。 “是这里!”朱瞻基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其实任何技术只要条件成熟就能出来,最重要的是给技术的发展创造条件。 比如说大明的匠户制度,工匠活的生不如死,这样的制度,工匠还有研发新技术的愿望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技术要如何传承下去,难道还是如以前一样口口相传,一旦有掌握技术之人突然离世,很可能一项技术就此失传。” “陛下!臣明白了,是书籍,书籍才是技术发展的重要载体,我们所学的学术都是从前人的书籍中获得,再一代代的传承下去,技术也是需要书籍化保存的,这就是陛下要求工匠必须要识字的真正原因,只有识字才能记录,有了记录技术才能代代相传。” 正文 第142章 青楼女子 朱瞻基对唐三任的敏锐异常欣赏,他能明白技术的传承需要书籍为载体,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可是唐三任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自己只是轻轻点拨,马上就能明白技术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季重说的不错,我华夏几千年有多少技术失去了传承,就是因为没有书籍为载体,所以以后大明向外输出的书籍只能是儒家经典与佛道经书。其他书籍一律不得带出海外,有条件我们还要不断的从海外搜集大量的海外书籍,毕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众人一听心中直替释儒道三教悲哀,这是多招皇帝不待见,就连其学说也被皇帝如此嫌弃,竟然认为这是大明最无用的书籍。倒是对皇帝所说的技术传承并没有什么感觉,不就是奇技淫巧吗?有没有还能有多大的差别。 “臣明白了,正好臣也有关于技术传承的事情向陛下禀报。” “什么事?” “陛下,房山县的孤儿学堂已经建设完成,现在已经有二百多孤儿进入孤儿学堂。如今识字的先生已经找好了,可是数术、格物的先生却没地方可找,这些实用之学不能科举做官,没人愿意学这个。就算有一两个懂实学的那也是富家子弟闲极无聊,出于好奇心才会去涉猎一些实学知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孤儿里,女童占了三分之一,这些女童一天天的长大之后,总是和男童混在一起也不是办法,会让外人误会学堂的目的,到时候谣言四起,不利于学堂的发展。” 朱瞻基眉头紧皱,唐三任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大问题,若是处理不好,会引起社会的强烈反感,毕竟大明社会已经越来越趋于保守,女子的地位更是一天比一天低下。 最好的办法是男女分校,专门成立一所女校,可是男校的教习难找,女校的教习更加难找。可是女子对于未来的纺织业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必须要想办法让女子能够走出大门,女子有了收入才能有更加独立的人格。 “季重可有什么办法吗?” “臣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童离开学堂,这样的办法是最简单有效的,可是这肯定不是陛下的想要的。” “若是男女分校呢?能不能避免有心人的造谣生事?” “陛下,女校的先生去哪里找啊,穷人家的女子倒是有可能出来做事,可是这样人家的女子连字都不识,如何能够教习女童?大户人家的女子倒是识字,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抛头露面的来学堂做先生呢?” “除了富人家的女子之外,难道就没有女子有识字的吗?” “这·······”唐三任实在想不出哪里还能找到读过书的女子。 这时全旭站起来说道:“臣知道哪里有读过书的女子,就是这地方有碍圣听,臣不知该不该讲!” “有什么你就说出来,什么有碍不有碍的,能抓住耗子的猫就是好猫,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陛下,青楼里那些年龄偏大,过气了的妓女可都是读过书的,她们由于年龄偏大,恩客们早已另觅新欢,大多数不但不能为青楼敛财,还成为了青楼的累赘。这些女子只要给点钱就能买出来,稍加调教就能胜任学堂的教学之责。” 朱瞻基一拍大腿说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呢!东升可以啊,是不是最近经常逛青楼啊?” “臣是好男人,自从有了芸娘,臣从来就没去过青楼,陛下不能冤枉好人。”全旭小声嘀咕道。 偏偏这小声嘀咕皇帝还听了个真切,促狭之心顿起,看着全旭说道:“东升啊,既然主意是你出的,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去青楼买人的事就交给你了,朕要你花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人。” 全旭一听皇帝这话,心里就是一哆嗦,如今他大小也是行在里的名人,这要是挨个的青楼赎买大龄妓女,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成了行在的笑柄。 自己多这一嘴干什么啊,可是皇帝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只好捏着鼻子拱手道:“臣领命!” “怎么东升不愿意啊?”朱瞻基故意问道。 “臣愿意!”全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朱瞻基看着全旭如同便秘一般的表情,哈哈大笑道:“全东升,不愿意就直说,朕可不喜欢不坦诚之人,朕说让你去买人,又不是让你自己亲自去,朕要的是人,只要把人给朕买来,谁去买的有区别吗?” 全旭恍然大悟,对啊!陛下要的是将人从青楼买出来,又不是必须要自己亲自去。自己这是被皇帝陛下的话语带了进去,没转过弯来。 “臣明白了,保证把人都给陛下买出来!”全旭的声音自信了起来。 “人买出来之后集中送到房山县,这些女子身上都带着风尘气,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磨掉他们的风尘气才能挑选合适的人进入学堂教授女童。 同时季重在房山开一所纺织作坊,暂时安置这些女子,让这些女子纺纱织布,自食其力。” “是!陛下,臣回去就尽快安排,纺车织机都不是什么制造困难的东西,很快就能建设起来。” “这些女子都是读过书之人,对技术的领悟要高于普通妇人,朕提一个要求,若是哪个女子能够织出细密的棉布,朕有重赏!”朱瞻基想到羽绒服的事情,现在他迫切希望有人能够提升纺织技术。 江南的纺织除了皇家的几家织造局,普通百姓家中都是标准的小农经济,男耕女织。这样的生产结构是很难使得技术更新迭代的。 只有大规模生产,才能更多的发现问题并且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就会有新的技术在偶然间迸发出来,所有的技术进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量变产生质变。 唐三任知道皇帝现在正在试验羽绒衣,苦于无法找到合适的布料用于盛装鸭绒,丝绸倒是可以,可是成本太高并不适用于对普通百姓的推广。 “臣会将陛下的赏格对这些妇人宣传下去,总是有心灵手巧之人,也许就能解决了这棉布的问题。” 正文 第143章 利润 其实棉布的细密问题更多的是纺纱问题,要想棉布细密首先就要纺出细纱来,有了细纱才能织出细布。 纺织业的重点在于纺,这也是西方珍妮纺纱机出现引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原因。 什么时候能有合格的棉布出来,朱瞻基并不是太过着急,他更希望大明的工业基础能够扎扎实实的推进,而不是不切实际的提升。 为了更好的利用青楼女子这个资源,朱瞻基交待全旭调查大城之中的青楼有多少这样过气的女子,在锦衣卫专门成立一个赎买青楼女子的部门,专门负责天下所有过气妓女的赎买。 这些识字的女子比起那些识字的读书人要好用的多,她们可不会跟皇帝讲什么与民争利这样无聊的话,皇帝将她们救出苦海,给了她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她们心中肯定是心存感激,成为皇帝的死忠。 无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钱粮的支撑,现在朱瞻基除了国库拨给皇宫的一部分钱粮之外,所有的收入都在自己的两家买卖手里。 为了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也为了知晓自己的家底有多少,朱瞻基看向李擎问道:“李掌柜,这过去的一年全聚德的收入如何?” “回陛下,由于一些食客的建议,他们从西城来到东城吃一顿烤鸭实在是不太方便,建议我们在西城再开一家店铺,为了方便食客就餐的需要,‘全聚德’在今年又在西城开了一家分店。 两家店铺扣除成本之后,纯利在五十万两左右,其中有二十万两是新店贡献的利润。臣计划明年将在通州与保定府再开两家分店,届时我们的收益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做的不错,两家店铺的利润就赶上了一个大府的岁入,可见工商业之利润的丰厚之处。不过这么高的利润可有纳税?” “回陛下,顺天府与大兴县都知道这是陛下的产业,无人敢来收税,臣这里没有交一文钱的税。” “你们听听,这么大一家饭店,养着几百口的人,竟然不用交一文钱的税,整个行在‘全聚德’不是特例吧,别的贵人家里的店铺是不是也是如此,不用缴纳一文钱的税?” 一众勋贵武臣都低下了头,他们的家中哪个没有买卖在街上,谁都没有交过税,也没人敢来收他们的税。 看样子皇帝以后是真要收他们的税了,躲是躲不过了,还不如大方一点在皇帝那里留个好印象,争取将国内的损失在海外贸易中捞回来。 众人纷纷表示愿意交税,不能因为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朱瞻基知道若不是自己先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妥协。不过朱瞻基继续将眼光看向郭宜林问道:“你们那里也是一样吗?” “回陛下,是的!刚开始是有小吏前来征税,臣问他们要征税的凭证,胥吏不但不给凭证,还吓唬臣若是不交税就让臣站枷笼示众,却只字不提征税凭证之事。 臣怀疑他们就算是征到税也不一定会上交朝廷,而是会假朝廷名义以肥自身。 臣不愿意这钱交的不明不白,便告诉他们这是宫中的产业,这些小吏当时就吓傻了,从此再没有来征过税。” “既然你们不用交税,那这一年的利润可不少吧?” “一年利润至少百万两,而且用人很少,整个‘保洁日化’上下不到五十人。” 众人都知道皇帝弄出来的香皂与雪花膏是暴利产业,却还是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高的利润。 这么一家作坊的利润能赶上一个小省的税收,这简直就是富可敌国啊! 朱瞻基却对奢侈品的利润心知肚明,不过从国家长远发展来看,奢侈品并不会给国家带来多少好处。相反还会成为腐败的温床。 “诸位觉得朕的这两家产业,哪家更好一些?”朱瞻基问道。 众人第一反应当然是利润高的‘保洁日化’了,可是如果真这么简单,皇帝还需要去问他们吗? 难道是‘全聚德’更好一些?没道理啊,放着更挣钱的产业不选,偏偏选择挣钱少的。 见众人不敢回答,朱瞻基又问道:“假如朕现在卖掉这两个产业,你们会选择哪个?” “当然是选择香皂和雪花膏了,不选挣钱多的不是傻子吗?”朱勇脱口而出,然后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朱勇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说道:“你们看着爷们儿干什么,难道爷们儿说的不对?” 朱瞻基笑呵呵的说道:“成国公站在个人的角度,一点儿都没错,没人会嫌自己的钱多。 不过站在朕的角度上,若是二选一的话,朕首先会选‘全聚德’。” 朱勇现在明白了大家为何要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了,他这是指着皇帝骂傻子呢。 反应过来的朱勇补救道:“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说臣是傻子!” 朱瞻基本来还没觉得什么,朱勇也是无心之语,可是朱勇再一解释,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朱瞻基脸都绿了,可又不便发怒,咬着牙说道:“就当朕是傻子得了,不过诸位觉得朕为何要选择‘全聚德’?” 朱勇这回不敢说话了,小眼睛来回乱转,看着众人的表情。 在场众人里只有唐三任大概明白一些原因,他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太出风头,只是半闭着眼等别人回答。 小农经济的农耕社会,让人的眼光只盯着土地,眼界根本无法看出太远。小农经济的最大特点就是将人束缚在土地上,以土地为根本,国家财政也是量入为出,一旦出现财政赤字,国家信用也就面临破产的边缘。 为了弥补高额的赤字,只能向生死线边缘徘徊的黔首百姓加税,本就要活不下去的百姓,哪里还能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加税。当有一个人站出来高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立刻从者如云,王朝也会被这些他们平时根本看不起的韭菜们亲手推翻,然而推翻旧的王朝,新的王朝又会在废墟中站立起来,再一次新的轮回。 正文 第144章 税收杠杆 朱瞻基非常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有急迫感,正因为他的急迫感,有时候朱瞻基做出的决定会让很多人不理解,可是经过时间的验证却又发现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也是他威望与日俱增的原因。 所有人都愿意跟着一个一直走在正确道路上的领导者,而不愿意跟着一个一错再错的领导者。 对于朱瞻基提出的问题,众人谁也给不出答案,这是因为他们的思维里农桑才是国家的根本。 看着众人谁都不做声,朱瞻基轻咳了一声:“咳!咳!”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朱瞻基看着众人说道:“你们看到的是个人的利益,所以你们的首选就是哪个挣钱多就选哪个,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都是逐利的。 朕看到的首先是国家利益,然后才是个人利益,与‘保洁日化’相比,‘全聚德’的利润只有前者的三分之一,然而朕看重的是一个商铺或者说作坊能够带动的就业人数。 直接依靠着‘全聚德’吃饭的人有几百人,这些人在为‘全聚德’创造利润的同时,他们也养活了一个家庭,因为有他们的工作,至少他们家庭不会为了三餐发愁。 这还是直接影响力,间接的影响呢?房山县一县的百姓,因为养鸭、种藕、养鱼,日子都好过起来,这都是‘全聚德’的功劳。 若是整个大明有一万家这样的商铺,又能解决多少人的衣食问题?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才敢花钱。 原本一年换不了一身的衣裳,也许手里有了余钱之后就能一年做上两身。家里的茅草房是不是也应该换成砖瓦房,平时不舍得喝的烧酒是不是也能喝上一点儿! 一个人的改变对于整个大明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若是大多数百姓的日子都得到了改善,是不是反过来又能刺激商业的发展? 商业发展起来之后,朕能收到的商税也会越来越多,这些收上来的商税又能通过投资道路、工业等返回民间,促成一轮完整的商业循环。这才是税收的真正意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听了皇帝的话,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更看重的是一个作坊能够解决多少百姓的营生,不能解决百姓营生的商业,挣多少钱对于国家来说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臣明白了,可是陛下是人都是逐利的,如何让有钱人将钱投入到用人更多的产业中,而不是利润更高的产业中?”张辅第一个反应过来。 张辅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朱瞻基颔首道:“英国公这话问得好,控制资本的流向是一个官府的责任,钱用好了能够促进国民经济健康发展,用不好可能会让一个国家瞬间轰然倒塌。 官府手中掌握着征税之权,完全可以通过税收的杠杆调节资本的流向,比如我们需要资本流向劳动密集型产业,这样能够提高百姓的就业率。我们就可以给予这样的工坊一定的税收优惠,甚至第一年可以免征营业税。 若是要控制资本不让其流向奢侈品等并不需要多少人工的产业,那就对其征收大额的税收,比如青楼这样的暴利行业就应该加大税收力度,至少要缴纳营业额一半的重税。 通过重税遏制这种不道德的行业存在发展,同时也能让想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掂量一下,是否有利可图。”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不过臣还是要泼点冷水,这税谁来征,如何征税可有什么具体的章程,什么样的政策在下面胥吏的盘剥之下也会走样,本来是好的政策结果却变成了恶政。” “英国公所说的不是收税的问题,而是收税人员的管理问题,这需要设计一套收税办法,并且收税人员要有一个专门的收税部门,每年要对这个收税的部门进行考核。 在朕看来大明存在的最大的弊端在于收钱的与花钱的是同一个人,比如一个县的知县,他既负责收税,同时又负责将税收花出去。如此权柄集于一人之手,也就给了其上下其手的机会。 若是这个知县每花一笔钱都需要申请,并且说明花钱的用途,知县还敢肆无忌惮的中饱私囊吗?” “如此增加一个新的收税部门,朝廷岂不是又多了一大笔开支?” “这个钱能省下吗?就算不增加收税部门,知县老爷会下乡下去收税吗?收税的主力还不是那些胥吏。这些胥吏不要钱吗?增加了新的收税部门,这些胥吏完全可以裁撤掉。” “可是就算成立了新的收税部门,不也一样要用胥吏吗?总不能让官老爷下乡去和黔首百姓收税吧。” “新的收税部门,官吏一体,任何新进入的新人都要从最底层做起,没有最底层的工作经验,就不可能得到升迁。” “读书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怎么可能愿意干这些他们认为的低贱之事,非得挂印辞官不可。”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他敢辞官,朕就敢将他的功名一撸到底,想要摞挑子那就别占国家的便宜。再说他们想干朕还不敢用他们呢,用他们收十两银子的税,能交到国库五两那都是他们有良心。” 张辅等众人暗自摇头,皇帝对读书人的怨念越来越深了,读书人若是不求变,儒家逐渐式微已成定局。可是儒家真的会心甘情愿的放弃手中的特权吗? 大明的未来是越来越看不清了,不过他们是武臣朝政如何走向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他们只要站在皇帝这边就已经是稳赢的局面。 他们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勋贵,已经升无可升,不站在皇帝这边难道还有人能开出比现在更好的条件,别人敢给他们也不敢要啊! 皇家与勋贵都是与国同休,只要勋贵不傻就不会冒着族灭的风险去背叛皇帝,风险与收益简直就是不成正比,只要皇帝能够保证勋贵的利益,勋贵武臣是大明最忠诚的力量,除非他们看到大明这棵大树即将彻底溃烂倒下。 正文 第145章 机械 其他人都将自己的差事向皇帝做了汇报,只有皇家制造局的吴四福与兵仗局的亦失哈二人一直没有说话,吴四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物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是一个老工匠,大字不识一箩筐。 是皇帝陛下让他有了做人的尊严,自从皇帝陛下管理制造局开始,工匠们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工匠们走在大街上,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不再为自己是工匠而羞于抬头。 亦失哈是内宦,有什么话完全可以回到宫中再说,他并不着急与外臣争夺与皇帝说话的时间。 皇帝终于腾出了时间看向他们这边,朱瞻基抬头看到吴四福那张老脸笑着说道:“老吴,吃饱了吗?” “回陛下,臣吃饱了!” “老吴不说实话,回头叫厨房给你下碗面,今天你没吃饱就怨李擎,弄了一桌子的菜没有一个实惠的,还有你已经是朝廷经制的官员,不必他们这些人低一等。”朱瞻基早就发现吴四福有些拘束,面前的饭菜就没吃几口。 “可不敢怪李大官人,臣是穷命,吃不惯这富贵的吃食。” “谁也不是天生的富贵命,等到老吴致仕之后,在家含饴弄孙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不过臣还想再为陛下多干几年,为陛下多带出几个工匠。如今的小后生们可是赶上了好日子,陛下不但让他们吃饱了饭,还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有学问的后生学起技术来就是比臣这样的睁眼瞎学得快,而且他们还会总结,把总结出的经验记录下来,这些经验就是留给后人的财富。” “老吴这话说的好,这技术啊就是要总结出来,编纂成书留给后人,这样才不会让我华夏祖祖辈辈积累的宝贵经验失传。” “还是陛下看的长远,不像臣这样鼠目寸光,手里的一点儿技术还敝帚自珍,却不知道这技术只有互相交流才能进步,闭门造车是得不到任何进步的。” 朱瞻基用手点着吴四福笑着说道:“老吴啊!现在想明白了,当初朕让你们把自己的技术贡献出来,你们可是一百个不愿意,总觉得朕在剥夺你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们就不想想,你守着你的那点技术捂着不放,可是你捂着的这点东西,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过时的技术。大家都把技术拿出来互相研究讨论,说不定一项新的技术就诞生了。” “陛下圣明,有好多本来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关窍,几个老伙计一起一合计可能就解决了,不过臣等都是凡夫俗子,陛下一个小小的奇思妙想就让我等难望其项背。” 吴四福大大的拍了朱瞻基一个马屁,接着说道:“就比如现在已经开始生产的自生火铳,若不是陛下的点拨,臣等再过几年也不一定能研制出来。” 朱瞻基眼前一亮,问道:“这么说你们的自生火铳造出来了?经过测试了没有?” “回陛下!造是造出来了,可能是弹簧硬度不够,发火率不到八成,不过再击发一次就能打响。” “朕要求的下雨天也能射击做到了吗?” “小雨没有问题,大雨还是不行,臣等将引药槽安放到了火铳的右侧,并且给引药槽安装了一个盖子,用一个小机关和击锤相连,击锤抬起的时候引药盖就会自动合上,击锤落下时引药盖自动打开。击发后再次装药进行下一个射击环节。” 朱瞻基大喜过望,吴四福的描述基本上与自己梦中看到的燧发枪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七成的发火率也完全可以接受。 如此不用火绳点燃,就可以排成更密集的阵型,单位时间内发射更密集的弹丸。 “做得好,你们的弹簧钢材是怎么解决的?朕记得上次去你们那里的时候,你们还没有解决弹簧问题。” “弹簧是比较费事,臣等采用多次锻打,使钢材成为百炼钢,虽然费事一些,但是做出的弹簧效果还是不错的,好在弹簧用钢不多,安排几个人专门制作弹簧就行。” “不要总想着堆人工,你们要换个思维方式,可以尝试使用机械力来进行一般性操作,比如锻打这样的简单重复工作,完全可以借助机械力量。” “机械力?何为机械力?”吴四福又从皇帝嘴里听到一个新名词,这个词单独拿出哪个字吴四福都明白,组合到一起就不明白了。 “机械力就是用机械的力代替人力的装置,比如你们熟知的舂米的水椎,灌溉用的水车都是机械的一种。他们是通过水流代替人力,你们也可以利用水力制造机械用开锻造工件,总比你们用锤子一锤子一锤子的敲要效率高很多吧!” 吴四福脑中灵光一闪,皇帝陛下说的太对了,舂米的水椎稍微改造一下换个铁锤头就能用来打铁,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何自己就想不到呢? 有了这水力锻锤,不知要节省多少人力呢?而且这水力锻锤还有一个人力比不了的好处,那就是不知疲倦。 有了这水力锻锤,不但效率能提高很多,就是人也不会那么疲倦。一通百通,既然能利用水力打铁,那么也一定能利用水力钻孔,锯木。 皇帝陛下这是为工匠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吴四福激动的跪倒在地口中不迭声的高呼:“吾皇圣明,您是天下工匠的恩人啊!” 有人不明白为何吴四福忽然会变得这么激动,亦失哈掌管兵仗局多年,非常清楚如果能用机械代替人力的意义。他对吴四福的激动感同身受,于是也起身跪地磕头道:“皇爷,您确实是给工匠们指明了一条前进的道路,手工制作终究是有瓶颈的,人力的过渡使用会让工匠的寿命缩短。 整日抡大锤的工匠大多数活不过四十岁,若是有机械代替,就能让这些重体力的工匠轻松一些。 工匠这个职业越老经验就越丰富,尤其是一些精细的工件是少不了老工匠把关的。” 正文 第146章 唐三任升官 朱瞻基虽然没有做过大明人口平均寿命的统计,但是也不难猜测大明的人均寿命不会超过四十岁。 这么低的人均寿命一方面是大多数人食物匮乏,营养不良,身体早早就垮掉了。 另一方面就是从事超重体力劳动透支生命潜力,试想一下本来是牛拉的犁,穷人用不起牛就只能人来拉,人拉犁需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泥土翻开,这样剧烈的劳作能不伤人吗? 朱瞻基对吴四福与亦失哈说道:“朕还担心你们会认为有了机械之后,你们饭碗会保不住呢?没想到你们对机械还是认可的。” “当然认可了,陛下前段时间给兵仗局派来一位大才,本来老奴听说是个官宦子弟,还以为就是来图个新鲜。待不了几天就得走呢,没想到这个后生不声不响竟然做出了一个加工箭杆的机械,有了这个机械,两个人配合下加工箭杆的速度快了近十倍。 以前箭支总是供不上军队消耗,有了这机械老奴保证,军队的箭支兵仗局管够。” “你是说安南黎氏那个黎叔林吗?” “是!就是他!” “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能让你亦失哈赞不绝口?” 亦失哈将黎叔林发明了一个能够切削外圆的机械,一人摇动手柄,一人负责切削。加工出的箭杆又直又圆,而且速度还飞快。 以前是削圆困难,现在变成了锯木困难了,黎叔林正在改进锯木工具,受到削圆的启发,他又想将锯条做成圆形,通过锯条转动进行锯木。 经过亦失哈简短的介绍,朱瞻基对这个黎叔林有了浓厚的兴趣,这样的年轻人读过书,有工匠基础,又热爱钻研,这是未来的科学家啊! 本以为是个跑官儿的,没想到人家是真爱,散了宴席若不是天色已晚,朱瞻基现在都想去兵仗局看看这个头脑灵活的青年。 人员散去之后,唐三任将正准备回宫的朱瞻基拦住,行礼过后说道:“臣有一事禀报,刚才人多嘴杂臣没敢说。” “什么事?” “陛下可还记得白莲教的那个女人?” 朱瞻基脑海里想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便问道:“是那个唐赛儿吧?” “正是这个女子,她现在可是通缉的重犯,现在就在孤儿学堂不远处的山坡上结了一个草庐,住在了那里。” “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她想在那里住就让她在那里住好了。不过她的吃喝用度从哪里来?” “陛下,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儿,居然硬生生在她的草庐周边开出了二亩地,她就是靠着这二亩地养活自己。 有一些泼皮混混,看到一个女人孤零零的住在那里,起了歹意,结果都被打的胳膊断腿折,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再也没人敢去自讨没趣。” “那女人为何要住在那里,以朕对她的了解,她要想过好日子,太容易了。这么多年白莲教的在民间敛了多少财富,就算她只保留一小部分,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何必吃这份苦。” “她倒是对臣说过,她就是想在一边看着那些孤儿无忧无虑的长大,她已经对不起了这些孩子的母亲,不能再让这些孩子受苦。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孤儿学堂的孤儿有两成都是她找来的。陛下,这个女人心里有一肚子的苦水!” 朱瞻基狐疑地看了唐三任一眼,说道:“季重倒是颇有恻隐之心,这唐赛儿长得不错吧?” 唐三任没想到皇帝突然之间会拿他开玩笑,呆愣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臣与唐赛儿见面的时候大多数都在夜晚,她都带着羃籬,臣看不清她的相貌。不过后来她在山脚下结庐而居,臣倒是远远看到过她的样貌。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年龄有些大了。” “年龄有些大?”朱瞻基没想到唐三任对唐赛儿的观感竟然是年龄大了。 “是,毕竟已经是寡妇了,不年轻也很正常。” 朱瞻基回想了一下那天见到唐赛儿的情景,唐赛儿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不过以这个十五六岁就已经成亲的时代,二十四五岁确实是很大了,女人三十岁都有可能当祖母的。 “先不管她了,派人盯着点她,只要她安分守己,朝廷还不至于连这么个异见者都容不下。” “臣明白,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裁决,臣的顶头上司,涿州知州最近频繁向臣施压,希望臣能把人工孵化技术出让给当地的大户,臣觉得一旦让大户掌握这项技术,用不了几年百姓就养不起鸭子了。” “呵呵!他们的手倒是伸的很长,不用理会他,过完年朕打算把良乡县与房山县合并,改为房山直隶州。这样你就不再受那涿州知州的管辖,你要做好接收良乡县的准备。” 唐三任心中一阵窃喜,这是要升官了。房山是小县,知县的品级只有从七品,直隶州的知州可是从五品。这一下子自己可就是连升四级了。 “臣谢陛下隆恩,敢不效牛马走!” “先别忙着说好听的,朕能直接控制的州县没有几个,你上任之后,要把全州的权力握在手里,房山离行在不远不近,正适合朕的一些新的政策试行。” “臣明白,不过陛下这州同知与通判要慎重选择,不然臣每天就只能与这些佐贰官勾心斗角,什么正事都干不了。” “人员的调配朕已经有合适的人选,程芦山在户部历练多时,正是放出去查看成色的时候,就让他给你当同知去,程芦山精通会计之学,州中的财政之权可以交给他。通判掌刑狱诉讼,缉捕盗寇,需要一个精通律法之人,这个人选朕再斟酌一番。 房山的一举一动都将牵涉整个大明未来的走向,可以说房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大明,季重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为了大明的万世之基,臣辛苦点算什么,臣唯一担心的是臣能力不足,把陛下交于臣的差事办砸了。” “无妨,房山离行在这么近,有什么疑难之处,季重快马来见朕,朕帮着你一起参详。” 朱瞻基的话让唐三任感动的热泪盈眶,士为知己者死,皇帝如此的信重与他,他唐三任怎么能不尽心竭力为陛下开好这宣德改革的头。 正文 第147章 视察兵仗局 朱瞻基现在学会了一些拉拢人心的手段,有时候臣子更需要的是君主的理解与支持,思想上的共鸣才更让人心潮澎湃。 唐三任是个游离于读书人外围的边缘人,与读儒家经典相比,他更愿意读经世济用之书,这些书籍被读书人称为杂学,难登大雅之堂。 正因为爱读这样的书,历次科举都是名落孙山,通过监生谋了一个房山县令的差事,本以为这辈子就在偏僻小县里来回打转,混上几转之后,安然致仕,回家含饴弄孙,了此一生。 没想到当时还是太孙的皇帝陛下来到了房山县,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不在庸庸碌碌的活着,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 可是唐三任的内心非常充实,因为他看到了房山县因为他的努力发生的改变,老百姓见到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让唐三任感觉自己的努力非常的值得,为官一任就是要造福一方。 自己的努力不但得到了百姓的认可,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信重,与升官的喜悦相比,唐三任更是感到了深深的责任。 皇帝是因为信任他唐三任才会把新政的试点选在房山,若是他把差事办砸了怎么对得起皇帝的信重,回房山的路上,唐三任一路都在思考房山未来的规划,如何配合皇帝让新政在房山落地生根。 与唐三任想着将未来的差事办好不同的是,朱瞻基却想着房山通判的人选,这个人必须要刚正不阿才能在新政中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不然选择一个屁股坐歪的通判,不但不能帮助唐三任处理好政务,还会拖他的后腿。 朱瞻基首先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于谦,可是于谦的官职已经升到了从四品,若是调到房山做通判那是贬官,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于谦又没有犯错误,凭什么贬人家的官。 朱瞻基现在真后悔当时怎么就一下子把于谦的官给升上去了呢?既然于谦不能使用,那就从于谦的同年中找一个人选,可以说朱瞻基对于科举的名次一点都不信任。 别人不说就说于谦吧,他可是永乐十九年三甲第九十二名,可以说排名非常的靠后,然而同一年的进士当中于谦却是最耀眼的一个。 朱瞻基随意圈中了一个叫做夏希淳的监察御史,也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不过排名却比于谦靠前了很多,人家可是二甲二十九名。 圈定了人选之后朱瞻基打算亲自考核一下这个人,如果不合用趁早放弃。 第二天一早,皇帝的口谕就传到了都察院,而且这口谕还是给一个七品的小小御史,传夏希淳觐见。 都察院一众御史对夏希淳投以羡慕嫉妒的眼光,皇帝冷不丁召见他们这样的七品小官,说明他已经进入到了皇帝的视线里。步步高升指日可待,怎能不让旁人羡慕? 夏希淳也是一头雾水,他又不是如于谦那般头铁,早早的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就是想做一个按部就班的官僚,不出风头也不犯错误。 要说他夏希淳也有抱负,也有升上阁台辅佐圣君,调节阴阳开创盛世之心。 然而在都察院的几年时间里,官场的尔虞我诈早已将他的棱角磨平,即使是弹劾也是从众,从来不特立独行。几年时间他已经蜕化成了一个混日子的小官僚。 曾经的那些扶保君王、匡扶社稷、名垂青史的抱负早已淹没在尘烟之中,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单独召见他,夏希淳可不敢认为皇帝是闲的没事找人闲聊。 夏希淳不敢耽搁,赶紧跟着传口谕的小宦官一路来到乾清宫。刚到乾清宫门口就发现皇帝正带着人准备出去,夏希淳刚想上前行礼,皇帝挥手道:“别行礼了,你就是夏希淳?” “正是微臣!” “朕准备去兵仗局,你跟上吧!” 夏希淳赶紧跟在皇帝的身后,看着皇帝上了御辇,车驾开始出了宫门直奔兵仗局而去。 一路上皇帝没有同夏希淳说过一句话,夏希淳心中忐忑,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召见他却又不闻不问。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夏希淳观察着皇帝上朝之外的状态。他发现皇帝陛下并没有多大的架子,跟身边的贴身内侍有说有笑。 很快进了兵仗局后,朱瞻基下了御辇在亦失哈陪伴下开始视察整个兵仗局的运行情况。 朱瞻基发现整个兵仗局的运作方式完全是在模仿皇家制造局,这就是标杆效应。人家制造局同样的人工所生产的产品又多又好,而且成本还低,你兵仗局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尤其现在这种按照军方的意愿采购的模式,军方觉得你的产品不好,完全拒绝采购,没有订单整个兵仗局上下还不得饿死。 而且现在采购负责人就是皇帝,你敢贿赂皇帝,是嫌命长了吗?正是这种严格的制度让兵仗局不得不跟上皇家制造局改革的脚步。 如此才能拿到一部分军方的订单,不至于被皇家制造局击垮。不得不说亦失哈是个有能力的管理者,虽然没有经过朱瞻基的指点,但是凭着在制造局的观摩就把兵仗局管理的像模像样。 受朱瞻基的影响,这些内宦对工匠们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他们担心万一哪天皇帝看中了哪个工匠,匠人们会把他们欺压工匠的事抖落出去。 朱瞻基只是在其他地方走马观花一般转了一圈,就让亦失哈将他指引到箭矢组。 黎叔林正低着头琢磨锯木机械的改造,就感觉到眼前多了一片人影,抬头一看一个身穿大红龙纹服,与自己年岁差不多微胖的黑脸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年轻人的身后亦失哈等兵仗局的管事太监们都恭敬的肃立在年轻人的身后。 能让这些太监如此恭敬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么年轻的人还穿着皇家的衣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黎叔林可不是书呆子,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尺笔。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兵仗局掌司黎叔林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 第148章 黎叔林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个向他行礼的年轻人,一把将他扶起来说道:“快起来,朕就喜欢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给朕说说你在忙什么呢?” “回陛下,微臣在设计一个锯木料的机械,微臣的构想中,有了这个物件工匠锯木的效率能提高一倍不止,而且还比原来省力。 微臣受削圆机械的启发,想把锯条做成圆形,把锯条固定在平台上,并且设计成能够升降的模式,根据木料的大小进行调节。”黎叔林似乎早就知道皇帝会来,话说的四平八稳,条理清晰。 “想法很大胆,朕看这想法能成,不过看你的设计只是把直线运动变成了圆周运动。并没有省多少力,不知你听没听说齿轮这种工件?” “陛下是说车轴上与车轮连接处的齿牙吗?” “朕不太清楚这车轴上的齿牙是什么样的,不过朕说的齿轮是这样的,和你准备制作的圆形锯条有相似之处,不过锯条是齿牙是斜线布置,而齿轮的齿牙是对称的三角形。” 说着朱瞻基拿起黎叔林用过的炭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齿轮的草图,继续说道:“就是这个样子的,朕听说大小不同的齿轮组合可以起到省力的作用,同时也能增加锯木的力道。” 黎叔林看着朱瞻基画出的草图,心中震惊无比,都说皇帝对工学之道有着高深的造诣,没想到竟是如此之高。 他黎叔林可不是那些除了之乎者也,什么不懂的大头巾,只凭着皇帝陛下画的这个草图,他的心里就已经有好几种组合的方案。 这齿轮省力的原理说穿了就是一个变种的杠杆原理,把直线运动的杠杆变成了圆周运动的圆形,发力的齿轮越小,受力的齿轮越大,就越省力。 通过组合齿轮甚至能算出来发力的齿轮转一圈,传递到锯条上的时候转多少,通过不同齿轮的组合调节锯条的转速。 不过这齿轮需要好钢制造,不然用不了几天就得报废了。 “陛下,这齿轮虽好,不过却需要好钢,现在好钢连兵器都不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钢供微臣试验。” “好钢不是问题,朕可以给你特批一千斤好钢用作齿轮的试验,不要怕失败,只要路子是对的总有成功的一天。你做实验也需要好的铁匠,回头让亦失哈调几个手艺精湛的铁匠跟着你一起做事。 朕有一个要求,你要把每天的实验数据整理好,编纂成册,这些经验教训都是宝贵的财富,为了后来人不再走弯路,做好记录就是必须要做的事。” “臣明白!只有做好记录才能保证技术不会失传,不过臣建议陛下立法保护技术拥有人,工匠们发明出的技术那是人家工匠的心血,不能白白的便宜了使用技术之人。 工匠们没有利益谁愿意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技术贡献出来,只有让工匠看到献出技术比捂在手中获得的好处更多,工匠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把技术贡献出来。” “叔林所说与朕所想不谋而合,前些时日令尊也在朕面前说起过这事,以后朕会成立一个专门管理技术的部门,每个人的专属技术都会受到保护,朕把这个专属技术称之为专利,管理专利的部门就叫专利局。 任何使用专利技术的集体和个人,都要得到专利持有人的授权。并且要付给专利持有人一笔专利费用,视技术的重要性给予相应的费用。” “陛下这个办法好,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滥竽充数,拿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来注册专利,或者以权谋私不给真正拥有技术之人办理专利证明,每一个申请专利的个人或者集体,都要经过一个专业的评估团队的评估。证明这项专利确实真实有效,并且能够应用到生产生活当中。 这些评估人员由整个大明技术最过硬的老工匠和工部对技术了解透彻的官员组成,每一项专利的评估他们都要实名投票,并且做出保证他们将与这些被评估的专利会关联在一起,一旦被查出事弄虚作假,评估人员也会承受连带责任。” 朱瞻基听着黎叔林对专利技术的理解,心中暗赞:这个年轻人对技术方面的理解还真是深刻,可见平日里就一直在钻研这些问题。 要想技术快速发展,对于技术发明人的保护必须要到位。只有让所有人都看到发明创造能够带来丰厚的利益,有志者才愿意将精力投入到新技术的研发当中。 这样一个全方面的人才,单单放在兵仗局中有点浪费了,他更应该去官场历练,去发掘更多的能工巧匠。 “叔林,可有兴趣管理这个新的部门,虽然暂时级别不高,但是未来他将是大明妇孺皆知的重要部门。” “微臣不愿意!”黎叔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何?”朱瞻基第一次见到拒绝当官这么痛快的人。 “微臣不是当官的料,强去当官不是坑害了同僚就是被同僚坑害,到时候反倒是后悔都来不及。微臣就喜欢钻研,兵仗局很适合微臣,亦失哈公公也对微臣提携有加,臣愿意在兵仗局为陛下、为大明研究出更多的新式机械,提高大明的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去,朕也不勉强,做研究也是一样为大明效力,有什么要求就找亦失哈提,他给你解决不了,朕来给你解决。 走带朕看看你的新发明,本来今天朕就是来看你的新发明的。”朱瞻基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是转到了下一个话题。 “是!陛下请!” 黎叔林设计图纸的地方就在箭矢作坊的边上,走几步路就来到了一架木制的削圆机械面前。朱瞻基看到两个人正在操作这台机械,说是机械,其实就是一个木头框架上安装了一个类似水井上的辘轳一样的装置。锯好的木料卡进辘轳中间的卡槽里,为了保证稳定,对面还设计了一个顶头,顶住了木料对面的中心。 固定好木料后,一人在后面摇动辘轳的手柄,辘轳开始转动起来,侧面之人控制刀具,沿着轨道按照定好的深度,开始切削工件。很快一支箭杆就加工了出来,箭杆表面光滑均匀,比起原来手工削制又快又好。 正文 第149章 朱瞻基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这机械的一大毛病,那就是轮轴与外套之间没有缓冲的工件,如此没有缓冲的干磨之下,很快外套与轮轴之间的间隙就会变大,加工的精度就会大大的降低。 “叔林,你这个机械的精度能够保持多长时间?” “回陛下,一天就得换一次,不然就没有精度了,这也是微臣苦恼之处,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将这种容易磨损的地方保护起来。” “听说过轴承这种东西吗?”朱瞻基问。 “微臣没听过!何为轴承?” 朱瞻基也解释不清楚轴承是什么原理,他只是将梦中见到的东西记了下来,利用他的绘画水平,能够将实物图纸画出来。 看着朱瞻基画好的图纸,黎叔林摇摇头道:“陛下,您画的这个东西,咱们造不了,首先如何保证里面的钢珠不掉出来就是一大难题,其次这个轴承的钢材比制作齿轮的钢材还要好,如何能够将外圆与内圆组合在一起,并且保证钢珠不会脱落,这是一个大难题。” “朕只是给你一个建议,齿轮与轴承肯定会成为未来机械的重要部件,现在就开始着手研制一点都不早。还有一样叫做螺丝的工件,与前两样一起是机械制造三大常用工件。” “陛下说的螺丝是不是丝扣?” “朕不懂技术,也不确定是不是一种东西,不过螺丝的应用非常广泛,除了紧固工件之外,还有更多的应用。比如这台削圆的机械,如果应用上螺丝,你在切削时就不必用手推着走刀,而是装置一个手柄,每摇一圈进给多少都是固定的。这样加工的精度是不是就会提高很多?” 皇帝这叫不懂技术?怎么比他这个专业靠技术吃饭的人还懂技术呢?黎叔林心中吐槽,他现在也已经习惯了使用皇帝陛下所说的技术一词。 以前大家都叫手艺,意思大差不离,不过技术听起来更高级一些。皇帝今天所提出的这三样东西,任何一样取得成果,都是一场技术界的盛宴。由此带来的机械进步黎叔林都不敢想。 不过这几样东西加工起来一样比一样困难,想要全部实现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期间要花费多少钱粮物资不可估量。 “陛下您提出的三项新技术发明,每一项都意义重大,微臣虽然造不出来,但是却知道这三样新技术会给机械带来怎样的变化。 就是这研究投入能不能跟得上去,做这些研究是非常稿费物资的。” “钱粮物资都不是问题,朕会全力满足你的需要,为了让你更好的发挥所长,朕特许你在兵仗局不受任何人约束,你需要的人才无论是兵仗局的,还是皇家制造局的,只要是你挑的,两边都无条件给你放行。 等你做出更好的成果后,朕会将你的研究人员单独拿出来,成立一个机械研究所,专门负责机械的研究制造。” 皇帝陛下的肯定与支持对黎叔林这样的研究者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很多有天赋的研究者都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导致研究失败。 还能有比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让人愉快吗?黎叔林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向皇帝行礼道:“微臣不过微末之身,怎敢得陛下如此之礼遇,微臣不胜惶恐!” 朱瞻基摆手说道:“朕用人唯才是举,不看你原来的身份,只要是能够做出对大明对天下有益之事的人,哪怕他是贩夫走卒,优伶娼妓朕都会破格提拔使用。你还有什么要求,趁着朕在这里一并提出来,朕能够给你解决的都给你解决了。” “臣谢陛下隆恩,暂时已经想不出什么需要的,只有在研制过程中遇到问题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一些需求才能知道。” “好!既然如此,朕暂时批给你五千两研究经费,同时给你派过来一个管理账目的账房,帮助你厘清账目琐事。还有一件事朕差点忘了,亦失哈!” “老奴在!” “鉴于黎叔林发明的新式工具对生产效率的提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特赏赐纹银一千两。同时赐予黎叔林正七品宣议郎散阶,统管机械研究所。” “老奴明白!”亦失哈躬身领命。 黎叔林更是跪地磕头道:“微臣叩谢皇上洪恩浩荡,微臣一介白身能得陛下超擢感佩五内,怎敢不鞠躬尽瘁,以报圣恩!” “免礼吧,多做出几样新式的机械提高制造局与兵仗局的生产效率,就是对朕对大明最好的回报。时辰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希望朕下次再来的时候能够看到让朕更惊奇的新式机械。” “是!微臣恭送陛下!” 亦失哈将皇帝送出兵仗局的大门,皇帝在登上御辇之前对亦失哈说道:“亦失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过了年朕有可能还会派你再去奴儿干都司走一趟。 朕也不要求那里的女真土人能够完全臣服于大明,只要他们在口头上承认他们是大明的臣民就行,等过几年大明的海军实力上来之后,再对那里实施全面管辖。咱们要做到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皇爷,土人蛮夷不通教化,畏威而不怀德,想要土人蛮夷臣服,必要的震慑还是少不了的。 老奴建议大明开大船沿黑水入海口一路上溯。途径沿途的部落适当展示武力,让土人心生不可抗拒之感。 土人多信萨满,这种口口相传的神祇,并不能直观上带给土人心理上的震撼。老奴觉得应该把佛教引入奴儿干都司,在那里建造一座宏大的佛寺,以佛法消弭土人的戾气。 同时在宣讲中让土人觉得只有信奉佛祖才能有美好的来世,今世之苦是为了来世之福。 当土人们一心将心思用在礼佛上,朝廷对他们的管辖就容易多了。” “这就是你在海参崴建永宁寺的初衷吗?” “回皇爷,永宁寺的效果已经显现出来,朝廷应该向天下佛寺下旨,让他们都去外蕃之地建立佛寺,宣讲佛法。” 正文 第150章 朱瞻基想到了大明之后的那个王朝在草原推行的政策,草原上只要有部落聚居的地方就有一座喇嘛庙。 而且还规定了每个草原家庭的义务,每家必须有一个成年的男丁到喇嘛庙出家侍奉佛祖。 大量的男丁进入喇嘛庙的后果就是一方面草原上能够骑马射箭的士兵少了,另一方面进入喇嘛庙的男丁失去了繁衍后代的机会,草原上的人口停止了增长,终满清一朝草原上的人口就没有什么增长。 满清就是用这种隐形的办法达到了对草原减丁的目的,虽然代价是草原越来越虚弱,连罗刹人小股的殖民者都挡不住。北方大量的土地成了罗刹人的乐园,但是效果也是明显的,满清将近三百年时间里,除了不受满清控制的漠西蒙古造成了一些困扰,其他草原牧民都成了听话的羔羊。 本以为人家是立国之后才有了这种想法,现在听了亦失哈的话才明白,敢情人家女真人这种政策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 朱瞻基不相信这种明显减丁之计,是亦失哈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应该这样的想法在女真部落高层就不是秘密。 配合这个政策的还应该有一个推恩令,将部落首领的子孙不断分封,尽可能的分散他们的力量,使他们无法将大部分的部落民凝聚起来。 这样一盘散沙的土人才能能大明分而治之,等到时机成熟便开启改土归流,彻底掌控在中原朝廷手里。 朱瞻基对亦失哈的建议举双手赞成,不但赞成,而且还要再添上一点儿建议:“等到土人们对佛祖深信不疑,并且对自己的来生充满渴望的时候,可以推出每户土人家中贡献一个男丁入寺庙供奉佛祖。” 亦失哈略微一思索,马上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亦失哈只想用佛法懈怠土人的暴戾之心,使其变得温顺易于管理。 而皇帝这是想让土人亡族灭种啊,这样大量的青壮男丁进入寺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生孩子的主力减少了,新生儿的出生就会越来越少。 几代人下来,土人就会发现他们部落的人丁越来越少,不过到那个时候,整个部落的百姓已经完全被佛祖掌控,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说会不会被大明干涉,就是部落百姓也已经习惯了佛祖的存在,期待有一个美好的来生。 谁破坏他们的美梦,他们就跟谁死拼到底。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一切都已经掌控在寺庙手中,乌斯藏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朱瞻基也不管亦失哈能不能理解,径直带着人回宫去了,回来的路上似乎才想起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对着范安小声吩咐了一声,范安点头向跟在后面的夏希淳招了招手,夏希淳赶紧快步走上前问道:“公公有何指教?” “皇爷召见你呢!” 夏希淳今天一天跟着皇帝在兵仗局待了大半天,几乎被当成了透明人,没有人搭理他。现在皇帝总算是想起他了。 来到皇帝的御辇边上,拱手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朕今天一直在忙,怠慢夏爱卿了!” “陛下言重了,能够随侍在陛下身边是微臣的福分。” “你倒是会说话,你对朕今天视察兵仗局的作为有何看法?” 夏希淳心中一动,知道皇帝的考验来了,自己要好生斟酌一番,该如何回答呢?若是实话实说那就是根本就没看懂皇帝到底在干什么,若是不说实话,那又该说什么呢? 夏希淳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重视工匠,工匠又不种地也不养蚕,不能生产任何衣食。无非就是造一些奇技淫巧之物,图个新鲜的玩意能有什么大用! 既然不明白,那就还是按照本心来回吧! “回陛下,微臣看不懂陛下在干什么,农桑才是国之根本。陛下应该多关心稼穑,少沉迷于奇技淫巧之物。”这是身为御史的劝谏。 朱瞻基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劝谏已经听了一箩筐,也不差夏希淳多说这几句,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当回事? “大政朕已经交于内阁,朕说到做到,绝不干涉大政的运行,朕只是在为朕的內帑忙碌,朕要养天下的兵马,还要养偌大的紫禁城,朕也是难啊!” 皇帝的话说的很直白,老子把绝大多数的税收都交给了内阁打理,手头有点紧了,还不让老子出来挣点钱。 夏希淳有些不适应皇帝说话的方式,按理说臣子劝谏君上的时候,皇帝要么虚心接受批评,要么搪塞点别的理由。哪有如当今这般赤果果的哭穷,把挣钱二字说的冠冕堂皇。 “陛下缺钱可以让户部拨给,陛下乃是九五至尊,理应享受天下百姓的奉养。” “夏爱卿此言差矣,君无戏言,朕刚说过以后不用国库奉养,话音还没落下多少天就要反悔吗?都说皇帝是言出法随,朕若是说话不算话,以后谁还愿意听朕说话?” “这······”夏希淳也知道让皇帝再收回说出去的话,尤其是已经明发邸报,布告天下的情况下,若是再行反悔,势必会引起天下人心的背离。夏希淳有些词穷,对于工匠之学他除了奇技淫巧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皇帝的话一说完,夏希淳就知道自己的第一个考验失败了,也不知道皇帝还给不给自己机会。 朱瞻基心中叹息,这就是科举出来的官僚,根本就没有一点战略的眼光,指望这样的官僚治理国家,这个国家只能是原地踏步。 可是朱瞻基现在真的是无人可用,整个大明懂实学,愿意学实学者凤毛麟角,官本位体制下,只有读四书五经才有可能进入官场,学实学又当不了官,做不了老爷,除了富贵闲人,有几个人愿意沉下心来研究实学。 “什么叫奇技淫巧,工匠不重要吗?耕田要不要耕田的工具,收割要不要收割的工具?我们的祖先刀耕火种,到现在精耕细作,我们种地的工具进化了多少次,是谁改变了耕作方式,是谁提高了耕作的效率?” 正文 第151章 痛脚 夏希淳从来就没把工匠与农桑之事联系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农耕的工具就应该是那样,只要种地就应该有这些工具,工匠们不过是按着样子做出来而已。 皇帝问的几个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跟在御辇的边上,大冬天的夏希淳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若是不能给出皇帝一个满意的答案,自己的仕途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越是回答不出,夏希淳的心情就越是浮躁,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暴走的边缘。他使劲咬了咬舌尖,舌尖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清明了一些。 夏希淳绞尽脑汁去想今天皇帝所做的一切决定,以及皇帝所说的话,头脑中灵光一闪,皇帝不管是在与亦失哈说话,还是在与黎叔林说话时,提到最多的词就是制度和法律。 这两个词夏希淳都明白,也知道这两个词所代表的含义,想一想自己一个两榜进士,本该进翰林院修史养望,却阴差阳错进了督察院成了御史。想要干好御史就得研究《大明律》、《大诰》等大明律法,对于祖制也是有着相当程度的钻研。 可是皇帝今天所说的制度与法律与他所知道的律法毫无关系,难道是希望他夏某人支持皇帝陛下更改祖制吗? 若是如此,皇帝可太高看自己了,这种事关众人利益之事,哪里是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官可以置喙的。 夏希淳把心一横,宁愿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天下的读书人,坚决不能答应皇帝任何不利于读书人的要求。 朱瞻基等了一会儿,见夏希淳还是六神无主一般一言不发,心中彻底失望,这个群体的思维已经僵化,根本就不能适应马上到来的变革时代。 人才还是自己培养吧,等再坚持几年,房山孤儿学堂的孤儿成长起来,就不会再为人才之事发愁。 夏希淳看着皇帝远去的仪仗,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阵冷风吹过,夏希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才惊觉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 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自己已经在皇帝心里留下了无能的印象。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坐在书房中开始写请求致仕的奏疏。 奏疏很快经过通政司递交到了皇帝的书案上,朱瞻基看完奏疏后面一阵冷笑,对着随侍在身边的范安说道:“你看看,这些个读书人都是精贵的,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连说都说不得了!” “皇爷何必为这种人生气,打发了就得了。” “他想得美,他不是想撂挑子不干了吗?去传旨,既然夏希淳想回家养老,那就把朝廷给他的功名全都撤掉,不愿意为朝廷效力,那就别占朝廷的便宜!” 范安对皇帝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疑惑,转身就去找翰林学士拟旨。 圣旨到了内阁这里,包括内阁首辅杨士奇在内的所有阁臣都对这道圣旨提出了异议,杨士奇对带着草拟好的圣旨来请内阁副属的范安说道:“范公公请善待片刻,老夫等去见见陛下,说不定陛下就会回心转意了。” 范安也没强求,跟着几个内阁阁臣一道回到乾清宫。朱瞻基对这道圣旨被内阁挡回来有着心理准备,这会儿看到几位阁臣联袂求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几人进了乾清宫一丝不苟的行完礼之后,朱瞻基命小宦官搬来锦墩请诸位老先生坐下后问道:“几位先生来见朕可有事赐教?” 杨士奇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老臣请陛下明示那夏希淳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让陛下如此雷霆震怒?” “杨爱卿这是在指责朕吗?一个七品的御史朕还犯不着与他生气!” “老臣不敢,只是觉得革除夏希淳的功名的惩罚有些重了,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不易,一朝革去功名就等于之前的付出全部付之东流,对读书人来说比杀了他打击还要大。 如此惩罚,也对陛下的仁义之名有碍,若是夏希淳没有犯下什么重罪,还请陛下高抬贵手,让他致仕回家就是了。” “你们也是如此认为吗?”朱瞻基看向其他几位阁臣问道。 “臣等请陛下高抬贵手,饶过夏希淳!” 朱瞻基知道功名是文官们的底线,肯定会寸步不让,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会形成定例。只要哪个臣子敢用辞职要挟皇帝,皇帝就会用革去此人功名反制。 士绅的利益主要在科举优待上,当官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绝对不是必须的雪中送炭。 朱瞻基的这一招可以说是戳到了文官们的痛脚,看着几位没有一点妥协意思的阁臣,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当官是想当就当,一个不顺心不想当官了,就回家悠然林下,做一个闲云野鹤般的富家翁。 你们可想过朝廷的利益,置国家百姓于何地?这天下是朕的还是你们的?” 这话说的太重了,内阁诸臣承受不住纷纷跪倒在地,杨士奇顿首拜倒口中称道:“陛下何出此言,这大明当然是陛下的,臣等也是忧心陛下刑罚过重,有碍陛下英明。” “英明?朕在你们眼里还有英明可言吗?估计你们在背后都在议论朕沉迷奇技淫巧,不重文教。是不折不扣的昏庸无道之君吧! 朕有一问请问诸卿,既然天下是朕的,诸臣都是朕之臣子,若是臣子都是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撂挑子,朕要这样的臣子有何用?朝廷凭什么要给这些人优待?诸位可有教朕的?” “陛下,读书人在朝为官,在乡野为士绅,也是朝廷的基石。没有读书人在乡野维持秩序,宣扬教化,乡野之中岂不是盗寇横行,礼崩乐坏。”杨荣接过了话题。 朱瞻基心生警惕,自己现在虽然不是在大朝会,可是内阁辅臣也有五六人,岂是自己一张嘴能够辩驳的了的。 不能陷入对方的话语权之中,要掌握主动之权,既然免去功名让内阁集体抗议,就说明这一步走对了,抓住了读书人痛脚。 “朕不听什么读书人在乡野的作用,朕就问这样一句话,若是再有官员一不顺心就撂挑子的行为,朕该如何处置?” 正文 第152章 内阁诸臣知道皇帝这是想要知道文官们的底线,这个表态关乎着读书人未来的利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若是做出什么有损读书人利益的决定,他们这几位阁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含沙射影诋毁人,罗贯中的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让曹操毁誉参半的历史形象成了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 可是今天必须要给皇帝陛下一个交代,一个官员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就突然辞官不干。说好听的就是视功名富贵去粪土,说难听的那就是根本对朝廷给予的官职所承担的责任不放在心上。 内阁诸臣也知道今天这事皇帝占着理,真要较真的话,你当朝廷是开铺子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几人心中都是暗骂这个夏希淳真不是东西,若不是他撞到皇帝的刀口上,皇帝怎么可能会想到要革去辞官者的功名。 可是现在这事已经不是夏希淳个人之事,而是事关整个士绅群体利益之事。关于读书人优待的问题他们损失不起,坚决不能让皇帝革去夏希淳的功名。 只要拖下去,未来会有其他折衷的办法。杨士奇是内阁首辅,别人可以沉默,他却必须要说话。 “臣以为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一个并没有犯多大错误的官员的功名革除,会引起天下所有读书人的不适,正所谓不能不教而诛,夏希淳正好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夏希淳从严处置能够有效震慑官员的惰政之心。 对夏希淳的处理结果明发邸报,并强调以后若再有随意提出致仕者,一律革除功名。陛下有句话说的不错,朝廷不是一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明发邸报后还有人敢于以身试法,一律革除功名,根据罪行大小进行定罪。” 朱瞻基点点头道:“杨爱卿的话诸位怎么看?” “臣等附议!” 既然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要先立法令,朕也不好违背众意,不过夏希淳这样的案例必须从重处置。朕意全家发配旧港,为大明戍守边疆。正好刘观那里也缺一个帮手,夏希淳去了之后正好可以与刘观高低搭配。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众臣这回不敢再继续反对。 牺牲一个夏希淳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让文官不安的是功名若是随意被皇帝革除,那文官的威严就会荡然无存,没有了这层神圣性,文官们拿什么来与手握兵权的皇帝争斗。 对于朱瞻基来说,本来也没有想过现在就能把文官们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功名随意拿掉,这是文官们集体的底线,谁敢动文官们就会跟谁死磕到底。 不过既然皇帝抓住了把柄,文官们就要给皇帝一个交待,皇帝做出的决定,即使是内阁动用了集体封驳之权将皇帝的圣旨拦,也要给皇帝一个令皇帝满意的说法。 君臣之间在折中之后达成了一个新的平衡,从此以后不管群臣多么反对皇帝的计划,都不能再使用集体请辞的手段压制皇帝。从这一点来说,这一回合的君臣之争朱瞻基是占到便宜的。等于是皇帝废掉了文官们的一个群攻技能,没办法谁让文官自己身边那么多的猪队友。 与内阁达成一致之后,很快圣旨明发出去,夏希淳没想到自己一个请辞在朝廷内部引起那么大的争议,君臣争斗的结果是他夏希淳成了牺牲品。 内阁诸臣退出乾清宫后,脸上都是愁云密布,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一次机会把握的非常之好,夏希淳给皇帝完美的递进了一把刀子,而且这把刀子还直插要害。 回到内阁值房,杨荣走到杨士奇的身边低声说道:“士奇,这功名乃是读书人的根本,若是皇帝以后能够随意革掉读书人的功名,士绅的威严将会尽丧。” 杨士奇皱着眉头说道:“我等还是告诫百官,如今已是新君当政,诸臣要打起精神,新朝就要有新气象。还有老夫劝你以后少在家中召集同僚,陛下的锦衣卫与东厂可不是吃素的。 另外皇帝还有一支秘密力量那是先帝留给当今的,据说是专门从事细作,暗探之事。你的家中说不定都会有皇帝安插的人手,不要再让皇帝抓到把柄了。” “某晓得,不过锦衣卫与东厂乃是皇家鹰犬,是实打实的恶政,我等应该谏言将这两个部门的侦缉之权革除,只保留仪仗扈从之事。” “陛下是有为之君,岂会自毁耳目?这话哪是我等臣子能说的,皇帝待在深宫全靠厂卫沟通消息,你若是向陛下建议裁撤厂卫,陛下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杨士奇低声喝道。 说句心里话,杨士奇是瞧不起杨荣的,杨荣除了参谋军事之外,并无其他显著特长。 “士奇也太小心了,我等不过是在家中畅聊一些奇闻轶事,与朝政无碍。”杨荣边走边说道。 “勉仁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们这位陛下胸中藏有锦绣,一心想要让天下贱民都能三餐饱食。不过却对我等名教子弟甚是贬低,我名教子弟现在也是多有不堪,以至于读书人的整体水平也被拉低。 我等还是要会同礼部,对天下学子进行规范管理,朝廷名器又岂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今天的事皇帝陛下没有错,干好干坏是能力问题,一不顺心就不干那就是人品问题。 现在读书人有一股风气非常不好,拿到功名之后,仗着朝廷给予的优待肆意兼并土地,地方官员也处处对他们进行维护。 以前大政在陛下手中,我等还有一个搪塞推脱之辞,现在大政到了内阁手中,再出问题就是你我负责了。 若是不对地方加以控制,用不了多少年,朝廷的税收就会锐减,甚至总有一天会无税可收。” “士奇想的太远了,就算有这一天你我早已作古,何必去操心你我注定看不到的事。再说各地方税收总量都是恒定,如何收税是地方官之事,朝廷只要收到朝廷的那一份税赋就行。” 正文 第153章 内阁分歧 杨士奇没想到杨荣竟然能说出如此短视之话,虽然他们已经老了,没有几年的活头,但是千年以前老祖宗都能明白不谋万世者,不足某一时。怎么到了号称智者的杨勉仁嘴里就成了只顾眼前利益了呢? 看来皇帝对士绅优待的试探让杨勉仁急了,杨士奇心生警惕,越是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越是不能被皇帝抓住把柄。 “勉仁!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想着利用舆情给陛下施压,陛下已经将大政托付内阁,正是我辈大展身手,实现我辈修齐治平梦想的时候。 只有大明在你我手中更加的强盛,内阁的权柄才不会失掉,若是你我执政,大明到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不用皇帝陛下说话,老夫也羞于坐在首辅之位上。” 杨士奇的话说的很重,已经有了教训的意味,杨荣脸上有些挂不住,羞恼的一甩袖子说道:“士奇此言老夫不敢苟同,若是君权没有制衡,今后谁还能拦得住皇帝欲望。 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的皇帝,所造成的破坏,比起读书人所占的那点儿蝇头小利可要大的多。 今天皇帝用士绅优待试探我等的决心,明天就会用士绅纳税继续试探我等,我等一步退步步退,总有不能再退的时候,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什么时候说要取消读书人优待了,我等身为臣子不能不分是非对错为了反对而反对,今日陛下已经做出退让,没有坚持将夏希淳功名革除,我等若还是不依不饶,下一次陛下还会退让吗? 到那时我等又该如何自处,想要陛下一直能够优待读书人,读书人首先要做出让陛下信重之事。 陛下将大政交于内阁就是对你我这样的读书人的考验,若是我等能够将天下治理一下井井有条,国富民丰。陛下有何理由剥夺读书人的优待! 若是这天下在你我的治理下,饥荒遍地,饿殍遍野,百姓民不聊生,你觉得我们有脸去跟陛下张嘴谈什么读书人的优待吗?” “士奇此言差矣,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而是谋求富贵,若是读书不能富贵,谁还愿意苦读。大多数人想的都是锦衣玉食,娇妻美妾。 能够以天下为己任的人能有几个,想让人干活,就得给人好处。大明俸禄底下,才有的优待读书人的政策。若是取消优待士人,那就要提高俸禄,致仕之后也要有合理的待遇。 不然一个官员清廉自守了一辈子,致仕之后因为没钱,在饥寒交迫中死去,这是朝廷的耻辱。” “勉仁,陛下登基时就已经明确表示从明年开始提高低级官员的俸禄,并且只发放粮食与银钱。其他杂物不在用作俸禄发放。 这话你没有听到吗?老夫倒是觉得大明的官员不是俸禄低下的问题,而是大明的官员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科举出身的官员不通实务,想要做事却毫无头绪,不得不依靠于幕僚的协助,这也是现在师爷一行兴起的原因。本来是官员应该做的事,结果成了幕僚在做,那么幕僚不要钱吗? 这个钱朝廷是不出的,吏部也没有师爷这一编制,那么聘请师爷的钱官员自己出吗?官员当然不会花自己口袋里的钱,这个钱就变成了耗羡加在税收里成了百姓的负担。 对于那夏希淳,皇帝召见他本来是他的一个机会,只要问对得到陛下的认可,仕途前程无忧。可是这位必然是没有入了陛下之眼,三年御史台的磨炼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长进,这样的官员别说陛下看不上就是老夫也一样看不上。 夏希淳被皇帝冷落之后,自知仕途无望,才萌生了请辞之意。却没想到被陛下抓住了机会,老夫在想大明科举出来的读书人就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吗? 这一次没有做好,沉下心来补足自己的不足之处,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而不是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想着一步登天。大明现在有多少个夏希淳这样的官员,他绝对不是特例。 若是读书人不把心思放在做事上,以后就会给陛下留下越来越多的把柄。皇帝需要的是能做事的能臣,而不是得过且过的庸臣。” 杨士奇与杨荣二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杨士奇虽然也有私心,也反对皇帝取消读书人的优待,但是杨士奇还是一个修齐治平的标准士人,在得到好处的同时,也愿意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是内阁辅臣金幼孜。 而杨荣与黄淮就是典型的读书是为了富贵的代表人物,家国天下对他们来说只是挂在嘴上当做资历,还有一个刚入阁的杨溥,由于入阁时日较短,加之十年的牢狱之灾,让他更加的谨言慎行。 如今的内阁已经隐隐有些对立,杨士奇与金幼孜属于愿意躬行做事的实干派,而杨荣与黄淮就属于嘴炮无敌,落到实处什么也干不了。 偏偏只说话不做事的人,专门盯着做事之人挑毛病,对做事之人各种弹劾。正因为不做事,不做事就不会出错,这些嘴炮最后都成了高官。 大明朝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大家发现原来想升官发财,就不能做事,因为只要做事就会出错,不做事的人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寻找做事之人的错误。 不这样做如何能显示出他们的存在感,动动嘴就能获得功绩,就能身居高位。长此以往人人都愿意动嘴,而不是躬身做事。 于是大明的官场越来越务虚,‘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发展到最后成了只要做事之人,必然被弹劾。 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有终南捷径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一步步攀登高峰。 不管内阁的意见有多么的不统一,圣旨还是明发了出去。随着邸报发往全国,官员无故辞官将会被革除功名的消息传遍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地方官员都感觉到了脖子上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再想在官场混日子,不想混就回家享受生活,这样的好事以后可就没有了。 正文 第154章 一封来信 朱瞻基不管天下文官是怎么想的,他就是想要给文官们一点压力,这只是开始而已,以后只要抓住机会他就会设置各种制度用来规范官员的行止。 总有一天要把懒政惰政的官员全部清除干净,同时还要改变大明的选官方式,科举本身是一条非常优秀的选官制度,最大的问题不在科举本身,而在于把科举出身的官员地位定的太高了。 一个新科进士什么经验没有就敢派往各地去做一县之长,没有任何施政经验的进士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到了地方上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看不懂钱粮账册,听不懂地方施政。想要让县衙正常运转,只能与地方上吏员豪强妥协,相互沆瀣一气。最后受到损失的是黔首百姓与朝廷。百姓承担了豪强转嫁给他们的赋税,朝廷因为百姓承担不起重税纷纷破产,使得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 想要改变如今的现状,读书人优待必须要取消,只有取消了士绅优待才能扩大官员规模,不然官员一多,天下的土地全成了不用纳税的土地,朝廷拿什么来运转? 同时官吏一体改革必不可少,未来的科举官员要从最低级的官员做起。从最基础的乡村一级官员,一步步升上来,等到了县一级官员的时候,基本上一些庸碌无为之人已经在这个过程中被淘汰。 只有从底层一步步升迁上来的官员,才能在施政中游刃有余,胥吏的那点伎俩都是他亲眼目睹过的。 这样的改革势必要触动现在科举体系下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会认为这优待是朝廷给的,而是认为这是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若是取消优待那就是从他们的身上挖肉,不跳脚急眼那才怪了。 这样的改革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实现的了的,未来还很长,朱瞻基有自信,只要自己保养好身体,绝对不会在位十年就去见永乐大帝。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各地年底总结的奏疏雪片般从通政司递进乾清宫,这些奏疏朱瞻基大多都在司礼监的挑选下发到内阁处理,只有一些重要的军国大事,才会留在自己的书案上等待自己处理。 从明年开始除了房山、临清、上海这样关系到大明未来改革的试验地的奏疏之外,其他所有民政奏疏全部交于内阁处理。 在众多的奏疏中,朱瞻基收到了一封特殊的奏疏,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封奏疏虽然走的是朝廷的公文驿递,但是却是一封私信。 写信人是临清巡检司巡检王仲义,朱瞻基看着信封上写着歪歪扭扭的‘皇帝亲启’四个字,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亲切。 能够以这么丑的字给自己写信,就说明王仲义这封信没有经他人之手,是自己一笔一划写的。这份儿心意足以让朱瞻基感动。 检验了一下封口的火漆,没有被拆开的痕迹。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朱瞻基仔细阅读起来,之所以要仔细阅读,不是因为王仲义的信写的深奥,而是因为满篇都是错别字,朱瞻基需要联系上下文仔细琢磨才能明白上下的意思。 吾皇万岁: “臣临清巡检王仲义给您问好,四月与您分别已经七月有余,臣在临清巡检司待得很不自在,每天都有人来给臣送礼,臣都收下了,这些钱臣全都收起来并且全部都记录在册。 臣知道比(陛)下现在到处都在用钱,这些钱就当那些人是孝敬您的,臣暂时替您保管着。 这些人给臣送礼就是想要让臣在他们的船过临清钞关的时候能够不交税就让臣放他们过去,可是他们就是不明白,臣怎么可能会放他们过去呢! 他们看似给臣送礼臣得了好处,他们也不用交税了,两边都得了好处,不过就是让比下您受点损失,您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损失。 可是他们就是不明白,若是人人都这么干,朝廷还能收到税吗?朝廷收不上税,就没有钱给我们当兵的发军饷,我等当兵的就拿不到军饷就会饿肚子,臣这要是贪了这钱不就是在贪自己个儿的钱吗? 臣虽然没读过书,这点小账还是能算的明白的,再说比下也规定了收的税多了,我们这些人也能在税收中分得好处。 还有董怀礼那个狗官现在也老实了很多,对临清钞关的运作也非常的上心,臣能看得出,至从收到您登基的消息后,那狗官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不过比下还是要看住那狗官,不然他肯定又会生出什么坏心思,毕竟钞关每天收到的税都是成千上万,虽然大多数是宝钞,但是没有宝钞的人还是要交铜钱和银子的。 每天过手银钱这么多,就是臣看着都有装进自己囊中的冲动,更何况那狗官还贪过那么多钱。 臣在这临清钞关待得很是烦闷,每天都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有的拿钱收买臣,有的拿身份压臣,都希望臣能给他们开方便之门,这让臣烦不胜烦。您要是有人接替臣,臣还是回军营当兵过的舒坦。 臣手下的弟兄倒是很愿意留在临清当巡检司的巡丁,这让臣心里很是着急,在这样舒适的地方待习惯了,他们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当兵的,是要上战场杀敌的。 臣感觉臣的这个百户现在与侍卫千户其他百户相比肯定会差上一大截,若是再在温柔乡里待上一年这些兵就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最后臣给比下提前拜年了,愿比下您能长命百岁,咱大明有您这样的好皇帝,是咱百姓的福气,臣的家中因为臣当了您的亲兵,县衙对臣家很是照顾,鱼塘养鸭都是优先安排,臣的家里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这都是您带给王二家的好处。” 王仲义的信写的不长,也毫无逻辑文采可言,可是朱瞻基却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他能从王二的信里的字里行间感受到浓浓的情感,一个小小的当兵的,只是在军队里识了几个字,就能明白国家与个人的关系,为什么那些贪官怎么就不明白呢? 正文 第155章 临清税关 临清钞关是大明国内关税的试点,以后所有的交通要道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设立专门的税关,这些税收将专款专用,用于国内的道路河流的治理。 临清税关的成败,决定了未来大明过路费是否能顺利征收。如今大明出远门的除了官员与有功名的读书人,还能出远门的就是商贾,这个税收不会伤及普通百姓的利益,普通百姓想要出门非常困难,不说有没有钱,就是路引都开不出来。 大明的道路交通情况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要想降低物流成本,道路交通的通畅至关重要,只有道路通畅货物往来的时间才会更短,货物降低了运输成本,价钱也自然会降低一些。 朱瞻基提笔开始给王仲义写回信,酝酿了一下,开始写道: “王二! 你是朕的贴身近臣,朕把你放在临清,就是让你盯住了临清的一举一动,临清钞关事关朕的新政能否顺利实施,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你这个巡检责任重大,一方面你要监督所有在运河上的船只,使他们不敢闯关偷逃关税;另一方面你还要盯紧税收的情况,任何收税的人员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定的程序进行收税。 开票人员不得收取任何钱物,所有船主必须根据开票人员开具的票据去收税处缴纳关税,并领取完税凭证。 完税凭证是一式三份,一份船主保留,另一份交给你们巡检司作为放行凭证,最后一份留到巡检司做存档,任何没有完税凭证之船不得放行。 每个月你们都要互相对账,必须做到所有票证都能对的上。你们的工作经验将会成为一个样子,将来其他地方设立钞关完全可以照搬临清的制度。 董怀礼是你的上官,你要对他有所尊重,当然他要敢徇私枉法,只要抓住证据,你可以向当地的锦衣卫千户所举报,锦衣卫会将其拿下。 你王二就是一根钉子,盯住临清,盯住一切敢于以身试法之人,等到临清的一切都走上正轨,来往船只也习惯了交税,而不是贿赂官员,以图避税。 那个时候朕就将你调回朕的身边,让你继续带兵,就跟你说这么多吧!” 又看了一遍给王二通篇白话写的信,装进信封封好口之后交给范安送去通政司统一发送驿递。 朱瞻基为了更好的了解临清如今的运作情况,又调看了近期董怀礼上奏的奏疏。 发现奏疏里只是介绍临清钞关的收税情况,完全没有对王仲义的评价,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王仲义留在临清的用意。 董怀礼的奏疏主要在讲临清钞关的运行情况,临清钞关从七月建成到现在已经连续收税四个月从刚开始过路的船主抗议吵闹,不愿意交税,到现在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钞关的征税方式。 临清还发展出了一个新兴的行当,宝钞兑换铺子,嗅觉灵敏的商人在发现钞关优先征收宝钞后,利用信息扩散不及时特点,开始在各个大城收购宝钞,他们收购宝钞的价格远低于钞关核定的价格,这些宝钞带回临清专门出售给没有宝钞的船主。 他们赚取了差价,船主也以低于钞关规定的税收价钱拿到足够交税的宝钞,商人与船主都得到了实惠,唯一吃亏的就是钞关与朝廷。 目前的临清钞关收取的税收除去宝钞这种如同废纸一般的东西之外,真正获得的银钱税收将将能满足税关的日常运转。 钞关人员的奖赏还得从皇帝的内帑中拨付,董怀礼有时候在想皇帝费尽心机的在临清设立钞关目的何在?就为了赔钱赚吆喝吗? 董怀礼不理解的问题,整个大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不然大明朝也不会弄出宝钞这么奇葩的货币。哪有只负责发不负责收的,这比抢钱还来的快,宝钞的死掉那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朱瞻基规定钞关优先收宝钞,就是开始重塑朝廷的信誉,为朝廷下一步再发纸币打好基础。 金属货币太过笨重,而且受限于矿山的开采量,一旦经济快速发展,钱肯定就会不够用。 只要建立起纸币足够的信用,纸币可以完美的避免货币不够用的尴尬境地。 想要发行纸币,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保证金,这也是朱瞻基急于让宝船队下西洋开展贸易的原因。 比收不上税更让董怀礼头疼的是各路权贵士绅纷纷找上门来,软硬兼施要求他不得收取士绅贵人的关税。 这些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大人物,甚至有的人能够走通宫里的关系,这让董怀礼不厌其烦,偏偏又不敢得罪。只能将太极工夫使出来各种推脱,实在无法推脱就往王仲义的身上推。 那是皇帝的亲信,以百户之官职做九品的巡检,这简直就是高官低职。知道王仲义身份之后,没有人敢轻视王仲义,这人可是通着天呢! 在查清楚王二的背景之后,发现这位就是个幸运儿,碰巧当时还是太孙的皇帝招亲卫,王二就这样进入皇帝的视线,成为了皇帝的亲信。 一个黔首贱民,稍微花点儿银子就能搞定,于是乎在董怀礼那里得不到回应的贵人们,纷纷跑到了王二那里,见面礼就是用银子砸,送礼的规模都是一百两起步。 王仲义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两眼放光,来人提什么要求他都敢答应,贵人们嘴上奉承着王二,心中却暗暗鄙视,粗鄙之人果然就是粗鄙之人,手里有了权力也一样是粗鄙不堪。 双方一个收了钱,一个要办事,好一个郎情妾意,结果贵人们出了巡检司的门,到了税关亮出王仲义的名头却不好使。 负责点验的小吏一脸冷笑的说道:“王二一个巡检司的管不了我们税关的,我们税关只听董老爷的。董老爷让你们过你们就能过,不让你们过你们就得乖乖交税才能过去!” 贵人们不死心,再次去州衙找董怀礼,董怀礼两手一摊说道:“你们找本官也没用,本官即使放你们过去,你们没有完税凭证,还是会被巡检司扣下。” 正文 第156章 冲突 贵人们觉得董怀礼在搪塞他们,软硬兼施让董怀礼将他们送过关口。董怀礼苦笑道:“不是下官不想送您过去,是下官真的无能为力。” 贵人疑惑问道:“这临清不是你董知州说了算吗?” “下官说了算,也说了不算!比如您让下官送您过关口下官就说了不算!” “为何?那些收税的胥吏还敢违抗你这个朝廷命官的指令?” “他们可不是胥吏,每个人都被皇帝陛下赋予了官身,最低级的跑腿办事之人也是从九品的官身。皇帝承诺他们只要有能力做出成绩,就是升到户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贵人怒道:“什么时候朝廷命官轮到这些奸滑小人来做了,这些小人就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官职就敢与你这个五品的知州分庭抗礼吗?” “他们当然不敢与下官作对,不过下官想要放您过去,就得批个准您通行的条子,您拿着这个条子也只能过去头一道关口。 第二道关口是复核人员查验您船上的货物与税票是否相符,若是不符不但您的船过不去,就是下官也得受到牵连。不过好在第二道关口也算下官的直属下属,下官的条子还有几分薄面,您有可能顺利通过第二道关口。 过了第二道关口,那就是巡检司的地盘,他们会逐个船只搜查是否有违禁物品,船上货物与税票是否一致,无税票或者税票与货物不符者,他们会当场扣下船只,并且会向下官发函质询,若是工作人员疏忽,轻则罚款处罚,重则丢官罢职。 若是您把下官的条子递给巡检司,估计用不了晚上,锦衣卫就会到知州衙门来拿人了。” 听完董怀礼的话,贵人直嘬牙花子,怒骂道:“这是哪个阴损的孙子想出的招数,简直是太损了。这是不给我等活路啊!朝廷定是出了奸臣,一定要弹劾这个想出这种招数的人。” “这不好吧!”董怀礼弱弱的说道。 “怎么不好了,这样的奸臣不想着为绅民谋福利,总想着与民争利,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这制度是陛下制定的!”董怀礼小声说道。 “轰隆!咔嚓!”贵人脑子里像是在电闪雷鸣,自己骂了半天竟然是在骂皇帝,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吗? “董知州,某刚才说什么了,某怎么记不起来了,你帮某回忆一下!” “您什么也没说,下官什么也没听见!” “董知州真君子也!” 贵人灰溜溜的走了,再不敢提任何的要求。 贵人们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临清税关征税,但是朝廷从他们身上要钱那简直就如挖他们的肉。 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在他们看来董知州还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只是迫于压力才不敢有所表示。 只要把皇帝身边的那个亲卫弄死或者弄走,这临清还是他们的临清。怎么弄都是现成的条件,前些天不是给那个卑贱的贼丘八送过银子吗? 去知府那里告他营私舞弊、贪污受贿,也不要求将人弄死,只要给弄走了就行。 换个没有皇帝背景的人,怎么都好说话。 贵人们的动作很快,状纸就递进了东昌府知府衙门,随着状纸送进知府衙门的还有一千两银子。由于告状之人的身份特殊,东昌知府吴大有亲自出面与贵人们见了一面。 贵人们自然是添油加醋的将临清税关向士绅征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自古士绅皆不纳税,怎么这临清就把祖宗的规矩改了。 那临清巡检不但向士绅收税,还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吴老爷一听就能明白,这哪里是临清巡检收受贿赂,分明是这几人逃脱不了税赋,气不过了想借自己的手将那个碍事的巡检弄走。 弄一个巡检对于知府老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临清的那个巡检却不是普通的巡检,吴大有琢磨半天也没敢轻易答应贵人们的要求,他要仔细权衡一下利弊。 得罪皇帝身边的近臣后果会怎样难以预料,可是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面子上,吴老爷犹豫了,到底该不该冒这个险呢? 似乎看出了吴老爷的挣扎,贵人们又继续加码,事成之后再给吴老爷两千两银子酬谢。 吴老爷马上清官附体,一拍桌案怒道:“如此贪赃枉法之徒,本官身为东昌父母官,怎能坐视不理。你们暂且回去,本官这就派人去拿人!” 买通了知府吴老爷,贵人们大喜过望,赶回临清等待知府拿人的消息。 吴老爷倒是没有食言,打发走贵人们,就下发了拿人的令签。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拿人过程,结果却碰了一个大钉子,前往临清拿人差人连巡检司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侍卫千户的士兵轰了出去。 士兵站在大门口指着差役大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拿我家百户,我侍卫千户的人是天子亲军,岂是你们这些卑贱的狗东西能够糟践的。” 差役们在东昌府也是横行惯了,什么时候见过面对抓捕如此豪横之人,带队的捕头当场勃然大怒:“弟兄们,给老子冲进去拿人,敢阻拦者一并锁了,视为同犯!” 差役面对百姓如狼似虎,可是在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的时候,却毫无招架之力。几个照面就被士兵们打的狼奔豕突,双方很有默契的没有使用刃状武器,都是一些铁尺、木棒之类的武器,能将人打伤却不至于弄出人命。 吴老爷没想到派去拿人的一队衙役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一问之下,衙役们将拿人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吴老爷的心顿时凉了,人家这是有恃无恐啊! 吴大有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了,这事能唬住就唬住了,唬不住再想动人家就没有了可能。 王仲义对这些利益受损之人会动用官府力量来整治自己,有着充分的准备。他知道皇帝陛下试行新政肯定会得罪一大批的人,这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会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正文 第157章 青楼女子安排 王仲义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不代表他不明白临清现在做的事是一件多么凶险之事,皇帝陛下因为信任他王二才把他留在这里,若是他不强硬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要么就低头认输,要么这些压力就会传递到皇帝那里。 压力传到皇帝那里,事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到了那个时候就成了明刀明枪的对决,皇帝陛下能不能顶的住巨大的压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王仲义上任巡检司后,他就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任何想要从他这里捞好处的人都要小心被他的刺刺伤,每天睡觉都不敢睡踏实,一个百户的弟兄,每天晚上至少有十人值夜班,防止夜间有人偷袭。 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人丧心病狂的做出冲击朝廷驻地的举动,唯一的一次冲突就是府衙的衙役前来捉拿王仲义,被侍卫千户的兄弟们,一顿揍给赶了回去。 随后知府吴大有就递过话来,说是纯属误会,有人举报说有贼人闯入巡检司的驻地,衙役们是进去捉拿贼寇。士兵们误以为是抓王将军,这才引起了双方的误会。 你我都是陛下之臣,理当相互提携,为陛下守好东昌这片土地。 吴大有的话说的冠冕堂皇,王仲义听得昏昏欲睡,若不是怕破坏了皇帝陛下的新政,王仲义很想一刀将这个卑鄙无耻的吴大有给砍了。 与王仲义在临清艰难的撑起了税关不同的是,在行在,在南京城,锦衣卫各路暗探开始调查两个大明最大的城池之中的青楼楚馆。每个青楼之中都为数不少的过气了的妓子。这些妓子已经成了青楼中的负担,这些过气的女子下一步的命运将是卖进妓院或者半掩门去做底层黔首的皮肉生意。 锦衣卫们开始赎买这些过气的妓子,这些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以上的女子,都是被人梳拢之后,没有清倌人的招牌,渐渐的被人遗忘。已经快成累赘的妓子锦衣卫并没有花费多少钱就将人一个个的赎买了出来,陆续的送往房山县。 为了安置这些女子,唐三任愁的脑袋都疼,那个全旭随便一说,皇帝就认真了。 这些莺莺燕燕聚集在一起,每天吵吵闹闹的让唐三任一个头两个大。身边有一个两个漂亮女人那是享受,身边若是有几十上百个漂亮女人那就是受罪。 最为关键的是唐三任根本就没有管理女人的经验,这些风尘女子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矜持腼腆。 她们对男人的手段可是五花八门,就房山州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衙役,在这些女人面前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就得被人家任意拿捏。 唐三任可不敢让衙役们去管理这些女人,可是又不能放任不管。愁的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求助于皇帝,希望皇帝能从宫中派个女官来管理这些女人。 朱瞻基本来打算派个女官去管理的,可是想到宫中那些一个表情的宫女,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他希望这些有文化的女子能够自食其力,同时活出自我,做出不比男人差的功绩。若是让女官管理,最后所有女人都变成了一个女人。这种泯灭个性的管理适合后宫,却不适合那些女人。 既然不能派女官管理,那该让谁去管理呢?朱瞻基想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这唐季重这不是守着宝山空手而归吗? 于是朱瞻基回复唐三任让他去找唐赛儿,唐三任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他现在很怕见这个女人,他能感觉的到唐赛儿看他的眼神有情愫存在,可是他有妻有子,又如何能辜负妻儿! 唐赛儿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纳个妾对于他现在身份也不算什么,可是唐赛儿又怎么是屈居于下的女人。 唐三任也明白唐赛儿肯定有一套管理办法,尤其她自己又身为女人,更是有着先天的优势,只是这个女人若是在那群女人中间再宣扬她的那个白莲教呢? 这个疑问到了朱瞻基那,朱瞻基的回复就是放心使用,那个女人不会再跟白莲教有任何瓜葛。 唐三任不知道皇帝哪里来的自信,不过为了尽快将这些女人管理起来,还是去了唐赛儿的草庐。 唐赛儿没有给唐三任好脸色,嘲讽道:“唐大县令怎么有闲心到民妇这破家来了?民妇可是寡妇,您就不怕招惹是非吗?” “唐女侠莫闹!某来找你有正事。” “民妇哪里闹了,您是朝廷命官,一县之长官,民妇在您面前哪里敢闹事,不怕吃官司吗?” 唐三任苦笑一声说道:“某在你面前哪里敢摆什么架子,你动起手来某可招架不住。” 唐赛儿想起来那一日含羞带怒的一脚,以及唐三任飞出去的姿势。忍不住噗嗤一笑,刚刚板着的脸也破了功,瞪了唐三任一眼说道:“找我什么事?” “孤儿学堂一直找不到女先生,这不奉陛下之命,找来一些青楼女子,可是这些女子身上风尘气太重,不加以管束难堪大用。 某一个男子不方便与一群妇人混在一处,就想到你了,帮个忙将这些女人管起来,教一教她们什么是规矩!” “这么多莺莺燕燕的唐大县令就没看上几个纳回家里养着?” “莫说笑!这些女子陛下是有大用的,岂容私人染指?” “这么说若不是皇帝压着你还真的往回领几个了!” “你……某不是那种人!”唐三任有点尴尬了。 唐赛儿看着唐三任吃瘪的样子,咯咯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唐三任被她笑的脸皮发热,羞恼道:“你倒是帮不帮这个忙,不帮某走了?” 唐赛儿止住笑声,直到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不然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恼了。聪明的女人都懂得适可而止,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死缠烂打。 唐赛儿是愚蠢的女人吗?显然不是,不然也不会以女子之身在山东北直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看着作势要走的唐三任,唐赛儿嫣然一笑道:“唐大县令莫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正文 第158章 落定 唐三任心说你是小女子,十个男子也赶不上你呀。天下有几个男子能闹出你这么大的动静,把你当小女子是嫌命长了吗? 可是话到嘴边就改成了:“不生气,某哪里会生唐女侠的气,女侠可是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我答应了你敢要我吗?” “你知道某说的是帮某管理那些女子,某已有妻儿,不敢做抛妻弃子之事!” “你这人怎生如此,我何时说过要你抛妻弃子了,我本是寡居之人,再嫁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敢要求你明媒正娶吗?” “唐女侠乃是女中豪杰,某哪里敢让女侠屈身为妾?” “你这酸人好不爽利,我也不图你给我什么正妻的名分,只要你不嫌弃我,给我一处院子安置,为你生儿育女我就知足了。”说完唐赛儿心中在不停的打鼓,万一被这木头给拒绝了呢,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唐三任心中也是一阵底虚,人家女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不点头,那还让不让人家活了。 可是真要养个外室良心上又过不去,这一刻唐三任是渣男本色出演。好在这个时代纳个妾对于男人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前提是你只要有钱。 唐三任有钱吗?以前有没有钱不说,现在他绝对算得上大明的有钱人,一个‘全聚德’烤鸭店的分红就足矣让他这一辈子衣食无忧。 唐赛儿就站在茅草房的门口看着一脸纠结的唐三任,她知道今天不趁着他有求于自己,自己与这个酸人的事也许就再也没有结果了。 唐三任纠结半天还是点点头道:“也罢!你若不嫌委屈自己,那某就纳了你回去,不过要等到你把那些女人都管理好之后。 不然进了我唐家,你再想出门可就不这么方便了。” “为何进了你家门我就不方便出来了,我是嫁进你家,又不是去你家坐牢, 怎么还不让人出门了?” “我唐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虽然唐某不肖,未能中举,但也是从秀才入监,进而选官到了这房山县。 你进了我家肯定要有很多规矩要遵守,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这也是某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你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如何受得了那种约束!” 唐赛儿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心一般说道:“我不进你家门,什么名分也不要,妻也好、妾也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我就做一个留在你身边的女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委屈你了,不过这样也好,你会自由一些!赛儿放心,除了不进唐家大门之外,某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 得到了唐三任承诺的唐赛儿,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温顺柔弱的站在唐三任身边说道:“夫君!我们走吧,去看看你那些莺莺燕燕。” “什么我的莺莺燕燕,那是皇帝陛下的。也不对,那是当做人才培养的,可不是任人亵玩的玩物,你要清楚这一点。” “夫君!你若真是豢养一群歌姬当作玩物,赛儿也不会把你视作英雄。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赛儿!这些都是陛下的安排,某也只是听从陛下的安排,要说英雄,陛下才是真正的英雄。 唐某见过不少大人物,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没有一个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只有陛下是真心为民谋福利,为此不惜与天下作对。 唐某有幸追随陛下,不敢说为陛下赴汤蹈火,可是拼尽全力完成陛下的嘱托,协助陛下将陛下的新政推行下去就是唐某的责任。” “只要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赛儿就全力支持夫君,在房山的这些天,赛儿真的感受到了房山百姓的不一样,他们的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 妾身曾经化妆成一个逃难的老妇,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假装讨碗水喝。农家不但给了妾身烧开的热水,还给了妾身两个杂面炊饼。 妾身以为他们是好客为了招待妾身,可是妾身把杂粮炊饼分给农家的孩子,却遭到了嫌弃,这在其他地方是不可想象的事。 妾身分明看到了农家的孩子吃的是白面炊饼,农家给妾身的杂粮炊饼根本就不是好客,而是把妾身当成了叫花子。” 从唐赛儿的茅草房到青楼女子的营地没有多远,唐三任与唐赛儿两人也不急着赶路,就这么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唐三任毫不厌烦的听着唐赛儿絮叨。 基本上都是唐赛儿在说,唐三任在听,偶尔的也会插上几句。比如说道房山百姓的生活的改善,唐三任对唐赛儿说道:“房山百姓的生活只是一个特例,不具备向全国推广的可操作性,首先这样的模式必须要靠近一座如北平行在这样的大城,有足够的达官贵人和有钱人,可以随意花钱而不觉得心疼。 其次想要搞这种生态养殖系统必须依山傍水,而且交通还不能太难走。想要天下百姓都如房山百姓这般富足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的生产力太落后了。为了谋求温饱,太多的人被困在土地上。种地占据了太多的青壮劳力。 以大明目前的情况,想要百姓富足起来,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就是辱草原蛮子一般,带着兵出去抢,依靠掠夺以壮大自己。另一种比较隐晦,但效率更高也不容易引起外人的反对,那就是通过我们的优势产业对外贸易,定价权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什么东西值多少钱我们说了算。 将我们需要的粮食等物资价钱定的低低的,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价钱定的高高的,比如丝绸、瓷器这些深受海外欢迎的物件。瓷器的原料是什么,不就是一些特殊一些的土,这东西能有多少价值,全凭我们说了算。因为全世界就我们能造,不管你愿不愿意,想用瓷器就得买我大明的。 比如粮食是我们需要的,我们就把价钱定的低低的,让海外之人要用大量的粮食才能换我们一个小小的瓷瓶,即便是这样我们还要对他们限量出售,让他们能为拥有一件我们的瓷器而感到荣耀。” 正文 第159章 管理技能 唐三任与唐赛儿并肩来到青楼女子的营地,这里本来是用做未来的棉纺织工坊使用的,现在纺织机械还没有到位,房子正好也空着,暂时就用做安置这些青楼女子。 营地里每天还在陆续的进人,对于这里该如何管理唐三任一点头绪都没有,也只是定时将米、面、柴碳、盐送进去交于她们自己烹饪。 这样没有秩序的方式,让营地里一片混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男女,在没有一个合理的秩序引导的情况下,这些女人很快自发的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她们以籍贯乡音为纽带相互报团取暖。 米面粮油一送来就会引起各个小团体的疯抢,谁都害怕自己没有饭吃,这个时候娇滴滴的女人也化身成为了好斗的战士。 一些人少弱小的团体不得不依附人多强大的团体,想要获得吃食,就得为强大的团体服务。阶级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谁掌握了物资支配权,谁就掌握了权力。 唐赛儿到来的时候,整个营地形成了三个大的团体,分别代表着附近的几个大城。 对于这样的情景,唐赛儿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她首先将各个团体的首领单独拎出来,当着所有女人的面承诺,以后所有人都一律平等,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几个当了几天首领的女子被唐赛儿直接处罚这几天由她们负责为营地所有女子煮一日三餐。 唐赛儿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消除她们这些日子在其他女子身上留下的影响,若是不消除这几个女子的影响,不利于今后对营地的管理。 这几个女子还想对唐赛儿进行挑衅,结果被唐赛儿一顿毒打,再也升不起挑衅的心思。全都按照唐赛儿的指令去为整个营地的女子煮饭,不敢再生出任何不满之心。 通过对这几个带头之人的惩罚,唐赛儿初步建立在女子营地的权威,当然这个权威只是淫威。真正的威信还需要在未来的日子里,通过不断的做出让众女子信服之事,才能在女子营地形成足够的威望。 营地里的一百多个女子被这个新来的女人给镇住了,这个武艺高强下手狠辣的女子,当着她们的面就把她们视为首领的几个女子打了一顿。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头,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老实一点儿,免得受皮肉之苦。这就是标准的杀鸡儆猴,唐赛儿玩儿的非常利落。 取得了初步权威的唐赛儿将所有青楼女子召集到一起,问道:“知道你们为何会来到这里吗?” 这些青楼女子莫名其妙被人赎出青楼,本以为是想纳她们为妾呢,结果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了这里。 到现在为止她们这些人都活在一个让她们忐忑不安的环境里,她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被动的等待。 今天终于有人将她们的疑惑问了出来,女人们七嘴八舌纷纷表示不知道为什么。 唐赛儿制止住女人们的喧闹,继续说道:“来到这里,你们就给我把你们过去统统忘掉,收起你们魅惑男人的那一套。 若是被我发现有谁还在利用你们学过的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立刻赶出营地卖进窑子,到了那里你们可以尽情的发挥所长。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可以说是最幸运的,连我都羡慕你们,因为你们是被当今天子从地狱捞上来的。 从今往后你们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依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的人。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早上要列队训练,增强你们的身子骨,这里不养娇滴滴的小娘子。 然后白天开始学习纺纱织布,烹饪女红。你们之间谁有所长也可以拿出来与其他人分享, 晚上你们还要继续学习文化知识,会有学堂的先生来教授你们,我知道你们都读过书,不过你们将要学习的与以往你们读过的书大不相同,你们要认真学习,成绩优异者将会获得更好的待遇。 另外我注意到你们有不少人都是缠足,从现在开始把你们的脚都给我放开,我们是人,不是自残身体取悦男人的玩物。 由于你们的脚因为缠足已经变得残疾,早上的训练可以不用参加,不参加集体训练不表示你们不参加训练。放足之后你们要进行恢复性行走训练,虽然有些迟了,但是还是比不放要好得多。” 一众青楼女子对别的话又没有听进去不知道,却单单听清楚了是天子将他们赎出来的。 有些犯花痴的女子不由遐想,难道是皇上想在她们中间选妃吗?这个女人是宫中的女官,是来教他们宫中的规矩。 胆大一些的忍不住问道:“女官人,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奴家是不是符合皇上的要求?” “闭嘴,皇上喜欢什么关你们什么事,别想着这些没用的,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成我给你们布置的任务,没有完成者没有饭吃!”唐赛儿无情的打碎了女子的迷梦。 女子低头不敢做声,唐赛儿冷冷看着这群女子问道:“都听明白没有?” 女子们的回答参差不齐: “是!” “知道了!” “奴家明白!” 说什么样话的人都有,对于这样的一群人,唐赛儿知道,想要改变她们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唐赛儿抬手止住女人们的声音,大声说道:“以后我问你们听明白没有的时候,你们只需要回答明白或者不明白。听明白了吗?” “明白!” “知道了。” “是!” 依然是参差不齐的回答,唐赛儿也不生气,继续说道:“再来一遍,听明白了吗?” 一些反应比较慢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女官人是要她们说什么,声音终于整齐了一些。 “明白!” 唐赛儿点点头道:“以后就是如此回答,这就是我教你们的第一个规矩。以后得规矩还会有很多,你们需要学的也很多。 接下来你们自己选择你们身边亲近之人,十个人为一个小队,一个小队一个房间,十人中间你们自己选出一个小队长报给我。” 正文 第160章 女子营地 女子们选择队友时,刻意的避开了原来的首领,在她们看来,这几个首领已经是女官人厌弃的人,让她们加入自己的队伍,平白就是让女官人也跟着不喜欢自己的队伍。 最后剩下的那几个原来的首领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有些迷茫的互相看着对方,曾经她们是敌人,彼此之间为了争夺食物的分配权大打出手。 站在他们都被曾经的队友抛弃,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你们几人既然没有人愿意选你们,那就跟着我维持纪律吧!以后我制定的纪律,你们所有人要无条件遵守。你们就负责对违反纪律者进行处罚,这是我赋予你们的权力。” 唐赛儿的话让几人的心瞬间从地狱升到了天堂,这一刻她们对唐赛儿的怨恨之心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感激。 从此之后这几个女人就以唐赛儿的亲卫自居,处处维护着唐赛儿的权威。让其他女子暗中愤恨不已,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女子在唐赛儿的连消带打之下,一个个的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这让唐三任暗暗钦佩不已,若是这个女人是个男儿身一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 不过唐三任仔细想想,不由苦笑一声,就算是女儿身这位也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对这些青楼女子的管理渐渐走上正轨,而这些青楼女子的队伍还在不断地扩大。越往南方人口密集之地,青楼就越多,锦衣卫的赎买不可避免的推高了这些大龄妓子的身价。 锦衣卫再想便宜赎买已经不太可能,朱瞻基也不愿多给这些黑心的老鸨子银子。在赎买了大概有五百多人的时候,及时叫停了赎买。 没有了皇家的赎买,一般富贵人家谁会去买这样人老珠黄的妓子。很快那些提价的青楼发现赎买的客人一夜之间消失了,就好像压根就没出现过一样。 青楼老鸨子们顿足捶胸,后悔自己当初太过贪心,这下把客人吓跑了。没有了这种偏爱大龄妓子的客人,这些年龄大了又没有混出名堂的妓子,最后的去处大半是去完全做皮肉生意的窑子。 这些大龄的妓子当然知道进了窑子那种比青楼还吃人的地方,等待她们的可能就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在锦衣卫暗探的鼓动之下,这些女子开始了自救的行动,她们用了极端的手段,那就是选择以死相逼让青楼同意她们自赎其身。 结果老鸨子乐不得她们能够把这么多年存下的体己钱贡献出来,权当这是榨取她们最后的价值。 大龄妓子们发现她们的老鸨子现在出奇的好说话,不但允许她们自赎其身,还大方的允许她们带走几身换洗的衣服。 当然这么多年积攒的体己钱全成了青楼的囊中之物,当这些大龄妓子出了青楼的大门,早已有等候在外面的锦衣卫负责接引的人将她们带走。 等到人数凑到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有人统一护送她们前往房山县。 这些后来的女子还未走到房山县,已经在房山县的女子们,开始了让她们叫苦连天的生活。 早上一起来,没有缠足的女子被编制成队列,开始进行队列训练。队列的训练能够增加人的集体感,是人有散漫到凝聚的必经之路。 当然这样的训练方式肯定不是出自唐赛儿之手,而是朱瞻基的交待。唐赛儿是懂一点儿军事皮毛的,经过几天的训练她马上就发现这样的训练更适合军伍。不知皇帝为何要将这些女人当作军卒使用,难道是想让这些女人上战场吗? 缠足的女子虽然不用进行队列训练,放足之后却要进行恢复性的行走训练。她们这个年龄骨骼已经成型,即使放开了裹脚布,对她们的脚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些行走训练旨在强化她们走路的能力,不能连走路都不能自理。 吃过早饭之后,则有专门的纺织工匠教授她们纺纱与织布的技巧。半天的纺纱织布练习之后,吃过午饭之后整个下午都是文化课学习。 让这些女子不解的是,教授她们知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儒学大家,有的更是上午还在教她们纺纱织布的工匠。而且也不教她们儒家经典,而是给她们讲数字的计算,账目的管理,简单的机械知识,比如纺织机械运行的原理。 女子们感到异常新奇,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已经放下,这个地方除了规矩多一些之外,总体上来说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让她们学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让她们当织工? 可是让她们当织工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工夫吗?乡下的妇人基本上都会纺纱织布,随便给点钱粮就能拉来很多人,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谁还在意什么男女大防。 若真是要让她们做织工,根本就用学什么纺织机械的原理,还要学什么算账、数术。 好在女子们疑惑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快就有天资聪颖者脱颖而出,学的东西又快,记得还牢靠。每次考核都能名列前茅,这样的优等生,自然受到了唐赛儿与唐三任的关注。 这些名列前茅的女子被抽出十人,专门分到了一个房间中,唐三任每人给她们发了一套书,一本是用来识字的识字课本,一本是数术、一本是格物、还有一本叫做天文地理。 唐三任让唐赛儿将书发下去,然后说道:“各位小娘子,给你们十天的时间熟悉这几本书,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你们的管理。她要解决不了,本官会亲自出面解决。” 唐三任没有在女子营地过多的逗留,交代完事情后就匆匆离开了女子营地。现在的房山县事物繁杂,早已超出了一个小县的事物范畴。 拿到课本的十名女子认真的研读起来,这些课本上的内容放到后世就是一二年级的水平,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就有一点点的难度,好在选出来的都是聪慧之人,这种最初级的的课本没用了十天十名女子就已经全部掌握。 等到唐三任再次来到女子营地的时候,女子们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书中的内容。 正文 第161章 女先生 经过唐三任的考核,十名女子全部通过了唐三任的考核。 唐三任一脸微笑的看着这十名通过考核的女子,问道:“有一个改变你们命运机会,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做?” 十个女子心中吐槽:你不说,我们哪知道是什么差事,哪里知道愿不愿意? “请大老爷明示!”十个女人异口同声说道。 “孤儿学堂专门有一个女童学堂,现在女童们没有专职的先生教授,只有几个老妈子在照顾那些孩子的起居,本官希望你们能去教授那些女童学问。月俸一贯,这样的月俸足以养活你们自己。” “大老爷是说让我们去做女先生?” “是这样!” “可是奴家等都是贱籍,如何能做先生?” “你们从北赎出青楼那天起,就已经脱去贱籍,这是皇帝陛下给你们的恩典,还望你们能够珍惜!” “大老爷,奴家等懂的不多,不会误人子弟吧?”女人们还是有些不自信。 “你们所教授的就是你们现在所看过的书本的内容,你们已经完全掌握书中的内容,你们的任务就是将书中的知识传授给女童学堂的学生们!” 女人们惊呆了,她们这样的贱籍女人什么时候可以做教授人子弟的先生了,这是一个令她们异常惊喜的消息。 从遭人唾弃的妓子到受人尊敬的先生,这样的转变已经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更是心灵的一次洗礼。 “奴家等愿意去教授女童,谢大老爷给了奴家等活的不人不鬼的贱民一个做人的机会,奴家等必会竭尽全力教导好这些孩子,让她们早日成才。” “这不是本官的功劳,本官不过是个跑腿的,真正的决策者是当今天子,你们能够重新做人,最应该感谢的是吾皇陛下!” 再一次听到称赞皇帝的话语,女子们很好奇,不知道大老爷口中的皇帝到底长个什么样子。虽然不知道皇帝的样貌,但是却不妨碍她们在自己的心里给皇帝想象出一个高大威猛的形象。 这种潜移默化的引导慢慢的就会树立起皇帝陛下的高大形象,这些受过训练的人都会以为皇帝效忠为荣。 十名提前进入工作岗位的女子,唐赛儿组织了所有女人一起欢送她们。为了提高女子们的荣誉感,十名女子身上都带上一朵红绸扎的大红花。 当着所有女子的面宣布了女子即将从事的工作,自古天地君亲师五常都是备受人尊敬的。 女人们听到这十名女子是去学堂做女先生,脸上都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虽然月俸一贯对于她们曾经的过往来说并不算什么,遇到大方的恩客也许一次打赏就不止一两贯,但是这一贯钱却是干净的,是受人尊敬的。走在街上是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十名女子没想到,营地的长官会给她们这么高荣誉,让她们能够在所有女子面前扬眉吐气。 她们站在台前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心中也是激动的泪流满面,这是她们从未享受过得尊重,是她们真正做人的开始。她们一个个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学堂的孩子教好,让这些孩子早日成才,好为皇帝陛下分忧。 送走第一批走上工作岗位的女人,其他女人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她们发现原来她们不依靠男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思想的转变可能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这些女人自从被卖进青楼,大多数都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她们早已成了孤苦伶仃的孤独之人,以前的时候在青楼里生活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她们只能趁着年轻,挥霍自己年轻的资本,过一段浮躁而奢靡的日子。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们原来的资本也被新的一批年龄更小的女子顶替。她们渐渐被那些所为的恩客遗忘,只能在青楼的角落里渐渐枯萎。 等到青楼在她们的身上再也榨取不出什么价值之后,她们将会被卖进纯粹的出卖肉体的窑子里,每天不停地脱掉衣衫,生张熟魏只为发泄身体的欲望。至于女人是否能够承受,是否还能健康的活着,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如今的她们发现原来她们还可以为自己活一回,营地里虽然规矩多一点,让她们感觉有些不自由,但是这些规矩没有一个是歧视她们的出身,规矩只是在规范她们的行为。 她们也非常希望有一天能够学好本领,走上属于她们的工作岗位。现在的女人们没有人再抱怨纺纱织布劳累枯燥,更有心思灵巧的女人尝试与工匠老师提出对机械的改进意见。 她们有文化,一旦钻研进去,要比没有读过书的人的思维更开阔一些,虽然大多数的提议都是无效的,但是量变产生质变,总有一天会有惊艳的想法出现。 她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对于朱瞻基来说,这些识字的女子,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 从头开始培养一个有知识的人,至少需要几年时间,这还是有一点儿基础的人,若是一些愚笨一些的就是十年也未必成才。 而这些青楼女子已经经过青楼的一次筛选,愚笨的早已被淘汰,大多成了粗使的丫头。 她们能够脱颖而出,受到青楼聘请的名师调教,在智商这一块绝对够用。 新政一旦铺开之后,这点从青楼淘换来的人才根本就不够用,不说别的,就是基础教育铺开后的初级老师的人数都是数以万计的。更别说各行各业都需要有自己的人才队伍,这也是朱瞻基迫切希望孤儿学堂尽快走上正轨的原因所在。 想要推行新政,最重要的不是新政,而是执行新政的人,指望旧的官僚体系下的士大夫,一定会成为第二个王安石变法。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良政变成恶政,到时候他们大佬好处,屎盆子却直接扣在朱瞻基的头上。 在没有充足的人才准备之前,朱瞻基绝对不会对现有的体制进行大的调整,只抓住几个自己能够控制的州县进行新政试点。 正文 第162章 新年大朝会 在晨钟暮鼓声中,洪熙朝短短的一年时间画上了句号。 宣德元年正月初一,卯时初刻,宣德朝第一次元旦大朝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五凤楼上的钟声响起,从承天门开始,紫禁城的宫门依次打开。在金水桥外列好队伍的文武百官,在纠风御史的引导下缓缓由两侧的腋门进入宫城。 进了承天门沿着御道两侧一路趋向端门、午门,直到奉天门外的广场上按照班次站好自己的位置。钟声停止后,皇帝衮冕齐全乘坐肩舆升坐在奉天门外台阶上的御座上。 由于奉天殿烧毁还没有重建起来,其他宫殿无法容纳这么多的百官上朝,只能将大朝会安排在奉天门外的广场上。 这是朱瞻基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朝会,本来冬至日也应该有一场大朝会,被朱瞻基已大朝会华而不实,靡费国帑给取消了。 新年正旦的这场大朝会无论如何是不能取消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表面上的虚荣,更是为了向外藩使节展示大明的威严,有时候形式主义也很重要。 正旦朝会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群臣要向皇帝拜年,朝会结束后就开始了半个月的新年假期,直到正月十六所有衙门才开始重新开印坐堂。 在这放假期间,除了外敌入侵、内部造反等军国大事之外,其他的朝政一律押后到开印之后处理。 群臣在鸿胪寺赞礼官的引导下,向皇帝大礼参拜。一套礼节下来,年龄大身体弱的官员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种跪倒起来,再跪倒再起来的动作及其消耗体力。年轻人可能还不觉得什么,上了岁数的老人身体本就不灵便,这样来回的折腾,不就地倒下起不来都算是好的。 好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人权观念,你倒下起不来是你命不好,怪不得别人。没人敢来朝廷找官府的茬,活得不耐烦了才敢来碰皇帝的瓷儿。 朱瞻基看过了后世尊重人格的社会之后,对这种折辱人的人格的礼节很是不习惯,可是这种礼节正是皇家权力的来源。儒家通过礼让君主获得了最高权力,又通过礼的约束来限制君主的权力。 看着年龄大的老臣艰难站在广场上的样子,朱瞻基吩咐小宦官为这些身体不济的老人一人搬了一个锦墩。这些老人有些平时是根本不用上朝了,不过这种大朝会却还是必须要上的,不上很容易被言官弹劾藐视君王。 对于皇帝给老臣座位的举动,一些刻板的儒臣眉头紧皱,觉得皇帝此举于礼不合。可是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又不想给皇帝添堵,只好将反对的话憋在嗓子眼儿里。 礼节性的事情做完之后,朱瞻基挥手范安上前展开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是年前早已商定好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祖驱逐鞑虏,复我汉家天下,自古明君治天下,皆有贤臣辅佐。朕仰赖祖宗荫庇得继大统,自感才能有限,夙夜难安。 唯恐太祖留下的大明江山断送在后世不肖子孙之手······特将天下民政委托于内阁,于宣德元年起正式实施,望内阁诸公以天下苍生为重,施以仁政以济天下苍生!特颁此诏,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群臣听到旨意终于颁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皇帝虽然承诺了今年将民政之权委托于内阁,但是没有正式的圣旨颁下,就随时都有变化的可能性。 没想到皇帝会选在正旦大朝会上当众诏告天下,这样面对中外朝臣,说出去的话那就必须要执行,可见皇帝是铁了心要将民政交给儒臣。 内阁诸臣在杨士奇的带领下出班跪倒在地,感谢皇帝陛下的信赖,并承诺一定会为天下万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瞻基也出言表示了对内阁诸臣的信任之心,天下百姓在内阁的治理之下,必会迎来大治,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不会有冻饿之人,也不会有卖儿卖女之百姓人家。 群臣以为皇帝这是在说新年的吉祥话,可是后来才发现今天皇帝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第一道让儒臣差点弹冠相庆的圣旨颁下之后,大殿里的气氛更加的喜气洋洋,一派君圣臣贤的祥和景象。这时候朱瞻基又颁下第二道旨意,这道旨意将房山县提升为直隶州,由皇帝直辖,并将相邻的良乡县一并并入房山直隶州,唐三任任直隶州知州。 这道圣旨也是提前就已经商量好的,内阁对皇帝想要两个小县之地,没有任何的反对。无非就是皇帝又多了一处皇庄而已,随便皇帝自己想玩什么。 接下来皇帝又连续颁下了几道圣旨,一道是将上海县划归皇帝直辖,一道是将临清由普通州提升为直隶州,同样由皇帝直辖。 这两个地方可没有事先与内阁进行协商,虽然内阁与文臣们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点头应下了皇帝的要求。三个地方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税收,给就给了吧,刚过年不能让皇帝不高兴。 对于群臣这么痛快的答应皇帝的条件,朱瞻基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们最担心的不是皇帝要几个县的地盘玩,而是担心皇帝不会兑现将民政交给他们的承诺。 这一点来说,双方都认为自己是赢家,朱瞻基觉得自己甩掉了一个包袱,以儒臣的尿性,绝对会让民生越来越糟糕。自己现在合用的人手不够,只能先利用自己直辖的这几个县的地方进行人才培养。 而儒臣们更是觉得这是他们最大的胜利,儒家的终极追求就是君王垂拱而治,大政交给他们打理,如今这一目标已经看到了曙光。 虽然他们现在还拿不到至关重要的军权,但是只要皇帝的內帑最后无法养兵之后,就不得不求助于他们。军队的指挥权早晚都会落到他们的手里,只有军队的指挥之权完全落在儒臣的手中,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正文 第163章 家宴 正旦大朝会结束之后,朱瞻基在皇宫之中摆开宴席,宴请群臣,与群臣君臣同乐。 群臣散去之后,紧接着就是家宴,朱瞻基要宴请整个大明在京城的宗室。主要就是仁宗留下的儿女们,朱瞻基这些有了封号的兄弟姐妹,年龄有大有小,年龄最大的二弟朱瞻埈已经二十三岁,完全已经到了就藩的年纪。 年龄最小的朱瞻埏还不到十岁,这些都已经封王的兄弟,朱瞻基一个都不会让他们到地方上去祸害地方。 可是这些人必须要有一个安排,毕竟所有宗室都在盯着呢,朱瞻基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安置宗室。 这些人从小经过名师教导,都是不错的人才。若是不用皇室白白花费钱粮养着他们太亏了,若是用他们该安置在什么位置上? 他们的起点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的终点,位置低了肯定与他们的身份不符,整日与小吏为伍会让宗室诸人认为自己堂堂天潢贵胄,如何能受小吏羞辱。 贸然安置高位更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这些人虽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是一点儿基层经验都没有,很容易就会被下属架空,最后与下属们沆瀣一气,以宗室之身挖自己家的墙角。 既然是家宴朱瞻基这个皇帝就不是最尊贵的人,最尊贵的人是他的母亲张太后。 张太后坐在主位上。两侧都是后宫嫔妃,有先帝留下的遗孀,也有朱瞻基他们这些兄弟的妻妾,莺莺燕燕坐了几十人。 朱瞻基则与一众宗室与兄弟坐在一起,开宴之前大家一起恭祝太后福寿安康,千秋万岁。 张太后笑盈盈的接受了众人拜年话,并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闲聊了几句后,张太后把话题引到封藩上:“皇帝!” “儿臣在!” “这大过年的哀家也不想说一些扫兴的话,你父皇突然驾崩,对于皇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安排,就撒手人寰。如今大位传给了你,你就要继续完成你父皇未完成的事。 他们是你父皇的皇子,也是你的兄弟,你要合理安排他们。天家的一举一动都被世人看在眼里,咱们不能让外人看了天家的笑话。”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妥善安排弟弟们,眼下他们还小,正好能陪在母后身边,让母后能享天伦之乐。” “哀家一个老妇人,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愿意去就藩的,还是去就藩吧!” 朱瞻基没有接母亲的话,而是看向九个弟弟问道:“你们愿意现在去就藩吗?就藩之后无旨意就不得离开藩地了,你们可要想明白。” 年龄最大的朱瞻埈站起身来说道:“若是朝廷不逼着臣弟去就藩,臣弟才不去就藩呢,藩地有什么好的,哪里有在京城这么热闹!” 其他几个兄弟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去藩地就藩,就有些不寒而栗。他们还没有体会到就藩的好处,从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哪里愿意离开现在的温柔乡,于是纷纷摇头表示不愿意去就藩。 朱瞻基摊摊手说道:“母后你看,他们根本不愿意去就藩,儿臣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手足兄弟去藩地受苦,母后就让兄弟们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吧,等弟弟们想去就藩的时候,再去就藩吧!” 张太后知道这些孩子现在还没有真正经历大事,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皇帝根本就不愿意让他们就藩。 不过今天是过年,张太后也不愿意点破,只是笑呵呵地说道:“哀家其实也不舍得你们离开哀家的身边,既然你们不愿意去就藩,那就留在京城吧!” “谢母后恩典!”一众兄弟起身谢恩。 本以为这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家宴散席之后,张太后命人将朱瞻基请进慈宁宫。 朱瞻基到了之后,张太后让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守在门口,吩咐道:“任何人不得靠近门口一丈之内。” 大太监答应一声,便出了寝宫回手将门带上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门口,这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京城的正月正是冷的时候,大太监似乎对外面的寒冷熟视无睹,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慈宁宫的宫人与皇帝的仪仗。 慈宁宫中只剩下母子二人,看着母亲如临大敌的样子,朱瞻基疑惑地问道:“母后出了什么事了吗?” “你做的好事?”张太后脸沉了下来。 “儿臣没做什么事啊!” “别以为老娘在这深宫中就是聋子瞎子,你是不是打算再次削藩?” “没有的事,儿臣怎么可能会削藩呢?这可是祖制啊!” “你少跟我这打马虎眼,你是我生的,你有什么心思别人看不出来,老娘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母后既然看出来了,儿臣也就不隐瞒了,儿臣是有削藩的想法,同时也可以说不是削藩,更确切的说是换个封地。”朱瞻基见隐瞒不住便承认了。 “儿啊!你可要小心行事啊,一不留神我家就得重蹈建文的覆辙,太祖的儿子们哪个是好惹的,你爷爷都不敢把他们的权力全部剥夺。 那些藩王哪个是好惹的,将他们逼急了,联合起来就又是一次靖难啊!” “母后放心,儿臣没做好充分准备之前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儿臣的这几个弟弟暂时就留在京城,朕看着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被有心人利用。” “你说得对,她们是你父皇的骨肉,最适合拿来当反对你的旗子,这么看来将他们留在京城是对他们的保护。以后你打算如何安置你这几个弟弟?” “他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海外封藩,相比于国内的封藩徒有其名,海外封藩是地地道道的封国,以后不光是宗室会分封海外,就是勋贵也会分封海外。 如果不愿意分封海外,那么就只能世袭降爵制封王,朝廷只负责三代,第一代是亲王,第二代是郡王,第三代是镇国公。 第四代自己养活自己,可以当官,可以种地,也可以经商。当然这封王只能一人袭爵,其他人谁生的谁负责养。” 正文 第164章 宗室 张太后思考了一下,说道:“有道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朝廷恩养三代也算是不错了,但愿他们三代之后能够混出个人样来,别丢了皇家的脸。” “母后!其实低爵位的宗室更愿意自食其力,他们能够领到的俸禄不多,养活一大家子会很困难的。” 张太后想了想,那些五六代之后不能袭爵的宗室领的那点俸禄还真的不多。依靠这点俸禄养家糊口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能有多少这样的低爵位的宗室呢,为了这点人这么大动干戈值得吗?张太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皇帝!当初建文削藩是因为藩王掌兵权,尤其是以你爷爷为首的塞王,他们个个手握重兵,就成了建文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朝廷的步步紧逼之下,有些承受不住压力的藩王自杀以明志。 你爷爷也是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在然后就是联合诸王清君侧,打起奉天靖难的旗号,南下应天夺得帝位。如今天下诸王早已没有了兵权,已经不能威胁我们这一脉的帝位传承。 你为何还要执意削藩,你可知你的削藩会给天下带来多大的动荡?” “母后所言儿臣又岂会不知,母后只看到了如今的藩王已经成了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可是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也是老虎,他们是不会与我们争夺帝位,却会与我们争夺百姓血食。 太祖生二十六子,有封国者二十四人,除去国除之藩,现在宗室人口至少有上百人了吧!而且无论哪个宗室生子都得朝廷奉养,亲王生子一人继承亲王位,余子封郡王,郡王生子一人继承郡王位,余子封公。 皇爷爷儿子少只有三子,父皇继承皇位,二叔三叔封亲王,父皇生十子,儿臣继承皇位,弟弟们封亲王。儿子以后的后代呢? 最为关键的是一旦封藩,除了无子或者谋逆之外,这藩国一直存在。母后算一算,若干年后,大明会有多少亲王,朝廷需要拿出多少钱粮来奉养这些只能吃喝的藩王。” 张太后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就算不过来,这样只增不减的宗室封王制度,总有一天朝廷再也无法负担庞大的宗室开支,大明王朝还能走下去吗? 张太后想想就不寒而栗,难怪儿子一心要削藩呢,这要不削那就是大家一起完蛋,之前没人提醒,从来就没想过原来皇家生孩子也能把王朝生垮了。 “他们怎么这么能生孩子?”张太后皱眉说道。 “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要女人有女人,没有别的正事可干,酒色就是藩王的全部生活,能生孩子就太正常不过了,反倒是不能生子才是怪事。” 张太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别人不说,就说她自己的丈夫就是个色中饿鬼。这还是每天胆战心惊的活在太宗的阴影下呢!若是毫无顾忌呢? 这事还真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后封的藩国越多,想要削藩的难度就越大。趁着现在船小好调头,受到的阻力相对来说还能小一些。 “儿子,你的弟弟还好处理,他们现在还没有就藩,只要不将他们放到封地上就行,可是你的两位叔叔呢?若是削藩首先就得先从你的两位叔叔那里开始,不然以那二位的心思,他们绝对还想再来一次清君侧。” “母后放心,这一点上儿臣早已做好布置,等到瓜熟蒂落之时,两位叔叔一定会向儿子俯首称臣。” 张太后也没问到底是怎样的布置,问的太详细就有了后宫干政的嫌疑。既然儿子已经有了布置,自己乐得清静一些。 问清楚了皇帝对宗室的态度以及原因之后,张太后对朱瞻基的做法举双手支持,这是为了大明朝千秋万代的大事。 母子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已经是二更天了,朱瞻基赶紧告辞离开慈宁宫。 ——————————————— 半个月的过年假期转眼而过,正月十六宣德元年的第一期邸报开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发售,邸报的头版头条标题上赫然写着:《大明都城定于北平,不再迁都》!这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从仁宗继位以来迁都的风声一直在京城大街小巷传播。 对于商家来说,一旦迁都回应天府,失去都城地位的顺天府,没有了官员的支撑,由于北平边地的位置,市场很快就会失去活力。 普通的升斗小民可能对于朝廷是否迁都感触并不深,可是商人的嗅觉灵敏,一眼就能从这条消息里看到巨大的商机。 一旦北平的都城地位彻底确立起来,其带来的辐射效应是巨大的,首先顺天府的人口将不可避免的大量增长,人口的增长将带来巨大的商机。 商人们弹冠相庆,开始准备在顺天府大干一场,争取在这股确定都城的东风里拔得头筹,成为行业翘楚。 然而就在商人们庆幸赶上了好日子的时候,整个顺天府各个隐蔽的角落里一场场搏斗正在激烈上演,搏斗双方分别是锦衣卫与东厂和京城里的城狐社鼠。 过年假期刚过,朱瞻基就下旨给锦衣卫与东厂以及都察院,三方联合出动,目标就是盘踞在京城各个角落的城狐社鼠。要求所有头目都必须抓获,打掉这些灰色地带的话事人,接下来就是顺天府商税的大改革。 随着朱瞻基的一声令下,京城里的城狐社鼠,青皮混混都倒了大霉,过年的年味还未过去,就被锦衣卫堵住了大门,看到来了官人,这些混混还想与锦衣卫校尉讲条件,结果被锦衣卫校尉二话不说就捆了起来。 开玩笑,这种多部门联合执法行动中,校尉们哪敢私放这些人渣,都察院的御史可就在旁边盯着看呢。 若有什么不轨行为,第二天就能被御史送到皇帝的案头,正阳门外的一间房屋中,于谦、全旭和范安三人站在一起,等待着联合执法队的消息。 房屋中是一个大型的京城地形沙盘,沙盘上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每一个小旗都代表着一个势力。随着执法队不断的禀报,沙盘上的小旗一个个陆续被拔下。直到最后一个小旗子被拔了下来,这场执法行动才算画上了一个句号。 正文 第165章 商税制定 在打黑除恶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找到他们三人,希望对抓获的某一个人高抬贵手,结果被范安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只要不作奸犯科,朝廷才没那么多的闲心管这些人。大明朝廷的名声有一半是被这些青皮混混给败坏的!” 这些躲在暗处的城狐社鼠,他们的背后都站在官府中人,没有官府中人的背后支持,这些混混根本就立不住脚。 有些官府中人不方便出面的事,就要这些人出来干脏活,这些人往往还会打着官府的旗号欺行霸市,成为城池中的一大毒瘤。 宣德元年的第一次打黑除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部分平时比较高调的混混都被关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一时间锦衣卫诏狱人满为患,全旭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嘴吃饭非常头疼,进宫去见皇帝诉苦:“陛下,这么多的犯人锦衣卫的经费很快就会被吃光的!” 朱瞻基听完全旭的诉苦哈哈大笑道:“这人终归是有用的,关在牢房里面吃白食肯定是不行的,你要想办法让他们干活,朕给你出个主意,你去问问工部尚书吴中,他们需不需要劳工,你告诉他这些劳工可以随便使唤,只要不闹出乱子就行。价钱方面你们自己商量,这笔钱可以充作锦衣卫的经费。” 全旭眼前一亮,还可以这么玩儿。对啊!工部每年的工程都需要大量的劳工,征发民夫不能太过压榨,容易引起民变。 这些囚徒是没有人权的犯人,只要不弄死了,多压榨一些也没什么,就当是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工部与锦衣卫自然是一拍即合,双方达成了劳工使用协议,锦衣卫负责管理这些囚徒,工部按人头付给锦衣卫报酬。 让朱瞻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大明官员尝到了劳工的甜头之后,开始了大规模使用劳工的历史。 劳工是大明自己的叫法,实际上就是奴隶工,第一批劳工就是打黑除恶拿下的青皮混混,这些游手好闲好勇斗狠的人渣开始了在皮鞭下劳作的生活。 将这些人罚做苦役,得到了京城百姓的一致称赞,这些人渣是老百姓仅次于官府最痛恨的人,看到他们受到惩罚受过欺压的百姓就没有不拍手称快的。 打掉了这些黑暗势力之后,京城的治安为之一清。紧接着顺天府、大兴县和宛平县同时收到了来自皇宫司礼监的公函,从现在开始不得再征收商税、契税、牙税等非土地税。 若是发现还有三地衙役冒充皇家征税,三地官员将受到严厉的惩处。没有了这些征税的权力,京城这三家衙门一下子少了太多的灰色收入。有以身试法者偷偷征税,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抓住了。 这就是邸报的力量,邸报上已经明确说明了,地方官府已经无权征收除土地税外的一切税收,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叫税务局的衙门进行征收。 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内廷衙门,不少懂得内行的读书人开始在暗地里大骂:“阉竖又要出来害人了!” 然而这个税务局虽然挂着内廷的名字,实际上一个内廷官员都没有,税务局的最高领导是皇帝。主要的办事人员是一群会计人员,这些人与程芦山等人一样都是朱瞻基搜罗的一些账房加以培训,几年时间下来已经有上百人在各个地方发挥着作用。 朱瞻基并没有急着去收税,而是对整个京城的工商业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摸底。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京城稍微大一点的商铺买卖背后都靠着一个官员。 想想也是,如今这个世道,商人地位低下,若是没有后台撑腰,还没等发展起来就得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摸清楚京城的工商业情况后,税务局开始着手制定收税规则,首先税收不可能一刀切,买珠宝的不可能跟卖豆浆油条的一个税率。 总之一个原则就是关乎于国计民生的行业税率都会调低一些,按照十税一进行征收。 一些暴利行业的税率则根据行业不同进行不同税率的征收, 比如青楼这样的行业税率可以高达二税一,也就是说营业额的一半要拿来交税,至于你的利润是多少,税务局管不着,觉得不挣钱你可以关门歇业。 这些税率规则很好制定,最难定的是营业额,这东西太没谱了,税务局不可能专门安排个人在人家铺子里盯着,看人家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至于账本那就更不靠谱了,有些小铺子本就是夫妻店,完全可以不用记账。这样的小商铺该如何征税,既能保证税收的质量,又不会影响小商铺的正常经营。 大商铺倒是征税容易了,因为大商铺的东家不可能自己整天盯着铺子里的生意,主要还是依靠掌柜与伙计经营。这就需要账房先生用账本管理账目,税务局只要查一查账本也就知道了商铺每月的营业额。 至于这些大的商铺会不会做假账,答案是肯定的,一旦开始照章纳税商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偷税漏税,这是人性的本能。 就是现代社会也有专门的会计师为各家公司做账,合理规避税务,更何况是审查手段匮乏的古代。 最大的问题是做假账是一个双刃剑,东家本来希望做假账糊弄官府,可是账房先生既然能够做假账糊弄官府,是不是也能做假账糊弄东家呢? 这就要看税收是否合理,只有让商人觉得为了这点税承担偷税漏税的罪名不值得,才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这个过程中肯定要抓住几个偷税漏税者进行处罚,杀鸡儆猴很俗气,却非常直接管用。 朱瞻基在与税务局的管理层进行了多次的反复的推敲,决定实行双轨制征税办法。 规模以下的商铺按照门面大小进行包税制,也就是说不管你这个门面一个月的营业额是多少,都按照门面的面积进行征税。规模以上的商铺、作坊按照实际的营业额进行征税。 正文 第166章 工商管理所 京城的商铺不管大小,都收到了税务局的一张通知单,限收到通知之日起商户持有效证件(户帖),十天之内前往正阳门外新成立的税务局工商管理所领取工商营业执照。 十天之后没有领取营业执照的商铺将被视为无证经营,税务局将对无证经营的商铺进行查封并按照工商管理法处以罚款。罚款金额根据商家经营规模处以月营业额的十分之二,只有缴纳罚款并办理了营业执照之后才能重新营业。 通知单一出,立刻成了京城上下热议的话题,什么时候开个买卖还得去办个执照。这税务局管的也太宽了吧,老子就不去办,看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人对陌生不理解的事物本能的都是排斥,不管这个事情的本身是好是坏。丽正门(正阳门,前文出现一个BUG,正阳门是后来改名的)外有一个小吃铺子,开铺子的是一对夫妻,男子名叫杜三环,是营建北平城的时候从南方流落到北平府,由于没有别的营生可干,正好南方流行油炸桧,男子便在这城外搭了一个铺子做起了油炸桧的小生意。 后来觉得单卖一种吃食有些单调,又配上了现磨豆浆搭配着售卖,没想到这么一搭配竟然搭配出一种经典的吃食组合,北方人对岳飞并没有多少感情,也对秦桧没有多少痛恨之心。因油炸桧是长条形状,北平百姓觉得这油炸桧叫的拗口,就改称为油条。 这豆浆油条的组合深受北平百姓的喜爱,杜三环的小吃铺子生意越来越红火。他一个人又要制作油条,又要招呼客人,实在有些顾不过来,本想着雇请一个伙计帮忙做事,这个时候当地的一家人看上了这个勤劳肯干的后生,将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了杜三环。 虽然不是招赘,成为赘婿,但是岳父与他约定,他们两口子生下的孩子要过继给岳父家一个当孙子,为岳父家承继香火。 杜三环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像他这样流落到北方,家人早已失散,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岳家的帮衬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小杜如今已经变成了老杜,原本的茅草棚子如今已经成了青砖黛瓦的门面。岳父母也已经故去,一家人现在依靠着这个豆浆油条的铺子过活。 从前的时候,虽然明面上的税不多,可是官府的各种摊派,青皮混混的各种索要,每月这些打点花销出去,留给自家花销的也剩不下许多。 然而今年开年之后,一切变得不一样了,以往来要钱的衙役不见了,索要钱财的青皮混混也不见了。老杜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挣了一个多月没有人打扰的钱,这样的日子老杜不但没有高兴,而且还过的提心吊胆。 生怕有一天官府会连本带利一起要走,直到有一天税务局的官差送来一张通知单,送通知单的官差担心老杜不识字,特意将通知单上的内容念给老杜听。 老杜认真的听完官差念的通知单上的内容,问道:“差爷!这个工商管理所在什么地方啊?” “进了丽正门左转不远就到了,门前悬着很大的牌匾。” 官差走后,老杜拿着通知单对老伴说道:“屋里的,这不收税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咱一个小老百姓,抗不了王法,回头我就去把这个劳什子的营业执照给办了去。” “当家的,奴家也不懂这些,你就看着办吧!” 老杜心想,这官府的事还是宜早不宜迟,还是早点去把这事办了的好。这个劳什子的执照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官府估计是没钱了,这是变着法的想从老百姓手里搜刮呢! 收到通知单的第二天,老杜早早的就进了城门,在城门处交了五文钱的城门税后,老杜顺着丽正门长长的门洞,进了京城,沿着官道一直向北就是皇城的大明门。皇城内是不允许普通百姓出入的,里面住的都是高官显宦,以及朝廷的部寺官廨。 为了方便百姓办事,工商管理所的衙门没有放在皇城内,而是放在了外城,杜三环赶到工商管理所的时候,工商管理所刚刚开始上值,老杜有幸成为了工商管理所接待的第一个办理业务之人。 老杜发现这个工商管理所不像其他朝廷的衙门,有着八字墙,照壁等彰显官府威严的建筑,只是一座普通的大院子,院子大门口挂着牌匾,上面用鎏金大字写着大明皇家工商管理所九个大字。 老杜站在大门口踌躇了半天,没敢进去,门口值班的官差发现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院子里窥视,就上前问道:“那老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老杜拿出通知单说道:“差爷!这是昨天官府送来的单子,叫老汉来给铺子办个执照。” “快进去吧,进门直走第一个大厅就是业务办理大厅,大厅里面还有人接待你。” 老杜缩着手在袖子里,手里攥着一把铜钱,本打算门口的差役拦着不让进的时候,给上一点钱买个顺当,没想到这个新衙门的官差竟然不要钱。 官差是真的不想要钱吗?当然不是,那是因为他们不敢收钱,一旦发现有门口值班者收受办理业务之人的钱财,轻则罚没钱财,劳役惩处,造成重大影响的直接杀头处置。 怀着忐忑的心情,老杜走进工商管理所的大门,顺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一路走到办事大厅,门口的接引员热情的将老杜迎进去问道:“大叔,要办理什么业务?” “办证!”老杜再次把通知单拿出来。 接引员接过通知单看了一眼问道:“户贴,房契或者租房契书带了吗?” “带了,都带了!” 接引员将老杜引导到一号窗口,对老杜说道:“大叔,你是我们工商管理所成立以来的第一笔业务,恭喜你,你可能会成为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老杜一脸的懵逼,什么历史见证者是个什么玩意,跟他有什么关系,有那工夫还不如多做点儿豆浆油条呢。 正文 第167章 老杜办证 老杜坐在窗口外的高凳上探头向里张望,里面坐着个留着八字胡的官人,那官人正在看着什么东西,抬头看了老杜一眼,问道:“办什么业务?” 老杜暗自吐槽,这句话都问了多少遍了,怎么还问。可是官人问了话还不能不回答,赶紧回话道:“办证!” “把户贴、房契拿来!没有房契租房契书也行!” “是!”老杜将户贴与房契一并拿出来交到柜台里面,紧盯着那官人的手,生怕他把自己家的命根子给弄没了。 官人检查了一下户贴与房契的真伪,问道:“做什么营生的?” “卖豆浆油条!” “家里有没有雇人做工?” “回官人,小本买卖,就小人与浑家在操持,” “铺子有多大?也就是铺子长是多少,宽是多少?” “长一丈五尺,入深一丈出点头。” “铺子是临街还是不临街?” “临街!”老杜从来没见过问的这么详细的官府。 官人提笔刷刷点点,写了一个条陈,将条陈递出窗口说道:“检查一下,确定无误之后,签字画押。” 老杜不识字,他不敢问那官人上面写的是什么,而是问那个接引员道:“后生,帮老汉看看这写的是什么?”在他看来这外面跑腿办事的都是下人,还是下人好说话一些。 接引员接过条陈念道:“兹有顺天府大兴县村民杜三环在丽正门外有临街铺面一间,阔一丈五尺,入深一丈有奇。经营豆浆油条之业,经初步勘合该铺面月纳税一贯五百文。特颁此照,凭照经营!” 老杜听完接引员的话后,苦着脸对官人说道:“大官人,小人小本经营,一月纳税一贯五百文太多了,可不可以少一点啊!” 对于这种小商贩的诉苦,办理业务的官人并不为所动,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此税乃是包税,也就是说一月之内,你这个铺子只需要缴纳一贯五百文就不用再缴纳任何税赋,也不用再出劳役,明白了吗?” “官人说的轻巧,这京城的衙门又不是您这一家,哪个衙门来收税小人也不敢不交啊!” “除了我们税务局之外,若是有哪个衙门敢去你的铺子收税,你可以向你的铺子附近锦衣卫的巡捕房举报,一经核实双倍赔偿你的损失!” 老杜根本不相信这官人的鬼扯,天下老鸹一般黑,哪有当官的不向着当官的,会向着老百姓的。不过老杜还是心中有所期待,若真是每个月就收一贯五百文的税,不用再交其他税,更关键的是不用再服徭役,百姓痛恨徭役更胜过交税。 一个家庭的男人是顶梁柱,一旦男人去服徭役,家中只剩下妇孺,失去劳动力的后果就是家中的田地无人照料,庄稼就会减产,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因为收入骤减,更加的雪上加霜。 自古的造反大都是因为徭役太过繁重,朝廷真要取消百姓的徭役,那对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杜三环是商籍,每年的徭役都是花钱雇人替自己去服役,若是真的免了徭役,光是这雇人替自己服徭役的钱就能省下不少。 看着杜三环阴晴不定的表情,那官人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里等着他回过神来。老杜回过神来冲着官人尴尬的笑了笑,露出满嘴的大黄板牙问道:“每年都是大兴县征发徭役,这工商管理所能管得了大兴县吗?” “以后你们商籍都归皇家管理,不归地方官府,同样有官府衙役敢向你们征发徭役,你们一样可以向锦衣卫的巡捕房告发,巡捕房会为你们提供保护。” “要真是这样那敢情好了,那这一贯五百文的税就交的不亏,小人这就画押!” 在官人的指点下,老杜完成了签字画押,交了十文钱的制作营业执照的工本费,并被告知十天之内,工商管理所会安排人到铺子里核实你的信息是否无误,确定无误后再颁发执照。 若是信息与实际核实偏差太大,按照实际核实的结果进行登记注册,重新核定税额,并颁发执照。如果发现是恶意说谎的行为,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老杜赶忙不迭声的说道:“大官人放心,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那官人笑道:“没说你说的是假的,我只是告知你工商管理所是规定,免得到时候你我双方产生纠纷,当今陛下给我等培训时三令五申强调,一定要让商人明白,每一条规定意义何在。这税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征收的,不能我们收税收的糊涂,商人交税交的憋屈。 比如说你家定的这个税额,新的征税规则,你家属于规模以下商铺,是典型的夫妻店,征税方式按照你家经营的种类,定位为生活必须食品类,是最低一档的税赋。 以你家的经营面积计算,阔深不足一丈的铺子月征一贯,阔深一丈以上不足两丈的铺子,月征一贯五百文,两丈以上不足三丈的铺子月征两贯。三丈以上的铺子就属于规模以上的铺子了,执行另一种纳税标准。 你家的铺子正好属于第二个档次,所以需要月征一贯五百文。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老杜别看不识字,却是个非常灵醒之人,他敏锐的感觉到现在这个工商管理所与以往的官府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之前的官府征税是绝对不会告知的这么详细的,他们来征税张嘴要钱,往往都是狮子大开口,再自己百般恳求并悄悄塞给衙役一点儿好处后,才能少交一点儿税,至于到底该交多少,老杜也不知道。 哪像工商管理所这么告知的明明白白,自己的铺子属于哪一个种类,为何要交这么多税都告知的明明白白,老杜知道,自己的铺子只要不经营其他吃食,不卖其他的货物,铺子的大小不改变,那每个月只用交一贯五百文,若是有胥吏敢多要钱,自己就能用这些话回怼于他。 只是不知道这新的征税方法,能够实行多长时间,就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还是回到老样子,反正老百姓胳膊又拧不过大腿。 正文 第168章 粮食武器 老杜的想法不是个例,绝大多数的小商人都有老杜这样的想法,他们不同于那些有后台的大商人,能够与官府官员说得上话,不但不用多缴税,而且还能少缴税,这样明明白白的征税方法其实对他们这样的小商人才是最大的保护。 不管是什么样的新政改变,都会触及到一些原本政策的直接受益者他们是新政最大的反对者,比如那些背后站着官员的大商人,他们依靠官员的庇护,只用交很少的一部分税。太祖祖制明确规定的商税是三十税一,就是这样低的商税,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偷逃一些,实际交的税更是没有多少。 他们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反对新的商税政策,十税一还是要实实在在的交税,那不是在割他们的肉吗? 于是乎他们开始游走于自己的恩主府邸,用白花花的银子开路游说恩主在朝堂阻止新政的实施。 京城官场暗流涌动,文官没想到皇帝征收商税完全不遵守太祖祖制,这擅改祖制与民争利,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昏君一定要集体叩阙弹劾皇帝,让皇帝认识到错误收回成命。 文官们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在等皇帝十天之后的动作,规定的十天登记办证时间转眼过去,除了没有根基的小商贩以及武臣勋贵的商铺产业进行了登记办证,其他商铺都选择沉默对抗。 所有消息灵通之人都开始密切关注皇帝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皇帝不闻不问,那么他的新政就会无疾而终,想要改变商税的征收,就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皇帝会怎么做呢?皇家税务局的公廨中,朱瞻基正在与全旭、范安等核心人员商议对策。这些商铺串联反抗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不反抗反而是不正常的。 查封商铺容易,难得是查封这些商铺之后,如何满足京城众多百姓的日用需求。别的不说就是米面粮油这些生活必需品就是一个城市不可缺少的物资,城里的普通百姓可没多少闲钱大量囤积粮食,基本上都是隔上几天买上一次粮食。 一旦京城粮食断供超过十天,必然会人心惶惶,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闹出民变都不是不可能的。 “全旭,那些大粮商把粮食都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国库!”全旭的回答简短明了。 朱瞻基虽然猜到了文官们会动手脚,却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的下手。这是动用了行政力量与自己对抗啊! “他们真是连脸都不要了,朕是说了不干涉民政,但是朕可没说过不干涉贪腐。你们说说,朕是不是该查查京城各仓的存粮了?” “陛下!现在查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们既然敢这么干,一定做好了首尾,账面与实物仓储一定是对应的。要查也得等粮商将粮食调出粮仓时再查,到时候一查一个准。”全旭出言道。 “东升说的是啊!现在去查就是打草惊蛇,可是眼下我们手中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京城的百姓,国库现在又不在我们的手中,要是强迫内阁开仓放粮,那还不如就直接宣布朕输了。” 朱瞻基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手中的牌打得又狠又准,直接就打在了他的软肋上,若是晚上半年,下西洋的宝船回来,肯定有大量的粮食运回天津,那时候就是跟他们搭一程粮食价格战又如何?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从哪里能够调来足够的粮食应对,目前可能出现的京城粮食断供危机,才是重中之重。 除了国库之外还能从哪里弄来粮食呢? 朱瞻基手里有粮食吗?当然有,多了不敢说,维持京城普通百姓一月之需还是没有问题的,一个月之后要是他还从外地调不回粮食,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只能当个橡皮图章,做傀儡好了。 “陛下打算如何应对,如果那些店铺不来办证接受新的征税数额,咱们真的要封他们的店铺吗?” “封!坚决要封,朕倒要看看他们要给朕耍什么花样?另外你给朕盯好了国库那边的仓库,一旦发现大量运出粮食,立刻给朕把所有粮仓封了,朕要玩儿就玩儿把大的。” “是!陛下!”全旭心情激动,自古仓场案都是答案,毕竟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范安!你给盯好了百官的动向,全旭暂时应对新政的实施有些忙不过来,监察百官的责任移交到你的手中,务必抓住这些的证据。” “皇爷!要不要把这些狗官全给抓了,三木之下奴婢就不相信有那么多硬骨头的人。”范安这话说的一脸的阴狠,看来这个东厂厂督如今已经进入状态了。 “别总想着打打杀杀,咱要以理服人。做事要多动脑子,不能莽撞行事。” “是!皇爷教训的是!” 在规定的期限过去了三天时间,那些商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丝毫没有妥协的样子。 朱瞻基知道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估计他们现在巴不得的让自己查封店铺呢,然后他们就有理由罢市了。 既然他们那么想让朕查封,朕就如了他们的愿。朱瞻基一声令下,所有未到工商管理所进行登记注册的商铺全部被税务局查封。由锦衣卫临时客串的税务局税丁,挨个的商铺贴上封条,并且将一封处罚通知单交到了商铺掌柜的手中。 果然不出朱瞻基所料,所有商铺的物资都已经空了,商铺中的物资只能维持不到一天的销售。看来这些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是要与皇帝正面硬扛一回。 面对查封这些商人表现的出奇的平静,连像样的阻拦都没做,就任由校尉们在大门上贴上了封条。 查封商铺后的第二天,一些酒楼茶铺流言蜚语就开始漫天飞舞,客人甲对客人乙说:“兄台家里还有粮食吗?” “有啊!至少还能吃三天,吃完了再去买,粮铺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怎么了兄弟,家里揭不开锅了,要不哥哥我匀给你点,应应急!” “多谢兄台!这粮食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从今天开始京城就没有粮食了,朝廷大肆盘剥百姓。已经把粮商的商铺给查封了,明天开始你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正文 第169章 交锋 流言蜚语让京城百姓变得恐慌起来,各家粮商的铺子门前都排起了长队,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纷纷鼓噪要求粮铺开门营业。 粮铺的主人假惺惺的站在铺子门前一个劲儿的鞠躬赔礼道:“各位乡亲,不是鄙人不想开门做生意,怎奈小店被朝廷查封,已经无法营业,各位乡亲还是请回吧,鄙人保证,只要朝廷将封条撤了,马上就开门营业。” 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开始咒骂朝廷无道,不顾百姓死活。不让商铺卖粮难道想把大家都饿死吗? 京城里不明真相的百姓群情激愤,朝廷里一群文官也开始酝酿起集体叩阙的戏码。由于朱瞻基将大政交给了内阁,除了军国大事,民政之事已经基本不再过问,自然也不再每天上朝,只是每十天进行一次常朝,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又到了逢十上朝的日子,今天的朝堂上明显气氛有些诡异,范安这边刚喊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这句例行的话,一名青袍官员就跳出来奏道:“陛下!臣有话说!” “准奏!” “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如今京城因陛下查封粮铺导致京城百姓断粮,百姓纷纷怨声载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还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会儿工夫最少站出来五六十人附议这个小官的话,朱瞻基看着群臣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内阁辅臣,一众辅臣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纷纷低下头装起了鸵鸟。 朱瞻基心中冷笑,在利益面前,整个朝堂上现在根本就没有几个真心为自己说话的人。 君臣之间就这么无声的对抗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朱瞻基缓缓张嘴说道:“众卿欲逼宫焉?” “臣等不敢,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群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们让朕收回什么?还请明言!” “陛下,臣请陛下允许商人开门营业,好让百姓有粮可买。” “朕什么时候不让商人开门做生意了,只要他们照章纳税,他们想营业到什么时候就营业到什么时候。”朱瞻基心中感慨,朝廷里没有自己人就是如此被动,还得自己赤膊上阵与群臣互怼。 “陛下擅自更改祖制,将三十税一的商税提高到十税一,商人面对重税可还有利润可言,商人逐利之辈,没有利益岂会做赔本的生意,陛下如此与民争利,不怕煌煌史册,史笔如刀吗?”这个小官一看就是做足了准备,打算与皇帝死磕到底,估计家中棺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皇帝将他当庭打死呢。 “你是说朕是昏君吗?” “陛下是不是昏君,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小官梗着脖子说道。 “看样子你倒是个大忠臣了,朕应该给你升官加爵!” “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范安!念念这位爱卿的丰功伟绩。” “是!”范安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看着青袍小官问道:“大人贵姓,咱家瞅着您眼生。” “本官户科给事中王学敏,阉竖想干什么?” “等咱家找一找啊,看有没有你的名字啊!”说完范安翻开账本一页页的找了起来。 王学敏被范安故弄玄虚的动作弄得心中打鼓,不由色厉内荏的说道:“阉竖,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本官不怕你。” “哎呀!王给事中别着急啊,容咱家一点工夫,你看这不就找到了,还真有你的名字。”范安看着王学敏说道:“咱家可要把你的丰功伟绩念一念了啊!” “你想念就念,本官还会怕你不成。” “王学敏江西布政使司抚州府临川县人,永乐十九年辛丑科三甲同进士出身,现任户科给事中,身为言官本该整肃风纪,绳究不法,可该员不但不思报效陛下,反倒是与商贾之流沆瀣一气,远了不说,就在前几日王给事中可是收了粮商一千两银子的贿赂,这笔银子现在还在王给事中家的后院水缸下埋着呢。王给事中咱家说的可有错漏?” 王学敏脸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竟然被东厂侦知,不过凭着一丝侥幸心理还是咬牙坚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欲加之罪,咱们去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各位大人是不是一起做个见证?” 群臣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这事不可能假了,范安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当着众臣的面胡说八道。再说他们这些官员,细究起来本就没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王学敏用眼神向几个一起串联的大臣求助,几个大臣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与他出头。王学敏知道自己完了,机关算尽太聪明,本想着凭着这一次与皇帝的对抗获得名利双收,没想到却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王学敏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不敢做声。朱瞻基看着群臣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大明的臣子,口口声声为国为民,肚子怎么想的谁又知道,真不知道他当的是大明的官还是商人的官!” “陛下息怒!大多数官员还是好的,劝谏陛下也是因为京城民意汹涌,百姓群情激愤,一旦处理不好就会酿成民变,不可不防也!”首辅杨士奇这时候不敢再保持沉默,若是把皇帝逼急了,估计范安的小本子还有不少人的黑账,一并抖落出来那就是天大的案子,绝对是士林的一场灾难。 “杨爱卿觉得该怎么处置?” “臣请拨国库存粮,平价售于百姓,尽快平息百姓的怨言。” “杨爱卿之言还算公忠体国,不过朕既然说了朕不再过问民政,以后也不再占用国库钱粮,岂能出尔反尔。” “那京城百姓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百姓无米下锅成为饿殍吧。”杨士奇这话看似柔软,实则还是在倒逼皇帝收回十税一的商税新政。他杨士奇虽然并不经商,也没有接受商贾的贿赂,但是家中的子侄可有不少从事商贾之业。 “不就是粮食吗?朕有的是!” 正文 第170章 粮车进京 皇帝的话一出,满朝的大臣都愣了,皇帝的粮食在哪里,他们怎么不知道。 “陛下此言当真?”杨荣忍不住问道。 “是不是真的今天粮车进京城就能见到,朕在这里奉劝一下那些心存侥幸之人,不要尝试以身试法,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一场围堵皇帝的战争被皇帝一句‘朕有的是粮食’给攻破,若是皇帝有粮食,能够维持京城百姓的消耗,他们做的就是无用之功。他们这么与皇帝对抗本来就是觉得皇帝手中没有粮食,根本撑不下去,可是皇帝手中若是有粮,粮商对抗下去受损失的就是他们自己。 他们对抗皇帝是为了获得利益,而不是损失利益。不过还是有人认为皇帝是在虚张声势,下朝之后便有不少人赶往朝阳门,去看到底有没有粮船或者粮车进城。 然而就在他们等的心焦的时候,有人前来报信说粮车从宣武门(原顺城门)进城了。众人大惊,怎么会有粮食从宣武门进城,这粮食来自哪里? 粮食来自哪里?看看押运粮食的人就知道了,这是房山直隶州送来的粮食。 知州唐三任亲自组织百姓押运粮食,房山是山区县肯定不是产粮大县,每年的将是也就将将够本县消耗,算上刚归附的良乡县也就有少量的盈余。 既然房山没有粮食,这粮食又从哪里来的。这就要从房山县的定位说起,作为皇帝直接控制离京城最近的地盘,不可避免的要承担一些新政的试点,而且房山还要建立孤儿学堂,纺织工厂。 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口支撑,房山本地的产出又无法支撑这么大的粮食消耗,只能外购粮食储备。 好在房山这两年大搞生态养殖,农副产品的大量产出让房山百姓的收入倍增,同时也给县衙带来大量的税收。 因为这种农副产品的生产并不在正税之中,这笔多出来的钱就在皇帝陛下的特批下留在了房山,用于大量采购粮食。 两年的时间房山县已经储备了超过三十万石的粮食,这些粮食直接用于供应新政新增人口使用。 如今京城粮食出现了问题,朱瞻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房山的存粮,悄悄安排人去房山通知唐三任运二十万石粮食进京。 唐三任接到皇帝的通知不敢怠慢,立刻组织县内百姓为皇帝运粮。房山县百姓一听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皇帝陛下遇到了难处,快没饭吃了,纷纷踊跃报名参加运粮队,甚至表示自带干粮,不占公家便宜。 受到朱瞻基深刻影响的唐三任知道与百姓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非常不容易,可是破坏起来却非常的容易。 运粮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为了不打击老百姓的积极性,唐三任当场表示,按照抽签方式每个村子十户抽一丁,抽中的百姓自带车辆为京城运粮,食宿州衙全管了,运粮行动完成后,参与的壮丁每丁给予一贯报酬。 唐知州的话引来百姓的欢呼,以前朝廷征发徭役什么时候给过钱,不让老百姓搭钱就是良心官吏了。虽然这是运粮不是徭役范畴之内,但是官府什么时候讲过理。 对于这种抽签抓阄的方式,老百姓是喜闻乐见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才是最公平的方式,抽中了是自己的运气,抽不中自认倒霉。 很快通过抽签,唐三任组织了一支一千多人的运粮队伍,每人赶两辆牛车,每车十石粮食。 这样运粮一趟正好能运两万石,两天跑一趟,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就把二十万石粮食运完。 这是最坏的打算,投入二十万石控制京城的恐慌情绪,只要稳住百姓的情绪,也许用不了二十万石粮食就能把京城百姓安稳住。 引起恐慌的从来不是物资,而是人心,只有将百姓恐慌的人心稳住,才不会被有心人牵着鼻子走。 即使一个月内二十万石粮食不能稳定局势,那些人还想再拼一下,周恂如在江南采购的粮食在一个月内也差不多到了京城。 那些人真要这么玩儿,正好皇家可以借势成立一家粮食商行,未来海外运到天津的粮食除了军粮之外,也要有一个安稳的销售渠道。 既然不想干那就永远也别干了,老子手握军队,会害怕一群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吗? 唐三任指挥着运粮车队进了宣武门,过了菜市口拐个弯就到了皇城的正门大明门外。 朱瞻基早已经坐在大明门的城楼上等待着唐三任的到来,看到远处走来的车队,朱瞻基带着一众文武亲近之臣顺着走马道下了城墙,守门的羽林军(御马监与侍卫千户合并后的新军名)将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朱瞻基施施然的出了城门站在城门外迎接唐三任的到来。 唐三任老远就看到了出迎的皇帝,哪里还敢骑在马上,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在运粮队伍的最前面。来到皇帝陛下近前双膝跪地叩首道:“微臣叩见陛下,微臣何德何能敢劳陛下亲迎,折煞微臣了!” “季重快快请起?”朱瞻基上前双手将自己这员爱将扶了起来动情的说道:“你当得起,不说你今天为京城送粮之功,就说在你的治下百姓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这个时候若是朕把你调离房山,百姓非得跑到京城来叩阙不可。” “房山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与微臣关系不大,微臣充其量就是将陛下的想法变成了现实,微臣不过是尽了人臣本分而已,而陛下才是房山百姓的引路人。” “好一个人臣本分,天下之臣若是都知道尽人臣本分,又何须制定严刑峻法,震慑不臣。” “陛下!臣今天一共运来两千车粮食,共计两万石,这边卸完车之后,就赶紧回去接着运下一趟。” 朱瞻基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下一趟你不能跟着来了。” “为何?”唐三任疑惑问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些人会善罢甘休吗?从你进城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粮食来自哪里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陛下是说……” 朱瞻基摆摆手制止了唐三任继续说下去,然后低声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唐三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正文 第171章 粮票 粮食运来了,却不能放开了售卖,朱瞻基敢保证,只要放开售卖,那些人必然会大肆抢购,与普通百姓争夺口中食。 至于百姓死活,关他们什么事!又不是他们不卖粮,是皇帝陛下不让卖。 瞧瞧人家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处捞足了,黑锅却是皇帝的。朱瞻基岂会让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得逞,怎么办呢?后世有现成的例子,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实行配给制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公平。 宝钞司在朱瞻基登基后就被勒令不再发行宝钞,然而在停止发行宝钞大半年之后,却又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那就是印制粮票。为了最大限度的防止伪造,朱瞻基特意交待使用了字母暗记,这样的暗记组合放在票面最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并且粮票当日购买当日兑换,隔夜之后就自动作废。 京城百姓可以持户帖到大明门外按照粮食价格用铜钱兑换粮票,每个户帖按人口每口人每天只能购买一斤粮票。 也就是说你家里有五口人,你只能购买五斤粮票,然后凭粮票购粮。想买粮食你就得有粮票,不然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不让那些人浑水摸鱼钻了空子,因为这粮食只针对京城百姓出售,非京城百姓是没有资格购买的。 这么做不是歧视非京城百姓,而是为了控制有些人的恶意购买。再说今年不是大比之年,朱瞻基也没有开恩科的想法,非京籍百姓这个时候逗留京城要么是投亲访友,要么就是路过京城。他们能不能买到粮食对他们自己影响都不是很大。 背后有人的商人,正准备磨刀霍霍大肆购买运进京城的粮食,在短时间内将这些粮食消耗掉。没想到皇帝一个粮票规矩,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凭着户贴购买粮票,他们这些人哪里敢拿着户贴前来购买粮票,那不是自己自投罗网吗?一群商人聚集在一座隐秘的院子里,听着下人不断禀报着粮食进京后的各种消息。纷纷咬牙切齿的咒骂:“这是什么人出的这么阴损的主意,要将我等往死里逼啊!” 一人小声说道:“要不我们就认了吧,皇帝不是说以后商人从事什么买卖该怎么交税,都会通过邸报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邸报没有说的税,那就不用交。” “你想什么好事呢,十税一的税你愿意交啊,再说哪有当官的不捞好处的,皇帝也不会天天跟着当官的四处收税,那些官吏怎么收税,皇帝又怎么能看见。没有我等供奉,他们凭什么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邸报上不是说了,以后商人不归地方官府管,而是归皇帝管。咱们现在要交的税就是给皇帝交的,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如此对抗皇帝,万一皇帝一怒之下将我等都抓了去戍边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重商人神情都是一黯,他们是商人,虽然手里握有大量金钱,但却没有任何的地位。只能依附于权贵身后辛苦奔忙,大半的利润都进了权贵的囊中。 若是皇帝真要下手捉拿他们,这些权贵绝对不会为了他们与皇帝大起冲突,没有他们权贵们随时会找到有其他人顶替他们。 商人们知道自己在权贵眼中就是个钱袋子,用完了钱袋子还留着干什么。对于这样的社会地位商人们是不甘心的,他们一直在通过金钱的力量影响权贵,并且也在培养自己的子侄,总有一天商人们的子侄也会进入官场。 商人子弟不允许参与科举,不过就是一纸空文,地方官府随便立个名目,比如过继等方式就能将商人子弟改成民籍,就算是查出来是地方官所为都找不到任何违反律法的地方,朝廷可是允许过继的,继子与生子是享受同等权利的。 然而商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社会地位低下,如果斗争激烈的时刻,他们绝对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这一次的反对新政说穿了其实是文官在与皇帝争夺权力,商人不过是文官手中可以打出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商人毕竟不是棋子,他们不想做棋子,他们更想做下棋的人。棋子一旦有了思想还会甘愿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吗? “我们还是再观望一下吧,等等大人们的消息再决定怎么做吧,反正已经损失惨重,也不在乎多损失一点儿了。”一个看似在商人中威望很高的商人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再观望一下,不行就像皇帝输诚,无非就是所损失一点钱财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从外面送进一张纸条,刚才威望很高的商人说道:“诸位,现在到了我们抉择的时候了!” “出了什么事?”众人纷纷问道。 商人将纸传递给众人说道:“诸位,看完之后不管我们应不应承,都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这不是我等能够承受得起的。” 众人看完之后,问有威望的商人:“明石公!我等该怎么办?” “摆在我等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答应他们的要求,尽快筹集银钱,事败之后我们这些人谁都活不了。若是事成你我将会有一场大富贵,所谓富贵险中求,就是如此道理。 另一条是我等向陛下投诚,皇帝如何处置我等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选择了投诚,就得愿打愿罚悉听尊便。我等只能期待皇帝言而有信,以后的税赋都是公开明了,让我等心中明了每月该交多少钱,这样也好核算成本。” “谁愿意答应就答应,反正某是不会参与的,某只想踏踏实实做点买卖,还没活够呢!”一个中年微胖的商人直接打起了退堂鼓。 有人挑头,一众商人纷纷表示不愿意参与这种事情,叫明石的商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是蝼蚁一般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种事,我等生死是小,搭上九族的性命是大。 不过我等不愿意参与也要想出一个推脱的万全之策,两边是神仙打架,我等是池鱼遭殃。” “要某说,直接将这纸条交给锦衣卫。” “不可,单凭一张纸条我等是奈何不了他们的,再说我等哪里知道这纸条是谁写的,这笔迹你们可认得。” 正文 第172章 暗战 经过明石的提醒,众商人才想起仔细查看这纸条的笔迹,大家发现没有一人认识这个笔迹。众人不禁后背发凉,真要将这纸条交给锦衣卫,可能被抓的就是他们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险恶啊,人家敢把纸条送来就不怕你告密。纸条上一无抬头,二无落款,上面写的是什么,众人都很默契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大家得出一致的结论,一起凑钱暂时观望,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商人选择了中立观望,那边贵人们迟迟等不到商人们的回音,就知道商人们胆怯了。 这时候他们才理解了为什么恩师不让他们自己亲笔写下字迹,这要是那封信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写的,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顺藤摸瓜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一群大小官员都聚集在恩师的府邸的书房里,眼睛看着主位上的两个人,一人半闭着眼睛一幅似睡非睡的样子,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人手中把玩着青瓷茶碗,一言不发。书房里气氛凝重,一名官员受不住这沉重气氛,叫嚣道:“那些卑贱的东西怎敢拒绝我等正人君子的吩咐,一定要让这些贱种知道拒绝我等正人君子的后果。” 端着茶碗的老先生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说道:“商贾之事先放在一边,先把这一仗打赢了,只要赢了这一局那些卑劣的商贾还不任由我等搓圆捏扁。不然人心斗会跑到那边去了,可就无力回天了。” “可是那些商人退缩之后,这银子谁出啊?没有商贾的银子我等如何能说动那人?”那商人小声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舍得自己怀里那仨瓜俩枣,真要让陛下将商税提高,并且将商贾与我等隔离开,你我之后能有多少富贵日子。”半闭着眼睛的老者睁开眼睛冷笑着说道。 “更为关键的是,皇帝若是真要推行商税十税一成功,老夫敢保证从此皇帝手中不会缺钱,一个不缺钱的皇帝要我等何用?只要手中有钱粮,还怕无人效忠吗? 一个缺钱的皇帝,才能受我等正人的约束,我等就不能让皇帝有钱。” 老者的话一锤定音,大家都知道老者说的话有道理,他们已经经历了两个强势的帝王,过够了小心翼翼的日子。 好容易出了个与他们合拍的皇帝,结果登基不到一年就驾崩了。当今皇帝看似放权,实际上是觉得旧的权力架构无法满足他的统治力,他需要一个全新的权力结构。 这是朝中有识之士的共识,从刚开始拿到大政之权的弹冠相庆,到现在他们明白过味儿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权力游戏的本身就在于分配,如今刚刚分配完的权力还没等捂热乎就觉得自己要的少了,想推翻了再重新来一回,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你拥有太祖一般的威望和本事,不然就算是太宗也只能打着祖制的幌子修修补补。 众人散去之后,两个坐在主位的老者,又继续聊了几句,拿着茶碗的老者看向假寐的老者说道:“勉仁兄!此计过于凶险,还是要小心从事。一旦事情败露我等生死事小,牵连九族可就罪莫大焉!” “宗豫放心,此事绝对牵连不到你我,被老夫派出去联系山贼的是老夫豢养多年的忠仆,绝对不会反噬主人。 一旦事不可为,会马上抽身离开,再说也不会以你我的名义去联系,老夫也没指望山贼能成事,只要能毁掉一批粮食,就算朝廷立刻派兵剿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只要拖上十天半个月,京城百姓的恐慌情绪彻底失控,这事就成了。” 黄淮点了点头,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只为了烧掉一批粮食倒也不是很难,不过山贼无利不起早,勉仁兄以什么利诱之?” 杨荣哈哈大笑:“两万石粮食是多大的利益,还用老夫出什么利益!” “勉仁兄真是……”黄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想了下又问道:“既然不用花钱收买,为何要让他们掏钱呢?” “只要他们掏了钱,他们就算是参与其中,不管是多少钱,再想下老夫这条船就要掂量一下了,这一试探也能看出首鼠两端之人。商人那里也是同理,我等稍微冒一点小风险就能把隐忧排除,何乐而不为也!” “勉仁兄真是好算计,成了你我自然是好处多多,不成不过是一个山贼土寇被剿灭,与我等何干?” “算计!老夫从来没有算计,山贼看到大批的粮草从他的山前经过下手捞上一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若不是皇帝一意孤行非要征此重税,我等又何苦如此与陛下争锋相对,平白的让陛下记恨。” 黄淮也是叹气说道:“老夫更担心的是一旦商人交税多了,必然会要求话语权。朝廷就这么多位置,我等读书人就已经占满朝堂,哪还有多余的位置给其他人。” “宗豫说的不错,不仅如此皇帝陛下看样子还打算扶持工匠,安南的那个胡元澄靠着会造几把火器居然能够坐上工部主事的位置。 一个被俘之人居然能够居于庙堂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以后再陛下的支持下,商人、工匠与我等读书人三分天下,我等还有多少空间可以腾挪。 不是我等不能容人,只是我等不能眼睁睁看着名教几千年的地位葬送在你我这辈人的手上。 商人如今已经有了离心之意,若不加以遏制,他日必成我等的心腹大患。” 不得不说黄淮眼光还是很独到的,他能从眼前之事看到如果放开对商人的压制,商人在交税的同时,一定会向上攫取权力。不管未来科举考什么,以商人的财力他们的子弟都能请到最好的先生,早晚都会在科举上占据半壁江山。 商人比工匠可怕多了,工匠即使爬的再高也不过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腾挪,并不会威胁读书人什么。 就算是胡元澄这样的工匠爬上官场,也只能在工部这方小天地里打转,出了工部的范围他们寸步难行。 正文 第173章 过江龙 房山因西邻大房山而得名,整个西北部全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好山好水好风光的另一个意思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房山县北的大安山中,有一座山寨名叫乌家寨,山寨下方就是进京城的官道,是房山县进京城的必经之地。这样的一座山寨可不是普通百姓居住的,而是住着一群落草的贼寇。 贼寇为首者姓乌名次仁,不过因为落草为寇担心用自己的真名辱没了乌家的列祖列宗,由于乌次仁水性很好,于是给自己起了个混号叫做过江龙。 这乌家寨虽然是落草为寇,但是平日里乌次仁也会阻止喽啰在山上开出一些耕地进行耕种。毕竟房山是个穷地方,官道上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拨有钱的路人。打劫不到过路的客人,总不能在山上坐吃等死。 在山坡上开点儿土地自己进行耕作,虽然土地有些贫瘠,但是多少也能收获到一些粮食,至少能够保证山里的喽啰不至于饿死。 今天的过江龙在山寨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进山没有按照规矩拜山,而是横冲直撞的往里面闯。乌家寨的喽啰哪里会让这人往里直闯,纷纷列队阻截。 一群山贼也不懂什么军阵之法,乱哄哄的一拥而上,想要将来人擒下。结果被来人闪展腾挪之下,又打倒了几个。 这时候大寨主过江龙从寨中的聚义厅赶到了寨门外,抬眼打量了一番喽啰与来人的打斗,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下狠手。甚至来人手中的一把腰刀都没有拔出来。不然这几个守门的喽啰早被人家干掉了,哪能如现在这样还有余力与人家纠缠。 “都住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寨主,这人擅闯我们乌家寨,也不拜山,也不道万。小的们才将他拦下,不过这人倒是一身的好功夫,寻常之人的身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岂止不是这位好汉的对手,人家是手下留情了。”说着过江龙冲着来人抱拳道:“好汉报个名号,不知来某家这乌家寨有何贵干?” 来人打量了一番过江龙说道:“你就是这乌家寨的首领?” “正是某家!” “大寨主可敢与某家在你的大寨门前走上几趟?” 过江龙就是一皱眉,这人是故意来乌家寨这里砸场子的吗?不过既然人家发出了挑战,自己就得迎战,不然传到绿林道上,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好!某家正好手痒,就陪好汉过上几招,不知好汉是比兵刃,还是比拳脚?” “刀枪无眼,还是比拳脚吧!” 过江龙闪掉身上的披风,交给后面的喽啰拿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无妨碍手脚的地方,活动完之后,冲着来人抱拳道:“好汉请!” 来人也不客气,抬手就左手一晃过江龙的面门,右手握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奔过江龙的胸膛。 过江龙大喝一声:“来得好!” 右手挥手隔开来人的虚招,左手抬手立掌为刀直切来人的右手腕。这要给切实在了,来人的右手腕就得骨折。 来人回身垫步右手反手就去抓过江龙的左手手腕,同时左手挥拳一招乌龙摆尾,横扫过江龙的脖颈。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了一起,转眼之间就打了十几个照面也没有分出胜负。 来人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抱拳道:“大寨主果然名不虚传,某家甘拜下风。请恕某家刚才的无礼之处,实在是事关重大,某家要称量一下大寨主的斤两。” “好汉这是不打了吗?”过江龙冷笑道。 “不打了!” “好汉在某家这寨子前大闹了这么长时间,不该给某家一个交代吗?” “大寨主稍安勿躁,且听某家分说!” “请讲!” “某姓韩,大寨主叫某韩大就行,某乃是独行之人,最近发现了一笔大买卖,不过某一人做不下来,需要找个有实力的山寨与某家一道去做这笔买卖。” 过江龙知道这人没有吐露真名,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样的大买卖还要韩大侠寻求援兵,我乌家寨要是出手,还有你什么事!” 韩大哈哈大笑:“这笔买卖太大,你乌家寨一家也吃不掉!” “我家吃不吃得下,就不劳莫大侠操心了,再说某家也不打算与你合作。没别的事某家就不留你了。” “大寨主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买卖吗?” 过江龙对来人故弄玄虚,早已不耐烦了,冷哼一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就赶紧滚蛋!” 对于过江龙的生气,莫大也不气恼,而是笑呵呵的说道:“不知大寨主可有关注最近刚从你的眼皮底下过去一队运粮车?” “那是官府的粮车,老子知道又如何,难道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去招惹官府。” “哈哈!只有官府才有油水啊,你可知房山县刚刚运到京城的是多少粮食吗?” “老子当然知道,一共二百车,至少有两万石!” “你可知押送这些粮食的是什么人吗?” 这个过江龙还真不知道,他这个寨子之所以一直官府都没有清缴,是因为过江龙从来不对官家的东西下手。 “不管是什么人押送,也不是老子山寨这点人马能够对付的了的。” “若是某家告诉你一个兵丁都没有,你还认为你对付不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兵丁护送?”过江龙还真没有想到这么大批的粮食竟然没有军队护送。 “确实没有,某家一直在暗中盯着这批粮食,并且查清楚了房山县一共要向京城输送二十万石粮食。 一次运送两万石,至少要十次才能运完,我等也不贪,趁着官军不备只要截下其中一批就行。然后遁入深山,让官军想找也找不到我们。 而且大寨主不妨想一想,这房山县八山一水一分田,这么多的粮食肯定是那狗官刮地三尺搜刮来的,我等这么做也是替天行道,杀富济贫。” 这一刻过江龙心动了,没有人护卫,就证明防护薄弱,下手就非常容易。抽冷子干上这一票,足够整个山寨今年一年的消耗。 正文 第174章 造假 过江龙可不是二十多岁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被人一激就热血上涌。他盯着这姓韩的一字一句问道:“老子信不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淤泥源自混沌启!”韩大没有回答过江龙是什么人,而是念了一句诗。 绿林道上就没有不知道这句话的,若是真不知道,再连上下一句“白莲一出盛世启!”那就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是神教的兄弟,失敬失敬!”听到来人报出这句诗来,过江龙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口中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不提也罢,自从起事失败之后,我神教就变得四分五裂,教中有识之士一直在想方设法积蓄力量,重整旗鼓。 这笔粮草韩某要三成,其余归贵寨如何?” 过江龙想了半天,觉得这事不能自己一家出头,他白莲教不能一张嘴就要去三成。 “贵教准备出多少人?” “大寨主应该知道,前几年我教起事失败,人员损失惨重,朝廷对我神教防范甚深,我神教在京畿之地不敢有任何举动。 韩某最多能够提供十几个兄弟为贵寨哨探消息,所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神教对探查消息一事上还是很有独到之处的。” “你们动动嘴就想拿走三成,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没有我神教的谋划大寨主可敢去截皇粮?自古都是后勤谋略者功高,汉高祖立国萧何功列第一,大明朝立国李善长功劳第一。没有我神教谋划,再好的东西你也只能瞪眼看着却不敢动分毫。”姓韩的来人听到过江龙开始计较分成,心中暗喜,这是心动的表现,只要肯定计较就好。 “你少鬼扯那么多,某家不听这个,动手截粮的可是某家的兄弟,死伤的也是某家的兄弟,你张口就想要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三成收获,简直岂有此理。”过江龙明白人家说的是有道理的,没有人家的谋划他乌家寨从来就没有起过要截皇粮的心思。可是一想到人家动动嘴就能白白分走三成,这心里就难受的紧。 这就是人在局中,若是旁观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若是皇粮是那么好打劫的,人家还用跑来找他吗? 姓韩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谁让如今神教式微呢,不然哪里轮得到你小小的乌家寨。 我神教再让一成,这一成算是我神教给伤亡兄弟的抚恤,大寨主不要太贪心了,有道是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饭,不然会被撑着的。” “好!韩大侠痛快,就这么定了,请到寨中你我仔细商讨一下该怎么干!”过江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韩大侠哈哈大笑,也不客气抬脚当先一步就进了寨门,过江龙跟在后面,紧随其后也一同走了进去。 —————————— 房山的粮食进京之后,都没有入库就直接摆放在大明门外,支起了售卖的摊子开始向京城百姓售粮。 所有来买粮的百姓都被告知先去兑换粮票,粮票当日有效,若是当日不买粮,过时作废。 兑换到粮票的百姓凭票买粮,用过一次的粮票,直接扣上一个作废的戳子,防止内部人员粮票倒腾出去重复使用。 就是这样一个举措,使得买粮的人数骤减,有些想要趁乱浑水摸鱼之辈,在这样的政策面前打了退堂鼓。 任何时候都有想捞偏门的人,有人排队兑换到粮票之后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不过就是一张不起眼的小纸片,纸张颜色是红色的,上面简单的印制着对应的斤两。然后下面是一串数字和鬼画符一般的文字,数字是当下大明已经流行开来的洋码子(对应大明自己的草码),鬼画符其实就是朱瞻基套用了字母拼音,组合起来就是粮票能够使用的日期。 比如今天是宣德元年三月十六,上面的编码就是“XDYN031600001”,在票面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处字母字符JC,这样的字符对于当下的大明人来说,无疑就是密码。 粮票最大面额不超过五斤,这样的纸片太容易仿制了,现在雕版明天就能印制出来。 抱着这种态度,造假之人忙活一天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将粮票仿制出来,拿着真票与假票放在一起认真比对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破绽。 第二天一早,拿着假票来买粮,把票过去,负责验票的差人看了一下票子,说了一句:“您稍等!” 在这人愣神的工夫,一队锦衣卫过来不容分说就将其按到在地,造假之人嘴里喊着:“干什么抓老子,小人来买粮不行吗?” “买粮你到拿粮票来买啊!” “小人拿的不是粮票吗?” 负责抓捕的锦衣卫校尉,吩咐力士道:“去拿张真票过来!” 很快力士就拿了一张真票过来,造假之人看了一眼,马上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算是交代到这了。 要说这个造假者怎么能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造假被发现了呢?原来今天的粮票票面是黄色的,你拿红色做底色造假不抓你抓谁! 造假者只能瘫在地上哀嚎,这是什么人琢磨出的主意,夺笋啊! 有人造假的消息报到朱瞻基那里,朱瞻基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按照大明律处置。 锦衣卫经过突击审讯,从造假者的家里搜出各种面额的粮票,近二十石,好在这位试水的时候就被抓了个正着,假票没有流入百姓手中,并未对百姓造成损失。 造假之人因为造假金额不足二十贯,锦衣卫直接将造假者送到宛平县衙,将供词往上一递,案情清晰明了,直接判处打二十大板,戴枷示众三天。 二十大板打完也就剩下半条命,再戴枷示众三天,这人死不了也活不了几天了。 很快前来购买粮食的百姓就看到了屁股上鲜血淋漓,戴枷站在木笼里的造假者。 木笼外面的告示清楚的写着该人的罪行,以及一旦假票流到百姓手中对百姓的危害。 老百姓对这种总想着不劳而获的人都是持以鄙视的目光,有些人甚至路过木笼的时候还朝着木笼吐一口浓痰。 正文 第175章 君臣闲话 粮车卸完以后,所有的房山州民夫都被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羽林军的士兵脱掉军服,换成百姓服饰赶着车返回了房山。 唐三任本来也想跟着粮车回房山,他实在放心不下房山的那一摊子事,可是却被朱瞻基留了下来,房山的行政事务由房山同知(原良乡县令)暂代。良乡县令在良乡并入房山之后,升了一级成了从六品的房山同知,也算是两县合并的受益者。 朱瞻基实在是担心这些人疯狂起来拿自己没办法,可能会把矛头指向唐三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一段日子,等这商税之事尘埃落定之后,确定安全之后再回去。 君臣二人也不进宫,就坐在大明门的城楼上,朱瞻基让范安去‘全聚德’弄了几个小菜,又弄了一壶秋露白,两人对坐着边吃边聊。 唐三任知道皇帝并不喜欢繁文缛节,他又是天子心腹之臣,在皇帝身边也算是比较自在,不似其他官员那般拘谨。 在敬了皇帝一杯酒后,唐三任问道:“陛下,那些人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劫夺粮食吗?” “敢不敢就请季重拭目以待,只要他们观察到运粮队没有军队保护,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大明别的不多,山贼水匪哪里都有,房山州多山,山里有几股不服王化的贼寇就是一件特别正常之事,一旦他们得手之后,一定会嫁祸给周边的山贼。” “这些人也是读圣贤书出身,他们就不怕一旦京城没有粮食应对,激起民变吗?” “他们当然不怕,或者说激起民变就是他们的目的,一旦发生民变,朕的商税新政就不得不停止,因为新政都把百姓逼反了,这新政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只要朕的新政破产,他们还能继续控制商贾,使商贾还能继续为他们牟利,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再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八成就是不希望朕手里有钱吧。毕竟一个手里有钱有兵的皇帝,还用他们干什么!” “他们口口声声的为生民请命,他们就是这样请命吗?” “他们不是为生民请命,而是为绅民请命。只要动了绅民的利益,他们会前仆后继的请命。商税一旦铺开,他们再想扶持一个商人为他们挣钱,他们躲在后面美其名曰,进则高居庙堂,退则归隐山林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商人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影响到商业的运行,商业运行自有朕建立的一套规则。这套规则下,商人的义务增加了,义务增加之后,商人肯定不会满足于当下的地位,商人的地位也会不可避免的提高。” “陛下,商人地位不能提高太多,商人行事只看利益,家国天下可不是只有利益,还有春秋大义。若是凡事只言利,利尽则散,不可不防也。” “季重此言是正理,朕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却能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不发展工商国家不能富强,发展工商商人资本就会抬头,一个国家的话语权若是被商人掌握,那这个国家的小民百姓再无出头之日。 算了不说这个了,以后可能会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是说说房山州现在的情况吧!” “是!陛下,房山现在各项建设都在稳步推进,自从开年房山升格直隶州,微臣的头上陡然一轻。头上没有婆婆捞到,做什么事也不再畏手畏脚。” “头上没婆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没人掣肘你做事可以放开手脚,坏处是房山州会变成你的一言堂,若是你出现什么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陛下说的是,这也正是微臣想要说的,任何权力都要有制约,随着房山州的各项工作铺开,房山州原有的官吏队伍根本就不敷使用,一旦工商业全面铺开,各项管理还要进行细分,比如这学堂就要有专门的官吏管理,一个教瑜又要教书,又要管理根本就忙不过来。 其他如工坊,商铺,也要有专门的衙门负责管理,还有随着工坊的不断建立,房山的人口会越来越多,治安问题要提前谋划,靠着现在州衙的这三班衙役根本就不能应对越来越多的人口。也需要设立专门的治安管理衙门。臣认为责任划分的越细,就越容易追究责任。 至于说是增加的官员成本,其实完全可以在工商业的发展中抵消掉。况且现在官员是用的少,可是衙门混饭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只要管理到位,臣觉得不但不会增加成本,相反的还会因为管理到位税收会大幅增长,完全可以抵消掉增加官员所造成的管理成本增加。” 不得不说唐三任是个优秀的官员,他在房山的发展过程中敏感的看到了由于房山官员不足而造成的管理混乱,随着房山的发展,这种混乱的现象会越来越多。 及时调整官员的数量与责任划分,就成了房山当下最重要的事情,随着责任不断的细化,责任也会越来越明确。 朱瞻基对唐三任越来越满意,唐三任不仅能够身体力行躬身做事,还能用心思考,有前瞻性的视角,这就是未来的宰辅之才。 “季重所言正合朕意,随着工商业的兴起,很多我们没遇到过的问题都会出现,细化管理,明确责任就是一件刻不容缓之事,房山做为新政试点地区,要敢为人先。同时也要把房山遇到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等到新政开始推广的时候,这些总结出的经验教训就是宝贵的经验。” “是!陛下,微臣会将所有的得失都记录在案,随时都能查阅。不过陛下,新政的推广更重要的是懂新政的人才,臣建议孤儿学堂的孤儿,大一些孩子的就要时常到一线进行实习观政,协助官员进行新政的落实。在实习的过程中就会慢慢掌握新政的真正含义,等到他们长大之后,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想要做事就会得心应手,而不是被当地的胥吏牵着鼻子走。” 正文 第176章 打劫皇粮 唐三任的建议每一条都是他在房山的施政中总结出的经验,可以说每一条都切中时弊,君臣二人聊得越来越投机,直到范安提醒时候已经不早该回宫了,君臣二人才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 朱瞻基让范安将唐三任送回京城的家中,京城的宅子是朱瞻基赐给的,作为唐三任回京后的落脚地。 不说君臣二人回去以后各自之事,羽林军调了一个千总的全燧发枪精锐士兵,由千总石亨率领打扮成房山百姓的模样,赶着车队返回房山。 石亨如今只有二十多岁,弓马娴熟,受到御马监掌印海寿的赏识,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千总的位置。千总是新军编制相当于旧编制的千户。这会儿的大明武将可不是土木堡之后的武将,含金量还是相当高的,千户已经迈入了武将中层。 这次皇帝要求羽林军扮作百姓运粮,海寿就把这个机会给了石亨。并且告诉他,皇帝对这件事看得很重,你若在这次差事中出了彩,以后可就简在帝心了。 石亨心思通透,知道皇帝这是要钓大鱼呢?哪里还会不用心去做。从京城返回房山一路无事,但是石亨知道官道两旁的密林中肯定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在房山休息一晚,第二天装上粮食之后,石亨带队押运着粮食开始前往京城。 一路上石亨不断提醒手下的士兵要放松心态,不要让贼人看出破绽,剿灭贼人是小,一定要抓住与京城勾连之人。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皇粮上打主意,真是利欲熏心啊! 出了县城,沿着山脚的官道一路北行,在走出二十多里的时候,在前方是一处山弯,在来的时候石亨就重点留意过这处地方。 这是一处非常理想的埋伏场所,官道西边是大山,山上林木茂盛。就算有上万人藏在里面也很难发觉。东边是一片密林,同样可以埋伏人马。 这样的地方贼人怎么可能不利用,石亨吩咐下去:“弟兄们,注意保持警戒,一旦贼人突袭,按照预案行动。” 两千辆车同时行动,第一辆车走出二里地,最后一辆还没有开始出发,这么长的队伍,石亨一个千总的士兵根本无法兼顾首尾。 为了便于指挥,石亨带着亲卫居中指挥,一个什的亲卫前后骑马传递军令。 在队伍过去不到一半的时候,山林中一声锣响,一群穿着五花八门的山贼冲了出来。 群贼打着胡哨手持着乱七八糟的兵器乱哄哄的向着车队冲击,眼看着快要冲到车队跟前,这群赶车的民夫纷纷跳下粮车,抄起车上的包袱扔下粮车扭头就跑。 群贼看到民夫狼奔豕突的模样,一个个叉着腰哈哈大笑,却也无人去追赶逃跑的民夫。 山贼的目标是粮车,只要能够抢到粮车抓不抓住人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山贼却没有注意到每一个逃跑的民夫都没有忘记拿走车上的一个包袱,并且所有人逃跑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石亨没有急着走,而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伙打劫的山贼,从这些山贼的服饰上来看,这群山贼过得并不怎么样。石亨在电光火石之间辨识了一下山贼的头目,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单从身材来看,这头目是魁梧的大汉。手中拎着一根狼牙棒,这是个以力见长之人。 大汉身边跟着一个衣着光鲜的汉子,石亨敏锐的感觉到这个汉子就是与京城勾连之人,抓住这个汉子撬开他的嘴,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使阴招。 浮光掠影般的看了这汉子一眼,石亨打马退走,冷哼一声:让尔等先高兴一下,不然一会死了就高兴不起来了。 很快一个千总的士兵在后退一里后集结起来,士兵们以什为单位互相帮助穿上甲胄,整理好弹药快速以排为单位集结起来。 石亨大声下达命令:“一营正面迎战山贼,二营快速跑步前进绕过山贼截住山贼的退路,不得放跑一个山贼,尤其是头目有个衣着光鲜者务必将其生擒。” “是!” 两个营正快速分兵,一营排成攻击阵型回身向前突进,二营则排成纵队快速绕过一营向着山坡跑去。 过江龙看着一哄而散的运粮队民夫,哈哈大笑道:“韩大侠说的不错,这官府也太大意了竟然都不派兵马保护运粮队,你我今日可算大捞了一把,不说粮食了,就说这些运粮的牛马、骡子都是一笔大财。啥也不说了,回到山寨某家一定要敬你三大碗酒!” “大寨主客气了,也是合该你我发财,大寨主的盛情某家心领了,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将粮食运回山里。”韩大侠婉拒了大寨主的邀请,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韩大侠说的是!回到山寨有的是时间高兴。”说着过江龙挥手对手下的喽啰吩咐道:“兄弟们,抓紧时间将车辆归拢起来。赶紧运回山里,以防夜长梦多!” “是!”喽啰们应声回答,开始收拢已经失控的车辆。还没等他们把车辆收拢起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出现在山贼的视线里。 这还是石亨命令一营走慢一些,给二营留出迂回的时间,不然至少要早到一刻钟。 韩大侠看到突然出现的官兵,恍然大悟,刚才的不对总算找到出处。那些民夫逃跑的动作太整齐了,就算是他们刻意模仿民夫的动作,可是常年训练的身体有着本能的反应。更何况这些民夫逃跑时都不忘拿走自己随身的包袱,现在他明白了,这包袱里分明是士兵的装备。 山贼这会儿也发现了官兵的到来,顿时一片混乱,让他们生出与官兵对抗的勇气,那太难为他们了。 过江龙心中苦涩,自己放着山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听那姓韩的蛊惑,截什么皇粮,这下子别说皇粮了,连命都保不住了。 转头想要抓住那姓韩的泄愤,一回头却发现姓韩的早已不见了。原来姓韩的发现官兵的第一时间就趁着山贼混乱的工夫,一头扎进山林里,逃之夭夭。 正文 第177章 失手 石亨的眼光在看到山贼的瞬间就锁定了刚才发现的那个贼人,那贼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朝着石亨这边望了一眼,趁着山贼混乱之际转身向山中逃走。 石亨大叫一声:“不好!贼子要溜!”打马就向那人追去,山路没走几步战马就再也不能上去。石亨只好弃马,甩掉身上的盔甲,只提着一把腰刀追了上去。 身边的亲卫不敢怠慢,马上分出一人看守马匹盔甲,其余人等纷纷追上石亨,向着那人追去。 那贼人的脚程很快,在山路上如履平地,石亨拼命追赶,却始终不能拉近双方的距离。越往前追石亨就越觉得不对劲,前方已经连羊肠小道都没有了,只能在树木间穿行。 直到远远望去,一道山崖横亘在那个人的前方,石亨暗喜,这人是走到绝路上了,这回看你怎么逃? 知道对方跑不了了,石亨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脚步也跟着放慢,这时跟在后面的亲卫也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总爷!贼人呢?” 石亨向前一指,哈哈大笑道:“这狗贼慌不择路跑到绝路上了,这回看他……” 石亨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那个贼人正在攀爬悬崖,虽然距离远看不清楚他借助什么力量在攀爬。 想必一定是提前预留好的绳索之类的辅助工具,石亨气得一跺脚高声怒骂道:“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有本事跟爷爷下来大战三百回合。” 正在攀爬的贼人听到了石亨的叫骂,停住攀爬的脚步,回过头来冲着石亨邪魅一笑,再次快速向崖顶爬去。等到石亨追到悬崖底下的时候,贼人早已登上了崖顶,只留下一条垂下来的绳子。 亲卫上前就要拉着绳子向上爬,被石亨一把拉住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人家再来的时候就已经预留好了退路,这里看似绝地,却是最安全的逃生之地。再说谁知道这绳子那贼子有没有动手脚,爬到一半的时候若是绳子断了,小命可就葬送到了这里。” 亲卫一阵后怕,要不是千总大人将他拦下,还真有可能爬到一半路上掉下来摔成肉饼。赶紧向石亨道谢道:“卑职多谢总爷搭救之恩!” “行了,都是自家弟兄,某家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走吧,我等赶紧回去吧,没抓住这个贼子这趟差事算是白跑了。” 等他们这几人赶回粮车所在的官道上,战斗已经结束,官兵们正在打扫战场,除了少数几十个倒霉蛋,在一营第一轮射击中被击毙外,其余人包括过江龙在内都在第一轮射击过后就放弃了抵抗。 由于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粮车从宣武门进入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若不是皇帝特意交代城门要等到粮车进城之后再关闭,否则京城的城门早已关闭。 石亨将抓到的山贼俘虏交给锦衣卫审讯,并与负责粮食出售的差人交接了粮食之后,把粮车队交还给了房山民夫,自己则带着官兵返回羽林军。 回到军营向羽林军提督太监海寿交还了军令之后,石亨便跪倒在地向海寿请罪:“末将未能将与山贼勾连的贼人抓住,没有完成军令,请提督大人责罚末将。” 海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一定要将那贼人捉住,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吗?” 石亨就将那个贼人如何从自己手里逃脱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海寿。海寿听完之后,说道:“石亨,虽然是这贼人太过狡诈,提前就预留好了逃生之路,但是差事没有完成就是没有完成,咱家还是要把你先关起来,明天咱家进宫请旨,若是皇爷认为你无罪,咱家再放你出来。” “谢公公,还请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这不消你讲,咱家自会为你分说。” 第二天一早,宫门刚打开,海寿就进了宫中,进了乾清宫给皇帝请安过后,海寿便把石亨没有抓住那个与京城勾连之人,并且把那个贼人如何逃走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朱瞻基没想到这次出击本以为是有心算无心,十拿九稳之事,没想到还是让人给跑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别人,自己有所准备,人家也不会是傻傻的往罗网中钻。 “这一次算他们走运没让朕抓住他们的把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他们总有让朕抓住把柄的时候,也不急于一时,那个石亨就放了吧,这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听你所说,石亨的布阵没有什么问题,本来是打算以有心算无心的,既然人家有所准备,想要逃走一两个人并不难。” “奴婢替石亨谢过陛下不罪之恩,这石亨是员猛将,而且还不是匹夫之勇,以奴婢看来假以时日,石亨将会成为我大明武臣的中流砥柱。” “你倒是挺为他说话的,这人是你的子侄吗?” “皇爷,奴婢和石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才,如今石亨只有二十多岁,只要多历练几次,一个名将的坯子也就成型了。”海寿一听皇帝认为自己在为石亨说话,赶紧辩驳道:“奴婢是很喜欢这个后生,不忍他的才华本事被埋没。” 朱瞻基摆手道:“你不必解释,朕信你的话,不然也不会把朕的安危交与你手中。羽林军是朕最后一道保护力量,每一个人都要严格审查,务必绝对忠心。” “皇爷放心,羽林军每一个官兵都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不然怎么对得起皇爷给的最高的军饷,最好的待遇。” 朱瞻基也不是觉得石亨有什么问题,只是在梦里看到这个石亨在未来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就顺嘴多问了几句。 皇帝顺嘴的几句话,倒是把海寿给吓坏了,暗自警醒以后再皇帝面前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能让政敌抓住把柄。 朱瞻基与海寿正说着话,拿着一摞纸这个时候,全旭也来到了乾清宫求见皇帝。 正文 第178章 担当 全旭进了乾清宫发现御马监的大太监海寿也在里面,行礼过后禀报道:“陛下!经过锦衣卫对山贼头目过江龙的突击审讯,过江龙交代有一个白莲教姓韩的人来鼓动他动手劫夺皇粮。 那姓韩的却在与官军开战前悄悄溜走不知所终,也不知官军最后拿住人没有?” 说着全旭眼睛看向海寿,羽林军可正是海寿直管,他这也是明知故问。 海寿狠狠瞪了全旭一眼,就低下头也不出言辩驳。 朱瞻基对内臣与外臣的争斗不感兴趣,只要不耽误正事,互相争斗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全旭提到的白莲教一事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这个组织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组织。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动摇王朝的根基,在改朝换代之时便“功成身退”,接着准备下一个王朝的造反大业。 “东升,已经确认了确实是邪教所为吗?那匪首可有说出什么证据,比如信物之类的东西。” “回陛下,那倒是没有,匪首只听到那姓韩的妖人念了一句白莲教的诗。” “可是‘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启’?” “正是!” “这两句话,知道的人太多了,并不足以证明就是白莲教的妖人!” “匪首过江龙说那姓韩的自己承认是白莲教的教众,而且身份还不低。可惜没有拿住这个妖人,真是岂有此理。” 海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接过话反怼道:“这查奸拿凶本是你锦衣卫的职责,为何你们事先未得到任何妖人渗透到京畿的消息?” “锦衣卫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个狗太监置喙,妖人未露出马脚之前就是普通大明百姓,锦衣卫总不能胡乱抓人,这次若是陛下将差事交给锦衣卫,某保证让那妖人插翅难逃。 如今这妖人又隐入百姓之中,再想查到他的踪迹可就难了。”全旭对于没有抓到勾连京城的妖人耿耿于怀,想到那些人做出的这些破事,还能逍遥法外,心里就不痛快。 朱瞻基冷哼一声:“二位如果想打架,朕给你们腾开地方!” 皇帝一发怒,两人顿时都哑了火,连忙低头请罪,朱瞻基停顿了一下吩咐道:“锦衣卫派出暗探,查找邪教的蛛丝马迹,尤其是邪教活动频繁的京畿与山东的交界之地。” 全旭赶紧躬身应是,表示一定尽快查清楚邪教的老巢在哪里,争取一鼓作气把这邪教给端了。 朱瞻基对于全旭保证根本没当回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完成的任务,只要百姓还活在愚昧当中,只要民智还未开启。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所谓教派蛊惑百姓,从中渔利。 当然不乏一些理想主义者,确实想建立一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社会,比如白莲教提出的男女平等的口号,虽然落实到现实中不可能实现,但是这种新思想还是吸引了大批学生的信众,尤其是能够吸引广大的女性信众。 这些口号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用在新政的推行上,一个邪教都敢提男女平等,堂堂国家难道就不敢有这样的政治主张吗? 对于白莲教中到底有没有一个姓韩的核心教众,朱瞻基觉得让唐三任去问问唐赛儿就清楚了。 把唐三任召进皇宫,将审讯贼首的结果跟唐三任讲了一遍,唐三任赶紧替唐赛儿辩解道:“陛下,唐赛儿已经脱离白莲教多时,不可能是唐赛儿指使的!” 朱瞻基一愣,狐疑的看着唐三任说道:“朕也没说与她有关啊,你唐季重紧张什么?” “这……”唐三任一脸尴尬地请罪道:“微臣失礼了!京畿之地历来是朝廷首善之地,怎么可能会有白莲教出没的土壤!” 朱瞻基听他还在纠结白莲教之事,记得上次见唐三任的时候,他还建议把唐赛儿打发走,以免白莲教借着唐赛儿的名头生事。 怎么今天上来就替唐赛儿辩护呢?朱瞻基的八卦之心顿起,笑眯眯的看着唐三任问道:“唐赛儿在女子营地如何了?可有按照朕交代的方法对那些青楼女子进行管束?” “回陛下!这唐赛儿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若是男子微臣一定推荐她进入军队为国效力,她对那些女子采用军事化管理,把那些女子调教的服服帖帖,而且还对她异常信服。” “看来季重对这女子评价很高啊,如此人才朕都想将她调到宫里做女官了。” 唐三任脑袋嗡的一下,坏了!不会皇帝看上赛儿了吧!若是逼赛儿进宫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一定要阻止皇帝陛下将赛儿召进宫里,看来要实话实说了,陛下若是坚决要让赛儿进宫,自己就用全部功劳换她自由。 “陛下!微臣已经与赛儿私定终身,赛儿不能进宫了,请陛下见谅。”唐三任说完就跪倒在地,等候皇帝发落。 这事说小了就是一句玩笑,说大了帝王言出法随,那就是口谕,唐三任这是在抗旨。 朱瞻基心中明了,果然二人走到了一起。不过朱瞻基还是想继续试探一下唐三任,于是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这私定终身做不得数的。回头朕就下旨让唐赛儿进宫,宫里也缺少这样有能力的女官。” “陛下,赛儿性子刚硬,她若不愿进宫陛下苦苦相逼会适得其反,您就放过她让过几天自由的日子吧。微臣愿用一生的效忠换赛儿的自由,请陛下成全。”唐三任说完就把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以头触地做五体投地状。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好你个唐季重,竟然为了女子如此顶撞于朕,不得不说那个女子还真是好眼光,能够一眼就认定了你这个如意郎君。 你打算给她个什么名分?你可是有家室之人,抛妻弃子可不是男人所为?” “臣不会给她什么名分,她在微臣身边事自由的,微臣不想用世俗之礼禁锢于她,赛儿是个向往自由之人。” 正文 第179章 文官退缩 唐三任的话让朱瞻基心中大赞,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那个女人的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范安!刚才唐季重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回皇爷!都听见了!” “派个人去房山,把唐季重的话原原本本与唐夫人讲一讲。” “是!” 范安出去找人去房山如何传话不提,唐三任听完皇帝吩咐范安的话才明白皇帝的良苦用心,心中甚是感动,同时对误会皇帝感到内疚。 “陛下,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罪该万死!” “什么死不死的,朕也是愿意成人之美,若是你二人哪天需要朕给你们指婚,朕也不吝做这个媒人。” “微臣谢陛下隆恩!” “怎么还在地上跪着,朕可没罚你跪,赶紧起来吧,不然还以为是朕苛待朕的心腹之臣呢!” 唐三任尴尬的站起来,他这哪是跪地行礼,分明是在跟皇帝顶牛呢。现在明白过来皇帝是变着法儿的让唐赛儿知道自己的为人,相信只要自己刚才的话传到唐赛儿的耳朵里,唐赛儿一定会感动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既然白莲教的事与唐赛儿无关,皇帝找自己来肯定有别的事,唐三任起身后问道:“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难以决定?” “也没什么事,本来刚才就要说这事的,结果被你搅和了,那伙被抓住的山贼,锦衣卫审问的结果是有个姓韩的怂恿他们去劫皇粮,结果这个贼子一看风头不对,趁乱逃走了。” “陛下是想让微臣问问唐赛儿,白莲教有没有一个姓韩的大头目?” “通过与那个人接触过的石亨描述,此人身手极高,尤其善于在山林中奔跑。若真是白莲教中人,朝廷就要小心了,他们可能又要卷土重来。” “好!微臣这就回去询问,相信赛儿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事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在京城多待着日子,等商税之事全部处理完再回去,朕担心那些狗急跳墙,你要有什么意外,朕损失不起。” “陛下多虑了,你忘记了微臣身边有一个高手保护了,如今赛儿已经将女子营地理顺,并不需要她时时在营地盯着,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跟在微臣身边,有赛儿在寻常贼子根本就不是赛儿的对手。” “这倒是,朕把这茬给忘了,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房山没有你坐镇朕还真不放心,不过你要让唐夫人寸步不离你的身边。” ———————————— 山贼动手失败的消息在朱瞻基得到消息之前就已经传到了杨荣府邸,杨荣将自己的心腹老仆召进书房询问:“阿忠!你找的那人靠谱吗?别被官军给抓住了,一旦被锦衣卫撬开嘴,我杨氏九族不保。” “老爷放心,老奴找的人对朝廷恨之入骨,能给朝廷添堵的事,他是不要钱都会做,而且此人武艺高强,不是有大意外的情况下,朝廷想拿住他还真不容易。” “如此甚好,这些山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没有防护的粮车都劫不了,活该被剿灭。” “老爷!据说是官兵与民夫掉了包,实际上是官兵在押运,咱们被皇帝算计了,您说咱们中间是不是有人投靠了皇帝,给皇帝通风报信了?” “不会,若是有人向皇帝投诚,现在老夫就不是坐在书房里,而是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杨士奇说的不错,我等最近一段时间太张扬了,皇帝肯定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阿忠去告诉其他人一声,最近一段时间暂时先别来老夫这里,以免被皇帝抓住把柄。” “可是商税的事就这么放任皇帝陛下做下去吗?” “京城已经无法阻止了,毕竟京城是皇帝陛下的大本营,我等退避三舍,出了京山高皇帝远,我等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时间长着呢,慢慢来!” “是!老爷!” 杨荣的话很快就传达给各个官员,虽然官员们并不甘心如此快就落败下来,可是现在皇帝掌握主动,不能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暂时偃旗息鼓以图未来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文官们的退缩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商人们的判断,他们发现他们成了文官的弃子,在没有背后官员的力挺,商人哪有什么勇气与皇家税务局对抗。 一些商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工商管理所进行商业登记,这些对抗的商家根据自身经营的货物种类,或多或少的都缴纳了罚款。 商人们发现越早去登记缴纳的罚款就越少,于是乎再也没有人敢于矜持,纷纷冲向工商管理所,一时间工商管理所门外排起了长队。 工商管理所不得不借调锦衣卫力士到工商管理所维持秩序。所有商人登记完成之后开始重新营业,工商管理所也开始了对各家商铺作坊的核查。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商人们发现他们再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他们的市场份额不可避免的被小商铺抢走了不少,尤其是一家皇家粮业的铺子挂牌之后,更是抢占了大半的粮食市场。 更可气的是这家粮行就是皇帝陛下的直属产业,这是赤果果的与民争利。可是这个时候无人敢说话,谁都清楚皇帝为什么会成立这样一家粮行,这是把百姓民生的命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商人对抗商税的这个过程中,是皇家粮业在以平价稳定的向京城百姓供应粮食,并没有因为京城没有粮食而涨价一文钱。 这在百姓心中建立了良好的口碑,百姓非常清楚,若不是皇帝的粮行供应粮食,他们即使能够买到粮食,也一定会多花上很多钱。 这就是人心向背,在与文官的争斗中,文官们的不择手段与皇帝陛下的坚持原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百姓当然愿意支持对他们有利的商行。 皇家粮业在市场稳定之后便取消了粮票配给制,并且铜钱、银子和宝钞都收。宝钞一贯折价五文,就这一条让京城的各个官员喜出望外。 正文 第180章 核查粮仓 这个时候宝钞主要集中在官员手中,普通百姓手里基本是没有这东西的,因为这种没有回收机制的货币就是一种敛财工具,朝廷印制宝钞向民间购买物资,在流通过程中宝钞肯定会折旧,朝廷收钞却只收新钞或者干脆就不收。 这就造成了百姓对于这种货币极度的不信任,一但拿到宝钞就会想办法赶紧出手,哪怕亏损一些。就这样宝钞在民间一步步贬值,到了朱瞻基当皇帝的时候,宝钞面值一贯连二三文钱都抵不了。 官员得到皇家粮业回收宝钞的消息,顿时就淡定了,小官的手里宝钞还少一点,官员越大,俸禄越高,手里的宝钞就越多。 这些宝钞是官员俸禄的一部分,大明朝就是用这废纸一般的宝钞抵充官员俸禄,这就相当于大明朝在给官员发工资的时候就把本属于官员的工资砍掉了一部分,这不就相当于逼着官员贪污吗? 虽然朱瞻基登基之后,不再印制宝钞,俸禄的发放也不再发放坑爹的宝钞,可是从洪武到洪熙这么多年,官员的手中已经积攒了很多宝钞,这些宝钞如同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如今皇帝竟然用粮食回收这些年印制出来的宝钞,这让本来就要成为废纸的宝钞多少还能换回一点价值,虽然一贯宝钞只能兑换五文钱,但是整个京城的宝钞存量都是几百上千万。 这些官员的家仆纷纷拿着家中的宝钞涌向皇家粮业的商行,商行的外面排起了长队。生怕去的晚了,商行里的粮食会被人抢购一空。 为了应对官员们的集中购买,商行开始增加人手,尽量满足每一个前来采购的客人。从早上开门营业,一直坚持到晚上掌灯时分。 这样大规模的回收宝钞,朱瞻基有这么多的粮食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出海的宝船有一部分已经返回,这些宝船都是满载而归,这时候已经到了天津卫直沽港口,带队回来的是监军侯显。将粮食卸到漕船上之后,宝船队马上就会装载上天津卫一个卫卫所兵,以及他们的家属前往旧港驻扎。 这是大明第一次成建制的往海外派兵,并且还是垦殖性质的殖民兵,为了表示重视,朱瞻基特意派遣英国公张辅前往天津进行监督。 尽管卫所兵对于调遣到海外很不乐意,可是军令难违,卫所军们还是不情不愿的登上了前往旧港的宝船。 此次宝船队一共返回五十艘五千料海船,每艘船都装载五千石稻米,共运回稻米二十五万石。 这二十五万石海外稻米,经海河北运河直抵朝阳门码头。如此大量的粮食在一天内抵达了京城,在京城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尤其是官员和粮商更是如丧考妣,若是以后海外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回大明境内,他们还如何用粮食和土地控制黔首百姓。 海外粮食进京直接冲击了京城的粮食市场,所有粮商不得已都开始降价出售手中的存粮。 锦衣卫一直盯着京城各个粮库,当商人们将存放在粮库的粮食运出之后锦衣卫突然查封了所有的在京城以及通州的户部粮仓。 紧接着朱瞻基调集了大批会计人员开始对各个粮仓进行核查,对于皇帝的突然行动,官员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主管粮仓的户部,更是惊慌失措。 纷纷求告到尚书夏元吉的府邸,希望夏元吉能够出面让皇帝收回成命,不然整个户部上下有可能会被锦衣卫一锅端了。 夏元吉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自己被关了几年,户部已经烂成了如此模样,若是他们心中没鬼,怎么可能害怕皇帝的核查。 可见朝廷粮仓已经亏空到了什么地步,夏元吉对前来求告的官员怒声说道:“老夫在新君登基后就警告过你们,新君大幅提高了你们的俸禄,你们就该尽忠国事,可是你们却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真以为国法不能治你们吗?” 一名侍郎接话道:“挪用官仓粮食已经是官场的潜规则,只要在新粮下来的时候将亏空填上就行,可是谁会想到皇帝陛下会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突然核查粮仓,打了卑职等一个措手不及。 老大人若是不伸出援手,整个户部可就空了,户部干净的人没有几个,哪个官员没在粮仓捞过好处。” “老夫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若是无罪老夫拼死也会救下,若是有罪那就等待三法司的审判吧!” 众户部官员在夏元吉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夏元吉嘴上说着不管,可是心里却是非常焦急。 这要是皇帝下狠手,将户部上下的官员给全部法办,户部的运作就会瘫痪。 这事一定要跟皇帝讲清楚,夏元吉这样的老臣想见皇帝还是很容易的,对于夏元吉的求见朱瞻基并不意外。他在砸人家的场子,还不让人家来跟他理论一下。 夏元吉进了乾清宫,刚要跪地行礼就被眼疾手快的范安扶住,朱瞻基摆摆手道:“夏爱卿是司朝老臣,怎能让老大人行礼,快给老大人搬个墩子。” 夏元吉也没客气,整了一下朝服就坐在了锦墩上,到了他这个年岁,好多的繁文缛节都自己里看的很淡。 “夏爱卿来见朕可有事?政务上的事朕可是不能插手了。”朱瞻基明知故问。 “老臣不是为政务来的,不知陛下何故查封京城各个粮仓?户部上下如今是人心惶惶老臣担心会影响户部的运作。”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例行检查,大明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出来的,怎么可能看得上阿堵物,这核查也不过是走个过程。只要账目仓储无事,很快就会结束。 老大人应该知道,朕手下可是有一批会算账的人,查账的速度可是又快有准。” 夏元吉怕得就是这个又快又准,他是见识过皇帝手下之人的算账功夫的,为此还将皇帝手下的程芦山要到了户部,可是程芦山在户部受到了户部上下的排挤,本人又没有经历过官场,在户部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新式记账法也无法在户部推广。 今年年初程芦山被皇帝调到了房山做主簿,户部又回到了原来的老样子。 正文 第181章 贪腐大案 夏元吉当然知道皇帝陛下手下有一批算账高手,正因为这样才更担心,大明的官员只要去查就没有查不出的问题。 明知道如此可是却不能明说,只能委婉着劝说道:“陛下,粮仓乃是京城官军的口粮重地,这样突如其来的核查会给原本正常的供应造成困扰。若是京城各军的口粮供应中断,引起官兵哗变就是天大的事。” “这无妨,在粮仓核查期间,京城驻军的供应暂时由皇家粮业负责,粮仓核查核查完毕再从粮仓调粮归还皇家粮业。” “这······”夏元吉没想到皇帝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朱瞻基见夏元吉无言以对,继续说道:“本来今年过渡一年,明年开始所有军队的开销将由朕来负责,趁着这个机会,正好锻炼一下朕的手下对军队的供应能力。” “陛下未雨绸缪,老臣佩服,可是恕臣直言,如今官场十官九贪,其实不用去查臣也知道粮仓必然是亏空的,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惩治这些贪渎之人?” “夏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大明如今的贪腐问题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尽管陛下登基后励精图治,想要刷新吏治,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吏治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 臣认为应该小惩大诫,并严厉警告下次再犯将从重处置。” “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何以服众?夏爱卿何以教朕?” “陛下!王法不外乎人情,群臣贪腐固然有错,朝廷对官员的苛刻也是官员贪腐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陛下改善了官员的薪俸,可是贪腐的惯性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薪俸有所改变而完全收敛,这需要一个过程让官员知道贪腐的代价很大。” “朝廷对官员苛刻吗?你只看到了官员的薪俸低下,却看不到因你们科举当官而免掉的赋役。这些免掉的赋役是不是对你们更重要,朕若是说取消所有官员士绅的优待政策,你们一定会与朕对抗到底吧!” 这话夏元吉不敢接,也不能接,谁若是敢在士绅优待问题上动手脚,那就是天下士绅的敌人。 “一个个得到好处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夏元吉无言以对,他知道皇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读书人现在甚至认为士绅优待是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与朝廷何干! “陛下,牵连的人太多了,若是真按照法律治罪,臣的户部就没人了,就是臣也该被治罪,是臣治下不严才会放任底下官吏的贪腐横行。” “夏爱卿,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以后我大明就应该依法治国,一切以法律为准绳,该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你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夏元吉心凉了,他知道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宣德元年的官场大地震开始了。 “臣请问若是这些户部官员被拿下后,谁来填补空出来的官位?” 朱瞻基冷哼一声道:“大明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大明的户部换换血。” 随着锦衣卫与都察院的核查深入下去,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落马,甚至不止是户部的官员,凡是与官仓有关联的官员鲜少有干净的。 这些官员有好大部分都属于杨荣、黄淮一党,看着自己的骨干人员一个个的落马,杨荣与黄淮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大明的官员就会被皇帝更换一遍。 新的官员中肯定会有皇帝安插的亲信之人,他们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再要做出反对皇帝的决议时,就要绕过这些皇帝的铁杆支持者。 皇帝有了这些铁杆的支持者就会更方便的插手外朝的事物,虽然名义上皇帝不再干涉外朝的民政,但是通过这些支持者一定能间接的控制朝政。 必须要阻止皇帝继续抓人了,可是该怎么阻止呢?皇帝手中掌握着这些官员贪腐的证据,总不能说他们贪污有理吧! 好在儒家有的是方法来阻止皇帝,一个仁字就能让皇帝低头,圣君以仁恕为美德,若是皇帝一味苛责臣子有失圣君之仁恕之心。 二人联袂求见了皇帝,以仁恕的观点,希望皇帝能够宽恕这些犯了错的臣子,并且举例说明:君为父,臣为子,子犯错父当小惩大诫,以不违慈父之心,言下之意就是父慈才能子孝,君仁才能臣忠。 朱瞻基对于二人的说法心中腻歪,儒家的这种话术就是反着正着都能圆回来,至于是不是有理,就看谁的嘴皮子更溜,谁的辩术更强。 “你们让朕有仁恕之心,你们自己有吗?朝廷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百姓从口中省下来的,就这样被你们贪墨,你们可想过太祖组训,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陛下是要做独夫民贼吗?”眼看皇帝不为所动,黄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要把自己装进去吗! “真是说的好啊,史官何在?” “臣在!”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注官,从屏风后走出来躬身行礼。 “朕今天与二位阁臣的奏对你要一字不落的记录在册,不得有任何春秋笔法,朕对天发誓,不改半个字。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臣遵旨!”史官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话,据实而写,青史留名,领命后起居注官退入屏风后。 朱瞻基盯着黄淮道:“黄爱卿不妨给朕讲一讲朕是如何的独夫民贼?” 黄淮一生谨慎,即使被太宗下狱十年也未留下任何话柄,今日情急之下竟然说出如此水准之下的话,这让黄淮心中甚是懊悔。 “陛下!臣近日头晕眼花,有失智之相,还请陛下准臣致仕回乡修养!” 又来了,一不顺心就用辞职要挟,刚刚过去的夏希淳之事余波还未散去,这就又来了,这回来个更大的官,领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好大的官啊! 正文 第182章 安南反叛 黄淮的话一出口,杨荣就知道坏了,这话皇帝听了哪里是要致仕,这分明就是要挟。 “宗豫住口!”杨荣爆喝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君前失礼。 黄淮被杨荣的一声断喝惊醒,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连续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这就是关心则乱吗? 这个时候只能在皇帝面前服软认罪,以求皇帝的宽恕。 “臣出言无状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你们还会有错,错的不是朕这个独夫民贼吗?朕孤陋寡闻,黄爱卿给朕讲讲这独夫民贼是什么意思?” 黄淮跪地叩首,不敢再出声。杨荣不得已再次出言:“陛下!黄宗豫本意是好的,担心陛下查处官员太多而失了仁名,毕竟陛下难挡天下万民之口。” “杨爱卿口中的民指的是谁?是天下吃不饱饭的百姓,还是你们读书人?”朱瞻基这是打算撕破脸了,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民为贵的民指的是谁? 这问题前宋有人已经回答过,而且还在史册上留名:“君与士大夫共天下,而非百姓”!就是不知道杨勉仁可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民当然是天下万民了,士农工商四民皆是陛下的臣民,陛下当然不可偏废。”杨荣不是文彦博,没有寡廉鲜耻的脸皮,也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照杨爱卿所言,朕怎么就成了独夫民贼了,读书人代表的了天下万民吗?” “陛下,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读书人是代天子以牧万民,所以地方官又称为牧民官,一定程度上士绅就代表了民意。” 朱瞻基都替杨荣的诡辩暗暗鼓掌,地方官向上代表治下百姓,向下代表皇权,是皇权的延伸。这么一说似乎读书人代表民意没有问题,似乎我们都是被代表了,可是这个代表问过老百姓的意见吗? “士绅代表的民意是什么?朕不明白。” 这话问的杨荣心中一万头羊驼飘过,老爷我能说士绅的民意就是让士绅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想居于庙堂就居于庙堂,想回归山林就回归山林。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若是这么说你狗皇帝还不把老爷我给剁了,可是这就是我辈读书人的追求啊!皇帝的问话不能不回答,如何才能让皇帝满意并且放过黄宗豫呢?杨荣做了难。 这时候,外面杨士奇与金幼孜二人也联袂求见皇帝。朱瞻基看着杨荣与跪在地上的黄淮冷笑道:“看来朕动了你们的心头肉了,这一个个的都来了,是不是朕若不答应你们,你们还要逼宫啊?” “臣不敢!” “你们还有不敢干的,京城几十万百姓的生死你们都能用来做对抗朕的筹码,还有你们不敢干的。让那两人进来吧,朕听听这两人想说什么?” 皇帝的话让杨荣心头大震,原来皇帝什么都清楚,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杨士奇与金幼孜二人进了大殿就看到了杨荣与黄淮二人,怪不得半天在内阁值房没有看到这两位,原来跑到皇帝这里了。 顾不上与二人说话,赶紧上前给皇帝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免了,二位爱卿来见朕所为何事?不会也是要为贪墨之人求情吧?” 杨士奇一愣,马上明白了,这二位看来是来为被抓之人求情来了,赶紧摇头道:“臣等前来是为了军国大事,陛下,安南反了!” “哪里反了?”朱瞻基一听这个反字就是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哪里的官员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把百姓逼得拿起刀枪求活。 “陛下,安南反了!” 朱瞻基反应过来了,安南反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地方终于还是反了,比自己梦中看到的造反时间晚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朱瞻基知道安南造反推迟的原因与自己有关,自己登基之后给镇守安南的太监马琪下过旨意,让他管好自己的手脚,别在安南盘剥太狠。 也许是自己的警告有了效果,安南的反叛向后推了好几个月,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天高皇帝远马琪可能会因为皇帝的警告收敛一些,可是该捞的钱还是会捞的,这是马琪的本性,可以说太宗一生识人用人,唯一在安南中官的选择上看走了眼,正是这位马太监,让已经掌握在大明手中的新附膏腴之地彻底的脱离了大明的管辖。 “安南造反的理由是什么?” “中官马琪肆意盘剥安南百姓,安南苦马琪久矣!” “荣昌伯陈智呢?他是交趾所有兵马的统帅,难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交趾叛乱吗?” “这老臣不知,内臣与武臣的关系,还请陛下询问英国公与内官。” “范安!” “奴婢在!” “派人去安南将马琪给朕拿住,关在上海,别让他死了,朕留着他还有用!”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办!” “传旨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等陆军部与四总部的勋贵武臣进宫议事!” 出了安南造反之事,朱瞻基也没了与文官斗争的兴趣,冷哼一声看着黄淮道:“黄淮出言不逊,免去户部尚书一职,保留武英殿大学士一职,留在内阁戴罪立功。” “臣谢陛下隆恩!”黄淮这是真心感谢皇帝放过他,不然按照夏希淳之事定下的规矩,敢于无故辞官者剥夺功名,家人贬为庶民。 “去传旨户部尚书夏元吉、兵部尚书陈洽、工部尚书吴中、另外将阮安也叫来!” 杨荣本来还想问一问贪墨官员的处理问题,想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合适,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些大臣住的都离皇宫不远,半个多时辰的工夫所有被点名的官员就已经陆续的来到了乾清宫。消息灵通之人已经知道了安南造反的消息,武臣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向皇帝请命带兵出征。 这时候皇帝已经移驾西暖阁大会议室,等到众人到齐之后,朱瞻基首先点名户部尚书夏元吉问道:“大明国库存粮还有多少,若是战事持久粮食能不能坚持的住。朕不多要求,只要坚持到明年夏收,以后军队的粮草将由朕自己解决。” 正文 第183章 平叛准备 夏元吉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如今粮仓都被陛下查封,里面现在有多少粮食,臣也不知道。” “朕问的是户部账面上有多少粮食,又不是只问京城的。” “回陛下,账面上我大明全国各仓如今还有储粮一千余万石,若是实数有这些,够十万大军吃一年都富富有余的。” “好!夏爱卿只要保证十万大军的粮草供应到明年夏收之前就行3,能不能做到?” “不能!”夏元吉回答的非常直接,连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皇帝留。 “为何?” “户部已经被陛下抓空了,臣没人可用啊!” “人好办,朕会交给你一批人,这些人对户部的差事完全可以胜任,只要爱卿给予他们权力,他们定会给爱卿一个大大的惊喜。朕觉得只要是六品之下的职位,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去当差。” 皇帝的话让杨士奇的眉头紧皱,怎么能让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丁跻身于官场之中。若是只要会算账就能当官,以后谁还会努力读书,没人读书,士绅就离没落不远了。 “陛下,臣反对让这些没有功名的身居高位,若是学了一点算账的知识,谁还愿意十年寒窗拼命苦读。” “算账怎么了,你们不是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怎么到了官场上就不行了。谁规定的当官必须要读圣贤书,难道实学就不能当官了!”朱瞻基反问道。 是啊!谁规定当官就必须是读书人,大明律哪一条都没规定不读圣贤书就不能当官。既然没有规定,凭什么反对会算账的人当官! 杨士奇是个方正君子,既然被皇帝陛下抓住话语中的漏洞,那就果断承认错误:“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无妨!谁说话还能不出错呢,不过大明官场如今的风气很不好,不以能力评判官员,而是以科举名次评判官员的水准。这是何其荒谬,科举只是大明百姓进入官场的一个渠道,而不是能力的证明。 科举官员论资排辈,一甲的看不起二甲,二甲的看不起三甲,进士看不起举人,整个科举人员又看不起非科举人员。 朕希望你们能以官员的政绩作为一个官员的考核标准,扯远了还是回到评判上来,人员齐备之下,户部的粮草可供应的上?” “只要人员不会掣肘,臣保证十万人马一年之内没有任何问题,超出一年臣就不敢保证了。” “好!保证一年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一年之内还平叛不了安南,那所有武臣都该引咎辞职。” “臣等定会全力以赴,保证一年之内剿灭叛贼!”朱瞻基这话所有武臣受不住了,纷纷起身表态。 朱瞻基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继续说道:“以前我们平叛安南都是从陆路进攻,朕觉得这很不好。大明不光有陆军,还有海军。范安把安南地图挂出来!” “是!” 很快一副巨大的安南与大明接壤的地图挂在墙上,朱瞻基手持木杆指着安南地图说道:“诸位请看!这是安南地图,像是一只长歪了的葫芦,南北两边粗中间细,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安南与我广西布政使司和云南布政使司接壤之地都是崇山峻岭,交通条件非常恶劣。 这种条件下我军进攻时要时刻防备着大山里突然出现的安南军队。安南人只要对我大明避实击虚,就能让大明疲于奔命,最后拖到粮尽兵败,大家有没有感觉到这种打法与我们北伐草原很相似?” 张辅反应最快,起身回道:“陛下说的不错,大明以前攻打安南确实是从最困难的地方进攻,安南占据绝对的地利。 大明军队大多数都是北方人,又不适应热带丛林的气候,非战斗减员是我朝军队面临的最大难题,如此天时也不在我朝这边。 中官马琪肆意盘剥百姓,把安南普通百姓生生推到了反叛者那边,大明军队进入安南很可能是处处受敌,这人和也不在我大明这边。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朝廷这边,想要取胜就必须要以绝对的实力进行碾压,让反抗者绝望,才能尽快的平息叛乱。” “说的好!既然我们从北边进攻安南并不占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从北边进攻呢?” 众武臣愣了,不从北边进攻,难道飞过去吗?安南东边可都是大海,大明士兵可无法跨越大海。 大海?海军?能够坐在乾清宫会议室的武臣都是大明顶尖的武将,马上就想到了皇帝这是要用海船运兵。 “陛下是说用海船运兵到安南中部平原地区登陆吗?”安远侯柳升问道。 “没错!我大明有强大的海军,利用海军运送陆军直接投送到这里!”朱瞻基用木杆直接点到安南最细的地方,继续说道:“我大明只要控制住这里,就等于将安南拦腰截断,使得安南首尾不能相顾,然后在平原地区与敌人决战。叛军不与我王师接战也没有关系,只要王师控制住红河平原的产粮区,叛军逃入深山,王师只要堵住各个山口要道就能将叛军困死在山里。” 众臣眼前一亮,皇帝陛下这是在尝试一种全新的作战方式,若是在敌后突然登陆,趁着敌人后方空虚,人数都不用太多,只要几万人就能让敌人阵脚大乱。 张辅精神一震,皇帝陛下答应过他,安南叛乱他就是带兵人选,平定安南之后,张家就能在安南永镇,实现人臣列土封疆的终极梦想。 本来觉得打安南是个苦差事,毕竟山地作战不是大明京营的强项。如今有了这海上登陆的妙招,打安南不但不是苦差事,而且还是美差。 不过海上运输是否安全呢?一船士卒还没等到了战场就倾覆在大海波涛里,这太伤士气了。 “陛下!海上运送安全可有保证?” “郑和六下西洋也没出什么问题,可见海上运输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即使出现一两次事故,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 正文 第184章 调兵之权 农耕民族对于海洋有着天生的畏惧,所以华夏航海者历来都集中在沿海地区。 众武臣虽然知道郑和六下西洋并未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可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让他们对大海心生畏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千次安全回来,一次倾覆就彻底玩儿完。看着大家踌躇不前的样子,朱瞻基也知道这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众位爱卿没坐过海船,朕坐过,其实除了有些晕船之外,朕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沿海航行即使遇到大的风浪,只要快速靠岸就好。 即使不慎落水也会有海军将士将人打捞上来,比陆地上行军还要轻松,至少士兵不用靠着一双脚板走到安南。这样士兵们能够很好的保存体力,下船之后不用休整就能投入战斗。” “陛下!臣请命领兵平叛,只要粮草后勤不断,臣保证一年之内平定安南!”张辅起身请命。 “好!英国公对安南熟悉,是最适合的领兵人选,朕任命你为总兵安南军事,领京营兵五万精锐,全权负责安南平叛。” “臣领旨!” “英国公还缺一个副将,你们谁愿意辅助英国公平叛?” “臣一直是英国公的副将,也自知没有独立领兵的本事,还是让臣给英国公做副将吧!”成国公朱勇起身表态。 这人别看外表粗鲁不堪,胸无大志,可是内心可精明着呢。人家这是找准了定位,跟着张辅有功劳肯定能分润一些给他,有过张辅也能抗掉大半。 他朱家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公爵,功劳再大又有什么用?若不是为了海外分封之事,朱勇都不想冒这个头。 “成国公忠心可嘉,朕准了!” 三言两语就把平叛的主帅定了下来,知道内情之人都明白这是已经内定好的人选,根本不需要商议,无非是走个过场。 兵部尚书张本听着皇帝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平叛的注水,不由皱着眉头拱手说道:“臣有话讲!” “本兵请讲!” “陛下打算越过兵部直接调兵吗?” 朱瞻基尴尬一笑,这才想起兵部虽然是文官管着,可是还管着调兵权呢,兵部如今被朱瞻基剥夺的只剩下两项权力,一项就是至关重要的调兵权,另一项是战功核查的权力。 其余的如武官升迁罢黜都归到了各个总部,原则上各级武官的升迁罢黜都要经过朱瞻基的批准,不过朱瞻基只能把关高级军官的任用,千户以下的军官基本上由六总部组成的五军都督府负责。 “调兵必须经过兵部同意,没有兵部的联署,朕也不能随意调兵,这是铁律,朕怎么可能违反。”朱瞻基知道张本是个坚持原则之人,而且洁身自好,是被太宗盛赞过的清官。 对于张本朱瞻基还是尊重的,不过这老爷子身体不好,本来都打算放在南京兵部养老,可是却因张本擅长后勤调度,被先帝留在了行在。 “既然要经过臣的同意才能调兵,陛下的安排臣反对!” “为何?”朱瞻基有些发蒙,这老爷子为何要反对。 “陛下将五万精锐毫无后方的丢在敌国腹地,那就是一支孤军,请问陛下,大军的后勤粮道怎么解决?大军进攻前进当中要不要分兵把守城池要道,五万人分摊到各地能够用于进攻的人数就会越来越少,这时候黎利只要集中兵力打掉这前出的这一部分孤军,两位国公一旦有个闪失,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境地。” “本兵所言不错,若是五万人孤军深入真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五万人可不是孤军,而且他们也不用分兵把守城池。 治安力量朕会调集卫所兵前往占领区维持治安,并且进行屯田。保证明年的时候,前方大军的粮草能够自己供应大部分,朝廷只要提供一小部分补贴不足就行。” 朱瞻基想到梦中柳升轻敌大意,孤军深入最后惨死在安南,就对张本的战略分析能力由衷的感到钦佩。自己有双作弊的眼睛能够透视未来,张本却能在分析军情时推断出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有朱瞻基透视未来的能力,这种悲剧完全可能发生。 “臣明白了,若是如此,则需要抽调大量的军户到安南屯田戍守,不知陛下打算调集多少卫所前往安南?” “本兵以为多少合适?”朱瞻基反问张本。 “至少需要五万人!不然根本无法维持占领区的治安!” “五万任再加上军户的家属,至少要二十多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没有家属跟随卫所兵的人心不稳,会影响到屯田与治安的效果。” “家属暂时先留在原驻地,等到运力腾出来之后,在将家属运送到安南与士卒团聚。只要分到士卒手中的土地收获一季,军户们就算在安南扎下根了。” “致中之言很有道理,安南土地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以我大明百姓的勤劳,很快就能在安南过上好日子。可是安南的土地也是有主之地,若是我大明卫所占据原本主人之土地,安南百姓失去土地,岂不是会成为流民,这些流民是不是会成为叛军的助力?” 对于朱瞻基提出的问题,张本似乎早有预案。未加思考便说道:“既然已经是我大明的子民,朝廷岂能让他们成为流民,失地百姓全部集中起来,送往旧港与先期到达的大明百姓混居在一起,在旧港大明百姓与安南百姓都是外来者,即使他们心中互相对对方不满,也会彼此抱团,用以对抗土人的偷袭。 再加上我大明官员的引导与学堂的教化,下一代安南百姓还有谁会思念自己的母国,他们都会以自己是大明人为荣。” 张本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个文官的反对,杨荣站起来反对道:“张致中!你这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我大明天朝上国,怎能做出夺人田产,鸠占鹊巢之事。况且还要将人赶出自己的故乡之地,此生都无法再见祖宗之地。” 正文 第185章 安南未来 朱瞻基看着张本,想听听这个能够提出移民同化思想的人,对于同僚的诘难会怎样辩驳。 张本不慌不忙的问道:“杨阁老,老夫问你,我大明出兵讨伐安南可是兴义师以讨不臣?” “黎利叛乱祸国殃民,我大明兴兵讨伐不臣,当然是义师!” “既然是义师,义师所到之处,反抗者是否是叛贼?” “敢对抗王师者,当然是叛贼!” “既然是叛贼,王师抄没叛贼的土地可有错?” “这······”杨荣发现自己被张本绕进去了,再接下去,张本肯定会问抄没的土地是否归朝廷分配,归朝廷分配的土地朝廷是否有权处置这些土地的归属。 “杨阁老可还有什么问题?” “那安南子民,为何要远迁至旧港,此乃暴政!” “暴政?杨阁老的意思是犯了罪之人从此没有流放之刑吗?” 杨荣败下阵来不敢再说话,按照《大明律》造反叛乱者诛九族,如今只是一个流放,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不处罚难道还要奖励造反者吗?那不是鼓励人造反嘛! 短暂的交锋以杨荣败下阵来结束,朱瞻基算是涨了见识,一个强制移民竟然能跟法律连在一起。还毫无违和感。 这张本还真是个人才啊,怎么以前没发现这老爷子有这本事,看来这人不可貌相,还真是至理名言,平时看这老爷子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给人行将就木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是个病虎,今天一开口便是锋芒毕露。 朱瞻基看了一下会议室的众臣问道:“诸位对张爱卿的建议还有什么想说的?” “臣等附议!”众臣不敢再反对。 进攻的大致方略方案定下来之后将交给赞画参谋部进行完善,朱瞻基继续点名道:“阮安!” “奴婢在!”站在朱瞻基身后的阮安赶紧走上前跪地行礼,他是内臣,是个土木工程大家,最善于营造。 “阮安!你自幼在大明长大,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安南人?” “奴婢记得!不过奴婢虽然是安南人,但是更是皇爷的奴婢。” “你不用跟朕表忠心,朕知你的忠心,正因为你是安南人,朕把你安排到张辅的军中做监军,你要吸取马琪的教训,为你的故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让你衣锦还乡一次,安南事了你再回来,朕还要大用你呢!” “奴婢领旨!” 监军是皇家家奴,不需要走圣旨流程,只要朱瞻基的中旨就能成行。之所以选择阮安做监军,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安南人,回到家乡不会如马琪那般大肆盘剥家乡百姓。 另一方面是希望阮安利用自己安南人的优势,更容易与安南人沟通,将一些摇摆在黎利与大明之间的安南人拉到大明这边。 张辅对于皇帝安插监军之事看得很明白,带着朝廷的精锐之师长期脱离于皇帝监管之下。没有监军向皇帝禀报大将的一举一动,皇帝睡觉都不安稳。 朱瞻基又看向吴中点名道:“吴爱卿!” “臣在!”吴中起身回话。 “抽调各地擅长土木工程的工匠交于阮安,朕打算在安南修一条路。安南北方有一座大型的铁矿,紧挨着的还有一座非常容易开采的煤矿。这些资源都是朝廷未来急需的原材料。没有路就无法快速将矿产运到海边港口,海船可开不到岸上。” 吴中虽然不知道这煤矿怎么就成了大明未来急需的原材料,但是他是技术官僚,皇帝吩咐的事都会认真完成。 紧接着皇帝又让内阁拟旨,抽调黄福担任安南战后安抚使,主持安南的战后重建。 命令郑和除了留下守备海关的力量,召集其余海船迅速北上天津卫,装载京营士兵。 这是大明朝第一次跨海大规模运兵,朱瞻基规定所有高级将领不得同乘一艘船,以防万一。 会议结束后朱瞻基将张辅与朱勇留下嘱咐道:“二位都是经年老将,本来不需要朕多嘱咐,可是朕还是要多说一句,不要轻敌冒进,一切以稳妥为主,安南是我大明未来重点经营的地方。 朕也承诺给你们只要平定安南,英国公永镇北越,成国公永镇南越。朕会命黔国公与云贵大都督在北边牵制黎利之兵,让黎利以为我大明还是一样从北边发起进攻。” 张辅见皇帝说的郑重,也不由认真起来,他本就是谨慎之人,一生谨言慎行,却又对皇家忠心耿耿。 因为他知道,他家的地位皇家已经给到头了,换个人当皇帝也不可能给再多。不忠于皇帝陛下,不忠于当前的体制,脑袋不是有病吗? “臣谢陛下提点,定会小心谨慎,不打无把握之仗。以我大明的国力军力只要不犯错,平叛根本就不是问题。”张辅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可是朱瞻基却知道,曾经的自己在安南问题上犯了很多错误,比如任命王通为平叛主帅,这个才能平庸之人凭借父荫进入军队,所作所为都算中规中矩,这是个可以为将却不可为帅之人。 更大的错误是将柳升调到了安南,这个大明的火器指挥专家,长期以来一直都在指挥着大明的火器部队——神机营。 将这样一个野战对攻的将领去打治安战,明显的水土不服。轻敌冒进之下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也间接导致了大明彻底失去了对安南的控制。 “还有一点朕要提醒你们,安南南北差异很大,北方受我汉人影响很大,他们甚至说汉言写汉字,是我大明适合拉拢的对象,对于这些人应采取怀柔政策。对于那些讲土语的土人蛮夷则需采取高压态势,让他们失去反抗之心。 而且对付这些土人我大明最好不要亲自动手,可以将权力下放给北方这些心向大明的安南人,让他们体会到追随大明的好处。” 朱瞻基的话让张辅听得心惊胆战,皇帝陛下这是要在安南实施以夷制夷的策略。一旦在大明的支持下,北方人开始掌握权力,南方的土人就会快速边缘化,两边的斗争就会渐渐白热化,逐渐就会产生隔阂,甚至造成种族分裂。 正文 第186章 大军出征 宣德元年秋八月十八,天子御驾驾临天津卫直沽港口。提前抵达的海军提督郑和与天津卫所的军头已经迎候在码头的校场外。除了随驾的文武百官之外,羽林军在整编之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无论是军容风纪,还是士兵的面貌都与普通京营士兵截然不同,文武百官从这支军队的身上看到了凛凛不可侵犯的士气。 不同于百战精兵的那种杀气,新军士兵透出来的是昂扬的自信,就是这种自信让文官们极其不舒服。 一群大字不识的丘八什么时候也敢鼻孔朝天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偏偏这新军是皇帝直属的亲卫,人家又有骄傲的资格,每一个士兵都敢说老子是见过皇帝的。一般低阶文臣一辈子能够见皇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不同于文臣的心中不忿,武臣看到新军的表现都是眼前一亮。纷纷幻想若是这样的好兵由自己统带,什么样的敌人也敢跟他面对面硬刚。 不过武臣也只能看着眼馋,这是皇帝陛下的亲卫军,首要任务是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全,作战那都是皇帝陛下安全无虞的时候才会出动。 朱瞻基要是知道武臣心里的想法,只会觉得大明的将军的眼界还是太窄了,怎么就不想着让大明所有的军队都成为如此强军呢? 不过朱瞻基也明白,这样的强军是用钱砸出来的,就目前为止羽林军由腾镶四卫整编的两万人每年的军费至少需要五十万两。 单是军饷支出就要三十万两银子,剩下二十万两银子包括军队的衣食住行等后勤事宜,这还不包括军队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消耗。若是算上装备消耗,这样的两万军队一年军费消耗差不多要再翻一倍(实际上不会有这么多,现在是燧发枪的研发费用都平摊到了枪支上,一支燧发枪的成本差不多要十多两。)。 这也是朱瞻基着急四处挣钱的原因,没有钱连军队都养不起,还谈什么宏图霸业,朱瞻基的计划里这样的军队要练出五十万,南北直隶各驻扎五万人,用于威慑四方。九边个军镇每镇两万人,用于对草原作战。十三布政使司各一万人,西南边防线上驻扎九万人用于镇守西南,终大明一朝始终是草原与西南不稳。 五十万大军不参加任何生产活动,专注于训练与作战。未来的军队必须是职业军人,不过这五十万人的军队需要的军费每年至少要两千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开支差不多赶上了大明全年的岁入,大明不可能只养军队,其他的事情不干,以目前大明的岁入养这些军队那就是痴人说梦。 皇帝招呼着郑和与文武众臣一起进入校场里,准备出发的五万京营兵马已经在张辅与朱勇的率领下列阵于校场之内,等候朱瞻基的校阅。 朱瞻基带来的两万新军爷一并进入大校场内,本来非常宽广的大校场一下子挤进七八万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朱瞻基率领文武百官登上临时搭建起来的校阅台,看着台下肃立的官兵豪情万丈,挥挥手大声说道:“将士们!朕是你们的皇帝,今天来到这里给你们送行,你们将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大明去战斗,那里有人妄图挑战我大明的威严,起兵造反,朕需要你们去将叛贼剿灭,而你们也能因战功封妻荫子。 朕向你们承诺,你们的功劳都会由镇抚官一笔笔认真记录下来,等你们凯旋之后,朕还会站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给你们发放赏赐。如果有人贪墨了你们的功劳,你们就在这里向朕申诉,朕会为你们做主,将贪墨你们功劳之人绳之以法。 当然你们不能虚报战功,虚报战功朕不但不会赏赐你们,还会狠狠的处罚你们,你们听明白没有?” 皇帝的话被太监传递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士兵们在新君登基之后,明显感受到了他们的待遇在不断的变化,首先军营的伙食无人敢于克扣,每天两餐的饭食能够吃饱。三天一操的训练也不再中断。 前些日子更是查处了好多贪污粮食的贪官,一些贪污多的贪官都未等到秋后,就被皇帝下旨在菜市口问斩。那些天菜市口的地面都是红的。 对于皇帝陛下的承诺,士兵们深信不疑,纷纷高喊着:“皇上万岁!万岁!”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众文臣心中悲戚,皇帝现在算是彻底掌握了军心,皇位也彻底安稳。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谁也无法动摇皇帝的位置。 朱瞻基看着士气高昂的士兵,对身旁的张辅说道:“朕就不抢你这个主帅的风头了,毕竟你才是带着他们打仗的人。” “谢陛下信重,陛下已经深得带兵之精髓,臣不过是按着陛下的思想做一个执行者,真正指挥作战的是陛下您啊!” “朕哪懂什么带兵之术,也不必要懂,朕只要会用你们这些将军就行!” “陛下这是将将啊!” 朱瞻基挥手示意张辅赶紧带兵出发,张辅点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官命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军队按照千户为单位向码头出发!” 军令传达下去,很快五万大军开始行动起来,每艘海船装载一个千户的士兵与装备,五万人至少需要上百艘船进行装载,人员需要五十艘船,战马与粮草物资装备至少也要四五十艘船。 除了必要的港口防御船只,郑和可以说把留在大明千料以上的大船搜刮干净。才算勉强凑够了一百艘大型舰船,一艘千料以上的大船装载一千人有些拥挤,好在现在并不冷,甲板上也能活动,装载一千人并不是特别的拥挤。 五万人的登船用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算完全登船完毕,那边货运码头也将所有的粮草物资装载完毕。 在天黑之前,郑和、阮安、张辅、与朱勇齐齐向朱瞻基行礼告别,朱瞻基亲自来天津卫给张辅送行,这让张辅感激万分,这是人臣天大的面子,封侯拜将张辅这个时候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正文 第187章 胡元澄 送走张辅等南下的京营官兵,朱瞻基又接见了天津两卫的军头,这些人现在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前些日子天津左卫上下两万多人,登上海船,至今杳无音信。天津卫谣言四起,有人说左卫现在都获得大片的土地,都不用自己耕种,只要出去抓些奴隶,拿着鞭子监督奴隶干活就行,这是好的谣言。也有人说左卫去了烟瘴之地,现在十亭至少去了三亭。烟瘴之地自古都被视为不祥之地,去了就等于将命送过去。 这两卫也知道在下一次宝船回归之时他们也将随船前往旧港,旧港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亲眼看到,心里难免各种忐忑。 趁着皇帝来天津卫,大小军头齐聚皇帝陛下的御驾前,都想听皇帝陛下给他们一个准话,皇帝陛下肯定是不会骗人的。 朱瞻基知道人对未知的事物除了好奇就是恐惧,卫所上下对迁居海外戍边有着本能的抗拒。 “诸位朕别的不敢保证,到了旧港你们的日子比在大明过得好。你们能开垦出多少荒地,这地就是你们自己的,而且前三年免除赋税。三年之后你们的土地征收二十税一的赋税,不再征收其他任何赋税。当然你们是卫所军,每户一丁当兵是必须的。 你们的任务除了剿灭土人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训练与耕种土地。旧港土地可以一年三熟,而且水源充沛,不必担心大旱而颗粒无收。” 一年三熟,每一季的赋税还这么低,真有这种好事?可是皇帝金口玉言怎么可能会欺骗他们,尽管心中还是有疑惑,皇帝陛下的话还是能让他们安心不少。 况且他们本身就是军队,为国戍边也是他们的本分,旧港是朝廷新拓的土地,一旦成为大明永久的国土那就是开疆拓土的功绩。 安抚住卫所的军官,朱瞻基开始思考卫所撤离后,腾出来的天津卫将如何定位。 未来的天津卫将会建成北方最大的工业区,与南方的上海工业区遥相呼应,南方主打丝绸,棉布等轻工业产品,天津卫将主打以钢铁为主体的重工业体系。皇家制造局将会整体搬迁到这里,以制造局的龙头企业效应带动周边工业的发展。当然现在的天津卫的规划只是存在于朱瞻基的脑海里,还没有具体实施,不为别的主要是没有人才支持。大明不缺当官的人,却缺少肯躬行做事的人。 更何况朱瞻基的大工业理念需要大量的青壮年人口聚集,这在儒家眼里这么多的青壮聚集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且工业的发展不可避免的要与农业争夺青壮人口,儒家若是不反对那才是怪事。 最让朱瞻基头疼的是天津该由谁来主事,最理想的主事者是唐三任,可是唐三任在房山的任务更加繁重,负责着为新政输送人才的重任。 满朝文臣能够经世济用者寥寥无几,大多都是科举为了谋求富贵的庸人,人才难得啊!朱瞻基不禁感叹。 忽然朱瞻基想起了那个安南王子,这是一个工学大家,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思路。朱瞻基不担心官员不懂,而是担心官员从中作梗,历来变法失败,败的都不是法,而是人心。 对于工业区这种新生事物,儒臣无论如何是不敢用的,他们不把好事变成怪事那就是善莫大焉,这些人最适合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做守成的官僚。 既然想到了人选,就要与人家谈一谈,命随侍的范安派人快马去京城通传工部主事胡元澄来天津见驾。 范安知道皇帝的脾气,也不问是为什么,转身出去安排人去京城传旨。京城距离天津卫二百多里,快马加鞭一天的时间足够赶到京城。 胡元澄接到皇帝传召他到天津见驾的口谕,有些踟蹰不前,他也不知道皇帝召见他是福还是祸。 毕竟他的身份敏感,如今安南又在叛乱,虽然在胡元澄眼里安南叛乱就是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 可是他毕竟是安南人,而且还是王室成员。可是再纠结他也不敢不去,与胡元澄的纠结不同,他儿子黎叔林却认为是好事。 “父亲勿忧!陛下召见您,必然是要大用于您,相必是工学之事,陛下热衷于工学,认为只有发展工业才能富国强兵,您就放心的去面圣吧!” “但愿如此吧,这个时候太敏感了!” “有什么敏感的,皇帝连阮安都能派去安南做监军,更何况你我父子不过是杂学官,又掌握不了军政大权,皇帝陛下防着谁也不会防着我们。” 这就是旁观者清,黎叔林很好的把自己融入到了大明的社会里,而胡元澄还是有些故国情怀,产生这种想法也就不足为奇。 经过儿子这么一开导,胡元澄豁然开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还是我儿聪慧过人,未来我儿之成就必然超越为父许多。” “多谢父亲夸赞,不过父亲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陛下的问对。” “我儿认为皇帝陛下会考校老夫什么?” “考校什么儿子不知道,不考校什么儿子倒是知道,陛下绝对不会问你经史典籍!” “你这孩子,为父一个杂学官,陛下怎么可能考校经史典籍。” 黎叔林微微一笑道:“父亲,陛下考的就是您的杂学,若是陛下一力坚持,在位时间长一些,未来杂学说不定还能成为正途。” 胡元澄一琢磨还真有这种可能,从陛下还在潜邸时,就非常重视杂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望,与百官作对。 “若是考校杂学这正是我黎氏所长,老夫心里也就有些底气了,就算最后的考校没有入了陛下的眼,那也是老夫学艺不精。” 怀揣着半忧半喜的心情,第二天一早胡元澄骑快马赶赴天津见驾,一路无话到了直沽港口天色已经发暗,本以为皇帝今天不会召见他,没想到守在行营大门口的小宦官发现胡元澄到了,赶紧说道:“胡大人快随奴婢去见驾吧,皇爷已经等了您好久了!” 正文 第188章 皇帝的晚餐 胡元澄进入朱瞻基的大帐之中,朱瞻基正在用晚膳。大军行军在外,饮食方面一切从简。 朱瞻基的晚膳只有简单的四菜一汤,配着一碗粳米饭。这四菜一汤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规矩,其目的就是反对奢靡浪费,可是到了现在,达官贵人的饭食已是极尽奢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成了达官贵人的主流。 胡元澄没想到当今天子竟然就吃着这么简单的饭菜,行礼过后偷眼瞄了一眼皇帝的饭菜,一盘红烧海虾,这东西对于海边之人来说不是什么稀奇吃食,不过到了内地却很少能够吃到,无他,无法运输! 一盘清炖鱼,鱼的品种胡元澄也没有分辨出来,估计也是在海里捞上来的。 一盘扇贝,一个凉拌海带丝,再配上一碗紫菜蛋花汤。整个一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样子。 胡元澄估计皇帝这一餐饭除了费火做熟之外,都没花一个铜板。听说皇帝陛下直接控制的生意都是日进斗金,没想到这口腹之欲上竟然如此的简单。 朱瞻基感觉到了胡元澄在偷瞄自己的饭菜,便笑着问道:“胡爱卿还没吃饭吧?” “回陛下,臣赶路匆忙还没来得及吃!” “范安,去给胡大人添双筷子,盛一碗饭,朕与胡大人同吃。” “谢陛下,臣怎敢与陛下同桌共食!” “朕没那么多的规矩,这大帐里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胡大人不必拘礼,你跟朕还不熟,等你熟了之后就知道朕这个人,不看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朕需要的是肯用心做事之人,是能臣干吏。” “胡大人,皇爷让您吃您就吃吧,别辜负了皇爷的一番心意。”范安在旁边也帮腔道。 “谢陛下赐宴!” “哪来的宴,就是一顿海边特色的饭菜而已。别看简单,平常时候不来海边还真吃不上。” “陛下说的是,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朱瞻基给胡元澄夹了一筷子鱼说道:“就拿这条比目鱼来说吧,在海边不过是渔民捕捞的寻常鱼类。可是在内地却难得一见,只因运输成本太高。胡大人就没想过有一天国家实力强大了,即使在远离海边的大陆深处的百姓也能随意吃到新鲜的海鲜?” “这······若是运送少量的海鱼,只要不惜成本,还是能办到的,就是代价太大了,这也是杨贵妃吃个荔枝留下千古骂名的原因,路途遥远运送成本高昂,这让原本一些地方不值钱的东西却无法运送到其他地方。 一方面是道路难行,一方面是距离遥远,活的海鲜运到地头也成臭的了。陛下所言若是能够实现,除非能造出一种不用牲畜牵引,昼夜不停息的奔跑的车辆,一个昼夜最少能够跑一两千里。” 朱瞻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胡元澄竟然想到了人造动力,不过这倒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不过这人造动力不是今天要讨论的。 胡元澄在皇帝这里吃了一顿简单又味道独特的晚饭,他也是饿了,米饭上来之后,就着菜肴三五口便吃掉了一碗饭,朱瞻基示意小宦官继续给胡元澄盛饭,再吃掉一碗后,胡元澄才有了些饱腹的感觉。 放下筷子,尴尬地对朱瞻基笑笑说道:“陛下!臣失礼了!” “无妨!朕还就喜欢这样的真性情,没吃饱再让人添一碗饭。” “不用了,陛下臣吃饱了。” 小宦官撤下残羹剩饭,又端上泡好的茶水,朱瞻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知道朕把你叫来所为何事吗?” “微臣委实不知!” “也罢!能够想到这样的想法毕竟不是普通人,朕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农业与工业谁更重要?” “陛下,无论什么时候,农业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民以食为天,首先解决了吃饭问题才能去想其他。” “表面上看是如此,其实仔细思考发现,还是工业更重要,比如我们干农活的时候要使用工具,可是这些工具却都是工业的力量制成。如果工业继续发展,是不是有一天可以出现一种新式的工具,利用新工具一个人能够种几百上千亩土地,而且产量还会提高很多。 也就是说,工业发展起来可以反哺农业,而农业的发展却离不开工业的支持,当然朕不是说农业部重要,而是相对于工业来说,工业更重要一些。” 胡元澄总觉得朱瞻基的话有些问题。可是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似乎皇帝的话也很有道理,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就必须优先发展工业。 当天晚上皇帝与胡元澄并未深入的聊下去,只是随便的聊了一些问题,便安排胡元澄去休息。毕竟人家赶了一天的路,急需休整。 休息一晚之后,神清气爽的胡元澄被皇帝叫起来陪着皇帝在直沽港口四处查看。朱瞻基指着港口外的空地说道:“这片地方本来是天津三卫的屯田之地,如今天津三卫即将前往旧港驻扎,这片土地便腾了出来。港口和港口附近的土地都会划归给海军成为海军基地。 而依靠着海军基地,朕打算再建一座商港,用于北方货物的出海交易。而依托这个商港在商港周边将建立一个工业区,南方的上海工业区以丝绸、棉布等为出口商品。 我们北方没有蚕桑之利,却能利用北方多矿藏,发展工矿工业。还可以利用北方草原养羊众多,发展毛纺织业。大明的毛纺织业没有发展起来,一方面是我们没有合适毛纺的羊毛,另一方面是我们有足够代替的纺织材料,无论是早期大量使用的麻布,还是如今已经渐渐流行开来的棉布,都足以替代毛纺布匹。 更高级的布匹还有丝绸可以选择,可以说高低端的布匹都能在大明的土地上找到。没有切实的需要,也就没有人认真去研究毛纺织,如今我们开始开展海外贸易,货物的种类多样性,将会更好更充分的占领海外的市场,使得大明的商品在海外形成高中低档相结合的布匹市场份额。” 正文 第189章 工人利益 胡元澄静静地听着皇帝陛下的话,心中震惊不已,按照皇帝陛下的规划,天津卫将来就是一个工业之城,这样门类齐全的工业之城,需要的工匠以及各种做工之人至少都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规模。 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若是管理不当,就是一个祸乱的根源,一旦劳工们受到了压迫,他们联合起来,其破坏性可比手无寸铁的农民大多了。 “陛下!微臣反对将这么多的工业集中在一起,这会造成人口聚集,这么多的青壮聚集在一起,其隐患不下于敌国入侵。不可不防啊!” “胡爱卿觉得工匠们为何会造反?是吃饱了撑得吗?”朱瞻基对于官僚普遍担心的造反问题是嗤之以鼻的,他们但凡少盘剥一些,,也不至于把人逼得活不下去。 胡元澄很想说劳工们是吃饱了撑的,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百姓不压榨到极限,大多数都是得过且过的。 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杀头的买卖,可是无论谁做生意开工坊不都要将成本压到最低,不然怎么有利润可言。 “陛下!毕竟商人是逐利的,他们招收劳工可不是为了做善事,那是为了挣钱,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压低成本,包括劳工的工钱,甚至劳工的工钱只能维持一个最低的生活保证。 长久的压榨之下必然会导致劳工不满的情绪蔓延,若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就会导致群体事件的发生,甚至蔓延成暴乱。” “既然发现了问题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不然要官府干什么,什么都不管坐在公廨里当老爷,那还不如从庙里请个泥菩萨供着,还不用朝廷花钱养着。 现在我大明朝的官就是当的太安逸了,没有一点责任心,只知道舞文弄墨,吟风弄月,还美其名曰无为而治。 既然知道劳工们被压榨的太狠,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官府就应该因势利导提高劳工的待遇,以法律的形式规定劳工的最低收入保障,任何用人工坊,人工工钱不得低于官府规定的最低工钱。 一旦有工坊主违反法律,官府将对其进行处罚,处罚力度要大于其盘剥劳工所得到的利润,官府对于劳工的告官不得设置门槛。要形成有利于劳工的制度,使得劳工的生活得到最基本的保障。” “陛下,如此管理商人,商人无法盈利,谁还愿意开工坊,无人愿意开工坊,岂不是与陛下发展工业的初衷事与愿违。” “胡爱卿多虑了,工业的利润在于商品的附加值,只有生产出让顾客认可的商品,顾客才会愿意花钱去购买,而不是通过压榨劳工的工钱,降低生产成本,低价出售,这是本末倒置! 胡爱卿猜一猜‘保洁日化’现在卖的非常火热的香水其成本是多少?” 胡元澄身在京城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保洁日化’的大名,连带着‘保洁日化’的几种主打产品也成了大户人家追捧的产品,尤其是今年才推向市场的香水,一经试用立刻引来贵妇人、小娘子的疯狂抢购。 更有甚者,把香水当成了收藏品,一定要集齐所有香味的香水,保洁日化由于产量有限,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向市场投放商品(主要还是饥饿营销),为了保证每一个前来购买的顾客都能买到香水,依然与香皂和雪花膏一样采用了限购措施。 每人每天只能购买一瓶香水,而且一天一种香味的香只投放十瓶。‘保洁日化’目前已经开发出了七种香气的香水,偏偏有人就想凑齐这七种香味,有好事者给这一套香水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七仙女’。 胡元澄知道这香水‘保洁日化’的发售价是十两银子一瓶,而在二道贩子手里一瓶香水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二十两。 一瓶香水价格已经比一户中等人家的一年收入还要多,如此高昂的价格依然挡不住贵人们疯狂的购买。 胡元澄无法猜测这样一瓶香水的成本是多少,他的俸禄还不足以让家里的女眷购买如此昂贵的香水,不过想来成本价格也不会便宜。 “成本不会低于五两吧!”胡元澄觉得自己已经报出了一个极低的价格,如此价格已经是翻倍的利润,这样的利润足以让任何商人疯狂。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具体多少成本朕没有关注过,不过最多不会高于一两银子。” 胡元澄震惊了,这是十倍的利润啊!比抢钱还来得快,可是这么低的成本皇帝陛下为什么不多生产一些呢? 转念你想胡元澄就明白了,这就跟古董行当一样,越是孤品就越是值钱。香水生产的多了,一旦供货量充足价格必定会拉下来。皇帝陛下这卖的哪里是货,分明就是人心啊! “陛下,商品价格的高低与商人压榨劳工似乎联系不上,就算商人挣再多的钱,他们也不愿意多给劳工一文钱。” “这就是朕刚才跟你说的立法保护劳工的意义,保护劳工还有一样好处你们都看不到,那就是工坊若是想要获得利润,要么就是改进生产方式,提高生产效率,要么就是创新产品,让自己的产品更有竞争力。 那些跟不上形式,抱残守缺的人注定会在这一轮变革中被淘汰。只有在规则内充分的竞争,才能促使技术快速的进步。我们不能只依靠朝廷自己推动技术进步,那样太缓慢了。” “陛下是想在天津做试点推行新政吗?若是按照现在这样的条件,微臣估计没有多少商人愿意在天津建立工坊。毕竟大明什么地方都能建立工坊生产,何必在天津卫受约束呢!” “胡爱卿所说也是朕琢磨的事,朕做过市场调查,就算是他们在别的地方开工坊,成本也不会低,地方官吏哪个不是如狼似虎,不把上下打点好了,这工坊根本就开不下去。而在天津只要按照规定缴纳赋税,他们将受到官府的保护,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向他们伸手要钱。” 正文 第190章 天津新政 胡元澄觉得皇帝的想法是好的,偏偏却无法实行,因为百姓不信任,如今官府在百姓心中已经成了恶的代名词,与官府相关的事,除了要钱就是徭役,老百姓需要解决的问题却一件不办。 这话说出来有些伤皇帝的自尊,胡元澄纠结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皇帝看出胡元澄的纠结,便问道:“胡爱卿可是有难言之隐吗?” “陛下!有几句话微臣不敢说,可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陛下的信重!” “胡爱卿放心大胆的说,朕从来不会因言罪人!只要立场没问题,话说的再难听朕也能接受。” “陛下!那微臣就斗胆说了。” “请讲!” “陛下,这新政若是太祖爷推行很容易就能推行下去,因为太祖爷有足够的威望让百姓相信太祖爷说的都是真的。而陛下您要推行,不管承诺的再好也没人相信,因为陛下没有如太祖爷一般带给百姓好处。而且陛下登基日浅,还没有在民间形成威望。” 这话就差指着朱瞻基的鼻子说,你小子还不够格儿!难怪胡元澄不敢说呢,这要不提前打个预防针,就是朱瞻基也得被气的三尸神蹦起来。 即使这样朱瞻基也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心中默念:是朕让他说的!是朕让他说的!! “胡爱卿还真是直言不讳,朕才德浅薄怎敢与太祖比肩,不肖子孙能赶上太祖万一就算是邀天之幸。” 胡元澄一听皇帝这话就知道皇帝还是生气了,只不过碍于刚才的表态不好发作,可是这话又不能不说,他知道皇帝九成九是要将天津的新政交给他胡某人,若是不提前说明白,将来出了岔子更加麻烦。 “陛下!微臣刚才的话可能还没说清楚,不是陛下比不上太祖爷,而是陛下还没有机会让天下臣民知道陛下的作为。洪武时民间物阜民丰,开创了洪武盛世。天下百姓都感受到了洪武大政带给百姓的好处,老百姓得了皇帝的好处,自然会拥护皇帝,也自然会信任皇帝所说的话。 而如今百姓对官府恶感日深,陛下又没有做出过让老百姓得到好处之事,老百姓对陛下并不信任,他们认为陛下和地方官员是一体的,想要改变百姓对陛下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就做到,需要徐徐图之。” 朱瞻基频频点头,胡元澄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你没给百姓好处,凭什么让老百姓听你的话,这不符合人性。 “朕登基时日还短,百姓不信任朕也是应该的,朕暂时也没打算让百姓支持朕的新政,就是天津卫这里,朕也打算自己先干起来,等到天津卫发展起来之后,那些商人不用请也会主动找上门来。朕召你来天津卫就是想让你将这天津卫的新政抓起来。 对于天津的施政,首要做的就是将各项制度建立起来,并且在试行的过程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你是工学大家,对于工业非常熟悉,由你牵头撰写工业的规章制度,以及劳工的保护制度,能够兼顾工坊主和劳工的利益。毕竟双方虽然是对立的,还是要凑合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陛下打算在这里建设什么工坊?”胡元澄想知道自己将来要管理的工坊都是什么样的。 “朕打算将皇家制造局整体搬迁到天津卫来,皇家制造局将会被拆分。拆分后的皇家制造局分为钢铁、火铳、火炮等工坊。朕还打算将未来的毛纺织厂也放在天津,目前房山女子营地正在研发毛纺织技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成果。 钢铁工厂是重中之重,没有钢铁一个国家就不能挺直脊梁,钢铁厂是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的人工是海量的。这样数量的工人非常适合做法律制定的标杆,胡爱卿可以通过对钢铁厂的管理制度摸索制定出相应的管理制度。朕不希望还用从前管理小作坊的方式管理大工厂,那是会出问题的。 别的不说大工厂的财务制度该如何做,如何保证财务安全,尽量杜绝贪腐,别让工厂挣的钱都进了私人的口袋,比如如何控制材料浪费,怎么激励工匠的创新,这些都要有明文的规定。 这样的一家大型的钢铁厂,用工人数至少都得上千人,要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工厂需要做的事很多,而且以后天津卫会有好多的工厂,各个工厂之间也会互相来往,工厂之间的来往要秉持什么制度,都需要今后有你忙的了。” “臣不怕忙,就怕耽误了陛下的差事。若是由于微臣的失误让陛下的新政失败,微臣百死难辞其咎。” “朕不怕你犯错误,这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在咱大明还是头一遭,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发现问题及时改正,并且总结出经验教训,不要试图隐瞒不报,最后形成痼疾。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朕说,如果奏疏说不清楚,天津距离京城也不是太远,可以快马回京与朕面谈。” “陛下如此厚待微臣,微臣怎敢不鞠躬尽瘁为陛下管好这天津卫!” “胡爱卿先别急着上任干活,朕建议你先去上海看看上海工业区是如何干的,虽然他们也不一定做得对,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许你在上海还能找到其他的灵感。 上海的周恂如已经在上海港待了快一年的时间,有多少成果不敢说,经验教训肯定有不少,你可以找周恂如谈一谈,也许他能给你一些让你眼前一亮的建议。” 对于皇帝贴心的建议胡元澄非常感动,这是拿他当心腹培养呢,陛下如此厚待于他,他又怎能不拼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 “臣这就准备去上海,请周大人传授微臣如何推行新政!” “先不忙着去上海,胡爱卿先招募好你的下属,并将天津卫的土地整理一遍,在规划土地时一定要将工业区与居民区分开,不然以后会有很多的麻烦。 不要与周边的民田发生冲突,我们暂时先占用那些不能耕种的滩涂之地,同时也要防止周边民户侵占天津三卫的土地。” 正文 第191章 民心 安排好胡元澄在天津的具体工作内容,并且从内帑拨付五万两白银作为天津工业区的启动资金,朱瞻基便离开天津没,赶回了京城。 在回京城的路上朱瞻基突发奇想,决定绕路再去一次房山,自从在房山招兵之后,朱瞻基就没去过房山,也不知道如今的房山变成什么样子了。 为了不影响百姓正常的生活,朱瞻基本想只带了少量的护卫贴身保护,在范安和海寿的坚持下才同意留一个千总的新军护卫。 当朱瞻基一行人来到良乡县境内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了与其他地方与众不同之处。 如今已经进入九月,老百姓已经完成了秋收,冬小麦要等一场雨让土地湿润之后才能播种。这个空挡若没有胥吏跑来强征赋税,本是最乡村难得空闲的时间。 进入良乡县以后,虽然所见百姓依然是衣衫褴褛,脸上黑黢黢的,头发乱蓬蓬的。可是脸上却流露出了难得笑容,这是一种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朱瞻基并不急着赶往房山县城,而是挑了官道边上的几个村庄查探了一番。 老百姓对朱瞻基这样衣着华丽的贵人有些畏惧,并不怎么愿意与他搭话,朱瞻基也没有在基层待过,不知道该如何拉近与百姓的关系。 倒是范安与老百姓能够相谈甚欢,大概是范安身上没有朱瞻基那种逼人的气质,虽然范安在百官眼里是十足的恶人,整日想着如何找官员的麻烦,但是东厂对老百姓没有任何影响,东厂番子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盯普通百姓。 范安按照朱瞻基的交待与老百姓闲聊,路过一个叫做庞各庄的村子,朱瞻基命令队伍暂时安置在村子一里之外,然后让范安去村子里跟村民套话。范安看到村口大槐树下围着一圈人,凑到很前一看原来是一群人在围观两个老头下象棋。 乡下人也不懂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发现一步好棋总要指手画脚一番,似乎自己上去立刻就能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村民发现他们身边来了一个陌生人,顿时提高了警惕,村民上下打量了一番范安,发现竟然是个齿白唇红的美男子(安南阉割的男童都是挑选相貌秀美者,这是史实)。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好看就让人平添几分好感,见到如此干净的漂亮小伙子,长得比乡下的大姑娘还好看。村民们也不看下棋了,纷纷盯着范安端详,一位年龄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者笑问道:“客人从何处来?但我房山州可有贵干?” “老伯!晚辈是从南直隶来的,听说房山县善于养鸭,家中族老特命晚辈前来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值得把握的商机!”范安从小伺候贵人,嘴甜那是本能反应。 老者一听,原来是商人子弟,警惕之心放下不少,说到鸭子村民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原本属于良乡县,是不属于房山的,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皇帝陛下下恩旨升房山县为什么州,将良乡县归属了房山。 归属房山后,唐大老爷就下了死命令,田税每季每亩只收一斗,不允许那些原来县衙的差役多收一点儿粮食,今年的夏税托唐大老爷的福利我们少交了不少的税。家里的小崽子们第一次敢放开肚子吃饭,唐大老爷真是个好官啊! 若是我们早归属房山几年,说不定我们也能跟房山百姓一样富裕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唐大老爷已经传下命令,过些日子冬麦种下之后,就组织相亲们合作挖塘,引水养鱼养鸭!” 范安适时打断了村民的话,假装诧异的问道:“晚辈在老家就听说差役如狼、胥吏如虎,一旦得罪了这些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这些差役胥吏能因为知州老爷一句话就盘剥的毛病?” 范安这话搔到了老者的痒处,老者压低声音,用周围村民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位知州老爷可通着天呢!” 老者的话让范安心里一沉,通天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不会唐季重在良乡有什么劣迹吧? “老伯!这唐大人可有什么不法之事?” 老者一听范安的话,顿时急了,也不叫客人了,直接瞪眼道:“你这后生怎么说话呢,我等百姓好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好官,你难道还想陷害唐大老爷不成,大家伙将这不怀好意的坏种拿住,送到州衙请大老爷审上一审。” 村民们呼啦一下就将范安给围住了,范安吓了一跳,他倒是不怕村民对他不利,所有贵人身边贴身伺候之人,都是从小训练,不说有多厉害,关键时刻得能为贵人挡刀。 范安赶紧摆手说道:“各位叔伯误会,晚辈没有对唐知州不敬的意思,只是听到‘通天’一词,觉得这词并不是什么好词,才有此一问。”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人家理解错了。老者尴尬一笑道:“你是外地人,按理说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看你也不像坏人,和你说了也无妨。我们这位唐大老爷可是开着天眼,会法术的!” 范安一听心里有底了,敢情村民把唐季重神话了。等到见了唐季重咱家要好好看看这天眼长在哪了,范安暗暗想着。嘴里却说道:“这唐知州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会什么法术,你可亲眼看到过。” “当然看到过,某家亲眼看到唐大老爷手里拿着一个鸭蛋,呵了一口气就变成了一个小鸭子,不然你以为我房山这么多鸭子怎么来的,这是托了唐大老爷的福。等到来年某家也要养上鸭子,养上鱼,未来的日子想想就觉得那叫一个美! 咱还要给唐大老爷供个长生牌位,保佑唐大老爷长命百岁,一直留在咱房山。只要唐大老爷在房山,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准错不了,” 范安算是全明白了,敢情这是老百姓感激唐季重推行的利民政策,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再加上人工孵化对老百姓的思维的冲击,他们实在想不出唐季重是如何快速产出这么多的鸭苗,只能往神化方面联想。 不过范安更想知道的是唐季重如何管住胥吏盘剥百姓的,皇帝陛下肯定也感兴趣。 “老伯!您还没说唐知州是怎么让胥吏不敢肆意盘剥百姓的?” 正文 第192章 民智 老者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范安,不高兴的说道:“某不是跟你说了,唐大老爷那是通天的人,这些胥吏差役的伎俩哪里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是!是!是!老伯教训的是,我等凡夫俗子哪能窥探天机。” 离开了村子,在前往房山县城的路上,范安将自己在村子里的见闻详细的向朱瞻基讲了一遍。 朱瞻基感叹道:“老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官员的优劣直接影响百姓对朝廷的观感,老祖宗说的不错,治国首要厘清吏治,吏治不清什么样的的良政到最后都会变成恶政。” 涉及到廉政方面,范安还是能够给出一些建议的,这属于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的事。 范安是东辑事厂提督,主要业务就是追查贪污受贿,其智能与都察院有些重叠,一个是朝廷正式机构,一个是皇家的私人机构。在法治社会私人机构是不能拥有公权力的,可是在朕即国家的皇权社会,东厂就是悬在官员头上的一把利剑。 “皇爷!这吏治最难整治,无他,太难界定了。” “怎么讲?”朱瞻基问道。 “比如说某一个官员请另一个官员吃酒宴,这个官员在席间闲聊时说了自家子弟现在还没有出路,正在犯愁呢。被请的官员正好是有安排差事的权力,于是在酒席间拍胸脯保证,这事包在他的身上。酒宴过后,果然帮着这个官员把事情给办了,这个官员的儿子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别人用半生时间都未必能进入的官场。 这个职位本来就是空缺的,需要有人填补,让谁来干这个职位只要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就行。这个官员的儿子能力不凡,进入官场很快就成了那个官员的有力臂助。这样的事叫不叫受贿,叫不叫以权谋私。” 朱瞻基很想说这就是受贿,可是仔细一想请人吃一顿饭就是行贿受贿,包括朱瞻基自己,整个大明都是罪犯。真要如此执行法律,大明一个官都剩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贪污受贿都有一个问罪额度,低于多少就可以免于刑罚。偏偏大明的国情是一半以上的以权谋私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大多数人甚至都认为这是在提携晚辈,是值得鼓励的。 “我们汉人自古以来都是好面子,人情往来的酒桌文化更是促进了徇私枉法的泛滥。我们要走的这条路还很漫长,也许需要几代人努力,才能让百姓知道什么是违法的,什么是犯罪的。”朱瞻基有些泄气,自己整天都在喊着刷新吏治。结果自己第一个成了行贿受贿者。 一路前行过了原来良乡与房山交界之处,房山百姓明显的要比良乡百姓富有的多。村落里的房子要比良乡县更加整齐,大量的青砖材料的房子在村落里竖起,很明显这些房子都是这一两年之内建筑起来的。 老百姓的衣着也要比良乡县百姓更干净整洁得体一些,这样的穿戴与住房都是需要财力支撑的。 上千人规模的军队进入一个小县城,肯定会引起县城守军的紧张。还未等朱瞻基一行人到了房山城下,县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唐三任已经站在了城墙上向下观看。 朱瞻基看到房山县城快速做出了防守反应,暗自点头,这样一座小县城不可能挡住大军的攻击,但是要有应对小股敌人的能力。 范安上前与城头上的唐三任搭上话,唐三任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皇帝来了。没想到皇帝陛下再次来到房山又是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打了唐三任一个措手不及。 唐三任赶紧下了城墙,吩咐守城的兵丁将城门打开,快步出城迎了出去,来到朱瞻基面前跪地行礼道:“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若是朕不恕罪呢?” “啊!这······”唐三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你啊!真是无趣,朕戏言尔!” 唐三任心中吐槽,你是皇帝你说什么是什么。嘴里却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驾临房山了?” “朕从天津回来,突然想到来你这里看看,咱们这新政在你这里准备的如何了。就从武清转道固安、良乡来到你的房山。怎么季重不欢迎朕吗?”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是臣的房山,分明是陛下的房山。陛下快请进城!” “好!朕去看看你的孵化房,来的路上朕可听说你有通天之术,一个鸭蛋拿在手里呵上一口气就能变成鸭苗,朕也想见识一下。” 唐三任听了这话就是一皱眉,说道:“陛下乃是万乘之君,岂可听信乡间愚夫愚妇之言?” “朕倒是想听呢,那些村民见了朕都不敢说话,这话是范安听到的,那些百姓无法理解人工孵化的原理,只能把你神话,才会觉得更合理一些。这就是朕为何要推动开启民智的新政,只有开启民智,百姓才不会如现在这般愚昧。” “陛下,臣这两年不断深入乡间考察,才真正理解了陛下为何要开启民智,有时候乡间百姓的行为真的是让人难以理解,臣记得去一个村子考察,正好赶上村民要烧死一个少女,臣将人救了下来。向村民询问这个少女犯了什么罪,要用这么恶毒的刑罚处置,且不说这样做是否违反了国法,就是民间动用私刑也很少用这么恶毒的方法。 村民却说是天神降罪,臣用身份压制逼问,村民才交代是有个巫婆请神说,天神需要一个年轻的女子服侍,若是村子不献祭女子,就会降罪于村民,从此让这个村子灾难不断。 并且巫婆指定了一户人家的女儿,这户人家的女儿刚刚十三岁,正是一朵花还未开的时候。若不是臣恰巧赶到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季重救下少女就没有查一下隐情吗?在朕看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祭祀,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文 第193章 隐秘之事 唐三任对皇帝的敏锐深感佩服,这种事一般人总会认为是普通的乡间祭祀活动,不过唐三任与朱瞻基的看法一样,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陛下!臣当时也觉得这里面有隐情,询问了巫婆家的方位,臣带着衙役突袭了巫婆家,将巫婆抓住后,一番拷问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村里有户人家,日子过得很殷实,唯一遗憾的是这家生了个傻儿子,偏偏这家还想给自家的傻儿子娶个好媳妇,正好就看上了这个少女,少女的父母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将女儿推入火坑。 这户人家被拒绝后怀恨在心,就找到了巫婆,花了一贯钱。想让巫婆施个法术,让少女家中家破人亡。贪图钱财的巫婆就想出了一个天神降罪的戏码,蛊惑村民将少女抓起来烧死祭祀天神。” 朱瞻基听得心中难受,唐三任所说的这种悲剧广泛存在于乡村之中,受伤害最深的就是女人,因为在人们的眼中女人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一个会说话的工具。 无论是献祭还是交易,送女人都是最好的礼物,所以古代社会才会有和亲这种用女人换和平的奇葩事,士大夫还拍手赞成,丝毫不觉得这是羞辱。 “季重!我们未来的路会越来越来难走,现在我们只是动了一点皮毛,就已经让那些人开始跳脚反对,甚至不惜用激起民变的方式对抗我们。未来随着新政渐渐扩大,少不了流血牺牲。你在房山也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要孤身出门,身边一定要有护卫。” “臣谢陛下关爱,请陛下放心,臣的身边有一个高手贴身保护生产能够突破她的保护伤到臣,臣带护卫也没什么用。” 朱瞻基倒是把唐三任身边有个高手女子给忘了,提到唐赛儿,朱瞻基想起了那个逃跑的韩姓男子。 “季重可向唐夫人询问过白莲教中可有一个姓韩的地位颇高的头目?” “陛下!您不问臣也正打算向陛下禀报,不过事涉隐秘臣又不敢写奏疏,本来打算入京觐见陛下的时候再方面呈奏,没想到陛下您竟然突然驾房山。”唐三任跟在朱瞻基的御辇旁边边走边向皇帝陛下讲述白莲教的内部消息。 朱瞻基见他跟的有些吃力,劝他上来与自己同乘,唐三任死活不愿意,并且劝谏道:“陛下,我等现在都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为上,臣坐上这么几步路没有什么,若是被朝臣知道臣这样一个小小的知州就敢与帝王同乘御辇,弹劾的奏疏会淹没了陛下的乾清宫。” 朱瞻基知道唐三任说的是对的,这些人正事不干,专挑这些所谓的‘礼’上做文章,偏偏朱瞻基还拿这些人没办法,这所谓的‘礼’其实就代表着秩序,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秩序的时候,只能去简化礼节,不能抛弃。 朱瞻基吩咐御者尽量将速度放慢一些,不使唐三任跟的辛苦。 唐三任继续说道:“说起这白莲教韩姓之人,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龙凤朝廷的‘小明王’韩林儿。 韩林儿溺死水中后留下一对孪生的遗腹子,这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分成了两个姓氏,一个随了韩林儿的姓氏,也就是韩姓。另一个孩子姓了韩林儿的林字,这两个孩子的后代一个就是陛下说的那个韩姓的白莲教头目,名字叫做继祖,其义为继承祖宗基业,祖宗有什么基业,当然是帝位。另一个就是赛儿的亡夫林三。” 朱瞻基知道了为何唐三任会如此谨慎,事涉韩林儿多么谨慎都不过分。韩林儿的死在大明朝是个禁忌,负责接韩林儿来应天府的廖永安为了不被太祖灭口,不得已以装疯躲避朱元璋的杀戮。 事涉韩林儿的事就没有小事,当时的明教与白莲教混在一起,教义相互影响,形成了后来的白莲教各个派系,本是同源无非是叫法不同。 韩林儿是龙凤朝廷的皇帝,是朱元璋的君主,就算是意外死亡,也该由他的儿子继承皇位,而不是由朱元璋当皇帝。这与礼法不合,所以韩林儿在大明朝就是一个禁忌,没人敢提这件事。 一路走到州衙,朱瞻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差不多了,若是那个人真的是白莲教的人,而且是姓韩,那八成就是韩林儿的后代。 没想到白莲教中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据唐赛儿讲述,林姓一支林三死后没有留下子嗣,只有一个妹妹现在是白莲教圣女。 如今这韩姓的妖人就是朝廷最大的隐患,从法理上人家是能够找到推翻大明足够的理由的。是你朱家夺了我韩家的江山,我韩家就要努力将自己的江山夺回来。 唐赛儿的描述中,这个人极其自负且傲慢,在白莲教中的人缘也不是很好,不然林三死后也轮不到唐赛儿坐上教主之位。 不过教中还是有一批韩家的死忠,这些人是韩家多年豢养的心腹,在关键时刻都会为其赴死。而且此人心思缜密,善于潜藏行迹,想要抓住他非常之难。 不过朱瞻基倒是对能不能抓住韩继祖并不急迫,只要消除这些人作乱的土壤,就凭一个韩继祖带着几个心腹家丁,那就不过是大一点儿的治安事件而已。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住这妖人,暂时就放在一边,命令锦衣卫暗中查探韩继祖的行踪,一旦确定位置,再调集兵力将其彻底围剿。 进了州衙在唐三任的带领下,来到了设在州衙的孵化房,如今孵化房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的管理规矩。孵化成功率基本上已经维持在九成以上,负责进行孵化工作的工人都与官府签订了保密协议,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孵化的消息。 早就有人眼红人工孵化的巨大利润,一只鸭蛋一文钱,孵化成鸭苗至少值五文钱。这就是五倍的利润,这个利润足够让任何人疯狂,过去的一年里州衙抓获了各种层出不穷的窃密者不下百人。 正文 第194章 房山的发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些抓住贼人大多数都是个人行为,很多人都是临时起意,觉得若是能够得到孵化鸭苗的秘方,也许就能一夜暴富。 当然也有受人指使者,州衙拿到口供后直接带人去背后之人家里将人抓捕。这些窃密者在朱瞻基看来都应该发配到旧港为大明戍边。 然而现实中却不能这样做,大明律明确规定盗而不得杖一百,流三千里。从房山流三千里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旧港,纯法律问题还是坚持法律准绳为好,不然会导致司法混乱。 在孵化房朱瞻基只是随便转了一圈,里面的工人正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孵化的工作。对于这些工作步骤他也不懂,况且他也没必要弄懂。 出了孵化房,在唐三任的引领下来到州衙二堂,坐下之后,一名女子送上茶水,朱瞻基抬眼一看原来是唐赛儿。 唐赛儿送上茶水道了声万福就退了下去,朱瞻基笑道:“季重好福气,身边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好生让人羡慕。” 唐三任尴尬一笑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臣哪有资格让陛下羡慕。” 朱瞻基被唐三任一句话给怼了回去,不由摇摇头道:“看来男人在涉及到自己的女人的时候,言语都会有攻击性。” 唐三任不知该如何接皇帝的话,不知为何皇帝这么喜欢关注他与唐赛儿的私情。这种男女之事拿出来说是很难为情的。 于是岔开话题道:“陛下,如今的房山州岁入有三大块儿,一块儿是传统的田税,臣在房山开始推行十税一的政策,并且承诺百姓纳税之后,不再承担徭役之事。 一块儿是出售鸭苗的利润,除去成本之后,一只鸭苗的纯利润在八文多一些。一年下来至少会有几万贯的利润。 最后一块就是百姓养鸭养鱼的副业税,同样是十税一,一只鸭子从鸭苗到出售成品,至少要二十文,卖出多少只鸭苗就等于能征收多少鸭子的税。当然在喂养中间会不会出现死亡,这是肯定的,不过在没有瘟疫的情况下,鸭子还是一种不错的耐粗饲的家禽。鱼税也是如此,十税一进行征税。” “如今房山一年出栏多少只鸭子?”说到正事,朱瞻基也认真起来。 “今年截至到现在已经售出鸭苗八百万只,估计到年底能够售出鸭苗一千万只左右,仅此一项就能创造税盈利八万贯。再算上粮税和副业税收,房山一年的岁入差不多能够达到二十万贯。等到明年良乡的百姓都开始挖塘养鸭养鱼,房山的岁入至少还能增加到三十万贯。” 朱瞻基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以现在房山的岁入,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一府之地。这就是工业化生产的威力。不但降低了成本,还提高了利润。不过朱瞻基没有唐三任那么自信,若是继续增加鸭苗的投放,会不会让供大于求,造成鸭子的滞销,使得百姓凭白蒙受损失,若是如此官府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朱瞻基把自己的担忧告诉给唐三任,唐三任拿出当初皇帝对他说的话说道:“陛下!只要有鸭子根本就愁卖,若是只依靠全聚德肯定无法消耗这么多的鸭子,可是京师附近的府县还有不少。如今‘全聚德’的烤鸭吃法已经风靡整个京畿,虽然全聚德的烤鸭方法由于保密措施良好,并未泄露出去,但是焖炉烤鸭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一些小的县城里也出现了这种焖炉烤鸭的烤鸭店。 他们单个店家的消耗不多,可是架不住数量多,所有的店家加起来消耗的鸭子比‘全聚德’还要多上很多。这些小店的价格要比‘全聚德’便宜不少,正好可以填补高端市场与低端市场之间的中间市场,正好可以满足一些家境中等的人家的就餐需求。” “这些小店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从房山这里进鸭子吧,这么远的距离运输成本会比鸭子本身还要高吧。” “陛下多虑了,为了降低运输成本,商人们制作了专门运输鸭子的车辆,一辆车可以运送近千只的鸭子。这样分摊下来,一只鸭子增加的成本并没有多高,比当地的散养的鸭子成本还要低上不少。毕竟我们集约化养殖的成本很低,即使加上运输成本,还是低于他们的成本,在价格上我们就有优势。” 朱瞻基还真没想到这商人为了利润还真是拼,连多层运输车都搞出来了。既然人家地方上能够保证养殖出来的鸭子不会滞销,朱瞻基也不愿多插手唐三任的施政。 如今的房山因为养殖业的兴起,百姓手中有了余钱,嗅觉灵敏的商人,开始跑来房山购买店铺土地进行商业经营,商业在房山也开始繁荣起来,伴随商业的繁荣,新的商税的征收也就提上了日程。 “陛下!您还是要赶紧向房山派驻商税官员,进行统筹征收房山的商税,不能任由房山的商业无序发展,等到他们习惯了不交税的日子,再要让他们交税就要费上一番周折。” “朕手中也没有多余的人手给你,只能安排几个人帮你把房山的工商税务的架子搭起来,具体的业务人员还是要你们自己解决,最重要的是制度要严格执行,什么样政策没有良好的制度把关,也会变成害民的恶政。工商税收才是未来国家的主流税收,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臣会参考京城的工商管理制度,再结合房山的情况进行制度的建设。不过臣有些疑惑,这商税真的能成为未来的主要税收吗?” “不是商税,是工商税收,工业制造与商业运营相结合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比如房山大规模人工孵化鸭苗就是一种工业化生产,所产生的效益季重也看到了。一个鸭苗孵化就创造了近十万两的利润,若是整个大明有几百上千万个这样的工坊企业,能创造出多少利润,又能提供多少的税收?” 正文 第195章 畅享未来 唐三任觉得皇帝说的几百上千万家工坊企业就是不可能的,不说有没有这么多的工坊企业,就是有这么多工坊生产出来的商品卖给谁啊? “陛下!大明百姓的丁口数是有数的,生产这么的商品卖不出去,不就等于浪费了吗?” “不要总盯着国内的一亩三分地,海外贸易才是大头,季重你的思维一定要转变过来。不然可跟不上新政的脚步。” “是!陛下一直都在强调海外利益,臣却总是忽略海外利益,看来臣还是太浅薄了。” “你们就是惯性思维,总盯着土地那点儿收益,在耕种技术没有提高的今天,土地的收益只能维持一个基本的温饱,要想国强民富,必须要发展工商业,通过发展工商业获得社会发展的资金。单单依靠大明国内的市场,还是太小了。 而且上千年的小农经济让百姓早已习惯了自给自足,无必要的时候老百姓是不会花一文钱的,因为小农经济挣钱太难,一年辛苦下来,除了交税和官吏盘剥剩下的那点粮食只能勉强果腹。 这样的社会只能在原地踏步,无法向前发展,唯一的好处就是稳定,百姓越是愚昧无知就越是不敢离开自己熟悉的一亩三分地。只有这样才能将大量的黔首百姓禁锢在土地之上,中日奔忙到头来还是三餐不继。” “陛下所说的也是臣想说的,老百姓越是拼命种地,就越是发现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普通黔首百姓很难传承四代,因为三代之后,穷人已经娶不起亲,有不了后人。 可是若是百姓都去做工经商,土地谁来耕种?” “季重有没有想过,若是技术进步到一定程度,一个人可以耕种上千亩土地,一个人种地产出就能养活近千人?” “陛下,这怎么可能啊,一个人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这太离谱了。” “离谱?朕问你耧车没有发明之前一人一天可播种多少亩田?” 唐三任虽然没有种过地,但是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哪家没有点儿土地,没种过地也见过种地。一些小块的土地无法使用耧车,就要依靠人工点种。一人一天也就能种一亩地。 而使用耧车播种,一天一人一牛能耕种几十亩,甚至有些典籍上说,一天可耕一顷。不过这是文人笔记的夸张之言,文人就这尿性。 唐三任疑惑地问道:“陛下,难道以后还会有比耧车更好用的耕种工具吗?” “有没有朕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朝廷重视技术发展,朕相信新的技术会层出不穷的出现。能够出现什么样的技术,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工匠们的发明创造,毕竟任何发明创造都来源于生活的灵感。 我大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过分强调经史典籍、道德文章,视技术为奇技淫巧。刻意打压技术学说的地位,匠人的地位如今每况愈下。甚至都不如蒙元对匠人的重视,如此打压之下如何能够促使技术的发展。” “陛下打算怎么做?给予匠人之学提高地位必然招致读书人的激烈反对,臣知道任何有威胁儒家的学说都会被读书人集体打压。” “单纯的给予匠人地位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想让天下都开始关注匠人之学,就要把匠人之学纳入科举当中,八股文与经史典籍只是其中一门。” 唐三任大吃一惊,更改科举体制这可是惊天动地的改变,一旦改变必然招致天下读书人的群起反对,因为一旦改革科举制度,他们多年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陛下,不可啊!若是贸然进行科举改制,天下必然震动,社稷不稳!” “季重所说朕何尝不知,不过我等施行新政本就与士大夫水火不容,现在还只是浅尝辄止,等到新政开始全面推行开来,才是与他们全面开战的时候。到时候就是新旧之间的决战,我们胜了大明从此走出与以往王朝不同的道路,我们败了就是一次改朝换代,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有些沉重,不过当唐三任下定决心追随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这几年在房山的施政,让他越来越明白皇帝是对的,若是一味的因循守旧,房山现在依旧是原来的那种贫穷。甚至连朝廷规定的赋税都交不起。 如今的房山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新政带给百姓的好处。这天下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什么事都要具体事件具体处理,用皇帝的话说就是要与时俱进。 “陛下!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道路,臣都会追随在陛下身边,为陛下保驾护航,将新政推行到底,臣知道这新政是真的能百姓富足,国家富强。”唐三任动了真情,士为知己者死。 “我们君臣都要好好的,朕还等着你给朕做内阁首辅呢!到时候朕整日游山玩水,把政务都堆给你,让你天天操劳!” “臣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如此的信重,这大明天下若是能民富国强,臣就是累死在任上又何妨!”唐三任知道皇帝这是在向他承诺未来自己必定能入阁理政,燮理阴阳。实现士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你我君臣都要好好的活着,看着这个天下在你我君臣手上蒸蒸日上,打造一个开天辟地以来最强大的盛世,如此才不负上天让你我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真要有那一天,臣一定要绕着我大明的边疆走上一圈,看看我大明疆土到底有多大,臣民到底有多富有,军队有多强大,大明的百姓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昂首挺胸,用俯视的目光看待一切的海外蛮夷。” “好主意,到时候朕把皇位丢给太子,你我君臣一起环游世界,去看我们没看过的地方,吃没吃过的吃食。见没见过的风土人情。” “如此美好的未来当浮一大白!” “说的好!快去拿酒,朕要与季重共谋一醉······” 正文 第196章 学堂伙食 当晚朱瞻基与唐三任醉倒在了房山州衙的二堂,第二天一早起来朱瞻基就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这酒喝多了后遗症就是头痛。 叫过范安问道:“范安!朕昨天没说什么丢脸的话吧!” “皇爷没说什么,就是在喝酒的时候念了一句诗,唐大人追问全诗,您却说这是一位开天辟地的伟人写的,您不过是拿来说说而已。 唐大人问您是谁写的,如此大气磅礴的诗句怎么可能是一个寂寂无名之人,他怎么没听过。您还没等说话就醉倒了。” “朕念了什么诗,你还记得吗?” “奴婢当然记得,您当时指着天说道:‘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朱瞻基尴尬的要死,怎么把人家后世伟人的诗句给说出来了,不过他是真佩服那个伟人,将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建设成了一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国,就是那个时候的当世第一强国也在他的手里甘拜下风。 好在唐三任的到来缓解了朱瞻基的尴尬,可能是昨天喝断片儿了,唐三任今天也没想起来追问诗句的来源。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今天朱瞻基将去孤儿学堂和女子营地视察,去看看孤儿学堂和女子营地现在的情况。 两个地方因为颇占地方,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就安置在了城西的大房山脚下,距离县城十多里路。 房山目前的财政收入大部分都投入到了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大明未来人才的摇篮。一个是培养人才的摇篮。 任何一个国家孩子都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对于孩子再重视都不为过。 朱瞻基第一站就来到了孤儿学堂,孤儿学堂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唐三任首先要保证的是皇帝的绝对安全,事先布置才能更好的控制突发情况。 当然坏处就是朱瞻基无法看到孤儿学堂最真实的情况,朱瞻基的御驾抵达孤儿学堂的时候,学堂的全体师生已经全部跪迎在学堂门外。 朱瞻基没有在门外停留,只是让范安吩咐一声师生们免礼平身,御驾便进了学堂的大门。 在唐三任的陪同下,朱瞻基首先去查看了一下学堂的食堂,唐三任与学堂的山长都没想到皇帝会去庖厨之地。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怎么这皇帝会喜欢看做饭的地方。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食堂里正在准备学堂师生的午饭,主食是糙米饭,配菜是大锅炖的菘菜豆腐,这个时候正是菘菜刚长成的时候,价钱便宜。 朱瞻基用铲子翻了翻这大锅菜,发现竟然没有多少油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的吃食肯定会营养不良。 不过朱瞻基倒是没有做声,又转到一个小灶上,发现这个灶上的饭菜要好的多,房山如今盛产鸭子和鱼。小灶上的肉食正是这两种食材,青菜也是一些时令小炒。 朱瞻基不动声色的又随便转了一圈,回头询问学堂的山长:“什么时候开饭?” 这山长不过是个不第的童生,哪里能够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皇帝,早已激动的浑身颤抖,听到皇帝问话赶紧回道:“陛下,午时四刻吃饭!”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三刻了!” “今天朕在这,做回主提前开饭,让孩子们吃饭吧!” “是!” 山长回头吩咐了一下,几息之后学堂的大钟敲响,钟声就是开饭的命令。 各个班级的孩子们在各自老师的引领下,开始进入食堂排队打饭,所有孩子都是一勺子炖菜,一勺子糙米饭装在一个木制大托盘里。 孩子们对这样的饭食并不挑剔,打上饭菜后就开始找地方蹲下吃饭,食堂里只有少量的几张餐桌,没有孩子去桌子上吃饭。 看着最后一个孩子打完饭菜,朱瞻基上前对着打饭的厨子说道:“给朕来一份儿,朕也饿了!” 山长赶紧阻拦道:“陛下若是不嫌弃学堂的饭食粗糙,与草民等吃教师餐吧!” 朱瞻基冷哼一声拒绝道:“孩子们吃得,朕如何吃不得,给朕打一份!” 皇帝一发火就没人敢于再阻拦,厨子只好无奈的给朱瞻基打了一份孩子吃的饭菜,朱瞻基端着饭菜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餐桌旁一口口的吃了起来。范安知道皇帝的脾气,况且这饭菜那么多的孩子都在吃,安全肯定没有问题,也就没有阻拦。 强忍着不适吃下第一口饭菜,接下来口腔和舌头习惯了这种的难吃的感觉,也就变得不再难以下咽。很快一餐饭吃完,抬头一看众人还都围着他:“你们怎么不去吃饭,都不饿吗?” 唐三任向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去打饭吃饭,围拢在皇帝身边的学堂管事之人纷纷散去。 众人都散去之后,唐三任赶紧跪地请罪道:“陛下,臣有罪,臣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克扣孩子们的伙食钱。” “这一点上你确实有失察之过,马上查一查学堂这些管事一共贪了多少钱,一定要从重处置。朕算看出来了,这些读书人,只要有机会就没有几个不贪的。” 唐三任点头道:“臣这就安排人查一查,他们还真是毫无廉耻之心,连孩子的口粮都要贪污。” “现在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呢,再放纵下去,他们连救灾款都敢装进自己的怀里。朕就不明白了,圣贤书读的都是教人如何贪腐的吗?”朱瞻基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满嘴的仁义道德的读书人,怎么一动银子就现了原形呢。 唐三任异常尴尬,他也是读过圣贤书,只不过是对杂学更感兴趣,他知道读书人给皇帝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大概最初就是军器局案开始的吧! “陛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读书的目的本来就不纯,他们读书的动力是为了富贵当老爷的,当然一有机会就会往自己的囊中捞钱。这学堂是臣疏忽了,臣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寡廉鲜耻到如此地步。这多亏他们名落孙山没有考上功名,若是考上功名,危害可比现在大多了。” 正文 第197章 克扣口粮 当皇帝吃到第一口孩子的饭食时,学堂的山长就知道自己完了。自从掌握了学堂的财权,他就发现了一条来钱的路子。县衙每月按着人头给学堂拨伙食钱,这些伙食钱足够学堂上下吃到不错的饭食。山长觉得这些孤儿没必要给他们吃的那么好,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不过山长不敢克扣所有人的伙食,教职工的伙食标准还是按照县衙拨付的标准。同时克扣下的伙食钱他也没敢自己全部眛下,而是拿出一部分给教职工分了。 山长就是用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段,成功的将学堂上下打造的铁板一块,得到好处的教职工自然不会向县衙告密,告密之后他们就再也拿不到这份好处。 孩子们本来都是孤儿,没来学堂之前他们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在学堂能够吃到饱饭,孩子们都很满足,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伙食被无耻的山长克扣了。 山长被押过来的时候,朱瞻基有些好奇的问他:“你虽然没有考取功名,好歹也是过了府试的童生,四书五经都读过吧?” “回陛下,草民读过!” “这四书五经可有教你如何克扣钱粮,你做一个小小的学堂山长,就敢这么放肆的贪污,若是让你当官你还不刮地三尺,是真不怕王法的制裁吗?” “草民刚开始的时候是怕王法的制裁,可是当学堂上下都被草民买通的时候,草民觉得是不会被发现的,反倒不害怕了。草民没想到陛下会来学堂,而且还直接进了食堂,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朱瞻基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看食堂是为了看一看孩子们的伙食情况,没想到竟然牵出贪腐案,连孩子们的口粮你都要克扣,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山长自知无法幸免,也豁出去了,抬头看着朱瞻基道:“皇上,草民虽然只是个童生,但是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如今却只能为了这五斗米与这些贱民为伍,甚至这学堂还有女娃读书,岂不闻牝鸡司晨乃是祸乱的根源,况且还要用青楼女子任教。 而且这学堂不教经史子集,偏偏学一些旁门左道之学,这样误人子弟的学堂还是早点关了的好。更何况女童那边竟然还用青楼女子任教,官府这是打算培养官办妓女吗?” 听着山长的无礼叫嚣,朱瞻基给气乐了。指着他的鼻子问道:“官府用青楼女子就是培养妓女,那么用你是培养什么人?是贪官吗?学着你怎么克扣钱粮,中饱私囊吗?读书人若是都是如你这般,朕宁愿用青楼女子。” 这话的羞辱性及其大,皇帝这是说读书人的德行还不如青楼女子呢! 山长没想到皇帝竟然拿青楼女子与读书人相提并论,脸顿时涨的通红,大怒道:“你这昏君竟然如此羞辱我名教弟子,士可杀不可辱!” 范安听这山长竟然辱骂皇帝,顿时大怒,抬手对着那山长就是一个大嘴巴,范安从小就是做为贵人的贴身护卫培养的,那是经过专业武技训练,手上带着功夫的。 这含怒的一嘴巴,把山长嘴里的牙抽掉了几枚,嘴里的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山长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里拉来翁干行么(你打乃翁干什么)?” 范安还想再打这无耻之徒一顿,被朱瞻基拦下道:“他犯了法,理应由国法处置,我们不能在此动用私刑泄愤,把他压下去吧!” 唐三任自责道:“都是臣御下不严,才有如此之丑事,请陛下处罚微臣!” “你是有责任,不过不是御下不严,而是制度建设没有跟上,这样克扣孩子的口粮行为本来是可以完全避免的,你却让他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贪污。” “陛下可有什么好主意?”唐三任一听皇帝说可以避免,马上就明白皇帝这是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谈不上,不过有效避免贪腐还是能够做到的。” “请陛下明示!” “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要解决这种克扣之事,首先要做到的是财务公开,州衙制定出每餐的花费标准,并且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将这些要求公开到学堂,让学堂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食堂每天的饭食是什么样的标准。就算是采购人员想要克扣,也要优先满足饭食标准的要求。 当然完全避免贪腐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与钱财打交道,就会有漏洞可钻,官府的作用就是把这些漏洞尽量减少,在达到官府要求的标准之后,采购者还能有一定的结余,那就是采购者的本事。 这个标准必须要切合当地的物价水平,不能报出离谱的标准,这就需要官府定期的核查,核查有没有虚报价格,利用差价中饱私囊。” 唐三任心悦诚服,皇帝陛下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个难题,真要将皇帝陛下的这个标准执行好,采购者就算是能够有一些贪腐,也是在保证食堂的饭食水平下进行。 朱瞻基还特别批评了教职工与学生分开吃饭的制度,直言不讳的指出,如此制度是将教师与学生人为的划分了等级,以后的学堂的食堂不得设立小食堂,食堂的饭食师生一体食用。 对于朱瞻基的要求,唐三任深表赞同,在学堂里就让孩子们看到了人分三六九等,这不利于孩子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食堂的小插曲过去之后,朱瞻基又检查了学堂所开设的课程,每天上午学习经史子集,华夏的传统文化,下午是数术、天文地理和一些简单的格物知识。 每一科的成绩都会纳入学生的成绩单中,一个学生的成绩应该是他所有科目的综合成绩。这里的考核制度经过优化之后,就能成为未来科举改革的蓝本。 女校的课程略有不同,经史子集一样的开设,不过下午的课程有所偏重,女生主要学习数术、纺织、刺绣、裁剪缝纫等课程。这些课程正好可以对应女子未来的就业方向,那就是轻工业的纺织、制衣等行业。 正文 第198章 女子营地 视察过学堂之后,朱瞻基又去视察了女子营地。朱瞻基要求不得提前通知女子营地,他要看最真实的女子营地。唐三任一想女子营地相对封闭,安全性也有保证,也就没有硬顶着皇帝的思想。 女子营地现在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位青楼女子,这些女子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岁以上,大一些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三十岁。 在这个三十岁就有可能当婆婆的年代,她们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女人。在青楼的时候,她们完全被边缘化,十几岁的女子才是青楼最受追捧的对象。 来到女子营地,经历了最开始的不适应之后,她们渐渐的习惯了女子营地的生活。 在女子营地,她们既是学生,也是老师。 每个人都有要学习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她们要将自己的特长教授给别的女子。要说这些女子最大的特长是什么,应该就是琴棋书画。 这些东西才是士大夫文人追捧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在女子营地并不受欢迎,不是说这些东西没用,而是大家都会这些,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 朱瞻基到来的时候,这些女子正在根据个人的兴趣,分成不同的小组进行着不同的工作。 有的小组在研究改进纺纱机械,有的小组在研究如何更有效率的织布,朱瞻基最关心的是毛纺织的研发。 毛纺织小组由于是朱瞻基特别要求的小组,参加的女子并不是很多,大多数女子并不喜欢跟羊毛打交道。 从羊身上剪下的羊毛可不是织成毛呢的衣服,那种骚臭的气味,对于女子来说很难接受。 所以如何清洗羊毛就是毛纺织第一个遇到的难题,不同于后世的各种化学清洗剂,这个时代人们的清洗材料还停留在使用皂角等天然材料的时候。 女子们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用开水烫煮,通过高温分离羊毛上的油脂。女子们发现用开水烫煮清洗过的羊毛油脂倒是能够有效清除,不过清洗过的羊毛并不能有效清除羊毛上的其他脏污。达不到皇帝要求的洁白柔软,能够进行纺纱的程度。 朱瞻基来的时候女子们正在试验用草木灰进行清洁,朱瞻基站在一旁观看她们试验,只见女子们将羊毛与草木灰混在一起放在大锅里烫煮。 烫煮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用大笊篱将羊毛控水捞出来进行漂洗。漂洗过的羊毛已经很干净,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无法将草木灰的残渣清除干净。 女子们工作之余发现了旁边围观的众人,除了一个唐大老爷之外,其余人一个也不认识。 就连唐大老爷都在为首之人面前小心翼翼,女子们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他们知道为首之人一定是个大官。 这个大官观察了半天,上前摸了摸已经放在箅子上晾晒的羊毛问道:“这个用草木灰清洗羊毛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一个女子说道:“是奴家说的,以前在楼里,奴家进后厨有时候能看到庖厨用草木灰净手。奴家就在想既然草木灰能够净手,那也能洗净羊毛吧!” “好主意!看来是个细心的姑娘,你这个想法很好,不过这样直接用草木灰清洗,草木灰残渣很难清除干净,你们可有想过如何去掉残渣吗?” 女子们正在为这事犯愁,想出用草木灰清洗羊毛的女子说道:“回贵人,奴家等人也是在犯愁这残渣怎么去除,除非有一种能够代替草木灰的东西。” “草木灰能够清除脏污,就说明这草木灰中含有一种能够清洁的物质。你们要是能够找到这种东西并且把它提纯出来,是不是就能把这残渣去掉!”朱瞻基自然知道草木灰中含有什么什么物质,可是他却不能直接告诉这些女子,这些女子是知识的种子。她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过朱瞻基的话还是给了女子们很大的提示,这些女子可以说是平均智商都在及格线之上。不然也不会被各个青楼用心培养,虽然年龄大了之后被青楼淘汰,但是她们的智商却不会因为年龄大了一些就会退化。 朱瞻基的提示给了她们一个重要的启发,说话的女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声对身边的女子说了几句话,几个女子频频点头。 女人再次对上朱瞻基眼睛亮晶晶的,她蹲身向朱瞻基行礼道:“多谢贵人指点,奴家明白了。” “你明白了就好,你们打算怎么做?” 女子看了一眼朱瞻基问道:“不知贵人是何人,女子营地的一切学问都涉及保密,是不能对不相干的人讲的。” “你这小娘子怎么有眼无珠,这可是当今天子,你们能够脱离苦海来到这女子营地,都是天子的恩典。”唐三任明着训斥女子,实际上是在提点于她。 女子低头跪地请罪,在低头的瞬间嘴角向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隐藏的很好,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奴家不知皇帝陛下驾到,冲撞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朱瞻基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很好,胆大心细,还有头脑,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不知者不罪,朕来这里又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又不认识朕,有何罪过!朕还是好奇你的办法是什么?” “奴家在想这草木灰有什么东西,就如泡茶一般,只要用水一泡自然会浸入水里,再如煮盐一般将水煮干,留下的不就是草木灰里的东西了吗?” “想法不错,若是能够知道草木灰里有什么,这东西除了清洁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就是你们未来研究的方向。不过研究这些东西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些未知的东西它的特点是什么,一定要搞清楚。 搞清楚草木灰里的这些物质的特性之后,你们就应该去找找别的东西是不是也有这些物质。草木灰还需要焚烧,也许其他东西直接拿来就能用,只有找到一种廉价而适合大规模使用的物质做为清洗剂,才算是研究成功。” 正文 第199章 技术进步 朱瞻基没想到这些女子清洗羊毛竟然引申到了化学层面,化学这个词还是他在梦里听到的,其字面意义就是变化的科学。 所有的物质都会发生变化,一种是形状变化,其作为物质的本质没有改变,比如砍伐一棵树,用这棵树做了一套家具,不管这家具做成什么样子,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木头做的,这种变化叫做物理变化。 一种是物质本身发生了改变,同样是这棵树,砍伐下来直接放到炉灶中燃烧,木头通过燃烧后变成了灰,这灰成了与木头完全不同的一众物质,这种变化叫做化学变化。 这就是朱瞻基对化学的全部理解,女子听皇帝说要她们弄清楚草木灰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不解的问道:“陛下!穷究这些事有什么用吗?” “有没有用朕不知道,也许就有用呢,就像你们发现草木灰有清洁作用,可是别人却不一定知道,若是你们把这个经验记录下来,然后让更多的人学到你们的经验,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草木灰的作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万一在这样的穷究之下又发现了草木灰新的用途呢,总之这知识越多越好,多学到一些知识没有任何的坏处。” 女子们听着皇帝的话,心中震撼不已,在这个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多学知识就是失了妇德。 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鼓励她们多学知识,还说多学知识即使用不上也没有坏处。 朱瞻基又四处查看了其他小组的情况,女子们不是漫无目的的工作,比如纺纱小组,她们的任务就是如何提高纺纱的效率,如今的纺车都是只能纺一根线。 官府给女子们提出的具体要求就是如何能让一架纺车同时纺两根线,甚至更多根线。 这个要求无疑让女子们伤透了脑筋,现在她们用的纺车都是手摇纺车,这种纺车设计初衷就是为了适合小农经济的男耕女织。 要想实现官府的要求,现在的纺车肯定完不成任务,必须对纺车进行改进。女子们动手能力很差,她们之间的互相讨论可以碰撞出奇思妙想。却不能动手实现这些奇思妙想,需要工匠落实他们的想法。 朱瞻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通过工匠做出了一架能同时纺两根线的纺车,可是让女子郁闷的是同时纺两根线不但效率没有提高,而且还不如纺一根线的时候效率高。 原来新设计出来的纺纱机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人摇动摇柄为为纺纱机提供动力,一人续棉保持纺纱机能够连续工作。 由于纺纱机全木结构,只有少数地方使用铁钉固定。工作起来特别沉重,一人摇动手柄时间不长就会手臂酸痛无力,只能停下来休息。或者配合的两人互换岗位,一天下来还没有两个人各操作一架老式纺纱机效率高。 朱瞻基询问清楚了原因之后,提醒女子们道:“你们应该在连续转动的地方用油脂加以润滑,以减少阻力。同时这些连续转动的地方可以安装一些简易的轴承,使得纺车的摩擦力减少,自然就会轻便起来。 同时你们不要把眼光总停留在用人做动力,可以尝试一些可以代替人力的办法。” 女子们不懂什么是轴承,朱瞻基便给他们画出简单的图样,并且告诉他们可以根据尺寸向兵仗局下订单。兵仗局现在正在研究轴承的应用。 至于用什么代替人力,朱瞻基给他们提示了水力,并且用水排、水椎等水力机械举例。 纺与织是联系在一起的,有纺就有织,纺出来的纱线要通过织布机变成布匹才能当作成品的商品销售。 朱瞻基去年提出的要求是织出一款细密的棉布,能够保证一根细小的羽毛钻不透织出的布匹。 这个要求对于老于织布的织工来说并不困难,无非是梭子的松紧问题。不愿意织的细密那是因为织的细密同样的纱线能够织出的布匹要少上很多,出于利益考虑没有人愿意将布匹织的细密。 既然上面有了要求,不在乎能够织出多少布匹,只要能够保证质量就行。如今的细密的棉布已经织出不少,价格成本也高出了近一半。 不过这些精织的棉布是用来生产羽绒服的,整整一年‘全聚德’生产的鸭绒全部运到了房山。如今的女子营地缝纫小组正在加紧缝制羽绒服,第一批羽绒服将运去辽东试卖。 一旦有了良好的口碑之后,房山这边就会正式投产羽绒服工厂,用规模化的经营降低生产成本。 制约布匹大量生产的并不是织布环节,而是纺纱环节,没有足够的纱线就织不出足够的布匹。朱瞻基感慨难怪后世工业革命会从纺纱机开始,因为在珍妮纺纱机发明之前,人类的衣服普遍是不够穿的。 衣衫褴褛是这个时代最正常的现象,生产力跟不上就只能提高布匹的价格,老百姓更是自给自足,基本上不会购买布匹。 有购买力的按照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中产以上的家庭,按照大明的说法那就是中人之家。整个国民的生活水平不能提高,形不成有效的市场,大明是无法成为一个强大富裕的国家的。 单纯的比较购买力,大明百姓十个都比不上草原牧民一个的购买力,这也是中原商贾都愿意冒险深入草原贸易,以至于最后不可控制,变成了资敌的汉奸行为。 商人都是逐利的,若是有利润什么样的风险都有商人敢于尝试,哪怕获得利润的下一刻被刀斧加身。 对商贾的监管一刻都不能松懈,可以允许商贾赚取利润,但是绝对不允许商贾左右官府的态度。 这就是朱瞻基手里一定要握有能够随时洗牌的力量,这个力量不是军事上的威慑,而是商业上碾压。 任何一个敢于挑衅的商贾都会被彻底的打压下去,随时都可以安排新的替代人选,朱瞻基绝对不会接受未来的大明是个商贾控制的国家。 正文 第200章 巾帼不让须眉 视察结束后,朱瞻基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唐赛儿拦住了朱瞻基说道:“皇帝陛下,姑娘们都知道是您将她们救出苦海,每天都在想象皇帝陛下的样子,今天终于看到皇上来了,都希望皇帝陛下跟她们说几句话。 皇帝陛下就黑姑娘们讲几句吧,姑娘们听了皇帝陛下的话,一定会振奋姑娘的人心,更加的努力拼搏奋斗。” 朱瞻基看了一眼唐赛儿,不由得暗暗称赞:真是个敏锐的女子,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就是放到朝堂也是一名优秀的官僚。 本来朱瞻基是有跟这些女子说几句话的想法,可是又觉得只要一讲话,就绕不过去这些女子的过去,这等于是在这些女子的伤疤上撒盐。 可是当他听到女子营的管理者提出的建议,或者说是唐赛儿在替女子们发声,他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好好的跟这些女子讲几句话,希望他的讲话能够让这些女子更加自信的活下去,而不是带着自卑的心情苟活。 朱瞻基点点头道:“准了,把人都召集起来吧!” 很快女子营的女子们全部召集起来聚集在院子中间,几百个女子环肥燕瘦黑压压的一片,让朱瞻基有种回到宫中的感觉。 要说什么地方年轻女子聚集的最多,肯定是皇宫之中。 看着女子们都聚集起来,朱瞻基对范安点点头,范安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喊道:“都肃静!” 底下正在叽叽喳喳的女子被范安这尖利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闭上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正站在他们面前,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皇帝的内侍,范安见女子被他这一嗓子成功吸引过来,便大声说道:“诸位小娘子,都不要再说话了,大明皇帝陛下要对你们说几句话。” 女子们都在朱瞻基视察的时候见过朱瞻基,可是知道朱瞻基是皇帝的毕竟是少数,能跟朱瞻基搭上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大多数女子到现在也不知道今天来她们女子营的贵人是什么人。 这时朱瞻基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朕!大明皇帝朱瞻基!” 这一句话让女子们沸腾了,知道内情的终于确定了哪个是皇帝陛下。不知道的更是激动万分,她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们这样的身份还能见到皇帝。 如今皇帝就活生生的站在她们的眼前,她们发现皇帝除了身材高大一些,还有点儿黑、还有点胖,若不是知道他是皇帝,女子们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富家公子,与她们想象中的皇帝形象完全的不一样。 就在女子们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帝又说话了。 “朕今天就是专门来看望你们的,首先朕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从你们被赎出青楼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脱去贱籍,成了自由之身。 过去的你们身不由己,只能在老鸨子的逼迫下迎来送往,尊严在笑脸之下渐渐丧失。可是你们是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的卖身契掌握在青楼的手中,就是官府也没有办法。 如今的你们自由了,可以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有人强迫你们做那些丧失尊严之事,你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用自己的双手创造。 虽然你们在女子营地,没有任何的收入,营地里每天只管一日三餐,但是女子营地是你们学习的地方,不是禁锢你们的地方。你们无论是谁,如果想要离开女子营地自谋生路,官府都会给你们开具路引,送你们离开。 你们中间的优秀者已经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虽然收入不多,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但是她们挣得每一文钱都是她们凭借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是值得尊重的。 而你们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慢慢的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你们将承担更多的责任。 朕还想对你们说,忘掉你们的过去,轻装前进,你们还很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谁都没有资格嘲笑你们,那些嘲笑你们的人,他们比你们更加的不堪。 朕要告诉你们,勇敢面对生活,遇到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也别委屈了自己,该嫁人就嫁人,即使嫁了人也一样能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爱好。 最后朕用一句老话勉励你们,你们是女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朕相信你们会比男子更加优秀。” 女子们何时听过如此体贴的话,而且这话还是从大明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没有人怀疑朱瞻基说的话是假的,皇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少泪点低的女子已经痛哭流涕,未经历过屈辱的人,是无法理解这些女子那种屈辱的心情。她们在青楼里从小在皮鞭戒尺的监督下学习、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之外,还要学会如何讨好男人,如何将男人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掏出来。 终于长大了一些,她们开始开门迎客,为了提高身价,她们欲拒还迎,美其名曰‘清倌人’,无非是想把自己的第一次卖的价格高一些,好让青楼在自己身上的投入加倍的赚回来。 可能是过惯了纸醉金迷的日子,她们在男子的追捧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天生丽质,就该如此的被人追捧,直到有一天,有人出了一个让青楼无法拒绝的价钱,做为女子最宝贵的东西没了。 她们发现被人梳拢后,她们受到的关注就会越来越少,渐渐的就被彻底的边缘化,甚至成了青楼的累赘。这一刻她们可能才会醒悟,原来她们不过就是一个稍微好看一些的玩物。 这些屈辱的日子不堪回首,女子们自从来到女子营地,她们的过往就成了所有女子一个默契的禁忌,今天却被皇帝陛下以这种方式揭开。 所有女子谁都没有感觉皇帝是在羞辱她们,因为皇帝陛下告诉她们,她们是身不由己,是被逼迫的。现在的她们应该自信的活着,自食其力的过好每一天。 正文 第201章 平安南(一) 张辅等人在天津登上海军的舰船,一路南下,深秋的黄海上开始刮起了北风,一路向南顺风顺水,没几天的工夫就赶到了上海港。 五万京营官兵从来没有坐过海船,这一上船之后,好多官兵不可避免的晕船了。就连张辅也有一定的晕船反应,可是朱勇却一点事都没有,还时不时地跟郑和在各自的船头比赛钓鱼。 所有晕船的官兵都趴在甲板上大吐特吐,到了上海港口,张辅与朱勇下令官兵分批下船休整,第一批下船的是晕船严重的官兵。 在上海休整了三天之后,船队再次扬帆起航,这次船队起航的时候,张辅的老熟人,原交趾布政使,现在的南京工部尚书黄福在上海登上了南下的海船。 黄福将全权负责安南的平叛之后的安抚事宜,凭借黄福在安南的威望,再配合朝廷对安南的政策,这一次一定要打出一个百年和平。 船队在广州进行了再一次短暂休整之后,穿过琼州海峡。靠着海岸线一路航行到红河入海口,大明军队将在这里择地登陆安南,快速占领红河平原产粮区。 京营官兵经过大半个月的海上航行,已经习惯了海船的颠簸。除了一些特别敏感体质的士兵还是无法克服晕船反应,绝大多数士兵都变得生龙活虎。毕竟不用他们从北到南长途跋涉。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大规模运送战马,战马很娇贵,这样在海上颠簸,如果照顾不好,战马死亡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在安南也没什么骑兵,就是那点象兵在火铳面前也不值一提。安南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敌人竟然从他们的后方登陆了。 由于大明没有另一个时空那般及时反应,这个时候大明在安南已经没有任何的立足点。 黎利放心大胆的将他的军队调到了北方与大明交界的地方做出要进攻广西、云南的姿态。 大明方面,以黔国公沐晟与云贵都司都督方政为首的大明军队在皇帝的严令之下对安南叛军采取佯攻姿态。 黎利本想着诱敌深入在安南北部的群山中伏击明军,一举打掉明军的主力,让明军知难而退。 安南是安南人的安南,明人就应该回到明人的地界。他到不敢去想反攻大明,从大明身上撕下一块肉。 黎利心里非常清楚,他能做的是通过拖将大明的粮道拖垮,让大明朝堂觉得攻打安南得不偿失,他们才会放弃安南。 若是想要蛇吞象把大明惹急了,倾国来攻,安南覆灭就是旦夕之间,黎利赌的是大明觉得没有好处之后主动放弃安南。 谁知道明军根本就不上当,并不死命追赶,只要黎利带人后撤,明军就开始步步为营向前推进,然后派出民政官员对占领地的百姓进行编户齐民。 这些百姓在安南与大明的边界之地生活,对于国家概念很模糊,今天被安南打过来,他们就给安南人交税,大明打过来就给大明交税。 这些百姓又非常报团,通常他们只听头人的话,头人又是典型的墙头草,看到哪方的力量强大就投靠哪边。 对于这些头人的处置,大明暂时采用土司制度,本着平地归大明的流官治理,山地归土官治理。 整个云贵川土司遍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治理这些地方成本太高,朝廷若是用流官治理,每年征收的赋税连当地的官吏驻军都无法养活,还得朝廷户部补贴。 使用土司制度是一种最省钱的制度,与安南相比大明对土人条件优厚,交界地带的土人大都心向大明,只有深入安南境内,安南的百姓在经过中官马骐的盘剥,再加上安南贵族的挑拨,他们才会对大明恨之入骨,一心跟着黎利要把明人赶出安南。 沐晟与方政接到的命令是只要将黎利拖住就是大功一件,自然不会对黎利穷追不舍,你跑就随便你跑。我就在你留下的土地上建立官府,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你总有退无可退的时候,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南的土地一点点的被大明蚕食而无动于衷。 黎利想尽了各种办法,引诱明军进攻,明军就是纹丝不动,按部就班的向前推进。把进攻打成了防守,沐晟清晰的记得皇帝在圣旨里给他的一句话:“结硬寨,打呆仗!” 沐晟老于军伍,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义,皇帝就是要用大明强大的国力一点点的压缩黎利的空间。他这个级别的高级武臣自然知道大明跨海登陆的核心战略,他们在这里牵制黎利就是给大军登陆创造条件。 方政是个典型的武人,粗鲁而不拘小节,他在云贵一方面是掌控边疆,另一方面还有震慑沐氏的作用。 不然云贵有一个黔国公统管军事也就够了,干什么还要放一个统管云贵卫所的都督。 二人心知肚明,这是朝廷的制衡之策无可厚非,不过方政的级别不够,并不知道大军跨海登陆的消息。 每天看着沐晟像是便秘一般的用兵,气就不打一处来,无奈的是此次对安南作战,黔国公是主帅,他只是副将。对黔国公的指挥不满他可以上疏弹劾,却不能违抗主帅的将令。 军营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勋贵,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安南就是在他的手里丢的。 这人就是荣昌伯陈智,他是黎利叛乱之前大明在安南的最高军事指挥官。黎利叛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带领残兵败将退回大明。 被皇帝下旨罢免爵位留军效力,而他的监军马骐则被抓了起来,是押送回了京城,还是去了哪里留不得而知了。 陈智现在也是在憋着一口气,争取立个大功将失去的爵位给挣回来。可是黔国公就这么不瘟不火的进攻,猴年马月才能把安南拿下来。 两个一门心思想要立功的武将,凑在一起商议:“陈兄,你说我等是否要跟黔国公提议一下,由你我二人带领一支偏师,直捣黄龙拿下黎利狗贼的老巢,黔国公带领大军为你我守住粮道就好。” 正文 第202章 平安南(二) 陈智对方政的提议怦然心动,若是能够直捣黄龙拿下黎利的老巢,自己说不定就能将功赎罪,拿回失去的爵位。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个戴罪之身还是别出这个风头了,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不但要不回爵位,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家人也要跟着受牵连。 “方老弟,愚兄是戴罪之身,说话人微言轻,还是方兄弟与黔国公分说,愚兄在一旁帮衬的好。” 方政一听也对,老陈本就是戴罪之身,说话做事自然要小心翼翼。于是点头道:“那好,就由某去与公爷分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沐晟的中军大帐,沐晟正在看夜不收查探到前方敌情,见到这二位进来,便笑着说道:“二位将军快请坐,本帅忙完这点事再与二位叙话!” “大帅日理万机,我二人等会儿无妨!” 沐晟知道这二位是来干什么,可是他却不敢贸然行事,一旦坏了陛下的布局,自己百死不能恕其咎。要说他沐晟不想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吗?他当然想,可是他身负一军之安危,岂敢随意浪战。 沐晟又看了一会儿敌情,放下情报问道:“二位将军来见本帅可有要事?” “回大帅,我王师顿兵多日,不知大帅何时发起对叛贼的进攻,末将不才愿做先锋,为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方政率先说道。 “方都督勇气可嘉,不过现在还不是进兵之时,本帅还没有查探清楚贼酋的部署,待到查清楚贼酋的部署,立刻发兵踏平叛贼。” “大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再等下去,那黎利可就跑了。”方政着急地说道,语气不自觉的就有些冲。 沐晟皱了皱眉说道:“方都督在教本帅打仗吗?”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就事论事,那黎利分明怯于王师的兵锋,不敢与王师争锋。这时候叛贼士气正低,正好趁着叛贼士气低落之际,一鼓作气拿下叛贼。”方政与沐晟本就不是严格的上下属关系,只是战事的原因,临时节制,他可不怕沐晟。 “方将军说黎利的士气正低,可有真凭实据,王师自与叛贼开战以来,可有抓住黎利的主力。叛军可遭受过严重的损失? 若不是大明上下轻敌妄为,何至于丢了安南,朝廷还要再次靡费国帑征讨安南。如今还不吸取教训,还想重蹈覆辙吗?” 陈智老脸一红,坐不住了,起身拱手说道:“末将无能丢了安南,若是大帅不弃,末将愿意战死沙场,一雪前耻。” “打仗不是凭着血气之勇就能打赢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叛贼赶出安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本帅也想速战速决,可是本帅要对大明的十万将士负责。做决定容易,却要让将士们用命去填决策的失误。” 二人没想到沐晟会这么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怎么能因为担心伤亡就裹足不前呢?可是这话又不能明说,万一传到士卒的耳朵里,从此二人就别想再带兵,没有当兵的愿意跟着不拿士卒命当回事的将领。 二人都是带兵之人,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有些事能做不能说,真要打起来,该填人命的时候,谁都不会手软。 “大帅打算何时进攻,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吧?”方政问道。 “放心吧二位,用不了多长时间了,本帅承诺进攻时二位绝对是先锋人选。”沐晟向二人承诺道。 这时候,中军大帐之外一阵喧哗,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喊:“紧急军情,闲人闪避!” 沐晟一个激灵,赶紧吩咐亲卫将送信之人叫进来。 不一会儿工夫,一名士卒被带了进来,那士卒进来之后,单膝跪地行礼道:“卑职京营夜不收顾大有拜见沐国公!卑职有紧急军情呈上。” 说着士卒将身后背着的一个竹筒解下双手举过头顶,沐晟的亲卫上前将竹筒取过来,交给沐晟。 沐晟吩咐亲卫将这名士卒安排下去休息,自己则检查了一下竹筒的火漆封条是否完好,发现完好无损后,用小刀挂掉火漆,拔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张展开观看。 军情时张辅抵达红河口的时候写下的,命夜不收搭乘快船在合浦上岸,快马加鞭赶赴黔国公大营给沐晟送信。信中的大致内容就是告诉沐晟,登陆大军已经抵达预定位置,在你收到军情通报的时候,登陆大军已经拿下海防这个前进基地。还请沐国公开始发动进攻,务必拖住黎利,增加其回援的时间,给登陆大军站稳脚跟创造条件。 沐晟收起军情通报对方政与陈智二人说道:“你们不是想打仗吗?现在本帅宣布大仗开始了!” 方政与陈智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明悟,这是朝廷有事瞒着他们呢! “请大帅吩咐!” “在布置任务之前,本帅先通知二位一件事,这段时间本帅之所以不进攻,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掌握叛贼的军情,更主要的一点是本帅在等英国公的消息。 天子有严旨,除了本帅之外,其他人任何人都不准说,不是为了防着你们,而是为了防着安南的奸细,安南与我大明广西山水相邻,人文习惯相近,安南奸细混进来是很难察觉的。 为了达成战役的突然性,整个行动除了五万京营之外,只有少数朝堂之人知道这次的战役目标。本帅在这里耗时这么长时间,也不与叛贼交战,只是零敲碎打的与叛贼纠缠,就是为了拖住叛贼。让叛贼误以为我们才是进攻的主力。 而实际上我等只是协助海上登陆者的一支偏师,真正的进攻主力是英国公张辅率领的五万京营兵马。他们将在安南人的后方腹地发起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我们现在的战斗目标就是拖住黎利的主力,给京营留出足够的时间占领整个平原地区,将黎利堵在山区里,一步步缩紧包围圈,将叛贼绞杀在山区之中。 不能让黎利抽出大量兵马回援平原地区,现在英国公估计已经开始占领平原上的城镇,其中最重要的城池就是我大明的交趾城。” 正文 第203章 平安南(三) 方政与陈智听完沐晟的话恍然大悟,怪不得沐晟不急着进攻呢,这是害怕打草惊蛇呢!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大帅我等何时开始发起进攻?” 沐晟看了一眼方政,吩咐亲卫:“传经下去,击鼓聚将,本帅要与黎利叛贼决战!” “咚!咚!咚!”中军大帐外的牛皮大鼓被敲响,各级军官陆续赶到中军大帐。上百人的把宽敞的中军大帐挤得满满登登,沐晟看着帐中诸将大声说道:“本帅刚刚接到朝廷命令,要求我等立刻准备对叛军发起攻击,朝廷不要求我们能够剿灭叛贼,给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尽量拖住叛贼,不使叛贼有机会撤离。 朝廷已经在黎利的后方布置了重兵,只等朝廷布置完成,就能对黎利叛军合围。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请大帅吩咐!” “方政!” “末将在!” “你带领本部人马为左翼,本帅再拨给你一千火铳兵,共计三万人马。用以防备叛贼可能拥有的象兵!与敌接战后不得轻敌浪战!” “末将领命!” “陈智!” “末将在!” “你带领广西卫所兵马,并土司狼兵为右翼,一样拨给你一千火铳兵防备象兵。与左翼齐头并进,不得冒进浪战,稳扎稳打!” “末将领命!” “其余人马由本帅统领,坐镇中军为两翼的后备队,随时支援两翼。 诸位回到自己的营中整顿兵马,明日辰时初准时发起攻击,不给叛贼脱离的机会!” “是!” 众将退出大帐,各自回营整顿兵马,准备来日的进攻事宜。 十万人马的行动,不是说动就能动起来的,一时间军营之中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之声。 明军的动静不可避免的被黎利叛军的斥候侦知,快速回报给黎利。 黎利听到明军准备进攻的消息,不但没有惊慌,反而兴奋的大笑道:“明军终于沉不住气了,只要明人进攻,我们就能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对明人进行出其不意的打击。 一步步将明人的粮道拖长,然后截断明人的粮道。十万人啊!没有粮食还用我们打吗?” 黎利手下的众头目齐声称赞:“大王英明,明人遇到大王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黎利摆摆手说道:“明人的强大不是我们能够比的,在明人面前我们还是要谦卑一些。你们要明白,我们不是要与明军你死我活,而是让他们知难而退,把属于我们的安南还给我们! 为此我们即使低头认错称臣都没有关系,只要明人同意撤出安南,从此安南的事安南人做主。” 众头目纷纷点头应是,黎利不愧是一代枭雄,尽管已经取得了暂时将明人驱逐出安南的优异成绩,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清醒的认识到安南与大明之间的差距,面对连续的胜利,不会得意忘形,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而是小心谨慎地用经济仗与大明对抗。 大明出动十几万大军讨伐他,每天的钱粮花费那都是海量的数字,只要他凭借安南独特的地形与明人周旋,抓住机遇再打上几场胜仗,明人顶不住钱粮压力,会觉得打下安南得不偿失。 朝廷中的反战派就会占据上风,到时候他黎利再低头认错,表示愿意对大明臣服,从此甘心做大明的藩属。大明王朝一定会顺水推舟与安南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安南就会真正属于安南人的安南。 黎利的想法非常正确,在另一个时空也获得了成功,在安远侯柳升轻敌冒进战死在安南倒马坡之后,大明的另一个统帅成山侯王通惊惧万分,私下里与安南媾和,朝廷顺水推舟认下了这份和约。 不过在后来朝廷追究失安南的责任时,王通就成了不大不小的替罪羊。被夺爵下狱,直到正统年间才被重新启用。 然而这一时空黎利无论如何挣扎,注定都要失败,就在黎利调兵遣将准备利用地形给予明军沉重打击的时候,一封军情让黎利顿时如坠冰窟。 后方留守的官员禀报,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在红河口登陆安南,如今已经席卷了整个红河平原。 就连原来明人的交趾城也重新落入明人的手中,一座城池的得失黎利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安南百姓心向他,明人得到也不过就是空城。 让黎利恐惧的是明人悄无声息的就从自己的大后方打了过来,不用想也能猜到明人是搭乘海船而来。明人海船之大,黎利也是有所耳闻。 如果明人每次出击都是找一个安南能够上岸的地方进行攻击,安南漫长的海岸线将防无可防、守无可守。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明人占据的红河平原是安南最大的产粮区,明人占据了红河平原就等于是截断了他的粮道。 他手下几万人马每天的消耗可不是山区那点可怜的粮食产量能够满足的。黎利发现他现在有些进退维谷,进则与严阵以待的明军决战,这似乎是明军求之不得的事。以安南军的实力那就等于是以卵击石,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退则明军肯定会衔尾追击,到时候很有可能撤退就变成了溃退,一样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黎利差点愁白了头,与手下之人商议过后,手下众人的意见都是只能一方面坚守,一方面安排人手回到后方组织百姓发动袭击让明军一刻也不得安宁。 黎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依着手下之人的意见部署军队,同时安排心腹之人回后方联系后方人员,对明人采取各种袭击,让明人轻易不敢离开营地。 至于这样做的效果如何,还要经过检验之后才能知晓,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供黎利思考,明军已经摆开阵势向他发起了进攻。 由于安南叛军是防守一方,占据了有利地形,大明军队需要仰攻。然而大明军队的进攻却是全方位立体攻击,首先发言的是架在安南营寨百步之外的上百架回回炮,蒙古人改良之后投石机通过改变配重调整射程,威力和准头都不是老式的抛石机可以比拟。 正文 第204章 平安南(四) 明军的抛石机使用的石弹都是经过粗略的打磨,大体上都是呈规则的圆形。每一枚石弹都有十多斤重,在经过几发试射之后,上百架抛石机同时开始集火向着营寨砸去。 一百多枚石弹,带着呼啸之声砸向寨墙,大部分石弹都落在了寨墙内外,只有少数的几枚石弹砸中了寨墙,将寨墙砸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垮塌。 石弹砸中的人并不多,威慑力却无与伦比,因为只要被砸中就是十死无生。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被从天而降的石弹砸成肉饼,营寨上的安南士兵都恐惧的盯着天空中飞来的石弹,判断着石弹飞来的方向。 石弹看似飞的很慢,实际上眨眼就到,看着天空中黑压压一片飞来的石弹,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 营寨上也是一阵阵的混乱,好在石弹装填准备发射的时间比较长,能够留给叛军足够的反应时间。他们在长官的命令下,躲在寨墙的墙根底下,寨墙上只留几个观察哨,监视明军的进攻。 明军在抛石机发射石弹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一个千户的士兵推着十架云梯开始向前推进,没有推云梯的士兵抬着厚木板在云梯抵达壕沟跟前的时候,将木板敷设在壕沟上,一座简易的桥梁就搭建起来。 士兵们吱呀呀的推着云梯跨过了壕沟,一个小旗的刀盾手迅速爬到云梯顶端的平台上,手持圆盾半蹲着身子护住要害,等待云梯考上寨墙的时刻。 守在寨墙上的安南军队观察哨,发现明军攻了上来,高声喊叫:“明人打上来了!” 安南士兵们纷纷从墙根底下的藏身之所出来,爬上寨墙,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弯弓搭箭向云梯射出火箭。 然而明军的云梯在进攻之前就已经被水淋湿,些许火箭并不能奈何云梯分毫。指挥官一看火箭并不奏效,下令停止火箭射击,改用普通箭支攻击推云梯的明军士兵。 在明军推进到寨墙三十步距离之内,投石机停止了攻击。再打下去,估计伤到的就不仅仅是安南叛军,明军士兵也有可能被误伤。 没有了石弹的威胁,安南士兵胆子大了许多,纷纷直起身子向越来越近的云梯射箭,明军的伤亡开始加大。 眼看就要靠上寨墙的时候,寨墙里突然飞出许多陶罐。 “砰!砰!砰!”陶罐砸在云梯上炸裂开来,带队的千户,闻到一股菜油的味道,大叫一声:“不好!叛贼要放火,快撤!” 平台上的士兵赶紧匆匆从平台上下来,逃离即将被点着云梯。士兵们还没等撤下来,叛贼的火箭便射中了云梯,瞬间点燃了洒在云梯上的菜油。 顿时烈焰飞腾,十架云梯还没有靠近寨墙就被点燃。变成一座座的火炬。失去了云梯掩护的士兵在叛贼的寨墙下无法停留,只好退到了箭支无法射到的地方。 明军的第一波进攻以失败告终,站在后面观战的方政与陈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若是第一轮进攻就能攻下寨墙,他们二人反而会疑惑。 第一波进攻刚停止,石弹再一次飞上天空,方政看着满天飞舞的石弹,对陈智说道:“陈兄,听说这集中使用抛石机的主意是陛下出的,而且要求是规模使用。没有必要如以前的回回炮那样做的巨大,操作繁琐,效率还没有那么高。这不大不小的抛石机真是太好用了,而且装配简单易学。你说咱们用了这么多年的抛石机咋就没想过如此用呢?” “要不怎么说是皇帝陛下呢!就是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问题看得清、看得远!皇帝陛下管这种模式叫做集火攻击,以后火炮攻击也可以使用这种方式攻击。” 陈智的话提醒了方政,方政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陈兄大才也,我们确实应该把火炮集中到一起,一起轰她娘的!” “方老弟的意思是说我们将军中的能打响的火炮全集中到一起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把营中的碗口铳、盏口铳、虎尊炮等全部集中在一起,形成密集火力覆盖,某家觉得一波攻击就能把叛贼打蒙。” 陈智哈哈大笑道:“好!就依方老弟的,把所有能听响的炮全推上去。” 二人一声令下,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所有火炮都向前线集中在安南营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 左右两翼共收集了上百门大小不一的火炮,小的有打一斤铁弹的盏口铳,大的有大五六斤重铁弹的碗口铳。 所有火炮打实心弹的射程都能超过百步,这个距离是安南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明军可以从容布置,不用担心安南叛军的远程攻击。 明人布置火炮准备打击安南的营寨,那么安南有火器吗?当然是有的,不过安南的火器大多都是火铳,并没有像样一些的火炮,而且安南气候潮湿,火药很难保存,火器在安南叛军手里就如同鸡肋一般。 明军的异动很快就被安南叛军侦知,黎利接到禀报后不敢怠慢,赶紧登上寨墙观看。 黎利的视力很好,百步之外的景象看得很清楚,一看到明人将他们的火炮全推了上来,马上就明白过来明人想干什么。 “快下墙,撤到第二道寨墙后面防守!快!”黎利声嘶力竭的高喊。 喊完也不管有多少人听到,转身下了寨墙掉头就跑。身边听到喊声的士兵也跟在黎利身后向后跑去,眼尖的人看到首领都跑了,这寨墙还守个什么劲儿,跟着跑吧! 逃跑与恐惧是有传染性的,很快没有听到喊话士兵们就发现了异常,也开始加入逃跑的大军中。 然而就晚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明人的铁弹就砸了过来,这铁弹的威力可比石弹大多了。 石弹是抛石机抛射,威力全凭石弹本身的重量惯性,也就是石弹越大威力就越大。而铁弹是火炮用火药的推力发射,其威力不仅仅取决于铁弹的大小,还取决于装药量。炮弹的速度越快威力就越大。 正文 第205章 平安南(五) 铁弹带着撕破空气的尖啸狠狠的砸在了寨墙上,一百步的距离都不用瞄准,炮口放平炮弹直直的就砸在了寨墙上。 上百发炮弹几乎全部砸在了木制的寨墙上,寨墙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一些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安南叛军士兵被倾倒的寨墙砸到底下,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好在明军没有了后续的炮弹,这也是明军第一次集火打击没有经验,不知道次第安排火炮攻击,直接一波流砸到寨墙就没了下文。 这个时代的火炮装填繁琐,一次发射之后,再次准备好发射至少要一分钟以上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叛军早已跑没影了。 明军趁着安南叛军退却的工夫占据了安南的第一道营寨,与在第二道营寨的安南叛军再次对峙。 黎利在看到明军再次将火炮准备出来,就知道关口无法守住,马上带领军队退守谅山城。想要凭借谅山坚城与明军周旋。 这边沐晟与黎利在谅山与对峙不提,单说张辅与朱勇带着五万京营精锐从红河口登陆之后,拿下后世叫做海防的小渔港,之所以要拿下这里,是因为郑和看上了这个地方。这里是一个天然良港,又紧邻着红河,粮草辎重完全可以用平底驳船通过河运进行运送。只要大明掌握着制水权,就不担心大军的粮道被安南截断。 拿下海防之后,郑和留下一支小船队驻守海防,自己则带着船队返回大明。郑和回去之后就要赶紧装上一个卫的卫所军快速返回安南。卫所兵的调派原则是先从北方开始征调,北方全部调遣完成之后,再开始征调南方卫所。 这样做的原因是北方苦寒,卫所兵很快就会因为军头的盘剥,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这些北方苦哈哈的军卒到了南洋才能更快的融入当地的环境,当他们发现新的地方是个膏腴之地,只要肯吃苦耐劳,就没有吃不饱饭这么一说,那时候就是赶都赶不走他们。 张辅与朱勇在海防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沿着红河一路上溯到交趾城(升龙府),如今的交趾城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 大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交趾城,张辅知道拿下交趾城战争才刚刚开始,黎利知道大明军队突袭了他的老巢截断了他的退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不知道黎利会如何应对! 打下交趾城,民政的事宜张辅一股脑的将民政事宜全部甩给了黄福与阮安。张辅则开始扫荡交趾城周边的势力,那些支持叛军的大户都成了这次的清缴对象。 明军有步骤的清缴安南潜在的反抗力量,这种做法自然激起了安南人的激烈反抗,他们白天不敢对明军进行袭击,到了夜晚就开始了对明军各种袭击骚扰。 张辅明白这就是黎利的反击手段,利用安南百姓对大明的仇恨,鼓动百姓暗中对抗明军。 如何化解百姓对明军的仇恨,这不是张辅需要考虑的,自有黄福等民政官员就行安抚。这时候阮安开始登场,阮安首先向交趾城以及周边的普通百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大明天子的内侍,同时也是安南人。 阮安的安南人身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虽然是幼年阉割送入宫中,但是乡音却还记得。在人群中几句土味儿十足的安南土话,顿时拉近了与安南百姓的距离。 “明人把你变成阉人,你不恨他们吗?”有百姓问阮安,这话问的很阴险,阮安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安南士人,普通百姓问不出这种挑衅意味十足的话。阮安一个回答不好,别说奖品了,不给处罚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可是时间长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就算是恨又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难道割掉的东西还能长出来吗? 再说这种事每次大战都会发生,本就是战争惯例。若是不想这种悲剧发生,那就尽量不要挑起战争。打起仗来对安南百姓是好事吗?”阮安的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之语,大多数的百姓都是赞同阮安的话的。 可是总有一些人想要挑起事端,阮安的话音落下,一人高声道:“我安南百姓也不愿意发生战争,可是战争不是我安南要的,是大明要抢占安南人赖以生存的土地,我安南人不得已才奋起反击的。” “什么叫做大明在抢占你们的土地,大明占领的土地,要么是公地,要么就是从私人手里买来的。从来没有向普通百姓抢占过一亩地。 大明出兵安南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替臣子报仇雪恨,陈朝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在没有大明的允许的情况下权臣居然弑君自立,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明是安南的君父,臣子被弑杀,做君父的怎么能不出头帮助自己的臣子,无奈的是大明平灭了黎氏叛乱,陈氏已经绝后,大明做为君父只好将臣子的东西保管起来。 你们想想,你家的孩子被外人打了,你们会不会为孩子出头,大明若是不管安南,你让其他的藩属国如何看待大明。” “你说的好听,如今我安南人已经自己选出了君主,明人为何还要入侵我安南?”说话的人冷冷看着阮安,想看看阮安如何回答。 “笑话!那黎利想沐猴而冠吗?真当我大明不存在吗?所有的藩属国,新君都要我大明朝廷确认,若是朝廷没有圣旨封赏,那就是伪朝。 那黎利可有大明朝的册封,可有朝廷颁发的金印?” 黎利当然没有,若是有的话,又何必起兵造反,那个人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抛开这些不说,就说一点儿切合我们百姓的事,若不是明人派来的中官横征暴敛,哪里会有机会给黎将军,将军登高一呼,从者云集。”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大明确实用人不当,给百姓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你们放心朝廷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中官马骐已经被锦衣卫抓住,送到了本监军这里。” 正文 第206章 平安南(六) 安南百姓一听抓到了马骐,人群中就如同一锅热油中倒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了锅。 这个名字让安南百姓恨之入骨,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倒行逆施,老百姓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为黎利那个野心家卖命。 还不是被这个狗东西逼得没有了活路,百姓纷纷叫嚷:“阮大官!那个狗贼在哪里?” 阮安让人敲了几声铜锣,压住百姓的喧嚣,高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皇帝陛下已经知晓马骐的倒行逆施,特命咱家将他带回安南,马骐的生死就交给诸位乡亲来判定了。” 说着阮安一挥手,远处一辆囚车缓缓走了过来,木笼中马骐披头散发站在里面只有头卡在木笼的外面,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再也没有了当初做镇守太监时的威风。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死这个狗贼!” 老百姓心中的怒火顿时点燃,纷纷抄起身边能够拿起的东西向囚车砸去,更有胆大者跳上囚车对着马骐拳打脚踢。 面对如此多的施暴者,马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被活活打死在囚车里都未曾喊过一声求饶的话。 百姓们的怒火渐渐退去,发泄时的快感过去之后,失落感又从心头升起。把马骐打死又如何,他们的日子还能回到从前吗? 阮安趁着老百姓这会儿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害民的马骐已经被你们打死,你们也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口恶气,接下来的日子,都回到家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等官府给你们重新编户齐民,以前的苛政一律废除,取而代之的事是与大明一样的税率。朝廷给了你们这么大的优待,若是还有人私通叛军……” 阮安停顿了一下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诛-九-族!” 这是赤果果的警告,老百姓心中都是暗暗打颤。在马骐祸害安南的时候,哪个安南人不盼着有人将这个祸害给除掉。 这也是黎利起兵后广受拥护的原因,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而马骐就是那个猪队友,当他被押送到安南交到阮安手上的时候,心里还有侥幸心理。 一见阮安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小阮子,怎么把咱家又押回安南了,皇爷是想让咱家戴罪立功吗?” 阮安出于哪一方面的感情都对马骐没有好感,他冷哼一声道:“确实是想让你戴罪立功,不过是想让你发挥一下最后的作用,安抚安南百姓。” 马骐心里一翻个儿,阮安这话可不像什么好话,皇爷真要杀了自己吗? “小阮子什么意思?这是皇爷的意思?” “你觉得咱家有权处置你这样的监军太监?”阮安反问道。 马骐吓坏了,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口中不停地说:“奴婢在安南镇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还想要功劳苦劳,若是给了你功劳苦劳,那些因你而死的将士们会不会死不瞑目,因为你大明再次平叛安南又要花费多少钱粮军力,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是你的贪婪葬送了大明在安南的大好形势,给了那些野心家起兵造反的借口,你用一己之私毁掉了大明好不容易在安南建立起来的根基。” 马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马骐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看在你我都是內侍的份儿上,咱家只要能够办到一定帮你办。” 马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大笑:“咱家一个刑余之人,已经无颜面对祖宗,等咱家死后,小阮子可将咱家火化,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阮安心中疑惑,都说这马骐贪婪残暴,可是在马骐行囊中并未查到多少金银财货。他搜刮的那些财货去了哪里,皇帝命锦衣卫捉拿马骐,为何没有查抄金银财货的命令。 虽然心中有千般疑惑,阮安却什么都没有问,在宫中这么些年,自然是听过很多的内幕消息,这些宫中的隐秘谁敢外传谁死,宫中自有一套宫中的规矩。 马骐死了,死在了愤怒的安南百姓手里,成了大明收拾安南局势的一颗弃子。马骐到底是如何的一个人,后世的记载不详,只说他贪婪虐民,直接导致了黎利的造反起兵。然而诡异的是这么大的罪,竟然关了几年就被放了出来,大明因为安南之役前后死了多少人,损失了多少钱粮,引起这一切的马骐竟然没有受到重处,这非常的不合逻辑。 黄福在安南的威望非常高,接手安南民政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安南百姓将还在叛军中的子弟召回来,在规定的时日回来就算是弃暗投明,官府不予以追究。 这道命令一出,安南百姓纷纷给在黎利叛军中子弟送信,让他们的子弟找机会逃出黎利的军中。并且告诉他们黄菩萨回来了,安南百姓的日子有盼头了。 叛军士卒开始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溃逃,刚开始的时候黎利并未在意,毕竟这个时代逃兵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然而没过几天黎利就发现逃兵越来越多,这时候派出去的情报人员回禀明人的黄福下了命令,所有百姓家中有加入叛军的限期回家,官府既往不咎。 若是过了最后期限还没有脱离叛军,官府就认为这家人是铁杆的叛军支持者,将采取措施对该家之人进行抓捕,并没收家中的所有财产和土地。 官府不给你讲什么子弟在叛军中无法逃出的论调,就是形成鲜明对比的一刀切。 这样特点鲜明的政策,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安南人的论议,安南人明白明人说的到就做得到。 明人现在只能控制红河平原地区,黄福的这项政策也只是针对明军控制的平原产粮区。 黎利心中有些慌神,对于明人,安南人最怕的就是张辅,最敬的就是黄福。如今这二人再次合作,一文一武来到安南,本身就能说明朝廷对安南的重视程度。 正文 第207章 平安南(七) 明军南北对进,将黎利堵在了谅山的大山里,然后再次按兵不动。只是分兵将黎利军队附近的村庄清理了一遍。附近的村民都是黎利的铁杆支持者,都愿意为安南的独立做出贡献。 他们也就成了明军打击的对象,所有村庄的百姓被强制集中安置,这其中会有多少龌龊的事情发生,都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黎利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他的军队周边几乎成了无人区,每天都有士兵脱离军队逃走。 一开始黎利还试图让人拦截恐吓,然而随着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再用极端手段进行阻拦,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这个时候能够跟在黎利身边的都是他的嫡系军队,受过他多年的恩惠。这是黎利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能白白耗在谅山的大山里。 打不过明军,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南北走不通那就向西翻过大山,绕道寮国返回自己起家的大本--乂安。 黎利带着剩下不到一万人,开始翻越莽莽大山一路西行,北方是安南东西跨度最大的地方,翻过大山就是安南的太原府,穿过宣化、归化、嘉兴,由嘉兴南下穿越寮国边境返回乂安。 明军没想到黎利能够有如此的壮士断腕的决心,等到明军发现黎利跑了之后,再想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南北两路明军在谅山会师之后,共同向朝廷发出捷报,捷报中他们可不敢隐瞒黎利逃走的消息。 张辅与沐晟合作多年,双方时隔多年再次见面都是不胜唏嘘,没想到二人因为平定安南结识,再次相聚还是因为平定安南。 二人见面略作寒暄之后,张辅对沐晟问道:“景茂兄!你我二人接下来该如何行止?” “文弼是陛下钦点的安南主将,如何行止自然由文弼你来决定,愚兄听候文弼的将令!”沐晟对于张辅可不敢拿大。 “景茂兄太自谦了,自当你我二人互相商量着来!” “这是自然,文弼认为黎利会逃往哪里?” “依某家看,黎利必然会回到他起家的乂安府,黎利在那里根基深厚,老百姓普遍都支持于他!而我大明由于在安南的军力有限,只能控制北方地区,南方只能采取羁縻之策,以土官管理。土官都是安南本地人,自然不会与我大明一条心,他们对朝廷阳奉阴违也就成了在正常不过的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说安南了,就是云贵川都存在着大量的土司,无他,这些地方都是山高林密的偏远之地,朝廷鞭长莫及!愚兄在云南镇守多年,也只能采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尽量保持各家土司维持一个平衡。若想彻底改变这种土司随时叛乱的情况,要想彻底解决土司的隐患,必须采取流官制度,让朝廷直接控制地方。” “采用流官制度朝廷付出的代价太大,各个土司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一个不好大明西南就是遍地烽火,这也是朝廷无法下定决心的原因。 安南的问题在于大明的军力不能渗透到安南的每一个地方,只能控制大城以及周边地区,一些偏远的地区就成了野心者活动的乐园。不过乂安距离海边不远,只要黎利敢回乂安,朝廷大军随时都能在乂安择地登陆。 眼下安南最缺的恰恰是能够稳定地方的牧民官,某家都想建议陛下将明年的新科进士全部派到安南,安南就是一块试金石,是不是可造之材只要在安南过上一圈就能检验出来。” 沐晟被张辅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阻拦道:“文弼不可,若是你真的建议新科进士全部在安南安置,你将会被读书人当做死敌。人家当官是为了享受富贵,别说安南这样的偏僻之地,就是派往云贵的官员都视去云贵为险途,谁愿意来安南这种随时被叛军砍了脑袋的地方。” “哎!”张辅叹了口气说道:“安南问题是陛下重点关注的地方,某家临出京的时候,陛下千叮咛万嘱咐,安南是大明要长久经营之地,一定要慎重对待,不能再出如黎利叛乱之事。” “难啊!我汉人有句俗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南人毕竟与我汉人不是一个种族,想要融合实在是太难了。” “难也要做,朝廷已经制定出了安南的大政,具体的执行者是黄如锡,黄如锡在安南的威望足够,可是黄如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人可用啊!” ——————————————— 安南的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十多天的时间就传回了京城,朱瞻基收到捷报之后,不由感叹道:历史留名之人果然还是不可小觑啊,黎利竟然能够壮士断腕翻山越岭逃出生天。 就是不知道黎利逃回老巢还能剩下多少人,黄如锡已经连上了几封奏疏,希望朝廷向安南派遣官员。 可是官员们都视安南是险途,没有人愿意去,进士官不愿意去,就是举人都不愿意去,众人都不傻,安南那地方太凶险,去那里当官别说没捞到好处,再把命搭到安南去。 朱瞻基心中暗恨,这些混蛋真是当朝廷的官位是他们想挑就挑的吗?可是恨归恨,自己手里没有人,只能忍着,等到房山孤儿学堂的少年成长起来,这样到处缺人的情况就会缓解。 到时候这些挑三拣四的科举官,再想挑三拣四就该掂量掂量。 可是安南缺少官员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怎么解决?朱瞻基想到了后世的军管,京营那些大字不识一个老兵肯定是指望不上,只能从羽林军中调遣。于是一个协的羽林军紧急调往安南,这些军队不是去安南打仗,而是帮着黄福管理民政。 等着看皇帝笑话的文官们没想到皇帝直接调兵去了安南,一个个嗤之以鼻,皇帝还真以为什么事都是用军队能够解决的吗?一群大头兵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安南除了惹出一屁股的烂事,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正文 第208章 平安南(八) 一个协的羽林军由阳武侯薛禄率领,赶赴安南。临走之前薛禄被朱瞻基召进宫中,薛禄进了乾清宫一丝不苟的行完君臣之礼。朱瞻基命范安给薛禄赐座之后,问道:“薛爱卿可知此次入安南之责任吗?” “臣明白,定会率领羽林军奋勇杀敌不给陛下丢脸。” “朕就是担心你有这种想法,所以才召你进宫与你分说清楚,你带着羽林军去安南不是去打仗,而是协助黄如锡管理安南民政,如今安南的形势错综复杂,你们到了安南之后要听从黄如锡的吩咐化整为零,深入安南的乡村之中。 安南是一片新附之地,旧的关系对我大明都没有作用,任何反对大明政策之人都要进行最严厉的打击。 每个乡村的土地都要留出三分之二作为备用土地,三分之一的土地要保证每一户家庭每人分到的土地都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也就是一年两季庄稼保证百姓不会饿肚子,老百姓只有吃饱饭,才会拥护带给他们好日子的人。 连饭都吃不饱凭什么让老百姓拥护官府,就凭文官所说的忠孝仁义吗? 剩余的三分之二的要拿出四分之三用来分给大明北方流民,要保证每个村子汉人的人数占有多数。” 薛禄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若是村子里土地都不够安南本地人分的该怎么办?” “这是你们的事,朕管不着,朕听说哪个村子都有通匪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皇帝这话说的赤果果的,薛禄若是再不明白那就不配身居高位,薛禄马上表态道:“安南的匪患确实严重,是到了彻底清理的时候了。”说着薛禄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动作。 朱瞻基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是一条生命,朕听说旧港那边军户缺少耕田之人,若是将这些安南人打入奴籍,卖给旧港的军户,他们愿意要吗?” 薛禄听着皇帝上半句话还觉得皇帝妇人之仁,可是听到下半句后脊梁骨发凉,这哪里是仁慈啊,分明是让安南人当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 “陛下所言甚是,我大明以仁孝治国,确实不该多造杀戮,将这些匪徒卖给旧港军户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到薛禄如此上道,朱瞻基对薛禄大加赞赏,称赞薛禄是大明柱国之臣,大明有这样的忠臣扶保国家不强,百姓不宁。 薛禄知道皇帝给他带这么多的高帽子,就是让他去安南干脏活的。想着未来几百万的安南百姓都被自己用各种理由贩卖到南洋各地,真不知道史书上对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评价。 不过皇帝的意志就得不折不扣的执行,不然他手下这一个协的官兵分分钟就会教他怎么做人。你薛禄效忠皇帝陛下,按照皇帝陛下意志做事,你是我们长官,若是有丝毫的不满,对陛下的命令阳奉阴违,官兵们回头就会把你抓起来。 他可是亲眼见过羽林军是怎么练兵的,那对皇帝陛下都是狂热的忠诚。而且羽林军的军饷待遇冠绝于整个大明的军队,一人当兵就能让一个五口之家温饱有余。 可以说在官兵们的心里,是皇帝陛下给了他们好日子,更给了他们尊严。在羽林军中不存在欺负新兵喝兵血的情况,除了训练的时候,长官不得打骂士兵,若是有人敢于在非训练时打骂士兵,轻则开革出羽林军,重则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人不信邪,老子当官都不能随便管教士卒,如何能在士兵心中树立威信? 顶风作案的结果就是被清除出羽林军的队伍,羽林军到现在只有三万多人,一方面是因为军饷军费开支巨大,皇帝有些承受不起,另一方面选兵严格也是军队数量涨不起来的原因。 薛禄带着羽林军赶在新年来临之前来到安南,黄福没有盼来朝廷派过来的官员,却盼来了五六千人的皇帝直属军队。 黄福实在是难以相信一群大头兵能够管理好民政,别没有管好民政,再把安南百姓逼得揭竿而起,安南处处烽火,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派来的,那就不能不用,不然一个心怀怨怼就能让他麻烦缠身。 与薛禄商量过后,薛禄表态:“黄尚书,某家来的时候,陛下有交代,来到安南一切行动都听您的吩咐。 不过皇帝陛下让某家给你带了几句话,并嘱咐你看过之后一定要烧掉,不得让其他人看到。” 说着薛禄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黄福,并盯着他当场拆开信封,阅读完里面的内容。看着信纸连着信封被火焚烧干净之后,才拱手行礼道:“末将薛禄听候上官吩咐!” 这一次的行礼才是真正的确立上下级的关系,黄福摆手道:“阳武侯不必多礼,都是为陛下、为朝廷效力,自当同舟共济,当好安南的差事。” “上官说的不错,不知上官有何打算?” “老夫决定把你带来的兵马化整为零,以排为单位进驻各村负责安南的土地分配,首先要做的就是清丈各村的土地。 在清丈土地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反对者,尤其是那些掌握大量土地的地主,他们有好多隐匿的土地是见不得光的,如果彻底清丈土地,他们那些隐匿的土地肯定会被清查出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强烈反对,甚至采取武力对抗。 只要这些人敢于对抗,这就是反抗天朝,你们就可以断然采取措施,不用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 还有一种人是需要清理的,那就是到现在还跟着黎利走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查到有通匪嫌疑,就要断然采取措施。 我们要团结的是失地和少地的百姓,只有这些人在我们分给他们土地之后,他们才会真心拥护我们。因为如果我们败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但没有好日子过,那些人的亲友回来之后,一定会对他们采取报复行动,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正文 第209章 平安南(九) 黄福是个绝顶聪明之人,看到皇帝的密信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国内。皇帝这是在拿安南做国内改革的实验地呢,在安南所有的成功失败的经验教训都会总结出来,最后用在国内的土地改革上。 黄福没有盲目的按照皇帝的要求,对安南进行一刀切的改革。而是先选择了几个村子作为试点,进行土地改革。 一个名叫‘山美’的小村庄,一共有五六十户人家,大多数百姓都姓阮。而且普通百姓基本上都没有土地,即使有地也是一些边角的劣等土地,除了交税之后,根本就不够一家人的吃用。村民大都是租种村中大户阮大户的土地,全村百姓都要看阮大户的脸色吃饭,若是哪家人敢违抗阮大户的意志,阮大户就会收回租种的土地,这家人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所有村民都要仰阮大户的鼻息生活,本来村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觉得田地是阮大户的,他们种了阮大户的地,就该听阮大户的吩咐,不然凭啥让你种呢? 可是平静的小村庄今天突然来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手里都拿着武器,身上的衣服更是华丽无比。村子里的村民本能的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从门缝里偷偷往外观看。 村民虽然不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不过一看穿着打扮和拿着武器的士卒,就知道这是来了大官了。 村民们都在心里猜测,这大官来他们这个村子干什么,难道是阮大户家的儿子被大官看中了,要被大官带走当官吗? 村民们疑惑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有人在村子里敲响了村中议事的那口大钟。 一些胆小的百姓还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一些胆大的村民弓着身子穿着勉强能遮住羞耻的衣服来到村子中间的小广场上,这里本来就是村民日常休闲和议事的地方,如今被来到村子的大官占据。 渐渐的小广场里聚集二三十个村民,这些村民都是每家每户派出来探听风声的代表,想要知道官府来他们村子干什么。 村民看到一个长得很白净,没有一根胡子的年轻人站在他们面前。那个年轻人看着村民们用安南话问道:“各位乡亲叔伯!你们还认识我吗?” 村民们仔细打量了一番阮安,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老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贵人可是安伢子?” “我是安伢子呀!您是老根叔,小时候我还在您家吃过饭呢!” 老人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真的是安伢子啊,孩子你这是出息了啊,这是那个什么来着!” 阮安知道老人想表达什么,打断他说道:“我这次回来时奉了皇帝陛下的圣旨带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的,那么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呢?咱是庄户人,种地是咱的本分,可是乡亲们现在还有几家是有地的,你们的地去了哪里?” “我家的地因为欠了阮员外家的钱抵给了阮员外家,现在还在种着自家的地,不过却要给阮员外交租子,一年除了官府的税,还有阮员外的租子剩不下多少粮食,好在咱安南一年四季野外都能淘换点吃食,还不至于饿死。” “老根叔是因为什么事借了阮员外家的钱,又为何会还不上?” “当时因为官府正和大明朝廷打仗,给老百姓摊派了好多的税,本来家里就没什么积蓄,官府又催科的紧,这时候阮员外好心帮咱把税垫上了。我记得当时是二贯钱,阮员外给我拿了个契书让我按手印,我也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官府又催逼的紧,只好就按了手印。 等到我家里终于攒够了这二贯钱去员外府上还钱,管家却告诉我说契上白纸黑字写着我欠的是二十贯,而不是二贯,当时借的时候是二贯,这么长时间利滚利早已经翻了十倍。 二十贯啊!我这辈子都还不起,原来那契上写着若是还不上钱就拿自家的地抵给他家。 我去告官,结果官府看了契之后,说我无理取闹判了我个扰乱公堂之罪,要打我三十大板,这时候作为被告的阮员外向大老爷求情说我是猪油蒙了心白想讹诈他,念在同村的份儿上请大老爷放过我一回。 大老爷很给阮员外面子,对我从轻发落,只打了十下竹板,回家将养了些时日也就好了。 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感激他,阮员外倒是也没和我计较,对我说我家的地还让我种着,每年给他四成的租子就行,就这样我家本来还算过得去的日子,现在若不是野地里还能找到一点吃食,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在场的官员对老根叔家的遭遇都很同情,也明白其中的隐情,士绅兼并土地本来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过程,这中间与官府有多少勾连那就不得而知了。 山美村是阮安的故乡,他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被带到大明之前,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普通的孩子,父母死于乱兵之中,而且还是安南的乱兵,若是死在明人的手里,还有情可原毕竟是敌国,可是偏偏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让阮安对安南的上层社会没有好感,正是他们的贪婪无耻才导致了安南的战争,把一个独立的国家打成了大明的一个省。 老根叔家的遭遇就是整个安南底层百姓的一个缩影,也是整个大明社会的一个缩影,更是整个儒家文化圈的一个缩影。 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生,其背后都是张着一张吃人的嘴,而且是敲骨吸髓压榨干百姓的每一分血肉。 有阮安这个同村人,老百姓放下了戒心,纷纷讲述自己家的土地是如何被阮员外家坑骗走。 原本本一个单独的遭遇顶多能够引起人的一点儿恻隐之心,可是在众口一词的倾诉时,所造成的情感冲击是今天在场的所有官员没有想到的。 百姓从开始的倾诉发展到最后的声讨,纷纷要求官府惩治阮员外,为大家报仇出气。 正文 第210章 平安南(十) 阮员外其实就是士绅的一个缩影,别管士绅嘴上忠孝仁义讲的多好,都不能掩盖其吃人的本质。阮员外不可避免的被官府当成了取得百姓信任的牺牲品,这让黄福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他也是士绅中的一员,他很清楚皇帝选择在安南这里推行这种极端的毁灭士绅的政策就是为了将来在大明施行。 大明的士绅现在还是一副歌舞升平之态,殊不知皇帝已经开始为他们准备绞索,一旦准备完毕就会慢慢收紧绞索,大明士绅要么彻底放弃现有的特权,投入皇帝的怀抱,与皇帝郎情妾意,构建新的特权阶层。要么就等着皇帝一点点的将他们绞杀,这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黄福忽然有些后悔来安南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士绅眼里是妥妥的帝党,是士绅随时准备弹劾的对象。他有心想给好友写封信提醒一下,转念一想又把这心思放下,不说这信能不能送到亲友的手中,就算是能送到亲友手中也没人相信皇帝会这么疯狂。 更别说他这样级别的官员私信一定会被锦衣卫拆看,若是让皇帝知道自己还想着首鼠两端,那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既然决定站在皇帝这边,那就站到底吧,到最后是作为忠臣名垂千古,还是作为奸臣遗臭万年,那就要看谁最后取得胜利。 阮员外一家被抓了起来,经过粗略的审问发现阮家有一个儿子现在正在黎利的叛军军中效力,这一结果更是给阮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本来阮安打算将阮员外交给村中百姓处置,其他人先集中关起来,等到人数够了之后,全部发送到旧港发卖。可是有了通匪这一条,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了,这一家人不管里面是否有无辜者都要被杀掉,以震慑那些反叛者。 阮员外家的十几口成年男丁就在村子中央当着村民的面全部杀掉,女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全部卖入教坊司成为官妓。不懂事的幼儿会在官府的主导下卖掉,至于卖到哪里没有人在意。 打掉了阮员外这个潜在的反对者,山美村的土地清丈异常顺利。没有哪个人不开眼的要反对官府的清丈,毕竟清丈完土地官府承诺每户按照人口的多少进行分田,每人分田五亩,这土地的所有权是官府的,百姓只有耕种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得买卖,官府也不会承认任何形式的土地买卖。出现土地纠纷,官府只会根据土地颁发时的凭证判定土地的归属。 老百姓对于这一条非常的不理解,分给自己的土地怎么自己还就没有了处置的权利,官府给出的理由是土地公有你们无论多么为难都不会想着卖地应急,只要手中还有土地,就会有翻身的机会,若是没了土地就等于是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当然官府也没打算让百姓理解,这种事没到关键时刻,百姓看到的就只是眼前的利益。 山美村的土地按照每人五亩分配,分出去的土地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这已经超出了皇帝规定的数额,想要维持这个三分之一这个警戒线,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增加开垦土地面积,另一种就是减少村中的人口。 山美村是阮安的老家,阮安动了私心,自己拿出积蓄帮助村民开荒补足不够的土地份额。黄福等人对于阮安的做法都很理解,没人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不过阮安还是自己写了一封奏疏送回京城,把自己这种徇私的做法禀报给了皇帝。朱瞻基收到奏疏的时候,已经进入腊月,对于阮安的做法朱瞻基能够理解,但是却不能纵容。若是每个村子都选择开荒拼凑数量,朝廷还怎么完成对安南的减丁计划,很快处罚阮安的圣旨与封赏张辅与朱勇的圣旨一同出发前往安南。 传旨的钦使经过大半个月的漂泊赶到了交趾城,张辅与朱勇已经带兵南下追剿黎利叛军,黄福与阮安则负责安南北方的土地分配工作。 交趾城中只剩下一个临时任命的知府,主持城里的局面。对于黄福等人的行踪是一问三不知,钦使无奈只好自己带着仪仗出城去找人。 经过四方打听才打听到黄福等人所在的地方,赶到地方一看,黄福等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小村子。黄福等人正在丈量村子里的土地,周边都是警戒的士兵,就连阳武侯薛禄也在做着守卫的差事。 在外围是站在远处观看的安南百姓,很明显这土地的丈量工作并未得到安南百姓的支持。与山美村有阮安这个本村人一下子拉近了村民与官府之间的关系不同,其他村子的百姓完全掌控在地主手中,地主通过土地的分配权力,直接控制着百姓的生存命脉。 如果百姓敢于不听从地主的吩咐,只要地主将佃租给百姓的田地收回,百姓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老百姓朴素的心理认为,官府说的再好也没用,毕竟他们不会一直留在村子里看着地主不做恶事。 官府的人离开后,乡村还是地主的天下,官府清丈土地无非就是做个样子,只要地主舍得送点钱财,官府也就会不了了之。 土地工作组却不管老百姓是怎么想的,进入村庄首先要求有地的各户人家将地契准备出来,根据地契上的土地数量以及位置进行统计,统计出纸面上的土地数量,在清丈时测量出土地的实际数量。 中间肯定会大的偏差,哪个地主手里没有大量的隐田,再根据土地的纳税情况进行梳理。 这么多年地主偷逃的赋税就是绞死地主的第一根绞索,紧接着就是清查有无私通叛军,这一点上更是要了地主的命。 当黎利将明人赶出安南时,所有安南人都有了改朝换代的觉悟,这个时候不去抱新君的大腿更待何时? 然而黎利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没过多长时间黎利就被反应过来的明军打的落荒而逃,安南北方又重新回到了明人的手里。 正文 第211章 第二把一十章 海贸利益 至从将民政交给内阁之后,如今朱瞻基每天的工作减轻了很多,他把工作的重心用在了发展工商业和军队发展上来,如今海外贸易已经走上正轨,上海海关已经发挥出海关的调节作用。海军在各个可能出海走私的地方都布置了舰船巡查走私船,一旦查到走私船,船与货物全部没收。 想要进行海外贸易,官府欢迎,不过再想不缴纳赋税就满世界的挣银子,想都别想! 要想出海贸易,就必须走上海海关,只有在上海海关拿到完税凭证的商船才允许出海贸易。 面对海军与海关的强势做法,大片的奏疏飞进内阁,弹劾郑和与周忱跋扈,与民争利。 地方上的士绅更是不停串联进京游说,意图说服内阁诸臣向皇帝陛下施压,免掉郑和与周忱的职务,再不济也可以将这二人调走,换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内阁中首辅杨士奇严格遵守着与皇帝陛下所分割的权限,只处理与民政土地和盐税有关的事物,其他事一概送入宫中交于皇帝处置。 海关关税明显是皇帝陛下的自留地,内阁是无权过问的,那些人贪得无厌,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土地收益,干什么还要去跟皇帝争什么海外贸易。 与杨士奇相反的是杨荣,他本来就是东南士绅,与东南士绅牵扯甚深,别人可以不管他却不能置之不理。 每年人家冰敬碳敬可不是白送的,若是起不到作用,凭什么给你送?内阁诸臣中杨荣贪财是出了名的,现在大家渐渐明白了海外贸易的利润,怎么可能看着到了嘴边的肥肉不能下嘴呢。 可是现在商业已经明确归了皇帝陛下,若是在商业收税这块说事只能是自取其辱。刚刚过去仓场贪腐案,虽然拿下的大部分都是户部的官员,可是这些官员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杨荣的门生故吏。 杨荣知道这是皇帝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用这种办法告诉他们,皇帝掌握他们的一切,不是不能处置他们,而是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而且还用的是贪腐这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罪名,这些被抓被杀的官员永世都洗不清身上的污点。 皇帝的心肠何其歹毒,这是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老爷们十年寒窗不为富贵,谁会这么拼命的苦读。 凭什么就因为几个臭钱就要了人命,毁了人的一生,你皇帝若是想让官员不贪,那就给官员提供足够的福利啊,大明朝给官员的俸禄,连纳个妾都不够,凭什么让老爷们奉公守法! 可是如何才能向皇帝施压放开士绅出海贸易的口子,允许士绅自由出海,而不是缴纳高额的赋税,辛苦一场却为皇帝做了嫁衣。 本来以往无往而不利的弹劾在皇帝这里失去了作用,那么多对周忱的弹劾,皇帝就当没有看见,全部留中不发,而且现在皇帝基本不再上朝,就是想找个当面诘问皇帝的机会都不容易。 杨荣几乎是愁白了头,对前来与他商量的黄淮说道:“宗豫!你我不能无所作为啊!不然失去人心再想聚起来可就难了。” 黄淮也是一筹莫展,皇帝油盐不进,抓住了商业这个利器,开始大幅度的捞钱,保守的估计,就今年一年商税只是在北直隶铺开,內帑获得的商税收入就不下两百万两。海外贸易的利润就更是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数字,难怪皇帝会痛快的将民政交给内阁,这哪里是让权啊!分明是在甩包袱,拿到民政的管理权,就要负责全部的民生事宜。 就现在大明收到的田税,除去官员俸禄之外,再预留出治河的专项银钱,基本上就剩不下什么了,偏偏皇帝临放权的时候,当了一波好人,给所有官员涨了俸禄,凭白的又增加了国库的负担。 “勉仁你说皇帝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现在这种情况,不然为何皇帝把民政刚交给我们,然后这国库的收入就下来了。” 杨荣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国库的收入会下降,当皇帝宣布民政交于内阁负责,皇帝不再管民政之事,士绅们就成了脱缰的野马,开始大肆的兼并土地,天下能收税的土地就那么多,士绅多兼并一亩,朝廷就少收一亩田的税。 如此一来今年的田税不下降才是怪事,问题是这话谁敢说,谁又能说。今年少,明年更少,一年比一年少。 “税收的事先放在一边,眼下地方上民情汹涌,纷纷上疏说周恂如行事乖张,盘剥士绅,与民争利。而且还将士绅的货物扣押没收,不给他周恂如交钱就不能出海,这是什么行径,山大王吗?” “勉仁一语中的,这就是明着抢劫士绅的财富,他周恂如也是读圣贤书出身,怎么就能背叛名教呢?”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媚上的小人而已,仗着陛下的宠幸胡作非为,早晚会栽跟头的。” “我们可等不到这个小人自己倒台啊,眼下江南民怨沸腾,稍有不慎就会捅出大乱子啊!” “现在我等又有什么办法,眼下皇帝掌握着主动权,如今只能劝说地方士绅暂时忍耐,以待天时。过完年宗豫去江南走一趟,与江南士绅见见面,既然皇帝皇帝把住了出海通道,我们就在原料上控制价格,大明的生丝大半产自南直隶与闽浙,只要我们控制住生丝,不让生丝流到皇帝在江南的制造局。皇帝手里没有货,拿什么出海!” “勉仁高见,来年我们就在江南跟皇帝打一场生丝争夺之战,让皇帝看到士绅的力量,明白士绅不可轻侮。” “为士绅不可轻侮,当浮一大白!”杨荣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除了生丝之外,还有瓷器、茶叶也要控制在我们的手里,这些都是海外畅销的商品,没有了货物来源,皇帝就会不得不低头,只要皇帝低头,怎么要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正文 第212章 工业园区 面对朝臣对周忱的弹劾,朱瞻基将所有弹劾的奏疏全部丢进了炭火盆,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们为什么要弹劾周忱,朱瞻基心知肚明。 周忱在江南挡了人家的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些人怎么可能会不恨他。朱瞻基现在的原则是:你们越是要弹劾打压的,我就越是提拔重用。 不过面对江南士绅集体的反对,朱瞻基还是亲笔写了一封信送到上海,嘱咐周忱一定要小心谨慎,身边没有护卫的时候不要出门。 那些人一旦红了眼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我们不能寄希望于那些人的良心发现。 收到皇帝来信的时候,周忱正在出席一家新开业的丝绸工厂的开业典礼,为了吸引商人在上海工业区投资办厂,周忱改了朱瞻基的定下的规矩,所有进入工业园区办厂的商人,享受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免一半,第三年免三分之一的税收优惠政策。 周忱身边除了属下的官员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就是天津工业区的主政者胡元澄。胡元澄听从皇帝的建议来到上海,每天就跟在周忱的身边观摩周忱处置问题的办法。 周忱宦海沉浮多年,虽然海关与工业区都是新生事物,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一个利字。 区别在于是为国家百姓牟利还是为私人牟利,若是当官都想着为国牟利,这个国家就是蒸蒸日上的,若是当官的都想着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钱,总想着自己的那点私利,这个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周忱刚刚上任的时候,工业区根本就没有人来建厂投资,皇帝定下的规矩放在那里,谁也不敢改,可是不改就没人来。 地在哪里荒着什么规矩都没有用,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周忱推翻了皇帝的规矩重新制定优惠政策因势利导吸引商人投资。 在周忱的努力下,已经有不少的商家开始在工业区落户,工业区的土地却不是无偿提供给商家,商家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购买地皮,自己盖房建厂。这房产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另一种是直接租用工业区建好的厂房,将机械设备往里一搬就能开始干活。 第一种选择的优点是一次性花钱之后,以后就不用再花钱,就算是自己不做了,也可以把厂房租出去,挣点房租。缺点是需要一下子拿出很多钱,对于手头现金不是很多的商人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 第二种选择的优点是一次性投入的资金少,如果项目对路可以快速回笼资金,进行下一步的投资,缺点是房租交的久了是比买地建房还要贵。 周忱已经在上海任职一年多了,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他写私信问询,充分尊重他的意见,很少用圣旨的方式直接下命令。 皇帝的信任与尊重让周忱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周忱更加的尽心竭力的管理着大明唯一的一家出海的海关和大明第一个工业园区。 胡元澄已经来到上海几个月的时间,工业园区的事周忱几乎是事无巨细都要讲给他听,周忱知道皇帝陛下现在最缺的就是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管理人才,每一个人才都值得认真对待。 看完皇帝给他写的信,周忱的眼睛湿润了,皇帝从来不是先问他工作的成绩如何,而是首先关心的他的身体和安全。 东南士绅的暗潮涌动,周忱不是没有发现,可是怎么也不会认为这些人竟然敢暗害朝廷命官,真要有人敢这么干可就涉及到谋反了。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要是被那些人给暗算了,可太不值得了。 视察完这家新入驻工业园区的工厂的开业典礼后,周忱给足了这家工厂东家的面子,不但出席了他的开业典礼,还亲自出手给工厂做了剪彩。 周忱主政上海海关的这一年,共收取了海关关税一百多万两银子,其中贡献最大的是宝船队,超过了税收贡献的八成,其余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背景的散户。这些人因为家中没有子弟考取功名,无法在士绅圈子中立足,在士绅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直到上海海关开关,朝廷发布了鼓励百姓出海贸易的诏令。让这些商人看到了,纷纷来到上海海关询问朝廷对出海船只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每一个去海关咨询的人,都拿到了一张关于海关如何收税的明细表。他们不同于士绅,还做着不用交税就能出海贸易的美梦。 他们本来就是官府盘剥的对象,只要能够保证安全,他们这些人并不排斥交的那点关税,只要出海一趟,那都是几倍的利润,交这点税算什么。结果这些头脑活泛的商人跟着宝船队出海一圈,都是捞的盆满钵满。 工业园区中那些工厂大多数都是这些跟着宝船队出海得到好处的人,这些人为了能够降低成本,纷纷开始自己投资丝绸制造、造纸、陶瓷等海外最受欢迎的领域。 工业园区目前还是净亏损状态,海关关税除了海关的开销之外,还要补贴园区运营的资金,全年下来能够上交內帑的银子已经不足五十万两。 周忱与朱瞻基都明白,海关工业园区现在都是孵化的状态,想要完全看到利润还需要一个至少三年的周期。 对于普通商人来说,投资这么大想要得到回报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单凭这一点就让大多数人打起了退堂鼓。 这样大投入低产出,能够带动一方经济发展的工业园区,就不是个人能够承受的起的,只能用国家层面来进行投资建设。 一个形成高低搭配,产业配套完善,运作良好的工业园区,所带来的效益远远大于园区本身所带来的利润。 首先围绕园区进行服务的各种服务行业就会蓬勃兴起,这些服务行业能够带来比工业园区更多的就业人数,只有老百姓有活干有薪水拿,市场才能繁荣起来,国家才能收到更多的赋税。 正文 第213章 夫妻一体 朱瞻基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事情,一件让朱瞻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占据他的全部心思。 最近一段时间,皇后总是病殃殃的,食欲不振还经常有恶心的反应。召来太医请脉,竟然是怀孕了。 朱瞻基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皇后生过一个女儿之后就再也没有生产过。可是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混蛋,那个时候自己一心都在孙氏那边,基本都不去与皇后同房,皇后能怀上才见鬼了。 如今不同了,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开始雨露均沾,甚至皇后得到了更多的宠爱,能够有身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囫囵处理了一天的国事,朱瞻基匆忙赶到坤宁宫,宫女们正在陪着大姐儿玩耍。大姐儿在朱瞻基登基后有了正式的封号——大明昌平公主(历史上是顺德公主),食邑一千户。 这个封号只是虚封,并不是说公主的封地就在昌平,昌平州与公主毫无关系。唯一能够联系上的就是食邑,也就是说名义上昌平州一年的赋税,有一千户的赋税是给昌平公主收的。 之所以封在昌平,纯属朱瞻基的个人爱好。按理说昌平是皇陵所在,是不允许分封的,好在现在不管皇帝封什么地方都跟封地没有任何关系,只图一个名字好听。军政分离以后,皇家的负担前朝是不管的,这样的封号说白了就是为了定俸禄标准用的。 乾清宫中的一众宫女宦官看到皇帝进来,赶紧跪地行礼,躺在床榻上的胡善祥也要起来行礼,被朱瞻基用眼神制止住。开玩笑呢,肚子里可怀着自己的种呢,有什么闪失自己找谁说理去。 就连闺女看到爹爹进来了,也赶紧过来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朱瞻基挥手让行礼的宦官宫女起来,上前一把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举起抱在怀里,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问道:“闺女!有没有想爹爹?” 闺女伸出袖子使劲儿在脸上擦了擦,露出嫌弃的表情,嘴里却言不由衷的说道:“想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被闺女嫌弃,放下闺女哈哈大笑道:“去玩儿吧,爹爹看看你娘!” 小丫头如蒙大赦,掉头跑了。朱瞻基再抬头看,皇后胡善祥懒懒的靠在床榻上,看着没有一点儿的精神。 朱瞻基上前拉住皇后的手问道:“皇后,感觉如何了?” 胡善祥看着皇帝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不由得心中一暖,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皇帝现在对她是万般恩宠,甚至都压过了宠妃孙氏。她胡善祥何得何能,能让家国天下于一身的皇帝如此的眷顾。 “臣妾没事,就是有些不想动,过些日子就好了,陛下请放宽心,国事为重。有您的关心,是臣妾肚子里的孩儿的荣耀,臣妾就盼着给陛下诞下龙子,也好让陛下的江山有人继承。” “善祥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朕怎么可能不担心,朕只希望你平安,你我夫妻能白头偕老,至于是不是男孩儿并不重要,我们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 胡善祥听着皇帝安慰的话,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刻皇帝只是站在一个丈夫的立场上说话,完全的是为她在考虑,女人能够找到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更何况还是君临天下的皇帝。 “陛下,臣妾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让陛下如此恩宠,能得陛下如此恩宠,臣妾就是下一刻去死也知足了。” 胡善祥有些语无伦次,她本是个温柔恬静的性子,不会争抢,也学不会争宠。这些年皇帝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也就成婚那一段时间还算是有一点夫妻之情,等到自己生下大姐儿之后,更是再也无法得到皇帝的宠幸。 皇帝把万千宠爱都给了孙氏,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废的准备。真要被废她反而到轻松了,头顶着太孙妃的名义却整日独守空房,直到那一声霹雳,自己的男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而她的处境也开始一天天的变好,宫里的人再也不敢小瞧自己。 “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朕是皇帝,不能给你普通百姓一夫一妻的生活,但是朕向你保证到什么时候,这皇后的位子都是你的,没人动的了你的位子。” “陛下,只要有陛下陪在身边,臣妾并不在乎什么皇后的之位,臣妾性子绵软,并不适合管理偌大的后宫,现在有母后镇着,无人敢于乱来,就怕有一天臣妾会压不住后宫。” “你怕什么,有朕做你的后盾,管理之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总结起来就八个字‘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只要做到这八个字管理上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回头朕会让范安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宦官与女官协助你管理后宫。而且你大姊胡善围如今也在宫中任尚宫,她入宫多年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胡善祥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把姐姐调到自己的身边,为了避嫌,她可是一直都不敢在宫中与姐姐来往,以免被人说成是以权谋私。 “陛下,这可以吗?会不会有人说臣妾是以权谋私。” “后宫之事是朕的家事,还轮不到别人来置喙,不过母后那里你要获得首肯,等明天朕与你一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帮你争取一下。 朕相信母后一定会支持你的,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皇后身边也要有几个心腹之人。” 胡善祥被皇帝的话逗笑了,嗔怪道:“陛下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俚语,臣妾是女子,可不是什么好汉。” 朱瞻基哈哈大笑,顺着胡善祥的话说道:“谁说的,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个世界是男人的,男人是女人的,终究这个世界是女人的。” 正文 第214章 宫斗 陪着胡善祥说了一会儿话,胡善祥有些困乏,朱瞻基便吩咐宫女服侍皇后睡下,自己信步出了坤宁宫,随便往前走,走到一个宫门前,一个中年的太监向自己磕头行礼道:“奴婢叩见皇爷,皇爷万福金安!” 朱瞻基低头一看,是孙氏宫中的大太监王振。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孙贵妃所住的永宁宫,本来可以悄悄过去就算了,可是被王振这老狗一嗓子把永宁宫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朱瞻基再走就不合适了(你丫本来就是想来),只好抬脚进了永宁宫,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皇帝的孙氏,抱着只有不到两岁的常德公主盈盈下拜道:“臣妾恭迎陛下!” “快起来!朕没那么多的俗礼,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朕是什么性子吗?”朱瞻基伸手将孙氏托起来说道。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臣妾与您既是夫妻,也是君臣。若是天家都不守礼,还有何面目要求天下人守礼。”孙贵妃借着皇帝的手站直身子向皇帝进言道。 不得不说比起政治敏感度,孙氏要比胡善祥强多了,胡善祥什么时候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劝谏孙氏经常会说,而且每次都是点到而止,绝对不会让朱瞻基感觉到不舒服。 “罢了,若薇伶牙俐齿,朕说不过你,走进去陪朕说会儿话!” “是!陛下里边请!” 进入孙贵妃的寝殿,坐定后孙贵妃问道:“陛下这是从哪里来?” “朕从皇后那里来的!” “臣妾听说姐姐有了身孕,是不是真的?”孙贵妃问。 “你是怎么知道皇后有身孕的,朕也是刚刚才知道。” 孙贵妃被皇帝这么一问,自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遮掩道:“臣妾听说皇后姐姐这些日子身子慵懒,食欲不振,还伴有呕吐之状,与臣妾当初怀常德的时候差不多,所以才冒昧一问。” 朱瞻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叫进范安吩咐道:“给朕查一查,这宫中每天都是什么人,闲来无事嚼舌头,这紫禁城快成了露眼的筛子,到处都是窟窿。” 范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人去彻查宫中泄密之人,孙贵妃可受不住了,也顾不上地上冰冷,双膝跪地叩首道:“臣妾该死,不该在皇后身边安插眼线!”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朕没想到这后宫也是这般龌龊,表面上姐姐妹妹的,背后却是恨不得对方立刻死了干净吧!”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收买姐姐身边之人,只是为了自保,绝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臣妾一个弱女子,身后又没有皇后姐姐这样的家族背景,除了陛下的宠幸,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孙氏已经是泪如雨下。 朱瞻基一时心软,起身扶起她说道:“今天这事朕就替你隐瞒下了,若是再有这样的事,谁都救不了你。说说吧,这安插眼线之事你自己是做不来的!” 到了这份儿上,孙氏已经无法隐瞒,就算她不说,只要将皇后身边的宫女宦官抓起来一审,什么都清楚了。 “臣妾身边只有王振这么一个得力之人,除了他之外,别人臣妾也不敢依靠。王振也是一心护主,还请陛下放过他吧。” 果然是这个狗东西,这家伙就是个不安分者,不能再把他留在宫中了。 将王振叫进来,朱瞻基这边一审,王振就明白了贵妃娘娘将在皇后身边安插眼线之事给说漏了。这个时候抵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徒增笑料而已。 王振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叩首道:“皇爷,这一切都是奴婢背着娘娘私自干的,与娘娘毫无关系,都是奴婢利欲熏心,想弄点别人的把柄,谁敢办奴婢,奴婢就把他的把柄拿出来,谁人还敢办奴婢。” “你这狗东西倒是有点忠心,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朕都不能留你继续在宫中,收拾收拾去天寿山献陵给先帝守墓去吧。” 明朝的太监只要一被发配到皇陵守墓,那基本上等于这辈子就交代了,好在皇帝还是仁慈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大开杀戒。 “谢陛下不杀之恩!”王振磕头谢恩,不知道是贵妃娘娘的求情起了作用,还是皇帝陛下发了恻隐之心,竟然没有杀了自己。 就王振做的这些在皇后身边安插细作之事,换了任何人也不会饶了他,捡了一条命的王振孤零零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包袱踏上了前往献陵之路。 从此献陵多了一个守陵的老太监,大明朝少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出了这样的事,朱瞻基在永宁宫也待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回到了乾清宫。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朱瞻基陪着胡善祥去给太后请安,顺便向太后汇报皇后有喜的喜讯。 太后一听皇后有喜了,赶紧把胡善祥扶到床榻上,说道:“我的儿,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能伤了肚子里我的大孙子!” “娘!孕妇不能老是躺着,适当的锻炼有助于孕妇与胎儿的生长。”朱瞻基插话。 “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女人的事,你要有事就去忙你的,从现在开始,善祥跟我一起住了,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得!亲儿子还是不如亲孙子,这亲孙子还没出来呢,就成了太后的宠儿,这要是出生了那还不得天天端着。 “万一生出来的是女孩儿呢!”朱瞻基在太后的兴头上泼了一瓢冷水。 “闭上你的嘴,以我这老婆子多年的经验,这一胎一定是男孩儿!”张太后说的言之凿凿。 朱瞻基暗暗吐槽:刚刚一个多月,肚子都没有任何变化,能看出个啥,就是后世有仪器。一个月多月都看不清楚,更何况是大明这个连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时代。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不然又得被老娘数落一顿,借着胡善祥怀孕的机会,朱瞻基向太后提议:“娘!我看是否把胡尚宫调到坤宁宫,照顾皇后的起居,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姐姐,有什么事也方便说。” 正文 第215章 稳定中宫 张太后狐疑的看了皇帝一眼,对于皇帝的这个提议不置可否。虽然姐妹同在宫中的大有人在,但是让姐姐伺候妹妹却有些失了伦常。 “皇帝为何要让胡尚宫照顾皇后的起居,不单单是方便照顾吧?”张太后疑惑地问。 “母后!善祥性子柔软,不利于稳定中宫,朕想着给她找个帮手,镇住后宫,不然后宫总有些人心存幻想,蠢蠢欲动,这不利于后宫的稳定。” 这下张太后明白了,皇帝这是紧张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了,母凭子贵,皇后的权威必须要加强。 “这事我不管,不过你们要征得胡尚宫的同意,若是胡尚宫不愿意不得强行阻止。” “娘您就放心吧,那毕竟是善祥的姐姐,我们怎么能让她受委屈呢!” 张太后命自己宫中的大太监去通传胡善围,胡善围可不是普通宫女,而是正五品的女官,在宫中与十二监四司八局地位相当,非有足够能力者不能胜任。 可见这一职位的重要性,明朝后女子地位越来越低下,这些女官的权责逐渐被宦官侵夺,慢慢消失了。 虽然说是五品官,但是与外朝官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说穿了就是一个高级一点儿的家奴。 太后传召胡善围不敢怠慢,赶紧随着小宦官赶往慈宁宫,到了慈宁宫发现皇帝与皇后也在。 赶紧挨个的行过礼之后,张太后说道:“叫你过来是皇帝有话要问你,你只要遵从本心就可!” “是!太后、陛下请问、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尚宫,皇后刚刚怀上身孕,身边需要一个能够照顾她人,你是皇后的姐姐,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不知你是否愿意调入坤宁宫做皇后的女官?” “这……”胡善围有些犹豫,她在宫中多年,知道这样的安排于理不合,自己调去坤宁宫做事倒是没什么,恐怕会影响皇后的名声。一个欺辱姐姐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她抬头看了一眼斜靠在床榻上的胡善祥,发现胡善祥正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胡善围心中一颤,看来是妹妹想要自己去照顾她,作为皇后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威胁到她呢? 来不及多想,胡善围再次行礼道:“陛下,臣妾去坤宁宫会不会影响皇后的清誉,毕竟役使姐姐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这不是问题,你去坤宁宫是做女官,并不是伺候人,皇后现在需要一个亲近的人随时在身边,本来朕当仁不让,不过朕琐事缠身,腾不出时间来。” “若是如此臣妾领命!” 后宫人员的调动只要太后、皇帝、皇后首肯,剩下的程序问题,自有管理后宫的衙门进行处置。 有了胡善围照顾,朱瞻基放心不少,后宫里的龌龊事太多了,不会因为是朱瞻基当皇帝就能少下来。 后宫女子几百上千人,皇后的位子就那么一个,哪个女子进了宫没有一个当上皇后的野望。 朱瞻基到目前为止身边就两个女人,看过后世的种种,他也不打算在后宫中再添人。 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无非就是那点虚荣心在作祟,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可是到头来一个正常的皇帝,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剩下的无非是对女人初夜的占有而已。 大多数被皇帝临幸过的女子一辈子也不一定再有机会被皇帝惦记第二回。这些被皇帝临幸的过得女子,这辈子都走不出皇宫,成了宫中活着的死人。 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朱瞻基觉得自己还是少干,不然真的会夭寿了。以后时机成熟,宫中的宫女都会放出宫去,这么多女子出宫之后就算没有别的作用,至少也能增加人口。 向张太后告退后,出了慈宁宫朱瞻基发现外面下雪了,地面已经被白色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 朱瞻基也不坐辇,一路安步当车往回走,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宫中的小宦官们正在清扫路面的积雪,朱瞻基踩着雪向前没走几步前面的路上积雪已经被小宦官清扫干净,只剩下天上刚刚飘落的零星雪花。 朱瞻基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未来的紫禁城肯定不能再继续居住,随着宫中的人数越来越少,为皇家服务的人员也会越来越少,对宦官这个职业也要尽量约束,禁止民间自行阉割,只有经过敬事房确定阉割者,才能进入宫中。以皇家的特殊性来说,不用宦官是不可能的,不然就等着后宫出丑闻吧! 这是人性,只要有机会就有人敢于以身试法。再说朱瞻基也确实需要一批忠于自己的内宦为自己帮着自己监控天下,事实证明宦官对皇家的忠诚还是可以保证的。 西苑环境优美,是个不错的居住场所。紫禁城太大了,未来的皇家人数压缩之后,肯定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与其空守着这么大地方,每年还要花费大力去维护。不如将皇宫改造成皇家博物馆,供天下百姓瞻仰。 这样还能通过门票收入弥补紫禁城的维护费用,朱瞻基相信只要皇家作出决定在邸报登出向百姓开放紫禁城的消息,天下百姓都会有进紫禁城看一看的冲动。 从慈宁宫一路胡思乱想回到乾清宫,朱瞻基挥去脑海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有人想着把自己家当成供人赏玩的地方。 刚刚拿起奏疏准备批阅,外面锦衣卫指挥使全旭请见。这个大特务头子没事的时候很少来见朱瞻基,只会把每天的情报挑选重要的整理成册交由通政司递给皇帝。 锦衣卫的奏报都是密奏只有皇帝才有权限打开,只有特别重要的事,甚至是不方便写在纸面上的重要情报全旭才会进宫求见皇帝。 听到是全旭求见,朱瞻基第一反应就是哪里出事了,赶紧让范安将人带进来,全旭进来之后,规规矩矩的行完君臣之礼,起身奏报道:“陛下,出事了!” 正文 第216章 汉王造反 全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出事了,朱瞻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肯定是大事,如果不是大事全旭也不会亲自进宫见驾。 “出什么事了?”朱瞻基问。 全旭没有回答,而是环顾了一下乾清宫四周,范安会意,挥手将宫内洒扫的宫女宦官赶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口。 “陛下,乐安有不稳的迹象!” “你们可有推波助澜?” “臣一直按着陛下的吩咐,严密监视乐安的一举一动,不敢做任何监视之外的措施。” “你们能不能拿到真凭实据,毕竟那是朕的叔父,没有证据朕不能不教而诛。” “陛下,臣若是没有证据怎敢胡乱攀诬亲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汉王在乐安密谋起事,计划给在京的勋贵武臣写信一旦起事之后,汉王带兵围攻京城,勋贵为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汉王进城。” 朱瞻基心中冷笑,他朱高煦以为自己是太宗皇帝呢,打到金陵城下,就有人打开城门将太宗皇帝请进城去,他朱高煦何德何能敢与太宗比肩。 朕倒要看看到底都是什么人会帮着他朱高煦打开京城的大门,真要全部勋贵武臣都支持朱高煦,他朱瞻基这个皇位就真的让给二叔又有何妨。 “除了准备给京城勋贵写信,朕的好二叔还准备联络什么人?” “赵王以及山东都指挥使靳荣!” “他倒是想的挺美,将靳荣拉拢过去,整个山东的兵马都成了他的了,密切给朕盯着,看看汉王都给谁送礼了。” “陛下要不要先发制人,将与汉王勾结的官员通通拿下!” “不急,朕正好看一看群臣到底是愿意跟着叛军走还是跟着朕走!” “陛下英明神武!如此一来一下子就能分清谁是一心跟着朝廷走的,那些背叛朝廷之人,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很快在锦衣卫的推波助澜之下,汉王朱高煦在乐安州举起了反旗。这货举起反旗之后,也不出击攻占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坐在王府的廊檐下期待着各方的将领向他靠拢。 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朱高煦这下可就慌了神,自己本想学老爹靖难之役招降纳叛,没想到这些平时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与他一起围攻朝廷。 大臣们谁都不傻,谁疯了才会跟着他朱高煦造反,如今的大明可不是朱棣起兵靖难时的大明,那时候大明藩王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下一个被弄死的藩王是不是自己。朱棣这边一起兵,各家藩王不说帮忙,至少也不会暗地里下绊子。 如今的大明,藩王早已被朱棣修理成了养在封地的猪,哪里还敢出来炸刺。更何况如今精锐之兵都在朝廷手中,造反毫无胜算的可能。 汉王造反的消息在朝廷中引起轩然大波,朝臣们纷纷上疏要求严惩汉王,请皇帝发兵讨伐逆贼。 朱瞻基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地说道:“是朕失德才让朕的叔父起兵反朕,朕这就下旨请汉王进京登基,朕这皇位还是让给叔叔吧!朕实在不忍心与叔父同室操戈,让亲者痛仇者快!” 众臣心中暗暗吐槽,你这演技能不能走点儿心,你让汉王进京登基,汉王敢来吗,来了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不过群臣又不傻,哪里会揭破皇帝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在发兵之前表现一下自己的仁孝之心。 “陛下不必悲伤,这是汉王自绝于天下,与陛下无关。请陛下速速发兵讨伐不臣,以免生灵涂炭!”首辅劝谏道。 “也罢!朕亲自去一趟乐安州,看一看朕的好叔父到底想干什么,传旨命令宁阳侯陈懋、忠顺王金忠领兵一万为正副前锋,为大军先导,直趋乐安城下。” 陈懋与金忠二人领命,转身出大殿准备人马。 朱瞻基继续下令道:“安远侯柳升领兵一万为左翼,保定侯孟瑛领兵一万为右翼,与前锋互为犄角以防被汉王叛军突袭。” “是!”柳升与孟瑛出班领旨。 “朕自领中军,羽林军留五千人守卫京城,其余两万人随朕出征。 内阁杨荣与黄淮随军参赞军事,佥都御史于谦带领十名御史负责监督粮草后勤事宜。其他内阁诸臣并户部管理好大军后勤,不得使大军出现粮草短缺问题,朝中有大事可飞马报朕,若无大事可请示太后定夺。 诸位爱卿,临近年关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朕对不住大家,是皇家的耻辱。诸位爱卿这个年是过不成了,待到平定乐安州,朕不吝赏赐,还请诸卿在这个关键时刻为大明把好关,不使朝廷上下与地方出现任何混乱。”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领命。 大明王朝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大军三天之内集结完毕,宣德元年腊月十六朱瞻基告祭太庙后,誓师出征。 收到朝廷出兵讨伐的消息,朱高煦每日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他本就是一员大将,领兵打仗阵前杀敌是拿手好戏,可是论到政治敏感,斗心眼子他就差的太多了。 情急之下,朱高煦将关起来的朝廷派到汉王府的长使放了出来,哀求道:“先生救命,孤悔不该听人蛊惑反对朝廷,才有今日之祸。念在这些年你我之间的情分,还请先生给孤出个主意。” 长使是举人出身,户部铨选的藩王长使,负有监视藩王的责任,如今汉王造反他也是有责任的。 既然汉王有悔过之心,若是能劝得汉王放下刀兵束手就擒,自己也算将功补过。 想到这里他拱手问道:“大王之兵与朝廷之兵谁更强?” “当然是朝廷的兵马更强,不然孤又怎么会害怕呢?” “既然大王知道朝廷的兵马更强,与朝廷交战必死无疑,那为何非要选择必死之局呢?” 朱高煦没好意思说自己让人忽悠了,以为自己真有王霸之气,自己这边一举旗,天下就会纷纷景从。没想到自己举起反旗,竟然无一人响应,就连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都抛弃了自己。 正文 第217章 囚徒困境 大军在境内行军,并不担心敌军的伏击与埋伏,每天以五六十里的行军速度,六天后大军就已经进入乐安境内。 前锋传回消息,乐安本地百姓依然是照常生活,看不到一点造反的痕迹。陈懋与金忠不敢孤军冒进,停驻在乐安边境地带等候中军皇帝的旨意。 朱瞻基收到前锋的请示,立刻回复前锋,在边境等候中军一起向乐安州城推进。 这时候朱高煦也知道了朝廷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再有一天时间就能抵达乐安城下,到时候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朱高煦想着前几天长史问他的话,自己明知道朝廷实力是自己的百倍,为何还要有此妄想呢? 就是因为不甘心吧,当年父皇发动靖难之役,他朱高煦为父皇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他朱高煦就没有他们这一支登上皇位。 临了父皇却说话不算话,当初承诺自己兄长身体不好,一旦兄长早逝就立自己为太子。大哥是死了,却是他的儿子成了皇帝,而自己却只能蜗在这小小的乐安州,这根本就不是他朱高煦想要的生活,这么过下去与豕犬何异? “父皇!你好偏心啊!”朱高煦心中痛苦的嘶喊。眼看就要兵临城下,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朱高煦怕的不是死,他戎马半生,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早将生死看淡。他怕的是不名誉的死法,即使死了也会落下一个叛逆的名声。 如今的天下也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他可以为这个国家战死沙场,却不能忍受当成叛逆被处死。 再次将长史找来,朱高煦问道:“先生,孤现在追悔莫及,可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只要能挽回汉王府的声誉,就是孤去死都行。” 长史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从您立起反旗的那一刻,汉王府就没有了声誉,如今大王只能祈求陛下从轻发落,您毕竟是陛下的亲叔叔,只要态度诚恳,保住一命应该没有问题,汉王的爵位恐怕留不住了。 至于陛下如何处置,臣不敢忘自揣测!” 朱高煦仰天长叹:“想我朱高煦英雄半生,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罢了,先生替孤去陛下那里走一趟,只要陛下放过孤的家小,孤愿自缚双手出城任由陛下处置。” 长史心中不屑,你若不是心中贪念过甚,总有非分之想,做个不问世事的藩王会有今日之祸吗? 不过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需求自然不同,有非分之想说明离得很近,若是离得太远,人也就生不出非分之想。 长史又对朱高煦劝说了几句,才告辞离开王府,出了乐安城没走多远就被朝廷大军的前锋抓住。 长史也不反抗,报出身份之后等候召见。朱瞻基听说抓住了汉王府长史,赶紧命人将人送到中军。 朱瞻基也急于想知道乐安城中的具体情况,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来源太过单一,要多方印证才能清楚乐安城中的情形。 长史被带到朱瞻基的马前,赶紧跪地磕头行礼,朱瞻基摆手让他起来说道:“现在是在军中,不讲这些虚礼,朕问你,你是如何从乐安城中出来的?” “是汉王命臣出来,汉王让臣转告陛下,只要陛下能让汉王一脉相传,他愿自缚双手任由陛下处置。” “你是来给汉王做说客的吗?” “臣不过是汉王的阶下囚,怎么可能给他当说客,这不过是臣为了脱身才答应的。” “乐安城中守备如何?叛军士气如何?” “陛下,这一点臣也在疑惑,按理说汉王已经举起反旗,应该加强乐安城中的守备,以防官军的攻城。 可是让臣不解的是如今的乐安士气低落,军备废弛,根本就不像大战来临的样子。汉王现在也是六神无主,整日长吁短叹,不然他也不会将臣放出来,最有可能的是杀了臣祭旗。” 长史说完之后,朱瞻基沉吟了半天没说话,他无法判断长史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既然如此,你可敢替朕再进一次乐安城,告诉汉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的罪行是什么样的,完全取决于他自己,朕不会与叛贼谈条件。大明也绝不会接受任何叛贼的条件,他只有无条件投降一条路可走。 朕可以保证的是投降之后,朕不会伤害他的家小,毕竟那也是朕的亲人。” 长史知道皇帝这是不信任他,若是他能把朱高煦劝说的无条件投降,他算是立功一件,若是朱高煦不接受无条件投降,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朱高煦的屠刀。 罢了,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寄希望于朱高煦能够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就算死在朱高煦的手中,也能为子孙后代挣下一份荣耀,至少能够福泽三代。 朝廷五万大军在乐安城下二里之外扎下营盘,朱瞻基让人将长史送到乐安城下,长史冲着城上高喊:“汉王!臣回来了,带来朝廷的条件,请汉王将臣放进城去,臣好与殿下详谈。” 朱高煦此时正在城墙上观看朝廷大军的军容,不由得暗自赞叹。朱高煦带兵多年,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只要看一下他的军容军貌就能看个差不多。 看着各个旗帜下的朝廷大军,几杆将旗之下的京营官兵其军容风纪并不出彩,基本保持了京营军队一贯的水平。让朱高煦击节赞叹的是中军的军队,这支军队衣甲分明,在扎营时分工明确,扎营的速度明显比其他军队快上很多。 这样的扎营的速度一定是日常训练的时候经常练习,可见这支军队平常的训练强度之大。 朱高煦暗自评估了一下,自己带着自己手下的军队在巅峰状态下也未必能够战胜他们。 朱高煦知道这是大侄子自己训练出的军队,可以说是皇帝陛下嫡系中的嫡系。有这样一支军队在皇帝身边,大侄子的皇帝之位看来是坐稳了。 正文 第218章 火炮亮相 ,朱高煦正在观察城外的官军,长史来到了城下,向城上喊话:“大王,臣带来朝廷的条件,请大王放臣进城与大王详谈。” 听到长史的话,朱高煦赶紧吩咐手下士卒放下吊篮,将长史吊上城头。朱高煦赶紧将长史从吊篮中拉出来问道:“陛下怎么说?” 长史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找个清净之所再说吧!” 朱高煦心中惭愧,活了四十多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隐秘之事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呢! “是孤急躁了,走去城楼里!”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城楼,朱高煦现在对外人不怎么信任,他让自己的儿子守在门外。急声问道:“先生!皇帝陛下怎么说?” 长史摇摇头说道:“陛下让臣转告你,大王只有无条件投降一条路可走,大明不接受叛逆任何形式的条件。不过陛下还说大王的家小也是陛下的亲人,他是不会伤害亲人的。” 朱高煦愣神了一下,勃然大怒道:“竖子无礼,孤乃太宗亲子,大明的亲王,何时成了叛逆?既然那小子毫无诚意可言,孤就与他战上一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大王不可呀,一旦动起刀兵整个乐安城百姓都要跟着大王陪葬啊,大王可就再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不是孤想打,是那小子欺人太甚。” “大王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王现在就是需要低头的时候啊!” “先生不必说了,孤决定跟那小子打上一场,让那小子明白孤是有资格讲条件的!” 说完朱高煦一甩袖子离开城楼站在城墙垛口边缘高声喊道:“朱瞻基!可敢上前与本王搭话?” 朱高煦身材魁梧、嗓音洪亮,声音极具有穿透力,正在护城河边查探乐安城防守情况的斥候听到朱高煦的喊声,赶紧派人返回大营给皇帝送信。 朱瞻基一听朱高煦要见他,跟他说话,冷笑道:“诸位我们就满足一下朕的好叔叔,一起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身边跟着的文武群臣,一起躬身称是。朱高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叫板皇帝,若是皇帝不敢上前,就会让士兵觉得皇帝太过怯懦,这样对士气的打击非常严重。 朱高煦看到朝廷大营中走出一大片人,向着护城河走来,中间的黄罗伞下,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人,身穿赤红武弁服,头戴翼善冠,正在向城头张望。 “朱瞻基!可敢与孤一战?”朱高煦在城头上高喊。 “汉王,现在迷途知返还不算晚,等到动起刀兵可就晚了。” “什么叫晚,是你们父子窃取了本属于孤的皇位,现在孤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朱瞻基还没有说话,身后站出一人高声断喝道:“逆贼!你身为宗室,本应该为天下表率,却不顾伦常,做出叛逆之事,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你是何人,孤与朱瞻基说话,要你来插嘴。” “本官右佥都御史于谦是也!” “孤管你是千还是万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滚远点!” “呸!陛下乃是先帝钦定的皇位继承人,完全按照礼仪登上皇位,你以臣反君是为不忠,公然质疑太宗先帝立储的决定、是为不孝,不顾全城百姓死活一意孤行对抗天兵,是为不仁,当今天子乃是你的亲侄,以叔逼侄是为不义。向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也配与陛下说话,若是换成本官早已羞死,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这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帽子直接让于谦扣在了朱高煦的头上,气得朱高煦用手戢指于谦大骂道:“你这酸人,少在本王面前呈口舌之利,想要拿住本王那就放马过来大战一场。” 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朱瞻基看着城墙上的朱高煦,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要战,那就战!” “来人!传令羽林军出一协人马打这头一阵,将所有火炮都给朕调上去,让朕这叔叔知道什么叫弹如雨下。” “是!”传令兵很快就将命令传达到羽林军,一个协的人马很快就在护城河外集结完毕。 列阵完成之后,首先开火的是羽林军的炮兵,四个协每协十五门皇家制造局最新出产的新式铁炮,共计六十门火炮,采用后装式装填,分为母铳与子铳两个部分,每门炮携带六个子铳。 若是来自后世之人看到一定会惊呼,这不是佛郎机炮嘛!当然现在佛郎机人还不知道在哪鬼混呢,肯定不会叫这个名字。 现在这新炮是大明最新研发的,朱瞻基给新炮起了个名字叫做‘元年式野战速射炮’,这新炮射速快是优点,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由于是母铳与子铳是分开铸造,铸造成功后就行打磨适配。由于没有先进的切削工艺,母铳与子铳之间的间隙比较大,发射时漏气就是最大的问题。 膛压不足射程就不会太远,现在这批新炮的有效射程不超过五百步,如果遭遇骑兵基本上连六发子铳的炮弹都打不完,敌人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不过军队是个多兵种的复合体,相信不管什么样的骑兵在炮兵与火枪兵的共同集火打击下,也很难扛得住。 不过今天是攻城作战,炮兵可以从容发射,六十门火炮分成四个攻击群,轮番向城头发射铁弹。一里多的距离正是后装速射炮的最佳有效距离,虽然由于野战炮口径小,只能打五斤重的弹丸,但是架不住数量巨大,密集的炮弹让乐安城头上根本就不敢站人。 谁也不知道下一发炮弹能够砸到谁,城头上的军队全部藏在城墙底下以躲避炮弹的打击。 朱高煦心如死灰,自己的大侄子一出手竟然就是雷霆打击,朝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大铳,而且将火炮如此集中使用,很明显是一种崭新的战术。 正文 第219章 士兵生命的价值 炮兵指挥官看着城头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敢于站着的人,在三轮炮击之后,果断停止了射击,火药炮弹可是很贵的,不能浪费。 炮击一停止,压在炮兵后面的一个千总的士兵在千总石亨的指挥下快速通过搭建在护城河木板,在城外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列成三列横队,开始轮番向城头射击。 听到炮声停止,刚刚冲上城头的叛军再一次遭到了火枪的集火打击。乐安守军欲哭无泪,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石亨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座城,目测大概有一丈五尺多高,青砖包墙,城墙上滚木礌石、藤牌推杆等守城器械一应俱全。可是在火炮火枪的集火打击之下却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这种我能打到你,你却打不到我的感觉最让人崩溃。 石亨评估了一下,只要火枪手掩护得当,一个千总的刀盾手随便架个梯子就能攻上城头。 可是陛下并无攻城的打算,似乎是想以绝对的实力威逼汉王出城投降。果然火枪发射了几轮之后,后方铜锣声响起,鸣金收兵了。 守军爬上城头看到官军如潮水般退了回去,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没有人会有敌人退走的喜悦,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波进攻是官兵给他们的下马威。 若是还要负隅顽抗,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不用想也知道,士卒们也不管军官是否能够听到,纷纷猜测官军接下来会干什么? 羽林军退回营地,所有高级将领都齐聚朱瞻基的中军大帐,负责指挥羽林军的游击将军滕定有些不解的问皇帝:“陛下!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乐安城,以臣看来拿下乐安只在旦夕之间。” 朱瞻基笑道:“诸位是不是都有此疑惑?” 帐内文武纷纷点头,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乐安,偏偏突然收兵,这太不符合兵法了。 “若是大明今天攻城,朕问诸位,我们刚到城下,可有准备攻城器械,只凭着士卒蚁附攻城吗?” 武臣们面面相觑,这种突然打响的攻城战不都是用蚁附攻城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陛下,就算蚁附攻城我王师也能攻下乐安城。”滕定在大帐中放出豪言。 “你打算伤亡多少?” 滕定呐呐不敢言,士卒的命不就是用来填壕攻城的吗?不然朝廷花这么大的代价养兵,不用留着干什么?他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 “朕不用问也能想到你们肯定觉得士兵的命不就是拿来消耗的,只要有钱粮害怕没人来当兵吗?朕不说有没有人来当兵,就说我们现在培养一个兵要花多少钱粮,你们带兵之人可有算过? 朕告诉你们,羽林军一个兵一年花费的钱粮足有二十贯,二十贯够一个五口之家温饱有余的过三年,这么大代价养出来的兵,你就给朕当消耗品消耗掉吗? 朕不是说不能死人,而是说要死的有价值,一个优秀的带兵者要爱惜士兵,只有让士兵明白带兵的将领不会带着他们去送死,他们才会真心拥护你们。” 爱兵如子这样的话,大家都明白,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为什么? 官与兵之间巨大的鸿沟,使得将军根本无法理解士兵的所思所想,也无法产生共鸣。将军高高在上视士卒生命如草芥。真正能够重视士兵生命,而且能够以相对平等的姿态对待士兵的将军,无一不是一代名将。 不过还是有人对朱瞻基的话提出了质疑,保定侯孟瑛问道:“陛下,若是担心练兵费用高昂,不敢放手让士兵用命,那岂不是养了一群少爷兵吗?” “朕说的是不做无谓的牺牲,就如今天的攻城,我们停上一两天打造攻城器械,让士兵在有防护的情形下进行攻城,是不是就能减少伤亡。我们真的就不能登上两天吗?” 在朱瞻基与群臣议论如何攻城的时候,朱高煦已经回到城中的汉王府,将长史请进来对长史说道:“劳烦先生再跑一趟,告诉皇帝陛下,就说本王愿意投降,请陛下记着他的承诺,放过本王的家人。” “大王,空口无凭,只凭臣的一句话怎么能够说服陛下相信大王真的投降,请大王安排好具体的投降事宜,好让朝廷大军有所准备。” 被朱瞻基一顿炮火打击吓破胆的朱高煦这时候已经没了主意,听到长史要他安排如何投降,便问道:“先生,孤要如何做?” “既然要决定投降,为何不做的彻底一些,命令城中所有官兵放下武器,开出城外等候朝廷的发落,让朝廷知道你的诚意。” 朱高煦想了想,自己这一投降手里的这些军队早晚都会被朝廷拆分干净,还不如现在就全部交出去呢! “也罢!孤这就召集众将让他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 “且慢!” “先生可还有事?” “臣问大王,您是宗室,是陛下的叔叔,即使犯了再大的错,皇帝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您手下的将官却不同,他们可没有您的特权,一旦投降以他们参与谋逆的罪行,肯定是必死无疑。与其被朝廷抓起来处死,为何不堂堂正正的战死。臣敢肯定将军们肯定会反对投降,不知将军们反对投降大王如何应对?” 朱高煦从来没有从这种角度上考虑过问题,自己能活,自己的手下可不一定能活啊!若是他们群起反对可怎么办? 朱高煦已经乱了方寸,眼前能够指望给他出主意的只有眼前这个长史,只能向长史求教道:“先生何以教我?” 长史捋着胡须,摆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说道:“大王不可知鸿门宴否?” 朱高煦大急,连忙摆手道:“他们都是跟随孤多年的老弟兄,孤怎能用这种方式对待他们!” 长史冷笑道:“大王若是不拿下他们,可能他们就要拿下你了。大王难道很想做他们向朝廷投降的投名状吗?” 正文 第220章 忠心 长史的话让朱高煦出了一身的冷汗,真要被手下将领当成了投名状,可就丢人丢大了。 朱高煦越想越觉得这完全有可能,完全的进入了长史的话术当中,现在朱高煦看谁都像要出卖他,唯一信任的就是他的儿子。 朱高煦让汉王世子朱瞻垣与朱瞻域等诸兄弟率领亲卫埋伏在王府花厅周围,派人去请手下将领前来王府议事。将领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跟随的这个心心念念想要造反当皇帝的主君,才刚开战一天就要想着投降。 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汉王必败无疑,若是能够脱离汉王早就脱离了,但是他们的身上汉王的烙印太深,哪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不管胜败如何,接战一天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明天该怎么打,也是应有之义。 虽然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但是接到汉王的传召还是快速赶到王府。很快所有的高级将领全部齐聚在王府花厅,大家看到汉王还没有来,便互相闲聊了几句。面对朝廷大兵压境,没说几句话就聊到了今天的战事。指挥王斌是朱高煦手下第一大将,做为汉王的心腹之臣,不管汉王做什么,他都要跟着,不然就是背主。 作为汉王第一大将,王斌今天就守在西门,全程目睹了朝廷军队犀利的攻击,他心里非常清楚,今天朝廷根本就没打算攻城,发起的攻击只是为了震慑。 若是全力攻城他根本就挡不住朝廷精锐的进攻,没想到几年没见,朝廷练出了一支如此犀利的精兵。他看着众人问道:“诸位觉得我等可能守住乐安城?” 众人皆是摇头不语,谁都知道守不住,可是谁都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这时候汉王朱高煦从后门走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道:“拜见汉王殿下!” “都免礼吧!大敌当前就不要这些虚礼了,诸位都请坐!” “谢殿下!” 众人落座之后,朱高煦若无其事的问道:“孤进来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呢?” “王指挥问我等乐安能不能守住?”朱暄说道。 “你们认为能不能守住呢?” “恕臣直言,乐安城小墙低,很难挡住朝廷的攻击,乐安失守只是时间问题。”王斌率先亮明了观点。 “既然无法守住,我等又该何去何从?”朱高煦问道。 “殿下,臣仔细想了一下朝廷在四门的排兵布阵情况。西门是皇帝的中军,实力最强,北门是安远侯柳升的神机营,火器不比中军少多少,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南门是宁阳侯陈懋与鞑官金忠所领的三千营骑兵,也不是我等能够招惹的。我等唯一的机会就是东门外的保定侯孟瑛,臣观察东门士卒大都是刀盾手,连弓箭手都没有多少。 既然守不住我等不如集结人马从东门突围出去,直插登州,拿下登州水城,我们手里就有了登州水师的舟船,我等搭乘舟船一路南下,由大江出海口航行至南京城下。出其不意攻占南京城,掌握南京财富,我等可以快速拉起一支人马与朝廷兵马隔江对峙,最差我等也能弄个隔江分治。” 朱高煦被王斌的话激得热血上涌,觉得拼一下还是大事可为。刚想说话支持王斌的话。韦达一句话就把王斌的谋划戳穿:“殿下,先不说王指挥所说的突围能不能成功,就算是能够成功,我等出了乐安,别忘了我们家眷可都在城中,总不能抛下家眷不管吧!” 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韦达说的不错,大家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个能没有家眷。突围带着家眷那就是自寻死路,就算突破了孟瑛的军阵,也挡不住接下来三千营骑兵的追杀。 然而韦达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说道:“就算我等邀天之幸,杀到了登州,夺得了登州水师的舟船,我等真能去得了南京吗?诸位别忘了郑和可在大江口驻守呢,你们可有自信打得过郑和的宝船战舰?” 作为大明现在的水战第一人,谁也不敢说在水战上能够打得过郑和。朱高煦叹了口气说道:“城我们守不住,突围我们也突不了,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既然大家都没有信心战守,也罢!就让孤承担所有罪责,向皇帝投降吧!” 朱高煦的这话一出,诸将大惊失色,开玩笑呢,你是皇帝的叔叔,就算是投降了,顶多失去权力,皇帝为了显示孝悌之心也会让你好好活着,我们怎么办,肯定会被皇帝当做典型全部杀了,不但自己一死,就连九族都会被诛,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刻绝对不能投降啊! “这时候不论亲疏所有人都齐声阻拦道:“殿下不可啊,事情还尚有可为,我等会尽力保证殿下的安全,请殿下收回成命!” 朱高煦心中冷笑,果然不出先生所料,这些人为了活命不惜牺牲自己。多亏了先生提醒,不然本王一拍脑袋作出决定,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如何保全孤,把孤绑起来当向朝廷投降的投名状吗?” 众将领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汉王竟然会如此看待他们,难道汉王不明白他们与汉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吗?汉王倒霉他们能好的了吗? “殿下何出此言?我等对殿下忠心耿耿啊!我等背主之后对我等毫无好处,怎么可能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可是不管将领们如何表忠心,先入为主的朱高煦都不相信,冷笑一声道:“自古谋逆者,不成功都没有好下场,诸位若想保住性命,最差也要保住家人性命,非大功不可,如今在乐安最大的功是什么?” 说着朱高煦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膛惨然一笑道:“乐安最大的功不就是本王吗?” 王斌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怒声说道:“殿下,别人臣管不了,臣保证,谁敢伤害殿下,先从臣的尸体上走过去!” 要说王斌的话对朱高煦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朱高煦现在要得不是忠心,而是顺利的投降走出城去。 正文 第221章 投降 朱高煦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投降,通过自己放下身段,求得侄子皇帝的原谅。王斌越是表现的忠心,越是让他下不来台。 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他朱高煦怎么好意思下令将人抓起来,可是不控制住这些将领,让士兵放下武器,就会产生变数。 除非这些手下明确表态朱高煦做什么决定都无条件的服从,不然朱高煦是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身边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孤意已决,明天所有人放下武器,开出城外等候朝廷的发落。诸位有谁不愿意,可以说出来,孤允许你们自行离去,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孤就管不了了。”朱高煦再次抛出了投降的论调。 一众汉王府麾下的将领这下子算是全明白了,敢情汉王是朕真打算献城投降了。众将顿时愤怒了,当初我们担心造反会引来朝廷的报复,到最好落个身死族灭,是你坚持要造反,觉得这皇位就该是你的。 现在反旗举起来了,大家都没有了退路,你却开始缩卵了。这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众将纷纷表示坚决不能投降,与其被朝廷羞辱我而死,不如堂堂正正的与官军大战一场。 “殿下,为什么要投降,难道投降了朝廷就会放过我们吗?在朝廷看来,即使我等降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朝廷必然重兵防备,一旦腾出手来,我等必死无疑!殿下就不考虑我等的身家性命吗?”乐安州知州朱恒问道。 “朱恒大胆,你怎么跟殿下说话呢?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王斌瞪了朱恒一眼喝道。 “臣失礼了!”朱恒嘴里说着失礼,却没有一点失礼要道歉的意思。 “这么说朱大人是不愿意放下武器了?”朱高煦问道。 “臣不愿意!” “好!还有谁?” 很快又有几人站出来表示不愿意放下武器,朱高煦将目光看向王斌,问道:“王指挥有何想法?” “臣没有想法,殿下做出什么决定臣都支持,不过臣不会受朝廷的羞辱,唯有一死而已,还请殿下保全臣的家眷。” “王指挥,不至于此!”朱高煦说出这样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殿下真的决定了吗?” “孤已经别无选择,你也看到了朝廷的实力,我们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与其把士卒推向死亡之地,不如我们扛下所有吧!”朱高煦这话说的有些艰难。 朱高煦到底没有狠下心来就反对投降的手下将领杀掉,只是将他们软禁在王府之中,与此同时命令世子率领亲卫去各个军营控制军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天色已经大亮,朱高煦让儿子将自己的双手倒缚,背上插上树枝,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不伦不类的样子。 在朱高煦的吩咐之下,所有的武器都装载在几辆大车上,由挽马拉着在士兵的眼皮底下出了城门,在护城河边上停下来,乐安城中的异样自然不能瞒过官军斥候的眼睛,很快就禀报到了皇帝跟前。 “什么?你说汉王将所有武器都拉出城外堆放在护城河边上,不知所为何事!”朱瞻基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不过没有得到最终答案之前,还是不要着急下结论! 很快官军就不必再胡乱猜测,汉王长史再次来到大营,朱瞻基第一时间接见了汉王长史,长史姓李名默,此次平汉王算是立下大功,只要不出意外,一场富贵已经在向他招手。 李默见了朱瞻基行礼已毕,朗声说道:“陛下!大事成矣!” “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王被臣说动,为了以防麾下带兵将官不愿投诚而带兵发动政变,汉王与臣用计将麾下诸将诳到王府之中,将众将软禁起来,然后派亲卫接管了各军的指挥权。 同时清缴了所有兵士的武器,这就是陛下看到的那些大车里满载的兵器的来源。如今的汉王军已经是手无寸铁,随时等候陛下的处置。 汉王城中已经列好队伍,只要臣带回圣旨,汉王就出城负荆请罪,大概就是如此,请陛下定夺。” 这下事情没有了悬念,大帐内的群臣看向皇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难怪昨天陛下强硬的拦下了大军的攻城行动,原来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汉王之事。 如今汉王缴械投降,官军兵不血刃拿下乐安,拿下汉王,这就给皇帝平添了武功。 “李卿往来穿梭,消弭了一场战争,使得大明儿女没有死在内战的自相残杀中,李卿功莫大焉。待到此间事了朕要大用李卿。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李卿再辛苦一趟,再进乐安城,引导汉王出城投降。” “臣谢陛下厚爱,怎敢不效死力!” 李默再次进城,作为双方的使者,沟通整个受降仪式的安排,不要在受降过程中闹出笑话。 李默走后,朱瞻基问群臣:“诸位爱卿,汉王叛军一万多人,算上家眷至少要五六万人,这些人该如何安排?” “陛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高级军官食君禄却不思报效陛下,报效朝廷。反倒投入汉王的怀抱为汉王出生入死。 朝廷必须严惩,才能震慑不臣与外藩蠢蠢欲动者,杀一儆百。让心怀不轨者生出畏惧之心,如此才能一劳永逸。”杨荣第一个出班建议道。 儒臣向来喜欢稳定,只有稳定他们才能持续获得利益,所以他们对于叛乱是零容忍,别看他们嘴里喊着仁义,可是杀起人来一点儿不比武人少。 其他文臣也是齐声符合,反倒是武臣倒是全部沉默,大概是升起了兔死狐悲之心。 朱瞻基倒是觉得杀人是最低级的解决办法,如今的大明到处都缺人,每一个人力资源都是宝贵的,杀了太可惜了。 “诸卿!朕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与诸位分享一下!” “陛下请赐教!” “大明如今的状况是中原与江南地区人口密集,其他偏远地方却因为缺人而始终发展不起来,朝廷每年要花费大量的钱粮用于戍边军卒的军费,以后大明尽量少判死刑,多判流放。通过流放达到增加边远地区人口。若是有一天边关地区的粮食能够自给,并且还能积攒出发动大战的储备,大明军队不受军需所累,必然会所向披靡。” 正文 第222章 功过是非 众臣对皇帝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屑一顾,若是对叛逆者不施以严惩,那是不是鼓励人造反呢?反正到时候一投降大不了就流放呗,只要不死就有机会回到故乡。 皇帝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妇人之仁。不过众臣也不会反对皇帝的这种处置方式,毕竟有一天自己犯了事,也希望能够从轻处置。 朱瞻基知道现在跟这些文武官员谈人的生命权,等于是对牛弹琴。在贵人的眼中,奴仆、平民的生命就是如同草芥,杀掉一茬又会长出一茬,处置叛乱不杀人怎么可能。 随着乐安城中的守军全部开出城外,被官军控制住之后,朱高煦与朱瞻垣父子被带到了皇帝的中军大帐。朱高煦把姿态放得很低,倒绑着双手,在后背上插着树枝,一进大帐就跪倒在地,口称:“罪臣朱高煦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二叔你我是叔侄,不必拘礼!”朱瞻基等朱高煦将一套礼节行完了,才假惺惺的说道:“范安,快将二叔扶起来,把二叔身上那些零碎去掉,给二叔搬个小马扎!” “罪臣不敢当!”朱高煦借着范安的劲儿站起来,范安帮他把绳子解开,将树枝拿掉。朱高煦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手,识趣的没有坐下来。 “二叔临到最后也算迷途知返,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从这一点来说,二叔就能免去不少的罪责。”说着朱瞻基让范安将一摞奏疏放到朱高煦的面前说道:“二叔不妨看看这些东西!” 朱高煦大略的翻了几本放到他面前的奏疏,基本上都是弹劾汉王图谋不轨,要求严惩叛逆者。皇帝给他看这奏疏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看看有多少想要自己死吗? 既然认怂了,那就怂到底吧。朱高煦再次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罪该万死,惟听陛下处置。” “朕要处置你,根本就不会给你出城投降的机会,昨天就会一鼓作气攻下城池,到时候乱兵之中,朕让你发生点意外再简单不过,还用这么大费周折吗? 朕知道你一直对我父子登上皇位不服气,觉得父皇一直在后方管理钱粮,招募兵员。哪有二叔跟着太宗一刀一枪与朝廷大军厮杀,打下了一个永乐盛世。 可是二叔想过没有,汉高祖刘邦与我朝太祖高皇帝在定爵位额时候,为何将掌管后勤的萧何与李善长定为功劳第一?” 朱高煦似乎从来都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父皇一直认为大哥比臣的功劳大是吗?” “原则上就是这样,一支没有后勤支持的军队,灭亡就是时间问题。如果钱粮充足随时都可以拉起一支可以作战的大军,如此一对比二叔可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吗? 恰恰相反的是父皇才是受到不公平最多的,二叔不妨想一想,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在皇爷爷的打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不是父皇心态平、有雅量,能够当二十多年的太子而屹立不倒吗?” 朱棣对朱高炽的打压,朱高煦是亲历者,以前总是觉得只要大哥被父皇收拾自己就会觉得离皇位又近了一步。可是大哥的太子看着摇摇欲坠,就是不倒。 这其中父皇的想法是最关键的,现在经过朱瞻基这么一说,朱高煦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从来就没有要换掉太子的想法。打压太子那是不想在他活着的时候看到太子的威望超过了皇帝,毕竟太子才是离皇位最近的那个人。 朱高煦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与老三不过是父皇用来打压大哥的棋子而已,然而棋子就是棋子,永远成不了下棋之人。 明白过来的朱高煦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演出了一场场的闹剧,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群臣看到朱高煦在朱瞻基的面前俯首帖耳,再也从前的蛮横无理之态。纷纷上前道贺:“臣等恭贺陛下,兵不血刃拿下乐安,平定叛乱!” 皇帝却并无高兴之态,黯然一叹道:“同室操戈,在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好在邀天之幸一场自相残杀的兵祸消弭,未使百姓遭遇兵祸,生灵涂炭。天家之争,致使兵祸,朕心有愧,如此丑事,何喜之有?” 皇帝此话一出,群臣全部失声,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揽罪责于己身? 朱瞻基也没指望众臣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朕希望以后朝廷在处理国内叛乱的时候,尤其是百姓造反这样的事件,多从百姓的角度考虑考虑问题,我们是肉食者,在我们多吃多占的同时应该考虑考虑老百姓能否承受的起。 华夏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造反,这样的百姓都被逼反,说明我们的官员是不合格的,官府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能只是收税,而不管百姓死活。 百姓为什么活不下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就是汉王造反这件事朝廷也有责任,乐安周边都是大明的官员军队,这么多的官员军队将乐安包围,居然还能给汉王制造出造反的机会,可见官府的不作为。 现在我大明的官员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愿意躬身做事,讲道理一套一套的,可是真要让他去执行,十成的差事他能完成八成这都是不得了的好成绩。更多的官员都是往衙门里一坐,一壶茶水,二三朋友,谈天说地,恨不得只要让他掌握中枢大明立刻就能飞升上天。 该他管的事却推给师爷胥吏,朕很想知道这师爷的薪俸是谁出的?朝廷可没有这项开支,官员不会这么好心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银子给师爷发薪俸吧!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自掏腰包,这钱是从哪里出的,诸位谁能告诉朕。” 大帐内的文武鸦雀无声,只要品级高一点的官员哪个不请师爷处理琐事,师爷的薪俸当然要从公款里除了,可是这事能做不能说啊! 正文 第223章 李默 文过饰非自古都是官员的拿手好戏,这是人类本性,并不会因为社会进步而有所改变。 要想让官员负责,就必须建立合理的监督机制,惰政比贪腐更可恨。偏偏大明的官员既贪腐有惰政,不改变大明官场的习气,无论什么新政到最后都会成为害民的恶政。 拿下乐安之后,朱瞻基派出钦使将分封到山东各地的汉王诸子全部押回乐安。汉王一系的爵位全部虢夺,在大军回京的时候全部押送回京城。 临离开乐安之前,朱瞻基将李默传到自己的大帐中,待他礼毕之后朱瞻基也不跟他客套,单刀直入的问道:“李爱卿对乐安今后的治理有何看法?” 李默听到皇帝的问话。强忍心头激动,拱手说道:“陛下当施仁政,消除百姓对汉王在乐安的影响。一些汉王倒行逆施所造成的官民对立,也需要朝廷尽量安抚,只有如此才能让百姓归心。” 朱瞻基听着李默的话,心里就是一阵腻歪,这些文官不论品级大小,讲话都喜欢高屋建瓴,却不说一条具体的施政意见。 听起来都对,却没有任何的可行之处,光说施仁政,什么样的政策叫仁政,具体该怎么做? 朱瞻基打断李默的话,说道:“这些大道理就不用说了,朕问你乐安该如何施政,落实到百姓身上的是什么样的政策?” 李默有些发懵,正常奏对不都是这样吗?先概括全局,然后再具体事件具体分析,哪有一上来就谈俗事的,那显得多没水平啊! 可是皇帝既然发问,又不能不说,好在李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汉王一系拿下,整个乐安,甚至山东一定会空出很多土地,这些犯官的土地需要重新清丈,建立黄册。并将这些土地发卖给失地的百姓,百姓手里没钱,可以分开年头慢慢偿还,等到还完了地钱土地就完全属于百姓了。” “为何不直接分给百姓?”朱瞻基插了一句嘴。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百姓付出努力得到的土地,他们才会珍惜,再说只要他们的地钱没有还完,就不敢卖地,土地才是百姓的立身之本。” “若是遇到士绅豪右阻挠该怎么办?空出来的土地可是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上来咬上一口!” “陛下的大军就在乐安,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于挑衅天子的威严!” 李默的想法符合当时官场的思想,动用军队解决矛盾是最蛮横,最简单的方法。可是朱瞻基接触后世的思想,非常赞同军队应该是保护国民的,而不是用来镇压国民。 “不能什么都指望军队来解决,军队在百姓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频繁出动针对百姓的行动,会使得朝廷与百姓的矛盾更加激烈,军队只能是最后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若是不动用军队,遇到有人煽动百姓对抗官府怎么办?” “这就要考验官员的行政能力,若是官员连地方都控制不住,完全被地方架空,成为地方的傀儡,朕要这样的官员有何用? 朕相信大明的百姓是知道好歹的,若是官府真心对他们好,他们怎么可能对抗官府。出现百姓对抗官府的情况在朕看来大多数情况都是官员不作为,任由胥吏压榨百姓。百姓不会认为这是胥吏的行为,而是会认为这是官府指使的。 无论胥吏做出什么恶事,最后背锅的只能是官府,只能是朝廷。朕可以告诉你,宣德朝的官不好当,再想坐在衙门当老爷是不可能的。 朝廷赋予你权力的同时也赋予给你义务,不说你能超额完成任务,最起码的也要做好本职的差事。” 李默暗暗心惊,都说当今陛下,与先帝大不相同,以前没有接触过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发现当今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似乎皇帝对地方官员的小动作,一些隐蔽的做法都一清二楚,现在不动手清理,只是时机不到。今天皇帝召见自己可能就是两种目的,一种是看自己能否为天子所用。只要自己确定跟随皇帝的脚步,以后就必须要跟随在皇帝的身边,以皇帝的意志为己任,甚至不惜与全天下为敌。 另一种就是话不投机,随便赏给自己一个职位,将自己打发了,以后再想出头可就难了。自己已经蹉跎半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虚耗下去,眼前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大丈夫要么五鼎食,要么五鼎烹,岂能虚度光阴! 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多个念头,眼下不容他多想,陛下需要他做出表态。 “陛下!臣唯陛下马首是瞻!”李默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这一跪,就等于把自己绑上了皇帝的战车, “李默!” “臣在!” “朕打算让你暂代乐安知州,全面负责清丈汉王一系的土地,所有土地全部收回,做为朕的皇庄,一亩土地也不会卖出。皇庄的土地朕打算施行集中化生产,推行朕最近一直琢磨的农场模式。” “陛下!什么叫农场?” “所谓农场,就是将大片的土地集中,然后雇佣工人耕种,为了减少耕种成本,朕尽量会采用机械方式进行耕作。在农场工作的百姓,每月按时发放钱粮,土地产出将不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 “陛下不可啊!如此一来,将会造成大量百姓失去土地,他们可怎么活下去?”李默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剥夺百姓的耕种权力,采用集中耕作,效率肯定会提高,同时使用的人口就会减少,失地的百姓可怎么活下去啊! “难得你能想到百姓的生死,这一点来说,你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心中有百姓,至少不会做出残民之举,不过朕就是要将百姓驱离土地,失地的百姓将由两个去处,一个是移民安南,那里气候湿润,一年三熟,到了安南每人会免费分五亩地,不分大人孩子。 一个是朕会派人来招工,朕在天津将大量投资建立工厂,这些工厂将会吸纳大量的失地百姓,把农民渐渐转化成工人。” 正文 第224章 剥离农业人口 李默算是明白了,合着皇帝这是故意要减少种地的人口,让田夫逐渐变成工匠。可是让李默不解的是皇帝要那么多工匠干什么,造出那么多东西有人买吗? 话到嘴边李默还是没有忍住将疑惑问出了口:“陛下,把这么多的农夫变成工匠,粮食问题如何解决?就算通过集中化耕种,提高了种植效率,粮食总产量没有变,可是这么多工匠生产出来的产品谁来买?没人买造出多少商品有什么用?” “为什么没人买?大明境内二十多年没有打过大的战争了,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整个大明至少有一万万人口了吧,这么多的人口,还能没有没人买东西。” “我的陛下啊!普通百姓除了生活必须的盐需要买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是尽量自给自足。他们根本就没有购买需求,如何能买东西。 更重要的一点是老百姓手中没钱,拿什么来买东西。” “既然是自给自足的社会,那我们就打破他,将大量百姓剥离土地,让百姓依靠做工养家糊口,只要我们保证工人的收入水平,使他们能够消费的起,慢慢这个市场也就培育了起来。 至于说百姓手里没钱,那就让他们手里有钱。通过提高百姓的工钱,让百姓能够获得更多的收入。通过提高粮食的收购价格让百姓获得更多的收入。 办法有很多,朝廷这些花出去的钱又会通过税收回收回来,再次进行二次分配,通过投资道路、交通工具的改进,进一步降低运输成本,让商品流通的速度越来越快,运输成本就会越来越低,商品的价格也会相应的降下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各方都得到了好处。” 李默明显对于皇帝所说的带有经济学特征的话不是很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提高百姓的工钱,若是钱都给了工匠,东家挣什么钱?哪个商人愿意做这个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不明白归不明白,不过李默不打算再问皇帝原因,只要能够按照皇帝的要求做事,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这就是他今后的全部工作。 也许在工作的过程当中,自己就能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图呢? “陛下!臣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不能明白也没有关系,慢慢就都明白了。不过你要保证清丈效率,抓紧时间在春耕之前将所有的土地全部清丈出来,并且开始招募农场工人,每百亩地按照一名壮丁计算,每个农场土地一万亩,需要一百名壮丁。要保证壮丁付出劳动获得报酬要优于自己耕种土地的收入,只有这样农场工人才不会想着自己购买土地,自己经营。 不过这些壮丁大多数都是有家室之人,按照平均每个家庭五口人计算,单单依靠壮丁自己的那点薪俸收入,他们的生活不会发生更多的改变。若是不能解决这些家属的就业问题,那就违背了设立农场的初衷。 为了保证进入农场工作的百姓生活要优于农场外的百姓,这些壮丁的家属,也要进行一些适当的工作,为此每个农场额外再增加每个人一亩自留地,这个自留地是壮丁家属生活的补充,这一亩地各家只有耕种权,没有买卖权,土地产权属于农场,也就是属于朕。 这些自留地按照十税一标砖征收赋税,交由农场,由农场统一上交到朕的內帑。” “是!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的重托。” “粮食问题再重视也不为过,朕希望你能在乐安州这里做出成绩,朕也好提拔于你,朕接下来就会安排专人到乐安来招募人手,你也要抓紧时间招募人手,别到时候朕把人都招募走了,你找不到耕种的工人。” “陛下放心,只要开出优厚的条件,还怕招不到人吗?就算乐安的人全部被人领走,臣也可以到临近的州县招募。” 朱瞻基在乐安待到宣德二年正月初六,朱高煦的所有儿子全部控制住,大军开始开拔回京。除了押送的朱高煦一家之外,还有朱高煦手下的一众高官。 底层士兵全部留在了乐安,由留下的一协官兵看守,其中的一个千总的士兵由石亨带领,听从新任的武定州知州李默指挥,进行土地清丈工作。 武定州这个名字是朱瞻基刚刚给起的,表示此州乃皇帝亲征以武力平定。 大军回程一路无事,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回了京城。不管有没有打仗,对于出征的文武官员还是要进行赏赐。 整个出征过程未伤一兵一卒,还能得到赏赐,自然是皆大欢喜。 有赏自然有罚,整个参与叛乱的汉王一系高层将官全部被抓,就连开始叫嚣着自裁也绝不受辱的王斌一样在被抓的人群当中。 这群人该如何处置,按照以前最常用的做法就是首恶族诛,胁从杀头抄家。然而汉王一系大大小小的官员几百人,连带着家属至少都是上千人的规模,这样大量的杀人除了满足一下帝王的淫威,于国何益? 况且现在的首恶又不能杀了,太祖皇帝的祖制是朱家子弟犯错只能圈禁不能杀。 主犯都不能杀,偏偏把从犯都杀了,这真的能增加朝廷的威信吗?朱瞻基是存疑的。 再说南洋、旧港那么缺人,这么多人发配过去也能增加当地汉人的人口,不比杀了更好一些。 当然这些人不能集中安置,必须要打散分开安置,这个年代发配这么远,这辈子都回不到祖宗安寝之地,在官民百姓的心里跟杀了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区别。 最难处置的反而是汉王,对于他的处置,天下宗室都在瞪着眼睛看着朱瞻基呢! 汉王的处置也可以成为一个契机,为解决未来的藩王问题提供一个样板。大明境内是不可能再留藩王封国,想要封藩只能去大明之外,汉王是犯了错误的藩王,将他分封到海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等到汉王在海外发展起来,就会成为众藩王眼中的一根标杆,到时候国内再一点点的挤压藩王的利益,相信他们自己会主动要求分封海外的。 正文 第225章 下绊子 朱瞻基想着未来整个南洋诸岛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王国、公国、侯国,甚至是伯爵都有可能请求封国。 大明朝廷只掌握各个关键的节点,实现离岸平衡,各国想要发展就得仰宗主国鼻息。因为各个国家的矿产资源朝廷有优先开采权,这些资源的分配权可是掌握在大明手中。 要想实现这一步,汉王的真心配合就是关键,朱瞻基决定亲自和朱高煦好好的谈一谈。 朱高煦如今被安置在他未就藩之前的宅子里,已经算是相当的优待。一应生活开支全部由皇帝的内帑承担,在最终的处置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一家算是失去了自由,任何人不得踏出宅子一步。 朱瞻基到来的时候,让这提心吊胆的一家子着实慌乱了一阵。赶紧全部迎出院子接驾,御辇直接驶进院子,朱瞻基坐在辇上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朱高煦一家子。 “都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的生活过得如何?” “劳陛下惦记,罪臣过得还好,有吃有喝饿不死!”朱高煦在京城被憋在宅子里,刚开始还能忍受,过不了几天就受不了了,像他这样的天潢贵胄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 朱瞻基当然听得出来朱高煦语气中的不满,在范安的搀扶下,走下御辇亲自上前将朱高煦扶了起来。 朱高煦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皇帝进屋内,朱瞻基抬脚就往屋里走,却没留神朱高煦突然伸出的一只脚,一下子绊在朱高煦的脚上,整个人直接向前趴了过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范安和身边的贴身侍卫,谁都没想到朱高煦会如孩子一般使这种小伎俩。 范安急步上前护在朱瞻基身前,高声喝道:“护驾!将贼子拿下!” 护卫们呼啦一下将朱高煦围住,朱高煦也不反抗,站在那里让护卫将他捆绑起来。 朱瞻基在范安的搀扶下活动了几下身体,身上没有明显的受伤之处。这也得亏是寒冬季节,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若是夏季穿得单薄,非得摔个满脸花。 若是那样的话,可就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不说朱瞻基自己的意愿,就是太后与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放过朱高煦。 朱瞻基也是异常愤怒,这算怎么回事,朕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如此对待朕。朱高煦的做法就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二叔满意了吗?若是不满意,朕再让你绊上一回!”朱瞻基盯着朱高煦问道。 朱高煦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是出于恶作剧般的一脚,居然将皇帝绊了一个大跟头,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皇帝若是因此杀了自己,天下人都不能说出任何话来。 可是羞刀难入鞘,既然做下了,死也要硬扛着。 “罪臣不知为何,脚就突然伸出去了,事已做下皇帝如何处置臣,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是不满的地方太多了是吗?你有什么资格可不满的?” “臣好歹也是太宗之子,也是你的亲叔叔,你就如此圈禁于臣,每日里只能在这方寸之间,骑不得马,射不得箭,如此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委屈,那些被你连累,到现在都关在大牢里的你的麾下将领,他们委不委屈。你是天潢贵胄无论如何朕都不能违背祖制杀了你,可是他们却因你的野心与无能在即将到来的判决中被处以极刑。 他们本来都是我大明优秀的军人,最应该死去的地方是战场,而不是刑场,午夜梦回梦到他们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羞愧吗? 比起他们因你而死。你却能衣食无忧的活着,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朱瞻基的诛心之语刺激的朱高煦须发竖起,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若不是被绳索捆住,朱瞻基相信朱高煦绝对能过来跟他拼命。 “朱瞻基!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切罪责皆是老夫所为,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何罪之有?” “他们首先是大明之臣,然后才是你朱高煦的手下,在你造反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立刻与你决裂,这才是人臣所为。他们不但不劝阻于你,而且还助纣为虐,你是主犯他们也是从犯。” 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朱瞻基说得话一点没错,历朝历代对于造反者都是从重处置,通过杀戮震慑其他心怀不轨者。 朱高煦知道正常情况下,他的这些跟着他造反的下属一个都活不了,不抄家灭族已经是皇帝仁慈了。 朱高煦除了脾气暴躁之外,人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这些跟随他多年的老弟兄,如今因他而死,他的良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高煦直直的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苦苦哀求道:“陛下!罪臣知错,只要陛下能放过罪臣这些下属,臣马上就自尽,不让陛下背上杀叔的名声,罪臣不求别的,哪怕将他们流放边墙为国戍边也好。 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让他们为国战死沙场吧!若是他们不愿意,罪臣亲自去说服他们,保证他们不带任何情绪的去边关戍守。” 朱瞻基等的就是朱高煦的这句话,必须要让朱高煦心甘情愿的带着他的手下这些人出海,开好藩王分封海外这个头。 不然强逼着把人送出去,到最后朱高煦破罐子破摔,混得人不人鬼不鬼,让其他藩王看到朱高煦的下场,谁还愿意封藩到海外。 “二叔!你是朕的叔叔,朕能相信你,可是你让朝臣如何相信你,你的这些手下到了边关之后,万一纠结一伙人再次造反怎么办? 他们本来是高级将领,平时都是颐指气使,一下子贬成小卒,尽受上官欺压,心理怎么能够平衡?” 朱高煦瞪着牛眼也没辙了,他带了一辈子的兵太清楚军中的龌龊之事了。本来就是犯官,属于严加管束之人,就算是被上官欺负了,也没人做主。逼急了再次杀官造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如何才能让这些手下有个好的归宿呢? 朱高煦眼巴巴看着皇帝问道:“陛下可有更好的办法,若是有罪臣一定照做!” 正文 第226章 封藩海外 朱瞻基故意犹豫不决了半天,才张口说道:“二叔!朕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请二叔参考一下。” “什么想法,只要能活命就是好想法。”朱高煦急切的问道。 “认识苏禄国王吧?” “当然认识了,这老东西来了我大明就赖在大明不走了,最后还死在了我大明。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既然二叔知道苏禄国王,可知这苏禄国在什么地方?” “听说在海外几千里,那国王是跟着马保的宝船来的。” “二叔博闻强记,朕佩服!朕听郑和说过,整个南洋地面,不比我大明小,而且一年四季都是夏季,土地肥沃,一年三熟。我华夏先民已有很多人在南洋扎根,日子都过得不错。 二叔既然不愿意在京城做寓公,现在可以带着手下之人下南洋开拓,朕准许你可以占一座岛屿,作为大明的藩属国。每年向朝廷缴纳二成的赋税作为藩属国的贡品,其他收入全部归藩属国支配。 朝廷不会干涉你国中的任何军政之事,朝廷只要三项权力,一项是朝廷拥有在你的国中开矿的权利,当然矿产产出朝廷与你的王国根据投资比例分配利益。 第二条是藩属国的对外交往权利在朝廷手中,没有朝廷允许,你的王国不得与任何国家缔结条约,包括对外的战争也要经过朝廷的批准。 第三条是藩属国的港口要无条件对朝廷军民船只开放,不得有任何刁难与阻挠。” 换了以前的时候,谁敢说让他去海外打拼,他敢当场拔刀砍人。他朱高煦连云南都不愿意去,更别说去海外了。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的朱高煦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与囚禁在方寸之间相比,去海外打拼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是朱高煦留了个心眼儿,不能轻易点头,他现在明白了,皇帝今天来见自己就是为了说服自己去海外就藩,并且在海外藩王将拥有更多的权利。 本来自己可以争取更多的利益,结果今天伸出的一脚将自己的利益几乎全部葬送。现在已经不是皇帝对自己有所求,而是自己对皇帝有所求。 朱高煦心中悔恨交加,却是为时已晚,现在再跟皇帝提条件,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做出这样的事,皇帝都没有弄死自己,无论放到任何时候,都当得起一个仁字了。 换做是他朱高煦绝对先把羞辱自己的人砍了,然后再谈其他。难道这就是自己与大哥父子的差距吗? 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不过还是要争取一下,能要来多少好处都是赚的。 “陛下,不知打算将罪臣放在哪里?” 朱瞻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让范安拿出一副巨大的地图挂在廊下,朱瞻基指着这幅地图说道:“这地图是郑和根据实际航海,以及听当地人口述绘制出来的南洋地图,二叔请看!” 朱高煦凑上前去随着朱瞻基的手比划的地区定睛观看,只见地图上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岛屿。最大的一座大岛叫做吕宋岛,再往下看还有很多的小岛,以及一座与吕宋岛差不多大的岛屿,岛屿的名字叫做棉兰老岛。 朱瞻基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就是苏禄国,郑和率领船队到达了这里,这片大岛叫做棉兰老岛。苏禄国王生前要将整个苏禄的土地内附给我大明,当时太宗皇帝并未答应,只是允许其作为藩属国存在。 这片土地上不光有苏禄一个国家,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土人部落。这些部落互不统属,相互之间征伐不断,只为获得奴隶和女人。 只要我大明出动一个卫所的人马就能将这些土人打得屁滚尿流,二叔觉得这天赐之地我大明该不该占据?” 朱高煦瞪着眼睛看着地图,指着地图上两个大岛,问出了一个让朱瞻基哭笑不得的问题:“这两个大岛,哪个上面有我汉人生活?” “两个大岛上面都有汉人生活,因为吕宋岛更靠近我大明,汉人更多一些,二叔问有没有汉人做什么?” “有汉人生活的地方就说明这个地方适合我汉人生活,不然我汉人去了哪里水土不服,十成去了留不下五成,那谁还敢去!” “二叔说的有道理,不过南洋诸岛土人懒惰,即使再好的土地,他们也不珍惜,因为他们不用劳动也饿不死,冻不死。一年四季野地里都有食物可供人们实用。 正是这样丰富的物产养成了土人懒惰的习惯,我汉人在南洋因为勤劳,一直都是最富有的人群,可是当地都是土人政权,汉人空有大量的财富,却无自我保护的能力,二叔去了南洋若是为汉人提供保护,使得汉人能够安心生产生活,必然能够得到当地汉人的拥护。 有了当地汉人的拥护,二叔很快就能在当地站稳脚跟,二叔要切记,无论什么时候也要把汉人放在第一位,不能为了向土人妥协,而牺牲汉人的利益。” 朱高煦觉得皇帝的话有些奇怪,都是汉人不向着汉人,难道还要向着土人吗?不过他倒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而是向皇帝说道:“陛下,罪臣去哪个岛?” “这两个岛你去哪个都可以,不过你若是选择吕宋岛。只能占一半,另一半要给其他人留着。若是你去棉兰老岛,除了苏禄国的地盘,其他地方都是你的。就是苏禄国,你也可以慢慢将其归化,最终成为我汉人的一部分。你到了南洋之后,佛道两教也会跟随你到南洋传教,你要对佛道两教传教的僧道提供保护。” 朱高煦想了一会儿,又与儿子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棉兰老岛,儿子们的意见是与其与别人分享一座大岛,不如自己独占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岛屿。而且看起来棉兰老岛也不比吕宋岛小多少,在创业初期,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 “臣选择棉兰老岛,不过臣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不可以改一个名字,还请陛下赐名。” “就叫汉王岛如何?以你的爵位给这座岛屿命名。” “臣谢陛下给汉王岛赐名,谢陛下为臣恢复爵位。” 正文 第227章 亲兄弟明算账 朱瞻基没想到朱高煦会选择最南边的棉兰老岛,这座大岛离大明可是更远。 “二叔决定好了,可就不能再更改了!” “不改了,臣以后就在这座岛上养老了。” “那好!你的那些部下现在还都在武定州进行集体劳改,等到王景弘的船队回到天津,你们就可以搭乘海军船只前往汉王岛。 不过你们此去汉王岛是去建国,等于我们朱家的一次分家,既然是分家那就要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出海的一切费用与海军出动的费用要记在你们的身上,现在没钱以后发展起来再还。 另外朕会再支援你们一个一个卫的卫所兵,连带家属一起给你运送过去。加上那你自有的两卫人马,这样你的汉国立国就有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在汉王岛就是无敌的存在。 日后再想增加人口就需要你们自己努力了,朝廷只支援你们在当地站稳脚跟。 当然这些都是军事援助,你们都是需要还的。” 朱高煦也对大侄子的斤斤计较哭笑不得,有必要算的这么清楚吗?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国的皇帝,一朝天子,怎么跟个小贩一般锱铢必较。这坊间传言皇帝好行商贾之事,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陛下!罪臣现在一穷二白,即使是还也要等到臣立国之后,有了稳定的收入之后才能慢慢偿还。” “这个不着急,朕允许你们分五十年还清,期间只需要付给朝廷一点儿很少的利息就行。 另外朕问问二叔,读书人要不要?到时候朝廷会发配犯官到南洋各地,若是二叔需要,朕也可以折价发配到汉国。” 朱高煦彻底无语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个大侄子这么无耻呢?不过这读书人还真是需要,不然以后的汉国全是一群文盲管理国家怎么行,最差劲也得有读书人教育子弟读书吧。 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朱高煦痛快的就答应了:“要!陛下有多少臣就要多少!” 朱瞻基也是不禁莞尔,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谁都想往自己的碗里多吃多占。 未来这些藩属国不但要向宗主国缴纳二成赋税,还要承担宗主国对外作战的任务,只要宗主国对外发动战争,所有藩属国都必须无条件出兵。 当然藩属国受到欺辱侵略,宗主国也要无条件出兵保护,藩属国之间互相征伐宗主国则尽量采取调解的方式进行干预。 “好!具体的事情会有专人与你接洽,朕就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二叔可以在京城自由行动,只要不出城无人对二叔进行阻拦,一旦宝船到了天津靠岸,立刻组织人手出发。” “臣明白!” 朱瞻基没想到朱高煦竟然成了打开海外封藩的钥匙,未来几年必须要对汉国进行全方位的扶持,让其他藩王看到海外封藩的好处。 当他们知道海外封藩的好处,都不用朱瞻基去说,他们自己就会主动找上门来要求海外封藩。 与其在国内被当成猪养,不如去海外奋力拼搏,还能够过一过称孤道寡的一国君主之瘾。 朱高煦封藩海外的消息,一经弋谦掌管的邸报刊载之后,立刻在京城引起了热议。 一时间京城百姓纷纷猜测这个汉王岛究竟在什么地方?报纸上描述的汉王岛非常的简略,只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盛夏,稻米一年三熟,野外有吃不尽的水果,还有随处可得的猎物。 京城百姓也有见多识广之人,大明广东布政使司琼州府可就是终年盛夏,稻米能够一年三熟。 然而琼州府并未因此富庶,只因当地汉苗杂处,民族矛盾重重,百姓跟本不能安心耕耘。 再加上山高皇帝远,官府豪右勾结黔首百姓根本没有余力发展生产。这个汉王岛一定是比琼州府还要遥远的地方,琼州府有土人,汉王岛也一定有土人。 也不知道汉人去了那里能不能站住脚很,要是能够站稳脚跟,就凭这一年三熟,那还不天天吃白米饭啊! 对于吃饱吃好是人类最原始的追求,汉王海外分封引起了百姓的无限遐想。同时朝中诸臣也是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弄出一个分封海外,将朱高煦这样的烫手山芋给推了出去。 要不然不管是杀,还是圈禁,都对皇帝的名声产生负面影响,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叔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父。这样的近支长辈的处置直接影响皇帝的仁名,可是一个分封海外轻飘飘的就化解了这样的尴尬。 尽管在朝臣的眼里,所谓的分封海外其实就是变相的流放,海外能有什么好地方,除了不开化的土人之外,只剩下蛮荒的土地。 可是分封就是分封,汉王的爵位未变,他还是大明朝的亲王,分封出去就是藩王。 按照邸报上的说法,这分封出去藩王的权力要比在国内的藩王大得多,简直和那些藩属国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朱高煦分封海外,意见最大的就是范安。他是亲眼看到朱高煦伸脚将皇帝绊倒,就算是给他按上一个行刺的罪名都一点不算冤枉他。 依范安的想法,就该将朱高煦一刀砍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些写史的,只要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还敢胡说八道吗? 在回宫的路上,范安就小声对皇帝说道:“皇爷!您太仁慈了,汉王太过分了,您没法动手,奴婢却没有顾忌。东厂有很多种办法让汉王死于无形,就算是查出来,也是奴婢的个人行为。” “收起你的念头,没有朕的允许你若是敢有任何行动,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范安掌握的东厂与全旭掌握的锦衣卫一样,是皇帝手中的两把刀。刀就是刀,刀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刀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主人还能控制的住吗? 范安没想到皇帝如此疾言厉色,与平常的皇帝完全不一样,范安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是皇帝动怒肯定是自己有什么错误,认错就对了。 “奴婢不敢,没有皇爷的旨意奴婢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猫。” 正文 第228章 王二回京 朱瞻基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范安跟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这样呵斥有伤范安的脸面。 “你是朕的身边人,你做的任何事,不管有没有朕的授意,在外人眼里都是朕授意的。你在外面代表的就是朕,所以朕不得不对你严格要求。 你以为朕不生气吗?可是为了大局朕只能忍,上位者不能因为个人好恶作出决定。” “奴婢知错!” “罢了!朕也知道你是心疼朕,朕也不是怪你,只是你以后的权柄越来越重,身边依附于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些人的话你要做出理智的判断,要有主见,不能人云亦云。” 范安认真听着皇帝对他讲的话,他知道这是皇帝在提点他。 “奴婢谢皇爷指点,这天下能够得到皇爷指点的人有几个,奴婢何其有幸也!” 朱瞻基被范安的这记马屁给逗乐了,笑着骂道:“别的没学会,油腔滑调倒是没少学。” “奴婢说的可是事实!”范安喊冤道。 朱瞻基也不理会他,回到宫中收到了上海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王景弘率领船队已经到了上海海关,在上海休整几天后就会启程北上天津。 也不知道这一趟出去船队为内帑挣了多少钱,不光是朱瞻基在琢磨能有多少收入。在京的勋贵也陆陆续续的得到了船队回来的消息,他们可都有船在船队里跟着。 这一趟出去除了扣除给皇帝的,还能剩下多少钱,这是所有勋贵都期盼的事。 船队北上天津,将船上的货物卸下之后,马上就要装船新的货物。为了厘清货物的种类以及该如何缴纳赋税,天津海关急需建立起来。 海关管理的人选朱瞻基已经想好,就用如今在临清巡检司位置上的王仲义。这王二在临清历练了快两年的时间,对于征税的门路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王二如今在临清已经成了最有权力之人,就连知州董怀礼都要让他三分。更为关键的是这王二油盐不进,不管谁给送礼都是来者不拒,可是这边收了礼那边就翻脸不认人。 也有人心中不忿,举报王二贪腐受贿,可是所有举报最后都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真的没人查王二吗?当然不可能没有,就算王二在临清没有人敢惹,临清的上面还有东昌府,还有山东布政使司。这些高官可不是王二能够左右的,然而不论是明察暗访,还是武力强拿都被王二一一化解。 作为上官,你若按照程序来查,我敞开大门欢迎你来查,若是想使什么龌龊的手段,王二可是天子亲卫,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跟他耍横。 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因为不管王二收多少礼,这些钱财都会登记在案,全部入了国库,王二从来不会动一文钱。 贵人们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黔首百姓出身的贼丘八竟然不爱钱,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王二不爱钱吗?怎么可能不爱钱,是人就爱钱。王二不敢受贿那是因为朱瞻基设计的一套制约机制,首先军事长官不管钱粮,管钱粮的镇抚官又无权插手军队训练指挥,管作战的参谋赞画又只负责作战计划的制定和夜不收的管理。 而且士兵中还有一个监督军饷发放,后勤伙食采购等事宜的士兵委员会。互相制衡之下,又权责明确,那块出了问题就会直接找哪一块的负责人,不会出现推诿扯皮之事。 王二不受贿一方面是因为对皇帝的忠义之心,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种制衡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王二也不知道谁会将他受贿的事捅到皇帝那里,为了一点阿堵物将自己的前程毁了太不值得。 贵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王二的不受贿是这样的原因,在他们的认知里,贪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接到皇帝让他回京的圣旨,王二不敢怠慢,将职务移交给副手之后,只带着两个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后,王二顾不上休息直接赶往宫城,守门的宦官早已受到叮嘱,一听是王仲义来了,赶紧将他领进了乾清宫。 这是王二第一次进宫,高大巍峨的建筑,红墙碧瓦映衬着帝王的威严。一直以来都号称傻大胆的王二紧张了,咽了口唾沫,心想:陛下住的地方可真够大、真够气派的。 前面领路的小宦官似乎感受到了王二四处张望的目光,呵斥道:“低头安心走路,不得四处张望,以免冲撞了贵人。” 王二撇撇嘴没有做声,很快便来到了乾清宫。时隔两年君臣二人再次见面,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光景。当年的太子如今已是九五至尊的天子,王二一进门就跪倒在地磕头道:“臣王仲义叩见陛下!” 王二没有学过宫廷礼仪,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学习什么见驾礼仪,行的礼有些不伦不类。朱瞻基倒是很喜欢王二这股子的淳朴劲儿,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二说道:“起来吧!这两年在临清,学习可有落下?” 王二一听皇帝见面就问他识字的事,站起来自信满满地说道:“回陛下,臣这两年已经将常用字都认全了,就是写还是写不好,臣还在努力练习。您还别说这识字就是有好处,那些人再想那张纸糊弄臣,臣就不用再找人念字了。” “识字的好处多着呢,首先这当官若是不识字可是当不了的,朕这次把你召回来,是有差事安排给你,朕准备在天津开设新的海关,负责天津港海船的出入港的征税管理。朕从羽林军中拨出五百人交给你,你与胡元澄配合快速将海关的架子搭起来。 你负责天津港内外的征税,胡元澄负责天津工业区的运营,你们二人相互配合给朕管好这天津卫。同时你要组建一支缉私船队,专门负责追查走私船只,任何敢于走私的船只和人员,船只没收,人员流放南洋旧港。 你暂时先领五品千总之官职,回头去兵部领上告身就回家去看看你的老娘,未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都要给朕待在天津港海关,到了天津安顿下来就抓紧娶个媳妇成个家。” 正文 第229章 过路费 什么时候,升官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从宫中出来,王二的嘴就没有闭上过。一下子连升两级,从百户直接到了千户。 虽然不是自己期待的继续带兵,但是升官总归是一件好事,去兵部职方司将告身领出来穿在身上。如今的武官地位还很高,不说稳压文官一头,至少也是平视文官。 看着自己身上绣着熊罴补子的青色官袍,心中满足感油然而生,当初为了一口饱饭当兵的穷小子如今已经是朝廷的五品大官。这个品级就是见了房山县令,也得他给咱行礼。 当兵这几年吃住都在军营,王二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拿到的军饷除了捎回家里,剩余的都换成了银子。 王二当兵不久就已经升为了百户,后来军制改革百户改成队官,军饷却是不变的。 如今他的包袱里就装着百两银子,这是王二回家的见面礼。几年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家里如今怎么样了? 一想到家里的老娘、兄嫂和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王二的心头就是一阵火热。 在京城的集市上买了各种的点心小吃、还有给侄子的小刀玩具,侄女的布偶娃娃,大哥的几坛好酒,嫂子与老娘的几匹布匹。 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一大堆,王二加上他的两个亲兵肯定是拿不走的。在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装了满满的一马车。由车把式赶着车,王二与两个亲兵在前面带路,一路向着房山州行去。 与王二出来当兵时不一样的是,京城到房山的官道修的异常平整。路面铺着细小的石子,很明显是用石碾子细细的碾压过,马车走在路上都压不出车辙。 以前的路从京城过了卢沟桥,去往房山的路就越来越烂,从房山到京城赶车最少都要走上两天。 如今这路王二就算一天打不了来回,走一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二知道着路肯定是这两年才修起来的,路好走了通行的效率自然就提高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辆行人就是明证。 这些行人看到王二穿着官服,明显有些畏惧,不敢离得王二太近。 一路行至一条小河旁边,道路变得宽阔起来,一座砖石为基,原木为梁的大桥横在小河上。 小河不宽,也就三丈左右,河水最深处也不到五尺。可就是这样一条小河如果没有这座桥,车辆就过不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设置了关卡,来往的行人并不收费,只要是骑马赶车之人都要交费才能过去。骑马之人收费五文,普通车辆加马匹收费十文,若是你非要造一辆加宽加长的大车那你就再多掏五文,因为你的车辆普通通道过不去,只能走加宽车道。 你若觉得心疼钱可以绕路,绕上一天可能就绕过去了。当然多绕一天的成本是否抵得上这过路费钱,人家就不管了。 王二一行人三匹马,一辆马车一共缴纳了二十五文永乐通宝,过路的时候王二特意观察了一下,这里与临清税关的收费模式相同,也是开票的不管收钱,收钱的不管查验,最后一道查验的只查看税票与马匹车辆是否相同。 王二知道,这样的制衡之下,想要偷税漏税很难,除非花大价钱将所有人都买通,那样花的钱还不如自己去交税呢! 通关过后,王二正想着准备启程前行,突然后面关卡处一阵喧哗。王二定睛观看,就见一个穿着打扮像个富家翁的中年人指着关卡的文吏怒骂道:“你这贱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敢拦住我们的车队收税,活得不耐烦了吗?” 负责通关的文吏寸步不让道:“某家不管你家老爷是谁,谁从这里过也得交税,这是皇帝陛下御批的,你家老爷再大还能大过皇帝陛下。” “彼其娘之,你少拿皇帝陛下吓唬爷们儿,皇帝陛下待在紫禁城会你这点儿破事儿!”中年人完全没有被皇帝陛下这四个字吓住,而是一脸的不屑。 “皇帝陛下管不管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某再警告你一次,要过就按规定交税,不过您掉头愿意从哪里走就从哪里走。”文吏警告道。 “爷们儿凭什么要交税,大明朝有规定士绅不纳税,不服役,你敢违抗祖制吗?” 文吏似乎见多了中年人这样的挑衅者,不急不忙地说道:“麻烦你给某家说说《大明律》、《大诰》哪一本祖制上有士绅不纳税的条款,况且士绅优待也只针对土地,与某这税关何干?” 中年人不过是狗仗人势之辈,哪里懂得什么《大明律》,不过他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文吏说的两本律法都是太祖钦定,也就是祖制。如果他敢再这两本律法上嚼舌头,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爷们儿不懂什么《大明律》,爷们儿只知道这些年咱们家就没交过税,若是给你这小小关卡交税我家老爷还要不要脸面了。” 中年人的抗议引起了路人的围观,大多数人都对这桥头设立关卡心怀不满,不过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头铁,只能花钱买个痛快。 如今有人敢于挑衅税关,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纷纷起哄道:“对我们凭什么要交过路费,你们这是山大王吗?” 文吏对于人们的起哄似乎见怪不怪,一点儿都没有着急的样子,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家老爷是谁?你敢报上名来吗?” “我家老爷乃是大明内阁大学士……”说到这里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收嘴道:“我家老爷是谁关你什么事?” 文吏叹了口气说道:“像你这样冒充权贵家人的某家见得多了,你若是过路就赶紧交税过路,不然就赶紧掉头回去,再待一会儿后面的车辆行人都堵在这里了。你若再不配合某家的工作,某家可要强制执行了。” 文吏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让中年人受到了羞辱,不过他还是没敢报出自家家主的姓名。 中年人梗着脖子说道:“爷们儿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看你能把爷们儿怎么着?” 正文 第230章 昂贵的路 中年人摆出一副老子就是如此,你奈我何的样子,这样就让双方的沟通进入了死局。这时候要么文吏退让,在中年人的淫威下选择放行,要么就是文吏动用税关的保卫力量将中年人拿下。 王二看着这个文吏的手段,再对比自己刚开始接手临清税关时的处置方法,很明显文吏的处置方式更加的圆润,这也是临清税关在日常征税过程中总结出的经验。 大多数人还是能够接受税关的税收政策,即使有些人会有怨言,在工作人员的解释下,还是能够理解的朝廷收税的理由。 当然如果遇到今天这种蛮不讲理之人,就会采取强制手段。最关键的是采取手段后能不能顶住背后之人的攻击。 文吏眼见劝说不动,也不再和他废话,抓起胸前的竹哨放在嘴里使劲吹动:“嘟!嘟!嘟!”很快一队士兵从道路一边的营房里跑了出来,在文吏的指引下动作迅捷的将中年人一伙人团团围住。 中年人看到关卡动用了武力,嘴里叫嚣着:“你敢动爷们儿一个试试!”身体却在士兵的威逼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将色厉内荏的本质表露无遗。 中年人眼见事情在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顿时就怂了,他本就是狐假虎威,眼看就要兜不住场面,真要传到家主耳朵里,保不齐连命都得丢掉半条。 “军爷饶命!小人这就交税,还请军爷高抬贵手放过小人这一回。”中年人果断认怂求饶,真要被抓起来让人家一审问,自己肯定会把老爷供出去。 一旁看热闹的行人看着中年人丑态毕出,一阵哄堂大笑,浑然不觉刚才自己也是起哄架秧子的一员。 王二看到这里,觉得索然无味,这里发生的事,自己都经历过,而且比这更严重的对峙都有过。 关卡是为了收税,而不是为了抓人,出动士兵更多的作用是威慑。见那中年人低头,文吏拱手向士兵道谢,士兵让开通道中年人跟着文吏去办理交税的手续,中年人发现这税卡并没有因为他不配合征税就向他多收钱,依然还是按照规定一板一眼的进行操作。 利用这个机会文吏对着周围的人群拱手说道:“某家知道诸位都不愿意叫这个过桥费,在某家说出收费的原因之前,先问诸位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诸位觉得如今走京城到房山的官道与以往有何不同?第二个问题是诸位可知修这条路官府花费几何?” 大家走路的时候谁会关注这条路是花多少钱修的,反正朝廷修路都是征发徭役,能花多少钱?不过这条官道确实修的好,车子走上去又快又省力,真不知道是哪个官员这么下力气修出这么好的路。 王二看到没有人说话,就给这文吏当了一回捧哏:“这路修的是真好,不过就是有点费马蹄铁,不知道这路一尺见方花费几何?” 文吏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帮他兜住场子的五品武官,说道:“这条京房公路是皇帝陛下与房山州衙联合出资修筑的,这条路没有征用一个徭役,完全是采用雇佣的方式进行修筑。按照皇帝陛下给出的标准,路基要高出地面一尺,用石碾子反复碾压压实。 路基上面再敷设一层一指厚的碎石子,再次用石碾子压实,这时候的路面已经非常结实,不过碎石子凹凸不平,走在路面上会影响舒适度。 为了提高道路的舒适度,随时上面会再次敷设一层堪堪盖住碎石的细砂,为了保证下雨天不会冲毁路面,道路两边还要用砖石砌成边缘保护带。诸位想一想这样的道路要花费多少银子?”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这路这么好走呢,光是这么一层层的堆积材料就得花费多少银子,更别说还要出钱雇佣劳工。 有人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这路到底花费了多少钱?” “修一丈长要花费一贯钱,一里路一百五十丈就要花费一百五十贯。从丽正门(正阳门)到房山县衙总长七十里,诸位算算这么一段路得花多少钱?这还不算沿途修建的桥梁呢,每一座桥梁的花费更是要翻上几十倍的。 这路可不是一次性修好就永远不会毁坏,道路是需要维护的,这也是官府在这里设卡收税的初衷。官府只针对马匹车辆等大型交通工具收费,行人走路是不收费的。 那是因为人的重量轻,基本不会对路面造成什么伤害。车马就不一样了,马蹄与车轮对路面的破坏最为严重。官府的原则就是谁走路谁花钱,这钱就用来维护道路,以及用来修建新的道路。 你们总觉得对你们收税很难受,似乎让你们增加了负担,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道路修好了,你们通行的时间是不是也缩短了。缩短的时间里,你们是不是省下了住店打尖的费用,这个费用是不是要比你们所交的这点税要多得多。” 文吏的话让这些来往的商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总是在想着官府收税是增加了他们的成本,却从来没有想过道路好走通畅之后,所节约出来的时间成本。 经过文吏这么一解释,路人们也就释然了,人家花这么多的钱粮修好道路凭什么让你白走。 经过这样一个并不和谐的小插曲,排队过税卡的人明显的抵触心理少了不少。王二暗暗记在心里,对这个文吏抓住机会宣传税收的用途,让缴税的人觉得他们是在为自己缴税,这个操作非常值得借鉴。 过了小清河,就已经进入了房山州的地界,一路前行再无税卡,走到房山州城外,这段新修筑的道路便走到了尽头。 下了官道,便是回家的小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崎岖难走的小路让王二顿生宁愿再花二十五文钱,也希望把自己家乡的道路修好。 也许是近乡情怯,离家越近王二的心里就越忐忑,他无法想象自己离开家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老娘与兄嫂还有两个侄子侄女现在过的如何了,是不是还是每天为了一口吃食愁眉苦脸。 正文 第231章 回家 马车进了自己熟悉的小村子,若不是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眼前的情景让他差点感觉是走错了地方,村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很多砖石房屋。 现在还不是农忙最忙的季节,村子里有不少人家都在翻修房屋。王二注意到村民们不是简单的用泥巴糊一糊破洞的土墙,而是使用砖石在重新建房。 这样的成本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承受的,什么时候他们村子这么富有了,已经富有到可以随意使用砖石建房了吗? 这一刻王二迫切地想回自己家看一看,离开家乡的两年多时间,家乡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兄嫂不识字,每次托人写信都是简短的几句问候,他只知道家里挖了鱼塘养了鸭。 王二的家村子中间位置,他带着两个亲兵与赶车的车把式向着村子中间的家中走去。 街上的人看着这个衣着华丽面庞熟悉的人,知道是谁却不敢上前搭话,阶级的鸿沟把本来是守望互助的邻里变成了陌路。 王二倒是没有端起官架子,在街上遇到的熟悉的村民,都会上前打个招呼。 这边王二前脚离开,后边的村民就开始了议论:“那老王家的二小子现在可是富贵了吆!瞅瞅人家骑得那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那马车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那得花多少啊!” 小孩子们不懂得什么叫做官威,跟在马车后面疯跑,似乎期望着马车里会突然掉出一个好东西让他们捡拾。 看着孩子们追逐着他们的样子,王二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也和这些孩子一样,村子里哪怕来个货郎都要从村头追到村尾。 平静的小村庄突然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注定会成为村子里的热点,成为连续多日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会成为村民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来到记忆中的自家门前,王二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家里就有三间茅草房和一个篱笆扎起来的院子。 可是眼前的这个院子,居然是青砖修砌,黛瓦门楼下是朱漆大门,大门关着看不到院子里的景象,相必里面的房子也肯定错不了。 亲卫看着王二踟蹰不前的样子,上前问道:“将军,这是您家吗?看着怎么不像您说的那样啊!” “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们村子现在的状况我已经看不懂了。” “不管是不是还是敲门问一问吧!” “也罢!那就问一问!”说着王二上前叩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半大小子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伸出头来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王二。 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这么熟悉,突然这小子掉头就跑,大门也不关,边跑边喊:“奶奶!爹!娘!二叔回来啦!” 王二看着自己这个长高了不止一头的侄子,不禁莞尔一笑,自己上前推开大门,让车把式将马车赶进院子里,他与亲兵的三匹马,暂时先拴在门外的木桩上。 这时娘与兄嫂还有小侄女也都迎了出来,娘抿着嘴看着面前的儿子,两行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王二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娘亲,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的向下扣头道:“娘!不孝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的脸上带着笑容,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身后的嫂子拉住娘的手劝慰地说道:“娘!叔叔回来是喜事,您怎么还哭了呢,您该高兴才是!” 娘流着泪说道:“娘这是高兴的流泪,娘的二子回来了,咱家就算团员了,老大媳妇,去割二斤肉,今天咱家吃顿团圆的扁食。” “是!媳妇这就去!”嫂嫂干脆的答应,丝毫不见心疼的感觉。 大哥看着娘光顾着激动,都忘记了王二还在地上跪着,赶紧上前将王二拉起来说道:“快进屋,都别在院子里晒着了。” 王二就势起来,对着兄嫂作揖行礼道:“拜见哥哥、嫂嫂!” 嫂嫂咯咯笑道:“叔叔出去几年倒是懂礼了!” 王二听嫂嫂打趣他,挠挠头道:“以前那是王二少不更事,嫂嫂莫怪!” “行了!不听你在这酸了,奴家割肉去!” “嫂嫂先莫走,等把车上的东西都放好再去也不迟!”说完王二与两个亲兵开始从车上卸货。 一样样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看得嫂嫂眼睛都直了,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王二指着一堆布匹说道:“嫂嫂!我也不知道你和娘喜欢什么颜色,就各种颜色的布匹都买了一匹,你留着慢慢用吧!” 嫂嫂一听这布匹就是给她买的,眼睛一下子就盯在了布匹身上,这匹葱心绿的绸子可以给娘和大妮儿做个襦裙。这匹樱桃红的棉布可以做个褙子。这匹给丈夫、那匹给儿子,嫂嫂已经在心里给这些布匹安排好用途,唯一忘却却是自己。 将送给侄子侄女的小礼物送给他们后,两个孩子顿时欢呼雀跃的跑开,欣赏自己的新玩具去了。 将送给兄长的酒水以及数量最多的零食小吃搬下来,给车把式结算了车马费,将车把式打发走。 两个亲卫很有眼色的借口去放马,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一家人算是安静下来。 嫂嫂在娘的再次催促下,出门去割肉,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娘回到了正堂。 娘知道这是儿子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这几年没有在她身边所缺失的孝心,虽然腿脚利落,并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但还是任由两个儿子将她搀扶进去。 娘坐在主位上,让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坐在自己的身边问道:“二子!你这当兵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可别当了逃兵被官府抓回去?” 王二很少跟家人说自己升官的事,每次捎钱回来附带的信中都是询问家中的情况,自己的情况都是一切安好一笔带过。 知道娘的担心后,王二笑着说道:“儿子是奉旨回家探亲的,过些日子儿子就要去天津卫,这一去估计几年时间都回不来了。” 正文 第232章 乡村变化 娘和大哥都没有听明白王二说的什么奉旨回家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即使听明白了也联想不到儿子的身上。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奉什么旨啊?” “当然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圣旨!” “二子!你能见到皇帝?”娘听到皇帝两个字显得很激动。 “从两年前与那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分别后,最近因为皇帝陛下要调儿子去天津卫当差,才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跟娘讲讲吗?” “娘慎言,作为臣子哪里能背后议论君父!” 娘没想到儿子一口就拒绝了谈论皇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老妇也是因为皇帝陛下带给了我们这些庄户人好日子,才想着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二经过几年的历练早已不是当年的山村小子,别的不懂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还是明白的。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看似这些闲聊的话,哪一天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一个谤君的罪名就少不了。 趁着娘说到皇帝陛下改变了村民的日子,将话题岔开问道:“您不说儿子还正想问呢,儿子回来发现村子里有好多人家都在盖房子,咱们村已经富裕到随便一家人都能盖的起砖石房子吗?” 娘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就不想再说话,娘不说话,大哥便接过话说道:“你当兵走了以后,当时还是房山县的县衙开始鼓励咱们挖塘养鱼养鸭,当时大家谁都不愿意,县衙也不逼着大家强迫大家养。为了证明这条路行得通,县尊唐老爷亲自带着三班衙役挖塘养鸭,养鱼。 很快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县衙养的第一批鸭子可以出栏售卖了,唐老爷亲自到京城跑销路。 紧接着京城就出现了一家烤鸭店与咱们房山县签订了统一购鸭的协议,咱们负责养,他们负责收,只要有鸭子他们有多少收多少,而且价钱公道。 第一批养鸭子的百姓都是如你一样有人当了兵的人家,咱家也是那时候开始挖塘养鸭养鱼, 刚开始的时候咱也是提心吊胆的,一方面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生态养殖行不行得通。另一方面担心花大力气养出来的鸭子没人要,砸在咱手里。 当时大家伙的担心是就算是养,可是也没有本钱啊!好在县衙给我们这些人家提供了借款,约定卖了鸭子再还钱,利息只收一成。 这样好的政策,咱老百姓哪个不愿意,于是房山县的养鸭业就开始发展起来,后来县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大量的出产鸭苗,使得自家母鸡孵蛋的方式渐渐被淘汰。 老百姓都把自家种鸭产的鸭蛋交给县衙,然后缴纳一些费用,领取鸭苗,有了大规模的鸭苗,房山的鸭子就形成了规模,不但有京城烤鸭店来收购,还有很多外地的客商也慕名而来收购鸭子。顺带着把塘里作为副业养的鱼也打开了销路,站在咱房山的鸭子和鱼已经成了百姓的主要营生,反倒是种地成了副业,除了种一点儿口粮,其他的全部种鸭子能吃的饲料。” 王二静静地听着大哥的描述,敏锐的发现大哥始终没有提纳税的事,难道官府已经不纳税了吗? “大哥!大家都不种粮,那粮税如何缴纳?” “粮税已经折成钱缴纳了,县衙与咱们约定好了,以每年开春后一个月的粮价的平均数为标准计算粮税,把原来缴纳的所有粮税、杂税合在一起统一按照十税一进行缴纳。 只要咱家土地不变,每年缴纳的粮食总量不变,所缴的税钱上下浮动也不会太大。养鸭也是一样,因为咱们都要从县衙领鸭苗,哪一家养了多少鸭子,县衙都有记录,鸭子售卖时一样按照十税一的标准征收。” 王二虽然不懂税务知识,但是对房山目前的征税方式还是颇有微词,这样的征税方式在粮食输入稳定,粮价不是很高的情况下,对百姓来说是个利好。可是万一哪一年来个大灾,房山没有一点儿粮食储备,到时候粮食价格腾贵,百姓的收入折合成银钱还不够交税的。 “大哥,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天粮食价格突然大涨,你们一年的收入都不够缴纳赋税的时候,你们怎么办?”王二问道。 “兄弟想到的,县衙唐老爷早就替咱们想到了,丰年粮食价钱低的时候,大家都备上一年的存粮,县衙也在常平仓备足全县百姓一年以上的存粮。这样算下来全县就有两年的存粮。 如果粮价太贵,我们随时可以转回用粮食交税。” 王二没想到县衙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看来唐老爷真是个不错的好官,自己当兵的时候,就是唐老爷给自己录的姓名。如今唐老爷当了知州,官升五品,自己也从一个小兵成了五品的武官,具体的职务还没有定下来,大概率是天津海关关长。 “有唐老爷做我们房山的父母官,真是咱房山老百姓的福气!” “谁说不是呢!唐老爷就该公侯万代!”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嫂嫂从门外割肉回来了,看见兄弟两个正在闲聊,就上前问道:“叔叔喜欢吃什么?嫂嫂去给你做!” “王二想吃嫂嫂做的炒鸡子了,不知今天可还有?”王二到现在都忘不掉当兵走的前一天晚上,吃的那一口炒鸡子,他曾经也自己去餐馆点过这样的炒鸡子,却始终吃不出当初的味道。 嫂嫂听到这话神色一黯,一瞬间想到了王二当兵走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家里穷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家里那几只留着换针线的鸡子。 “对不住叔叔了,连离家都没有让叔叔吃一顿好的,今天叔叔想吃什么,嫂嫂都给你做,别嫌嫂嫂的做的饭菜不好就行。” “嫂嫂说的哪里话,王二就爱吃嫂嫂做的饭菜,这几年在外面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嫂嫂做的饭菜香甜,外面的饭菜再好也吃不出家的味道。” 正文 第233章 新政的影响 嫂嫂是个麻利的女人,一桌子冷热搭配的农家饭菜在娘的协助下一个时辰就摆上了餐桌。 嫂嫂做饭的时候,王二出去将两个亲卫找了回来,一家六口人再加上两个亲卫,八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团团坐下。 两个亲卫开始是死活不上桌吃饭,只要嫂嫂给他们一人盛上一碗饭就行。最后还是王二一瞪眼,命令这两人坐下,这两个亲卫才乖乖坐下。 一家人看到两个亲卫对王二毕恭毕敬的样子,都猜测着王二到底当了什么官? “二子,你现在是给皇帝当什么差事呢?”娘忍不住问道。 “娘!儿子现在已经没有差事,新的差事还没有上任,这段时间是儿子的空闲时间,等休假结束后儿子可就没有时间了。” “那你现在是几品官,有没有咱们的里正官大?” 娘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他也不知道比里正更大的官是个什么样子。 王二还没等说话,一个亲卫对娘拱手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大人现在是五品武官,那是能和知州平起平坐的。” 王二瞪了亲卫一眼说道:“别胡说,我一个当兵的,哪里能比得了知州老爷。” 这话听在家人耳朵里,那就是谦虚之辞,看来王二确实是当大官了。娘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佛祖保佑啊!我王家也出了一个官人!” 王二赶紧岔开话题,站起身举起酒杯对娘说:“谢娘的养育之恩,儿子敬娘一杯。” 说完就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是王二从京城带回来的上好黄酒,嫂嫂温的不冷不热刚刚好。娘也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说道:“你爹死得早,娘把你们哥俩儿拉扯大。看着你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娘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二子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瞧不起你哥哥,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娘托人给你说门亲事,成了家这日子呀就有了奔头了。 娘也没几年活头了,唯一盼着的就是你们兄弟二人互帮互助,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多好!” “娘!你还年轻着呢,好日子还在后头,您就等着享福吧!”两个儿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年轻什么啊!头发都白了,不过娘已经够享福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是谁带给我们这好日子的,要时刻记在心里,想着报答!” “娘说的是,想想我们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再对比我们今天的日子。是当今天子带给了我们好日子,是皇帝陛下推行的新政让我们养鸭养鱼,现在房山已经找不到一个挨饿之人即使是孤寡鳏独也有专门的养济院给予养老。谁若是反对皇帝陛下的新政,我王大第一个不答应。” 王二诧异的看着大哥,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居然知道新政,居然知道新政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哥,你是如何知道朝廷在推行新政?” “兄弟有所不知,站在每天都有州衙安排专人到村子里解读邸报,咱们村子也定了一份邸报,就是大哥也知道朝廷里每天都在发生什么事。 那些贪官污吏再想糊弄咱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咱知道朝廷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王二当然知道朝廷邸报对外公开售卖之事,这种公开售卖大大的增加了朝廷的政策的透明度,让王二没有想到的是,邸报竟然都已经铺到了他家这样的一个小村落里。 事实上是王二想多了,邸报能在房山铺开,那是因为房山州的主官是铁杆的帝党,皇帝推行的新政本来就在房山进行试点,房山的村落里能看到邸报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他地方原来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土地在慢慢的兼并,百姓也会越来越困顿。 王二想到一件事,从他回来到现在也没见到一只鸭子,家里养的鸭子在什么地方? “大哥,咱家养的鸭子在哪里?怎么弟一只鸭子也没看到?” “村子里是不能养鸭的,衙门里的师傅告诉咱们在村子里大量的养殖家禽,容易得什么传染病,听起来像是闹鸡瘟一样。 咱们村里的鱼塘和鸭子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各家除了投喂食物之外,是不允许长时间在鱼塘停留。 每天各家轮流值班,防止有人偷窃,就是咱们去喂鸭子也要穿上用开水煮过的厚衣服,蒙住脸鞋底子也要在生石灰里踩一踩。” 王二明白这是为了尽量保证鸭子不会因为疫病大量死亡,至于是什么道理以王二学到的那点浅薄的知识也说不明白。 “大哥可知这是谁传授的办法?” “听衙门来村子里指导的师傅说,这是当今陛下要求的,说是防止什么病毒。咱老百姓别的不明白,可是防病咱还是明白的,既然这么做能防病,咱们当然必须要做好防护。” 王二听到这是皇帝陛下的主意,立刻就释然了,在王二看来这天下就没有皇帝陛下不懂的事。 “陛下的方法有效果吗?” “当然有效果了,咱们村一直严格按照规定要求操作,这两年就出过鸭子大片死亡的惨事。” 王二心中暗自赞叹,口中说道:“陛下就是陛下,随便一个主意都能让百姓受益,大明何其幸也! 如今咱们得日子好过了,侄子和侄女也不能总在家里疯跑,长大后还跟咱们一样做个睁眼瞎,该给两个孩子找个读书的地方了!” “兄弟说的是,我跟你嫂嫂也商量过,丫头是个女娃读不读书都一样,早晚都得嫁人,大郎确实应该读书明理,可是房山的私塾都是大户人家自己开的,只教授同族子弟,咱们这样的外人人家根本就不教。” “大哥这话说的不对,丫头也咱生的骨肉,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丫头读书识字能够将家业打理好,在婆家也能让婆家高看一眼。至于这读书的地方,等我明天去州衙拜见一下我们的父母官,听听唐知州有何高见?” 正文 第234章 教育问题 第二天一早,王二便带着亲卫前往州衙拜见唐三任。 别看他穿着五品的官服,不过在唐三任面前可摆不起谱,他狗屁不是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县令了,如今他被皇帝越级提拔,而唐三任是因为房山离不开他才一直不能升官。 到了原来的县衙,现在的州衙,递上拜贴等候唐三任的请进。 不大功夫唐三任亲自迎了出来,王二还没等上前说话,就听唐三任高声说道:“王二在哪呢?” “晚辈在此,晚辈拜见唐大人!” 唐三任看着给自己行礼的王二,上前一把拉起他,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说道:“你小子现在可是出息了,也会说话了,你小子当兵那天的事好像还在本官的眼前一般。” “劳唐大人还记着,晚辈不胜荣幸。” “你小子现在一点儿也当初的影子都没有了,跟着陛下还真是能够长进,走进二堂叙话!”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州衙,穿过大堂在二堂落座。就见一个打扮的英姿飒爽的女子端着茶壶给二人倒上茶水,王二发现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下人,可是不是下人却又如此抛头露面,根本就不像大户人家的作风。 王二心下疑惑却又不好意思问,道谢一声后,女子娉娉婷婷退入内宅,将二堂留给二人。 唐三任看出王二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本官的一位红颜知己,她因不喜婚姻束缚,就这样以不婚的态度跟在本官身边,本官一直将她当夫人对待。” 王二对于别人的私生活如何过并不感兴趣,只是单纯的觉得一个一个不该端茶倒水的女子在端茶倒水有些奇怪。唐三任解释后,王二赶紧绕开这个话题说道:“晚辈今日请见明府,是有事相商。” 对于王二使用了‘明府’这个明显拔高了自己身份的词,唐三任没有在意,在他的眼里,一府知府已经不是他的追求目标,就是现在也没有哪个知府敢在他的面前以上官自居。 “何事要让你亲自跑上一趟?”唐三任问。 “这事因晚辈的两个侄子侄女想要读书,却因为没有先生教授,只能在家里虚度光阴,由此想到乡下有多少农家子弟就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泯灭了多少天资聪颖的读书种子。” “王二你找本官是打算让本官来解决这些孩子读书之事吗?” “不是为了我家的侄子侄女,而是为了所有的百姓家的子弟都能有读书的机会,这件事太大了,不是晚辈看不起明府,明府扛不起这么大的事。” 唐三任挑了挑眉头,对王二的说法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想怎么做?” “晚辈希望与大人联名向陛下上奏,整个房山适龄孩童全部进入学堂读书,晚辈这几年在地方任职,深知不认字吃亏啊!” “先不说这孩童入学堂读书,读书的费用谁来出。就说如果每个村落都设立以个学堂,学堂谁出钱来建造?这些学堂的先生又从哪里找,先生的束脩谁来出?” “这钱就应该官府出,官府每年从百姓手中收这么多的税,就一点也不打算回馈百姓一点儿吗?” 唐三任现在算是明白王二为何说这事自己做不了主了,敢情王二的想法是所有村落里的学堂以及先生都是官府负担,这还不算日常的笔墨纸砚的消耗。 “王二!,你想过没有,若是所有孩子的读书费用都由官府负担,官府能不能承担的起?这不是一个村子两个村子的事,现在房山州下辖房山、良乡两县之地,光是村落至少也要有几十上百个。 这上百个村落每个村落建设一个学堂,一个学堂至少要有四五个先生执教,至少也要几百名负责执教的先生。不说这些先生从哪里找,就说这些先生的月俸谁来出。” “这些晚辈都想过,所以才说明府扛不起这么大的事,这事只能陛下点头,由陛下来主导这件事。晚辈愿与明府共同联名上奏陛下,请在房山试行适龄儿童全部入学的新政。” 唐三任在心中仔细权衡了一下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若是真能将这一政策推行下去,自己绝对能够留名青史。 这事并不复杂,先生的问题也很好解决,女子营地那些读过书的女子都可以胜任这初级蒙学堂的先生,只要资金到位很快就能铺开。 首先最大的一笔资金就是各个学堂的校舍建设,校舍要以什么样的标准,是否建成如县学一般有明伦堂和绊池的标准学宫。 二人联名上奏给皇帝的奏疏,一天后就送到了朱瞻基的案头。朱瞻基很好奇这王二回家探个亲怎么还和唐三任一起联名上奏了,到底为了什么事? 打开奏疏一看,竟然是请求在房山试行适龄儿童全部入学读书,这是个大工程,这可不仅仅是适龄儿童入学读书那么简单的事,这些儿童在在读书过程中总会有脱颖而出者,这些脱颖而出的优秀学生他们进一步深造要去哪里。 县学这样的老古板,只会教授四书五经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根本不能适应新政在整个大明的推行。 刚刚过去的会试、殿试选出来的新科进士,朱瞻基稍微的考验了一下,对于实务没有一个能够能够胜任。这些储备官员一张嘴就是引经据典,微言大义。当问道具体事情该如何处置时,顿时就哑口无言。 这样的思想空洞,没有任何实务水平的官员,就要下放到一县之地当一县主官,朱瞻基想想就觉得这是对百姓最大的不负责任。 为此朱瞻基在难得出席的朝会上大发雷霆,指着内阁诸臣与礼部官员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教化结果,你们就指望这样的官员去牧守一方吗?朕不用去看都能想象的到,这些新科进士一旦去了地方,绝对会被地方上的豪强和文吏架空,要么与他们同流合污,要么就会被人家随便栽赃个罪名,卷起铺盖卷滚蛋。” 正文 第235章 免费教育 朝臣没想到皇帝会发如此大的火,这是皇帝将朝政交给内阁之后,首次这样言辞犀利的干涉内阁行政,可是内阁诸臣也没有办法,这些新科进士每天学的就是这些东西,一天的庶务都没有接触过,如何能懂庶务。 内阁首辅杨士奇只能硬着头皮替这些新科进士解释,这些新科进士大都要在吏部观政半年以上才可以正式授官,有这半年的学习,他们到了地方上一定能够快速掌握地方行政,为陛下牧守一方。 朱瞻基对这些人已经不抱希望,指望这些人放下身段去认真思考如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就是缘木求鱼。 就让他们再做几年大老爷吧,等自己的人才培养出来,就是这些人被扫进垃圾堆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唐三任与王二的奏疏送到了朱瞻基额案头,看到两人的奏疏,让朱瞻基眼前一亮,二人的奏疏与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朝廷资金困难,整个国家还是一盘散沙,还无法做到实现全国都能让适龄儿童进入学堂读书,可是局部地区有条件的地区完全可以提前试行啊! 唐三任与王二的想法很好,也不知道这是谁提出来的主意,不过完全可以进行试点运行。 朱瞻基提笔在纸上写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今观二位爱卿联署只奏疏,朕心甚慰。当立刻予以筹划执行,尽快做出预算,此预算朕內帑出帑金三成,其余七成由地方官府筹集,地方官府不得以教育为名搜刮百姓,资金问题着从地方商税中拨付。” 写完意见,将意见贴在奏疏中,交由通政司快速发往房山。 唐三任没想到皇帝对这件事这么重视,不但同意了试行全部适龄儿童读书,而且还要给拨款预算的三成。这对地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支持,这三成的资金完全可以支撑起校舍的建设。 唐三任将已经回家的王二再次请到州衙,与他一起商量。 唐三任见了王二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陛下已经批准了你我联名上奏的奏疏,而且还是大力支持,甚至给了预算三成的拨款。你小子可以啊,难怪这么快就从一个小兵升到了五品官,即将出任天津海关的关长。就凭着你这敏锐的嗅觉,你小子前途无量啊!” “唐明府谬赞了,晚辈不过是将自己的一点私心放大了一些而已,若不是兄长家的两个孩子没有地方读书也想不起来这事。” “不要谦虚,今天把你请来不是听你自谦的,既然你想到了教育问题,那么你觉得我们这个教育该怎么办?” “怎么办晚辈还没想好,但是绝对不能教出一堆只知道四书五经的书呆子,我们要以培养经世济用的人才为目的。以前陛下就经常在军营给我等授课,多是讲一些数术、天文、地理的知识。 顺带还会讲一些风土人情,以及社会结构,并且更是直言不讳的说我大明百姓困顿与没有文化知识有直接的关系,就连种田有文化的人也比没文化的人更会种田。 这也是陛下一直看不起儒生的原因之一,在陛下看来儒生讲的道理放到四海皆准,可是偏偏儒生太会讲道理了,讲完了道理接下来该干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你让一个进士出身的知县给你讲微言大义,如何忠孝仁义,他能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给你讲个没完,可是你要问他如何让之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官府的财政收入与日俱增。 他们就只能泛泛而谈,说话空洞而苍白,总结起来就是嘴炮无敌,胸无一策!就算如此也是眼高于顶,常常指点江山,似乎只要朝廷将他们升入内阁,立刻就能打造出一个盛世来。” “王二,你跟着陛下别学没学会不知道,这贬损儒生的论调倒是与陛下一模一样。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儒学出身!”听了王二的话,唐三任不由苦笑道。 “唐明府,晚辈可没有说您的意思,您跟那些人不一样,您学的是经世济用之学,是我王二的楷模。” “你不用拍我马屁,我也对儒生没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半路弃儒学实学。最无奈的是大明以儒治国,只有学儒才能做官,不改变做官的途径,儒家的地位就无法改变。 你我在这里说这些没有用,这些庙堂上的事还是让陛下头痛去吧,我们做好陛下交代的事才是正经。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入手,男童还好说,尤其是女童,一般人家是不愿意自家的女儿出来读书的,如何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将自家的孩子送入学堂?” “明府过过挨饿的日子吗?每天什么都不想,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放开肚子随便吃顿饱饭,吃饱饭就是老百姓最大的愿望。房山百姓吃饱饭才有几年,挨饿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若是明府发出所有孩童入学读书,学堂免费管一顿午饭,您说老百姓会不会争着抢着将自家的孩子送进学堂? 而且百姓还是盲从的,若是我们开始不执行全部入学的标准,一开始只针对军队家属或者是养鸭户的子弟进行招生,其他百姓见到这些百姓的子弟进入学堂读书,还能在学堂白吃一顿晚饭,他们就会嫉妒,就会不平衡。 到时候的怎么操作那就是明府的事了,明府肯定比晚辈更懂人心。” “哈!哈!哈!”唐三任哈哈大笑:“你这是利用人性的弱点啊,这样做有可能会让百姓将孩子送进学堂,但是女童的入学率还是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明府着相了,何必纠结于所有的女童都入学呢?只要我们让女童入学的大门敞开着,只要未来女子的地位逐步提高,女童的入学率就会逐步提高,与其强调女子的入学率不如强调女子自强自立,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只有女子与男子没有人身依附关系,才能有更独立的人格,陛下曾经给我等授课时说过‘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女子不自强就算都入学读书,也一样不能摆脱地位低下的命运。” 正文 第236章 海军到港 唐三任知道这些由皇帝教授出来的学生,思想都与皇帝趋同,可还是没想到这王二的思想这么超前,连男女平等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个时代讲男女平等那就是妥妥的异端邪说,就连女人自身也不敢与男人平等。不过王二的话很对,官府能做的只是引导,一个家庭是否男女平等,官府还真就管不着。有句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二人又一起讨论一番免费教育的细节问题,王二告辞回家,刚到家里就看到了前来传旨的小宦官。 小宦官带来的就是一句皇帝的口谕:“着王仲义立刻进京,不得拖延!” 接完口谕之后,王二将小宦官拉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锭一两左右的小银子塞到他的手里问道:“陛下这么急着招某回去,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小宦官悄悄掂了掂银子的重量,低声说道:“是好事!从上海传来了消息,下西洋的宝船已经开始动身北上,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抵达天津直沽港,陛下估计要去直沽港了。” 王二点点头,拱手道谢道:“多谢公公直言相告,既然陛下急召,容某与家人道别一番,就赶紧动身吧!” 小宦官知道眼前之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不敢得罪,笑着说道:“王将军,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您就去吧,奴婢在这等一会儿。” “有劳了!” 王二转身对娘和兄嫂说道:“娘!儿子身负皇命不能在娘身边尽孝,就请大哥与嫂嫂多费心了,待王二在天津安顿下来,就把娘与兄嫂都接去天津,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一直团聚了。” “娘就不去拖累你了,你好好给皇帝当差,咱大明百姓摊上这样为老百姓着想的好皇帝不容易,你一定要忠于皇帝,不得有任何对不起皇帝的事。” “娘!放心吧!没有陛下哪有儿子的今天,效忠陛下也是为了自己,这一点儿子是省得的。大哥、嫂嫂娘就拜托你们了。” “兄弟说的哪里话,娘也是大哥的娘,大哥尽孝也是应该的。” “还有一件事,官府最近要筹备官学堂,咱家的两个孩子今年有望进入学堂了。到时候一定要积极配合官府的安排,不要因为侄女是女娃就不把她送到学堂。女娃读书也是有用的,说不定以后侄女比侄子还孝敬你两口子。” 兄嫂二人也不知道兄弟为什么这么在意女娃读书的问题,不过现在家里也不差女娃读书这点钱,去就去吧!二人痛快应下了王二的要求,并嘱咐王二道:“兄弟自己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多加小心,有道是外面再好也终归不是家,有什么难处就捎话回来,别忘了还有哥哥嫂子在呢!” 对于哥哥嫂嫂的嘱咐一一应下,告别了亲人,跟随传旨的小宦官一道赶回京城。 ———————————— 皇帝出京可不是小事,首先这扈从就要经过层层的筛选,羽林军不管皇帝去哪里,都是皇帝的核心保卫者,其次跟随皇帝出行的文武官员的选择,谁留下在京城主持日常,谁跟着皇帝准备贴身顾问,这些都要细致安排。 王二抵达京城的三天后,皇帝御驾正式动身前往天津。随行的文武大臣队伍基本上还是御驾亲征时的团队,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打仗,这一次是为了接船。 京城到天津直沽不到四百里,内线行军不需要严谨的扎营规矩,行军速度很快,每天以七八十里的速度行军,五天时间就赶到了直沽港。 如今的直沽港已经在原备倭水师、现在的海军直沽基地官兵的建设下有了初步的规模,两座砖石砌成的深水码头栈桥深入大海,可以同时停靠十艘大船同时装卸货物。 皇帝到来的时候,海军因为初春风向不对,行使缓慢还没有抵达,在等了一天多的时间后,才抵达天津港。海军的到来让直沽港口铺满了船只,处处都是帆影重重。 最激动不是海外贸易最大的受益者皇帝陛下,而是皇帝借船给他们出海捞钱的勋贵,他们每家要么是家主亲临,要么就是家主不能来,特别委派家中最有地位之人前来接船。 第一批靠上码头的是满载海军官兵的兵船,郑和与王景弘第一波从船头跳上栈桥,身后跟着从上海返回天津的胡元澄。在后面就是海军诸将与官兵,十艘船上共下来五千多人,正好是一个卫的人数。 郑和等人没想到皇帝竟然亲自来天津迎接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五千多人还没等适应好陆地的感觉,就被这个让他们感动消息所包围。 郑和与王景弘带着五千多人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都免礼平身!” “谢陛下!” 完成了这些虚礼之后,朱瞻基问道:“郑和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安南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臣就是打算进京向陛下禀报安南的战事,以及北方的新政改革之事。” “这事先不忙着说,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等闲下来再说吧!还是先听听景弘海外贸易做的如何了?” “陛下!这是臣此次出海的贸易清单,请陛下过目!” “这个朕慢慢看,你给朕简单说说吧!” “是!此次返回天津,宝船运输的大宗商品是应陛下的要求装载的粮食,一共五十万石,其中十万石留在了安南做为安南军队的军粮、剩余四十万石稻米全部在船队中运到了天津。由于粮食占据了太多的船舱空间,只能压缩其他货物的运输数量。 其中各种香料一万石,各种皮革近万张,里面有很多适合做成高级皮甲的犀牛皮,还有不少鳄鱼皮。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数量都不是太多,剩下的大头就是金银,此次共获得白银二百万两,黄金三十万两。” “景弘辛苦了,不过你还是不能闲着,接下来海军还要发挥更大的作用,天津已经积攒了不少即将南下的移民,这些移民分别要送往不同的地方,尤其是还要将汉王以及他的属下三个卫的兵马家属全部送往汉王岛!” 王景弘在上海就已经看到邸报,自然知道汉王出海去汉王岛是怎么回事,赶紧表忠心道:“臣不辛苦,陛下一声令下,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正文 第237章 码头卸货 朱瞻基与王景弘又说了几句话,忽然发现少一个人,海军的监军侯显没有回来。 “景弘!怎么没见侯显,他人呢?” “回陛下!侯显留在了旧港,咱大明的货物太受欢迎,只要有货就不愁卖,尤其是丝绸和瓷器,那更是那些白头巾番人最爱。哪怕是在大明认为是残次品,在他们那里也是极受欢迎。 陛下咱大明还是要加大丝绸和瓷器的生产,不过茶叶却并不好卖,那些番人习惯喝一种叫做咖啡的东西。臣喝过一次,闻起来挺香的,喝起来比中药汤子还苦。那些番人为了中和这咖啡的苦味就在这中药汤子里加上蜜糖,他们对糖的需求也很大。 侯显在旧港就专门接待这些番人,了解他们的需求,再根据他们的需求回国进行采购,臣建议南方要加大甘蔗糖的生产。 还有就是粮食的利润太低,还占用宝贵的船舱空间,陛下能不能少装点粮食回来?” “不行!”朱瞻基断然拒绝了王景弘的请求,说道:“粮食必须按照比例进口,就算是不赚钱也要购买,直到大明国内粮食供应彻底的安全。” 王景弘也是纯粹觉得海贸这样的利润,运送粮食有些亏得慌,还不如将粮食换成其他更挣钱的东西,卖了货物再从大户手里买粮。 而朱瞻基首先考虑的是国家安全,一旦他开始与士绅正面对决,士绅一定会收紧粮食的交易,只要他们不卖粮,指望普通黔首百姓,手里哪有多余的粮食,他可不想让京城缺粮之事再重演。 既然皇帝坚持一半运输船舱装载粮食,王景弘也不坚持,赶忙点头应是。 朱瞻基看着海面上层层叠叠的帆影,对身后跟着的勋贵说道:“虽然还没见到实际的利润,相必船队在上海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了吧!” 勋贵们早已知道了自己家的船出去一趟的利润,不禁感慨道:“陛下!臣等以前鼠目寸光,只知道在土地上索取,依靠着压榨佃户牟利,一年到头落下个个刻薄的坏名声,几万亩地能有个万两左右的收益就已经是邀天之幸。 如今跟着陛下出海,一年往返一次纯利就是一两万两,而且用人还少,还不用盘剥百姓背上恶名。 臣等私下商量决定将土地交给陛下,由陛下定夺土地的使用,不过这些土地的产出请陛下优先让臣等采购。”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你们土地就是你们的,不过朕对你们有一个要求就是所有的土地必须纳税,不得有任何的偷逃税款的行为。” 宁阳侯陈懋大声说道:“陛下!臣等愿意交税,但是这税臣等不会交给朝廷,那些酸儒臣看不上,他们的地不交税,臣的地凭啥给他们交税。” 陈懋这话一出,后面跟着的文官脸当时就绿了,这话说的直接将文官的脸打的啪啪作响。偏偏文官们还做声不得。 勋臣现在跟着皇帝根本就不靠土地收入,可是文官们不同,他们收入的大头都在土地上。当然也有一些商业上的收益,这些收益还要给皇帝交税,若是土地再交税,老爷们的富贵日子还有吗? 所以勋臣们叫嚣土地交税只交给皇帝,不交给朝廷,文臣们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朱瞻基虽然心中赞同陈懋的话,可是作为皇帝却不能如此表态。只能呵斥陈懋道:“宁阳侯不得无礼,文武一左一右乃是朕的左膀右臂,阴阳调和才是治国之道,不得挑动文武对立。” 陈懋大咧咧的拱拱手道:“是!陛下!臣晓得!” 嘴里说着晓得,可是却没有一点儿收敛的意思,朱瞻基也装作没看见,任由勋臣对文官挤兑。 这时候粮船靠上了栈桥,开始了卸粮作业,为了节省空间,多装一些粮食,粮食在船舱中都是散装,现在从船舱向岸上卸粮,就需要将粮食装入麻包,再搬运到栈桥上由岸上的劳工运输到码头上的仓库里存放。其中一部分直接卸载到漕船上直接运进京城,交由皇家粮业售卖。 卸船的主力是从武定州整体行军过来的汉王卫队俘虏,也有一些附近前来码头打工的百姓。 朱瞻基看着劳工们如同工蚁一般在码头上劳作,这种纯体力的劳作,毫无工作的美感,朱瞻基看得异常难受。 指着码头上劳工对跟在身边王二问道:“你觉得这样卸船有没有在浪费人力?” “有没有浪费人力臣不敢说,不过陛下曾经说过,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会使用智慧和工具。可是臣看到的这些劳工,他们卸货的方式与千年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你们觉得为什么上千年的时间,我们的劳作方式竟然没有任何的改变?”朱瞻基提高声音对所有的臣子问道。 为什么?这个问题让文武官员都陷入了沉思,勋臣的思想很简单,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就应该这样吗? 文官就不同了,他们首先想的不是皇帝这话的本来意思,而是去引申的去想皇帝为何要这么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吗? 这些儒生专门以揣摩帝王心思为目的,通过揣摩上意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反应,对于皇帝所问的问题本质他们从来不去考虑。不但不去考虑,而且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还会无限贬低其他学说。 朱瞻基对身边的文武已经不敢抱有任何的希望,这些人已经是大明最精英的一群人,这些人都不能正确的看待生产力提高对社会改变的作用,指望底层之人有所改变那就是痴心妄想。 在新的变革面前,这些人不论文武只要跟不上社会变革的脚步,早晚都会被社会淘汰。朱瞻基不过是在后面推了一把,加速了这一进程的时间。 这些人不能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才,朱瞻基问王二:“王二,如果朕让你来指挥卸船,你会采取什么办法?” 正文 第238章 何为君子 王二没想到皇帝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不过皇帝问话他不能不回答。看着忙碌的劳工,王二想了想说道:“陛下!记得您曾经讲过一个关于如何省力的知识,臣觉得应该在码头设置省力工具。比如我们可以通过滑轮组制作一个省力吊装工具,这样可以让底仓的粮食不用人工背上甲板,只要在底仓装在麻包中,通过滑轮组吊装工具,就可以轻松的将几个人的工作减少成一个人或者两个人。” “好!这样做一定能够提高卸载的效率,那么粮食到了甲板上,你又能用什么办法更加快捷省力的将粮食搬运到码头上?” 王二看了看停靠在栈桥上的宝船,发现宝船的甲板要比栈桥高出一人多高,顿时就有了主意:“陛下这个好办,只要做一个滑梯搭在船舷上固定住,下面是一辆运输用的平板车。甲板上的劳工将麻包放到滑梯上,麻包就着斜坡自己就会滑到下面的平板车上,这样不就省了背着麻包下船的力气,而且还能更轻松的将麻包装载平板车上。” 朱瞻基指着一众文武大臣说道:“你们听听,这是一个没读过一天书,只在军队里学了一点儿文化知识的青年,他都能一眼看出该如何进行改进,才能更加有效率的进行装卸作业。而诸位都号称是栋梁之才,大明的国之重臣,这就是所谓的国之重臣吗?” 如此毒舌的话说出来,群臣哪里受得了,皇帝这是赤果果的在打脸啊。武臣脸皮厚,再说这本来也不在他们的专业之内,武臣的职责是打仗,是打胜仗,如何打胜仗才是武臣们第一考虑的问题。 文臣们可就受不了了,皇帝这是指着鼻子骂他们废物呢,这要是不辩过来,那以后还不被人说成儒臣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废物了。 黄淮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术业有专攻,这设计工具,如何提高装卸效率的问题,自然有工匠来解决。我大明地大物博,人才也是层出不穷,总有人才能够解决这样的小事。 陛下不该在这等小事上纠结,应该着眼于朝廷大局。朝廷有那么多的大事等着陛下处置,怎能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你叫这事是小事,你知道如果提高装卸效率,能够节约下来更多的时间,这个时间完全可以去做任何有意义的事。若是各个行业都积极想办法让工作效率更加的提高,生产效率就会进一步的提高,老百姓还会因为一口饭而卖儿卖女吗?若是这都叫小事,什么事叫做大事,大明朝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任意挥霍时间的地步。”王二根本不知道说话这老头是谁,听着这老头张嘴就说提高生产效率是小事,当场就给怼了回去。 黄淮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直接回怼,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抬手指着王二的鼻子怒声说道:“黄口孺子懂什么?老夫与陛下论道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 王二还想说话,被朱瞻基拦了下来,说道:“仲义,你去安排工匠按照你的想法制作胜利工具。抓紧时间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来。” 看到皇帝明显的回护王二,黄淮更是怒不可遏,冲着皇帝咆哮道:“陛下怎能袒护如此佞臣,此等佞臣只知迎合上意,就该立刻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这句话让朱瞻基勃然大怒,心说:人命在你们这些儒臣的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就因为顶撞了你几句就要人家的命,凭什么? “黄爱卿稍安勿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仲义不过是阐明自己的观点,虽然与爱卿的观点相悖,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错误,理不辨不明,这不是你们儒家尊崇的吗,怎么到了黄爱卿这里连辩都不能辩了吗?” “臣怎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兵卒辩论,赢了胜之不武。让那兵卒与臣争辩那就是对臣的羞辱。陛下当做守礼之君,不然煌煌史册必然难逃口诛笔伐。” “守礼?朕要守什么礼?在你们编织的框架里当一只笼中鸟吗?” “陛下何出此言?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敢做如此悖逆之事?陛下这是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做出亲小人,远君子之举。” “哈!哈!哈!”朱瞻基冷笑道:“黄爱卿既然自称君子,君子当不做暗室之举,去年的京城商人罢市,黄爱卿可有参与?若是参与了,现在坦白还不算晚,朕还可以从轻发落。” “这······臣怎么会参与如此无君无父的事!”黄淮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吗? “黄爱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朕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硬气!” “臣行的端,坐得正,自然不怕任何歪门邪道的攻讦。”黄淮这时候只能硬撑着,寄希望于皇帝没有拿到他的证据。 “既然说到了君子,谁来给解释一下君子的意思?” “‘君子’一语,广见于先秦典籍。《易经》《诗经》《尚书》广泛使用‘君子’一词。《周易·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诗经·周南·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尚书·虞书·大禹谟》:‘君子在野,小人在位’。 ‘君子’一词首重君字,君从尹、从口,尹乃是治事之人,广义上说君子就是能够发号施令之人。当然后人又将君子引申为道德楷模,并规范了君子的行为规范,比如说君子五耻:居其位,无其言,君子耻之.有其言,无其行,君子耻之.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耻之.地有余而人不足,君子耻之.众寡均而己倍焉,君子耻之。 可以说君子五耻概括了君子的言行,是不是君子只要用这五耻衡量一下就能知道个差不多了。”谈到这方面的知识,礼部尚书吕震可是博闻强记,对于这些儒家典故更是张口就来。 正文 第239章 科学技术 吕震的君子五耻一出,所有的文官都是一阵腻歪,这人一定是皇帝安排到我们的身边的内奸,要不怎么会把如此的把柄交到皇帝手中。 果然皇帝听完吕震的话龙颜大悦,赞赏道:“吕爱卿果然是博闻强记,不愧为我大明的活典故。” “臣谢陛下赐号!”这老小子倒是会顺杆爬。 “吕爱卿说的好,朕也听明白了,就想问问诸位这君子五耻你们可都做到了?” “臣贪口腹之欲,臣做不到君子之事!”吕震又是第一个回答。 “臣也做不到,臣贪杯好色,还想再纳个妾呢!”宁阳侯陈懋也站出来说道。 紧接着武勋们,一个接一个表态自己做不到君子所为,最后只剩下一群文官在那里进退不得,让他们承认自己不是君子,打死他们都不愿意,偏偏这些人一个都做不到君子五耻。 就连以清廉著称的张本与于谦都做不到,更何况别人。儒家这种变态的道德洁癖,只能将人逼成伪君子。 朱瞻基看着一脸纠结的文官们,这些经常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的人,今天却在自家的学问面前丢了脸。 如果谁敢说能把君子五耻全部做到,朱瞻基就敢立刻彻查他,别的不说这些官员在家乡哪个不是靠着盘剥百姓富甲一方。 真要较真的话,这何止是倍之,简直就是百倍千倍之,朱瞻基不愿意在这些注定会被淘汰的人跟前浪费时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朕不敢奢望诸位能有什么君子之心,只要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当好你们的官,把一个官员该做的事做好。凡事多想想天下还有那么多的百姓生活在死亡边缘,等待朝廷给予帮助。” 说完朱瞻基就带着人去看王二指挥工匠制作省力工具去了。为了使工具尽快投入使用,所有零件暂时都使用木制。 在使用的过程中再一点点的进行完善,这种省力工具说白了就是轮轴加滑轮组的组合。 只要跟木匠一说细节,对于木匠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很快第一架人力吊杆就架在了甲板上,原来需要人力通过辘轳将底舱装好的麻包绞上来,一次只能运送一个麻包,而且还要两人一起摇动才能将麻包提起来。 有了这个滑轮组配轮轴的装置,一人就能将一个麻包轻松提起来。同时架上几架吊杆,效率翻了几倍都不止。 木制滑轮组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就是摩擦系数太大,装备的损毁率太高,而且省力效果也不是很好。 其次是大明目前用的绳索都是麻绳,麻本身的特点就有防滑的作用,制成绳索这个特性同样不会丢,要想减小摩擦阻力就要对滑轮以及麻绳上润滑油。 这个时代人们已经知道使用油脂作为减小摩擦的润滑剂,不过大多数油脂都被人食用,以获取宝贵的脂肪。 不能食用的桐油就成了最好的润滑剂,不过更好的方式是制作钢铁滑轮组配上轴承减小摩擦力,当然这样的改进需要时间。 不过这已经不需要朱瞻基去操心,作为港口的管理者,王二会很好的履行这个职责。 从底舱提上来的麻包被劳工放到架在船舷上的滑梯上,顺着滑梯滑到了下面等待的板车上。朱瞻基看着麻包顺着滑梯向下滑动,对王二说道:“若是有一天麻包能够不用人力顺着滑梯滑到上面,那将是人类的一大进步。” 王二若有所思的看着围绕着滑梯勤苦搬运的劳工,对朱瞻基说道:“陛下,这不太可能,除非能够造出一个能够不用人力或者畜力自己就能运行的机器,这也太离谱了。” “人类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我们的想象是合理的。经过时间的验证总有一天会成功。最关键的是我们的想象要有合理的根据。 我们汉人几千年来,其科技的发展不但没有超越先秦,甚至还在不断的退步。仲义可知为什么?” “臣不知!”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王二哪里能够说清楚。 “第一是因为儒家一家独大,压制其他学说,将一切科技都称作奇技淫巧,在儒家的刻意打压下,工匠的地位越来越低下,到了现在的工匠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指望现在大字不识一个的工匠能有什么样的创新意识,工匠实学如今已经成了比奴隶强不了多少的匠奴。 第二是因为我们的技术都是经验之学,就拿我们现在做的这些省力工具,我们都知道它省力,可是它为什么省力,能够省多少力你知道吗?我们没有把这些经验之学发展成一个系统性的科学知识。 第三是因为匠人们的敝帚自珍,自家有什么新奇技艺,恨不得带到棺材里也不让别人学去,正是这样的心理让我们多少技艺失传。 当然朕不是指责这些将自家技术当做宝贝藏起来的人,毕竟这技术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没有绝对的好处人家凭什么要拿出来。 要怪就怪官府没有给科技一个应有的地位,要想让匠人心甘情愿的将技术贡献出来,必须要给予匠人一个合理的社会地位,而不是现在这样活的生不如死。” “臣明白了,这也是陛下要求匠人一定要读书识字的原因,只有匠人都识字才能将自己的经验落于纸上,将他们的经验总结出来传于后世。” “可以这么说,但还不是全部,匠人不但要识字,还要从最基础的数术开始学习数学知识,数学是一切科学知识的钥匙。 不懂数学就学不好任何一门科学,这也是朕对你与唐三任提出的全部适龄儿童入学大加赞赏的原因,只有通过这样的海选,才能选出最优秀的人才,一万个人里选出一个真正的人才,那这个教育的投入就没有白花。” “陛下所言极是,所以我们的学堂绝对不能成为儒家的天下,我们学堂教授出来的子弟,将来是要与儒家进行对决的,臣对我们的胜利有充分的信心。” 正文 第240章 平安南(十一) 宝船队的卸货至少要几天的时间,在这个空闲的时间里,郑和向皇帝汇报了安南的如今的情形。 如今的安南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乂安以北为大明控制区域。乂安以南,包括乂安在内是黎利的控制区域。黎利翻山越岭绕道寮国壮士断腕回到自己的老巢乂安,就开始大肆的囤积粮草,打造兵器,招兵买马,一心要将明军挡在乂安以北。 英国公张辅与成国公朱勇二人带领大军打到乂安城下,在攻城战中遭到了安南人的顽强抵抗。 二人手中只有五万人,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根本不敢如在国内一般强行攻城,因为伤亡不起。 前段时间他们已经收到了皇帝的圣旨,大明直辖的交趾布政使司边境就到清化。清化以南的安南地区分为两个部分,乂安到顺化的土地为英国公封国,顺化以南到与占城国边境交界之地为成国公封国。 从打到乂安开始,两人就是在为自己打天下,他们手里的这五万兵马那是朝廷的,死一个都要给朝廷赔偿的,而且从现在开始皇帝知负责他们半年的粮草。这些粮草等他们稳定了自己的封地之后,也是要一笔笔的还给朝廷。 可以说他们两个每拖延一天都是在自己的债务上再加上一笔,面对黎利的顽强守城,张辅开始采取围城的办法,将黎利锁死在乂安城中,乂安城周围挖掘深壕,这种锁城的方法在另一个时空,被后金玩儿出了花儿样。 后金就是用这种方法,用少量的兵力将明军锁在城中,然后再四处劫掠,同时打掉前来救援的明军。生生把辽东明军拖瘦拖垮,最后更是趁着中原混乱,浑水摸鱼占据了中原的花花江山。 如今这种办法提前出现在了安南的战场上,看来战术的形成完全是因为现实的需求。需求才是创新的动力。 张辅利用黎利不敢出城与明军野战的优势,每个城门外放置二千人防备黎利突围,再分出二千人作为预备队,哪个城门有危险就增援哪个城门。 其余的四万人马被张辅派出去四面劫掠,以获得补给,当然张辅的劫掠不可能无差别的进行,普通百姓没有多少油水,劫掠他们除了拉仇恨之外,获得不了任何的好处。 真正的油水都在哪些世家大户手中,只要打下一家大户,就足够大军一个月的粮草。而且清理这些大户之后,空出来的土地就会成为张辅与朱勇的私产,二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土地用以收买穷人的人心。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南方的安南人与北方的安南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跟汉人没有任何的渊源。对于汉人的敌视也更加强烈。 有步骤的打掉这些潜在的反抗者,对于两个封国日后的统治也有着莫大的好处。至于普通的黔首百姓,大字不识一个,完全没有民族意识,只要在封国推行汉语汉字教育,一代人之后,他们对大明的认同绝对会超过对原来的安南。 与南部进行战争不同的是,北方在采取另一种办法清除安南人的精英,越来越多的安南士绅被打成了叛贼黎利的支持者,这些安南的精英阶层,要么被杀,要么就是被流放到旧港等明军控制的地盘上。 经过土地的重新分配,大明对交趾布政使司的控制越来越稳定。随着一批批的国内移民开始在安南安家落户,红河三角洲的平原地区,经过清理的村子,平均每一个村子的汉人数量都不会低于六层,稳稳的占据多数。 这样的清理还在持续进行,阳武侯带着五千羽林军化整为零专门对付这些士绅大户。这些士绅大户在面对明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下,选择了联合起来对抗明军。 这些安南人组织起来的军队并不正面与明军对抗,他们依靠熟悉地理环境的优势,神出鬼没的偷袭落单的明军,一个月内羽林军就损失了超过二百人,分摊到每一支小分队上,死的人并不多。可是汇总到整个羽林军一个协里,二百多人的伤亡可就触目惊心了。 更要命的是,羽林军装备的新式火铳也因为反抗者的偷袭丢失了几杆。这新枪丢了可是天大的事,若是敌人拿回去开始大量仿制,大明拥有的武器装备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薛禄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这样大的伤亡绝对不是零星的反抗者所造成的的,安南北部肯定有了一个统一的组织,用以对抗大明的新政推行。 与黄福和阮安商量过后,及时调整了政策,将所有的驻村工作组全部收缩到百姓基础良好的村子里。然后将军队集结开始扫荡外围的村子。 这些村子正是这些安南武装的藏身之地,他们在村子里良好的百姓基础,视明军为侵略者。明军在这些村子里寸步难行,一些军官受不了安南人如同苍蝇一般的骚扰,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这种无差别的屠杀,除了能够激起当地人更加仇恨的心理,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反而将一些摇摆的中间派推到了安南人反抗者那边。 很快薛禄的五千人马就已经不够用了,只能守在重点地区,保护好身后的百姓基础良好的村子。 郑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将送往安南的移民卸下之后便匆匆赶回上海,到了上海遇到了从西洋回来的王景弘船队。于是二人一起北上去见皇帝,向皇帝讲述安南的困境。 当郑和大略的讲完了交趾布政使司的军情、民情,朱瞻基没有生气,一帆风顺才是不正常的,受到挫折才是正常的情况。 “郑和!你回来的时候,黄福与阮安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黄大人还是要人,哪怕是新科进士也行,大不了他辛苦一些对这些新科进士多培训一些时日。都是大明的天之骄子,别的不敢说,智商绝对在线,只要进行一系列有针对性的训练和培训,做一个驻村工作队的队长还是能够合格的。” 正文 第241章 人地矛盾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郑和,新科进士的安排由内阁统一安排,朕不能插手,不然就是违背了朕立的规矩。新科进士一个都没有,吏部不会向安南派遣一个进士官的。 文官大抵是不愿意打仗的,因为一打仗武人的地位就会上升,文官就只能充当武臣的后勤管家。 一切都要以前方的战事为重,安南叛乱开始朝廷里就有很多人反对再次出兵安南,他们觉得出兵安南就是劳民伤财,是得不偿失的,郑和你说说安南重要吗?” “臣觉得说放弃安南的人都该杀,这些人要么是鼠目寸光,要么就是心怀叵测。 安南地处我大明与南洋诸岛的连接处,在安南的港口建立海军的补给基地,能使我宝船队出海抵达南洋之前轻松获得补给。 一个稳定的补给基地,对海军士卒的士气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安南也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一年三熟经营得当完全可以成为我大明不亚于江南的又一个粮仓。 如此膏腴之地,竟然还有人说是无用之地,臣不知道他们有何居心?”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居心,权力之争而已?” 郑和心里也是一阵腻歪,这文武之争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点儿都不考虑大明朝廷的未来。 “陛下安南之事该如何处置?若是不加以控制,让逆贼做大,到时候又要多费一番周折。” “安南的情况在朕的预料之中,咱们去要人家的命,人家怎么可能乖乖的等着咱们上门宰杀。 他们反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也是朕有意为之,不把这些安南的精英阶层全部清理干净,安南迟早还是会乱的。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是只有我们懂,打掉精英,同化底层就是现在交趾布政使司的首要任务。 朕有的是耐心,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梳理交趾布政使司,直到成为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臣明白了,陛下是打算让他们闹得再大一些,我们动起手来也更方便一些。”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的任务是调配好船只运送我们招募的流民,改变交趾布政使司的人口结构是我们矢志不渝的责任。 只有大明人占交趾布政使司的多数以上,交趾布政使司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调派好船只的运输,保证流民安全的运送到安南。不过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你就说,朕是那种听不进去话的人吗?” “是!陛下!我们这样大量的向海外转移人口,大明境内会不会空虚?一个大国没有人口支撑怎么可以?” “你担心这个问题啊!那朕问问你为什么会产生流民?” “产生流民的途径大多数都是因为天灾人祸,人祸更是流民罪魁祸首。” “天灾人祸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流民产生的最根本原因是人多地少。朕不知道普通百姓家的具体情况,可是朕知道宗室、勋贵、富贵人家从洪武元年到现在将近一个甲子的时间,人口翻了几十倍。 普通人家条件差一些,这将近一个甲子的时间人口最少也翻了几倍吧?那么问题就来了,大明这么多年的土地可没有增长,田地亩产也没有明显的提升。 以北方土地来说十亩地的产出养一个人,除去交税之外也富富有余。养两个人勉强能吃饱,养三个人饿不死,若是养四个人的时候,你认为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陛下,您的意思是说大明现在的人口过剩了吗?”郑和没想到皇帝竟然从这个角度上看问题,对于认为多子多福的汉人来说,孩子多那是有福的象征。 “不是人口过剩了,而是从事农业的人口过剩了,大量的人口束缚在土地上不利于农业技术的发展。” 郑和是个极其聪慧的人,马上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这是通过迁徙人口人为的使得乡村人口减少。迁徙的人口一部分进了工业区里的工厂。另一部分迁徙海外,在海外开辟农田种植粮食,用海外的粮食弥补大明的粮食缺口。 可是海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离中枢太远了,一旦出现不可控因素,国内就会出现粮食危机。 “陛下!寄希望于海外的粮食弥补国内粮食缺口,这么做太冒险了,一旦海外出现任何变故,大明百姓就会哀鸿遍野。” “我们当然不能寄希望于海外的粮食,海外的粮食只是一个调剂,能够使大明百姓吃的更好,更便宜! 还是要立足于国内的粮食产量,以后随着国内从事农业的人口越来越少,土地将会越来越集中,集中起来的土地最适合工业化生产。 到时候推广起农业机械,就会非常容易,如果再配合着土地不得撂荒的政策推出,那些手里握有大量土地的士绅,就不得不花钱置办机械来经营农田。 这时候农业的性质就变了,一旦地主全部使用机械进行耕种,所使用的佃户数量就会越来越少,这也能进一步的促使农业人口向外转移。 剩余留下来的农业人口,地主转变成了农场主,农民也从单纯的小农经济变成从事农业的农业工人。 到了这个时候,再开始全面向地主进行征税,你认为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士绅靠什么对抗官府?当然是靠的是手里握着的大量佃户,这些佃户在士绅的控制之下,一旦士绅有什么不满,就会互相勾结一起煽动百姓起来对抗官府。 往往出现群体事件之后,最后妥协的基本上都是官府,因为在乡村里,士绅控制着近九成的人口。官府真要强硬对待,结果就是烽烟四起,天下大乱。 若是将士绅控制的百姓慢慢剥离,掌控在士绅手里的人口只剩下一两成的时候,士绅再想挑衅官府,就要掂量一下朝廷会不会直接下狠手。 郑和可以想象的到,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一个陛下与士绅争夺人口的过程。 正文 第242章 汉王南下 汉王朱高煦这些天全程目睹了码头上卸货的过程,深刻体会到了海外的富庶,一船船的海外货物从船舱里搬到码头上,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运进仓库。这些货物皇帝表示将会在皇家粮业售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朱瞻基之所以这样当众表态,就是在刺激大明朝的精英们睁开眼睛看看外面,不要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看着一船船卸下来的货物,尤其是那一箱箱的金银。更是晃花了朱高煦的眼,让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攫取财富。 不过朱高煦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儿,为何前几次郑和出海没有这么大收获呢? 朱高煦脸皮厚,全然忘记了自己造反的日子,凑到朱瞻基的大帐里,风风火火的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什么事啊?让二叔连体面都不要了!” “陛下,为何前几次郑和出海怎么没有这么大收获?” “那是因为目的不同,前几次郑和下西洋是为了宣扬国威于万里之外,宝船带去的货物,除了用于购买补给之外,多余的货物大多数都是半卖半送。自然利润很少。 这一次出海就是奔着贸易去的,宝船上装载的全是最畅销的货物,当然能够获得更大的利润。” 果然与自己猜想的一样,皇帝在经商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远了,不过这海外贸易的利润是真香。朱高煦心中琢磨了一下问道:“陛下!臣就藩之后,能不能回大明采购货物出海贸易?” “当然能!不过朕要提醒你,做生意可以,偷税漏税不可以,不要仗着自己宗室的身份就强行闯关,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啊!还要交税?” “当然要交税,就是朕的宝船队也一样要交税。”朱瞻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要总想着占朝廷的便宜,海外贸易利润丰厚,十倍的利润都不止,何必为了交税那点蝇头小利,让自己不痛快,也让朝廷不痛快。” “臣一定照章纳税,保证不给陛下添麻烦,臣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 朱高煦现在对这个侄子皇帝彻底服气了,他本就是个好恶分明之人,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会敷衍你。 以前他想夺嫡,一方面是觉得这皇位本该是他的,他争是应该的。另一方面他是觉得大哥当皇帝不如自己,凭什么就该大哥做皇帝! 有时候争斗往往是因为不服气,当差距拉开之后,就会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现在的朱高煦就是这种心态,他看到了皇帝的强大,羽林军的军容军貌让他看到了巨大的差距,就他那两卫人马,不要说朝廷以多打少,就是羽林军派出一万人,朱高煦自认为也根本挡不住。 如今的朱高煦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带着这几万人赶紧到海外去就藩。老子在国内不能当皇帝,出了大明老子还不能称王称霸吗? 朱瞻基可不管分封出去的藩王在封地干什么,只要不越过朝廷给藩国画的红线,你关起门来随便玩,朝廷的利益能够切实保证就行。 海军船队在天津卸货之后,又休整了几天,搭载着汉王封国的七八万人,一路南下,一百五十多艘海船铺陈在海面上,帆影重重遮天蔽日。 如此庞大规模的船队,放眼整个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船队到上海后将一分为二,一支船队由郑和率领,送汉王前往汉王岛就藩。将汉王送上陆地之后,前往旧港装载保存在那里的粮食,返回天津,继续装载流民向海外移民。 另一支船队由王景弘率领,在上海将货物装满,与勋贵等在上海的海船汇合之后,前往西洋进行贸易。每年一次的远洋贸易将会成为大明财政的一个重要来源。 朱高煦站在郑和的旗舰的甲板上手扶着船舷正在大吐特吐,从来没有坐过海船的人,很少有人能够忍受的住海面上的颠簸。 郑和坐在船舷边上,架着一副鱼竿,正在垂钓,对朱高煦的呕吐视而不见。朱高煦吐了一阵感觉胃里已经没有了东西,才变得好受了一些。 回头看着一副闲暇惬意模样的郑和,郁闷的问道:“马保!本王吐得一塌糊涂,怎么你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咱家刚登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吐,在海上漂的久了,吐着吐着就不吐了。等殿下再吐上几天,就习惯了。”郑和连头都没抬,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海面上的浮子。 朱高煦一阵无语,什么叫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治疗晕船的好办法吗? “老马!就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吗?本王怎么也没想到做个船还能这么难受。” “殿下,就知足吧!您是坐着咱家的旗舰,人少空间大,睡觉还有独立的舱室。您随便登上一艘装载普通士卒和家属的船看看,他们基本上都是人挤人,人挨人。一艘千料海船要装载上千人,他们的环境那才叫做差。” 海军官兵每次运送完移民之后,最发愁的就是事后对船舱的清理,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那种酸腐的味道即使是清理过后还是要好多天才能散去,闻过这样味道的人没有人愿意闻第二次。 朱高煦身份当然不可能去和普通士卒挤船舱,即便是乘坐条件最好的郑和的旗舰,海浪的颠簸一样不能避免。该晕船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比别人少。 就在朱高煦与晕船作斗争的时刻,郑和的鱼竿上的浮子突然猛地向下一沉,紧盯浮子的郑和赶紧一提鱼竿一条大鱼露出了海面。 “哈哈!好大的一条大黄鱼,今天汉王有口福了,咱家请你吃鱼烩!”郑和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提着鱼竿慢慢的向上溜着这条大黄鱼。等待它的体力耗尽,再慢慢将他拉出水面。 朱高煦好容易压住了一点儿的晕船的感觉,一听到郑和说吃,胃里又开始了翻江倒海,赶紧又趴在船舷边上继续接着吐。 正文 第243章 登陆 终于船队在几天后停靠在上海码头,在等待装货的过程里,所有人获得了分批上岸休整的机会,朱高煦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从没有如现在这般感觉陆地是如此的亲切,踏上陆地后朱高煦突然有了一种老子再也不上船的想法。 在上海休整了三天时间,货船装满货物后,船队再次出发,临出发前郑和告知所有人,下一次停靠就是目的地汉王岛,在到达汉王岛之前将不再停靠任何的陆地。 朱高煦再次登上海船,忽然发现自己的晕船奇迹般的好了,前往汉王岛的海路上再也没有过晕船的表现。 “老马!这是怎么回事,本王竟然不晕船了!” “这说明殿下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海浪的颠簸,殿下真不愧为我大明的悍将,连大海的波涛都能轻易折服。”郑和小小的拍了朱高煦一个马屁。 这记马屁正好搔到了朱高煦的痒处,朱高煦哈哈大笑:“这天下还有本王克服不了的困难吗?那天的鱼烩本王没吃上,今天你得给本王补上!” “殿下稍等,且看咱家给您钓一尾大鱼!”说着郑和便开始准备渔具,大海上航行异常枯燥,钓鱼就成了郑和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 朱高煦性子急躁,没有耐心,坐在郑和的旁边也拿了一根鱼竿尝试着钓鱼,结果没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受不了了,丢下鱼竿和他的部下们猜拳行令喝酒去了。 海上的航行枯燥乏味,朱高煦刚开始几天因为不再晕船还能兴致勃勃的坐在甲板上看大海,看头顶追逐着海船的海鸥。看早晨朝阳升起的壮丽,看落日在在海平面上一点点隐去的遗憾,体会什么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境。 可是再美好的景色天天看也就没有了初时的心情,剩余的日子里,朱高煦天天都是在半醉半醒中度过。 终于再次看到陆地的时候,已经距离从上海出海过去了半个月,早就在船上待腻了的朱高煦看到陆地的影子一把抓住郑和的手问道:“老马!是不是已经到了?” 郑和摇摇头道:“这里是吕宋岛,距离殿下就藩的汉王岛还有两三天的航程,殿下请耐心等待!” 朱高煦颓然的坐在甲板上哀嚎道:“早知道老子就选吕宋岛了!” “殿下选择汉王岛也有好处,那就是殿下可以独占一个大岛,殿下可知那个岛有多大吗?” “有多大?” “差不多我大明一个浙江布政使司那么大?不过岛上到处都是森林,古木参天。咱家到过的地方在这个大岛的最西端。那里已经有不少的汉人在那里垦殖,这些汉人熟悉当地地形,殿下要善待他们,让这些前朝遗民能够为殿下所用。这样殿下在汉王岛的攻略才会事半功倍。” 郑和的话朱高煦听进去了,他郑重向郑和躬身施礼,也不称孤道寡,非常诚恳地说道:“老马这话是肺腑之言,某是来安身立命的,不是转一圈就走,这里的汉人就是某最好的帮手。某不但会善待他们,还会重用他们。” 郑和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闪身避让道:“殿下明白利害就好,岛上现在苏禄国只占了很小的一片地盘,以土著的能力,他们无法征服那些原始森林,只能占据一些边边角角之地,殿下上岛之后,在站稳脚跟之前,尽量不要与土著发生冲突,如果冲突不可避免,那就下狠手一次将土著全灭了,抓住的俘虏正好可以当做农奴,为殿下耕种土地。” 这话很郑和,这些年郑和下西洋,可不都是温情脉脉,敢有挑衅大明威严者,那就是灭国的惩罚。 郑和的话简直太对朱高煦的胃口了,这货本来就是个战争狂人,对于打仗的事从来都是勇往直前。 “老马放心,某别的本事没有,若轮打仗除了我爹之外,谁都不服。那些土人若是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某正好手痒了,到可以拿土著练练手。” 两天后船队终于靠上了三宝颜的海岸线,当然这会儿汉人还没有后世那么多,这里也不叫三宝颜,只是苏禄国的一个小镇子。 小镇子当然没有深水码头,海船没有深水码头当然是靠不了岸的。 海军官兵搭建临时码头早已是轻车熟路,只见他们从货船中取出各种工具,将一具具木排抛下水中,再将木排一个个首尾相连直到顶到岸上,一边系在海船上,一座简易的浮桥就快速搭建起来。 当然这样的浮桥不可能运送货物,只能将人员和工具送上海岸。首先登岸的是一个千户的卫所兵,由王斌亲自带领做好周围的警戒。 然后就是将各种工具搬下船,等到所有的工具都卸下船后,天已经黑了。 看到了陆地朱高煦一刻也不想在船上待着,等到陆地上的营帐搭建起来,他也不等郑和,跳到一艘小船上直接上了岸。 郑和看到朱高煦上了岸,担心这位爷任性四处乱跑,再被土人给暗算了,赶紧也跟着上了岸。 朱高煦上了岸,带着几个亲卫四面一转发现这鬼地方除了树就是树,只有靠近海岸的地方,才会一些零散人家。 难怪在上海装货的时候,郑和特意强调要多带锯子和铁锹。这他娘的要想在这地方开垦田地,首先就要把这些树木伐到,将树根清理出去。 这些工作可离不开锯子和铁锹,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被侄子给阴了。这破地方要想获得稳定的产出,没有个两三年是不可能的。 可是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 郑和上岸后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朱高煦,郑和有些好奇,下船时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上岸这么一会儿就变得苦大仇深了? “殿下这是因何事烦恼?”郑和好奇的问。 “哎!老马啊!某发现上了陛下的当了,这破地方要开发出来得多少年啊?某带着这么多的人,可都是要付给朝廷费用,若是不能尽快就能有收益产出,欠皇帝陛下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还上啊?” 正文 第244章 伐木还债 郑和没想到朱高煦竟然是为了担心还不上皇帝的钱而发愁,不由得哈哈大笑,郑和少年阉割,声音基本上还保持着少年未变声时的声音,这样放声大笑声音尖利刺耳,听得朱高煦直捂耳朵。 “我说老马,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笑什么笑!” 看到朱高煦有些羞恼,郑和收起笑声,认真说道:“汉王殿下,你守着这样一座宝库竟然说没有钱还账。” “哪来的宝库,某看到的除了树就是树,这木头能有多大用处?” “如今大明航海事业正在兴起,你有多少木头都不愁卖。你能砍伐多少,咱家就收多少。你愿意要钱还是换物都随你。你的汉王岛别的不多,就是树木多,这些树木够你砍个上百年也砍不完,你还说你这不是宝库吗?” 一听郑和说收木头,朱高煦顿时来了精神,这视为苦役的砍树就变成了盈利的源泉。有了树木这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朱高煦就不会担心他们在汉王岛站不住脚。 第二天一早,休息了一个晚上的明人开始忙碌起来,营地里支起来几百口行军大锅,女人们带着孩子开始在树林里捡拾枯枝用于生火。男人们除了负责警戒之外,其他人全部用来砍树。 这样的原始森林,枯枝甚至干枯的树木有的是,唯一担心的是下雨,在这个没遮没挡的地方,一旦下雨将这些枯枝淋湿可就没法生火了。 好在现在还不到雨季,明人登陆的时候天公作美,这两天都是晴天。很快浓稠的白米粥煮好,众人按照各自小旗、总旗、百户进行集中,一个百户一口锅,这一锅粥肯定不够一个百户的士卒再加上家属食用,只能是优先紧着男人们先吃完,女人和孩子只能再重新煮一锅稀一点儿的米粥。 吃过饭的男人一部分继续砍树,另一部分开始修建木制的临时房屋,几万人的安置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郑和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在汉王的营地停留了十天时间,等到所有人都有了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之后,郑和向朱高煦告辞,他还得去一趟旧港,将堆积在旧港的物资运回大明。 “老马!返回时可还再来某这里看看?” “肯定会回来的,咱家给你将粮船留下,咱家只带走一个月的口粮,殿下,可将砍伐好的木材码放好,木材要放置在不被雨水侵蚀的地方,让这些木材自然阴干,等咱家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带走一批木材了。” “老马放心,一定给你把木材收拾的妥妥的,到了这陌生的地方,某恐怕这一辈子是没有机会再踏上中原的土地了,只能期盼你们能时不时的来看看某这个被朝廷遗弃之人。” “殿下何必悲观,陛下又没说过不准您回中原看看,等您在您的封国安顿好,什么时候想回去看看,完全可以搭载回国的海船回去看一看,” “算了,出来了就不回去惹人生厌了,等你回到大明见到陛下,跟陛下说:‘我朱高煦虽然和他们父子争夺了几十年的皇位,可是对大明的忠诚某一点不比他们少,某知道皇帝是个有野心的君主,他希望开疆拓土,为大明百姓打出更多的生存空间。请陛下放心,汉王岛永远是大明的汉王岛,等到某家在这里安顿好,请陛下向汉王岛派出国相,协助某治理汉王岛。’ 我汉人重土安迁,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远赴重洋来海外讨生活,请陛下在制定迁徙政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被有心人所乘。” 朱高煦的这番话让郑和很感动,他躬身施礼道:“汉王高义,陛下听到您的这番话,一定会非常的欣慰,若是藩王都如殿下这般识大体,陛下能省多少心啊!” 郑和走了,带着遮天蔽日的船队走了。望着渐渐消失在海天一线的郑和船队,朱高煦知道自己算是彻底留在这个蛮荒的大岛上了。 那么这个大岛上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出现?对于这么庞大的一支入侵者,当地的土人怎么也要来他们这里宣示一下主权,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一个土人靠近他们的视线之内。 今天郑和的船队一走,海岸边只剩下几艘粮船孤零零的停靠在海岸边,一直没有动静的土人终于出来了,一些胆大的土人已经接近了汉王营地的边缘。 土人的异动自然瞒不过营地警戒哨的眼睛,朱高煦站在营地的箭楼上看着远处的慢慢接近的土人,心中冷笑,怪不得这些天不见这些土人出现呢,原来是害怕海船呢! 这是拿他朱高煦当软柿子捏了,今天就让这些土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打仗:“来人!命令王斌带领一千刀盾手,一千弓箭手迎战土人。” 很快王斌就点起人马,列队到大营外等待土人的到来。土人乱哄哄的队伍足有五六千人,也不排列什么队形,就这么一股脑的向着营地涌过来,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拿棍棒的有之,拿简陋的弓箭的也有之,甚至还有人手里拿着石块。 看到列队迎战的明军,一个明显像是头领的土人,对着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在土人的逼视下,还是双手举过头顶向着明军走了过来。 明军没想到土人还有这样的操作,王斌挥手让准备开弓的弓箭手放下弓箭,等待这个人走过来。 等到这个土人走到大军近前之后,竟然双膝跪地,口称:“不知天兵来自哪里?可是天朝派来?” 这人的口音有些怪异,不过王斌听得出来竟然说的是淮右官话,大明朝的官方语言。王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发现这人无论服饰还是长相都是土人模样。 没想到这土人里竟然还有一个能说大明官话之人,不由对这个土人多了一份好感,不过王斌可不敢掉以轻心,高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能说我天朝的语言?” 正文 第245章 接战 跪在地上的土人听到王斌的问话,连忙回答道:“将军明鉴,小人当年曾经跟着我们的王去过大明,这大明话就是在大明学的,后来我们的王在大明故去,我们就跟着大明的宝船返回了家乡。不知将军带兵来我苏禄国是为了何事?” 原来是个去过大明的土人,难怪能说大明官话,那苏禄国王在大明赖着不走的事,已经成了大明官场的奇闻轶事,就是王斌也是有所耳闻。 “某乃是汉王麾下指挥使,是皇帝陛下将这个岛封给了我家汉王殿下。” “皇帝将这个岛封给了你们汉王殿下?” “是!” “可是这是我苏禄国的国土啊!” “是吗?难道你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再说我们占的土地都是荒芜而没有人烟的森林土地,并没有与你们争夺你们的土地!” “将军不能这么说吧,我们苏禄国虽小,可也是一国,就算这里没有人居住,那也不代表就能让别人占据!” “你这话与某一个带兵之人说没有用,若是你们不服,大可以去京城与我们陛下分说,我家汉王乃是奉旨到这里封藩,没有皇帝的旨意,我们是不会撤走一兵一卒的。” 土人去过大明,知道眼前的将军说的不假,没有皇帝的旨意谁都不敢调这么多的军队来到大明几千里外的苏禄国。要想拿回明人占据的地盘只能通过战争的方式,将明人赶走。 王斌倒是没有难为这个土人,土人返回土人队伍中向首领禀报了与明人谈判的结果,并告诉首领,明人是奉了他们的皇帝的旨意,理论上我们苏禄也是明朝皇帝的臣民,因为先王曾经向明人皇帝称臣,并且向明人皇帝纳贡表示臣服。 首领可没去过大明,也对大明没有畏惧,听了土人的话,说道:“那些人果然是明人,他们这是想赖在我们的土地上不走了吗?” “是!他们说这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将他们分封到这里的。” “明人的王凭什么把他们的人派到我们的土地上,这里是苏禄国的土地,至高无上的苏禄王才是这片土地的裁决者。你再去通告他们一次,若是他们不离开我们的土地,我至高无上的苏禄王将代表神明对他们施以惩罚!” 土人无奈只好再次来到明人的军阵前,将土人首领的话重复了一遍。 阵前的王斌都没有考虑就对土人说道:“回去告诉你那蛮夷首领,想要好好安身立命的过日子,就赶紧回去,若是真要动手,等待你们可就没有好日子了。” 现在明人正在忙着建设家园,真心不想与土人打仗,不过人家打上门来那就另说了。 土人回去之后,将王斌的话对首领重复一遍,首领勃然大怒,他虽然没听过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但是不代表他不会使用这句话的含义。 土人首领很会煽动士气,他对着手下的土人大声的说道:“勇士们,现在有敌人踏上了我们的土地,想要抢夺我们土地,让我们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若是让敌人占据了我们的土地,我们再也不能去森林里打猎,去森林采集食物。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孩子将会吃不饱饭,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不愿意怎么办?” “将敌人赶下大海!” “对!我们要将敌人赶到下海,让敌人再也不敢踏上我们的土地。” “哦!哦!哦!”土人们挥舞着手里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发出一阵阵的叫声。 王斌站在阵前听着对面的土人鬼哭狼嚎般的叫喊,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土人叫唤什么呢? 很快王斌就明白了,这是土人鼓舞士气的一种方式,在大明其实也有类似的方式,不过大明军队的声音整齐有力。 这是自卖自夸,大明军队除了京营几支能打的军队,其他军队也是一样的拉胯。 鼓舞起士气的土人,呐喊着向着明军发足狂奔,双方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突破了百步之内。 “放箭!”王斌的举起手使劲儿的挥了下去。 弓箭手弯弓搭箭斜指上方,在王斌一声令下,一千只羽箭破空而出,向着土人抛射而去。 抛射的优点是射程远,缺点是威力小,只能对付无甲目标。正好土人上下没有一人着甲,甚至有很多人连衣服都没有一件,只用树枝树枝树叶编个围裙挡在腰间。 这样毫无防护的人群,抛射能够造成非常大的伤害,羽箭带着破空之声落向土人人群,带起一片惨叫之声。 土人们没想到敌人的箭雨竟然如此犀利,顿时一阵大乱。又胆小之人就要掉头逃跑,却被站在后方督战的军官逼了回去。 土人们长期在贵人的淫威下生活,对贵人充当的军官有着本能的畏惧,面对军官的威逼,只能哀嚎着继续低头向前冲。 百步的距离抛射两轮之后,土人已经推进到五十步之内,弓箭手改抛射为平射,威力顿时大增,造成的杀伤更大。 平射一轮过后,土人已经伤亡了至少两成以上,这样的伤亡在古典军队中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临敌不过三箭,这事冷兵器时代弓箭手的一般规律,也就是说从敌人进入弓箭最大射程开始,弓箭手最多能射出三箭。 三箭过后就是短兵相接,弓箭手失去了作用,快速退到后方,将阵脚让给身后的刀盾手。 土人们看到弓箭手退却,以为明人恐惧了,原本低迷的士气又有些反弹,开始怪叫着向前冲锋。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千配合默契的刀盾手,快速组成一个个三才小阵。一人持大盾在前防御,二人一手持小盾,一手持环首刀拼杀。 土人一群乌合之众,哪里见过如此配合默契的杀人机器,挡在阵前的土人无一不被环首刀杀死,基本上都是防御的士兵在前面用大盾挡住土人的武器,侧面进攻的士兵抬手就是一刀,在土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便割开了土人的喉咙与大动脉血管。 土人倒下之后,士兵会将他的左耳割下作为斩首一级的证据。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土人们哪里见过如此犀利的杀人手段,比起受到箭雨的远程打击,近身肉搏更让他们绝望,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对死亡的恐惧丢下手中的武器掉头就跑。 有了第一个逃跑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形成了溃败,就算是军官在后面弹压也丝毫不起作用。 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聪明人应该做的就是一个字“跑”!大多数人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不聪明人,在明军的追击下不聪明人选择了投降。 王斌带着一千人追出四五里地,就停止了追击,无他明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别追着追着让人家阴一家伙,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收拢了投降的土人,发现竟然抓了近两千的俘虏,这些俘虏在明军的指挥下开始捡拾柴火,战场上这么多死尸,天气这么热,不及时处理,酿成瘟疫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站在箭楼上观战的朱高煦看到土人全部是一群乌合之众,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这样的战斗根本就不是对战,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外面的战斗已经没什么好看的,战胜已经毫无悬念,可是让朱高煦担心的是如果他手下这三个卫长期遇到的对手都是这么烂的话,会不会将他们的训练水平拉低? 仗打完了,后续的俘虏怎么处理让朱高煦与一众手下头疼起来,两千多俘虏,还有不少是带着伤的,这些人若是留下来可是要增加不少的粮食负担。可是这些俘虏还是有大用处的,完全可以将这些人转化成农奴,为汉王国进行耕种。 与手下一众文武以商量,朱恒建议道:“大王!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守着这大海,完全可以织网捕鱼,一方面可让百姓获得荤腥,另一方面也能节约下不少的粮食。” “可是咱们不会捕鱼啊!” “咱们是不会,负责看守粮船的海军官兵应该有懂捕鱼的,我们可以求教于他们。” 朱高煦一拍大腿道:“好主意,在中原的时候想吃条鱼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王下船之前看过这大海里是有不少鱼的,只要能捕捞上鱼获就能减少粮食的消耗。朱恒以后就不要再带兵了,专心给孤管理民政,做我汉王国的大管家。” “殿下慎言!汉王国相还是要朝廷指派,臣给国相打个下手就好!” “朱恒说的对,这大管家还是朝廷指派的好,不过眼下朝廷还没有派来国相,你就暂时把这一摊子管起来。捕鱼要有船,我们现在一艘小船都没有,如何能够捕鱼,要想捕鱼首先要解决的是船的问题。 同时我们也要从现在开始培养我们的驾船人员,未来我们跟中原的联系全靠海船,不能单靠朝廷派来贸易的船只,我们要形成自己的船队,自己回中原采购物资,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 “殿下英明,我汉王国以后只能依靠自身的努力。渔船的问题暂时好解决,先跟海军借几艘救生小船,反正他们暂时也用不着,同时我们要跟这些海军搞好关系,他们才会好好教我们,毕竟现在操作大海船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操作的了。 同时我们也要立足自己动手造船,要把我们所有的木匠都集中起来,让他们研究如何造船。就先从小渔船开始练手,而且要把全营会水的士卒单独成立一个水军营,暂时先以打鱼为业,等到我们有了大船再进行远航训练。” 一个不到十万人的集体,从做出决断到开始执行,几乎就是同时在进行,朱恒带着礼物拜访了留守在粮食物资船上的官兵。 留守的官兵这些天一直闲得无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甲板上看太阳东升西落。他们留在这里一方面是汉王营地还没有建起能够储藏粮食的粮仓,粮食需要放在船舱里。另一方面是协助汉王守卫海岸线,以防有不开眼的海盗前来袭击。 朱恒向留守守备借了两艘小舢板,并向守备提出派人教授汉王的士兵操船。小舢板的动力是四只大桨,需要四个人配合划水行走,这样的小船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教授也不算泄露机密。 守备静极思动亲自充当了汉王水兵的教官,守备带着全营挑出来的一百多个会水的士卒,上午练习游泳、划船,下午出海进行捕鱼作业。 这个时代的海洋还处于蛮荒状态,向汉王岛这样的未开发地带,沿海地区几乎就是一半海水一半鱼。一网下去就是四五十斤鱼,这还是小舢板太小,不敢下太大的网,害怕小船倾覆。 两艘小舢板一个下午至少能打五六十网,合计起来至少都有二、三千斤鱼获。这些鱼获听起来很多,可是对于近十万人的营地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有了鱼获,晚上米粥就可以少放一些米,这几千斤的鱼获全部掺在米粥中,做成鱼肉粥。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上了岸,两艘小舢板就系泊在栈桥上。木匠们开始研究小船的构造,这样一艘只能搭载十多个人的小船,木匠们只要找到制作的规律,很快就能仿制出来。 这就是这个时代匠人的优势,他们虽然不懂什么理论,但是动手能力极强。两天时间木匠们就摸透了小舢板的构造,便开始选择合适的木料进行仿制。 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料还是湿的,按道理来说是不能用来造船的,不说木料干燥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的应力,就说随着木料的干燥,原来拼接的非常严实的接口就会出现明显的缝隙,这在远洋海船上,那是致命的缺陷。 不过对于暂时只是用来打鱼练手的汉王水兵来说,首先是解决了有无问题,其次才会考虑质量问题。反正汉王岛上别的多不多不知道,就是木料多。 三天后第一艘汉王国自制的小船下水了,这艘造型粗犷,连防水漆都没有刷的小船就交付给了水兵,接下来的时间里有连续造了四五艘小船,木匠们才停止了这一型小船的建造。原因是水兵现在就一百多人,造的多了根本就没有人操船。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殖民与奴隶是孪生子 船只多了的好处就是鱼获渐渐多了起来,一到下午,营地旁边的小河边上就坐满了处理鱼获的妇女。每天几万斤的鱼获终于让所有人都能痛快的大口吃鱼, 每天大量的鱼肉摄入,让汉王国所有人都获得了充足的营养,原本面黄肌瘦的孩子,更是在得到了充足的食物之后,脸上有了红润的光泽。 由于汉王国现在是草台班子,一切都在草创当中,除了解决了温饱问题,其他的什么物资都缺。十岁以下的男孩子们更是人人都光着屁股,小丫头也就有一条亵裤遮羞。 朱高煦与文武班子商量过后,总结出了汉王国的几大当务之急的大事。 第一:抓紧时间开荒,争取在一个月内开垦良田五十万亩,平均每人都能分到五亩土地。现在已经是宣德二年的夏六月,汉王岛已经进入雨季。几乎每天都在下雨,这样的天气倒是适合水稻的生长。抓紧在七月之前将五十万亩的水稻田完成插秧,到年底的时候能够有一季粮食收获。 第二:布匹的生产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不然身上的衣物磨破,整个汉王国就都得穿露着腚的衣服。可是织布的原材料棉花和生丝都没有,不过在汉王岛上发现了一种苎麻,这种麻倒是纺织的好材料,虽然穿着起来没有棉布舒适,但是总比露着腚要强多了。 第三:要进行村落划分,一百户为单位,一个百户就是一个村子,不然近十万人挤在一起容易引发时疫。现在的营地作为汉王国的国都,不知朱高煦是怀念乐安的日子,还是纯属就是想恶心一下他的大侄子皇帝。他给自己的王城起名叫做‘新乐安’,意思是新建一座乐安城。 明确了三大目标,整个汉王国开始运转起来。由于了解了土人的战斗力,朱高煦从各个卫所选出了五千人作为常备军,编成五个千户。仿照京营五军都督府设立五军,中军千户王斌,前军千户韦达,后军千户盛坚,左军千户王玉,右军千户李智。 其余卫所兵全部回归乡村,忙时耕种,闲时操练,做为常备军的后备力量。 最后便是涉及到最核心的土地分配问题,普通士卒倒是好说,按照人头每人五亩地就足够一人耕种,多了也根本就种不过来。 可是这些跟着汉王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文武官员,该怎么分配土地?不同于国内,有的是佃户为主家耕种田地,在这里所有的明人都有自己的土地,根本就不会佃租当官的土地,只能打土人奴隶的主意。 既然不能奴役大明人,那就奴役土人吧,从汉王到官僚达成了统一的思想,又不是在大明,没有烦人的儒生唠叨,能使用奴隶为什么不使用。 这样的思想一旦形成,就很难再做出改变,于是乎在熟悉了周边地形地貌之后,五个千户轮番出击到处抓捕土人奴隶。 理由很简单,为了报复土人对汉王国的袭击。 这可能就是所有殖民者大量使用奴工的初心吧,眼看着大片的土地却没有人耕种,这就相当于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来自己面前过,自己却一个块也没抓住。 为了得到便宜的劳动力,抓捕奴隶就成了最优的选择,至于道德底线,哪有银子来的实惠。 汉王岛上正在商议如何抓捕奴隶,以弥补劳动力不足的窘境。与此同时旧港宣慰司的卫所兵们在抓捕奴隶劳作的道路上,已经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在旧港布政使司,布政使刘观已经完全架空了原旧港宣慰司宣慰使施二姐。施二姐是施进卿的女儿,在施进卿有儿子的情况下,临死之前却把自己的位子传给了女儿,可见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刘观架空施二姐的办法很简单,代表朝廷许诺,只要完全臣服朝廷,一心为朝廷办事,他们的子嗣若有读书上进者,刘观作保让他们子嗣回大明参加科举。 这年头读书谁不为了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在海外过得再好,家乡父老也看不见,若是能够考中举人、进士,不光是他们自己,就是乡里也能与有荣焉! 就这一条足以把施二姐身边的主要首领拉拢过去,更何况刘观还承诺在新成立的布政使司里都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旧港布政使司由于是朝廷直辖的海外直属地,得到的资源要比汉王就藩多得多。别的不说,就说大明宝船队将海外贸易地点设在了旧港就可见一般。 大明暂时是不允许任何外国商队进入大明本土交易的,凡是想与大明交易的西洋商贾都必须在旧港交易。 就算如此,在旧港交易也比大明宝船将货物送到他们的港口要便宜的多,旧港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国际化的城市。 施二姐如今的职责就是负责管理各个国家进入旧港的商船,他们来旧港可不光是采购,他们也有自己的货物进行销售。 这些货物都要统一征收关税,就是大明宝船进港交易也一样要交税。当然海军在旧港有自己的专用军港,海军战船上士兵也会夹带一些货物,水兵上岸后靠着兜售手中的货物能够小赚一笔。 不过这样的小规模行为并不影响大规模的交易,而且士兵们的客户主要针对的是从国内迁徙过来的移民。 士兵们得到好处的同时,当然要对上司军官进行孝敬,海军上下早已形成了一条灰色的产业链。 这种情况郑和与王景弘也有所察觉,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做的过分,当官的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这种夹带即使是在后世科技昌明的时代也不能避免,比如飞国际的空姐,代购国外的奢侈品牌,都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 比如说某空姐在朋友圈里发出一款某国的奢侈品品牌的包包,这样的包包在国内加上关税要上万元一只,可是通过空姐在原产地购买,没有了运费和海关的进出口关税,可能这个包包只用五千元就能买到。 这样一来买家得到了实惠,空姐也得到了实惠,原产地也得到了实惠,吃亏的只有自己的国家。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皇子出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最炎热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消退,不过初秋的秋老虎还是时不时发一发威。 宣德二年的七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皇后在七月十八临盆。整个后宫都在忙碌,皇帝铁青着脸在坤宁宫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听着寝宫内一阵阵的惨叫声,不由得心乱如麻。 进进出出忙碌的嬷嬷和宫女,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免得惹得这个最尊贵的人的怒火。皇后虽然不是第一次生产,但是昌平公主如今已经七周岁,时隔七年再次生产,与第一胎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 更为关键的是胡善祥是小脚,即使是朱瞻基已经强行命令她放脚,可是毕竟已经是成年人,骨骼已经长成,由于是小脚,胡善祥怀孕之后尽量的少运动,这更加的增加了生产的难度。 朱瞻基可是知道,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这些年单是宫中就有多少后妃因为难产而导致一尸两命。更何况朱瞻基更担心皇后费尽心力再次生下一个闺女,那她的皇后之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这不以皇帝的意志为转移,没有皇子出生,地位就不能巩固。一旦别的后妃诞下龙子,母凭子贵就会成为皇后最大的竞争者,涉及到皇位的传承,就算是朱瞻基也要考虑皇权过渡的稳定性,立儿子的母亲韦皇后更能保证皇权的平稳过渡。 这就是帝制时代权力转移的复杂性,以血缘为中心,以权力为纽带,以家族为枝叶,这就是为什么会说藩王是大明朝的基石。 正在朱瞻基担心的时候,张太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朱瞻基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圈,便问道:“皇帝!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朕也不知道,朕陪母后进去看看吧!” “你进去干什么?女人生产到处都是血污,不吉!” 朱瞻基这个时候无比痛恨这些该死的礼教,什么女人生产有污血就是不吉,好像读书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 现在的朱瞻基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大动干戈,实在是得不偿失。不过有件事现在就要抓起来,要不是皇后生产自己还想不起来。 “范安!” “奴婢在!” “去将太医院院使以及所有精通妇科的太医给朕诏过来!” “是!” 太医院在皇城东南角,距离大内深处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再加上太医院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没有一个时辰这些人根本就到不了。 范安转身安排小宦官去太医院传旨,刚出院子就迎面碰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全旭。 “死太监!” “死细作!”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们二人如今是竞争对手,大体分工是,范安的东厂盯着京城,锦衣卫盯着外地。可是这不是明文规定的,锦衣卫会插手京官的调查,东厂也会调查外地的官员。 二人之间业务有交叉,就会出现竞争。若是锦衣卫在外地没有查出的事情被东厂查到了,那就让皇帝怀疑锦衣卫的能力。 “死太监,去通传一下,就说全旭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陛下。” “咱家劝你还是回去吧,天大的事都没有皇后娘娘生龙子重要,就算咱家给你通传,皇爷也不定会召见你。” “皇后要分娩了?” “是啊!皇爷现在满脑子都是皇后,哪有心情听你讲什么天大的事!” “好吧!死太监,等陛下空闲下来你转告陛下,阿鲁台已经到了宣府边墙之外!” “啊!蛮子又来犯边了吗?”范安吃惊不小,不由得尖叫一声道。 范安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转圈的皇帝,皇帝喊了一声:“范安!外面是谁来了?” 范安答应一声,跑进院子回话道:“回陛下!全旭来了!” “有什么事吗?” “全旭说阿鲁台卷土重来,又到了宣府边墙之外。” “你说什么?阿鲁台犯边?” “全旭没有说是来犯边,只说阿鲁台到了边墙之外!” 朱瞻基想了一下,如果真是阿鲁台来犯边,宣府总兵肯定会有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既然宣府到现在都没有六百里加急到京城,就说明事态不是那么紧张。 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皇后的生产,这不但是自己的家事,更是大明朝的国事。朱瞻基早已在心里默默祈求了无数遍的满天神佛,祈求皇后能生下一个龙子。 朱瞻基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范安说道:“你去告诉全旭,让他多关注西边的瓦剌,看看现在瓦剌有什么大的动静?鞑靼阿鲁台也要持续关注,让他先回去吧,朕现在没有时间见他。” “是!” 说话的工夫,太医院院使带着几名妇科圣手的太医跟着小宦官已经在坤宁宫宫门外侯旨,朱瞻基正要抬脚出院子,就听着寝宫内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哇啊!哇啊!哇啊!” 朱瞻基迈步的腿顿时如同石化般停了下来,这时候负责接生的稳婆挥着带着血迹的手跑出来跪地磕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龙子,母子平安,老妇斗胆向陛下讨赏!” “你说的可当真?皇后真的生下龙子,母子平安!” “老妇哪里敢胡说八道,千真万确!” “好!范安,看赏,所有稳婆赏银一百两!” “谢陛下厚赏!” 稳婆接生成功向主家讨喜钱是图个吉利,给皇家接生更是风险极高,一旦接生失败,造成一尸两命,弄不好不但得不到赏钱,还得把命搭上。 不过给皇家接生,成功了收获也是普通人家无法比拟的,这个时代美洲白银还没有开采出来。白银的购买力是非常可观的,一两银子能够买四石粮食。 朱瞻基可不管稳婆得到赏钱是什么心态,这一刻他极度兴奋,尽管他知道自己肯定能够生出儿子,可是亲耳听到自己的孩子出生,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这时候寝宫内已经收拾干净,张太后出来让朱瞻基进去看一看孩子,顺便安抚一下为他生儿育女的皇后。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妇产科医生 朱瞻基快步走进寝宫,胡善祥平躺在锦榻上,秀发散乱双眼无神,新生的皇子正在乳母的怀抱里吃奶,从朱瞻基的角度看不清孩子的相貌。 寝宫中虽然生产的痕迹已经被清理,但是浓重的血腥味却是无法掩盖,朱瞻基闻着这股子血腥味就是一皱眉。不过想到产妇不能见风的规矩,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看到朱瞻基进来想要挣扎起来给皇帝行礼,朱瞻基上前急走几步,一把扶住起身的皇后,口中说道:“快躺好,辛苦你了,朕恨不得以身代之!” “陛下!臣妾能为陛下诞下皇子,是臣妾这个皇后的责任,臣妾不辛苦。” “怎么可能不辛苦,善祥你这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朕岂会不知,好在上天保佑母子平安,朕也算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 “臣妾谢陛下惦念,有陛下的惦念臣妾就是死也值得了!” “说的什么傻话,朕还要与皇后白头到老呢,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陛下,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朱瞻基想了一下,说道:“我们这一支太祖给的家谱是‘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我儿是祁字辈,含着金钥匙出生,乃是金玉之资,就叫朱祁钰吧!” “朱祁钰!朱祁钰!”胡善祥自言自语的念叨了几遍,原本无神的眼睛出现了神采:“陛下,好名字,臣妾喜欢!”说着说着胡善祥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生产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在得到了皇帝的认可之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睡意顿时袭来。 看着胡善祥睡着了,朱瞻基吩咐宫人照顾好皇后,太医院为皇后准备的食谱要叮嘱皇后按时吃。 出了寝宫朱瞻基才想起太医还在宫门外侯旨,让范安将人带进来,太医院院使带着几个妇科太医行完礼之后,朱瞻基让宫人搬来小凳子吩咐几人坐下。 皇帝现在还很年轻,太医们很少与皇帝接触,对皇帝性格习惯并不了解,在皇帝的命令下小心翼翼的坐在小墩子上,等候皇帝的吩咐。 太医们也多少猜到了一点儿皇帝召见他们的原因,皇后今日生产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尤其是太医院还要负责皇后坐月子时的膳食以及调理。 “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妇科大国手,朕有个问题想请教诸位。” “陛下言重了,臣等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院使恭敬的说道。 “诸位可知道我大明每年因为难产而造成的悲剧有多少?” “这可不好说,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人口亿万,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 “朕觉得你们太医院要对这方面重视起来,每一个产妇的死亡,就意味着我大明的人口至少少了两人。一个家庭因为女主人的死亡也变得支离破碎,你们可有想过研究新的医术减少我大明产妇的难产率。” 一个太医站起来躬身行礼道:“陛下宅心仁厚,心系天下万民,臣深感佩服,臣多年钻研妇科发现一个规律,越是年龄小的产妇越是容易难产。 究其原因就是产妇本身骨骼身体还没有长成,提早受孕骨盆不能打开,婴儿自然不能顺利诞下,要想减少难产率,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女子成亲与生产的年龄。 不过这个想法臣一直不敢说,今日陛下问及臣便和盘托出。若是提高产妇年龄臣敢保证难产率至少会下降八成以上。” 朱瞻基对这个太医的话深以为然,他的思想游历过后世,知道后世的女子成亲年龄基本都在二十岁以上,后世这样规定成亲年龄肯定有其深刻的道理。 大明如今崇尚早婚,十三四岁就成亲生子的女子比比皆是,若是十七八岁还不成亲的女子,很难找到如意的夫家,早婚就意味着早受孕,而且宫中难产死亡的产妇也是这个年龄的女子居多。 “爱卿此言言之有理,提高成亲的年龄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这是从身体方面来说的。从医术角度有没有可能研究出一种医术,比如在产妇难产时通过某种办法使产妇脱离危险。” 几个太医都沉默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都是男人,在礼教越来越严苛的大明,他们不可能亲眼看着产妇生产,临机专断处置险情。 产妇难产就是几种情况,第一种是胎儿太大,难以通过产道实现分娩。第二种是产妇太小骨盆发育不完全,临盆时骨缝打开太小,胎儿无法通过骨盆进入产道。第三种是最要命的,那就是胎位不正,这种胎位不正的情况,就是在科技昌明的后世都凶险万分,更遑论大明这个科技沙漠的时代。 看到太医们都闭口不言,朱瞻基有些恼怒,声音提高了一些:“怎么诸位号称天下圣手,连这样的任务都不敢接吗?” “男女授受不亲,臣等无法站在产妇身边,亲眼目睹产妇生产的情况,根本无法做出及时的判断。” 太医的一句话就让朱瞻基直接没有了说辞,这就是现实,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把女人的额贞洁看的重要,若是在让男医生救活产妇和产妇去死两种选择中选一种,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 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脸面可比产妇的命重要,死了一个老婆,可以再娶一个,反正只要有钱,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真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做出保孩子的决定。 穷人家更是连稳婆都请不起,能不能生下来全凭产妇自身的努力。生死完全看老天,活下来是命大,活不下来那就是命该如此。 “男女大防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再难也要做,朕给你们出个主意,你参考一下,朕出內帑,你们教授一些女童专业的妇科医术,既然男人不行,女人总可以吧! 朕在房山有一个孤儿学堂,你们轮流到孤儿学堂授课,在那里的孤儿里女童很多,你们可以挑选有学医天赋者进行培养。将来我大明也可以出一些医术高超的女医生,用于为女子治病救人。”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家医院 对于教授女子学医,太医们是不怎么乐意的,除非是家学,医学虽然是杂学,但是在大明的地位并不低,自古都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古训,良相医国,良医医人。 一般没有医者愿意教授女子学医,这是因为学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师徒关系毕竟不是父女关系,时间一长自然会有很多闲话出来。 与其因为女学生让自己的声名狼狈不堪,还不如不教。不过皇帝似乎是真的想要培养大量的女子学医,他们也不好直接拒绝皇帝的意志。 “陛下!这女子学医可经过其家人的同意?到时候别因为学医之事惹出麻烦!” 朱瞻基知道太医们担心什么,在这个注重个人品德的年代,一旦出现伤风败俗之事,那整个人可就毁了。 “诸位放心,这些女童都是孤儿,朕怜其悲惨,收如学堂中学习,长大之后有一技之长傍身,也能有个谋生之路。还望诸位不吝其学,将我华夏国医发扬光大。” “臣等领旨!” “另外为了表示对医学的重视,朕决定将太医院升格为太医寺,与九卿平行,院使升任太医寺卿!升格后的太医寺要做出相应的改变,要统管起整个大明的医药事业。 大明所有的药铺,郎中都在太医寺的管辖范围之内,任何药铺郎中的卖药行医资格都必须由太医寺,以及太医寺驻地方的医官审批。 尤其是药材要建立起全国统一的药材标准,什么样的药材可以入药,什么样的药材是不能入药,要给出明确的规定,以防止一些不良商人,以次充好坑害百姓。 同时太医寺在京城筹建一家大型的医院,采用新的管理办法,具体办法朕会给你们书面的制度文件。” “陛下是打算让太医院为京城百姓治病吗?若是如此,我太医院的太医可不够用啊!”院使兴奋异常,太医院升格之后,自己一下子就从正五品连升四级,成了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不过兴奋的同时他还是有些理智,真要建立一家大型各个科室齐全的医院,太医院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用。更何况他们一直都是在服务达官贵人,让他们俯身去为平民百姓治病,他们打心眼里是抵触的。 “不够用就面向整个大明进行招募,同时对医生的培养也要同时进行,与在房山教授女子学医一样,在京城也可以面向整个大明招收有志于医学的青年才俊。这些男女医生在学习的过程中也要定时的在医院进行实习,理论联系实际才能更好学好医术。” 第二天邸报上就刊登出了一条让所有官员百姓都大吃一惊的消息,皇帝决定升格太医院为太医寺,太医院正式与九卿平起平坐。与此同时,太医寺开始面向整个大明招募医生,同时招收有志于学医的年轻人。 另外皇帝决定在京城成立一家大型医院,这家医院将为整个京城百姓服务,百姓有任何疑难杂症都可以去医院诊治,收费不会高于京城的任何一家药铺。 消息一出官员与百姓的反应截然不同,文官们的第一反应是,大明的官越来越不值钱了吗?怎么什么人都能登上九卿的宝座,在文官们看来,非科举出身的官员都是异端邪说。 甚至好多官员开始串联,要一起联合起来上疏弹劾皇帝,乱改祖制。什么事一套上祖制那就是大事,对啊!这是陛下在擅改祖制,一定得弹劾,甚至要进行叩阙! 叩阙可不是小事,整个大明发生官员集体叩阙的事件都是屈指可数,这些官员因为将太医院升格为太医寺就要集体叩阙,其原因并不是所谓的祖制,而是太医院是一个独立的机构,里面所有的官员太医都必须是学医者,并且在只能选择学医者担任,这是一个纯医术的机构。读书人是没有办法参与其中的,皇帝提升一个机构的等级居然不让他们捞到好处,那这些自认为是天之骄子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与官员的集体反对相反的是,老百姓都不傻,皇家建立这样一家医院,肯定会跟京城的各家药铺形成竞争,这些药铺若是还想有患者前来买药,就要以更加优惠的价钱卖药,不然老百姓肯定会优先选择皇家医院。 毕竟大家更相信皇家太医的医术,太医的名头就足以让大多数人趋之若鹜。 ‘春晓茶馆’里就在进行着这样的议论,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指着邸报上的消息对坐在他对面的同伴说道:“这真是个好消息,以前你我这样的商贾想要请太医给我等诊治,那是难于登天,如今好了,皇帝陛下一旦将这个新医院建立起来,你我就能随时去医院进行诊治,等到医院建立起来某家第一个去这个医院体验一下,咱也享受一下太医的诊治。” “老兄说的不错,你我这样没有背景的商人,现在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只要照章纳税,就不用了担心那些青皮混混,胥吏衙役的敲诈勒索,比起之前少缴税的日子,咱们的负担不但没有加重,反而还轻了很多。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反对皇帝的新政。” “不但如此,我等商人现在的地位也比从前高了许多,我们的子弟也可以读书并参加科举,这是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是啊!想想当时皇帝要重新制定商税,并且要我等办证经营之时,我等还百般千般的不愿意,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之极,某家现在就一个心思,只要是皇帝陛下推出的政策,无论看不看得懂,都举双手支持,就算是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大不了再回到从前的日子而已。” 中年商人对同伴的话深以为然,这两年在皇帝的治理下,京城的经商环境明显的变好了,他们也在这两年多挣了不少钱,人有钱了就会想着如何花钱去彰显自己的身份,他们这些商人虽然说这两年的地位上升了不少,但是依然是在鄙视链的下端,被认为是见利忘义的典范。 任何能够让商人们感觉提升身份的事,他们都会不惜重金去做,这也是商人们对皇家医院完全支持的根本原因。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鞑靼称臣 在大明建立一家完全以中医为主的医院并不难,因为中医不需要各种各样的仪器辅助,完全是凭借医生的经验来进行诊治,这也是中医一脉越老医术越精湛的原因。 朱瞻基决定建立这样的一家医院完全是为了发展科学的医术,同时也要学医者看到了一条入仕的捷径,不用参加科举,只要通过太医寺的考核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大明官员。有这样的一个做官的途径自然能带动更多的人去学医,朱瞻基相信量变必然会产生质变。 就在太医寺忙于建立医院,招募医生,招收愿意学习医术的青年的时候,一骑快马正在通过居庸关往京城疾驰而来。 这是从宣府出发的六百里加急驿递,任何人不得阻拦驿递的同行,马上的驿卒一路上都是换马不换人。一路经过鸡鸣驿、怀来驿、隆庆、居庸关、沙河驿、清河驿,从德胜门进入京城之后,直奔紫禁城而去。 驿卒一路飞奔递送的军情的时候,朱瞻基正在坤宁宫看望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刚出生一天多的朱祁钰,脸上邹巴巴的,看起来非常的丑。尽管朱瞻基知道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等到满月之后长开了就会好看起来,可是还是无法与这个连眼睛都不怎么睁的小家伙产生亲近。 不过看在皇后辛苦一场的份儿上,朱瞻基还是对自己的长子给予了更多的关注。每天进坤宁宫看一看皇后与孩子成了这段时间朱瞻基固定的行程。 然而六百里加急军情的到来打乱了朱瞻基的节奏,宣府总兵传来紧急军情,鞑靼部阿鲁台停留在边墙之外,向宣府派出使者,希望与大明恢复朝贡关系,允许鞑靼部与大明进行互市。 朱瞻基看着这封军情奏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吃肉的蛮夷什么时候改吃素了。停留在边墙之外规规矩矩的递话进来,要称臣纳贡,还要开放边关互市。正常操作不是先打一下,感觉占不到便宜再上表称臣吗?这根本就不是阿鲁台的一贯风格,鞑靼内部一定是遇到了难以度过的危机,想要借着大明恢复实力。 能让鞑靼如此狼狈,不惜拉下脸面来曾经的对手这里低声下气求包养,可见被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那么鞑靼这个对手也就呼之欲出了,那就是利用鞑靼被大明削弱的机会,快速在西部崛起的瓦剌。瓦剌如今的首领应该从鞑靼脱身的脱欢,这个人如果说大家不熟悉,他的儿子可就是家喻户晓了。 他的儿子就是直接造成大明皇帝被俘,让朱祁镇背上‘叫门天子’称号的也先,也就是大明所说的小王子。 朱瞻基对于这段历史格外敏感,毕竟那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儿子,不但断送了大明王朝大半的精锐,而且还成就了文官彻底把持朝廷的局面,从此武臣就成了文官的走狗,就连戚元敬这样的中兴名将都要在给张居正的信中自称“门下走狗”! 既然自己知道了后世的悲剧,大明这样悲剧就绝对不能再重演。眼下鞑靼正在困境之中,大明正好可以利用鞑靼急于求的外援,以确保生存的心情,进行一些控制草原的操作,让鞑靼在生存下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与大明绑定在一起,离开了大明他们根本就活不下去。 攻略草原是一件需要动用举国之力的大事,朱瞻基也不敢轻易作出决定。为了集思广益,朱瞻基敲响了召集群臣的景阳钟。 然而等待朱瞻基的却不是群臣前来参加朝会,范安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便说道:“皇爷不好了,群臣集体在午门外叩阙请愿,请皇爷收回成命,不要擅改祖制。” 朱瞻基愣了,自从与文官分权之后,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过‘擅改祖制’这个词了,今天竟然又被人拿出来了。 “他们没说朕又擅改了什么祖制?” “他们说陛下不该将太祖钦定的太医院提升到部寺级别,而且还只能是学医者才能担任官职,这让读书人的颜面何存?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还不如一个下九流的郎中,以后谁还愿意苦读科举,朝廷还如何广纳天下英才?” 朱瞻基给气乐了,这伙不要脸的人还真是敢说话,别的行业不敢说,就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底哪里敢称国手。 这些人真是什么都敢说,难怪要叩阙呢,这是对太医院升格与他们无关而感到不满呢,这天下的官员必须都得用他们才行,用别的人那就是异端邪说。 “范安!准备廷杖!” “皇爷!这不好吧!” “怎么,你也想替他们说话吗?” 范安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叩首道:“奴婢怎么会替他们说话吗奴婢是担心皇爷您的声名,若是对他们施以廷杖,他们背后还不定怎么编排您呢!” “你以为朕妥协了他们就不编排朕了吗?你记住了,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是!奴婢记住了,这就去安排!” 范安转身刚要走,朱瞻基又把他喊回来:“回来!” “皇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出去跟那些人说,现在散了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是!” 范安也不问廷杖还用不用准备,转身出去了,朱瞻基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只是在乾清宫枯坐,等待消息。 范安出了乾清宫,马上吩咐手下的小宦官通知东厂番子准备廷杖,自己则是一路来午门。他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先从马道登上城墙,手扶着垛口向外观看。 只见午门外广场上黑压压跪着一片人,大多数都是青绿官袍的小官,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绯色官服的官员。 范安大概齐数了数足有一百多人,这京城半数的官员都来了,可见这些人串联的威力,难怪皇爷如此生气,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帝王至尊。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走下城墙吩咐守门羽林军打开大门,范安迈步出了午门。 来到一众官员面前,范安呲牙一乐,冲着官员们抱拳行礼道:“诸位大人,咱家这厢有礼了!” 官员们不但对于范安的行礼视而不见,而且还指着范安怒斥道:“阉竖!你来做什么?朝政败坏与你们这些奸邪小人脱不开关系!” 范安虽然是个老好人,平常也从不与人结怨,但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就连皇帝对自己都是和颜悦色,不舍得大声呵斥,你们算什么东西? 可是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还得完成,范安强忍着怒火开口道:“陛下口谕!”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对峙 儒生们无论背后多么龌龊,多么不堪那都是背后,当面的礼仪却无可挑剔。一听范安说有皇帝口谕,众官员齐齐将身体跪直,口中齐声说道:“臣恭听圣谕!” 声音整齐的如同彩排过一般,范安拱手向天,朗声说道:“诸卿现在散去,朕就当无事发生,钦此!” “我等不退,陛下不收回成命,我等就跪在这里,直到陛下回心转意!” 范安多余的话一句没说扭头就走,回到乾清宫,向朱瞻基禀报道:“皇爷!众臣说皇爷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绝不后退。” “好!很好!但愿他们一直有骨气,内阁诸臣,部寺大员可有参与者?” “其他大臣倒是没有,不过国子监祭酒在人群中。” “不错!圣人门徒的代表嘛,若是不来还不被人笑话没有风骨,等一个时辰你再去一次,问问他们有没有听到景阳钟的钟声?知不知道景阳钟敲响是在召集朝会?” “是!” 过了一个时辰,范安再次出现在众臣面前,这回范安也学乖了,自己干嘛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范安来到叩阙的群臣近前也不说多余的话,直接宣读皇帝的口谕:“陛下口谕,诸臣可听到景阳钟声?可知无朝会不敲景阳钟?” 众臣心里咯噔一下,只顾着向皇帝讨说法,却忽略了刚才的钟声,皇帝自从不管朝政之后,基本上都不再上朝,这景阳钟都多长时间没有敲响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景阳钟声。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上朝,这次突然敲钟议事,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可是他们这些人却在这里叩阙,明显的不合时宜。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能再回头,一旦回头再想召集起这么多人同时叩阙可就难了。这些跪在这里的人现在就一定有后悔的,若不是碍于面子和日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肯定有拍拍屁股走人的。 一名官员说道:“请皇帝先答应臣等要求,天大地大祖制最大,擅改祖制就是不孝,做为臣子我等有责任劝谏陛下收回成命。” 有人带头说话,范安深深看了这个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掉头就走。 众臣本来以为范安还会说几句安慰的场面话,正伸着脖子等下文呢,没想到人家扭头走了,把这些人直接晾在了这里。 “阉竖跋扈!”群臣怒骂。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叩阙能奏效吗?众臣心中渐渐没底,一时义愤鼓起的勇气在朱瞻基一点点的消磨下已经所存不多。 广场上心思动摇者已经不再少数,可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做那个第一个退缩之人,只能在这里生扛着。秋七月的天气虽然已经不是很热,可是在打太阳底下这么暴晒着,也是一种煎熬。 各怀心思的众臣,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再次等到午门打开。这一次出来的是一队东厂番子,每人手中都擒着一条水火棍。这队番子快速的将这群官员围住,范安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诸位陛下口谕,太医院乃皇家私人机构,如何变更乃是皇家私事,与诸位无关,现在起身散去者,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若是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朕翻脸无情了。” 群臣一片哗然,皇帝这是要干什么,想要将咱们下诏狱吗? 一人抬头高呼道:“天家无私事,天家享受天下供奉,自然要为天下做出表率。” 众人跟着一起高呼:“天家无私事,请陛下收回成命!” “咱家再次警告诸位事不过三,陛下对你们已经是忍让再三了,诸位不要得寸进尺。” 官员们这会儿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使心中再后悔也说不出退出的话,不然只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范安冷笑一声:“哼哼!既然诸位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来人!行刑!” 这时一直躲在内阁值房里的内阁诸臣与部寺高官坐不住了,外面这群人里包括了各个部寺的人,真要让皇帝一锅烩了,明天政事就得停摆。 “范公公且慢行刑,容老夫去劝劝诸臣!”杨士奇高声喊道。 范安扭头看了一眼城楼,不知何时朱瞻基已经来到了午门城楼上。朱瞻基对着范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范安会意道:“杨老先生,您可得快点儿,陛下的耐心已经被这些蠢货消耗的差不多了。” 杨士奇点点头道:“多谢范公公宽宥!” 范安挥手让围住官员的番子们让开一条通道,杨士奇迈步走进众人中间,高声说道:“老夫不知你们谁起的头,也不想追究你们,现在赶紧散去,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杨阁老,您是朝廷重臣,内阁首辅,陛下擅改祖制,难道不该劝谏吗?不然要我等臣子有何用?” “陛下何时更改祖制了,太医院一直也负责管理天下医者,勘验天下药材,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名字,提升了一点儿品级,那也是陛下体恤太医,与尔等何干?” “阁老此言差矣,太祖高皇帝颁布《大诰》的目的就是告诫后世子孙不得擅改祖制,陛下一意孤行,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劝谏,杨阁老身为内阁首辅不去劝谏皇帝,却来劝说我等,是何道理?”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是!”众人硬撑着回答。 “若是你们认为不能更改祖制,那么老夫这个内阁首辅又该如何自处,你们有多少人不是风宪官,却行弹劾之事,可拿祖制当回事了?” 这话可就让众官员不敢接了,别看他们敢合起伙来跟皇帝对抗,可是却不敢与首辅对抗,因为他们这些人里是有人有希望坐上这个位置的。 若是因为他们将首辅这个职位给拱没了,他们在士林中必将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本来这些官员的阴暗心思就不能拿上台面来说,偏偏还被杨士奇堵到了墙角上。一些心志脆弱的官员,扛不住这种压力,终于选择了妥协,开始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 不过这些人想走可以,但是每个人都要现场写一份悔过书,才会被放走。这一羞辱的做法让后面一些心思动摇的官员又放弃了离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廷杖 杨士奇没想到皇帝这是要在精神上打垮这些官员,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稍微有点骨气之人就不会去写那种羞辱意味浓厚的悔过书。 杨士奇退出人群,抬头看了看正在城楼上观看的朱瞻基,心中暗叹:君臣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了,皇帝对于文官的耐性越来越少,文官们也越来越不争气,只盯着眼前的利益,根本就不去考虑长远的利益。 今天的叩阙,杨士奇很清楚是什么原因,无非就是对皇帝放出的新的果子没有他们的份儿的不满。 广场上一百多人,杨士奇只劝说出来二三十人,其余的都在那里死扛着,等候皇帝最后的裁决。 范安等了一会儿看到无人再选择出来,便挥手喝道:“陛下有旨,重打三十廷杖!” 番子们听到命令后,两人一组架起一个官员,将人按在长凳上,双手捆在凳子腿上,如同戴嚼子一般给受刑的官员嘴里塞了一根木棍咬住。 然后掀起官员的官服,扒下亵裤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两个人手中的水火棍抡圆了,对着屁股“啪”!就是一下子,官员嘴里咬着木棍发出沉重的惨叫声:“嗯~~啊!” 屁股上的肉,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这才是第一下,一共要打三十下呢! 这些行刑的番子手上都是经过长期的训练,棍子下去多大的力道都是心里有数,有时候一棍子下去看着很严重,实际上只是皮外伤,上点伤药几天就活蹦乱跳了,有时候一棍子下去看着没怎么样,实际上已经打出了内伤,用不了几天就会一命呜呼。 当然今天的这种场合,没有哪个番子敢动手将人打死,皇帝要的是给人教训,而不是要人命。 广场一片棍子打到肉上的啪啪声,和伴随着受刑者的惨叫声。三十棍打完,身体差一些的官员已经昏死过去。 就是身体素质好一些的,也根本站不起来,无他,屁股已经被打开花了。 番子们将人架起来,一路架到大明门外,那里有各个官员家的下人在等待自家的老爷。 一顿廷杖下去午门外彻底清净了,不过朱瞻基却知道自己对文官的这一顿廷杖,彻底的与文官撕破了脸皮,君臣之间的关系已经再难缓和。 除非是新君登基,想到新君登基朱瞻基的心里就是一突突,马上就想到了后边那几个非正常驾崩的皇帝。 “范安!” “奴婢在!” “以后朕的膳食你亲自盯着,必须做到从食材的选择,到出锅端上来的过程全程监控。” “是!” “吩咐人打开城门,该上朝了!人少了就不用站在外面了,把人引到乾清宫,今天就在乾清宫议事。” 说完朱瞻基转身下了城墙,乘坐肩舆返回乾清宫,屏退宫中的所有宫人之后,朱瞻基坐在御书案后提笔写了几个字,屏风后一人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看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字迹,躬身领命后隐入屏风后消失不见。 朱瞻基将写着字迹的纸张用火折子引燃,直到全部化为灰烬。 很快前来上朝的官员们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宫,平时临时召见大臣显得很空旷的乾清宫,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朱瞻基看着宫中的文武大臣说道:“朕就长话短说,召集诸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件事需要诸位爱卿参详一下,我大明该如何做?范安!将军情念给诸位爱卿听!” “是!” 随着范安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宫中响起,众文武才明白原来是鞑靼要来称臣纳贡。 好事啊,这是我大明威加海内,文治武功才让四夷宾服,鞑靼俯首称臣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是文官的反应。 怎么就俯首称臣了,老子以后找谁立军功去啊!鞑靼阿鲁台不讲武德!这是武臣的想法。 等到这封军情在官员手中传了一遍之后,朱瞻基问道:“诸位怎么看?”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胡潆第一个开口道:“陛下!此乃大喜,既然北蛮有意归附我天朝,我天朝当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于彼,方显我大明仁义礼仪之邦本色。臣愿请命与鞑靼汗商讨归附事宜!” 前任礼部尚书吕震因为奏对深得皇帝之心,被皇帝嘉奖一番,一高兴回家痛饮一番,结果喝得酩酊大醉,再也没有起来,礼部尚书喝酒喝死了成了最近一段时间官员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朱瞻基也是很无奈,本以为自己没有让吕震祭祀太庙,他也就没有与番僧饮酒的机会,就不会如历史那般喝酒喝死。 没想到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到头来晚上一年吕震还是难逃醉死的命运,吕震虽然恃才傲物,与同僚关系不睦,但是却能得到三代帝王的荣宠,其才华毋庸置疑。 就算得不到文官的认同,史官的春秋笔法之下,这个人成了阿谀奉承的小人,可是却不敢说他无才无能之辈,同时也无法黑他是贪腐之人,只能在道德方面抹黑于他。 明史将他与贪官刘观合在同一列传中,成为小人之传。而比刘观更贪的杨荣却成了辅国名臣,可见史笔如刀。 胡潆的话符合儒臣一贯思想,对外一定要展示仁义之心,不然也不会有‘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样的鬼话。如今有鞑靼归附,尽显天朝盛世之资。怎能不让这些文官欣喜若狂,这可是在他们执政之后才出现的盛况。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话,一股脑的向朱瞻基送了过来。朱瞻基知道国人的观念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可是这些人的短视也是显而易见。 “你们就没有人想过鞑靼为何要提出归附我大明,称臣纳贡。我们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没有好处的事你们认为鞑靼阿鲁台会做吗? 别忘了他可是与大明打生打死打了好多年的冤家对头,这种仇恨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顾两家如此深仇大恨,向我大明俯首称臣。”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藩属国问题 皇帝的话在众臣的耳边不断回响,他们第一时间就被归附两个字所吸引,其他细节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当中。 能跻身乾清宫议事之人,没有一个是低能之辈,没有想到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没往其他地方想。 皇帝的提醒瞬间打开群臣的思绪,杨荣长于军事,第一个反应过来。 “陛下是说鞑靼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能把鞑靼打到灭亡边缘的,纵观整个草原,只有瓦剌有这个实力,锦衣卫可有瓦剌的消息?” 朱瞻基暗暗点头,这人虽然贪婪无耻,而且思想极端保守,可以说是江南士绅的代言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尤其是军事问题,更是能够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朱瞻基能够一眼看出鞑靼是快活不下去了,那是因为他有一双作弊的眼睛,能够看到未来。杨荣却是凭着本能就直接猜出事情的真相,这就是真本事了。 “瓦剌核心地带离我大明太远,消息传递滞后,估计也就这些天必然有消息传来。不过朕与杨爱卿想法一致,必然是崛起的瓦剌将鞑靼逼到绝路了。 鞑靼灭亡我大明将会直面瓦剌的压力,鞑靼灭亡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陛下圣明,我汉人不会放牧牛羊,即使我们打下来也守不住,不如在草原扶持两股势均力敌的势力,让他们互相敌对,我大明在中间裁判,同时再配合推恩令,将两家的力量继续分散,直到他们变成守家之犬。” “诸位觉得杨爱卿的建议可行否?” “臣请问陛下,若是援助鞑靼,我大明这多出来负担是否要加征在百姓身上。太宗北征时臣负责督运粮草,深知民生之艰,眼下几年修养生息,百姓方才缓过一口气来,不易再加重百姓负担。”兵部尚书张本站出来问道。 “本兵是不赞成援助鞑靼吗?” “臣不是不赞成援助鞑靼,而是不赞成白白送给草原蛮子,要让蛮子拿牛羊马匹来换。” “这不消说,互市也是援助的一部分,不过本兵的话给朕提了个醒,我大明不是开善堂的,以后藩属国再来进贡,大明按照进贡的货物价值给予回礼,公平往来才更长久。 别弄得这些蛮夷来天朝进贡一圈,回到家乡就腰缠万贯,我大明也不富裕,有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 有那些钱粮拿去救助百姓,让百姓重建家园不更好吗?非要为了所谓的天朝上国的面子,打肿脸充胖子,人家表面上管我们叫宗主国,背地里会叫我们冤大头! 朝贡的制度,礼部与鸿胪寺要拿出一个新的章程,朕要过目,不合格要重新制定。” 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一起出班领旨,不过胡潆仗着资格老,还是拱手行礼道:“陛下!若是藩属国在大明得不到好处,谁还愿意做我们的藩属国,我们总不能一个个的国家打过去吧!打败了也不一定能够赢得民心,还白白的靡费国帑!”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谁说我们要一个个的打过去了,朕问你,那些蛮夷喜欢我大明的丝绸瓷器吗?” “这些好东西,哪里的人都喜欢啊!” “是不是他们都想得到我大明的好东西,而我们也是依靠这些我大明独有的货物行销天下,若是哪个藩属国不听话,我们就让他们买不到我们的货物,他们的贵人,穿不上丝滑的绸布,用不上光洁的瓷器,你说他们着不着急?这就叫经济制裁!” 众臣一阵倒胃口,这位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张嘴闭嘴就是生意经,商贾皇帝的名号还真是实至名归。 不过能进入乾清宫议事之人,都不是书呆子,他们当然明白皇帝说的经济制裁的威力。不用说别的地方,就说草原上,这些年被中原封锁的连煮饭的铁锅都不够用。 这些草原蛮子袭扰边墙的时候,主要抢的东西就是粮食、布匹、铁器,尤其是铁锅。 因为草原上的铁匠可以打制弯刀、箭头,却不会制作磨具进行铁锅的铸造,蒙古牧民来说一个铁锅比一百两银子更重要。 “陛下!如此功利之心,如何能让藩属国信服,如何能彰显我大明的大国风范。” “大国风范在我大明军人的刀锋之下,大国风范在我大明独一无二的商品之上,大国风范在我大明的科学技术领先世界上,大国风范在我大明文化的包容性上。 只要我大明在军事、经济、技术、文化等各个方面都领先于世界,还怕没人来抱我们的大腿吗?就拿这次鞑靼归附来说,他为什么要跑来归附大明,大明给他们好处了吗?” 众臣当然知道鞑靼前来归附是因为鞑靼认为大明能够庇护于他们,而庇护的前提是大明要有足够的实力。至少要让鞑靼觉得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他们才能认为我大明能够庇护于他们。 可是这与儒家的思想格格不入,儒家期望的是四夷仰慕天朝风物、衣冠,以此愿意臣服于大明的冠冕之下,实现儒家口中的万国衣冠拜冕毓的盛世,为了这样的盛世花点钱也可以,这才是大明朝对于朝贡使臣厚赐的原因。 若是按照皇帝的说法,儒家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这是儒臣们绝对接受不了的,发展军事武人必然抬头,这几年好容易压下去的武人势必又会成为朝堂的主角。 发展经济,商人的地位必然提高,经商的环境也会持续改变,官员们再想随意盘剥商人,让商人变成他们的钱袋子可就难了。 发展技术,匠人的地位就会提高,朝廷本就不多的官位就会被地位提升的匠人挤占掉一部分,尤其是工部未来就会是工匠的天下。 这也是文官们听到皇帝要提升太医院的级别,而且只用学医者这样的政策后,反应激烈的原因。 他们知道这样的口子不能开,一旦打开,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学医,通过学医而进入仕途。工匠也是如此,吴四福如今已是皇家制造局的大使,正式的进入了官场。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摊牌 谈鞑靼归附的问题,歪楼到了藩属国问题,这就是大明朝议政的一贯风格,不过还算有点关联,一旦接受鞑靼的归附,鞑靼也算是藩属国行列。 朝臣的意见其实是一致的,鞑靼归附是要接受的,怎么接受出现了分歧,大家一致同意对鞑靼的援助不会以免费的形式进行,鞑靼必须拿出物资来交换。 什么东西可以给鞑靼,什么东西不能给,这引起了争议,鞑靼现在正在抵抗瓦剌,最需要的是武器装备,刀剑到底能不能卖给鞑靼,两派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一部分官员认为鞑靼毕竟是塞外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能把杀人的刀交到曾经的敌人的手上。这部分官员大多数都是文官,对于大明的军事变革没有那么敏感,还想着面对面列阵厮杀呢! 另一部分官员认为,可以将大明淘汰下来的武器卖给鞑靼,让鞑靼用这些武器抵御瓦剌,至于他们会不会拿这些武器反噬大明,这些人嗤之以鼻,他们大多数都是武臣,对于大明如今火器的威力有着清醒的认识,现在单纯的冷兵器已经过时了。 朱瞻基知道大家争论的核心是什么,于是打断众臣的争论,问道:“蒙古蛮子相对于我们汉人的优势是什么?” “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可以说每一个成年的青壮都是一个合格的骑兵,而且还是自备马匹的骑兵。这也是鞑靼几十万人口极限条件下能够拉出十万骑兵的原因,骑兵最大的优点就是机动性高。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就事太宗几次北征无功而返的原因。”安远侯经历了历次的北征作战,深知蒙古骑兵的难缠。 “也就是说蒙古人拥有足够的马匹来维持他的骑兵,对吗?”朱瞻基问。 “陛下说的是,草原上牧场宽广,适宜马匹奔驰,是最理想的养马之地。蒙古人是不缺战马的,他们在作战时几乎都是一人双马,我大明步兵居多,骑兵只能起辅助作用,没有精锐的骑兵我们根本无法彻底控制草原。” 朱瞻基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们与他们贸易的意义所在,通过特别的贸易办法,改变草原上放牧习惯,让草原上的贵人感觉养牛羊比养马更挣钱,利益驱使他们就会渐渐地扩大牛羊的养殖规模,而缩小不挣钱的马匹养殖规模。” “陛下草原人虽然是蛮夷不通教化,但是他们不傻啊!他们怎么会自断臂膀呢?”柳升觉得皇帝这想法有点异想天开。 “他们是不傻,可是你们别忘了,部落是他们的可汗的,好处是他们自己的,草原的安危自然由可汗操心,贵人们挣点小钱钱就行! 草原蛮夷会不会这么做,看一看我们大明就知道了,我大明的士绅不知道兼并土地到最后会把百姓逼反吗?可是挡住他们兼并土地了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兼并的土地越多朝廷的税收就越少,没有税收的支撑朝廷拿什么来养兵,拿什么来治河,拿什么来兴修水利?” 皇帝这话就差直接指着鼻子骂文官不要脸了,在场的文官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没在家乡兼并土地。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操作,虽然大家都这么做,但是却放不到明面上来说。 皇帝举的例子很合适,却又很打脸,文官们知道皇帝是故意的,这是在敲打他们要收敛一些。 不过皇帝说的话没错,只要有利益,草原上贵人与中原的士绅没有两样,都不会嫌自己赚的钱多。 可是皇帝陛下打算用什么商品来改变草原的放牧方式,让草原人放弃马匹的饲养,即使是中原全力收购牛羊,草原上的牧民也不会为了购买汉人的商品而让自己的牛羊绝种,牛羊交易根本就没有扩大规模的可能性。 不要以为草原上就没有人地矛盾,牲畜养的多了就需要更大的牧场,每一片牧场都是有主人的。 既然是有主人的,那么每个小部落的养殖规模都会有上限,要想扩大养殖规模,就得兼并其他的部落。草原上的战争也是基于这个原则,争夺牧场与人口。 受到羞辱的文官全都闭了口,他们没想到皇帝直接就撕开了他们的真面目,难道皇帝陛下不打算用儒生治国了吗? 如果儒生不能当官,儒家学说除了修身养性之外,再无任何用处,这事一个可怕的趋势。不用儒生,难道皇帝找到了可以替代儒学的学说了吗? 儒家统治天下上千年,天下早已习惯了儒家学说的道德规范,摒弃了儒家文化,难道连儒家的价值观也否定了吗? 这不亚于一场毁灭,若是皇帝真要这么做,那恐怕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杨士奇见无人说话,不敢继续沉默下去,他是首辅,理应有所表示。 “陛下!土地兼并自古皆是如此,只因人性本贪,朝廷只能想办法抑制土地兼并,士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朝廷也不禁止土地交易。士绅买地也是合法合情的,朝廷不能因为士绅多买了几亩地,就把朝廷税收流失的责任都推到士绅身上。”杨士奇这话说的已经有了顶撞的意味。 “朕不反对土地兼并,土地集中起来才能发挥机械耕种的效率,可是士绅无论兼并多少土地可有缴过一文钱的税?你们把土地都占了却不交税,指望失地的百姓去交税吗?” “陛下!读书人不交税、不服役是太祖祖制,难道陛下连这一条也要改了吗?陛下是想做独夫民贼吗?” 朱瞻基抬头一看是黄淮,不由冷笑一声说道:“黄爱卿说到祖制,那朕问问你,太祖祖制哪一条写着读书人必须免税的?” “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趋事执役以奉上者,庶民之事。若贤人君子既贵其身,而复役其家,则君子、野人无所分别,非劝士待贤之道。自今百司见任官员之家,有田土者输租税外,悉免其徭役。这是《太祖实录》钦定,臣岂敢胡乱编排祖制!”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发配 朱瞻基就知道这些人逼急了一定会引用《太祖实录》里的这段话,无他士绅免税本就是以讹传讹,地方上官绅勾结的产物。 《太祖实录》这段话通篇也没有免税的字眼,有的只是免除徭役,而且这免徭役的只能是‘食禄之家’,什么是‘食禄之家’,只有官员才是‘食禄之家’。 当黄淮把这段话拿出来当做证据时,杨荣就知道他们又输了,士绅优免这种事本来就是潜规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果然皇帝接过话问道:“黄淮,你讲这段话通篇可有免税二字?” 皇帝已经毫不客气的指名道姓,这是皇帝极少出现的口吻。 黄淮这会儿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虽然太祖没有明说,但是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执行了,士绅与庶民的本质区别就是不纳税服役。 若是士绅也就黔首百姓一般纳税服役,还有读书人愿意十年寒窗苦读吗?大明朝离了读书人能够运转吗?” “看样子是朕的不是了,朕让你们捞的少了,要不朕把这皇位让给你们来坐好了。” 皇帝说出这样的话,乾清宫内的文武群臣齐齐跪地叩首道:“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发落!” “不用万死,一死就够了,朕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们能够清廉如水,可是你们拿了好处就要做事,可是看看你们这些读书人到了地方上,除了喝茶清谈,就是游山玩水,可有把政务放在心上。 朕把政务交给你们一年多了,今年的税收缩水了多少,江南膏腴之地竟然都收不上赋税,你们还有何颜面在朕这里要好处。这一年多的时间朕收拢了多少流民,若是没有朕为你们收拢流民,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百姓揭竿而起。 你们可有想过百姓生计,可想过如此压榨百姓,将本来是你们缴纳的赋税转嫁到百姓头上,百姓能不能承受的住。 黄淮!朕知道你不服气,朕给你一府之地,三年之内朕与朝廷不干涉你的任何施政。这三年内朕没有别的要求,在现有的基础上赋税增长三成,百姓安居乐业,不会出现流民,不会出现卖地求活,或者卖身为奴的百姓。 北直隶除了房山州,其他府你随便选,你可敢与朕赌一赌?你若做不到,朕诛你九族,你若是做到了,从此天下施政皆以你的施政方式进行施政。朕连工商税收都交出来给你们,朕从此躲在后宫不问世事!” 黄淮哪里敢接皇帝的赌注,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他一天地方官都没当过,别看嘴上说的好听,真要到了地方,不被人架空才是怪事。 而且以大学士之尊去任四品知府,明摆着就是贬官,这是赤果果的羞辱,黄淮人老成精,十年的诏狱生活,性情早已磨炼的宠辱不惊。 “陛下若想杀臣,就请明旨告之,何必如此羞辱老臣!” “朕给了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你竟然认为朕是在羞辱于你,连一府之地都治理不好,如何能治理好一国?大明的内阁若都是你这样的人,大用外敌来打,自己就能亡了。” 黄淮打定主意,无论朱瞻基怎么激怒于他,他都不动声色。不答应顶多自己的老命没了,家人能够得以保全,若是答应了,以皇帝给的条件,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不是说皇帝的条件苛刻,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施政的经验。 与其做不到最后连累了家人,不如现在就让皇帝将自己处置了,也算自己为名教尽了一份心力。 “陛下!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发落。” 朱瞻基这会儿拿黄淮没有办法,不是不能杀了他,而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一些收受贿赂的事情根本就没法使用,若是以这个立案,大明官场就没人了。可是不处置也太便宜这老小子了,老子不杀你,老子调你的职。 “奴儿干都司,如今百废待兴,正缺少一个威望卓著之人老臣去坐镇,安抚四夷,钦命武英殿大学士黄淮总督奴儿干都司军民事宜,为我大明开发奴儿干都司做好准备。同时迁黄淮家人一同北上,限期起行。” 黄淮听到让他去奴儿干都司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心里哀叹一声:完了!到底还是连累了家人!不过他倒是并不后悔,名教的未来总要有人守护,总要有殉道者。 杨荣想要出来求情,被杨士奇拉住,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杨荣眼看着黄淮被大汉将军架起来退出乾清宫,到底还是未出一声。 朱瞻基看的很清楚,很明显黄淮成了牺牲品。 若是这些人一起求情,朱瞻基还真的不能将黄淮怎么样,毕竟在自己没有培养出能够接替这些人的官员之前,这些人还是要维持住大明目前的局面,再差的政府也比无政府强。 可是这些人却选择了放弃队友,这让朱瞻基看到了这些人的外强中干,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一步步削弱这些人的外围力量,量这些人也翻不起大浪来。 黄淮出去以后,朱瞻基看着殿内的文武群臣,叹了口气说道:“诸位爱卿,朕一直以来都在强调,议事之时要就事论事,不要跑题,今天的议题本来是议蒙古鞑靼部归附,结果却越来越偏离主题,到最后竟然牵涉到土地兼并,这样毫无效率的议事,朕非常不满。 今日朕再说一遍,以后议事,议哪一个议题就只议哪一个议题,不牵扯其他议题,如对议事时涉及到的其他问题有所不满,可以保留意见,在上一个议题完成之后,再进行讨论,形成新的议题。” “臣等遵旨!” 朱瞻基对群臣现在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鞑靼问题朕亲自去一趟宣府,与鞑靼谈归附的具体细节,在与鞑靼谈判之前,朝廷上下必须形成统一意见。 第一:关于与鞑靼部互市的税收征收问题,这是一笔可观的税收,互市的税收该怎么厘定,互市的地点设在什么地方,这都要考虑好。 第二:关于大明的货物有哪些是不能进行交易的这必须要制成明文规定,任何违法销售违禁品者都从重处置。 第三:对于边墙将领私放商人出塞交易者,该如何处置,都需要仔细斟酌。”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鞑靼不稳 朱瞻基这次离京,只带了一万羽林军,其余的兵马都留在京城,如今朱瞻基与文官彻底的撕破的脸皮,一顿廷杖再加上逐走黄淮,自己在文官的心里已经与暴君无异。 京城暗流涌动,不留下一支自己的心腹兵马压阵朱瞻基根本不敢放心离开。 就在朱瞻基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边墙之外的兴和城外,阿鲁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连续的失败让阿鲁台在鞑靼内部的威望大跌,以阿岱汗为首的蒙古贵族正在暗中商议如何除掉阿鲁台这个色目人。 如今的鞑靼部,外有瓦剌苦苦相逼,内有贵族头人互相串联以倒阿鲁台为目标,不停的鼓噪。 归附大明也是阿鲁台里力排众议决定下来的,可是他们已经在兴和城外等了好多天,却依然没有大明确切的态度。 这让阿鲁台顶了很大的压力,当年阿鲁台带着蒙古人将丘福的十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就连丘福也战死沙场。 那时候的阿鲁台是整个鞑靼的英雄,受到众人的敬仰和爱戴,蒙古人崇尚强者,就算他专权跋扈,蒙古人也一样对他又敬又畏。 然而永乐二十二年,捕鱼儿海一场大战,让鞑靼元气大伤,直接导致瓦剌快速崛起, 如今鞑靼被瓦剌压着打,不同于明人不熟悉地形,骑兵数量少,瓦剌与鞑靼同出一源,用来对付汉人的招数,对付同是蒙古人的瓦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鞑靼一败再败,土默川以西的草原全部丢给了瓦剌,就连老巢克鲁伦河两边的草原,都被瓦剌洗劫了一遍。 鞑靼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这时候阿鲁台色目人的身份被蒙古贵人再次提及,贵人们开始拿阿鲁台的身份说事。若是阿鲁台这一次在明朝这边拿不到好处,鞑靼极有可能面临分裂的危险。 大概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就在阿鲁台被内部贵人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明人使者终于抵达兴和城外鞑靼人的营地。 使者是行人司的行人,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别看行人官不大,却能直达天听,没人敢于小瞧。 终于盼来了大明朝廷的使臣,阿鲁台高规格接待了这个小官,行人鼻孔朝天一副傲慢无礼的态度。这是这个时代中原王朝使臣出使时的普遍嘴脸,中原人别管周边哪个国家在中原王朝眼里都是蛮夷。 顶多是如朝鲜这般学中原学的好的,使臣才会给点好脸色,这也是朝鲜除了大明爸爸瞧不起任何一个国家的原因。 他们认为除了大明爸爸之外,也就咱朝鲜才是真正的礼仪之邦。 到了中军大帐,使臣也不废话,直接往大帐中间一站,高声道:“有旨意!” 阿鲁台是枭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抱紧大明的大腿,至于面子没有实力面子就是个屁! 阿鲁台二话没说,直接双膝跪地俯首称臣道:“臣阿鲁台聆听圣谕!” 使臣对阿鲁台的态度很满意,原本生硬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朕已驾临上方堡,特邀和宁王前来一晤!” 阿鲁台吃惊不小,明人皇帝竟然到了边墙,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大皇帝陛下真的到了边墙吗?”阿鲁台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还能有假,临行之前陛下有交代,我大明本着诚意与和宁王会晤,希望和宁王能够以诚相待,我大明皇帝亲自驾临边墙,就足矣说明我大明的诚意。 希望和宁王不要耍小聪明,这边说着归附的话,回头拿到好处,就开始袭扰我大明边墙百姓!” “尊使请放心,鞑靼部是抱着十二分的诚意愿意归附朝廷,从此永做大明的藩篱。” “既然如此,和宁王何时动身前往上方堡,请和宁王给个准话,本官也好回禀陛下!” “今日已晚,明日阿鲁台定会带人去上方堡觐见大皇帝陛下!” 得了阿鲁台的准信,使者返回上方堡,兴和城到上方堡不到百里的路程,回程下了野狐岭便到了上方堡。 使者从上方堡穿过,皇帝的大营就扎在上方堡的后面。进了皇帝的中军大帐,给皇帝行礼完毕后。皇帝问道:“李擎!对那阿鲁台印象如何?” “陛下,臣这几年掌管烤鸭店,对察言观色还是有几分把握,那阿鲁台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我大明保持联络,咱们得条件是不是可以再压低一些。” “不用!鞑靼部将会成为朕打造的一个样板,让四夷看到只要一心跟着大明就会过上好日子。 我们的目标是将草原打造成我们的原材料产地,鞑靼牧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能够给我们提供原材料就越多,他们对我们的依赖也就越严重。 有一天若是他们想要背叛我们,我们只要关掉与他们贸易,他们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你刚入官场,要多听多看,以后你们是要取代朝堂上的那些旧人的,必须要知道他们的那些伎俩,才能对症下药,对他们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臣谢陛下提点,明日的谈判,谁配合臣与阿鲁台谈判?” “右佥都御史于谦!” “是他啊!陛下可与于大人沟通过,别到时候于大人不知内情,坏了陛下的布置。” “放心吧!朕已经嘱咐过他了,谈判上以你为主,正好这些士大夫也耻于言利,就让他做个最后拍板的人。” 李擎会意,果断跳过这个话题:“陛下!臣观那阿鲁台的容貌与其他鞑靼人并不相同,这人是天生异象,还是有什么隐情?” “阿鲁台不是蒙古人,他是色目人,据说是波斯人种,不过这人心智,手段都很厉害,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掌握了鞑靼的大权。”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我们就要做好防备,小心鞑靼内部发生政变,臣看那阿鲁台如此急迫想要依附于我们,不光是有外部威胁,内部恐怕也不稳了。” “你是说鞑靼内部的蒙古贵族有推翻阿鲁台的可能。”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毕竟一个外来者,若是一直能带领鞑靼强大还好,如今走了下坡路,蒙古贵族就会觉得是阿鲁台的责任,才使得鞑靼走到今天这一步。”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谈判前奏 鞑靼内部可能出现的政变情况,非常值得警惕,别这边跟阿鲁台费尽心思的谈判,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共识。 那边阿鲁台被推翻了,双方谈出来的协议还没有执行就作废了,这如何能忍。 第二天日上三竿,阿鲁台带着一个百人队的蒙古骑兵来到了上方堡堡外。这样规模的骑兵只是为了自卫,不可能用来进攻。 堡墙上值守的边军发现了阿鲁台一行人,快速向上汇报。一层层报告上去,朱瞻基收到阿鲁台到来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为了体现对阿鲁台的重视,朱瞻基安排忠勇王金忠前去迎接,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规格上的对等。阿鲁台是明廷册封的和宁王,与金忠的忠勇王正好平等,这样的接待既不显得特别热情,也不会让阿鲁台感觉受到羞辱。 同时金忠是蒙古人,虽然二人之间原来是政敌,就是阿鲁台将金忠逼到了大明这边。但是现在二人是王大不说王二,都是一样的准备投诚归附,至少阿鲁台表面上要表现的真情实意一些。 用金忠去迎接,也是一种试探,就看阿鲁台如何接招了。 看到金忠的瞬间,阿鲁台就像吃了苍蝇般无比恶心。不过枭雄就是枭雄,心里无比恶心,嘴上却非常亲热地说道:“多谢也先台吉前来迎接,长生天保佑你,苍狼白鹿的子孙。” 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是听到金忠的耳朵里可就腻歪了,一个背叛了族人的叛徒,哪里还有资格称苍狼白鹿的子孙。 “某奉皇帝陛下之命迎接太师,我鞑靼蒙古有太师这样的人杰,如今更加蒸蒸日上了吧?太师一路劳顿,快随某家去见陛下吧!” “台吉先请!” “不!不!不!太师是客理应先行。” 二人推让一番,互不相让之下,只好二人并肩而行。 穿过上方堡,来到皇帝的中军大帐。阿鲁台就看到了条案后坐定的大明皇帝,他与朱棣打了十几年,见过朱棣几次。 发现眼前的大明皇帝,容貌竟然酷似朱棣,难怪传言…… 阿鲁台甩掉心里的奇怪想法,抚胸行了一个蒙古人拜见礼:“阿鲁台拜见大明大皇帝陛下!”阿鲁台行礼的态度与昨日接旨时的跪地请旨大相径庭。 两次不同的行礼方式,让朱瞻基不禁对眼前这个跟他爷爷作对了半生的对手刮目相看。 第一次恭敬是因为要表达臣服之心,所以接旨是态度端正,完全按照臣子的行礼方式。 今日使用蒙古普通礼节行礼,则是表示我现在和你还不是君臣关系,我和你还是平等的。 阿鲁台打量朱瞻基的时候,朱瞻基也在观察阿鲁台,这是朱瞻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阿鲁台。只见这人高鼻深目,一双浅蓝色的瞳孔散发着夺人魂魄的精光,黑褐色的头发梳成椎髻。 所谓椎髻就是剃去头顶两边的头发,只留中间一绺头发,就像马的鬃毛。后边剩余的头发分到两边辫成发辫,将辫稍折回发根扎牢,蒙语名叫‘失必勒格尔’。 后金野猪皮的金钱鼠尾其实就是蒙古发式的变种,不过人家是越改越好看,野猪皮是越改越难看。 阿鲁台整个人,若是不看脸,整个人已经与普通蒙古贵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免礼!来人给和宁王赐座!”朱瞻基回手就用和宁王这个爵位告诉阿鲁台,你别跟朕装,你曾经就臣服过。 “谢陛下!”阿鲁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小宦官搬来的马扎上,用手扇着风说道:“就差了这么几十里,这关内的天气就比草原热这么多,真是神奇。”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这是因为关内比草原低很多,和宁王自兴和来的时候应该发现了一路是不是都在下坡?” “这倒是,过了野狐岭就开始一路下坡,就是在上方堡似乎也在半山腰上。不过何以见得低了就会更热一些?” “和宁王注意过高山上的积雪没有,是不是山顶上的积雪是最后才化掉的?” “还真是如此,陛下不说阿鲁台从来都不会如此去想。陛下真是思维敏锐、博学多才,阿鲁台佩服!”阿鲁台小小的拍了皇帝一记马屁。 “和宁王过奖了,其实很多事只要留心观察就能找到规律,这天下的道理就在细微之处。” “陛下说的是,陛下的智慧如同北海般宽广,阿鲁台不及大皇帝陛下多矣!” 对于阿鲁台用带着异样声调的汉语拍皇帝的马屁,大帐内的文武都觉得阿鲁台有些无耻。朱瞻基却对这个色目人提高了警惕。 这样一个枭雄如此谦恭必然是想要从大明身上得到好处,他想要什么,鞑靼部又想要什么? “阿鲁台!鞑靼如今的情形如何了?还有多少人口和牛羊?”朱瞻基不想跟阿鲁台绕圈子,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 “我鞑靼有人口百万,控弦勇士二十万,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 “这话你认为谁会信,你若是有二十万控弦之勇士,还会来我大明边墙祈求我大明的庇护,你若没有诚意,这归附之事不谈也罢!” “陛下息怒,刚才是戏言尔!实不相瞒,鞑靼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若是没有外部援助,很快就会被瓦剌灭亡,到时候整个草原就只有瓦剌一家独大了。 大明的背后将会站起一个控弦五十万勇士的大蒙古国,大明的边墙随时都会在瓦剌的威胁之下。相信大明也不愿在自己的北方崛起一个强敌。” “这样才像话,一个区区的游牧部落还没放在朕的眼里,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鞑靼走向灭亡。 朕原则上同意鞑靼的内附,具体的条件由朕的右佥都御史于谦与行人司行人李擎负责与你商谈,朕就不参与了,谈妥之后报于朕知就行。” “是!臣领旨!” 于谦与李擎站出来领取旨意,阿鲁台一看谈判之人其中一个自己认识,就是昨日自己见过的那个使者。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谈判(一) 与大明皇帝相见虽然没有谈什么实质性内容的东西,不过看起来皇帝陛下还算是好说话。 可是与大明的两个谈判的官员做到了谈判桌上,汉人温良恭俭让的品德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的争锋相对。 谈判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明朝这边的谈判副使李擎提出了一个让阿鲁台根本就不敢答应的条件,偏偏人家提的条件还不过分。 “和宁王!既然鞑靼决定归附,那么鞑靼就成了大明朝的一部分,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可以这样说,既然是大明的臣子,当然是大明的一部分。” “那好!大明的军队应该由皇帝陛下以及下属的六总部统管,鞑靼归附之后自然也不能例外,必须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出来,由陛下以及六总部重新任命军官。原有的军官如果还愿意带兵,那就进军校,学习一番新的指挥知识,六总部再根据个人的成绩进行分配。” 这话别说是阿鲁台了,任何一个蒙古贵人也不敢答应,就算是阿鲁台没有任何野心真心想把鞑靼的武装交给朝廷,可是鞑靼人的武装都死由一个个小部落合并起来组成的军队,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兵为将有,而且这些青壮士兵可是保证一个部落不被吞并的基石。 谁若敢答应这样的条件,回头就得让愤怒的士兵砍死。 阿鲁台没想到这个昨天还非常好说话的使者,今天怎么这么刁钻,一上来就给他来了一波绝杀。不由苦笑道:“李大人!某要答应了你的这个条件,回头鞑靼内部就得混乱,各个部落首领会联合起来将某弄死。” “和宁王,既然说要归附,不把军队交出来,如何能体现出诚意?难道要用大明的钱粮养肥了你们,回头你们再掉头劫掠我们吗?” 阿鲁台摇摇头说:“李大人,草原上与大明有所不同,草原上的军队是由各个部落组合而成,你的部落出一百人那你就是百夫长,你的部落能出一千人,那你就是千夫长。 若是罢免了做为首领的百夫长、千夫长,那么他们的部落民怎么办,没有青壮的部落将会成为别的部落的口中食,李大人您认为这样罢免军官,可行吗?” 确实阿鲁台说的问题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草原上是典型的兵为将有,而且还是人身依附的那种兵为将有。 阿鲁台要是敢答应,不要说不是他的心腹部落会砍死他,就是他最亲近的侍卫都会想办法弄死他。 “可不可行不是我大明该考虑的,我大明不希望如和宁王上一次的称臣一般,回头就让我大明吃了一个大亏。不是我们苛刻,而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的信义用完了。 如今我大明在接受藩属国上一定要确保忠诚,且永不背叛。永不背叛这样的话和宁王自己也不相信吧!你们草原蛮夷最擅长的就是见利忘义,想要取信于我大明,你们总得拿出一个让我大明愿意相信的理由吧!” 阿鲁台没想到大明的对外政策竟然完全改变了,以前前若是听到自己说要归附,不用自己提,大明就会给出一大堆的优厚条件。 如今这样的好事已经没有了,若是就此被大明吞并,那与被瓦剌吞并有什么区别? “我鞑靼是归附大明,做大明藩属,而不是内附,归化成明人。这一点请李大人认清!”阿鲁台身边的一人接过话说道。 “归附!说的好听,我大明能有什么好处?就一个藩属国的名义吗?” “这还不够吗?我等长生天的子孙何时与人低头过,你们南蛮子不要太过无理,不然我大元的铁骑会再次打进大都夺了你汉人的江山。”这个蒙古人用怪异的腔调放着狠话。 还没等李擎回怼他,阿鲁台赶紧喝止他道:“失捏干不得无理!” “是!” “手下之人都是没有读过书的粗人,李大人见谅,不过这一条我们万难答应!”阿鲁台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却丝毫没有推让的迹象。 李擎也不着急,淡淡的说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大明也不差你这一个藩属,有的是愿意举国纳入大明的藩属国,”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谦有些吃惊,哪有这么谈的,这不是要不鞑靼推到敌人那边吗?他想起皇帝给他的任务,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出面缓解。一个议题谈不拢那就先搁置,先挑容易达成共识的谈。 “和宁王,既然我们双方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达成一致,本官以为先搁置在一边,谈下一个议题。” “于大人说的不错,这个问题暂时先搁置,先谈其他议题。我们归附之后希望朝廷能够开放互市,允许我们用草原上的物资交换中原商品!” “这个问题本官原则上是同意的,不过如何交易,双方都提供什么产品,需要仔细商谈。” 于谦的表态让阿鲁台有了一些信心。鞑靼归附的目的就是为了互市,获取鞑靼急需的物资。 “我们提供牛羊,以及草原上特产,比如草蘑、苁蓉等物,希望大明能向我们提供铁器、布匹、粮食、茶叶等物资。” “你们想的倒挺好,粮食我大明还不够用,如何能向你们提供,铁器更是如此,你们拿到铁器回手就会打造成刀剑,然后用我们提供给你们的刀剑打我们吗?”李擎冷笑道。 “我们既然已经归附大明,便是大明的臣子,如何会对君上动武呢?” “和宁王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若能守臣节,我大明用得着数次北征吗?这些东西我大明都能提供,前提是你们得让我大明放心,我们不能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物资养出一条白眼狼!” 面对如此强硬的李擎,阿鲁台很想拂袖而去,可是形势不由人,眼下大明就是鞑靼的救命稻草,若是大明都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被瓦剌灭亡。 “李大人,可否有折衷的办法,比方说我们派出质子长留在京城,若是我们有不轨之心,最先倒霉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投鼠忌器也不会轻易反叛。”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谈判(二) 派遣质子在古代社会是最常见的操作,比如大将出征,家人必须留在京城,在皇家的眼皮底下,然并卵,该反叛的并不会因为质子而停下反叛的脚步。 哪个贵人家里会只有一个儿子,质子不过是众多儿子之中的一个罢了。 相信质子能够挡住野心家的野心不是政治白痴,就是另有心思。 第一天的谈判没有达成任何的成果,双方都是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 退出谈判会场,阿鲁台带着手下的侍卫就在明军的旁边扎了一个小营盘,待到进了帐篷之后,失捏干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师!这明朝毫无诚意,看样子根本不像想要接纳咱们,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以防夜长梦多。” “失捏干!你错了,明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诚意,若是他们没有诚意就不会如此毫不相让。你有没有发现,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礼节上的问题?” 阿鲁台不说,失捏干还真没注意这方面的事,大明号称礼仪之邦,对礼仪看的非常之重,为了礼仪甚至可以多让渡一些实在的利益。 今天的谈判竟然丝毫不谈礼仪上的事,绕不开的时候,也只是遵循旧例。 “太师是说,如今的明人变得重实利而轻虚名了?” “何止是重实利轻虚名,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谈判那个穿绯袍的于大人全程都在配合着那个穿青袍的李擎。一个小小的行人司行人竟然能够凌驾于右佥都御史之上,可见这人乃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因为没有功劳没法升官,这一次若是与我鞑靼达成协议回去之后至少会连升好几级。” “太师是说那个姓李的是要在我们身上撕下一块肉,好达成他升官的目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这是皇帝授意的,若是皇帝的授意,就意味着大明对外政策的调整,我们就要多加小心了。” 于谦与李擎二人结束一天的谈判,来到皇帝的中军大帐向皇帝汇报一天的谈判结果。 路上,不知道内情的于谦埋怨李擎道:“本官知道你是天子近臣,不过你也不能肆意妄为,若是因为你的原因导致这次鞑靼归附失败,你就是千古罪人。” “于大人稍安勿躁,等我们见了皇帝听听皇帝陛下怎么说?” “也好,本官会向陛下进谏,弹劾你胡作非为,希望明天的谈判能够有所改变。” 李擎笑笑没有说话,有些话也不适合对于谦说。不大工夫二人便到了皇帝的中军大帐之前,门口值守的范安看到二人过来,赶紧对二人说道:“二位赶紧进去吧!皇爷都等不及了!” 于谦对范安这样的内宦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只是对着范安微微颔首。李擎则是上前热情的与范安打过招呼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中军大帐。 “臣右佥都御史(行人司行人)于谦(李擎)叩见陛下!” “二位免礼平身!” “谢陛下!” 朱瞻基放下手中的奏疏问道:“李擎,今天谈的怎么样了?” “陛下!算是互相试探了一下底线,阿鲁台是不可能放弃兵权的,毕竟武力才是他最后的后盾。” “在预料之中的事,明天可以提组建联合军队的事,不过指挥权必须在我们手里!” “臣明白!” 听着这君臣二人奏对,于谦张了张嘴,又把弹劾李擎的话咽了回去。他又不傻,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李擎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皇帝为何要这么做,于谦有些想不通。他正想着自己说点什么的时候,皇帝点名问他:“廷益!对于今天的谈判你有何看法?” “臣有些看不懂!”于谦老实回答。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廷益果然是谦谦君子,并不文过饰非,朕告诉你,之所以这样做事为了先声夺人,不使谈判的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 鞑靼对于大明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大明对于鞑靼来说那就是救命稻草。是必须要抓住的。我们必须要利用鞑靼的这种心理谋求利益最大化,同时还不能让鞑靼觉得受到了羞辱。 从一开始我们就提出一个听起来合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商榷可能的议题,这个议题就是让对方拒绝的。然后我们在退让的基础上,再提出新的议题,阿鲁台他还能拒绝吗?” 于谦恍然大悟,这是皇帝在传授给他谈判技巧,这与儒家传统里耻于言利截然不同,这样的谈判那是赤果果的将利益挂在嘴边。 从小在儒家体系成长起来的于谦,对于张口闭口言利很不适应,可是平心而论,于谦知道这样的谈判才是真正的维护国家利益。 “臣谢陛下教诲,明日一定配合李大人将谈判之事做好。”皇帝对他以字相称,这已经足以说明皇帝对他的亲近之感,于谦是心怀忠义之心的人,皇帝对他推心置腹,他怎么能不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皇帝又转头问李擎:“李擎,你觉得阿鲁台的底限是什么?” “臣也不敢确定,不过可以抛砖引玉妄自猜测一番。如今鞑靼先是被我大明在捕鱼儿海大肆削弱了一番,现在又被瓦剌压着打,如果没有外援帮助,灭亡是迟早之事。 基于此结局推断,只要我们让鞑靼保持独立性,同时保障鞑靼贵族的权力不被削弱,其他的条件他们都有可能答应。 因为放眼周边,除了我大明,再没有哪个国家可以挽救鞑靼,不过臣有个疑惑,我们扶持鞑靼会不会再次将鞑靼养肥,反咬我们一口。” “若是我们连一个鞑靼都控制不住,如何征服天下!”朱瞻基哈哈大笑:“以鞑靼目前的实力,没有十年时间,很难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更何况鞑靼的边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瓦剌,只要我们保持双方的平衡,你认为鞑靼还又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吗? 再说经过十年的渗透,若是我们还不能控制鞑靼的方方面面,那我们被人家反咬一口活该,谁让我们自己不争气呢!”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谈判(三) 休息一晚,谈判继续进行,双方在私底下的勾兑,自然是必不可少。 为了争取主动阿鲁台坐上谈判桌第一个发言道:“经过我们仔细考虑之后,我们决定在军队方面做出一定的让步,允许大明朝廷在我鞑靼部的军队中派遣监军,这样我们的所有动向都能随时反馈到朝廷哪里。 朝廷最担心的是我鞑靼会突然反叛,攻击大明的边墙之地。有了监军的监控,我鞑靼部的所有动向都瞒不过朝廷,朝廷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和宁王!你是觉得我大明都是傻子,还是觉得你自己不够聪明。周围全是你鞑靼的人马,朝廷只安排一个监军过去监管。还不是你们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你们不想让监军看到的,监军能看得到吗?”李擎冷笑道。 “那依李大人该当如何?让我们拱手将军队交给朝廷,然后我们任人宰割吗?再说藩属国军队交于朝廷指挥也没有先例,不能单单把我们的军队收到朝廷手中吧!” “朝廷所有的军队都是由朝廷统一指挥,不要拿其他藩属国与你们相比,其他藩属国有不停袭扰大明的吗?安南因为政变杀了朝廷册封的国王,如今怎么样?已经成了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司。 朝廷对鞑靼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朝廷可有让鞑靼完全成为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 “李大人说的好听,没有的军队的鞑靼,岂不是任人宰割,到时候大明想要怎样就能怎样,我们可有反抗的余地。” “谁说鞑靼没有军队了,你们的军队还是你们的,不过是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朝廷的批准,朝任何不经过朝廷的同意就擅自调动军队的情况,朝廷都认为是鞑靼的反叛,将取消一切与鞑靼达成的协议。 当然想要拥有军队的指挥权,就必须有对军官的任命权,任何一级军官的任命都要经过朝廷的任命才能作数。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约束你们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在大明的身上捞好处。” 阿鲁台可不傻,他可不相信人事权被朝廷拿走之后,军队还会听从他的指挥,他都不敢问朝廷如果接管人事任命权,军队的军饷谁来发。 真要让朝廷发军饷,那他的军队可就彻底成了朝廷的军队,这个时代的军队不论是华夏大地,还是其他地方,当兵就是为了吃粮。谁给钱就给谁干活,这是当兵的基本素质。 “我们不可能同意将指挥权和人事任命权交给朝廷的,这样我们还剩下什么,鞑靼虽然非要希望归附大明,做大明的藩属,但是必须要保持我们相对的独立完整,朝廷可以规定我们的一些义务,不能剥夺我们的权力,就算我阿鲁台点头答应,也无法执行下去。” “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大可以死不必归附我大明,大明也不在乎多鞑靼这么一个藩属国。”李擎的态度表现的非常强硬。 又是刚开局就僵持了起来,于谦打圆场道:“李大人,鞑靼也有鞑靼的难处,朝廷也该体谅一番,依本官看这统一指挥和统一人事可以分步进行,暂时先保留鞑靼的军队独立性。 为了保持对鞑靼的压力,朝廷与鞑靼各自出人组建一支联合军队,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在朝廷手里,但是驻扎在鞑靼。联合军队有义务保障鞑靼的安全,军饷开支由鞑靼和朝廷共同负担。” “凭什么保护鞑靼的军队要朝廷负担军饷,这钱花了鞑靼还觉得是我们占了他们的便宜。”李擎马上出言反对。 阿鲁台一琢磨这联合军队似乎对鞑靼也没有多大的坏处,而且在将来的对瓦剌作战中还可以成为鞑靼的助力,只要控制好规模,不对鞑靼部产生威胁就行。 “我鞑靼又不是没有心肝之人,朝廷的好意我们怎么会不领情,某赞同于大人的建议,同意建立联合军队。” “李大人,你看和宁王也同意了本官的提议,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哼!”李擎冷哼一声道:“你是正使,你说了算,不过下官一定会到陛下那里弹劾于你。” “李大人请便!本官接着就是了!”于谦何时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小官,也是怒气冲冲。 “我们可以同意组建联合军队,这联合军队的规模不能太大,不然我鞑靼上下可养不起,而且一支这样的军队驻扎在我们身边,规模太大我们也睡不安稳。”失捏干提出建议。 “失捏干台吉认为多少规模合适?”李擎问。 “我认为不能高过五千人,我们和朝廷各出两千五百人。” “五千人太少,这点人根本无法控制你们的野心。至少要一万人,朝廷与你们各出五千。具体如何编制,交由军队专业人士商讨,我们暂时不谈。 我们要谈的是联合军队将如何装备,这些装备的成本由谁来负担。和宁王觉得该由谁来负担?” “这······按理说联合军队是归朝廷指挥,装备开销自然是由朝廷负担,考虑到联合军队会帮着我们协防,我们也该适当出一部分装备费用,我们不敢与朝廷争锋,那就出三成,还有一万人太多,让我们额外负担五千人的军饷,再加上装备负担,不是小小的鞑靼能够承担的。” “军队就驻扎你的地盘上,遇到袭击他们可是能够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多花点钱对你们的安全也是一个保障,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八千人不能再少了,再少根本不能形成足够的战斗力。” “南蛮子不要欺人太甚,信不信我们回头就打进宣府,打进你们的北京城。”失捏干怒道。 “本官不送,请回吧,等到瓦剌打过来可别后悔。至少我大明不会吞并你们。” “你······”失捏干被警告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们要是能够打得过瓦剌,也就不用低声下气来求大明了。 “李大人,现在鞑靼也不容易,一下子让他们拿出这么多钱也不容易,依本官看,也没必要这么多人,”于谦和稀泥道。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谈判(四) 于谦与李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阿鲁台施压,在联合军队的问题上其实大明的底线是五千人。 五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完全可以顶得住鞑靼突然发起的第一波攻击。让李擎没想到的是阿鲁台一张口就给出了五千人的名额,这时候李擎要是不乘胜追击,那就枉费了他在商场上锻炼的这几年。 在于谦和稀泥希望能够减少联合军队的人数的时候,李擎顺水推舟就给了于谦一个面子。 “于大人,您是正使,既然您说了话,那么下官也不能毫不退让,这样吧下官一步到位,做最后的让步,六千人的规模不能再少,再少的话根本不能对鞑靼进行有效的牵制,一旦鞑靼有何不轨行为,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大明的两个官员当着他们的面谈论如何遏制他们的话,阿鲁台内心无比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鞑靼自己曾经言而无信呢?人家放着他们那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毕竟谁也不愿意冷不丁在背后让人捅上一刀子。 “于大人、李大人,我们原则上同意建立六千人的联合军队,不过这联合军队不能对我鞑靼部,有任何的敌视和挑拨行为。” “和宁王,大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无端刁难过藩属国,大明做这些不过是防备你们的无耻行径。” 阿鲁台被李擎的话说的老脸一红,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无耻的感觉很难堪,不过在草原民族心里却并不认为他们的行为有什么错。 他们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个以狼为图腾的民族怎么可能会吃素。他们尴尬的是自己去打人家的时候,不但没有打过,反而还让人家给打了回来,最后还要去祈求这个伤害过的国家帮助他们。 “李大人说的哪里话,我鞑靼既然决定归附大明,从此就一心做大明的藩篱,绝不再做三心二意之事。” “说的再好听没用,我们得听其言、观其行!” 最难的军事问题达成一致之后,剩下的就是阿鲁台最期待的互市贸易,他选择归附大明冲着的就是与大明的互市。 草原游牧民族有个先天的缺陷,就是不能生产任何民用的物资,锅碗瓢盆、日用百货全部都要从大明采购,这些年与大明敌对,基本上就断绝了与大明的贸易往来。 草原的上的存货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就连最基本的铁锅每个牧民家里都没有一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商品是草原上绝对离不开的,那就是茶叶。草原上多吃肉食和奶制品,难于消化,需要茶叶化解油脂。 在昨天的谈判中李擎一口回绝了阿鲁台想要交易粮食和铁器的提议,但是茶叶并没有禁止。不但茶叶不会禁止向草原销售,而且还要向草原销售陶瓷产品,无论是低端的陶器,还是高端的瓷器都是草原上急需的产品。 普通商品的谈判并不困难,双方在非常融洽的氛围内敲定了一项项的贸易协议。看着如此和谐的氛围,阿鲁台试探的问道:“于大人,朝廷可不可以援助我鞑靼以些刀剑?我们可以用战马进行交换。” 于谦摆手道:“这事不在我们的权责范围之内,因为我们保证不了你们拿了我们的武器会不会掉头打我们。” “于大人,怎么会呢!某也不怕你笑话,现如今我鞑靼部被瓦剌那个奴隶子逼得步步后退,急需朝廷的帮助。这么多年鞑靼与朝廷作对,早已打得山穷水尽。 不瞒您说,现在勇士们所使用的箭头都是用骨头磨制的,若是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我们根本打不过日渐强大的瓦剌。 大明也不希望你们的背后崛起一个强大的瓦剌吧,有我鞑靼在还可以帮大明分担瓦剌的压力。” “和宁王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毕竟唇亡齿寒,不过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而且你们也未必有足够的战马用来交易,你们总不能赊账吧!今天就暂时先谈到这里,我们请示一下皇帝陛下,听听陛下是什么意见。”李擎接过话题道。 “好吧!希望明天李大人能够给某家一个确切的答复。” “明日成与不成都会告知于和宁王,还请和宁王稍安勿躁。” 再次结束一天的谈判,回去的路上于谦再次问道:“李大人,本官看你在吊着鞑靼的胃口,难道陛下真的打算卖给鞑靼武器吗?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这个下官也不懂,反正陛下交代过,若是鞑靼提出购买武器,不要急着答应他们,也不要拒绝。下官完全是按照陛下的交代应对,如今鞑靼阿鲁台肯定已经对能够拿到大明的武器充满了期待。” 于谦有些无语,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皇帝与李擎这对君臣的操作。 返回中军大帐向皇帝汇报了今天的谈判成果,说到卖武器这事得时候,于谦还是忍不住劝谏道:“陛下,大明什么都可以卖,就是不能把杀人的刀卖给外人,若是鞑靼人得到我大明的武器装备实力大增,回头再打我们,我们的百姓会被朝廷卖出去的刀剑杀死。”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于爱卿有忧国之心朕心甚慰,不过爱卿大可放心,如今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我大明已经进入火器时代,冷兵器会慢慢的从国家正规军队里彻底淘汰。 这些冷兵器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溶化了锻造其他铁器,包括火器,这样做太浪费了,这些刀枪武器打造不易,就这么轻易的溶化了,也太对不起这些武器的本身的价值。 不如卖给需要的地方,我们淘汰的武器,在鞑靼这里却是好东西,他们要用大价钱来购买。我们把获得钱财用来投入到新武器的研发与生产中,只要我们的武器装备与外面保持着代差,就算卖给他们一点破烂武器又能怎样,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真要是大明军队手里拿着更先进的武器还被一群拿着冷兵器的蛮子打败,那是大明活该,平时不注重军队的训练和士气,想在打仗时指望士兵卖命,凭什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谈判(五) 再次坐上谈判桌的李擎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咄咄逼人,笑着对阿鲁台道:“陛下有旨,既然鞑靼已经归附我大明,那就是一家人了,鞑靼想要点武器保卫自己,是合理的要求,朝廷自当鼎力协助。” 阿鲁台大喜过望,没想到大明还真愿意卖武器给鞑靼部,这是天大的好事。阿鲁台的态度变得更加的谦恭,带着一些谄媚的笑容问道:“不知朝廷何时能将武器装备给我们?” “那得我们的联合军队组建起来之后,联合军队的人选必须要朝廷亲自挑选,挑选到任何人你们都不得阻拦。” “这是自然,只要是联合军队挑到的人,我们绝对会放行,不过这联合军队也有我鞑靼一份儿,这军官中是不是也要有我鞑靼的人选?” “这不需要你们说也会安排,按照双方出人的比例,军官也按照这个比例选择,当然所有鞑靼的军官必须是副职,这是朝廷掌控这支军队的底线。” 阿鲁台没在联合军队方面的军官安排上面去纠结,没有多想就同意李擎的要求。六千人的军队,还有一半是他们蒙古人,能有多大的威胁? “李大人放心,鞑靼上下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既然已经做了大明的臣子,就应该恪守臣节。” “和宁王爽快,本官就喜欢与和宁王这样的爽快人说话!既然鞑靼归附了大明,鞑靼所控制的土地自然是属于大明的土地,只是由鞑靼部管理,这一条没有意见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条我们没有意见。” “既然是大明的土地,那我大明对鞑靼就有主权要求,首先大明有在鞑靼修路、移民、采矿的权利。这一条有意见吗?” 阿鲁台对修路、采矿没什么敏感的地方,可是对移民就有些敏感了。若是汉人都跑到了草原上,蒙古人去哪里生存,草原就这么大,牧场就这么多,汉人占多了,蒙古人就没有了。 “李大人,草原贫瘠,并不适合耕作,不知汉人移民草原做什么?” “开矿啊!开矿难道不需要人吗?再说还要就近为开矿的矿工挑选适合耕作的土地,为矿工提供粮食。不过和宁王请放心,选择耕作的土地不会太多,陛下亲自传下口谕,草原土壤厚度不够,不能随意垦荒,不然就会造成土地沙化。” 阿鲁台心中震惊,这个大明皇帝一共也没到过草原几次,竟然这么清楚草原的情形。草原最大的威胁就是逐年的沙化,尤其是过渡放牧的地方。不然牧民们也不会一年之内四处迁徙,逐水草而居。 皇帝陛下竟然能够看透草原上的本质,看来真不能小瞧这个新皇帝。阿鲁台由衷地赞道:“陛下圣明,若是只在一些靠近河流的地带,形成一些农耕区,除了供应给联合军队和矿工,鞑靼牧民也能得到一些好处。牧民们完全可以用牛羊去换取汉人的粮食。” “和宁王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朝廷的初衷也是如此,就像昨日本官拒绝向你们提供粮食一样,大明人口太多,自己生产的粮食大明内部还不够吃,到处都是流民,哪有余力向你们提供粮食。” “李大人说的是,不知朝廷打算从哪里开始选择耕种地点?” “朝廷的东胜卫,现在被你们占据的河套地区,那里在先秦两汉、乃至大唐都是我汉人的故地,只因后世子孙不肖,才渐渐丢失了故地。 现在河套地区已经成了你们的牧马的牧场,河套地区在黄河转弯处,有句话说的好,黄河百害,为富一套。那里应该是理想的复耕区。当然现在在开发河套不能随意开发,要有合理的规划。” 听到李擎说先拿河套做耕种的试点地区,阿鲁台老脸一红道:“李大人实不相瞒,河套如今已经控制在瓦剌的手里,那些叛逆如今势大,没有朝廷的帮助,某的儿郎们打不过那些逆贼。” “和宁王倒是实在,放心,朝廷既然说要以河套为试点,那就一定要以河套为试点,既然瓦剌占据了河套那就将其打出去。” 阿鲁台大喜过望,以明军的实力,再加上鞑靼部队地形的熟悉,双方配合,大事可期。 “臣代鞑靼上下谢朝廷的慷慨解难,从此以后鞑靼永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对于阿鲁台的誓言,李擎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用皇帝的话说,自己没有实力,别人的誓言就是狗屁,你见过哪头狼见到羊不上去撕咬的。 要想不让这些藩属有任何不轨之心,必须要有让他们产生绝望的实力。让藩属国面对如此实力生不出反叛之心,这才是立国之道。 “本官相信和宁王的诚意,也愿意替你在皇帝面前美言,不过大军出征粮草物资消耗巨大,这笔钱不能让朝廷出吧!” 这话一出,不光是阿鲁台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于谦也是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大明帮助藩属国出兵还要藩属国出军费了。 “这······我鞑靼部现在没钱啊!” “没钱没有关系,可以分期还,比如这次出兵花费一百万贯,你们每年还个十万贯,算上利息多还上二万贯,也就每年还十二万贯,这点儿钱对鞑靼来说不算什么吧?” “鞑靼一年倒是能拿出这么钱来,可是这笔钱若是每年还了朝廷,我们拿什么来与朝廷互市?” “考虑到你们的难处,我们给你们选出一条的商机,朝廷从现在开始向你们收购羊毛。朝廷暂时按照每担一百文收购,有多少朝廷要多少。 怎么样?羊毛在你们手里除了制作毡房和毡靴,没有任何用处,你们是不是每年也在犯愁这些羊毛的处理?” “李大人所言当真,朝廷真的要草原的羊毛?”阿鲁台瞪大了眼睛,被这突然到来的幸福砸中了,若是朝廷真的收购羊毛,那草原从此就多了一条新的商机。鞑靼不光可以把自己部落的羊毛卖给大明,甚至可以去收购其他草原部落的羊毛,赚取差价。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谈判(完) 李擎冷哼一声道:“朝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除了你们背信弃义,朝廷可有对不起你们?朝廷考虑到你们的难处,才用羊毛这种你们自己都不要的东西抵债,朝廷这么做的目的是让你们明白,这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大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大明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吃不饱饭的百姓,有这些钱粮难道不会去帮助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吗?” 这话说的让于谦与阿鲁台以及坐在谈判桌上的所有人都觉得脸红,明人这边都觉得,朝廷就应该对外展示仁义,方能显示大明的强大以及博大的胸怀。 可是李擎的话让于谦内心惭愧,他从小立志进入朝堂继承先人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嘴上说的好听,他却从来没有低头去关注民生的疾苦,真不知道自己为的是哪个民! 鞑靼那边一直都是丛林法则,信奉强者通吃的原则,从来就没觉得不劳而获有什么不对。今天让李擎一句话就把这种假象撕破,在大明强大的前提下,大明不愿意当冤大头无条件帮助鞑靼,一点儿问题没有。 就像李擎所说大明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白给鞑靼。在强势的大明面前,鞑靼要学会公平交易,任何想要不劳而获的心理都会被无情的扑灭。 “李大人放心,若是朝廷收购羊毛,这军费我鞑靼出的起,一年还不上,两年肯定还上。不知这羊毛到时候在哪里交易?”阿鲁台急切的问。 “未来朝廷在宣府与你们的互市会设在兴和城,就是你们现在围住的小城,你们要是把我们的兴和守备吓坏了,可是要赔的!” 李擎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阿鲁台尴尬地笑道:“李大人明鉴,我们从来就没想过要攻打兴和城,不过是看到城内如临大敌,怕引起里面的驻军误会才围而不攻,保持对城内的震慑,以免他们做出不理智之事。” 阿鲁台倒是没说谎话,他带着鞑靼部落前来大明边墙谋求归附,怎么可能平一小城以增加自己归附的难度。这样对兴和围而不攻反而是对兴和内部最好的保全。 一方面守将在鞑靼军队没有展开攻击之前,不敢主动以卵击石去进攻鞑靼大军,另一方面,即使守军再害怕想要投降,也要等鞑靼发出战争威胁之后再做出决定。不管哪一方面都对这个守备做出保全,使他不会失掉臣节。 “和宁王赶紧安排人把围城的兵马撤了吧,不然再围下去,城内估计不但断粮,连水都会断了。眼下最先要做的就是组建联合军队,朝廷会派遣一支三千人的军队进入你们的营地挑选士兵,组建好联合军队。 大明将派出兵马与鞑靼部合兵一处,一起西进攻打占据河套的瓦剌部,帮你们夺回河套,大明将在河套东胜卫故地重建新城,用于与鞑靼部落的互市,到时候我们就有两处可以互市的地方。” 阿鲁台没想到大明在谈判完成后竟然如此的慷慨,竟然主动提出帮助鞑靼恢复疆土,这是天大的喜事,至于大明在河套建一座城,又有什么问题,一座孤城在草原上能起多大的作用。 若是哪天鞑靼羽翼丰满随时可以打掉这颗钉子,重新打进边墙,到时候大明的一切还不是任由蒙古人予取予夺。 现在阿鲁台这样想,可是再过一个多月之后,阿鲁台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从那以后鞑靼就成了大明死心塌地的藩属国,再没有生出反叛之心。 双方就着谈判的各种细节又仔细敲定了一遍,一场历时五天的谈判画上了句号,阿鲁台带着手下先行离开上方堡,回到上方堡解决鞑靼的内部矛盾。 大明可不希望辛苦几天的谈判成果还没等开始就结束了,阿鲁台回到鞑靼大营之中,立刻召集所有王公贵族一起议事。 首先由失捏干将所有的谈判结果向所有人做了说明,这个时代别说蒙古人,就是中原汉人对什么修路权,采矿权之类的东西都不是很在意。 众人最感兴趣的是大明敞开收购草原的羊毛,大明给出的这个条件一瞬间就让这些贵人们红了眼,他们谁家的手里没有个几十上百万头的羊。这些羊每年的羊毛那是大部分都成废物,最后变成煮奶茶的柴火。 这要是大明愿意收购,完全就是变废为宝,各家从此就会在牛羊之外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有了这一条利好,没有人敢反对阿鲁台签订的这个协议,谁反对那就是反对大家的钱袋子。 三天后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开到鞑靼营地旁边,为首的军官是大明新晋升的游击将军石亨。这个年轻人这两年蹿升的很快,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升到了羽林军的游击将军。 羽林军的游击将军的含金量可不是卫所与边军的游击将军可以比拟的,那是实打实的军权在握,手中指挥着羽林军精锐二千五百多人。 正面作战,这两千五百人可以轻松击败三倍的卫所兵,两倍的边军。不过石亨这个游击将军是火线提拔,他带领的这三千人骨干是从羽林军抽调,大多数兵员都是从边军中选拔。 这些选拔出来的边军士兵拿羽林军八成的军饷,什么时候训练合格了才能与羽林军一样拿全额的军饷。就这样也把这些选中的边军士兵乐坏了,这可比他们在边军系统中待遇好的太多。 尽管他们知道选中他们是去草原上鞑靼人的地盘,却没有一个人害怕,他们不同于内地的卫所兵,已经多年不闻战事,他们可是在直面蒙古人的袭扰和攻击,每年大大小小的战斗不计其数。也就这两年才消停了一些,只要待遇好,他们从来就不怕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儿命。 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基本上将各级军官安置好,训练一下队形,这支队伍就已经像模像样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讨伐瓦剌 组建联合军队的过程比朱瞻基君臣想象中要顺利的多,这些蒙古人愿意加入联合军队的最大原因是联合军队有军饷。 原来鞑靼人的军队里是没有军饷这么一说的,获得多少收益,全看能抢到多少战利品。 这也是游牧民族军队普遍喜欢抢劫的根本原因,抢劫对于他们说那是获得战利品,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游牧民族的军队有一个特点就是,越是胜利就越是勇猛善战,一旦经历几次失败就一蹶不振。那是因为胜利的战斗所有人都能获得战利品,有战利品的加持,士气自然高昂。 若是连续失败几次,就像鞑靼这样,不但获得不了战利品,自己家的牛羊物资还被人家抢走不少,士气能高的了才怪。 蒙古人平时又不注重军队的训练,平时都是骑马射箭的牧民,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聚集在一起,进行短暂的集训。 鞑靼若是没有大明的输血,在与瓦剌的争斗中,连续输上几场整个部落也就彻底完了,一只毫无士气的军队是根本就打不了仗的。 本来鞑靼军队现在已经到了士气的最低点,来到边墙之外阿鲁台为了能够取得大明的信任,又严厉约束军队不得挑衅大明的神经。 在大明边墙之外一晃就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鞑靼营地已经如同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这时候阿鲁台带回了与大明谈判取得了完美成功的消息,让即将崩溃的鞑靼大营再次有了一些士气。 这些鞑靼牧民士兵,出来这么长时间,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捞到,家里放牧牛羊的活计都丢给了家里的女人和老人。 当听到联合军队招兵居然给军饷,那还不踊跃报名,积极参加。 联合军队的整训放在了兴和城,未来他们驻守的地方也是兴和城,他们将在这里守护互市贸易的平稳运行。 六千联合军三千人是蒙古骑兵,采用的武器是强弩和马刀,以及一只小手盾。 三千汉人士兵为骑马步兵,皆以火铳为作战武器。这三千人不但要训练火铳阵列作战,而且还要接受骑兵作战训练。 蒙古人虽然是天生的战士,可是却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系统的训练。很快这支联合军队就与其他的蒙古士兵有了不同之处,如果说之前的蒙古士兵像土匪更多过像军人,那么现在的这三千人的蒙古士兵有了一些真正的军人气息。 八月中秋,正是秋高马肥之时,鞑靼与大明的互市在兴和城外开始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互市,将是草原牧民获得物资的最好途径。 这样的互市并不针对官方,只针对民间百姓。这是鞑靼方面强烈要求提前开一次互市,以满足日渐不满的鞑靼牧民。 鞑靼部官方互市将以协议的方式进行换货贸易,毕竟官方贸易都是大宗货物交易,不适合这样零碎交易。 由于时间仓促,大明的商人准备不足,预定半个月的互市时间,结果不到十天时间就因为货物售罄而提前结束。 为了安抚没有交换到足够物资的牧民之心,阿鲁台与负责互市贸易的李擎承诺明年开春之后会再次进行互市,以弥补这次由于准备仓促所造成的货物不足的尴尬境地。 互市结束后大明与鞑靼部组成联军向西攻伐,鞑靼部出兵五万,这几乎是鞑靼能拿的出手的全部实力。大明这边派出一万羽林军和一万骑兵,主帅是宁阳侯陈懋与忠勇王金忠。 这二人可是阿鲁台的老对手,当年捕鱼儿海一战,二人带着麾下之兵,硬生生抗住了阿鲁台指挥的数倍鞑靼兵马,差一点让阿鲁台在捕鱼儿海全军覆没。 阿鲁台到现在想起那场战役,都是心有余悸,鞑靼也是从这场大战之后由盛渐渐转衰。 蒙古人崇拜强者,陈懋与金忠正好符合蒙古人眼中的强者,正因为如此,联军之间虽然泾渭分明,互相之间即使行军也都隔着一些距离,但是相互之间的相处却很和谐,并没有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挑衅。 行军至集宁海子,夜不收就发现了敌军的踪迹,联军向前进军的速度慢了下来,夜不收更是频繁奔走,带来最新的敌军消息。 联军发现瓦剌军队的时候,也不可避免的被瓦剌军队发现。为了遮蔽战场,双方进行惨烈而血腥的斥候战,总体来说还是联军这边占据了上风。 一方面有鞑靼人带路,地理非常熟悉,另一方面就是联军拥有更便捷的远程打击武器。 斥候战之所以残酷,那是因为凡是能够选入斥候队的都是军队的精锐中的精锐,平常士兵在他们面前几乎都是一击必杀。 这样的精锐之间的围捕与反围捕,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惨烈。 瓦剌首领脱欢收到鞑靼部落竟然与汉人勾结到了一起,顿时气的暴跳如雷。对着麾下的瓦剌将领破口大骂道:“那个卑鄙无耻的色目贱种,竟然让我长生天的子孙去仰汉人鼻息,勾结汉人来对付同是长生天的子孙,真是岂有此理。! 阿台就是个废物,身为鞑靼大汗,黄金家族后裔,竟然屈从于一个色目贱种之下。枉他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真是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这位瓦剌霸业的奠基者,如今正是意气风发,大有一统草原的气势。本来非常顺利的统一大业,没想到汉人突然插了一杠子,这根本就不符合汉人的一贯风格,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手下各个部落小首领纷纷出言附和,对阿鲁台与阿台口诛笔伐,大有这二人就是一堆臭狗屎的意味。 绰罗斯·脱欢愤怒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大手一挥道:“明人的军队不过两万人,不足为虑,鞑靼阿鲁台那个贱种之所以敢于主动前来挑衅我瓦剌,就是因为汉人给他撑腰。 只要将这股明军吃掉,不但能够震慑鞑靼,还能让汉人知道我大蒙古就算是没有了大元依然不是汉人可以招惹的。 我们还要派人到汉人那里兴师问罪,我绰罗斯·脱欢也受过明人的册封,凭什么他们帮助鞑靼来打我们!”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接战 绰罗斯·脱欢不愧是一代枭雄,几句话就将明人加入鞑靼一方对瓦剌各部造成的恐慌心理消除下去,各部首领都是振臂高呼:“干死南蛮子!恢复祖宗的荣光!” “干死南蛮子,恢复祖宗的荣光!” 绰罗斯?脱欢挥挥手压下高呼口号的各部首领,大声说道:“现在汉人和长生天的叛徒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勇士们敢不敢拿起你们的弓箭,挥起你们的弯刀,将这些敌人斩落马下,让鞑靼的牧民为我们放牧,让汉人百姓为我们耕种粮食,让汉人的成为我们的奴婢!” “杀!” “杀!” “杀!” “好!勇士们,既然大家都不怕,都愿意随本太师战胜强敌,本太师宣布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以军令行事,令出必须遵守,如有违反军令者格杀勿论!” “谨遵太师之令!” 战前强调军令这是应有之义,各个首领都是应声领命。脱欢很满意各个首领的态度,微微点头道:“这一仗要打就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之战,我们要在正面击败他们,让汉人与他们的帮凶鞑靼贱种看到我瓦剌的军队,就会瑟瑟发抖。 现在敌人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到达交战距离,斥候汇报汉人有二万多人,鞑靼部有五万人。我们只有五万人,看起来是敌众我寡。可是在本太师看来,那个贱种带领的鞑靼牧民已经没有了作战的勇气,只要我们在正面上快速击败汉人的军队,鞑靼人就会不战自溃! 现在本太师命令:五万人分成两个部分,三万人为攻击部队,用于进攻汉人部队,以三万对付两万,在局部形成优势。剩下的两万人用来牵制五万鞑靼军队,不是本太师瞧不起他们,一群惊弓之鸟,两万人在本太师看来都有些富余了。” “太师说的不错,一群奴才而已,两万人确实有些多,要我们说有一万人就够了!” 瓦剌一方对鞑靼充满了轻视,几次与鞑靼交战都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让瓦剌一方对阵鞑靼时充满了心理优势,从心底里瞧不起鞑靼军队的战斗力。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战场情况也越来越透明,这时候联军也弄清了瓦剌方集中了多少兵力。 经过夜不收的多次侦查确认瓦剌一方只有五万骑兵,这让只有两万人马的陈懋和金忠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只有两万人,六千联合部队只能用作预备队,不但要随时增援可能出现的不利战事,更要暗中防备鞑靼部的突然反水。 两军在相距一里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都停住了脚步,这个距离是骑兵冲锋的最佳距离。马匹跑出一里路后才算是达到最理想的攻击状态,双方都是以骑兵为主,自然会选择一个好的出发阵地。 停止行军后,羽林军开始构建阵地,一万人的羽林军拥有的骡马一点儿都不比骑兵少。这些骡马在管理后勤的官兵指挥下,快速卸下车辆将车辆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车阵。 车阵外面是火炮阵地,车阵内是火枪阵。一万羽林军分为四个协,每个协的战兵负责一个方向。其余警卫人员被临时编制成预备队,随时对各个火枪阵进行增援。 别看羽林军只有四个协一万人马,可是拥有统一制式的后装火炮一百门。每门火炮配备六个子铳,若是这一百门火炮同时射击,打一个瞬间的饱和攻击,一次性就能打出一百发五六斤重的铁弹。 而且在打完第一发后,也就几息时间之后就能够发射第二轮射击。一口气打完一个基数的弹药,能够在短时间内向敌人倾泻六百发炮弹。 这么多炮弹砸到进攻者的头上,多少人都不够砸的。 脱欢站在马上打量着羽林军的阵地,心中一阵抽搐,这些南蛮子就不能堂堂正正打一场吗?一个野外作战也要弄的跟攻城一般,是在显摆大明搭建工事的厉害吗? 看着明军的车阵,脱欢一阵冷笑道:“汉人就会做缩头乌龟,根本不敢跟草原勇士正面的打上一场,他们以为躲在哪个王八壳子里面,本太师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吗?” 说着脱欢用手指着一个首领说道:“带一万人马,准备火箭,绕着汉人的王八壳子驰射,只要点燃汉人的车辆,胜利就是我们的。” 首领会意,那些车辆都是木头做的,只要点燃,草原上风大,想救都救不下来。 很快一支万人规模的骑兵出了本阵向着明军奔去,这支骑兵并直接冲阵,而是打算绕着车阵进行驰射。 然而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这一万骑兵刚刚越过中间位置,第一轮炮弹就带着呼啸之声砸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都不用进行计算瞄准,直瞄着打就能打到瓦剌骑兵的队伍中去。为了保持射箭的准确度,瓦剌骑兵的速度并没有多快,很快就到了明军的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时候一排炮弹落进了瓦剌骑兵密集的队伍当中,带起了一蓬血雨。五六斤重的炮弹,带着炙热的温度,只要挨住一点儿,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当场毙命。 就算当场不死,被炮弹砸过的地方也会因为感染而死。就算命大活了下来也基本成了废人,以后的生活也已经没有了希望。 还不如一死了之,给家人多挣一点儿抚恤。 好容易挨过两轮炮弹损失了上千人之后冲进了百步以内的距离,这个时候火枪兵的机会来了,只见带队军官手中代表着开火的红旗狠狠的挥了下去,一声令下:“开火!” 第一排士兵一瞬间扣响了手中的扳机,车阵中升起了一阵白烟,这时候等待灭火的士兵,手里拿着已经被雨水浸透了的破衣服,警惕的观察着瓦剌骑兵的动作。 偶尔有那么一个大车因为插上火箭而燃烧起来。就被手里托着的湿透了的破衣服的士兵上前将破衣服盖在了火点之上,火焰还没等烧起来就被熄灭。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败退 进入百步以内的瓦剌骑兵完全进入了火枪兵的射程之内,若是他们直接冲阵可能还会对车阵造成一点威胁,可是瓦剌军队偏偏选择了自以为自己最拿手的曼古歹打法。 在一轮又一轮的打击下,瓦剌士兵终于扛不住巨大的伤亡撤了回去,一直在等待机会的金忠,马上命令骑兵出击,对瓦剌军队进行衔尾攻击。 金忠一直追杀到距离瓦剌本阵百步的距离才停了下了,调转马头返回本阵。 一场短暂的接触战快速而惨烈,完全回到瓦剌大营的一万人马已经不到五千人。 绰罗斯?脱欢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最自信的军队,在汉人军队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多少,就被人家彻底的击败。 脱欢在阵前看得很清楚,汉人纯粹就是仗着火器犀利,瓦剌勇士还没等接近汉人的车阵,就被汉人的火器打了回来。 而且勇士们执行的是‘曼古歹’战法,没想到这样的战法在火器面前完全没有了优势。 论射程,骑兵用的角弓只有五十步左右的射程,可是脱欢发现明人的火铳竟然能够七八十步的距离上射穿蒙古勇士的皮甲。 瓦剌勇士的伤亡除了被火炮的铁弹所造成之外,大多数的伤亡都在八十步到五十步之间的距离上产生。 而且距离汉人的阵列越近,伤亡的比例就越大,更可悲的是蒙古勇士所抛射出的箭矢并没有给汉人造成多少伤害。 脱欢清晰地看到,敌人的其他军队根本就没有动,完全是一万步兵在与他的骑兵交战。 骑兵最大的作用变成了衔尾追击,逃跑的瓦剌勇士被人家从后面追上来尽情的屠杀,连回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败绩对于心高气傲的绰罗斯·脱欢根本无法接受,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马上就意识到‘曼古歹’的战术并不适合与这股明军交战。 要想击败眼前的汉人军队,必须要快速切进汉人的阵列中与汉人进行肉搏战。因为脱欢发现这支汉人步兵竟然没有装备刀枪等冷兵器,这让他意识到只要冲进汉人的阵列,汉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绰罗斯·脱欢命令两万牵制鞑靼骑兵的人马,分出五千人用于牵制汉人的骑兵。留下一万人马作为后备力量,这一次脱欢一次性投入了两万骑兵向明军发起了快速的冲锋。 如果从天空的角度观看,你会发现瓦剌骑兵分成了两个攻击阵型,中间间隔大概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样的部署可以尽量分散明军火炮的打击力度,由此可见脱欢能够一统草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在战场上能够随机应变做出正确的决断,才是名将所具备的素质。 脱欢的应对非常正确,也确实起到了分散敌人炮弹的作用。明军发现瓦剌骑兵分成两股,形成两个箭头向明军冲锋。在站在高处的观察手挥动手中的旗帜,做出简单的旗语,明军火炮快速分成两个集群,以最快的速度打出三轮炮弹,也不管战果如何火速退回步兵的阵列后面,将战场交给了步兵。 这个时候明军骑兵开始发起了攻击,明军骑兵的武器远程是一架手弩,经过朱瞻基的指点,使用了滑轮省力装置,上弦容易而且弹道稳定,射程威力也比弓箭大上不少。 明军骑兵并不与瓦剌骑兵正面对抗,只是在强弩的射程之内发射弩箭骚扰,让瓦剌骑兵无法全身心的投入进攻。 脱欢又不敢分出兵马去截杀明军骑兵,分出去的兵马少了,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还有可能被明军反杀。分出去的多了这边进攻步兵的力量又稍显不够,这时候绰罗斯·脱欢有了一丝的后悔,不该这么草率的与明军决战。 虽然脱欢现在所率领的兵马不是瓦剌的全部力量,但是绝对是瓦剌最精锐的力量。若是都消耗在集宁海子,自己依靠什么来弹压瓦剌内部反对力量。 脱欢发现发明于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被明人玩出了花样,明人利用手中武器的远射程,不慌不忙的对瓦剌骑兵进行狙杀。 瓦剌骑兵完全是一种只能挨打还不上手的感觉,这一刻脱欢才明白‘曼古歹’战法要配合先进的武器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脱欢是个非常果决的人,到了这份儿上,他知道瓦剌军队已经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与其把本钱全部赔进去,不如及早收手,还能保存实力以图未来。 随着瓦剌军队在牛角号声中缓缓退却,联军上下爆发雷鸣般的欢呼声。阿鲁台全程目睹了明军与瓦剌骑兵的交战,这只是明军的两万军队,若是十万呢? 阿鲁台原本心中还有一点点儿的小野心,在这一场旁观的战争中彻底的熄灭了火焰,大明的强大已经不是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所能抗衡的。 即使是统一的蒙古草原,在对阵明军上,也一样没有任何的胜算。阿鲁台虽然没有看到过后世八里桥近代军队与古典骑兵的对决,但是不妨碍他清醒的认识到明军火器的犀利。 对于退走的瓦剌骑兵,联军并没有急着去追赶,而是继续按部就班向前推进,接下来的战斗明军没有继续参与,这种扫荡部落是拉仇恨的事,明军不愿意参与其中。 联军一路向西推进,直到推进到黄河岸边黄河两岸便是河套地区,多少年的沧海桑田,已经让黄河两岸的良田变成了牧场。 这是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汉人想要,蒙古人更想要。朱瞻基不想用最激烈的手段夺取这里,仇恨结的太深一旦大明衰落,这里马上就会易主。 只有与蒙古人共同开发这里,让蒙古人充分享受到开发河套带给他们的好处,当所有人都认为只有跟着汉人走才能过好日子,那时候这里才会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联军寻找到故东胜卫的断瓦残垣,在东胜卫故地扎下营盘,陈懋将带着五千羽林军长期驻扎在这里,配合朝廷接下来的一系列新政。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算账 冬天来临之前,鞑靼部基本上稳定了整个河套地区,周围的牧民也选择了臣服。 这个时候一直负责谈判事宜的李擎开始与阿鲁台核算此次出兵的费用。 “此次出战武器消耗,炮弹一共打了六轮,一共打出炮弹六百发,每发炮弹含火药十贯,共计六千贯。火铳共消耗弹丸十万发,每十发含火药合计一贯,共计一万贯。 骑兵弩箭消耗几万支,弩箭相对便宜就算一千贯。另外两万人马从宣府开始出发,一直到现在战争告一段落,共计一个月又十二天,按照百人每天消耗一石粮食、一担木柴、一百斤食盐,以及酱菜若干。 粮食共计消耗八千四百石,木柴八千四百担,食盐四千二百斤,酱菜十车。粮食每石一贯(含运输消耗),花费八千四百贯,木柴每担十文,花费八十四贯,食盐每斤一百文(含运输消耗),花费四百二十贯,酱菜花费一百贯。 物资消耗共计二万六千零四贯,两万大军共计两万多匹牲畜,按照一匹牲畜的消耗是人员的两倍计算,牲畜消耗共计五万二千零一十二贯。和宁王审核一下,看一看账目可有问题?” 阿鲁台一阵无语,大明朝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无耻,如同商贾一般斤斤计较。听到李擎说有将近八万贯的花费,阿鲁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这一个多月的消耗竟然有这么多。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点钱真不算是什么。可是对于四处漏风的鞑靼来说这笔钱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不过想想自己没动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这块水草丰美的牧场,这点钱花的还是值得的。 “本王相信李大人的操守,这就签字画押!”阿鲁台心中肉痛,脸上却带着微笑说道。 “谢和宁王信任,您不着急签字,还是审核一遍的好,以后大明与鞑靼的互市会越来越多,本官也将负责与鞑靼的互市,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账目上的事还是不要含糊的好。”李擎并不领情,而是坚持让阿鲁台审核。 阿鲁台没办法,只好拿起账目大略的看了一遍,也不知道看没看懂,放下账本对李擎说道:“本王看过了,对这笔钱也认了,根据我们达成的协议,这笔钱将用羊毛来偿还。” “本官并不是要账,而是知会和宁王,大明做事公平公正,童叟无欺。既然和宁王没有异议,那就签字画押吧!” 阿鲁台拿起笔刷刷点点签完字画完押,账本一式三份,一份交于阿鲁台,一份由李擎保管,做为查账的证据,最后一份发往京城,由皇帝存档。 签完了这份让阿鲁台感觉憋屈的账单,本来以为这就算结清了此次出兵的费用。没想到李擎接着说道:“物资统计完成后,接下来我们统计一下伤亡数字,与瓦剌人的这次会战中,大明共计阵亡一百零六人,受伤五百八十五人。其中轻伤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继续当兵的有四百五十人,重伤已经无法当兵,需要退役回家的重伤员有一百三十五人。 按照我大明抚恤条例,阵亡抚恤二十贯,受重伤抚恤二十贯,轻伤者抚恤十贯。共计需要支付抚恤金九千三百二十贯,和宁王若是没有异议就请签字画押。” 阿鲁台心中这个气呀!这大明养个兵怎么这么花钱,那些卑贱的草民死就死了,还要什么抚恤啊!草原上什么时候用的了这么多的抚恤金,顶多给上一点儿,让这些伤亡的士兵自生自灭。 听到李擎让他签字画押,阿鲁台拿起笔来签上名字,没好气的说道:“还有没有,有的话,本王一并签了!” 阿鲁台本是一句气话,没想到李擎就当没听出来,接话道:“还真有,大军返回宣府的消耗也是要计算道军费当中,花费多少,本官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依本官看,总数不会低于两万两。 最后才是军费的大头,战争期间,军队军饷翻番,军饷翻倍之后每人的平均月饷是六贯两万人马的军饷就是十二万贯,还有十多天的军饷,就按照一旬计算,平均每人二贯,合计四万贯。 此次出兵共计花费大概将近三十万贯,具体多少还要等到大军返回宣府才能得出准确数字。” 阿鲁台很想说一句,大明怎么不去抢?可是他却知道,李擎并没有多给他算多少,顶多就是军饷上会有一点儿出入,上下差不了多少。大明养兵的费用就是这么高,这也是中原人不愿意打仗的原因,因为战争太烧钱了。 不说别的,一石粮食从产地运到边关,一石粮食能剩四斗都是良心押运。更别说其他费用,中原打仗就是打得钱粮。 大明的军队是好用,可是使用的代价也太高昂了,阿鲁台只能眼看着金忠带着一万五千人的明军离开东胜卫故地,返回大明内地,却不敢张口提出再继续雇佣大明军队帮着他继续进攻瓦剌。 若是再用明军打下去,整个草原都赔给大明都不够还大明的军费开支的。甚至阿鲁台都没敢张口提购买大明火器的要求,他知道大明不可能将这种杀人利器出售,即使大明愿意出售,他也没钱购买。 宁阳侯暂时留在了东胜卫重建东胜卫城,这座卫城将作为西部地区与蒙古牧民互市的场所,这种互市的场所必须要有军队弹压管辖,不然普通商贾哪里是不讲理的蒙古汉子的对手。 东胜卫城紧邻黄河转弯之处,地处土默川平原之上,自古就是水草丰美的地方,由于大明时期小冰河气候愈演愈烈,河套地区变得越来越干旱,不过依靠黄河水利,还是能够种植庄稼,保证收成。 过了黄河便是大明的边墙延绥镇,沿着黄河向南走便是大同镇朔州杀胡口。可见此地的重要性,只要背靠延绥镇与大同镇两大军镇,有了这两家边军的支持,东胜卫完全能够扼控整个土默川。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封驳 返回兴和城的李擎接到皇帝的密旨,在草原上寻找天然碱池,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石亨的联合部队身上。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盲目的去寻找碱池,而是让他们去向牧民打听,哪里有苦水池,这些苦水便是纯碱溶液。 草原上这样的苦水很多,当地的牧民将这些碱水湖泊称之为‘苦水淖’!至于纯碱的提纯方法与食盐没有任何区别。 为了提高效率,负责生产的工作队采用日晒与水煮相结合的方式制作纯碱结晶体。这些生产出来的纯碱主要供应天津工业区毛纺织厂的羊毛清洗,为了便于海外贸易,也为了对草原保密,朱瞻基将毛纺织厂安排到了天津工业区。 不然草原人也不是傻子,发现汉人竟然在用羊毛织布,那他们肯定会提高羊毛的售价。 李擎在兴和城给皇帝密奏了整个夺取河套的经过,在这场战役中,羽林军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在骑兵的配合下对瓦剌骑兵打出了非常悬殊的战损比。 唯一遗憾的是脱欢发现势头不对,带着军队壁虎断尾撤退了。如今鞑靼已经控制了整个土默川,再次成为了河套的主人。而大明也在东胜卫旧址上开始建立东胜城,并且开始在山西陕西招募流民在黄河岸边进行耕种。 依靠黄河水利的灌溉,用不了几年,河套就能成为一个新的粮仓。到时候整个河套,我汉人已经占据多数,蒙古人再也不可能跟我们竞争河套的归属权。 朱瞻基收到李擎的密奏也是没想到这次的军事行动竟然如此顺利,不过想想也是没有问题,不同于大明进攻草原时人生地不熟,对上草原民族不占地利。而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有鞑靼部做向导,瓦剌又对鞑靼有着本能的蔑视,造成了脱欢的轻敌,这才是这么顺利的原因。 让朱瞻基非常满意的是这一次不但仗打的漂亮,而且李擎还从阿鲁台手里敲出三十万贯。等于这场仗大明朝不但没搭钱,而且还挣了许多钱。 这才是大明官员该干的事,而不是像那些儒生一般,一个个对外耻于言利,薄来厚往,拿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慷他们之慨。 朱瞻基高兴之下,大笔一挥,李擎在鞑靼归附大明的过程中立下大功,为筹其功,特进李擎为鸿胪寺少卿。 一个商人居然登上了少卿的位置,虽然鸿胪寺一直是大明比较边缘化的官衙,但那也是九卿之一,少卿也是从五品的中级官员。 皇帝的旨意一出,立刻遭到了包括内阁在内的群臣集体反对,内阁动用了封驳权力,驳回了皇帝的旨意,并且给出了内阁的理由:鸿胪寺是大明礼仪之地,一个商贾既没有读过经史子集,也没有受过礼仪的培养,如何能够当的起朝廷礼仪大任! 兴头上的皇帝,被内阁打了当头一棒,这场大胜带来的喜悦之情,瞬间被这一棒打得彻底清醒。 朱瞻基明白文官们反对的不是给李擎升官这件事,而是李擎所代表的阶级。 儒生们怎么可能会让商人跻身于庙堂之上,官位就这么多,多给商人一个宿舍们就少一个,这是生死之敌绝不可能有丝毫的妥协。 这也是内阁直接将圣旨封驳的根本原因,内阁诸臣用这种方式明确告诉皇帝,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话除非皇帝把他们全部赶回家。 把文官全部赶回家可能吗?只要皇帝脑子正常就不敢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那不是赶文官回家,而是准备让自己找个歪脖树自挂东南枝。 想明白这些之后,朱瞻基反而一点儿都不生气,朝廷不让李擎当官,那朕就创造一个新部门,反正也是花自己的内帑,怎么玩文官也管不着。 通过设立新的部门,一步步的架空文官的权力,进行釜底抽薪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道。 内阁诸臣封驳完圣旨之后心中多少都有些忐忑,杨士奇甚至已经做好了罢职为民的准备。其他几人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皇帝会对他们这种明显的挑衅行为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尤其是刚刚选入内阁的原朱瞻基潜邸时的儒学老师陈山,更是坐立不宁。内阁封驳皇帝圣旨,他是因为黄淮被下狱之后廷推上来的,他的本心是不愿意联署封驳的,可是其他几人都同意,就他一人不同意,显得自己太恋栈权位。 陈山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不够入阁的资格,他能入阁完全是因为曾经是皇帝老师的原因。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他在内阁显得有些尴尬,其他阁臣把他当作皇帝的人,有什么事都不愿意与他商议,若不是还没过够官瘾,陈山真想致仕回家算了。 内阁诸臣在内阁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皇帝申饬的旨意,板子一刻落不下来,心就只能一直悬着,宫中越是平静他们感到的压力就越大。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个人一商量,别等了,该回家就回家吧!留下一个人在内阁值守就行。 杨士奇表示自己是内阁首辅,今天就让他再内阁值守吧,其他人也没有多少异议,谁值守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意。 就在众人打算出门的时候,一名小宦官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陈师傅下值了吗?” “老夫在此!”内阁只有一个姓陈的,来人除了找他之外没有别人。 小宦官看到陈山便说道:“陈师傅快跟咱家进宫,皇爷召见您呢!” “公公稍等!老夫这就跟你走!”说完陈山看了一眼内阁诸臣,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在进宫的路上,陈山拉住小宦官,手里一块小银棵子便塞进了小宦官的手里,小宦官暗自掂了掂分量,差不多有一两重,难得碰上这么大方的朝臣,小宦官心下顿时一阵欢喜。 “小公公,陛下现在心情如何?”陈山状似无意的问道。 “皇爷现在正在批阅奏疏,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奴婢离得远也看不真切,不过宫里负责洒扫的都还在里面,并没有被赶出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陈山 陈山看似无意的问话其实包含着很多内容,首先能够确定皇帝召见他大概率不是兴师问罪。 其次是皇帝心情不坏,就意味着皇帝并没有什么难解之事,召见臣子也不是为了寻求解决之道。 这种揣摩上意的本事,混到陈山这个级别的官僚都是本能。 进了乾清宫,陈山刚要行礼,皇帝在御书案后面出声道:“陈师傅,这里没外人礼就免了,范安给陈师傅搬个锦墩!” 陈山没敢仗着帝师的身份拿大,还是拱手行完了礼之后,才坐在了锦墩上。 “陈师傅!朕准备在宫中开个内书堂,教授一些机灵一些的小宦官们读书识字,毕竟宫中的一些事情,若是不识字没法办差。朕想请陈师傅教授宦官儒学,不知陈师傅意下如何?”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 陈山听完皇帝的话,心肝就是一颤,皇帝这是想干什么?难道要培养宦官当官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皇帝的话还是要回答的。 “陛下!臣教授宦官读书倒是没什么,不过历来宦官干政都是朝纲大乱的罪魁祸首,不可不察也!” “陈师傅多虑了,朕没有让宦官干政的意思,再说太宗皇帝重用宦官也没见有什么宦官干政之事。是不是宦官干政不再宦官本身,而在皇帝的放权。” 话虽这么说,陈山却知道教授宦官意味着什么,从此在士林中再也抬不起头来。可是皇帝的话虽然是征求他的意见,但是拒绝皇帝的提议,就要承受拒绝之后的代价。 陈山转念一想,就算自己全身心投靠文官,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当成自己人,毕竟他与皇帝有师生之情,天地君亲师五常是抹不掉的关系。 自己是天然的帝党,这也是皇帝选择自己教授宦官的原因吧! “陛下!您想过吗?这样教授宦官读书会遭到百官的集体反对的!” “朕的后宫你们也要干涉吗?” “臣不敢!臣不反对教授宦官读书,孔夫子说过有教无类,宦官也是人,也有读书的权利。只是臣担心天下对陛下的非议!” “他们非议朕的还少吗?” 陈山一时有些失神,坊间当然有些皇帝不好的传闻,比方说什么商贾皇帝之类蔑视之语。没想到竟然知道坊间的传言。 “都是一些乡间的愚夫愚妇乱嚼舌头,陛下不必跟这些没有见识的黔首百姓一般见识。”陈山 “朕岂会与这些黔首百姓一般见识,不过朕有时在想一些愚夫愚妇如何知道什么叫商贾皇帝,这些话是什么人传扬出去的?传扬这些话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陈山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的新政挡了太多人的财路,又因为征收商税让一些人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这些人之前可是一文钱都不用交的,哪个胥吏敢去他们的家中征税,他们可是有一百种方法将人整死。 陛下的新政完全是利百姓而损士绅,这个时候还有很多人并没有看清楚陛下的手段,不过有些聪明人已经从陛下的行为轨迹中发现了不同的端倪。 他们自然是不甘心陛下一点点的将他们的权力剥夺,这也是陛下升李擎的官被内阁封驳的原因。他们封驳的不是一个李擎,而是千千万万的李擎。” “既然他们都坚决反对,朕就不给李擎升官了,不过李擎可以不当朝廷的官,完全可以当朕的官啊! 朕知道内阁封驳圣旨之后,心情一直都在忐忑,陈师傅回内阁转告内阁诸臣,朕收回封赏李擎的圣旨,是朕思虑不周,不该把一个并不懂礼仪的臣子安排到掌管礼仪之地。 陈师傅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下午各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进内书房教授宦官读书。” “是!陛下!” 陈山果断应承了下来,皇帝现在明显是让他站队,要么跟着皇帝步伐,要么跟着文官。以他的情况这个时候再与皇帝作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二天的邸报就全版刊登出了内阁封驳皇帝旨意的消息,并且用粗字标题写着《内阁封驳皇帝旨意之始末》。 这是一条劲爆的消息,在老百姓眼里皇帝那都是口出成宪,金口玉言的存在,谁敢反对皇帝,不想活了吗? 普通百姓对于李擎是不是能升官,当什么官也不懂,完全是吃瓜群众看个热闹。 商人群体可就不一样了,通过李擎立下大功不能被封赏一事上,他们看到了朝堂上对商人的排斥。虽然是被封驳的是李擎,但是他们都是感同身受。 商人们从来都是站在鄙视链的最下层,文官们一边花着他们的钱,一边对他们充满了鄙视,从来就没有被公平对待过。 同时商人们也看到了希望,皇帝封赏李擎就是在向商人释放一个信号,皇帝是想重用商人出身之人。可是群臣的激烈反对让商人进入官场困难重重。 李擎收到被群臣挡下升官之路,只是一笑置之。他的前途不在那所谓的升官上,皇帝给他升官也不是真的让他去管鸿胪寺,而是给他一份待遇,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即使皇帝不能给他再朝廷的系统内升官,相应的待遇一样都不会少,自己才是皇帝的嫡系,天子门生! 果然没过几天皇帝就给他下了旨意,让他开始筹备对外交往司,这是一个由皇帝直辖的部门。级别定的不高,李擎这个主官的品级只有正五品,主要负责对外藩的交往事宜。 虽然品级不高,而且是由皇帝的内帑进行俸禄发放,但是权力可不小,整个大明未来的对外贸易谈判,人员往来都要经过对外交往司的认可。 这个权力大不大参考一下后世的外交部就能窥见一斑,当然此时的大明在整个世界就是超级大国的存在,外交官的话语权也掌握在大明手里。 与大明交往的国家都是希望能在与大明的来往过程中得到好处,这就考验外交人员的谈判技巧,既要为国家争取到好处,还要让藩属国不会感到大明是在以大欺小。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没有细毛羊 鞑靼部拿回土默川之后,便开始大量收集羊毛,这个时候早已过了剪羊毛的季节,草原上的羊毛都是初夏季节剪下没有处理掉的。 不过草原上羊群的基数大,就算是都是一些零散的羊毛,集中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阿鲁台担心一下子给大明太多羊毛会让大明生出反悔之心,要么通过降价收购让鞑靼弥受损失,要么干脆直接不要了。 第一次向兴和城送羊毛只送了十万担,担是大明的容积单位,通常只用于生丝、茶叶等大宗商品的交易。 一担羊毛大概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草原上的绵羊品种属于蒙古粗毛羊,由于草原上风沙太大,羊毛毛短而且杂质很多,严格意义来说并不适宜做精纺毛呢的原料,只能用作粗呢原料。 要想织出上好的毛呢,就要培育出更适合产细毛的绵羊。眼下世界上最好的细毛羊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细毛羊,可是那里远隔重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达的。 什么时候宝船队能够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才有去伊比利亚半岛的可能,这件事在宝船队能够对抗好望角海域咆哮的西风带,才能安全的绕过好望角。 当然还有一种更便捷的方式,那就是在埃及建立一个殖民地,彻底掌控苏伊士地峡,从伊比利亚半岛将细毛羊通过地中海运送到苏伊士地峡,在陆地上行走三百里左右的陆上行程,就能抵达红海,红海到大明的航线宝船队已经是轻车熟路。 不过这条路线更是走不通,如今的奥斯曼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从他的地盘上弄一块地做国中之国,让奥斯曼苏丹穆拉德二世的脸往哪搁呢! 李擎亲自出面与阿鲁台将送来的羊毛清点了一遍,十万担羊毛需要一万贯的货款,这笔钱便成了鞑靼所还的第一笔欠款。 阿鲁台在结算的时候提出一个请求,每次结算的时候八成用作归还所欠大明的军费,剩余两成给鞑靼结算物资。 “和宁王准备换什么物资呢?现在兴和城可是空空如也,就是想要物资也得从宣府进行调拨。” “某可以等,反正入冬之后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可进行的活动,不知物资可否全部换成粮食茶砖?” “原则上粮食不能出售的,因为中原现在的粮食也不够用,这两年的天气一直不好,北直隶,山陕等地到处都是灾害。不过本官可以向朝廷为和宁王申请,多了不敢说二千石以下应该没有问题。不过粮食的运输损耗要和宁王承担,可能价格要高一些。” “只要有粮食,价钱高一些也没有问题。草原一到冬天就非常的难熬,过冬的牲畜都是来年的生计,根本不敢宰杀。一些生计无法着落的人家,首先就要牺牲家中的老人,老人自己寒冬中离开毡房出去自生自灭。” “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苦,中原的百姓辛苦种粮一年,可是自己却吃不了几顿饱饭,甚至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顿自己种的粮食,老百姓除了交税、交租之外所剩无几。” 一万贯羊毛款,八成扣除欠款,二成用来采购,阿鲁台要求一半采购粮食,一半采购茶砖。 ———————————— 刚送到的十万担羊毛,在兴和城进行简单的处理,去除了一些沙土杂草之类的杂质之后,再次装车运往天津工业区,进行清洗梳理,为下一步的纺纱做好准备。 天津工业区依着海河而建,皇家制造局正在设计一套水力传动机械,用于给纺纱机提供动力。 新式的纺纱机在女子营地的女子们的努力下发明出了同时纺四根线的纺纱机,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意味着一台纺纱机就相当于原来四台纺纱机的效率。 工匠们正在努力研究如何让纺纱机与水力机械相连,纺纱机需要的动力必须持续而平稳,不然就会容易断线。 这就需要修建专门的拦水坝,通过人为干涉水流的速度和高度,使得冲击叶片的水流一直恒定不变,这样才能保持动力输出的稳定。 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需要工匠们群策群力,胡元澄作为工业区的主官,主要职责就是为工业区提供各种配套设施。 到宣德二年的冬天,天津工业园区已经累计投资了建设了多个大水车,每一个水车对应的都是一个工厂的动力。 如今的工匠们对齿轮、螺丝、轴承的运用越来越纯熟,甚至通过齿轮的组合实现了变速,这其实就是一张纸,完全就是杠杆的原理。 虽然现在做出来的这些工件还很粗糙,甚至公差大的吓人,但是有了这些东西,机械才真正像个机械,动力的输出也更加的稳定。 第一批入驻工业园区的的工厂就是皇家制造局在这里投资建设的钢铁厂,铁矿石由遵化矿山开采选矿后,将铁矿砂精料运送到天津工业区。 没有在遵化设立钢铁厂的原因主要是朱瞻基有后世的记忆,遵化就在边墙附近,一旦被崛起的蛮族攻破,建设起来的钢铁厂就成了蛮族的战利品。 虽然这个时空发生这样之事几率很小,但是防患于未然,不能在把这种国之重器置于危险之地。 新的钢铁厂采用了高炉炼钢法,并且安装了进气预热通道,使得高炉的温度提高了很多,由于现在温度计还没有发明,高炉的温度控制全靠有经验的老工匠通过观察孔进行观察。 通过铁水的颜色变化而确定钢铁的质量,炼钢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其实就是一个改变铁水中的碳元素多少的过程。 含碳量太高就成了生铁,太少的时候就成了熟铁,所谓的钢就是碳含量在生铁与熟铁的含碳量之间。 华夏的工匠大都是经验之学,做什么事情都是凭借着自身的经验,而不是总结出一套谁都能学会的学问,这也是华夏在未来落后于西方列强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朱瞻基特意强调了传承的重要性,并且通过鼓励发明创造,鼓励带学徒的办法将匠人们的技艺扩散出来,同时新一代的工匠都读过书,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完全就可以编纂成书,供后人学习。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以夷制夷 汉王岛经过四个多月的开荒种地,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稻田收获。汉王国十万军民一共开垦出五十多万亩的耕地,平均每人开垦五亩耕地。 这可不是中原的垦荒,而是在热带雨林的边缘进行开垦,首先想要垦荒,就得先砍树。只有把大树砍到,将树根挖出之后,才能平整土地,清除杂草。 更为关键的是汉王国缺少耕牛,尤其是用于水田耕作的水牛。全靠着肩抗脚挖硬生生的挖出了五十万亩的良田,第一批播种了二十万亩水稻。第二批的三十万亩同样也种植的是水稻,不过要在两个月之后才能成熟。 能够开垦出这么多的土地,这还多亏了在上海听靠的时候装了大量的铁锹、锯子、锄头等农具。刚开始装船的时候朱高煦还有些牢骚,装这么多的农具做什么,还不如多给点儿粮食呢? 朱高煦站在一片金黄的稻田边上感慨道:“诸位兄弟们!这是我汉王国第一次收获,虽然第一批收获的稻米只有二十万亩,但是这二十万亩土地收获的粮食足够我们吃到下一季粮食收获,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再也不需要向朝廷借粮了。 我们争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开垦出五十万亩土地,有一百万亩土地,暂时我们土地也就够用了,不过十万人还是太少了,以后我们还是要努力增加人口,想要增加人口,粮食就是重中之重。” 朱恒站在朱高煦的身边说道:“大王说的对,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任何时候粮食对于一个政权都是重中之重!” “说的好!”朱高煦挥手叫人:“来人挑一片长势差不多的稻子量出一亩地,孤要亲自收割!” 众手下齐声称颂道:“大王重视田亩,乃是社稷之福!臣等愿我汉王国从此风调雨顺,国富民丰!” “开镰!”朱高煦高声喊道。 一旁的手下敲响了立在稻田边上的大鼓:“咚!咚!咚!” 鼓声就是命令,朱高煦第一个弯下腰挥动镰刀开始了收割,这一亩地是用来计量亩产的,在亲卫的帮助下,很快一亩地就被收割完毕。 经过晾晒脱粒之后,一亩水稻的产量达到了将近四百斤,取一个更稳妥的数据,按照一亩地三百五十斤计算,二十万亩地就是七千万斤。这绝对是一个丰收年,比起在乐安州土地的亩产高出了一大截。 这七千万斤粮食省着点吃,足够这十万人一年的消耗,剩余两季的粮食就能出售给大明用来归还皇帝的欠款。 更何况还有木料的收入,而且木料的收入甚至比粮食的收入更多。 朱高煦在第一季粮食丰收之后,终于完全相信了皇帝的话,皇帝真的没有骗他,这地方真是膏腴之地,土地肥沃的程度,根本就不是大明那耕种了几千年的土地可以比拟。 直到这时,朱高煦才有了一些能在汉王岛立国建制的信心。 现在的汉王国什么都缺,不过最缺的还是人,这一刻朱高煦动了主动出击去抓土人的心思。 不过他没敢贸然行动,而是等到郑和返回汉王岛的时候,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郑和,并请郑和将他的想法带给皇帝,允不允许汉王国主动出击去抓土人奴隶。 这种事也就汉王这样的混不吝才敢问出来,一般人是不会去问这种尴尬的问题的。 这话皇帝是不能回答的,皇帝陛下若是真允准了汉王的请求,那可是要记录在起居注上成为史料,这种千古骂名皇帝如何能背。 郑和面对朱高煦的请求,苦笑道:“殿下!您这问题就别上报,有失陛下英明,咱家说句不好听的,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就算搞出点出格的事情,皇帝还能将您怎么样? 再说您抓人干活又不是不管他们饭,那些土人难道在自己的地方就不需要干活了吗?说不定他们在自己的地方连饭都吃不饱,您把人抓起来干活,天天管饱饭,土人也许还感激您呢!” 朱高煦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老马,孤怎么就没想到呢,确实是这个理,我汉王国不是在抓他们,而是在救民于水火之中呢!” 郑和提醒道:“殿下,使用土人干活没有问题,年轻容貌姣好一些的妇人也可以分给没有女人的士兵做婆娘。 不过土人的数量一定要控制,尤其是不能让他们自由繁衍,不然以后你的汉王国是汉人之国,还是土人之国!” 朱高煦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呆愣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用力的点头道:“多亏了老马提醒,不然孤恐怕就要犯大错了,老祖宗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土人人口太多,早晚都会出大问题。 要想让土人减丁,只有两条路,一条最简单也最容易执行,那就是将人都屠了,自然也就没有了。 不过这条路肯定行不通,不说留下千古骂名,就说汉王国的现实要求也不能将人杀了。 只能用隔离生育的办法进行减丁,这样的办法会有很多的后患,将男女隔离居住,会让土人严重不满,必然会加剧土人的反抗,确实挺难办!” 郑和笑着说道:“老祖宗对付这种事情早就有了好办法,不知殿下是否听过二桃杀三士的典故?” “你是说土人妇人就是那个桃子?” “然也!” “对于积极向我们靠拢的土人,赏赐女人并且给予他们管理土人的权力,并且给予他们单独居住的自由。 他们得到了权力和女人,自然就与其他土人形成了阶级矛盾,把管理的权力交给土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将土人的仇恨之心都转移到了这些人身上。 让土人觉得压迫他们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有了女人的人在欺负他们。” 朱高煦眼前一亮,一把抓住郑和的手使劲儿摇了摇道:“老马啊!难怪父皇如此看重于你,就是当今也是对你信任有加,这主意真是太好了,这就是典型的以夷制夷!”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蜕变 这种涉及到种族灭绝的计划,没有人敢于付诸纸上,几千年的儒家文化影响,让华夏人背负着很大的思想道德包袱。 具体操作上也不会如西方列强那样进行屠杀以改变人口比例,通过男女隔离的方式达到减少人口的目的。虽然听起来一样并不人道,但是比起屠杀来说听起来要顺耳多了。 在谈到人口比例上,朱高煦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大明的时候,孤从来都没有觉得普通百姓有多重要,视之为草芥,总觉的大明百姓万万,永远也不会有缺人的时候。 然而来到这里,才发现人口对于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如果孤现在有一百万人口,就能将这个大岛能够住人的地方差不多填满。 至于密林深处,暂时咱也没那精力去砍伐,不出来不知道,总觉得天下只有大明一块好地方,没想到比大明好的地方多了去了。 老马返回国内替孤上疏皇帝请求皇帝将国内的流民都给孤收拢起来,这些流民孤都要了,收拢救助流民的花费全算在孤的身上,孤慢慢去还!” “这事应该不难,不过肯定不会都给你,安南旧港到处都缺人,一方面是船队运力有限,另一方面就是大量迁徙移民那是要做巨大的投入的。 陛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努力安置流民,可是陛下手头能够调动的钱粮毕竟有限,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铺开。 殿下耐着性子等一等吧,以后你们自己有了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回大明招人,只要保证移民到来能过上好日子,陛下也是乐见其成的。” 朱高煦知道郑和说的是实话,皇帝到现在都只有一后一妃,后宫更是将人员减了又减。 都说皇帝是商贾皇帝,总想着做生意与民争利,可是皇帝陛下挣到的钱可没装进自己口袋里,而是快速的将钱花了出去。 朱高煦是来到了汉王岛才真正负起了十万人的生死,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责任。 一睁眼十万人的吃喝拉撒都要他一言而决,十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何更好的调动这十万人进行伐木、开荒、捕鱼等工作,让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重用的。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汉王国这十万子民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这十万人是他的班底,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就是光着屁股满地跑的娃娃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重要。 登陆营地条件稍微好了一点之后,朱高煦开始招募读书人为这些孩子开蒙读书,这些军户子弟才是汉王国的未来。 郑和时隔几个月后再见到朱高煦,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汉王与在大明时不一样了,虽然还是脾气火爆,张嘴就骂人,但是处事的手段更加沉稳老练,甚至郑和在朱高煦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太宗皇帝的影子。 果然还是环境锻炼人,朱高煦若是在大明时就有这么沉稳干练,这帝位花落谁家还真的犹未可知呢! “老马!感谢的话某就不多说了,你看看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因为要钱没有用。 你回到国内不拘什么东西,只要是我汉王岛上用的上的就替某家采购上,到了某这里,你愿意用什么结算都行。 前些日子,一个百户在开荒的时候发现了一座铜矿,这矿不是朝廷发现的,理应归我汉王国所有,不过你也知道我这里缺少采矿、冶炼的匠人。 老马回去后想办法弄几个懂的匠人过来,这矿某给你二成干股如何?” 这一刻郑和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在大明铜就是钱,这东西就是硬通货,有多少都不愁卖。 不过郑和还是拒绝了,这么多年下西洋,多少好东西在自己眼前飘过,若是自己想捞钱,早就富可敌国了。 郑和如今已经步入老年,也没有多少年的活头,自己一个阉人又没有后,要那么的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殿下刚才也说了,汉王岛要钱没什么用,这么一个铜矿殿下背着陛下私采了,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殿下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就会丢分。 若是殿下将这个铜矿主动上报给陛下,陛下对您一定会青眼有加,您再向皇帝陛下要物资,陛下也一定会优先为你安排。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您把开采权交给陛下,陛下是不是就得安排人手前来开采。这是不是又变相的给您增加了人口,这些前来开采的匠人不可能孤身一人前来,他们很有可能带着家属一起前来,在这里落地生根,他们来汉王岛开采铜矿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回去的。 只要他们在这里住上几年,殿下的人是不是也学会了如何采矿冶炼,除非殿下不愿意学!朝廷现在命令禁止技术大匠离开大明,您想要匠人只能自己培养。” 郑和的话朱高煦听了进去,自己还没有任何的根基,需要朝廷支援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现在就让皇帝认为汉王国有异心,从此对汉王国多方打压,那就得不偿失了。 离开了大明,朱高煦才真正开始正视自己,以及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差距。 除了皇帝掌握大义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皇帝手中练出了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这支只忠于皇帝的军队享受着最优厚的待遇,接受着最严格的训练,使用着最先进的武器。 朱高煦看到过这支军队的阵容,他打了半辈子的仗最是识货,皇帝这支军队,自己现在这三个卫的军队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打过皇帝的五千人。 即使是来到了汉王岛,朱高煦也无法升起与皇帝的对抗之心。他现在只想好好经营好自己的这个大岛,为自己的子孙打下一片稳固的江山。想到朝廷施行分封制造成的混乱,甚至酿成了叔侄争位之丑事。 自己绝对不会在对儿子进行分封,自己的汉王国最缺能当官的人,自己的儿子虽然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至少读书识字还是没有问题的。除了世子要跟着自己学习如何管理整个汉王国之外,其他的子孙都要去当官做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公主读书 朱高煦听从了郑和的劝告,拜托郑和回到大明将汉王岛发现了大铜矿的情况禀报皇帝,请朝廷速速派人前来开采。 这个消息在一个月后漂洋过海送到了京城,此时的京城已经是寒冬腊月。郑和船队在天津卸下从海外带回的粮食与一些货物之后,海军官兵留在了天津直沽海军基地休整,等到过完年之后,装载上新运到的货物与收拢的流民再次南下。 利用这个时间的空档,郑和进京觐见皇帝与皇帝汇报南洋的各种事情,有些事奏疏是说不清的。 郑和进宫的时候,朱瞻基正在做皇后的思想工作。原因是昌平公主过了年就已经八岁了,朱瞻基的意思是让昌平公主化名去学堂读书,现在房山的女校发展的很不错。 不但教授经史子集,还会教授纺织、烹饪、女红、数术等技能,还会教授如何穿衣打扮,如何进行化妆展现自己的妆容。总之女校出来的女子虽然不一定都会是贤妻良母,但是一定都是很精致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去了婆家那就是上的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谈吐修养还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女校中除了孤儿之外,还有一些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也将自家的女儿送进了女校,节假日的时候,学生允许回家探望父母。 这些孩子回到家中之后,她们的父母就发现自家的怎么忽然之间就长大了,不但变得知书达理,而且还能做出一两道像模像样的小菜,甚至就是针线活也比在家的时候干的更好了。 看到自家闺女竟然如此的让人喜欢,这些女孩子的父母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就自己的女儿现在的才情,一定能够找一个如意郎君。 可是朱瞻基刚提到让自己的闺女去女校读书,刚刚坐完月子的皇后就发了火。 “陛下!按道理说臣妾不该反对陛下做出的决定,有失陛下的威严,可是陛下那可是您的女儿,也是从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 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您让她自己去学堂读书,那里没有丫鬟宫女服侍,没有宦官护持,没有侍卫的保护,您就不怕您的闺女被人欺负吗?” “善祥!你想过没有,大姐儿从小就没有玩伴,整天都是在跟比她大很多的宫女们玩耍,她根本就没享受过童年的乐趣,要不这样,开春之后我们先送去学堂让大姐儿试试,只要她不愿意去学堂,朕绝对不强迫,你看如何?” “臣妾真不知道该如何放心下来,大姐儿从小在宫中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您若是决定了臣妾也不敢反对,不过臣妾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跟庶民子弟混在一起,平白的丢了公主的尊贵,还请陛下三思!” 阶级观念的强大,就是朱瞻基也不敢去打破,阶级是他能够坐上皇位的法理所在,若是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你做皇帝,而我就只能汗珠子摔八瓣儿,躬耕田亩。 阶级从人类诞生开始就已经出现,最开始的阶级是凭着本事,谁能猎到的猎物多,谁就有资格成为首领。这个时候的人与动物没有多少区别,都是依靠体魄获得地位。 随着人类的不断进步,人们学会了思考,学会了使用和制造工具。这个时候的人们发现聪明的人能够得到更多食物,对于首领的选择已经不再单纯的认为只要有力量就可以,而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够获得更多的食物。 智慧在这个时候与力量的较量中并不占上峰,甚至还只能作为力量的辅助。部落里争夺首领位置依然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要依靠力量获得大家的认可。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将首领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实现了从力量的争夺到血脉的传承。这个时候智慧就完全占据了上峰,人类出现了贵族与庶民的分别。甚至还有一种叫做奴隶的人,在贵人的眼中他们就会说人言的两条腿行走的畜生。 人类往后的时间里一直遵循着这个原则,直到有一天一个庶民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掀起了历史上第一场由庶民发起的抗争, 庶民的声音第一次受到了贵人的正视,往后的历史长河中,庶民们一次次的向贵人们变达了自己的不满。然而庶民没有知识,没有没有确切的行动纲领。 不管庶民如何努力得到的结果都是两条,一条是失败,大多数情况下庶民的反抗都是失败的。另一条是成为改朝换代的工具,庶民努力推翻了贵人,然后新的一批贵人踩着上一批贵人的鲜血成为了新的贵人。 朱瞻基知道,大明如果不做出改变。将庶民逼上绝路,早晚有一天庶民的怒吼会掀翻整个大明朝。 皇家子弟去普通学堂读书,与庶民广泛接触,他们才会知道庶民的需求,才会懂得倾听庶民的声音。 昌平公主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理应在这方面做出表率,不管皇后有多么的不舍,大姐儿最终还是要去学堂。 这是朱瞻基让子女了解民间疾苦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让这些金枝玉叶体验农人劳作的辛劳。 今天对皇后的劝说还是以失败告终,皇后的态度就是非暴力不合作,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不过我是不会帮你安慰孩子,让孩子按照你的要求隐藏身份去学堂读书。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让她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非常的难。这必须要皇后这个做母亲的耐心对昌平公主进行告诫,让昌平公主知道暴露身份的严重后果。 即使在宫中,昌平公主现在也已经开始读书,老师是宫中的女官胡尚宫,这位女官是一位学识修养都不错的女官,更重要的一点是胡尚宫是皇后的亲姐姐。 正因为胡尚宫是昌平公主的姨母,不免对她有些溺爱,再加上朱瞻基多年没有子嗣,身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的昌平公主刁蛮任性的毛病一点儿不少。送去学堂对她的行为约束,也会起到一个良好的作用。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请皇后视察学堂 郑和见到朱瞻基的时候,就发现皇帝有些不高兴,不同于范安跟在皇帝身后大气不敢出,郑和仗着资格老,行礼过后问道:“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别提了,郑和你说外人反对我也就算了,可是朕的皇后也不支持朕,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有些失败?” 皇帝陛下没头没脑的话,听的郑和一头雾水,也不敢贸然回话,只能顺着皇帝的口风说道:“臣觉得娘娘恐怕也有苦衷吧!” “她有什么苦衷,就是不舍得孩子吃一点苦,你说这孩子从小要是不吃点儿苦头,长大了可怎么办?” 郑和明白了,这是天下最尊贵的两公母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产生了分歧。 “陛下!您是想让长公主多了解一些民间疾苦吗?” “也不全是,主要是让孩子的童年就该有童年的样子,最起码也该有个朋友,有个玩伴。 朕想着让昌平公主去房山的女子学堂读书,顺带着也能认识一些和她一样年龄的孩子。 可是皇后担心公主在学堂里会吃苦头,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去学堂。生怕在学堂里吃不好、住不好,还担心别的孩子会欺凌于她。 朕倒是理解皇后这个当娘的,可是朕读史发现,往往开国之君了解民间疾苦,能够制定对百姓有利的政策,百姓的日子在开国的时候往往是最好的。由于第二代君主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天下的了解基本上也差不多,执行的政策往往都是在第一代君主的基础上修修补补,所以第二代君主大体上也不差。 再往后的君主就很少能有亲身体会庶民百姓艰辛的机会,他所知道的民情都是从大臣的嘴里得知,天下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是不知道的。 这样的君主无论多么聪慧,他所制定出的政策往往都是不接地气的,听起来不错,却没有执行的土壤。一旦强行推行,良政就会变成恶政。” “陛下真乃圣明之主!一席话说透了千古兴衰,不过君主不能轻动是有现实的原因的,君主乃是国之象征,身负江山社稷之重,出行都是前呼后拥方能彰显帝王之威仪。 皇帝出行一次所造成的花费都是数以十万计。这样的行动一年来上几次,朝廷的税赋只够支撑皇帝的出行,天下的税赋就这么多,皇帝多花一些,朝廷用于朝政的钱粮就会少上一些。 这也是大臣们不愿意皇帝离开皇宫的主要原因,所有的借口不管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归根结底还是利益问题。” “正因为朕知道自己不能轻动,所以才希望皇族子弟都能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体察黔首百姓的所思所想,等到有一天登上帝位,才能更加准确的制定大政方针。 刘病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若是没有他长于民间的经历,他也未必能够开创出媲美于汉武盛世的昭宣之治。 这也是朕想要皇族子弟出外读书的原因之一,读书读的不仅仅是书,还有人情世故,世情百态。皇家子弟只有融入其中才能看到表面之下的东西。 可是皇后这一关不好过啊!” “陛下!皇后不是不愿意让长公主去读书,而是担心学堂的环境长公主不适应,若想让皇后放心,陛下就应该带着皇后去看看学堂的环境,只要皇后确定学堂是个好地方,能够让长公主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皇后不但不会反对,还会非常赞成的。” 郑和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啊!可以带皇后看看学堂的环境,师资力量,以及所教授的内容,说不定皇后就会从反对变成全力支持呢! “郑爱卿可着实给朕提醒了,没错啊!皇后不放心那就让她去亲自看一看学堂,朕相信只要亲自去学堂看一看,皇后一定会喜欢的,朕有信心!” “陛下是当局者迷,臣是旁观者清!” “说得好,所以才有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话,你从南洋回来,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不问臣也是要向陛下禀报,南洋总体情况向好,不过安南出了一些小问题,英国公与成国公在先打谁的地盘上产生了分歧,英国公希望从北向南稳步推进,而成国公希望海军运送兵员从南方登陆,南北对进快速解决安南问题。” “哈!哈!哈!”朱瞻基哈哈大笑道:“表面上看这是军事路线之争,实际上却是利益之争。北部是英国公的封地,从北向南打,首先要打下的是张辅的封地,张辅当然愿意从北向南打,而朱勇的封地在南部,一旦张辅打下自己的封地不再向前进攻,或者出工不出力。朱勇当然希望南北一起打,只有封地落到自己的手里心里才会安心。” “陛下圣明,一眼就能看透这二人的小心思,这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不能因为二人之争误了陛下的大事。” “无妨,争一争也好,现在黎利已经授首,安南南方反抗的力量已经很小,就算是分兵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自己的封地自己打下来也更有意义。封地既然已经分封出去,朝廷还是不要做过多的干涉,他们给自己干活,不用朕催促也会卖力的。” “那臣该如何答复于这二人?” “朕写一道旨意,允许他们分兵,不过朝廷借给他们的兵可是要还的,伤亡抚恤都要他们自己出钱。不能拿朝廷的兵不当回事,到时候朝廷的兵马若是损失太大,朕可是要打板子的。” “是!陛下!安南的问题不大,不过朝廷控制的北方交趾布政使司现在反抗的活动已经愈演愈烈,现在已经形成了规模。黄大人觉得现在火候已经到了,只要把这一波反抗扑灭,安南至少能够平安几十年。” “可以发起攻击了,朕估计黔国公与阳武侯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一次决战朕希望打出五十年的和平,从此交趾布政使司能够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陛下圣明,开疆扩土之功必将泽被万代!” 正文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工业能力 郑和从皇帝的话语中听出来勃勃的野心,开疆扩土是每一个有作为的君主最想要的功绩。 在当今皇帝的主导下,大明在南洋越来越强势,旧港宣慰司的地盘越来越大。需要更多的移民填补这些地盘,只有汉人占满了这些地盘,这些地盘才能真正属于大明。 “陛下!南洋如今到处都缺人,臣觉得我大明的扩张应该适当放缓一些,不然恐怕崩盘的可能,国内的移民也不是无穷无尽,总有一天是会枯竭的。” “你说的这些朕岂会不知,不过如今的天下是最好的时代,我大明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占领最好的好处。若是朕现在不推动,等到后世子孙一旦懈怠,天下利益集团形成了制约,再想推动可就难了。 大明不走出去,不代表别的国家不会走出去,这些话朕不敢与别人说,他们也听不懂。整个大明能够看到世界大势的人,也就只有你郑和了。就连王景弘也只能作为执行者,而缺乏大局观。” “陛下谬赞了,臣不过这些年蹈海万里,见得多了一些而已。” “这就是见识,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的就是见识。” “陛下说的是,不出去根本就不知道天下有多大,就拿我大明一些价钱堪比黄金的香料,在南洋一些岛屿遍地都是。这些香料是奥斯曼人最喜欢的商品之一,据臣所知他们大量采购香料最终的目的地是送往极西之地,那里的人以肉食为主,对香料的需求及其庞大。可以说只要有香料运到那里,多高的价钱都能卖掉。” “那极西之地是不是叫做欧罗巴?” “陛下也知道欧罗巴吗?” “朕有所耳闻,前元的时候有个来自极西之地的色目人,皮肤惨白,有一双栗色的眼睛。这个人在前元留下不少极西之地的传说,朕也是查阅档案才发现了这些逸闻趣事。 欧罗巴之地有很多小国,这些小国的国王必须要经过他们共同信仰的一种宗教的教主加冕才能正式成为国王,没有教主加冕的国王是不合法的,甚至有可能被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可以说是一片黑暗之地,不过在这个色目人来到中原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一些智者已经开始反思宗教的合法性,并开始尝试挣脱宗教的束缚。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想那欧罗巴之地也不会再是黑暗之地,他们的思想一旦解放,形成先秦时的百家争鸣,崛起的速度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陛下圣明,那欧罗巴确实已经崛起,以前都是奥斯曼在压着欧罗巴人在打,现在双方之间已经能够打个有来有往,虽然奥斯曼人整体上还是占据优势,但是却再也不会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而且欧罗巴人极善于修建军事堡垒,臣听一位奥斯曼帕夏说过,这种纯粹为了军事目的修建的堡垒,易守难攻。臣觉得我大明也完全可以学习这种堡垒的建造方式,在南洋各个要害之地修建。” “这个想法非常好,有了这样的堡垒就能用很少的驻军控制住一些要地。一事不烦二主,主持建造这些堡垒的差事就交给郑爱卿了,记得绘制好地图。” “是!臣遵旨!” 郑和领旨之后,想到汉王的嘱托,觉得趁着现在这个工夫在皇帝递上几句话,也算是对得起汉王的盛情款待。 “陛下,臣在返回大明之前绕道去了一趟汉王岛,汉王殿下如今是干劲十足,已经开荒五十万亩,第一批二十万亩的水稻已经收割,臣去的时候汉王正在带领国中民众进行插秧,汉王岛常年都是夏日,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开发出来之后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 “朕的汉王叔如今肯躬身做事了,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你郑和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替汉王做说客吧!” “臣是陛下之臣,怎么可能会替汉王做说客?不过汉王确实让臣给陛下带回来一个消息,汉王在开垦荒地的时候发现了一座不小的铜矿,应该还有伴生的银矿。 汉王第一时间就封存了的铜矿,并且嘱托臣将禀报陛下,请陛下派人去汉王岛进行开采,没有朝廷的允许,汉王不敢擅动。” 朱瞻基有些狐疑,这还是自己那个有勇无谋的叔叔吗?不禁感慨道:“看来这人就得做事,不做事就只能浮于人事。只有躬身做事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难得汉王如此识大体,朕不能不给汉王这个面子,等你起航的时候朕会调拨人手前去采矿,朕当时就说过,海外的领地所有矿产都是朝廷的,封国可以在朝廷开采的时候以土地人工入股,朝廷占股七成,封国占股三成。 这个规矩任何封国都不得擅自改变,朝廷必须掌控所有重要的资源,只有所有的重要资源控制在朝廷的手里,朝廷才能掌控住所有的领地。” “陛下!这控制资源真的能控制住这些封国以后不生异心吗?”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能,但是能够控制住封国的工业能力,只要所有封国的工业基础薄弱,就得完全依赖大明的援助,就像现在的汉王国一样,一个盘子一个碗都无法自己生产,他们只能依赖大明,从大明进口商品。 若是以后所有的封国里包括钢铁在内的所有工业领域都控制在大明手里,他们就算是一把锄头都生产不了,这样的封国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即使是他们有异心,朝廷军队开到之日就是叛乱平定之时。” “臣明白了,怪不得陛下严控工匠移民大明之外呢!原以为陛下口头上重视工匠,实际上还是一样的歧视工匠,不允许他们过好日子。 没想到陛下竟然想的这么远,如此的看重工匠的力量,没有工匠封国的工业发展肯定会缓慢。就算他们慢慢的懂得了工匠的重要性,开始努力培养工匠,可是一步慢步步慢,再想赶上大明更是难上加难。”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冰糖葫芦 朱瞻基知道想要完全控制封国的工业能力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挑选重点项目加以控制。 宗主国也不能吃相太难看,毕竟压榨的太狠也容易反弹。在一些不是关键的工业项目上,大明还是该放水就放水的。 适当的提升封国的轻工业能力,提高封国的经济实力,还能让封国对宗主国更有凝聚力。 未来如纺织等门槛不高的行业,完全可以放开经营限制,允许大明对他们技术输出。 当然如丝绸这样的奢侈品必须管制在大明手里,技术不得随意扩散。这种大明独有的技术必须要严格控制,自古以来都是独家生意好做。 几天后,帝后一行人顶着腊月的寒风出宫巡幸房山。 皇后与皇帝同乘,坐在御辇上胡善祥有些兴奋,这是她从入宫之后第一次踏出宫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胡善祥几乎都想不起来外面的世界里都是什么样的,尽管外面冰天雪地,可是她还是时不时的撩开窗帘向外面观望。 按理说这是严重违背礼法的出格行为,不过现在的朱瞻基却能理解皇后的心情,虽然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也不过是圈养在深宫之中的一个有些体面的女子罢了。 哪个人不想自由自在的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皇后也是人,也需要自由。只不过是礼法的禁锢让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今天出了皇宫的那个牢笼,胡善祥心情激动之下,做出了一些小女子的举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皇后也不过是个刚刚二十多岁的女子,这个年龄放到后世不过是刚刚走出大学校门,没有多少工作经验,对人生未来充满幻想的女孩子。 可是在这个时代,胡善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一举一动都要代表天家的威严与气度。 看着皇后释放天性的样子,朱瞻基微笑着看着皇后在御辇上不时的对道路两边看到的景物发出惊呼。 “陛下快看!那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了,就喜欢把山里红外面裹着的糖衣一点点儿的吃掉,再把山里红一个个的吃掉。 吃完了糖,再吃山里红那味道格外的酸,酸的奴家的后槽牙都倒了,却还是要继续吃下去!” 朱瞻基听着皇后的絮叨,忽然对着窗外喊道:“范安!” “奴婢在!皇爷有什么吩咐?” “安排个人去那个买糖葫芦的人买两串糖葫芦,不许吓着人家!”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胡善祥没想到皇帝竟然因为她的一句唠叨就去给她买糖葫芦,难道皇帝不觉得今天的自己有失皇后的雍容吗? “陛下不怪臣妾失礼吗?臣妾自从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民间的烟火,今天再次看到,虽然是隔着很远,但是臣妾依然能够感受到民间的烟火气。” “是朕这些年对不住你,对你太冷落了,以后只要有时间朕就带你出来走走,你我是夫妻,这天下是朕的,同样也是你的。” “陛下做的已经够好了,臣妾现在很知足,若是不知惜福,臣妾会遭报应的。臣妾嫁给陛下这些年,有着陛下的宠爱,还有太后的回护,让臣妾在这后宫中没有感受到人情的淡薄。 臣妾感谢上天给了臣妾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婆婆。这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还敢挑三阻四。” “善祥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事都要彼此包容,朕有时候可能会脾气急躁一些,朕发火的时候你让着点儿朕,等朕不生气的时候,朕让着你。” 胡善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何时听过如此缠绵的情话,只撩拨的她面红心跳,眼泛桃花。 若不是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估计已经嘤咛一声倒在了朱瞻基的怀里。 即使如此胡善祥还是流着眼泪说道:“陛下对臣妾太好了,臣妾担心自己享受不了这样的好,会折寿的。” 朱瞻基刚想说什么,外面范安的声音响起:“皇爷!糖葫芦买回来了,奴婢嘴馋先尝了一个,请皇爷恕罪!” “狗东西,你也太小心过头了吧,大街上随便买两串糖葫芦,谁还能知道是什么人在吃。” “皇爷!小心驶得万年船,陛下皇后身负天下安危,不能有任何闪失,奴婢身负皇爷安危的重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范安的话说的掷地有声。 朱瞻基对范安是百分百的信任,因为在大明范安没有任何的根基家族,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朱瞻基这个皇帝,皇帝好他就跟着好,皇帝越强大他就跟着水涨船高。 不同于阮安这样有技术含量的内宦,范安走的就是一个忠狗的路子。不得不说这就是一个人智慧,能够准确定位自己比了解别人更难。 朱瞻基从窗口将糖葫芦接过来,递给皇后说道:“善祥,吃吧!感觉一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胡善祥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嘴馋,这要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脸了。 就在胡善祥犹豫的工夫,朱瞻基已经将冰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里,她的手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下意识的将冰糖葫芦送到了嘴边,最上面的一颗已经被范安吃掉,胡善祥只能从第二颗开始吃。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给自己买的东西,被别人捷足先登的先吃了一颗,胡善祥心里就很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皇家的规矩,这样做的目的是尽最大的可能将危险挡在门外。 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上粘着的糖稀,琥珀色的颜色,入口那丝丝的甘甜都是小时候午夜梦回时的期盼。胡善祥贪婪的吸吮着冰糖葫芦上的甜味,一脸的陶醉。 看着皇后吃着冰糖葫芦的画面,朱瞻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镜头。这样的镜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朱瞻基使劲甩甩头想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结果却是越想忘掉却越是清晰,一时间朱瞻基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如果有面镜子正在照着他,朱瞻基一定能够发现自己猥琐的样子。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皇族教育 唐三任第一次感到了紧张,皇帝来多少次他都不怕,因为他知道皇帝的关注点在哪里,他也一直努力做好房山的民生事物。 可是皇后的喜好是什么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万一惹到了皇后,或者有哪一点做的让皇后不满意,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皇帝也是,干嘛要带着皇后出来,这接待皇帝自己有经验,可是这接待皇后事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啊! 就算再没有经验,该接待也得接待,顶着寒风,唐三任带着房山的官员早早的就迎出了房山城外十里。为了便于与皇后沟通,唐三任连唐赛儿都带在了身边。 迎接到皇帝之后,在返回房山州衙的路上,朱瞻基悄悄将自己准备让公主到学堂读书的想法跟唐三任讲了一遍,唐三任一听可就吓坏了。 这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在房山出了一点什么问题,他唐三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唐三任苦着脸说道:“陛下能不来吗?” “你也反对女子读书吗?” “臣不反对女子读书,臣担心的是公主的安全,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吃罪不起啊!” “朕知道你会这么想,才特意来交代你一下,公主来房山女子学堂读书要隐藏身份,你唐三任更不能利用职权特殊对待,朕希望昌平公主能够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个美好的童年。” 唐三任心中苦笑,你当皇帝的让公主隐藏身份来读书,我这个地方官哪里敢不当回事,不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板子第一个打的就是自己。 就算皇帝不想追究,那些皇帝陛下的政敌也会抓住机会使劲儿攻击自己,最好让自己身败名裂才能达到削弱陛下的力量的目的。 “陛下!公主的安危可是大事啊!一旦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他们一定会拿公主做文章的,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朕要做的你却不明白。” “陛下可有什么深意?” “你也通晓史籍,可知历代兴替都是什么原因吗?” 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可是千年以降王朝该灭亡还是要灭亡,可见历朝历代并没有在史籍中知道什么叫兴替。该犯的错误一样都没少犯,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就到了改朝换代的地方。 “陛下!任何史籍都没有讲王朝灭亡的真实原因,王朝灭亡的几个要素,第一个是天灾,只要发生大的天灾,比如大面积的干旱,大面积的水灾,这样的天灾一发生,天下必然大乱,即使王朝不倒,也会变得虚弱不堪,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轰然倒下。 第二是外敌入侵,比如蒙元灭南宋,军事实力的巨大差距,让蒙元对南宋形成了碾压优势,即使南宋非常富裕也一样难逃灭亡。 第三是人祸,这一点任何史籍都不敢记载,比如财富分配不均,土地兼并严重,利益集团垄断了王朝大部分的财富,庶民百姓吃不上饭就只能铤而走险走上造反的道路。 还有一点,就是君主的作为,一个不作为或者胡作非为的君主也是导致王朝灭亡的重要因素。” “你唐季重很实诚,这话也就你敢这么说了,朕现在很少听到真话了,朕相信朕的儿子将来听到的真话更少。季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臣不知!”唐三任就是再大胆也不敢非议皇族的教育。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说吧!朕也不逼你说出来,这话还是朕来说吧! 朕从小就跟着太宗皇帝征战四方,不敢说见多了民间疾苦,至少是亲眼见到过百姓生计之艰难,知道民间百姓生活不易,可是朕的儿子还有这样的机会看到民间的真实情况吗? 你们谁敢把皇子放到民间去吃一遍苦,让皇子明白民间疾苦,没有能够担得起皇子出事的责任,越到以后的君主就越离不开皇宫,名义上是一国之君,实际上不过是大臣们圈养在深宫中的牌位。 朕非常不希望朕的儿子成为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牌位,天下好坏任由朝臣涂抹。不知道具体情况,不了解百姓心声,做出的任何决策都是不接地气的,本来是想推行一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可是具体实行下去就成了害民之政。” 唐三任是何等聪明之人,皇帝这么明了的话说出来,他已经知道了皇帝的用意,皇帝这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都能够尽量的了解庶民百姓的生活,想要让子女们了解民间疾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龙子龙孙接触民间。 接触民间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他们同吃同住,以一种平等的方式进行互动,思来想去最好的地方莫过于都是庶民百姓的学堂,皇家子孙在学堂里与各个家庭条件迥异的孩子们一起学习玩耍,自然能够深刻的了解到大明百姓最真实的状况。 “陛下是说长公主进学堂读书是为了以后皇子进学堂进行铺垫吗?” “不光是皇子,公主也要进学堂学习,朕的子女都会是大明最顶尖的存在,他们若是不体察民意,造成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她们若是仗着皇族的名头胡作非为,哪个大臣敢管?” “可是陛下,这公主在学堂里若是没人知道公主的身份,冲撞了公主可怎么办?” “既然是普通人身份那就按照普通人对待,一个公主如果不能善于驾驭身边之人,开府之后也会受尽下面之人的瞒哄。现在受点挫折不是坏事,只有经历了人心险恶之后,才能成长起来,朕不可能保护他们一辈子,早晚她们都要自己保护自己。” 唐三任无奈的摇摇头,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多说无益,从内心来说,唐三任对皇帝的做法举双手赞成,不过赞成归赞成,可是不能把风险都让自己承担啊! 朱瞻基不知道唐三任的所思所想,即使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别看大姐儿是隐藏身份来读书,可是大姐儿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暗地里提供保护的侍卫。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皇后的手腕 在返回房山州衙的路上,朱瞻基已经与唐三任交了底,尽管唐三任有些不情愿,还是咬牙应承下来。 以后看来房山的治安要加强了,不然一些灰色地带官府监管不到的地方出现什么纰漏,弄不好就得酿成大错。 进了州衙之后,唐三任带着唐赛儿正式给皇后行礼,胡善祥看到唐三任身边跟着的女子一脸英气,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 唐三任与唐赛儿的故事她也有所耳闻,今日见到之后,不由得由衷赞叹道:“果然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见面礼,这个镯子本宫戴了多年,就送给赛儿姑娘当作见面礼吧!”说着胡善祥从手上褪下一个和田玉的镯子。 唐赛儿连忙跪地谢恩:“民妇谢皇后娘娘厚赐!这礼物太贵重了,民妇不敢收。” “就是个戴在手上的小玩意,渴不能喝,饥不能吃,也就外表好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当是个玩物。” 皇后如此说了,唐赛儿只好恭敬的接过镯子再次谢恩:“民妇谢娘娘厚赐,就受之不恭了!” “快起来吧!本宫一看到你就觉得亲近,这说明你我有缘,以后啊闲着无事的时候可以进宫陪本宫说说话!” “是!只要娘娘不嫌民妇唠叨,民妇有时间就进宫拜见娘娘!” 从来没有坐车走过这么远的路,胡善祥有些困乏,唐赛儿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皇后的疲态,赶紧告辞离开让皇后稍事休憩一下。 唐赛儿退出房间后,胡善祥让奶妈将朱祁钰抱过来,这个小家伙倒是睡得香甜。看着自己的儿子胡善祥自言自语道:“你老子让娘来房山就是想让娘看看学堂是什么样的,你姐姐很快就会离开宫中,来到这里读书。你长大了也会来这里读书的,娘知道你爹爹是担心你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没有了对天下的担当。谁让你生在帝王家呢?这天下的责任你一生下来就有责任担当。” 皇后确实有些困乏,不知不觉中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身边服侍的宫女赶紧将被子给她盖好,悄悄的靠在一边打盹。 朱瞻基则与唐三任在客厅中喝茶闲聊,这一次来房山主角是皇后,其他人都是配角。 一切活动的中心都是围绕皇后展开,唐三任与朱瞻基制定的行程是先第一站去参观鸭苗孵化基地,冬季是鸭子产蛋的淡季,受精鸭蛋不足,导致了孵化基地开工不足。 第二站去女子营地视察,如今的女子营地已经变成了科研基地,这些女子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分成了不同的小组,进行相关方面的研究。目前已经出成果的就是羊毛的清洗与纺织,女子们总结出了一整套的羊毛清洗流程,保证清洗后的羊毛干净而不破坏羊毛的纤维柔韧度。 棉纺纱机与毛纺纱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由于大明目前的羊毛都不是适合于毛纺的细毛羊,纺出的纱线有些粗。用这样的纱线织出的布匹太厚重,并不受大明百姓青睐。 不过这粗呢布匹胜在结实耐用,这样的布匹一旦正式投产,朱瞻基打算将这布匹返销回草原。草原气候寒冷,这种厚实的布匹更适合他们使用,这也算是大明给予草原的恩赐。 最后一站放在学堂,在学堂主要是视察学堂的环境,教师的水平,以及食堂饭菜的标准。 胡善祥小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旁服侍的宫女看到皇后醒来,赶紧行礼道:“娘娘!陛下交待您醒来后让人通知陛下一声,陛下要带您去看小鸭子是如何孵化出来的!” “好!本宫收拾一下就去!” 胡善祥让宫女给她重新简单的梳妆了一下,身为皇后形象还是注意的。 等到收拾停当赶到孵化基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门口等候的小宦官将胡善祥引进孵化室。 映入胡善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的小箱子,每个箱子都按照天干地支排着序号。 在里面等待的皇帝过来扶住她,说道:“你走路不便赶紧坐下吧!” 胡善祥没有推让,她担心皇帝又以她小脚的事发表谬论,这种话夫妻俩关上门说也就是了,没必要拿到外人面前说。 就着皇帝的力道坐下来,胡善祥好奇的问道:“这些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臣妾怎么没有看到小鸭苗?”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等待孵化的鸭蛋,每个箱子上都有放入孵化箱的日期,比如你看这个箱子上写的是‘甲寅’日,就说明这个箱子里面的鸭蛋是‘甲寅’日那天开始孵化。” “臣妾能打开看看吗?” “这个朕不懂,你得问季重!” 唐三任哪里敢等到皇后开口问,就躬身行礼道:“回皇后娘娘,偶尔打开几次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不能长时间打开,一旦温度不够,这些鸭蛋就报废了。” 胡善祥小心的打开一个箱子的盖子,发现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层一层的鸭蛋。 “这里面一共多少个鸭蛋?” “一个箱子五层,一层一百枚,共计五百枚。” “这么多啊!”胡善祥惊呼了出来。 “这还多啊!娘娘可知整个房山一年出栏多少只鸭子吗?” 胡善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唐三任也知道皇后不会知道这些事,继续说道:“整个房山现在一年有几百万只鸭子出栏。这还是州衙有统计的数字,还有一些散户自家孵化的鸭子是不再统计之内。 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孵化基地每个月至少要孵化几十万只鸭苗才能供得上消耗。 可以说房山的养鸭业已经形成了一个包括上下游的产业,形成了如此大的规模,再依靠生态养殖的方式已经无法满足如今的养鸭业。 一种叫做填鸭法的喂养方式正在逐步替代之前的生态养殖,这种方式的优点是鸭子长得快,出栏时间短,能够快速回笼成本。缺点是生长周期短,肉质松散口感不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产业升级 朱瞻基没想到房山州的养鸭业这么快就升级了,填鸭法饲养鸭子是未来的主流,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类追求的是效率优先,为了尽量的降低成本,牺牲口感就成了非常必要的措施。 不过朱瞻基倒是觉得生态养殖也不能放弃,完全可以把生态养殖出来的鸭子做成高端产品,以更高的价格推向市场。 “季重!房山现在开始推广填鸭法养鸭,那原来的生态养殖是不是就放弃了?” “回陛下,生态养殖与填鸭法并不冲突,毕竟不是所有的乡村都有条件挖塘蓄水,那些没有条件挖塘的村民想养鸭子怎么办,只能想别的办法进行养殖。 至于生态养殖出来的鸭子出栏时间长,肉质就好,价钱自然就高,两种方式养殖的鸭子可以进行高低搭配,有钱人追求口感,那就多花点儿钱吃生态养殖的鸭子。 一般人家追求饱腹和油脂的摄入,那就吃填鸭法养殖的鸭子,这种方式养殖的鸭子由于大量进食,造成脂肪堆积,吃起来非常油腻,正好适合普通人对油脂的追求。” 朱瞻基点点头道:“这个办法好,就是要把产品分开档次,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贩夫走卒与达官贵人吃同一种食材,只会让达官贵人放弃食用,因为他们会觉得与贩夫走卒吃同一种食物会降低他们的地位。 比如以后我们可以宣传生态养殖的鸭子,是一种更加健康的食物,多吃会对身体有好处等话语。让有钱人觉得吃生态养殖的鸭子就是高人一等。 这种方式就叫做产品定位,有位大师说过,愿意花一两银子吃鸭子的人,就不在乎多花一两银子吃鸭子。” 唐三任有些狐疑,自己怎么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大师说过呢!胡善祥看着皇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知道皇帝又在杜撰,所谓的大师根本就不存在。 唐三任细细琢磨了几遍皇帝的话,发现真是这么个理,花一两银子吃一只鸭子的人,吃的已经不是鸭子,而是一种身份,价钱越高就越能彰显身份。 这时胡善祥忽然想看看刚孵化出来的小鸭子是什么样子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小鸭子长什么样子。 “唐大人,可有刚孵化出的小鸭子,让本宫看一看?” “娘娘这里是孵化室,幅画出来的鸭苗在鸭苗室。由专人负责投喂,等待农户前来领取。娘娘若是相看鸭苗,请随臣移步到鸭苗室查看。” 皇后看了一眼朱瞻基,朱瞻基笑道:“你想去看,就去看看吧,朕在这里等一会!” 跟随唐三任与唐赛儿来到鸭苗室,这个室内的温度明显要比孵化室低上不少,胡善祥在唐三任与唐赛儿的引领下看到了灯光下的小鸭子。 黄色的毛茸茸的小生命,在昏黄的烛光下,像是一只只小精灵,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鸭子,皇后问唐三任:“唐大人,这小鸭子能送给本宫一只吗?” “娘娘若是喜欢,臣现在就给您抓一只过来!”说着唐三任亲自下手将一只小鸭子抓起来递给唐赛儿,唐赛儿将小鸭子送到了皇后的手上。 抚摸着已经在半睡眠状态的小鸭子,皇后问道:“唐大人,这没有母鸡或者母鸭进行孵化,怎么就能孵化出小鸭子的,能跟本宫说说吗?” “这是为什么,是什么原理臣也说不清楚,本来这就是陛下的想法,陛下认为这样的方法就能孵化出鸭苗,臣在经过试验之后,果然能够孵化出来。陛下说这孵化只跟鸭蛋是否是受精卵和温度有关,与其他的关系不大。” “是这样啊!”胡善祥对这些也不感兴趣,看到了小鸭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带着唐三任给她抓的小鸭子返回孵化室与朱瞻基汇合之后,今天的参观就算告一段落。 晚饭准备的很简单,是标准的四菜一汤的工作餐。唐三任知道皇帝反对浪费,所以压根就没准备宴席。朱瞻基今天有些对唐三任不满,朕自己的时候来你随便对付一下,朕会感觉到欣慰。可是今天是朕带着皇后来的,你让皇后如何看朕。 可是朱瞻基也明白规矩是自己定的,现在出现这样尴尬的接待,朱瞻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皇后却对这样的饭菜很感兴趣,她问唐三任道:“唐大人,你们房山州衙平时也吃这些吗?” “回娘娘!今天的饭菜是房山州衙最高接待标准餐,平时州衙的工作餐也是四菜一汤,不过食材的选择不一样,所用的食材要便宜的多。” “为何会是四菜一汤呢?”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标准,臣也是响应太祖的号召!” “原来是太祖定下来的规矩啊!你今天不说本宫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一条祖制呢!” “这条祖制也是陛下要求的,陛下崇尚节俭,希望把钱用到刀刃上。” 皇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烧狮子头放到嘴里,软糯的肉香味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的味蕾,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房山州竟然还有如此大厨善于制作这道淮扬名菜。 又尝了一口京城名菜挂炉烤鸭,这道菜是‘全聚德’的招牌菜,能在房山出现也不稀奇,毕竟唐三任是皇帝的近臣,能够知道挂炉烤鸭的制作方法也不足为奇。胡善祥点点头道:“这州衙的大厨看来得到了‘全聚德’的真传。这鸭子烤的外焦里嫩,配上葱丝萝卜条,咬上一口真是鲜香可口。” “这道菜的厨子是陛下送给房山州衙,因为臣离京城有些远,想吃这道菜的时候还得跑到京城,陛下就将‘全聚德’的厨子派给了臣一个,在上海的周恂如也有一个给他做烤鸭的厨子,都是陛下相送!” 皇后明白了,这是皇帝对近臣的体贴,这些天子近臣是皇帝掌控天下重要臂助。维护与这些重臣的关系也是她这个皇后应该做的事。 “唐大人为了陛下,为了大明鞠躬尽瘁,本宫在这里替皇帝感谢唐大人!” “为国尽忠是臣的本分,不敢当娘娘感谢!”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数术之学 晚上的睡觉的时候,朱瞻基对胡善祥说道:“善祥!今天这个唐季重真是不像话,竟然用这么简单的饭菜招待朕的皇后,真是岂有此理,太不给朕面子了。” “陛下!臣妾觉得这样的招待很不错,臣妾吃的很满足,觉得这个接待方式很不错,可以减少多少的铺张浪费,唐大人这是厉行陛下提倡的节俭思想。 就算是再丰盛的宴席臣妾又能吃多少呢,不过摆出一个排面而已,今天的饭食荤素搭配的很好,臣妾一不留神还多吃了一碗米饭呢!” 朱瞻基长出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皇后挑理,若是以后将唐三任记在心里,时不时的上点眼药,朱瞻基就算是回护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好在皇后很识大体,这让朱瞻基很是欣慰,他伸手揽住皇后的腰肢,温柔的说道:“朕能娶到善祥这样的贤后,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民间谚语‘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朕何其幸也!” 皇后将头靠在皇帝宽厚的胸膛上,发出满足的嘤咛:“陛下!臣妾以后在后宫设宴款待贵妇的时候,也采取这样的四菜一汤的标准餐,如何?” “后宫的事你做主,只要母后没有意见,朕就更没有意见!” 第二天早上,用过一顿皇后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助早餐,让皇后大感新奇。昨晚四菜一汤的宴请方式在皇后这里瞬间就不香了,这自助方式的餐食才是最好的! 吃过饭之后,帝后的车驾从州衙出发,直奔山脚下的女子营地而去。 女子们提前就接到了皇帝与皇后前来视察的消息,顿时就兴奋起来,对于她们这样从火坑中跳出来的女子,对生活的向往更加的迫切。 这几年的时间里,在州衙的鼓励下,有些女子已经与自己心仪的男人结成夫妻。 这些愿意娶这些女人的男人提前就被告知了她们的身份,他们在成亲之前就要在州衙向女子保证成亲后不得再提及女子的过去,在她们伤口上撒把盐。 这些女子都是官媒,官府有义务保护女子未来的权利。 更多的女子则是选择了不婚,在官场上早已看透了男人的嘴脸,根本就不想再去受那份羞辱。 她们以女子营地为家,各自钻研自己的兴趣爱好,不管是她们提出什么样的想法,只要不是以玩乐为目的,州衙都会给予支持。 这些女子今天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希望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与皇后。 帝后的车驾刚到女子营地门口,就看到门外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女人,不知道还以为是进了女儿国。 皇帝只是吩咐了一声让女子们自己起来,车驾没有在门外停留径直进了营地。 女子们跟随在车驾之后回到营地,在各自小组的组长的带领下,按部就班做起自己的事来。 朱瞻基陪着胡善祥在营地里四处闲逛,与到感兴趣的事就上前询问几句。胡善祥对那些技术小组不感兴趣,反而在琴棋书画各个小组停留很久。 女人天生就喜欢艺术,这些女子的基本功又都不错,这些小组的成员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经过考核合格以后就会分配到房山现在正在推广的小学堂里做老师。 这些女子将承担起大明王朝义务教育的启蒙教育阶段,小学堂里开设课程不多,大概得课程就是文史、数术、体育等几门学科。 胡善祥在数术小组停下脚步,他看到一群女子正在为一道数术难题在争论,这道题是一位女子出的。 题目是关于一只鸭子一年最多能繁殖多少只鸭子,一位女子说:“一只母鸭一年最高产蛋二百枚,按照八成的孵化率,就是一百六十只鸭苗。” 旁边一位女子立刻反驳道:“不对,春天孵化的鸭苗到了秋天就能开始产蛋,这些鸭蛋也要算在这只母鸭身上。” “那你说能繁殖多少?” “我也算不出来!” “你算不出来,怎么就知道我的不对,那春天孵化的鸭苗万一都是公的呢?” 女子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女子脸上一红,强自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位小娘子说的是概率问题,即使概率再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说你们这样计算繁殖率本身就是有问题的。”朱瞻基也是笑着说道。 女子营地的女子都认识皇帝,因为皇帝来过她们这里,女子看到皇帝说话了,顿时来了精神,问道:“陛下认为要怎么计算?我们计算孵化率是为了压缩种鸭太多造成的成本浪费,以房山现在的养殖规模,通过计算得出最优的种鸭数量,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成本。” “你们的想法是好的,方向却错了,鸭蛋也是有价值的,你们应该去研究鸭蛋的再加工,使鸭蛋能够长久保存,并提高鸭蛋的口感。” 众女子没想到皇帝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鲜鸭蛋的口感不如鲜鸡蛋,上不了有钱人的席面,穷人又不舍得吃,这让鸭蛋的地位有些尴尬。 若是能够想办法提高鸭蛋的口感,让鸭蛋成为美味的小菜,其销量必然会飞速增长,养鸭业完全可以分出一个蛋鸭品种。 胡善祥觉得这样的讨论很有趣,便问道:“你们每天都进行这样的辩论吗?” “回娘娘,数术小组每天都会进行课题讨论,然后将讨论出的成果记录在册进行整编,从中提炼出一些适合的学问编成课本,用于小学堂的数术教学。 数术是一个实用之学,是一切学问的基础,只有打好数术的基础,才能探索更多的学问。”数术小组的组长回话道。 “看起来很厉害,可惜本宫不懂,不过既然连陛下都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学问,那就一定是如此,不过本宫有个疑惑,这数术学好之后能干什么,学生学了一肚子学问,不能学以致用,那就是无用之学。” “回娘娘,数术的用处太多了,最简单的数术之学,可以用来算账,学生学会了之后,完全可以在工坊酒楼的场所做个账房先生,养家糊口没有问题,再深一点的学问可以用来计算建筑、工程的土木工程用量,提前做好预算避免浪费。再深一些的学问甚至可以丈量宇宙,掌握宇宙的奥秘。”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视察女子学堂 胡善祥除了能听懂学好数术能够算账之外,其他的用途是一窍不通,她也不装明白,对着数术组长和善一笑道:“本宫虽然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本宫最敬重有学问的人,别的本宫也不会做,就是手里有几个体己钱,本宫拿出一千两银子,赏给你们用于这个数术的研究。” 组长大喜过望,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虽然这笔银子不是给自己的,但是给了数术小组,小组就能利用这笔钱做更多的研究。 数术组长跪地谢恩:“民女代表数术小组的姐妹们谢娘娘厚赏,数术小组会继续努力钻研出更多的数术理论。” 皇后对女子营地的兴趣不大,除了对这里面这些女子的身世暗自同情之外,对于其他的事物提不起什么兴趣。在女子营地草草的待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女子营地,前往女子学堂。 两地相距不远,都是建立在山脚下,只隔着三四十步的距离,一行人没走几步路就来到了女子学堂。 临近年关,学堂已经放假,有家的孩子都已经被接走,学堂里留下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皇帝一行人到来的时候,孩子们正在老师的组织下,上山捡拾枯枝回来,这些劳动一方面是为了补贴学堂的生火取暖之物,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孩子们体会生活不易,任何物资都不是容易得来的。 现在是冬日,孩子们劳动强度不大,若是在夏天,这些孩子是有一片土地的,这片校田的耕种都是在老师的指挥下由学生完成。 所获收成全部用于学生的日常伙食,不足的部分右州衙拨给。这些女学生每天都要劳动半天时间,体会民间的疾苦。 皇帝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学堂的午饭时间,皇帝提议皇后体验一餐学堂的伙食。 胡善祥学着皇帝的样子,排在孩子们的后面到食堂打饭,自从学堂的食堂被朱瞻基敲打过后,州衙对学堂伙食的检查都是很频繁,每天的伙食都必须按照标准进行制作,以保证孩子们的营养。 今天的午餐是一荤两素,荤菜是干豆角炒肉,两个素菜一个是凉拌莲藕,另一个是小葱拌豆腐,汤是小米汤,主食是糙米饭。 这样的一餐饭保证了孩子的基本营养均衡,皇帝与皇后打好饭之后,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始吃饭,胡善祥尝了一口凉拌莲藕,发现这雪白的藕片清脆爽口,便问道:“据臣妾所知,这莲藕价钱可不便宜,今天学堂吃这样的菜肴是不是因为咱们来了的原因?” “别的地方朕不知道,不过在房山这个地方,莲藕真的不贵,这里只要临水的村子,家家都有鱼塘,都种莲藕,都养鸭子。 莲藕、莲子、鱼和鸭子是房山的主打产品,每年都有大量的客商前来采购,尤其是莲子这种高级食材更是堪比白银。 房山百姓就是靠着这几样产品渐渐的富裕起来,老百姓富裕起来之后,就有了精神追求,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女不再如他们一样大字不识一个,这就催生了房山的小学堂建设。 本来山脚下的这所学堂是收留孤儿所创办,然而房山百姓对于这所学堂意见很大,觉得这学堂凭什么就只收孤儿,房山百姓的子女也是皇帝的子民,也应该上这孤儿学堂,尤其是这女子学堂更是受到了百姓的青睐。 从女子学堂出来的女孩子成了家有男孩的家庭最理想的成亲对象,这些女孩子自尊自爱,又有学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普通百姓在以前哪有机会找到如此高素质的媳妇。 老百姓都有着自己的小精明,当她们发现在女子学堂读过书的女子比他们家里没有读过书的文盲女儿更受欢迎,更能找到一个好婆家,他们自然就动心了。 反正现在家里的条件也好了一些,也不差自家孩子多干那一点活,与其在家闲着,还不如送去学堂,学点学问。若是运气好,嫁个好婆家,还能成为家里的臂助。” “陛下,这亲人之间也这么多的算计吗?” “这也不算是算计,只不过就是一点小聪明而已,希望自己过得好一点,这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再说人家也没有想把自家女儿推进火坑,不过是希望女儿找个好婆家,有可能的情况下沾上一点女婿的光。” 确实是做父母的想着在儿女过的好的时候沾儿女点儿光是很正常的想法,觉得有问题的才是有问题。 夫妻二人吃了一顿女子学堂的饭菜,又在孩子们的宿舍里转了一圈,可能都是女孩子的原因,女孩子的宿舍非常的干净整洁,这让胡善祥对这所学堂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整个学堂没有一个男子,从教师到杂工,再到学生清一色都是女子,这个女子学堂还真是名副其实。 胡善祥现在对昌平公主来这里读书已经不怎么排斥,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孩子来了这里,吃不吃得了这里的苦。毕竟在学堂里是要干活的,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家公主哪里干过活。 “陛下!可不可以让学堂不给大姐儿安排干活的差事?”胡善祥低声问朱瞻基。 “怎么现在想通了,愿意让大姐儿来学堂读书了?” “想不通还能怎么办,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能让臣妾亲自来看一看学堂的环境已经是陛下对臣妾的宠爱了,臣妾怎能得寸进尺,不知进退! 臣妾对学堂的环境也很满意,对于大姐儿能来这里读书,学习是大姐儿的福气,臣妾也看到了这些学堂的女子,虽然都是孤儿,但是在学堂里的臣妾看不到她们自卑的眼神,有的都是灵动的自信。 这说明学堂不仅仅对她们进行了学问的教育,更对她们进行了人格的教育,使得这些孤儿孩子并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感到生活受到了歧视。” “善祥你能想通就好,朕让大姐儿来学堂读书,主要学的是如何处事,而不是经史子集的学问。大姐儿只要明白了民间的疾苦,她这学堂就没有白上。”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女子的地位 对于胡善祥提出的让昌平公主在学堂特殊对待,朱瞻基根本就不会答应,也不该答应,真要这么做,昌平公主的学堂就等于白上,她一定会成为学堂里被孤立的对象,受到这种不友好的待遇,也许长大以后他都不会对庶民百姓产生好感。 只能说皇后是爱女心切,才不想让昌平公主受一点儿委屈,这与皇帝让公主出宫读书的目的截然相反。 胡善祥见皇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便知道皇帝不赞成她的说法,皇帝没有回答是不想在人前让她难堪。 胡善祥识趣地没有追问,吃了一餐女子学堂的午餐,帝后的车驾开始返回京城。 在回去的路上,朱瞻基问胡善祥对房山一行是否满意? “陛下!臣妾看到了房山百姓生活富足,精神昂扬向上,虽然知道这只是房山一隅才有的生活,但是臣妾还是看到了陛下新政的威力。 若是天下州县都推广新政谋福于百姓,天下何愁不兴,国家何愁不强!” “难啊!朕没有官员可用!”朱瞻基叹气道。 胡善祥瞪大了眼睛,她久居深宫并不喜欢政事,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不禁诧异问道:“满朝文武那么多官员怎么还没人可用?” 朱瞻基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老婆讲解什么是既得利益集团,什么是新兴势力。 想了想之后,朱瞻基打了个比方问道:“善祥,假如有十个人,你有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以让你生活美满幸福,不愁吃穿。 剩下的九个人一文钱都没有,他们想要吃饭,就得给你干活,因为他们九个人没有钱,所有钱财的值多少钱就是你说了算,你控制着绝对的财富,他们九个人就得听你摆布。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坐享其成,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 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这九个人可以不给你干活,他可以给这九个人更多的报酬,让他们过得更好,你愿意吗?” 胡善祥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听懂了皇帝的话,也感觉到了恐惧,陛下的新政是在与天下所有士绅官员为敌。 难怪陛下会说没有官员可用呢?这些官员他哪里敢用,哪里能用。如今皇帝登基已经两年多了,能够推行新政的地方只有寥寥几地,这还是皇帝以放弃民政的权力作为妥协才能施行。 胡善祥有些心疼自己的男人,他是皇帝完全可以与官员们达成妥协,做一个盛世的太平天子,然后就可以被臣子称颂为尧舜之君。 然而自己的男人却选择了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背道而驰,胡善祥可以想象的到,一旦矛盾彻底爆发,甚至需要一场战争来消弭矛盾。 想一想天下人蜂拥而起,异口同声反对皇帝,胡善祥就不寒而栗。 朱瞻基不想在政事上与皇后说太多,毕竟后宫干政犯忌讳。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善祥对学堂可有什么建议?” 事关女儿的成长,胡善祥没有矜持,按着她自己的理解说道:“陛下!让孩子适当参与劳作臣妾觉得很有必要,不然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真就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蠹虫。 可是学堂也要考虑这些孩子与老师都是女子,如今日这般进山林中拾柴之事臣妾认为尽量避免,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臣妾看到女子学堂开设的课程中,为何没有《女戒》?女子不修妇德,如何做贤妻良母?” “这劳作之事首先要考虑到安全问题,善祥说的对,这上山拾柴之事以后要杜绝,学堂的此次柴薪由州衙拨给,不过学堂不开设《女戒》这样的课程,是为了鼓励女子的独立思考能力,现在这种极度男尊女卑的社会氛围,不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 适当的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可以让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门参与国家的建设,在女子营地你也看到了,女子除了力气没有男人大之外,在智力思考各个方面都不比男人差。” “可是陛下,女子怎么能够整日在外面,如此抛头露面岂不是在招蜂引蝶!” “女人在大街上行走就是招蜂引蝶,这种观念一定要改变,以后大街上调戏女人的混混一律严惩,让百姓知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男人也要慢慢习惯女子越来越多的参与社会,在社会上养成尊重女性的道德观念。” 胡善祥狐疑的看了朱瞻基一眼问道:“陛下为何如此执着于让女子走出家门呢?” “不是朕执着于此,而是这样不平等的男女关系会极大的阻碍社会的发展,女子若是不能自强,大明的劳动力就少了一半,这一半的劳动力又能创造多少价值!” 胡善祥弄不明白皇帝为何会认为女子是主要的劳动力,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能够承担繁重的劳作? 胡善祥出身山东,虽然不是高门大户,那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她接触的女人都是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自然是没有劳动能力。 可是放眼整个大明,女子承担很重要的劳动责任,通常男人服劳役离家之后,家中的活计都会压在女子身上。 偏偏她们干的再多也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在婆家眼里永远是婆家在养着媳妇。 这样的地位使得女子已经基本上丧失了参与社会的能力,沦为了生育工具,活成了行尸走肉。 这种条件下的女子如何能有自主权,以后随着大明的纺织业发展的越来越快,实践证明在纺织行业,女人的工作效率要比男人高得多。 女人如此麻木,如何能够如让女子走出家门走进工坊,只有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人自己有勇气走出家门,去凭着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完全的自己能够养活自己。 女子有了独立的收入才能不再仰婆家的鼻息,才能进一步的提高女子在家庭的中的地位。 未来对女工的需求将会成几何倍数的增长,女人才是触发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第一动力。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平安南(十二) 宣德三年新年刚过,一封八百里加急飞奔交趾布政使司北方重镇老街,黔国公沐晟的五万人马如今就驻扎在这里,这五万人是大明西南兵马的精华所在,一直驻扎在老街用以震慑交趾布政使司的不轨之徒。 本来这支兵马就是为了扑灭交趾布政使司随时而起的叛乱,可是在去年的时候,沐晟突然接到皇帝的密旨,放任交趾布政使司的叛乱不管,让这些叛乱者慢慢做大。 皇帝在密旨中详细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虽然现在交趾大的叛乱已经停止,但是旧安南的精英还留有不少。这些人都是心怀故国,暂时没有动静那是因为我们强大,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暂时蛰伏起来。 一旦有了机会,这些人当中必然会再出一个黎利。朝廷与其零敲碎打的一直与他们纠缠不休,不如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彻底将旧安南的精英一扫而光。 沐晟看完密旨之后,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当今的心思真是狠辣,一个国家能够传承存续,完全是依靠精英阶层的努力。 一旦打掉了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剩下的黔首百姓只要朝廷给予一些政策的支持,再配合儒生的教化,两代人之后,他们就会只知大明而不知安南为何物。 一直按兵不动的沐晟,冷眼观察着这些安南人的小动作,从一开始的秘密串联到堂而皇之的进行公开活动,根本就没用多长时间。 可能是他们发现明军对他们的小动作一直置之不理,胆子变得大了起来。开始明目张胆的互相串联,由于大明在交趾布政使司推行的均田政策,使得旧安南的精英们大受损失。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大明如此损害精英的行为,安南精英如何能忍,这些精英聚集起来其能量非常巨大。很快精英们就聚集起十万兵马,每个精英的粮仓都被打开,大量的粮食被用来养兵。 在明军控制的薄弱地区,精英们很快就站稳了脚跟,逐渐地扩大着地盘。到了宣德二年底的时候,大明能够控制的区域南边只剩下交趾城,以及交趾城周边已经完成均田的地区。北边只剩下沐晟控制的老街地区,似乎安南随时都能复国。 然而刚刚过完年,去年参加了对瓦剌作战的羽林军五千人马,搭乘海军战船前往交趾布政使司,这一次带队指挥的是安远侯柳升。 对于是否使用柳升做交趾布政使司南路军的主帅,朱瞻基犹豫了很久,考虑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启用柳升为主帅。 首先柳升精于火器指挥,其次也是为了平衡各个将领的功劳。临行之前朱瞻基仔细嘱咐柳升:“柳爱卿!此去交趾一定要稳扎稳打,不可冒进,凭借我们的武备,对付安南人根本不在话下。 时间在我们这边,你倒了安南那边,凡事多和薛禄商量着来,敌人再弱都不是我们轻敌的理由,要拿出狮子搏兔的力量。 另外安南地处热带地区,气候潮湿,羽林军又是纯火器军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避免拼枪刺。所以你去了安南一定要注意下雨天,在下雨的时候宁愿就地休整,也不要盲目前进。” 柳升有些犯晕,皇帝什么时候学会了微操,连将军在外如何行军打仗也要插上一腿。殊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哪有一成不变的战争。可是皇帝嘱托的话还是要认真听取, “是!陛下!臣一定会小心谨慎,争取早日剿灭安南叛逆!” “不用早日,朕希望的是一个干净的交趾布政使司,你明白吗?” 柳升心中大震,皇帝所说的干净是什么?他又岂会不知,安南平叛之后,恐怕自己与沐晟在史书上会留下一个杀神的骂名吧! 不过皇帝交代的事必须要认真完成,他柳升现在要带领的不是他的神机营,而是皇帝的亲军。 这些羽林军对皇帝的忠诚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任何敢于对皇帝不忠之人,都会被羽林军撕碎。 在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后,柳升终于再次踏上了陆地,同其他第一次坐船的人一样,柳升也是经历了连续几天的晕船,吐到吐无可吐之后,忽然就不吐了。 再次上岸之后,已经从冰天雪地的直沽港,来到了烈日炎炎的交趾。 这是柳升第一次踏足安南,平行时空里,柳升就是在这里轻敌冒进惨死在倒马坡。 这一世经过朱瞻基的警告,再配合着大明最强悍的武装,柳升要是还死在安南,那就只能说历史的宿命实在是太过强大。 上岸之后,柳升对前来迎接的黄福、阮安和薛禄宣读了皇帝的圣旨,从柳升登陆起,交趾南部的军队由柳升统一指挥,阳武侯薛禄副之,阮安为监军。 两军合并之后,组成南集团,向交趾叛乱者发起攻击,此次战役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所有叛军首领以及与叛军有牵连的士绅大户要全部清除,此战过后争取打出交趾五十年的和平。 黄福心中苦涩,这样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交趾的今天可能就是大明的明天,交趾的士绅与大明的士绅没有本质的区别。 既然皇帝能够对交趾的士绅痛下杀手,为了将这些士绅聚集到一起,用均田的方式刺激士绅反抗,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利益受损,开始在明军的放纵之下,串联反抗。 在他们发现他们的造反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的威胁,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反抗的队伍中来,叛军步步进逼,明军则是步步后退,最后只剩下了一些核心的地区没有被叛军占领。 这让这些精英们自信心完全的爆棚,以为明军也不过如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有可能重新统一安南,建立一个全新的大安南帝国。 甚至有可能的情况下,还能将两广地区占领,重新缔造出一个大南越国,与大明分庭抗礼,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帝国。 然而就在叛军做着大南越国的美梦的时候,大明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平安南(十三) 黄福能看透皇帝的一切布置,想要阻止却是无能为力。身在安南早已将他和其他朝臣产生巨大的鸿沟,在朝臣眼里他黄福是不折不扣的帝党。 就算她黄福不要脸皮,改换门庭,人家也未必接受,到头来自己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黄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跟着皇帝一路前行,等到皇帝彻底战胜了士绅,培养出足够多的新的利益阶层,他黄福以及家族也就彻底安全了。 不然等待他的一定是彻底的清算,安南的净化行动也会让参与者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黄福是交趾布政使司最高长官,接旨的代表自然是他。迎接完圣旨之后,黄福问道:“安远侯,陛下可还有别的交待?” “如锡公!陛下倒是没有其他交待,不过大军的后勤可就拜托给如锡公了!” “安远侯放心,老夫就是不眠不休也不会让前方的将士没了粮草供应。” 交趾城羽林军驻地,协以上军官齐聚议事厅,一幅巨大的安南北方地形图挂在墙上。 柳升点名薛禄道:“阳武侯久在交趾布政使司,就由薛兄来介绍一下当前的形势吧!” 薛禄也不客气,拱拱手便站在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请看,如今我大明交趾布政使司能够控制的地方,只有这一片地方。 不过这一片地区地处红河平原之上,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经过土地改革之后,百姓对我大明忠心耿耿,因为我大明让他们吃饱了饭。 老百姓都是短视的,谁对他们好,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拥护谁。 大明如今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交趾城及其周边百里的城池乡村,新的税法让百姓的负担减轻了很多,一税制避免了太多的暗箱操作。老百姓心里都清楚自己需要缴纳赋税,自然会努力耕耘,多收成一点就能多落在手里一点儿。 同时徭役不离家三十里这样的新政,更是让百姓感恩戴德,离家近就意味着路上耽误的时间短,完成每年固定时间的徭役,其余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老百姓普遍对新政充满好感,也愿意与我大明共进退,我们的后方是稳定的。 而交趾城百里之外,由于我大明现在没有足够的基层官员,无法控制乡村,再加上陛下旨意放纵安南士绅串联叛乱,这些地方基本上都被安南人控制。 而北方靠近大明的地方,老街由黔国公沐晟控制,谅山由陈智与方政控制,其余地方都已经是安南人天下。” 薛禄简要地把现在交趾的形势介绍了一遍,柳升点点头道:“阳武侯已经将交趾的形势介绍完,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如何一鼓作气将叛乱者全部绞杀。 陛下严旨他需要一个干净的交趾,什么意思还用本帅说吗?” “末将明白!”众将齐声应诺。 “陛下此次定下来的军事战略是南北对进,争取在雨季到来之前彻底平定交趾,从此交趾成为我大明的一个稳定的后方。望诸将奋勇杀敌,报效国家,效忠陛下,陛下也会不吝赏赐!” “是!”众将齐声应诺。 南路军一共只有一万人马,看起来很少,可是实力却非常强劲。正面交战对敌五倍以上人马毫不逊色,这也是朱瞻基有意磨炼羽林军的,才让他们在不同环境下进行作战。 刚进二月的交趾布政使司正是一年之中的旱季,气候温和,非常适合人活动。 当然也非常适合军事行动,明军的异动很快就被安南叛军侦知,安南人采取了北守南攻的战略。 北方山峦重叠,到处都是天险,非常适合防守,明军要想从北边打过来必须要通过谅山、老街的地的山地丘陵。正因为地形如此复杂,加之天时地利与人和都不在大明这边,才让大明的历次进攻都折戟沉沙。 如今的情况有所不同,大明在安南的经营不再贪大,而是一点点的夯实基础,为此不惜放纵叛乱者在眼皮底下活动。 如果说另一个时空明军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这一时空至少各占一半。首先在天时上大明在朱瞻基的引导下刻意的避开了多雨的雨季发起进攻,安南人虽然习惯炎热,但是也没占多大优势。 大明开创了在敌人后方登陆的作战模式,使得明军不再与安南人在山区里周旋,凭借绝对的实力可以迅速占领安南的产粮重地——红河平原,敌人一旦没有了稳定的粮食供应,崩盘就是迟早之事。 而大明凭借强大的水师,利用红河水运,能够快速将粮食物资运送到前方作战的军队手中,在地利上大明反倒是胜过安南一筹。 经过大明的对升龙府(交趾城)的经营,别的地方不敢说,升龙府周边百里,百姓对大明更有向心力。而百里之外则是安南人的天下,当地百姓在精英们灌输下视大明为虎狼。 在人和上各占一半,总体上在天时地利人和上大明并不输于安南叛军。明军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就是南路军是一支按照近代化打造的军队,对上安南这样的农民军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安南叛军选择北守南攻也有自己的判断,北方山峦起伏,守住要地就能挡住明军的推进。而南方的明军据可靠的情报显示只有一万人,就算明军的战斗力强上一些,用五倍的兵力还吃不掉这股明军吗? 明军与安南叛军的战略目标竟然神奇的达成了一致,双方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在平原上展开决战。 明军觉得自己利用强悍的武力,完全可以以少胜多,干净利落的打败敌人。安南叛军则是认为自己凭着人多,蚁多咬死象,能够一口吃掉这股明军。携大胜之威,北上击败北方的明军,将战场推进到明人的国土上。 两支怀着相同目的的军队,并不隐藏行迹,一路上都是大张旗鼓的行军,用以鼓舞士气。很快就在红河边上的平原上相遇,一时间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平安南(十四) 这个时代没有飞机,也不可能出现航拍,如果有人在天空中俯瞰,就会发现明军与安南叛军的截然不同。 安南叛军是一支拼凑起来的队伍,别说武器装备,就是统一的服饰都无法配齐。五万人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拿着参差不齐的武器。 只有精英们身边的侍卫才算是穿着的整齐一点,身上的武器装备也相对精良一些。这些人是这支军队的核心,精英们就是靠着这些身边的侍卫掌控着这五万人马。 而对面的明军则是红彤彤的一片,从天空俯瞰就像一片整齐燃烧的火焰。明军人数虽然很少,只有一万人,但是无论是队伍的整齐性,还是装备武器都完胜安南叛军。 两军对阵双方在一里的安全距离上同时停了下来,安南人也不是傻子,知道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整体的军事水平都与明军相差甚远,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 双方停下来之后,明军开始在步兵阵列前布置火炮阵地。安南人是见过明军的火炮的,什么虎尊炮、碗口铳等最原始的火药发射武器。 这种武器除了响声巨大,能够将马匹惊吓一下之外,并不能给军队造成多大的杀伤。当安南叛军看到明军在布置火炮阵地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觉得明军的火炮阵地有多大的威胁,安南叛军采取了最正确的进攻方式。 那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本来就没有多少阵型的叛军,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柳升看着乱哄哄冲上来的叛军,冷笑着对薛禄说道:“老薛!安南人都是这种货色吗?” 薛禄尴尬地说道:“某来到这里就没打过仗,五千人马都化整为零帮着黄如锡进行均田了。” “怪不得呢!陛下可是在某离京时仔细嘱托,一定要除恶务尽,这一战你我不单单是击败敌人更是要保证叛军重要人员没有漏网之鱼,我们只有一万人何其难也!”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我们挑着衣着得体身边有护卫的人打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普通被裹挟的百姓,完全可以进行俘虏,在经过甄别之后送到南洋各地进行劳改。就算是有人隐姓埋名化妆成普通百姓,只要将人送走,不再交趾布政使司兴风作浪,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叛军已经冲到了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内,火炮开始集火射击。 火炮集中射击的威力,在叛军密集的阵型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一发发实心铁弹砸进人群中,打碎了第一具身体之后,去势不减,将第二个人拦腰砸断。铁弹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形成了跳弹,又一路扫断了好几条腿之后才停了下来。 叛军密集的人群,给炮兵增加了绝对的命中率,几乎都不用仔细瞄准,就能命中敌人。 一万人的羽林军拥有火炮一百多门,集火射击之下,叛军当时就被打蒙了。 在顶着明军的火炮扛过两轮射击,冲进了百步的距离,在炮兵的一轮散弹攻击之下,彻底崩溃。 尽管后面的军官在尽力的弹压,也无法压服叛军对火炮的恐惧,掉头四散奔逃,甚至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几条腿。 看着狼狈逃窜的叛军,柳升立即下令全军以协为单位发起攻击。整个作战的过程没有一点能够让柳升提起精神的作战。 柳升与薛禄也不屑于与部下争夺这点追击之功,便留在后方等待前方的战果。 五万人的叛军在明军的打击下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分崩离析,天黑的时候各部全部安全返回。 一战全歼安南叛军五万人,明军本身的伤亡甚至没有上百人,没有一人阵亡。受伤之人大多都是因为紧张手触摸到发热的枪管而烫伤,甚至还有几个是在追击的过程中崴了脚。 明军上下没想到安南叛军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安南军队从来都不是以战斗力著称,再加黎利的起兵将安南能打的,有军事训练、指挥能力的人搜罗一空,如今的安南人只剩下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若是就此轻敌冒进,一定会吃大亏,因为敌人在没有打仗的时候可能战争经验是零。可是一旦战争打响,人类学习战争的能力非常之快。 只要给安南人时间,他们中间一定会出现一个天生为战争而生之人。 叛军的不堪一击让柳升不禁怀疑起皇帝陛下的谨慎,就这种货色的叛乱,还用保持多少谨慎之心,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五万叛军真正被打死的不超过两万人,剩余之人全部被抓了俘虏。俘虏的甄别工作,直接交给了黄福与他的地方治安军。 南路军继续向北推进,几天后便推进到了山区。一千多斤的火炮在崎岖的山路上根本无法行军,只好将炮兵留在了山区之外。 为了保护炮兵,柳升留下一个千户的步兵对炮兵进行保护。一万人的大军进入山区之后,变成了八千人。 不过就是这八千人的轻步兵,柳升也认为在安南是无敌的存在。这一刻的柳升早已忘记了皇帝的嘱托,一心想着快速平定安南,搏一个封公的前程。 柳升又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再次进行了分兵。他自己带着三千人马在前开路,薛禄带着剩余的五千人马在后面掩护。 分兵之后柳升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本来两军之间原计划是保持十里的间距,可是由于柳升突然加快行军速度,使得两军的距离超过了十五里。 偏偏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由于雨具准备不足,好多的士兵被淋成了落汤鸡。 看着安南山区突变的天气,柳升心中有些后悔,他已经打了多少年的仗,怎么还能但这样孤军深入的低级错误。 在这下雨的天气,步兵手中的火铳很难击发,若是这个时候被安南叛军围攻,大明将士就只能用枪刺与敌人作战,冷兵器作战,人数的多寡就成了影响胜败的重要因素。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平安南(十五) 柳升看着周边的环境,四面全是高山峭壁,只有一条狭长的孔道通往前方。这种地形在兵法上称之为死地,没有确切把握没有人敢贸然通过。 这种死地一旦被围困,自己手下这三千人马就得全部交代在这里,柳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连忙唤过向导问道:“此地是什么地方?” “回大帅!此地名为倒马坡,只因此地地势陡峭,马匹牲畜都难以攀登,故而得此名。”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柳升有一种直觉,这里并不安全。 这位老将征战一生,什么样的凶险没有见过,可是今日之地却让他心惊肉跳。 “快!后撤!”柳升用变了声调的声音撕喊。 明军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后队变前锋快去向后撤退,可是向后没退出多远就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他们过来时的河上有一座木桥供行人通过,等到再退到这里的时候,木桥已经被人破坏。 这个时候就算是思维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们被埋伏了,军中顿时一阵慌乱。好在各级军官还能稳住心神,他们对自己军队的战斗力有信息了。 即使被围困在这里,想要吃掉他们,叛军也要用人命来换,只要是正面交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柳升打量着两边的高山峡谷,再次想起皇帝陛下临行时的嘱托,不由暗自叹息:“悔不听陛下之言,今日若丧师此地,皆柳升之过也!” 可是柳升不敢将负面情绪带到军队里,只能稳住心神,命令军队分出人手在附近伐木搭建浮桥。 可是安南叛军怎么可能会给明军搭建浮桥的机会,两侧的高山上出现了叛军的身影。一块块圆滚滚的巨石从山顶上滚落,借着陡峭的山势快速的向着明军碾压而来。 这样情景让柳升亡魂大冒,这种情况下死守阵型已经是死路一条,不得已之下,柳升下令队形散开,各自想办法躲避山上砸下的巨石。 在平原上与五万人对阵都没有阵亡一人,然而这片绝地上,一刻钟都没过士兵就伤亡了近一成。 如此惨重的伤亡,是羽林军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这让柳升一边担心自己的命运,一边又担心如何向皇帝陛下交待。再不想办法,可能这三千人马全部都会死在巨石之下。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柳升敏锐的发现只要躲在第一波滚下的巨石之后,就会有效避免伤亡。 这一救命的发现,让柳升看到了一丝的生机,连忙下令士兵趁着下一波巨石滚下来的空挡,抓紧时间将巨石围成一个环形的防御阵地。 有了这个环形的防御阵地,山上再有滚下来的巨石就会被巨石阵地挡住,从而获得安全的空间。 然而叛军又怎么会让明军安稳的将防御阵地修好,眼瞅着明军找到了克制巨石的办法,山上不再向下抛掷巨石,毕竟采集巨石也是需要人力成本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燃烧的火球从山顶滚落,借着滚下来的风势,火球越烧越旺,到了峡谷的时候已经是熊熊燃烧。 即使是天空中还飘着小雨,也无法浇灭燃烧的火球,反而带来更多的浓烟。 明军为了避免被烧死只能选择躲在上风口,这样一来,刚刚建立好的防御石阵就失去了作用。 山上的安南叛军,抓住机会又一轮的巨石滚落下来。再次带走一波生命,就连柳升也挂了彩,一枚巨石向着柳升碾压过来,看似滚动不快的巨石,却有着让人无法躲避的速度。危急时刻一名亲卫将柳升使劲推开,自己却被巨石从身体上碾压过去,成了一个肉饼。 即使如此,柳升也被滚落的巨石边缘的锋利棱角扫中了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若不是亲卫拼死相救,被巨石碾压成肉饼的就是他柳升。 好在叛军知道自身的战力低下,并不敢与明军硬碰硬的正面决战,明军在峡谷中左躲右闪拼命的躲避着死亡的威胁。 三千明军在峡谷中进退不得,苦苦支撑了两个时辰,人员已经伤亡过半,就连柳升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羽林军第一次陷入绝望之中,这种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柳升失去了指挥能力后,最高长官成了协游击将军,两个游击将军有一个留在后方指挥步兵保护炮兵,峡谷中的游击将军姓李名保真,是原御马监腾镶四卫的千户,在御马监与侍卫千户合并之后,因其出色的表现被提升为游击将军,掌管一协之兵。 他对柳升在峡谷中进退失据的表现大为不满,这种情况下要么就选择向前突围,要么就抓紧时间后退。就这么一条小河羽林军完全都能泅渡过去,可是柳升偏偏选择了固守待援,白白的损失了这么多的弟兄。 这就是柳升对羽林军的不了解,他根本不会想到,羽林军武装泅渡是一项基本的训练项目。 正当李保真准备下令泅渡退回对岸的时候,薛禄带着主力军队,赶到了河对岸。 看着河对岸明军的惨样,薛禄的心就是一沉,不管柳升是否还活着,他的仕途算是彻底终止了。 羽林军可是皇帝陛下的命根子,如此孤军深入陷入死地,这些将士死的不值。 看到大队的明军到来,安南叛军果断的选择了后退,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的。 在大军将浮桥搭好,渡过小河以后,薛禄就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羽林军将士,这时游击将军李保真过来向他汇报,三千人马如今伤亡过半,其中死者居多,就算是伤者以后能够活下来也基本上落下了终生的残疾,根本无法再继续服役。 这三千人马不经过长时间的休整,恐怕已经无法再上战场了。安排这些残兵败将从浮桥上退出峡谷,薛禄已经不敢继续进攻。 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必须要请示朝廷,等待皇帝的指示。这时候柳升清醒过来,看着守在他身边的薛禄,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道:“阳武侯,某愧对陛下的信重,悔不该不听陛下的嘱托,打了下第一仗,到了还是忘记了骄兵必败的道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平安南(完) 薛禄安慰柳升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败不算什么,相信陛下也会理解你的难处,大不了我们重整旗鼓再来一次罢了。” 柳升的身体很虚弱,需要转移到后方修养,同时等待皇帝的最后裁决。 “老薛!某不中了,本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因某而死的那些将士,某就觉得愧疚无比,只有某被明正典刑才能洗刷留在将士心中的耻辱。 事已至此某也不怕丢脸了,实话说吧!陛下在某离京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某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轻敌冒进。大明有的是时间,陛下要的是一个干净的交趾。 然而某打了一场大胜仗,就认为叛军不足为惧,从而轻敌冒进,想要快速解决安南问题,搏一个封公的前程。然而不幸被陛下言中,某丧师辱国死不足惜,不过安南的大好局面不能因某的错误而中断。 某离开后就由老薛赞代南路军统帅,一定要稳扎稳打,只要我们不犯错误,叛军根本就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因为时间在我们这边。” 柳升说了一大段的话,本来就已经十分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昏睡了过去。 薛禄不同于柳升的战功赫赫,薛禄常年执掌太孙幼军,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而且因为统领幼军又被认为是当时的太孙嫡系,先帝继位后也是虚其高位而闲置,直到当今继位,才又重新得到重用。 现在的薛禄已经快六十岁的人,这个年龄的老臣已经没有多少冲劲儿,虽然柳升说让他暂代南路军统帅,但是没有圣命,他薛禄坚决不会去做越权之事。 薛禄一边将打残的羽林军残部一千多人,转移到后方休整,一边写奏疏上报朝廷等待朝廷的裁决。而薛禄则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五千羽林军就地驻扎,巩固明军所占据的地盘。 同时又给北方的沐晟送信,通报南路军的情况。本来作为佯攻的北路军,在南路军受挫之后,不得不担负起主攻的重任。 沐晟与陈智和方政一合计,看来这是老天要让你我立功。有了柳升轻敌冒进的教训,诸将的行事都谨慎起来。 柳升的一场败仗损失不过一千多人,这这些带兵多年的老将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死的有意义,别说一千多人,就是一万多人这些老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真正让诸将在意的是轻敌冒进,这种本不该伤亡的损伤必然是要追责的,可惜了柳升拼搏一生才换来的世袭侯爵爵位,这一次怕是保不住了。 明军认真起来,也就没有安南叛军什么事了。明军开始步步为营,不断压缩叛军的生存空间。这些叛军在取得一场小胜之后稍稍恢复的士气,再次跌落谷底。 精英们想着通过诱敌深入再次通过打伏击重创明军,可是明军现在不上当了。完全是一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地架势。 叛军的诱敌深入根本就无法达成所想的目的,明军只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进,沿途扫荡各个村庄集镇,打击叛军的藏身之地。 就在明军一点点的挤压叛军的空间的时候,薛禄与黄福的奏疏送进了乾清宫。朱瞻基看完奏疏之后,不由感慨:“真是宿命啊!到头来柳升还是在倒马坡折戟沉沙。唯一有所改变的是由于羽林军战斗力强悍,加之安南军队已经经过了张辅与沐晟的一轮打击。能够带兵的精英本就损失殆尽,新的将领还没有成长起来。柳升并没有在倒马坡丧命,只是受了重伤。” 柳升该如何处置,这样的败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正常战役,一千多人的伤亡不过是一场中型战役的伤亡规模。 偏偏这位老将是轻敌冒进导致的伤亡,三个千总的羽林军不经过整编集训,已经无法再上战场。 若是不处置柳升,如何对得起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士,他们死伤的毫无意义。 权衡再三,还是要对柳升进行处罚,不但要进行处置,而且还要进行重处。 在交趾布政使司南北两路大军相对而进,胜利会师的时候,代表着皇帝意志的天使来到了交趾城。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柳升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他这个岁数受如此重的伤,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邀天之幸。 在亲卫的搀扶下,柳升艰难地要跪地接旨。天使赶紧说道:“安远侯!陛下有交代,安远侯重伤在身可以免行礼接旨。” “罪臣谢陛下体恤!罪臣不配啊!”柳升老泪纵横,回想起皇帝的殷殷嘱托,心如刀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下之事在于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安远侯柳升,贪功冒进,招致损兵折将,不罚不足以平军心,不罚不足以正国法! 特免除柳升安远侯爵位,贬为旧港都司都指挥使,望该员知耻而后勇,将功补过!钦此!” 圣旨很短,用词也很直白。一看就知道是皇帝亲笔所书,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可是又留有余地,只要柳升能在旧港立下大功,恢复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升没想到皇帝对他的处罚竟然是板子高高举起,却又轻轻落下。精神顿时崩溃,他甩开两名搀扶着他的亲卫。跌倒在地匍匐着痛哭流涕道:“罪臣谢陛下隆恩,柳氏之人将代代忠于大明,忠于皇帝,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天使合上圣旨,赶紧上前搀扶起柳升道:“老将军,咱家临行之前,陛下有过交待,对您的处罚只是暂时的,不处罚您无法对外交待。 等到时机成熟,陛下对老将军还有大用呢!” “陛下之恩遇,罪臣无以为报,只愿凭此残躯,为陛下在海外开疆拓土,为大明子孙拓展生存空间,为陛下再造一个海外粮仓!” “陛下素来知道老将军忠勇,此次乃是大意失荆州,只待老将军重整旗鼓,必能再立新功!” ……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污染问题 交趾布政使司彻底的平定下来,有影响力精英阶层在平叛的过程中被明军一网打尽。普通叛军士卒在经过甄别之后,将分批送到南洋各地,经过劳动改造以后,与大明移民一起混合编制成新的移民村落。 而交趾留下的土地则用来安置大明迁徙过的移民,交趾这片土地从此必须牢牢的掌握在大明的手中,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剩下的均田地,定赋税,以黄福为首的交趾地方官员自然能够办妥,朱瞻基只要做好地方的监督就能掌控大局。 宣德三年春,第一批成品的粗呢布匹成批量的生产出来,放到大明市场上进行销售,却遇到了冷遇。穷人家中基本都是男耕女织,对布匹的需求是差不多就是零。城池中的普通百姓倒是需要买布,可是对这种厚重的布匹并不喜欢。 这种布匹贴身穿在身上,由于羊毛的粗纤维不能彻底顺服,刺到人的皮肤上会引起瘙痒。没卖了几匹布口碑就彻底坍塌,即使卖的再便宜都无人问津。 天津工业区负责毛纺织业的掌柜,心急火燎的找到了负责天津工业区的胡元澄,希望胡元澄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所有的布匹都积压在库房,也不是办法。 负责毛纺织厂的掌柜是女子营地出身的女子,名字叫黄绣娘,因为纺织技艺高超,被选中负责筹建天津毛纺厂。 黄绣娘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一心将精力投入到毛纺厂建设上,在黄绣娘的努力下,毛纺厂建设的进展很快。 毛纺厂采用了新式立式纱锭纺纱机,水力带动水车作为动力纺纱,一台纺纱机能够同时带动四个纱锭,纺纱的效率提高了很多。 草原的上羊毛,经过简单的去除杂质的加工,源源不断的送到天津进行精洗。这一道工序需要大量的水源,还有大量的纯碱。大规模的制造,指望草木灰很不现实。 于是到草原上寻找碱淖就成了势在必行之事,与阿鲁台的协议中,草原上的碱淖大明有优先使用的权力。对于这种周边连草都长不了几颗的苦水淖,阿鲁台并不在意,汉人愿意要那就拿去好了。 当时负责谈判的李擎却不这么想,一定要落实到纸面上,双方之间占股的比例都要说好,免得之后产生纠纷。 阿鲁台看到李擎这么认真,便狮子大开口汉人使用碱淖,鞑靼部要两成的利益。 本以为这样的要求会被汉人拒绝,没想到李擎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有个要求就是鞑靼部必须对汉人在草原上的工作提供保护,不得使汉人在草原上受到伤害。 阿鲁台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又不是汉人来争夺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场,保护汉人他们也能得到利益,何乐而不为。 纯碱在大明越来越受欢迎,随着发面的面食在中原普及,纯碱的需求就形成了井喷式的增长,毕竟草木灰提炼纯碱的效率太低,而且成本更加高昂,更重要的一点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草木灰能够溶出纯碱。 还有一点就是草木灰是农家非常优良的肥料,农家都是用草木灰充当钾肥。若是有稳定纯碱供应,那就方便了百姓的生活。 所以草原的纯碱一经投入市场就引起了抢购,负责销售皇家粮业不得不进行限购。然而即使是限购,也依然无法阻挡百姓的购买热情。 阿鲁台没想到他们这看似毫无用处的苦水淖竟然能够换来钱粮,让他喜出望外,主动要求李擎加大纯碱的生产,并为李擎寻找更多的碱淖。 毛纺厂有了稳定的纯碱供应,羊毛的清洗效率提高了很多,可是清洗的过程中却出现了问题,这些清洗过程中所排出的废液造成了巨大的污染。 废液排到海河中造成了海河的局部的水质变差,就连河中的鱼虾都成片的死亡。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环保组织,但是不代表周边的百姓不知道这样的工厂排出废液会极大的影响他们的生活。 于是发生在工业区的一次群体事件出现了,愤怒的百姓围住了工厂,要工厂给出说法。这样的群体事件,胡元澄已经无力解决,只能将问题上交。 朱瞻基收到胡元澄的上疏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老百姓最在乎的就是土地和水源。没有土地就无法耕作,没有水源就不能有稳定灌溉。 每年各地因为争水引发的械斗层出不穷,这件事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发大乱子。 为了安抚百姓,朱瞻基亲自去了一趟天津工业区,召见百姓代表,倾听他们的诉求。 老百姓要求不高,不能再向河中排废液,工厂要想办法解决废液问题。 朱瞻基以皇帝的名义向百姓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再向河中排放废液。为了弥补百姓的损失,周边受到影响的百姓由皇帝出內帑按人头,每人赔偿一贯钱。 老百姓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要自己掏钱补偿百姓,从来都是皇帝向百姓伸手要钱,哪里见过皇帝给百姓钱的。 大明的百姓是最懂得感恩的百姓,皇帝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是投桃报李,愿意为工厂的改进出工出力。 暂时压下了百姓的怒火,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废液是绝对不能再直接排放到河流之中。 朱瞻基召集胡元澄、黄绣娘等主要负责人,商议解决办法。 要想解决废液排放的问题,首先就要了解废液的主要成分。黄绣娘作为工厂的负责人首先发言道:“陛下!从兴和城运来的羊毛已经经过了简单去除杂质的处理,到了天津之后只要进行精洗就行。羊毛上除了灰尘之外,主要的成分是油脂,想要去除油脂就需要使用纯碱来清除。 这油脂与纯碱混合之后会成为什么物质,奴家也说不清楚,这污染河流的物质就是这些新物质,只要能够将这些新物质去除,剩余的水再排到河流中也就不会影响河流的水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专利费 朱瞻基当然知道这生成的物质是什么,纯碱与油脂经过高温后就会产生皂化反应,形成如乳液一般的物质,若是纯净的乳液经过沉淀定模,就是日用的肥皂,‘保洁日化’现在就在用这种方法生产肥皂。 不过羊毛中的杂质成分复杂,不仅有羊毛脂,还有粘附在脂肪上的灰尘,以及汗液的残留,大明目前没有能够提取羊毛脂的技术,可以看到的未来也发展不出来这种技术。 不过经过过滤提纯,制作一批羊毛脂肥皂倒是极有可能,这大概就是环境保护的附加值产业吧! “朕倒是知道这物质是什么,不过这涉及到商业机密,诸位必须对朕今天所说的话,守口如瓶!” “臣等必定保守机密,绝不向外透漏分毫!” “纯碱溶于水中与油脂相遇,一旦加热就会产生皂化反应,黄掌柜观察到的新的物质就是这皂化反应后的产物。” 众人都不是黔首百姓,自然是知道京城如今卖的大火的香皂与雪花膏。没想到这香皂竟然就是这么制造的,这真是意想不到。 这香皂只要知道原理,想要制造出来简直不要太简单,难怪皇帝要下达封口令呢! 还是黄绣娘灵醒,开口道:“陛下是说毛纺厂在处理废液的时候可以尝试着分离杂质与皂液,在处理废液的同时还能推出一项新产品。”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皂化技术是‘保洁日化’发明,你们毛纺厂需要向保洁日化缴纳发明专利使用费,虽然都是朕的工厂,但是也不能坏了规矩。 未来任何纺织业使用你们的新式纺纱机,同样要给你们缴纳发明专利费。发明人本身也会拿到专利费一成做为报酬,用以鼓励匠人发明创造!” 在场的众人要么是工匠出身,要么就是热爱工匠这一行,总之他们对发明人收取专利费举双手赞成,以往谁家有个什么秘方一般都是藏着掖着,不向外人透漏一分。 正因为如此,多少技术因为最后没有得到传承而失传,这不仅仅是大明的损失,更是华夏百姓的损失,有了这个发明专利费,手里有秘方的人就会琢磨是否将专利卖出去,以后每年坐着不动就能得到很多钱。 这样的做法非常有利于技术的扩散,又能够进行有效的管理,让技术在规定的范围内扩散,以防扩散到敌人手中。 “陛下说的是,用了人家的东西给人家出点钱是应该的!”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们与保洁日化进行专利转让谈判,相信郭宜林会让你们满意的,朕就不参与了。” 最后涉及到如何处理废液的问题,只能采用挖坑储存加上过滤的办法进行处置,这样大量的坑底用木炭铺就,在废液渗透入土壤中时,经过木炭的过滤,大部分有害物质也就被阻挡下来。 当然这样的办法这些人肯定是想不出来的,少不了皇帝的点拨。这算是最原始的环保措施了吧,木炭的消毒净化作用是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呢?朱瞻基也不知道,反正他的脑子里是有这样的知识的。 解决了清洗羊毛的污染问题,就谈到了粗呢布匹的滞销问题,毛纺厂织出的厚布在大明卖不动,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投资是皇帝陛下的內帑,可以说皇帝是毛纺厂的老板,哪有老板愿意赔钱的。不过面对卖不动的粗呢布匹,朱瞻基一点儿都不着急,吩咐黄绣娘道:“黄掌柜,不要管销售的问题,你们负责的是生产,销售自然有专门的销售部门,卖不出朕打板子也会打在销售部门的身上,而不是打在你们的身上。” “可是陛下,这布匹越积压越多,尽管每月的工钱都按时发放,可是这厂里的工人们心里没底啊!” “放心吧!好饭不怕晚,朕给你们吃个定心丸,就算是一匹布也卖不出去,这个毛纺厂也会一直生产下去,这点损失朕承担的起!” 安抚好黄绣娘等一干毛纺织厂的管事者,回头朱瞻基就下令将毛纺厂的库存粗呢布匹全部调往兴和城,并且给李擎下令,一定要将这些布匹卖给鞑靼人。 开玩笑呢,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这么积压下去,朕的內帑也撑不下去啊! 收草原的羊毛,卖给草原羊毛织成的布,这个循环很不错。北方冬季苦寒,这粗呢布匹结实抗寒,制成成衣是非常不错的冬季耐寒衣服。 李擎收到皇帝的指令不敢怠慢,在春季互市上,李擎对互市的布匹货物进行了调整,主打粗呢布匹,其次是棉布,最后是丝绸。 粗呢布匹的价格非常诱人,买一匹棉布的价格能够买两匹粗呢,而且论结实耐磨粗呢又是棉布的两倍。这样的价格优势,在李擎的刻意引导下,很快就成了草原上的穷苦牧民的首选布匹。 穷人对美观没有多少追求,能够活着已经是邀天之幸,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贵人们似乎找到了商机,他们肯定是不会穿这种不舒适的布匹。不过比他们还偏远的部落可是连衣服都没有。只能穿兽皮,粗呢再差也比兽皮穿在身上舒服。 于是乎草原上的贵人们愉快的做起了二道贩子,因为这粗呢布不同于其他布匹。是不限量的。只要你有钱,你自己将兴和城的粗呢都包圆了也没人管你。 粗呢布匹的火爆销售,让李擎都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着能把皇帝交给的任务完成也就不错了,没想到这粗呢竟然受到了草原上的追捧。 很快天津毛纺厂的库存就见了底,为了满足草原上旺盛的需求,天津毛纺厂开始增加织机,扩张产能,以满足草原上的需求。 然而产能的提高还需要受原材料的控制,进一步促使李擎加快采购草原羊毛的速度,草原上历年的羊毛库存已经差不多让李擎搜刮的差不多了,再想大批量采购羊毛就要等到夏季新的剪羊毛的季节到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也先 由于羊毛需求的大增,草原上的牧民本来对于剪羊毛这样的事并不上心,现在却恨不得一只羊能剪好几回毛。 由于剪羊毛需要剪刀,兴和城的剪刀铺子生意红火的一塌糊涂。虽然说钢铁是管制物资,对外出口是需要经过朝廷批准,但是剪刀这样的小物件受到的影响不大,毕竟草原上依靠收集剪刀来打制武器,那估计得赔掉裤子。 这东西跟铁锅一样,在这个时代是属于高附加值商品,卖给草原那是贵得很。用这些东西重新融化了打造武器,草原部落养不起。 更重要的是大明正在逐步的放开武器对草原的出口,冷兵器的刀剑以及箭矢都在出口的名单之中。 对鞑靼等草原部落的武装是朱瞻基的既定战略,北方草原汉人在科技发展起来之前,根本无法大规模立足,如果草原部落没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北部地盘早晚都会被乌拉尔山西边的罗刹人占据。 有了大明在后面拉偏架,原本强势的瓦剌现在与鞑靼的争斗中变得势均力敌,脱欢想要一统草原的野望被明军的枪炮无情的打碎。 在退回老巢之后,脱欢立刻明白过来,大明根本就不希望一个统一的草原,草原拥有两家甚至多家势力互相争斗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看着鞑靼与大明的互市贸易做的风生水起,要说瓦剌不羡慕那是假的。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既然鞑靼能跟大明互市,我瓦剌为何不能! 脱欢立刻派出的使者前往大明进行朝贡,希望再次与大明建立朝贡关系,瓦剌的使者从宁夏镇进入边墙,宁夏镇总兵史昭对于瓦剌入贡不敢怠慢,大概这种外交无小事,是华夏民族骨子里就有的东西。 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之前,宁夏总兵史昭并不敢放这些蒙古人在内地乱跑,出了事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将蒙古人安置在银川城中,一封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五天后,朱瞻基就得到了瓦剌入贡的消息,收到这个消息朱瞻基就乐了,这下稳妥了! “范安!” “奴婢在!” “安排人去宁夏,告诉瓦剌使者,想要与我大明朝贡也可以,不过朕有一个条件,让脱欢把他的儿子也先给朕送到京城。” 这个要求在这个时代一点儿都不过分,质子贯穿了整个华夏的历史。 范安答应一声,快速出去安排人去宁夏传旨,在宁夏等待的瓦剌使者终于等到了朝廷使者,却被告知朝廷的条件是想要贸易,先将也先小台吉送到京城为质。 也先小台吉可是太师最钟爱的儿子,是瓦剌的未来,明人真是毒辣啊! 使者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的大明如日中天,他们可不敢有任何的不满,只能继续在银川城等待,然后安排人返回瓦剌汗庭向脱欢汇报。 这一来一回几个月的时间可就过去了,等到脱欢收到使者传回的消息,已经是隆冬季节。草原上最难熬的季节就是冬季,草原上天寒地冻,草木干枯。 牛羊只能依靠一些干草勉强度过寒冬,脱欢很想随便找个儿子冒充也先送到大明做质子,也先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最有希望能够继承他绰罗斯·脱欢的衣钵。 可是他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大明既然点名要也先,就说明也先早已进入了大明的视线。 除非瓦剌不想与大明进行贸易,交换草原急需的商品。看着鞑靼在大明的庇护下,越来越兴盛,脱欢的心里就有些着急。 唤来儿子与其商量:“也先!你觉得我瓦剌部有没有统一蒙古的希望?” 也先从小就表现出了过人的智慧,如今刚刚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听到父亲的问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阿布!若是我瓦剌不加以改变,统一蒙古就是奢望,南方的明国就是我们越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我儿看得明白,这也是阿布最难受的地方,若是没有明国的阻挠,阿布在有生之年一定能够让蒙古重新统一在一个大汗的麾下。” “鞑靼部在明国的支持下实力已经恢复七八成,即使如此明人还在不断的支持着他们,我们留在鞑靼的探子传回消息,明人打算向鞑靼部出售武器。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若是鞑靼用明国精良的武器武装起来,到时候被灭掉的就该是我们瓦剌了。” “阿布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向大明派出了使节,向大明表示愿意向大明称臣,只要大明能与我们开展互市贸易就行!可是大明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却让阿布为难的条件!” “是什么条件?莫非要让我瓦剌贡献战马吗?” 脱欢摇摇头道:“若是只要战马阿布也就不犯愁了,他们要的是你,大明提出你去大明做质子,才会与我们进行交易! 我儿是草原上的雄鹰,未来是要称雄草原的,如何能做那被关在笼子里取悦他人的百灵鸟!” 也先听到是让自己去大明做质子,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去了大明,就再也无法获得继承人的资格。 草原上以力为尊,离开了草原属于他也先的部族慢慢的都会被他的兄弟们瓜分。 难怪阿布会如此的难以启齿,这是准备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换取整个部落的生存和壮大。 也先是聪明人,脱欢今日和他摊牌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告知自己,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去中原做质子。 与其父子决裂不欢而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应承下来,以换取更多的好处。 “阿布!儿子愿意去大明做质子,大明的强大有目共睹,儿子去了大明也许能够找到我瓦剌强大的办法。 只是儿子不在阿布身边,阿布要多保重自己!” 脱欢泪流满面道:“也先!阿布向长生天起誓,未来瓦剌之主非你莫属,阿布先替你将部族管理好,待你回到草原的时候交给你一个更加强大的部族。没有人能从你的手里争夺瓦剌的大位!”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旧港生乱 也先可不会相信他老子这会说的肺腑之言,就算脱欢现在是真心想以后把大位传给他,也架不住时间这把杀猪刀。 一个久不在身边的弃子,那点感恩之心早晚都会消磨殆尽,再说蒙古人喜欢立小儿子的传统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 不过也先知道,去不去大明自己在瓦剌的权力都会被剥夺,不同的是风风光光让出来,还是被逼无奈交出来。 “儿子倒是不图什么权位,只愿我大蒙古能够恢复祖先的荣光,长生天的子孙不能永远做只知道低头吃草的黄羊,而要做善于围猎的草原狼!”这话倒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也先是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部族永远只当咸鱼。 既然儿子答应下来,脱欢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嘱咐一声让也先收拾行装早日启程。早与大明达成互市一天,就能早一天恢复实力。 既然决定走了,也先在部族中只挑了一百人最精锐的蒙古勇士,其中甚至不乏射雕手。这射雕手就相当于后世的狙击手,可以有百步穿杨的神技。 等到也先顶着隆冬的寒风赶到宁夏边墙时,已经是春暖花开,时间已经来到了宣德四年。 在银川城与使节团队汇合之后,踏上了进京之路。当也先进入边墙的这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彻底的改变。另一时空那个叱咤风云的小王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安排的质子。 ———————————— 刚刚过去的一年,大明朝对外的威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叛乱的安南再次被平定,北部被划归大明直辖的交趾布政使司,南部分成两部分,北边为英国公张辅的封地,南边为成国公朱勇的封地。 这两地虽然还没有彻底安稳下来,但是大的叛乱已经没有。张辅与朱勇开始着力经营自己的封地,首先就是将在大明的产业全部变卖,带着所有愿意跟着他们来安南的族人,以及依附于两家的佃户。 海关对此大开方便之门,只要不带走大明禁止输出的东西,其他东西随便带。只要两家有钱能够雇佣的起大明海军的运输船,即使是钱不够,海军甚至可以赊账。 旧港布政使司是大明目前唯一的一个与大明本土不相连的直辖省份,如今的左布政使是贬谪到这里的刘观,右布政使是继任旧港宣慰司宣慰使的施二姐。 施二姐是施进卿的次女,永乐二十一年施进卿病逝将宣慰使的位置传给了她,施进卿的儿子大为不服,与施二姐进行了多年的争位斗争。直到大明船队再次南下,才彻底确立了施二姐的地位。 如今的旧港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大明的土地,施二姐这个宣慰使自然已经没有了用处。被朱瞻基一纸圣旨改任右布政使,一个女人成了大明堂而皇之的从二品高官。 就连被贬谪到旧港的夏希淳也是因祸得福,升任了提刑按察使。再加上刚刚上任的旧港都司都指挥使柳升,旧港的文武班子算是配齐了。 苏门答腊岛上有三股势力,第一股满者伯夷国,第二股是满剌加国,第三股就是大明。 旧港完全是个移民省份,来自大明各地的移民一点点儿的蚕食苏门答腊岛上的土地。不但如此,这些汉民还在不停地捉土著为奴隶驱使,这就引起了岛上的另一个霸主满者伯夷国的强烈不满,屡次派出使者与刘观交涉,希望汉人不要再继续蚕食他们的土地。 刘观义正言辞的拒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土地都是大明皇帝的,你们的王不过是皇帝册封的藩王而已。皇帝能够封赏,就能够收回。 嘴皮子谈不拢的时候,就要比谁的拳头硬。满者伯夷是个横跨爪哇岛、加里曼丹岛以及苏门答腊岛部分的国家,在南洋地区就是一个小霸王的存在。 原本臣服于大明不过是为了捞好处,眼下不但好处没有了,连土地都开始被蚕食,那可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满者伯夷国也不傻,单凭他一个国家想要对付大明有点困难,得找一个好帮手,岛上的另一股势力满剌加国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拉拢对象。 满者伯夷国的新任女王叫做苏希达,别看是个女人,却一直野心勃勃,她派出使者到满剌加城去觐见了满剌加国王穆罕默德·沙,陈诉了要将大明赶出南洋的土地,这里是我们土人土生土长的土地,怎么能让明人一点点的占领! 对于满者伯夷使者的提议,穆罕默德·沙很是心动,他倒是对明人占据的土地并不敏感,毕竟现在蚕食的是满者伯夷国的土地。 穆罕默德·沙是眼红了旧港堆积如山的货物,他对使者提出了要求,想要满剌加联合出兵也行,不过旧港城要归他们劫掠。 谁都知道战后的劫掠是最有油水的时候,尤其是劫掠大城。明人的富有又是显而易见,不抢他们抢谁! 柳升刚到旧港城就感觉到了这里有些紧张的气氛,对于满者伯夷国的要求刘观无论如何是不敢答应的,皇帝把他弄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他来开疆拓土的。 若是刘观不但没有开疆拓土,反倒是被人家将地盘都抢没了。皇帝这回可就不会再绕过自己了。 目前的旧港军队的主力就是从天津移民过来的三个卫所,剩余的村庄虽然也在进行军事训练,毕竟时日尚短,而且还要进行耕作,用作守城还行,若是用来进攻那就差了火候。 更为关键的是,旧港的三位主官都不是军事主官,根本不懂指挥作战之事。手下的三个卫所的指挥使又互不统属,让刘观平时指挥他们巡逻训练还行。打仗的事,那还是算了吧!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柳升到来了,柳升的到来顿时让刘观有了主心骨。虽然柳升丢了爵位,是被贬谪到旧港,但是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宿将,就算人家被贬谪过来,官位还是在他们这些人之上。 柳升可是挂着左都督衔的都指挥使,妥妥的一品大员。更何况大家谁不是被贬谪过来的,谁也没资格笑话谁。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保卫家园 柳升带着亲兵刚刚踏上旧港的土地,屁股还坐热乎就被刘观请到了布政使司衙门,连履职的手续都没办,就直接拉着柳升开始讨论旧港如今面临的局势。 一听到有仗打,柳升的眼睛就亮了,武夫不打仗如何升官发财,自己在交趾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旧港一定要撒出来。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犯交趾的错误,一定要稳扎稳打。由刘观陪同,施二姐与夏希淳跟随,柳升检阅了旧港的几支屯兵。 当看到了卫所兵的配置时,柳升顿时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指挥羽林军打仗爽是爽,可是却显示不出主将的本事,毕竟羽林军太强了,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主官胡乱指挥。 人家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流程,只要按着人家的规矩走,根本就出不了什么大事。若不是自己贪功冒进,强迫羽林卫快速进军,连斥候警戒都不放出去,遇袭之后又因为不知道羽林军的底细,不敢放开指挥。 如今看到了旧港屯军,卫所兵的熟悉感瞬间就回到了自己身上,这样的卫所军,柳升练兵多年自然知道这样的军队底线在哪里。 只要知道军卒的底线在哪里,就能在底线上游随便折腾。 三个卫所的兵马召集起来一万人多一点儿,还有一些充数的民夫,只能将其当作守城的疑兵。 不过用来对付这些土著来说已经富富有余了,柳升上任之后先是将各个卫所的夜不收精兵集中起来组成斥候队,用来查探各方面的消息。 旧港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北方官兵对这种复杂的地形并不适应,若是强行主动进攻,其结果与在安南没有任何区别。 吸取教训的柳升,采取了诱敌深入的办法,在与满者伯夷和满剌加的接战过程中,柳升严令各部人马与敌人接触时不得恋战,稍一接触就选择败退。粮草辎重都不要了,只要将武器装备带回来就行。 各部官兵对于柳升的命令非常不满,不过碍于柳升威望敢怒不敢言。不过众官兵可是憋足了劲儿,等着给土人来一下狠的。 不同于以往的战争,这一次的战争与这些卫所兵息息相关,因为这里是他们新的家园,他们在这里经过两年的耕耘,就是最普通的人家也能随便吃饱肚子。 这在大明的时候,想都不敢想。他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对朝廷的暗暗抗拒,到现在的真心感谢,转变的一点儿都不突兀。 每年粮食能够种植三季,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旧港的气候,旱季种一季棉花,剩下两季都种水稻。 棉花是经济作物,收成之后由官府统一收购,百姓们再从官府手中购买日用百货。 目前的旧港还没有开放私人贸易许可,大明的商人来到旧港所有的货物必须卖给官府,如果不卖官府也不为难你,交了入港费之后你就可以走了。想去哪里交易都可以,不过海军却不会提供保护。 想要海军保护就要再掏一笔护卫费用,旧港官府就是靠着这样的垄断,赚得盆满钵满,不但不用朝廷补贴,还能向皇帝的内帑缴纳税款。 总体来说旧港的物价除了粮食不值钱之外,什么都是值钱的,物价要比大明高上不少,不过百姓们丝毫没有觉得这也得物价不合理。 他们知道他们用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万里迢迢从大明运过来的,难道还能按照大明的价格卖吗? 再说他们现在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是托了皇帝陛下的福,若不是皇帝陛下将他们迁徙到外膏腴之地,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海外还有如此肥沃的土地。 听说这卖货挣到的钱最后都要交给皇帝,咱老百姓现在日子好过了,让皇帝陛下多挣点钱有什么不好! 现在土人要来夺走他们的好日子,那怎么可以,一定不能让土人占了他们的土地,说什么也得把土人伸出来的爪子给剁了。正好家里还缺几个耕田的奴隶,耕牛可是很贵的。 士兵们的士气很高,这让柳升有些意料之外,在他看来这些军卒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这辈子都有可能回不去祖宗的坟茔之地,应该是极其厌战才对。 他将这不解向刘观请教,刘观哈哈大笑道:“柳将军有所不知,在旧港的普通百姓在大明都是中人之家,换句话说就是旧港就没有穷人(安南迁徙过来的劳改犯不算),这些人在旧港过上了好日子,已经把旧港当做了家园,他们不是在为朝廷打仗,他们是在为他们自己的家园拼命!” “是谁说的海外都是蛮荒之地,对外用兵就是穷兵黩武,陷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下回老夫再听到这些话就叫来几个旧港的百姓打他们的脸,一群井中之蛙,朝廷落在这些人手中早晚出事!” 刘观听着柳升的话异常的尴尬,在没有来到旧港之前,他也认为天下最好的地方都让大明占了,其余边边角角不过是些蛮荒之地。 难怪陛下现在越来越不待见儒学了,儒学一家独大太久已经失去了进取之心。 不过有些人是真迂腐,有些就未必了,他刘观可不相信这沿海地区的士绅们不知道海外之利,可是为什么开海他们反对的最激烈呢? “柳将军!现在最要紧的是打赢这场仗,您可别小瞧这些土人的战斗力,他们大多数都是好勇斗狠,悍不畏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升老脸一红说道:“某家正是因为重视敌人,才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将这些土人引诱到对我方军阵有利的平原地区,只要土人远离密林,某家就办法让他们有来无回, 某担心的不是与土人正面对决而是担心土人钻进密林不好清剿,这一战争取要将土人的脊梁骨打断。” “柳将军的战阵只才老夫不担心,老夫担心的是将军不知这旧港的天时,如今是七八月份,正是一年中下雨最多的时候,将士们弓弦都软了,火药都湿了,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将士们手中的刀枪!”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皇家银行 除了封赏之外,皇帝要求旧港上下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全据苏岛,这个岛非常重要,扼控着满剌加海峡,未来整个大明对西洋的贸易都要走这条海峡。 不把这条海峡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总感觉自己的卵蛋被别人捏在手中。 宣德三年尽管大明对外还有零星的战争,然而皇帝陛下的内帑已经开始充盈起来,宣德四年的新年大朝会上朱瞻基高调宣布:“从今年起朕不在花朝廷一文钱,军队的供应也不在用朝廷的一颗粮食,所有的供应全部由内帑进行拨付。” 若是放在一年前,文官们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定是弹冠相庆,皇帝不花国库的钱,他们下手的机会就多了。 可是今年所有的文官都发现了一件事,他们的税收至少少了一成。至于为什么会少,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敢说出来。 皇帝放弃了国库的收入,同时也就放弃了义务,朝廷再有什么为难之事,想要皇帝出内帑可就难了! 这两年群臣看着皇帝又是经商,又是征收商税,海外收入更是大笔大笔的进账,要说群臣不眼红那是假的。 可是他们要是与皇帝争这些利益,就得把他们说法推翻,先把自己的脸伸过来左右开弓抽上一顿。 他们永远是对的,怎么可能会错? 朱瞻基可不管这些人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筹备的大明皇家银行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一旦银行开始营业,就意味着大明开始从铜本位,变更成银本位货币。白银将会成为大明的主要结算货币,铜钱只能用作辅助。 为了筹备银行,朱瞻基将宝源局进行彻底的改革,把一些非货币铸造和印刷的部门全部剔除出去。比如说铸造火炮的部门给了皇家制造局,铸造烛台、首饰的部门归到了针工局。 只留下了货币制造功能,作为皇家银行的下属机构。 皇家银行的定位在朱瞻基看来,挣钱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控制货币的发行,调控物价。 朱瞻基惯用的伎俩就是一个新生的事物还未出来之前,造势已经开始了。 连续一个月的邸报上都在刊登着皇家银行即将成立的消息,银行是个什么东西老百姓不知道,不过从字面上看不难理解应该是跟银子有关的生意。 一家商行成立并不会引起多少波澜,可是皇家银行的成立就不一样了,银行回面向所有百姓,只要百姓将自己家的银子存进银行,银行就会给利息。 什么时候存钱还能给利息了,以往老百姓担心钱财放在家里不安全,想存到钱庄里,人家钱庄是要收保管费的。 “莫不是骗人的吧?”有人质疑。 很快就被人怼了回去,皇帝陛下什么时候骗过咱老百姓,就说这京城里现在青皮混混都绝迹了,只要发现有人敲诈勒索,举报给路口的巡警铺子,很快里面的捕快就会将敲诈勒索之人抓起来。 朝廷现在正在修京城到南京城的官道,这可是要用无数的人力去填的。这些敢于挑战王法的混混,只要被抓住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修路工地。 老百姓切实感受到了新皇帝登基后给大家带来的好处,在皇帝的鼓励下,京城出现许多作坊,这些作坊解决了很大一部分的京城就业人口。 老百姓虽然还是很苦很累,但是终于不用再为一日三餐犯愁。这样的皇帝竟然有人质疑,老百姓怎么可能不怼回去。 不管百姓信还是不信,皇帝要开银行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先在京城传播,又经过路人沿途的传播,在银行开业之前。两京一十三省稍微大一点儿的城池,都已经知道了皇帝陛下要开一个叫银行的铺子。 朱瞻基要得就是这种轰动效应,这就是广告效应,在京城百姓的期待中,皇家银行在宣德四年三月初九正式开业。 为了这一天,宝源局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首先最难的是制作银币的冲压设备。本来宝源局给出的方案是如同铜钱一般铸造,却被朱瞻基一口否定了。 朱瞻基给出的要求是外观必须漂亮,还要防止奸商从银币上刮银,造成银币分量不够。铸造出来的东西沙眼太多,外观也太过粗糙,根本就不是他理想中的银币的样子。 为了这套冲压设备,宝源局的工匠愁白了头发也没想出来,最后去请教皇家制造局的工匠们,皇家制造局的工匠提醒他们,要想冲压银币,人力肯定是不行的,要利用机械动力。 为了给宝源局的工匠做出示范,特意让他们去看永定河畔看了制造局的打铁设备。宝源局的工匠恍然大悟,原来可以这样啊! 有了思路以后剩下的就是如何进行制造,对于工匠们来说反倒是不难了。 经过数次修改之后终于大明朝第一枚银币诞生了,银币背面是代表华夏的龙图腾,同时也象征着皇权。银币转圈一圈防止刮银的锯齿,整个银币看起来要比以前那些银饼子高级多了。 银币正面四周写着宣德通宝四个年号印迹,中间无孔写着“壹两”两个字。样品制好之后呈到皇帝面前,朱瞻基拿起银币看了看发现外观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 拿到嘴边吹了一下,放到耳边竟然没有听到响声,朱瞻基暗自嘀咕:难道是后世的人在骗人吗? 忽然他想到后世的银币可是掺了铜的,掺铜的目的主要是提高银币的硬度,纯银太软了,制成银币容易变形。 朱瞻基两手捏住银币的两边使劲儿一掰,发现银币竟然弯了,果然少了哪一道工序都不行。 当然加入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挣钱,一两银子兑换一个一两的银币,凭白的就用一钱铜换了一钱银,这生意当然是可以做的。 以后皇家银行单是一个银币兑换就能让银行赚得盆满钵满,更别提以后将会开展的贷款、汇兑等业务,哪一样不都是最挣钱的生意!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开业大吉 管理着宝源局的太监看见皇帝将银币掰弯,顿时吓得跪地磕头求饶:“奴婢该死!请皇爷恕罪,再给奴婢一次机会,一定将这银币造好!” “行了,起来吧!朕又没有怪你,不过这银币这么软可不行,朕听说在银子里加上点铜,能够提高硬度,你们可以试试,先按照银九铜一的比例制造,不行再调整比例!” 管事太监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躬身说道:“是!奴婢这就回去试验,明天就把样品给皇爷拿来!” “不用着急,慢慢来!不要因为赶工再出了什么差池,万事开头难,等到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就好了。” 有了皇帝的鼓励,很快银铜合金的银币制造出来,合金制造出的银币硬度很强,管事太监甚至用钳子使劲儿的掰才能将银币掰弯。 这才放下心来,将银币呈给皇帝检验。这一次的银币终于达到了皇帝的要求,一两面值的银币制造出来之后,接着开始制作“半两”、“一钱”面值的银币。 “壹两”这个面值太大了,不适合小额交易,老百姓更是用铜钱,一辈子也未必用上几回银子。 货币最大的用处是方便流通,制作成大面值的银币看起来倒是好看,并不实用。 壹两面值的银币是用来进行大额交易的,老百姓平常买个油盐酱醋,大多数还是使用铜钱,一钱银子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大额货币。 三月初九这天早上辰时初,位于棋盘街上的皇家银行大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老百姓都在翘首以盼,想看看这皇家银行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终于在辰时二刻的时候,银行紧闭的大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两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从银行紧闭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棉布半截衣,下身穿一条黑色的直筒裤子,月白色的半截衣的下摆扎进了裤腰里。脚上穿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头上戴着一顶圆筒带边沿的帽子,直观上给人一种精神利落的感觉。 这两人出来以后冲着围观的百姓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让人顿生好感。两人齐齐冲着百姓拱手说道:“各位乡亲对不住了,都请往后让一让,请大伙低头看地上白灰漆出来的白线,大家都退到白线外面。一会儿门口要放炮仗,离得近了别被炮仗伤到你们!” 百姓们倒是挺识劝,毕竟出来是看热闹的,被伤到可就不好了。 看到百姓退到了安全线之外,两个年轻人拍拍手,几个汉子抬着一筐炮仗走了过来,用竹竿一一挑了起来。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停止,不一会儿工夫银行门前就已经硝烟弥漫,空气中散发着火药的尿骚味。 炮仗声停下之后,一队舞狮舞龙的杂耍队伍进入场地,开始卖力的表演。在舞狮舞龙队伍的锣鼓声中,一队人马悄然的站在了安全线上。 在老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这些军卒将安全线内外隔绝开来。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铜锣声,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微胖男子,穿着五爪金龙袍,站在皇家银行的牌匾底下大声宣布:“朕宣布!大明皇家银行开业了!” 说完之后,男子一把抓住用来扯掉牌匾上的红绸的绳子,露出了‘大明皇家银行’六个暴发户意味极浓的烫金大字。 老百姓反应过来,竟然是皇帝陛下亲自主持开业典礼。顿时人群中就沸腾了起来,没想到还能见到皇帝陛下,这回去以后能够吹半辈子的牛皮! 皇帝都亲自来主持开业典礼,这银行还能骗人吗? 简短的开业典礼结束之后,银行的大门打开,负责安保的军卒撤走,只留下了身穿两截衣的银行职员维持秩序。 老百姓们大多数都是在看热闹,真正来存钱的没有几个,等到开业典礼一结束,有些人就已经离去。也有一部分带着忐忑的心理的百姓,想看看有没有人进去存钱。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一个老头挎着一个包袱走进了银行的大门。有认识老人的人不由惊叫道:“那不是老杜吗?难道他要去存钱吗?” 老杜是城南一家早点铺子的掌柜,当初京城京城进行工商管理登记的时候,老杜就是第一个去办理的工商营业执照。 自从办理了工商营业执照,照章纳税之后,老杜发现从前来铺子里要钱的青皮混混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些收取规费的衙役胥吏也不见了踪影。虽然每月要按时纳税,挣到手的钱反而比过去多了。 老杜是灵醒之人,知道这一定是官府的管理起了作用,是官府将那些青皮混混给压制住了。那些青皮混混已经不敢再在大街上撒野,就连那些胥吏衙役也被官府给清理了。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是皇帝陛下力主收商税,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受了皇帝的恩惠,就要想办法报答。皇帝高高在上,自己哪有见到皇帝报答皇帝的机会。 正愁着没有机会报答皇帝陛下让他杜三环家里过上好日子的机会,皇帝陛下要开银行的消息传到了老杜的耳朵里。 皇帝陛下是没钱了吗?竟然要亲自出来做生意。皇帝陛下缺钱的忙咱老杜是一定要帮的,拿定主意的老杜就等着皇家银行开业的这一天。 老杜刚一踏进银行的大门,就看到大门里面站着两排人,穿着与刚才外面的人一样的两截衣。对着老杜鞠躬行礼道:“客官!欢迎光临!” 声音整齐而洪亮,吓了老杜一跳。老杜连忙抱紧怀里的包袱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人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道:“大叔!别紧张,这是我们银行的待客之道。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老汉是给皇帝陛下送钱来了,你们能帮老汉把钱送给皇帝陛下吗?” “为何要给陛下送钱,我们这里不是接受捐款的善堂,大叔若是存钱我们可以帮您办理,捐款我们这里可办不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存款贷款 老杜一听说这银行不能将钱交给陛下,有些失望地说道:“既然给不了陛下,那就算了吧!老汉再想想别的办法!” “大叔为何要给陛下送钱,若是理由充分,我们倒是可以让您见到陛下,亲自将钱交给陛下!” “真的吗?”老杜激动了,若是能跟皇帝陛下面对面的说上几句话,就算明天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的钱陛下肯定是不会收的!” “老汉家里是开朝食铺子的,自从皇帝陛下开始征收商税之后,老汉铺子里再也没有来过青皮混混和胥吏衙役,除了皇帝陛下定下的商税之外,老汉没有多花一文钱。 一年下来,比没有收商税之前多挣了不少钱,老汉明白这是托了皇帝陛下的福,皇帝陛下是收了我们的税,可是也在保护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如今听说皇帝陛下不再花朝廷的钱了,老汉想着皇帝陛下不花朝廷的钱,手里肯定没钱了,穷谁也不能穷了皇帝陛下啊! 老汉钱也不多,总能给皇帝陛下添个针头线脑吧!” 老汉的话说的很诚恳,这是因为新政实实在在的给百姓带来了好处,才让像杜三环这样受益的百姓心存感激。 银行职员知道这老汉就不是来存钱的,有这样忠于陛下的百姓是国朝之幸。 一人去后堂禀报,皇帝陛下这会儿还真没走,他想看一看银行今天开业有没有人来存钱。 听到银行职员的禀报,皇帝陛下乐了,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瞧瞧,朕都成了弱势群体了,有人来给朕捐款了。把人叫进来吧!” 老杜经历了一生中最严格的搜身,就差连最后一条遮羞的亵裤给扒了下来,负责搜身的是两个面白无须说话有些娘娘腔的人。 老杜忍受着屈辱配合着这两个人搜身,两个人动作很快,一会儿工夫便将老杜的全身上下搜了一个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带着老杜来到后堂。 进了后堂之后,带路的两人低声喝道:“低下头跪下!不许抬头冒渎天颜!” 老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听着有人说道:“你们是干什么,吓唬一个老人家干什么,快把人扶起来!” 那两个带路的人赶紧又把老杜扶了起来,老杜依然低着头不敢抬头。就听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听说老人家想给朕捐钱,可有此事?” 老杜愣神的工夫,旁边的人提醒道:“皇爷问你话呢!” 老杜激灵一下,原来这就是皇帝的声音啊,听着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呢! “小人不敢说捐,只是想表达一下对皇帝陛下的感激之情,没有陛下的新政就没有小人如今的好日子。” “没有人指使你吧?” “没有!绝对没有,小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老杜又着急又害怕,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出这个头做这个事。如今不但没有获得感谢,还受到了质疑。 “老人家别害怕,朕就是随便问问,谢谢老人家对朕的关心,不过现在还不缺钱,老人家的钱还是自己留着给家人花吧! 若是家里有闲钱用不上,也可以存在银行里,利息是一年三十文钱给息一文钱。不过这钱存到银行一年之内就不能动了,等到了结息日期,若是不想继续存下去,银行就会连本带利结算给你。” 听到皇帝也说存钱能够得利息,老杜原本半信半疑的心里,现在完全相信了。 “皇帝陛下,这银行真的给利息吗?小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帮着保管钱还给钱的。” “千真万确,不过你要是存活期,随时支取的话,就没有利息了。具体的你可以去问柜台,这个定期的存款也是分时间的。 另外你若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也可以向银行贷款,年息不会高过一成。一年之内利息不会再重复计算利息,一年期满你可以选择连本带息一起归还,也可以申请先把利息还了,本金转到下一年再还。” 年息一成,这可比大户人家放的印子钱利息低多了,还不是利滚利。而且手头紧居然还能先把利息还了,本金还能继续贷下去。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这对于做生意之人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谁没有个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以往的印子钱都是九出十三归,一年下来利息不翻倍那才怪了。 不过银行贷款这么优惠,肯定会有条件的吧,不然有人贷了款恶意不还怎么办! “皇帝陛下,这银行贷款还真是好,不知可有什么限制条件?若是提前还钱利息怎么算?”老杜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句话就问出了贷款的关键条件。 “这贷款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贷的,不然钱花完了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银行还不得亏死。 想要贷款必须要有抵押物,比如房产等高价值产业,若是恶意不还钱,银行是有权将贷款人的抵押物没收的。 对于提前还钱者,年息分成十二个月,贷了几个月就付出几个月的利息,没有任何其他条件。” 皇帝的话说的很直白,老杜听得很明白,皇帝陛下开的这个银行也是用来惠民的,有这样的皇帝是老百姓之福啊! 出了后堂老杜就做了一个决定,既然皇帝陛下不缺钱,那自己就把钱存到银行里,以后有钱就把钱都存到银行里。 转到营业大厅里,银行职员把他接引过来,老杜问道:“后生!去哪里存钱?” “大叔!您看到这些窗口了吗?” 老杜点点头道:“看到了!” “从一到十号窗口都可以存钱,今天是银行第一天开业,人有些多,您需要耐心排一下队。” 老杜看到各个窗口上确实都排了不少人,就挑了一个相对人少的窗口排在队伍后面伸着脖子向前观看。 每一个排到窗口的客人,都要问上半天话,窗口内的职员不厌其烦的给这些客人讲解银行的规矩,即使问的再多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杜存钱 终于排到了老杜,银行窗口职员微笑着问他:“大叔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啊?” “老汉要存钱!” “欢迎大叔选择大明皇家银行进行储蓄,现在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几种我行推出的存款项目,首先我行推出了一款短期存款项目,以三个月为期,开户需要存款一百文,年息是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一百文存三个月利息是四分之一文,您要是存四百文三个月能得到一文钱的利息。 这个项目主要针对客户手里有闲钱短期不用,可以放到银行里获得一点利息。若是存的多了也是一笔小收入,总比放在家里一文钱不挣要强得多。” “老汉不要存短期,老汉要存长期,你们最长能存多长时间?” 窗口职员愣了一下,今天接待这么多的客户,还没有一个客户主动要求存长期的。现在这个老头竟然主动要求存长期,这让职员有些愣神。 毕竟老百姓都是只看眼前利益,每一个人都希望尽快看到利益,老百姓更希望今天存进去明天就能看到收益。 窗口职员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赶紧微笑着说道:“大叔!我们现在最长可以存一年,到期之后可以转存。年息是三十分之一,也就是说您存三十文钱到银行一年就有一文钱的利息。” “那老汉就存这一年的定期!”说着老杜就将斜挎着的包袱解下来,从窗口自递了进去说道:“后生包袱里的钱全存了!” 窗口职员将包袱接过来打开一看,包袱里全部都是小块的银子,有些银子因为时间太久没有在倾银铺重新熔铸,表面已经发黑。 拿着这些银子先是演过成色之后,再用小称称重,一共称出十两二钱银子,称重过后窗口职员再次向老杜确认道:“大叔!您确定您这十两二钱银子全部存一年的定期吗?” “老汉确定!” “那好嘞!我这就给您开存单,存单您可要收好了,一旦丢失了存单您的钱想取出来可就费劲了。为了保证您在出现任何意外的时候都能取到您存在银行的钱,请您出示您的户贴!” 老杜已经习惯了现在在京城衙门办事的规矩,那就是必须要提供户贴,户贴最大的用处就是证明你是哪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老杜拿出户贴交给职员进行登记,职员登记完老杜的个人及其家人信息之后,将存单开具出来后,说道:“大叔您的存单开好了,一共是十两二钱银子,一年的利息是三百四十文。您核对一下是否有误!” 老杜摆摆手道:“不用核对了,老汉信得过你们!” “不行的大叔,这是我们的工作流程,您必须要核对您的单据。活要干的明明白白。” “那好吧!老汉就看一看!” 接过存单对了一下数额,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问道:“后生!没有任何问题,老汉可以走了吗?” “大叔您稍等一会儿,活还没有干完呢!您先把存单给我,接下来我们要为存单设计密押!”说着窗口职员递上一本最新版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继续说道:“大叔这本书您随便选页码然后再选择一个行数,最后在从上向下数一下第几个字。选择完成后一定要记住您的密押,这是取款时的重要证据。” 老杜随便翻了一页,选择好了密押。一切都做完之后,窗口职员请老杜在存单和密押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这才算是将一单存单完成。 业务完成之后,窗口职员对老杜说道:“大叔!您今天是第一个进行大额存款的客户。银行送您一个银行会员标志,凭着这个标志,您来银行不管办理什么业务都不用在普通窗口排队,有专门为您这样的会员客户服务的窗口。” 老杜虽然不懂什么叫做会员,但是也能明白这会员其实是享受特权的。对于任何特权华夏百姓都愿意享受,华夏百姓就是这样一边骂着特权,一边又想自己享受特权。 最后窗口职员拿出一套银币来请老杜观看,银币的面值分别是‘一两’、‘半两’、‘一钱’,一共三枚。 老杜看着银光闪闪的三枚银币,不解地问道:“后生这么好的钱,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叔!如果您的十两二钱银子,全部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兑换成这样样式的银子,您愿意吗?” “后生莫不是在说笑,这样好的钱怎么可能一比一兑换老汉的银子,人家又不是傻子。” 窗口职员尴尬一笑道:“大叔,这是真的,以后这银子啊全部要统一成您看到的样式,未来买东西不会再出现花钱还要称重的麻烦。” “不称重怎么知道给的银子够不够称,万一缺斤少两老汉的买卖不就黄了吗?” “大叔,这就是这套银币的最大作用,买大件东西的时候,您可以用一两面值的银子进行花费,买小件东西的时候就可以使用这一钱的小面值银币。 若是买个针头线脑的东西,那就还是使用铜钱交易,铜钱也有三个版本,分别是当十文铜币、当五文铜币和当一文的通宝。 所有这些钱币都是可以互换,一两面值的银币可以换两个半两的银币,一钱的银币可以换十个当十的铜币。当十的铜币可以换十文‘宣德通宝’。” 老杜一听朝廷又要出大钱,顿时急了,连连摆手道:“朝廷可不能出这坑害百姓的大钱,这不就是向百姓敛财吗?” 窗口职员微笑着说道:“皇帝陛下怎么会干出如此不得人心之事,这当十也好当五也罢,分量都是十足的,制造当十与当五的铜钱只是为了方便百姓花销,更便于统计和计算。”说着窗口拿出了新的铜钱样币请老杜观摩。 “原来是这样啊!”老杜掂了掂铜钱的分量,质感十足,一枚当十的铜钱绝对抵得上十枚宣德通宝的重量,上下相差不了多少分量。 老杜发现这新式的铜币无论是色泽还是样式都非常的新颖,而且铜币的边缘还做了防止磨损的花纹,这样一枚铜币投放到市场上一定能够受到百姓的欢迎。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银币兑换 银行开业第一天,围拢在银行周围的大都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真正选择存钱的百姓很少,一方面是大家都在观望,看看银行说的存钱给利息是不是真的。另一方面就是老百姓还都是很穷,谁也不愿意拿出自己的血汗钱去冒这个险。 银行的开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朱瞻基却一点儿都不着急,等到第一批存款的人尝到甜头,后续存钱的人会越来越多。 银行的主要盈利模式是放贷,只要有人急需用钱,自然会想到来银行碰碰运气。 与此同时银行还推出了银币兑换业务,所有人都可以拿自家各种形制的银块来银行进行免费兑换。 银币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市场的好评,毕竟比起黑乎乎的银块,白亮亮的银币看起来更吸引人。 反正是免费兑换,一两换一两,咱也不吃亏,而且这银币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好计算,省去了用称称重的麻烦。 用称称重总会出现一些重量上的争议,商家与顾客都是不胜其烦。而银币上面已经标注好了重量,一两就是一两,一钱就是一钱,找零都非常方便快捷。 尤其是商家在使用过银币之后,发现了这银币的便利性,更是不愿意再使用块状的银子。 银币的使用以一种让朱瞻基感觉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普及,朱瞻基为了确保兑换,可是提前备足了一千万两的银币。 然而这一千万两的银币没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兑换出去,造币厂为了供应市场的需求,开始全力制造银币。一个月的兑换下来,光是银铜差价就让朱瞻基足足赚了一百万两银子。 这还真是暴利啊!朱瞻基不禁感慨,难怪后世那些开银行的哪一个都是富甲一方,甚至都可以称作富可敌国。 赚取到利润的同时,朱瞻基也发现了这里面的隐患,若是士绅大户也发现了这铸币的利润,纷纷私造货币怎么办? 这种私造的货币,不仅质量上得不到保证,而且还会影响到皇家银行的信誉,毕竟在货币市场上有一种现象叫做劣币驱逐良币。 老百姓花钱的时候一定是先把手中破损的钱花出去,然后才会花好的钱币。时间一长好的钱币就会沉淀在百姓手中,市场上流通的都是劣质的钱币。 为此朱瞻基下了一道措辞非常严厉的圣旨,大明的造币机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明皇家银行,任何其他人私自造币一经查处——诛九族! 这道圣旨公开刊载在了大明邸报上,不敢说做到了人尽皆知,也做到了大明有点儿身份之人都知道了皇帝的这份旨意。 没有人会怀疑皇帝的决心,虽然他们现在看不到造币的利润点在哪里,不妨碍他们知道造币是有利润的。 不然以皇帝那商贾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强硬的做出表态,朱瞻基的这份圣旨不但没能够阻止造假的出现,而且还给造假者提了醒。 未来的好长时间,锦衣卫与东厂都在为抓捕造假者而奔波。 造假者很容易就能知道银币利润的秘密,银和铜的熔点不一样,只要放在火上一烧也就一清二楚。 不过由于造假者并不知道宝源局造币厂的银币是冲压出来的,他们还是使用模具铸造,制造出来的成品不但外表光泽度不够,就是银币上那些防伪的标志也是粗制滥造。 用过真银币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真假,不过即使是是如此粗制滥造的银币依然有市场空间,甚至一些奸滑的商人故意使用伪造的银币。 老百姓拿到这些伪造的银币去交税,结果被官府拒收,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打击伪造货币,一方面是维持大明皇家银行的权威,另一方面也是保护百姓避免弥受损失。 在锦衣卫与东厂联合执法下,连续端掉了多个造假的黑窝点,将这些黑窝点连根拔起,并且牵连了他们的九族亲族。 皇帝的重拳出击,让这些想捞偏门的人明白过来,皇帝是真敢杀人的。 同时邸报上公开刊登出,只要造假者亲族举报造假者,不但不会受到惩罚,还会得到相应的奖励。 就这一条可就让造假者,不敢轻举妄动,你造假获利亲族不一定有好处,可是犯了事亲族却要跟着倒霉,人家凭什么不举报你。 群臣没有想到一向表现的仁慈的皇帝突然亮出了锋利的獠牙,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敢于私铸银币、有能力私铸银币的人是什么人,背后又站着什么人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无非是都想着皇帝吃干的,大家伙怎么也得跟着喝点汤吧。没有想到皇帝做的这么绝,不但连汤都没喝上,而且锅都让皇帝拔了。 这些参与了私铸银币的人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偏偏这时候发现了宗室中竟然也有一家在私铸银币。 锦衣卫在南昌查到了改封到南昌的宁王府在私铸银币,而且数额巨大,劣质的银币不但开始在江西布政使司流通,甚至还流通到了相邻的省份。 群臣顿时来了精神,不让老爷们挣钱,那老爷们就弹劾你家里的人,看你皇帝怎么办? 若是皇帝不处理你家里的人,那就难以服众,文官们就有话说,你是皇帝不假,可是你总不能杀光天下人吧! 若是处理的宗室,别说是杀人了,就是夺爵圈禁都会有人职责皇帝不顾亲情,刻薄寡恩,连亲人都如此对待,更何况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外人。 一时间弹劾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入内阁,又被内阁转入乾清宫。 乾清宫中朱瞻基看着这些送进来的奏疏,表面上大发雷霆,心中却是暗暗高兴,正愁着如何敲打这些藩王呢,宁王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范安!” “奴婢在!” “把所有弹劾宁王的奏疏打包起来给宁王送去,交待去传旨的人,给朕傲慢一些,不要怕得罪宁王。朕现在很想知道宁王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是!” ……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宁王 宁王朱权本是太祖皇帝分封的几大塞王之一,在朱棣靖难之役的时候,被朱棣使用手段将朱权绑架在自己的战车上。 一场靖难之役打完,朱权发现朵颜三卫不是他的了,就连大宁城他也回不去了,朱棣如愿以偿登基当了皇帝。而为朱棣立下大功的宁王却因为封地问题一直对朱棣耿耿于怀,甚至可以说是怀恨在心。 当然也不能怪朱权新生怨恨,老子本来没打算造反,在大宁待得好好的,被你绑架到了北平,在你朱棣平分天下的蛊惑下,跟着你造反。 结果天下打下来了,你却翻脸不认人,别说平分天下这种离谱的话,就是想要换一个好一点的封地都不可得。 这种事换到任何人的身上都会很不舒服,可是朱棣当了皇帝之后大权在握,整个天下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朱权自认为现在已经无法与皇帝抗衡,便乖乖按照朱棣的安排去了南昌就藩。然而不死心就是不死心,在朱棣还活着的时候,朱权还比较踏实,他知道比心狠手辣,下手果决他不是他的四哥的对手,在朱棣活着的时候,一直用琴棋书画、道家学说来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 终于熬死了朱棣,朱权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一有机会就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宁王造反的心结一代代的传了下去,终于在正德年间付诸了行动,然而这个时候大明出了一个大牛,这个大牛影响了大明以后几百年,这个人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当时是汀赣巡抚,在宁王起兵的第一时间就被王守仁扑灭,就连宁王朱宸濠也成了俘虏。 从此宁王一系在大明除名,这个家族从到了南昌之后,就一直在做着造反的准备,不过可惜的是,老朱家都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朱权在朱棣活着的时候是不敢表露出任何非分之想的,而这个时候的宁王因为两代帝王先后驾崩,让他心底的小心思又起了波澜。 对于私铸银币这事,朱权根本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都是老朱家的钱,谁挣不是挣呢!可是等到皇帝痛下杀手开始对私铸银币者进行狠辣打击的时候,朱权害怕了。 朱棣在世时已经把各个藩王的护卫削了又削,如今的各个藩王手中已经没有一支完全效忠于藩王的军队。即使是效忠藩王的军队,藩王造反也不一定会跟着。 朱权是带过兵的人,自然是知道军队的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训练。没有一支至死不改效忠的军队,怎么敢起兵造反。 想要训练一支忠诚而战斗力强大的军队,钱粮就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朱棣虽然这些年在政治上对他打压,但是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亏待他这个立下大功的兄弟。 即使藩王的生活再富贵,一涉及到军队这种吞金兽的花费可就不够看了。所以捞钱就成了宁王府的首要任务,皇帝推出银币之后,让宁王看到了其中的利益。 别人即使造银币最多也就掺上二成铜,而宁王府直接掺了三成,铸造出的银币颜色都变了。 宁王府就是拿着这样的银币采购物资,老百姓不愿意收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的银币,便会遭到宁王府的毒打。 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使得整个南昌府地区民怨沸腾,地方官又无权管理王府事宜,只好将问题上报朝廷。 宁王私铸银币的事现在就是想压也压不住了,带着朝臣对宁王弹劾奏疏的钦使来到了南昌宁王府。 当钦使傲慢的问朱权如何给皇帝交代的时候,朱权吓坏了,他可不相信一个中官在没有得到皇帝授意的情况下敢于对他这个皇帝爷爷辈的藩王无礼。 钦使前来南昌皇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让宁王自己看一下朝臣的弹劾,看一看宁王的反应。 宁王翻看了几本弹劾奏疏之后,吓得魂不附体,他可是知道皇帝对造假者的惩处手段。 朝臣们一个个的都在要求严惩宁王,似乎不严惩宁王就会国将不国。 “公公!陛下是什么态度,可有对公公交代什么?”朱权命人拿出一百两银子,打算贿赂钦使。 钦使看到这银子不是传统的银饼子,而是宁王自己私铸的银币,心中默默替宁王感到悲哀。 都说这宁王善谋,怎么还敢拿这种引发朝廷动荡的银币来行贿,就不怕咱家给作为证据上交出去吗? 其实宁王也很无奈,王府里所有的银子都熔了铸成了银币,一时半刻他就是想拿银子出来,也拿不出来。 钦使想到范公公的嘱咐,态度一定要傲慢,一定要让宁王有种朝廷要对付他的错觉。 “宁王殿下,这是想贿赂咱家吗?” “这点小钱怎么能谈得上贿赂呢,公公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南昌,旅途劳累本王不过是想表示一点儿心意而已!”朱权心中一阵腻歪,这是谁选了这么个二愣子来。 “既然不是贿赂咱家,那咱家就收下了,这银币是宁王私铸的吧,难道宁王不知道这私铸银币是大罪吗?” “公公莫要说笑,本王也是鬼迷心窍,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宁王府承诺所有王府发出去的银币全都溢价收回,绝不让百姓弥受损失!” “宁王如何做,咱家不敢置喙,不过陛下的圣旨可是明确昭告天下,私铸银币者诛九族,不知宁王是否觉得陛下的圣旨是一句空话呢?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无法向皇爷交待!” 面对钦使的咄咄逼人,朱权的冷汗就下来了,真要较真的话,他宁王现在所做的事就是违抗圣旨。 不过朱权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诛杀他,不说这事违反祖制,就是做给其他藩王看,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杀了宁王一系,一定会让藩王人人自危,单一一个藩王无法与朝廷对抗,若是所有藩王都与朝廷对抗,就会是下一个靖难之役。 “公公一路旅途劳顿,本王已经安排了客房,公公可稍事休息一天,本王明日给公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正文 第三百章 宁王谋反 钦使倒是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也确实有些劳累,宁王的话正合他的心意,稍加推让就欣然住进了宁王府的客房。 稳住了钦使,朱权把五个儿子召进书房,将下人打发出去,关上房门。命心腹太监守在门口说道:“祸事来了!” “那个崽子他还敢把我宁王一系怎么样?父王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就等着朱瞻基出招就是了。 他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宁王一系连根拔起吗?”世子朱盘烒说道。 “大哥想的太简单了,可有朱高煦的例子在前,难道我们一大家子也要跟那朱高煦一般被赶到蛮荒之地做野人吗?”新昌王朱盘炷立刻就拿朱高煦的例子反驳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任由朱瞻基宰割吗?” “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不能盲动,要搞清楚朱瞻基的意思,是想借着这件事敲打我们呢?还是借机继续削藩?”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想借机削藩了,我宁王府的护卫已经从三个卫缩减到了一个卫,再削下去我们还有什么?”临川王朱盘烨插话道。 朱权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只削护卫,让我们父子做个富贵闲人到好了,为父看来,那家人是想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啊! 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那阉竖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私铸银币诛九族,难道朱瞻基想要诛我们九族吗?” “父王放心,太祖祖制可有规定,只要藩王不谋反,任何人不得对藩王加以刑罚,朱瞻基难道还敢擅改祖制吗? 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看他朱瞻基能拿我们怎么样?”世子朱盘烒继续说道。 “朱瞻基让那个阉竖来南昌就是为了吓唬我们父子,他想看我们出错,只有我们出错他才能进一步对我们采取行动。 这朱棣的崽子别的没学会,朱棣的阴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现在我们最难的是如何给朝廷一个交待,让朝廷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父王且安心,待儿子私下里去找那阉竖套一套话,看看朝廷的底线是什么?” “也好!你晚些时候代表我们宁王府拜访一下皇帝钦使,也是应有之意。阉竖少有不贪之人,今日大庭广众之下给钦使送银子确实有些唐突,私底下只要这阉竖愿意为我父子说句好话,多给他点钱算什么!” “是!” 朱盘烒出了书房去客房拜访钦使,朱权父子几人在书房中继续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责难。 朱盘烒来到客房,让下人通报宁王世子前来拜访。 钦使只是派一个小宦官出来请朱盘烒进去,居然没有出来迎接。 这让朱盘烒心中怒火升腾,这阉竖竟然如此无礼。 朱盘烒压压心中的火气,随着小宦官进了客房,钦使迎在会客室门口冲着朱盘烒拱手道:“琐事缠身,未能亲迎怠慢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公公说笑了,是小王来的不是时候,影响了公公的公务,该恕罪的是小王才对!”朱盘烒忍着心中的怒火,脸上还得带着微笑与钦使虚与委蛇。 钦使哈哈一笑道:“世子请!” “公公请!” 二人互相谦让一番,把臂一同进了会客室,落座之后朱盘烒说道:“宁王府比不得宫中,如有慢待之处,还请公公海涵!” “咱家是带着钦命来得,可不是为了享受而来,有间屋子能够遮风挡雨就已经很不错了,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知陛下可对公公有过什么交待,只要是陛下吩咐的我宁王府一定照做,绝不让公公为难!” “皇爷也没吩咐什么,临走的时候就对咱家说要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朱盘烒就是一皱眉。这要是依法办事,老朱家可就没人了! “我大明可是以孝治国,不知这法大还是孝大?” “这个咱家哪里知道,咱家就是皇爷的一个奴婢,皇爷怎么吩咐,做奴婢的就怎么做!” 朱盘烒试探了半天也没试探出什么内情,不是他试探不出来,而是这钦使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范安故意找了个愣头青,只告诉他宁王府私铸银币犯了错,让他送奏疏的时候态度傲慢嚣张一点儿,其他的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就现在朱盘烒试探出来的话,有好多都是这钦使自己的脑补的,他连皇帝都没见着,皇帝怎么可能给他交待事情。 朱盘烒试探半天什么也试探不出来,下意识的就以为这阉竖的城府深沉,不好对付。 回到书房将与钦使说过的话与朱权等人说了一遍,其他没有营养的话父子几人全部忽略了,只记住一句关键的依法办事。 父子几人不寒而栗,朱权颤声说道:“看来朱瞻基小儿真想要老夫这一家人的命啊!” 几个儿子也乱做一团,一夜都是惶恐不安。 第二天,南昌城就出现了宁王要造反的流言,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说宁王不满太宗皇帝当初没有按照承诺平分天下,太宗在时宁王不敢造次。 太宗已经驾崩几年,现在的皇帝毒死父亲登上大位,得位不正。更是放逐亲叔,实属不忠不孝之辈,有何颜面再坐在龙椅之上! 这些流言里夹杂着宫室密辛,最是狠辣,这样的流言如同百姓绝对制造不出来。 江西布政使司赶紧一封八百里加急奏疏送往京城与南京两地,三天之内南京与京城就前后得到了宁王要造反的消息。 顿时朝廷上下一片哗然,纷纷要求严惩宁王,杀鸡儆猴。不然哪个藩王心生不满就造反,大明王朝永无宁日。 皇帝陛下这一次从善如流,下旨调动南京周边军队由魏国公徐显宗挂帅征讨宁王。 南京比京城得到的消息更早一些,南京兵事的负责人主要是两位,一位是南京兵部尚书,一位就是坐镇南京的魏国公徐显宗。 南京这边得到宁王叛乱的消息,就已经开始准备兵马,只等皇帝圣旨一到就出兵南昌,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对策 朱权听到城内传出他要造反的消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有造反的心思,可是从来都没有表露过啊! 这是什么人在恶意陷害宁王府,可是这陷害却让朱权有口难辩,而且流言的内容几乎就是他朱权内心的想法。 朱权很想大吼一声:“对!这就是老子的真实想法!” 然而这个时候他是真心不敢造反,毕竟现在的宁王不是朵颜三卫在手的时候,王府护卫就只有一个卫五千六百人,名义上是自己的护卫,实际上兵权还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护卫指挥使上。 指挥使的任免升迁的权力都在五军都督府手里,指挥使虽然不敢得罪王府,也会尽心尽力保护王府安全,可是若是宁王造反指挥使第一个就会站到朝廷一边。 朱权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这是要将他宁王一系逼上绝路啊! 几个儿子也慌了神,南昌城可不是他宁王府一手遮天的地方,宁王造反的消息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官府快速送往朝廷,朝廷可不管宁王造反之事是否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朱盘炷气急败坏的说道:“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们就真反了得了!咱把那指挥使诓进府中,他要是从了我们就让他继续带兵,若是反对我们就杀了他祭旗。 还有那个阉竖,小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连他一起杀了。” 朱权上来就是一个嘴巴,打得朱盘炷一脸懵逼,我不就提了个建议吗?不同意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你这个逆子,你想死可以自己死去,别拉着其他人一起跟你做垫背的。这些年老夫一直宠溺着你们,让你们留在王府不用去你们自己的藩地就藩,你们真的以为朝廷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吗?” “父王息怒,四弟也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眼下举旗确实是最错误的选择,正好给了朝廷查办我们的一个借口,儿子算是看明白了,皇帝安排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内宦来南昌,就是想要激怒我们,让我们情急之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如果儿子猜的不错,外面的谣言一定是锦衣卫的人散播的,没有朱瞻基的授意他们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栽赃陷害我们。 我们私铸银币本就犯了朱瞻基的大忌,直接打了皇帝的脸面,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我们就连汉王的待遇都没有了,毕竟汉王是皇帝的亲叔叔,而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宗室。” “我儿说的不错,我们安插在朝廷的眼线也回报说,朱瞻基的几个弟弟到现在都被皇帝留在京城,不让他们就藩,理由是太后不想让儿子们离得太远,想见都见不着。 不过依为父看来,这朱瞻基完全是不想封藩,他想改太祖的祖制,汉王远窜南洋只是开始,看着吧!我们的这位皇帝陛下,是想把所有宗室都赶到南洋去。 你们信不信,老夫只要上疏认罪,请求封藩南洋,外面造反的谣言就会烟消云散,皇帝也会表示对我们私铸银币之事既往不咎!” “父王英明,不过眼下咱们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应对朝廷对流言的反应,您说朝廷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不用想,我们就在南昌城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吧!在朱瞻基眼中我们造反与否的真实性并不重要,他只要制造出我们造反的效果就行。 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贪利私铸银币,给朱瞻基对付我们提供了突破口,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去把钦使请到正殿上来吧,本王要正式跟这位钦使谈一谈。” 不一会儿工夫钦使就被请到了宁王府正殿,已经提前在正殿等候的朱权,一见到钦使便跪倒在地哭道:“公公救命,本王冤枉啊!” 钦使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来敲打宁王府的,可是也没说要宁王的命啊!怎么睡了一觉起来,这宁王就喊上救命了。 “宁王这是何意,咱家一个奴婢哪里能救得了您的命,咱家不过就是一只学话的鸟而已!”钦使赶紧侧身避开宁王的行礼,伸手将宁王扶起来。 “公公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城内到处都在传本王要造反的消息,本王是贪财不假,可是本王没有造反之心啊!估计现在送往朝廷的奏疏已经在路上了,用不了多少天朝廷的大军就会兵临南昌城下,公公可要给本王做个证,本王绝无造反之心。” 钦使脸上的冷汗下来了,他是有些愣,可并不代表他傻,真傻也混不到他现在的地位。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牵扯上谋反这两个字,那就绝对没有好下场,除非是真的造反成功了。 自己一个天家奴婢,别看出了宫人五人六的,可是在宫中,二十四监任何一个太监,少监都比他大,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 再说自己做了证之后,万一真查出宁王是真谋反呢? “宁王说笑了,咱家怎么知道您有没有造反呢,咱家来宁王府的差事就是给您送弹劾奏疏,并将您的言行举止禀报给皇爷,其他事咱家一概不知,也一概不管!” 似乎是已经意料到钦使会说什么,朱权继续说道:“公公误会了,本王只是希望公公在南昌看到的情况真实的禀报给陛下,陛下如何处置那是陛下的事!” “这是自然,咱家当然要如实禀报,哪里敢欺瞒陛下,还请宁王放心,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皇爷乃是圣明之主,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公公所言极是,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钦使在寒舍盘桓几日,等到朝廷大军到来之时,本王会自缚双手迎接王师,还请公公能够仗义执言,本王感激不尽!” 钦使明白了,这宁王是想把自己留在宁王府,当做一根救命的稻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宁王认为朝廷要拿他开刀呢?他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之间闯进了一个政治旋涡当中!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反杀 不管钦使愿不愿意,他知道自己现在走不了了,只能留在宁王府中等待朝廷来人。 私铸银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对于天潢贵胄来说,那就是一个屁。 只要宁王不犯错误皇帝还真就拿他没办法,顶多罚个俸禄以示惩罚,可是藩王依靠的是封地的税收,俸禄还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宁王造反的传言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王造反这件事的真假都已经不重要,朝廷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对宁王进行惩罚的借口。 相信宁王朱权也看清楚了这一点,可是他现在已经无法自辩,你要是不谋反,朝廷给你的俸禄,以及你的封地的收入,难道还不能满足宁王府日常的开销吗? 宁王府私铸银币捞这么多钱想干什么?没有造反这件事,还能说是自己贪财,现在有了造反的谣言,再说贪财这样的鬼话还有谁信。 宁王府现在已经是风雨飘摇,钦使感觉自己留在宁王府吉凶难测,于是向朱权表示自己的差事已经完成,该回京向皇帝复命了。 宁王当然不会放他离去,一把拉住钦使的手说道:“公公既然来了南昌,就在南昌多盘桓些日子,本王陪公公游览一番滕王阁,感受一番我西江文教。” 钦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眼下没有撕破脸皮,就只能在这宁王府与宁王一家子虚与委蛇,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 钦使知道,朝廷在其他事情的反应上很慢,但是在涉及到造反的问题上,反应是极其迅速的,相信用不了几天朝廷的大军就能来到南昌城下。 在提心吊胆的等待了十几天后,朝廷大军出现在了南昌城外,徐显宗看着毫无设防的南昌城,有些发懵。 他虽然年轻,洪熙元年才袭爵成为了新的魏国公,一天仗都没打过,但是身为军功勋贵子弟,最起码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这南昌城哪里像是要造反的样子,正在徐显宗犹豫不决,是否该进城的时候,江西布政使司的大小官员都迎出了南昌城。 双方一见面,互相一询问才明白,所谓的宁王造反并没有真的施行,而是城中有流言蜚语在传扬宁王要造反的消息,地方官不敢担责任,第一时间向朝廷禀报了宁王造反的消息。 至于宁王为何没有举旗造反,地方官的说法是有可能宁王发现事情败露,偃旗息鼓暂时不造反了。 反正只要朝廷没有宁王造反的证据,就不能拿宁王怎么样,他是宗室,是皇亲国戚,享受着天然的政治优待。 不过既然来到了南昌,徐显宗显然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回,不然怎么会有功劳到手。 在地方官的引导下,徐显宗带着大军就进了南昌城,快速的包围了宁王府。 宁王府占地面积不大,本来是原江西布政使司的衙门改建,很快就被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权看到大军将他的王府围住,便带着一家老小齐刷刷的跪倒了王府门前,摆出一副任打任骂样子。 徐显宗赶紧上前把朱权扶了起来,说道:“老亲王,您快起来,这天下除了陛下可没人敢受您这一礼!” “罪臣是戴罪之身,魏国公也是皇亲国戚,有什么受不起的!”朱权话有些夹枪带棒。 徐显宗也不以为意,笑呵呵说道:“老亲王有没有罪那是陛下说了算,皇帝的圣旨没下来之前您还是我大明的宁王殿下!” “老夫不过是砧板上的鲶鱼,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徐显宗知道这老头心里有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直接吩咐道:“来人!将宁王殿下一家保护起来!” 一队人马将宁王府上下全部控制了起来,正在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魏国公啊!奴婢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您在晚来一天奴婢怕是就没命了!” 徐显宗就见宁王府的人群中跑出一个太监服饰的人,冲着徐显宗就跪倒了地上。 “你是何人?” “奴婢乃是内宫监的宦官,奉了皇爷的旨意给宁王传旨,谁知这宁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不但不让奴婢返回京城,还把奴婢扣在了宁王府,您若是在晚来一天说不定奴婢就被祭旗了!” 这一刀捅的可够狠的,只要证实这个太监是哪一天来的南昌城,进的宁王府,就能证明宁王有没有留难钦使。 钦使是代表皇帝陛下来的南昌,可是带着仪仗的,寻到沿途的百姓一问便知。 钦使办完差事是必须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复旨的,若是无故迁延时日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略一查证就知道钦使并未说假话,确实是在王府逗留了多日,至于为什么逗留这么长时间,宁王府可就有口难辩了。 朱权没想到这钦使答应的好好的要为自己作证,可是见到朝廷大军立马翻脸反咬一口。 气的朱权指着钦使怒骂道:“你这阉竖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你信誓旦旦要为老夫证明老夫没有反心,到现在却出尔反尔,这世上怎么能有你这厚颜无耻之徒。” “咱家无耻!你把咱家困在宁王府不让咱家困在王府,不让咱家回京交旨,宁王殿下可知失期是什么罪行?咱家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麻痹你这个乱臣贼子罢了。 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私铸银币就是为了筹措军费,这是朝廷发现的早,让你没有机会举起反旗,若是朝廷发现的晚了,整个江右之地还不让你祸害的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 钦使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戳进了朱权的心窝子里,有些话就是他的内心所想,这个阉竖难道有读心之术,不然怎么知道孤的心中所想。 朱权一阵慌乱,又急又怒之下,一股火攻上心头,嗓子里一阵腥咸,一股鲜血喷出口中。 几个儿子一看老爹被这个太监气的当场吐血了,顿时也没了所谓的涵养,指着钦使破口大骂道:“姓金的,你个卑鄙无耻的阉竖,父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金英 姓金的太监名叫金英,现任司礼监右监丞,他与阮安、范安等人一样都是当年张辅平安南阉割的安南相貌清秀的男童。 金英别看外表憨憨,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谁要是相信他这副模样,那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勾心斗角的后宫,没有一定的心机能够爬上司礼监右监丞的高位,早知道这个位置在上升一步可就是秉笔太监,名副其实的内相。 当范安安排他前往南昌宣旨,并嘱咐他态度一定要傲慢一些的时候,金英就知道宁王已经遭到了皇帝的忌恨。 让进行没想到的是皇帝这是打算把宁王往死里整,等他听说了南昌城里有了宁王要造反的流言。他就知道这是锦衣卫在推波助澜,自己进入南昌的一举一动估计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当宁王留下他,希望他给宁王一家作证时,金英就做好了反咬一口的准备,他是内宦,吃谁的饭,帮着谁干活。 就这么简单一个逻辑,金英的实名举报让朱权有口难辩,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扣下皇帝的钦使干什么,难道就凭着你是亲王,就能为所欲为,让在京城等待消息的皇帝多等上一些时日。 朱权听到金英倒打一耙就知道自己一家子全完了,现在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憨货,谁想到这根本就是个毒蛇呢? 徐显宗虽然年轻,但毕竟是世家子弟,在待人接物上完全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尽管宁王府有造反的嫌疑,徐显宗也没有难为他们一家子,只是将他们关在一个院子里,防止他们逃跑,或者出什么意外,其他待遇完全是以礼相待。 朱权一家子在被关的院子里一商量,到这份儿上了,还是服软吧! 当天晚上,朱权就写了一封请罪奏疏交给了徐显宗,与徐显宗的奏疏一起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与南京陪都。 奏疏送到京城之后,朱瞻基召开朝会询问群臣的意见,宁王之事该如何处置,杀人肯定是不行的,天家怎么可能用刑呢? 可是宁王府好歹也是一大家子差不多上百口的人,若是不能妥善安排,肯定会引起藩王震荡。 群臣商量了半天,有人认为前有汉王之例,不如也把宁王改封到南洋如何? 这条建议一出,群臣一致赞成,将人一脚踢到南洋,眼不见心不烦。 朱瞻基心中暗笑,这帮大臣现在也是学坏了,自己将二叔封到了南洋,他们都认为这是变相的发配,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汉王现在的日子过的滋润着呢。 连续两季的粮食丰收,让汉王国再也不为肚子之事发愁,就是最普通的小卒家里都有两个土人奴隶为他们耕种。 现在的汉王国百姓主要就两件事,一件事就是监督奴隶耕田,另一件事就是出兵抓捕奴隶。 粮食多了吃不了不要紧,朝廷的海军宝船队一来,有多少粮食都能给拉走。换回来的是瓷器、布匹、铁器、农具等生活必须品。 汉王岛发现的铜矿也在朝廷的组织下开始了开采,这是一个富铜矿还有伴生的银矿。对于大明和汉王岛来说,铜和银就是钱。与朝廷进行三七分成,汉王国也有不小的进账,藩属封国不允许私自铸造货币,所有的货币都要朝廷铸造,这些铜想要变成百姓认识的铜钱,还得运回朝廷进行铸造,然后把铜钱运回来。 当然有个折中的方法就是,属于汉王国的那份铜料,按照分成规定,由朝廷收购,直接给予银钱。 汉王朱高煦现在不但不觉得自己是被放逐了,反而觉得是大侄子再照顾他,给他选了个这么好的地方,除了热点之外,就没有别的毛病。 朱高煦现在迷上了造船业,他把所有的财政盈余全部投入到了造船事业上。如今的汉王国已经能够造出一百料以上的桨帆船,只要继续努力下去,早晚都能造出能够远航的大海船。 朱高煦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驾驶着汉王国自己造的大海船返回大明,向大明朝那些认为自己是个混人的人证明自己也是能够管理好一个国家的。 可是群臣并不知道海外的真实情况,除了被贬谪强迫出去的,有哪个人愿意出去的。 既然大家都统一了想法,朱瞻基正好可以顺水推舟,一副巨大的南洋地图挂在墙上,朱瞻基指着巴拉望岛这个大岛说道:“大家说这里怎么样,据郑和说这个大岛至少有我大明两府之地,虽然岛上没有多少人口,不过人少不是更容易经营吗? 宁王不是想当皇帝吗?在这个岛上,别说是想当皇帝了,就是想当玉皇大帝都可以!” 群臣自然不会反对,反正是流放你们家的人,愿意流放到哪里就流放到哪里,只要不在大明境内就行。 朱瞻基也是够狠的,这个岛子在后世都是以原生态文明于世,若是容易开发,早就被人开发出来了。可见朱瞻基对宁王一系的怨念到底有多深,宁王一家加上心腹之人也就千人左右。这点人只要朝廷不给予帮助,早晚会自己走向灭亡。 朱瞻基虽然不待见这一家子,但是去了南洋那就是为大明子民开拓生存空间,朝廷肯定不能袖手旁观。该给的帮助还是要给予的,比如为宁王提供保护的那一个卫就会全部连同家属迁徙到这个岛上。 这样一来宁王国初始人口就会有一万多人,对于统治管理这样一个岛屿已经足够,要想增加人口那就要看自己的努力了。 在南昌的徐显宗很快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要求魏国公安排人马护送宁王一家,以及宁王护卫及其家属前往上海海关,等候海军船只的到来。 宁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之后,哈哈大笑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焉知我们到了南洋之后不会有好的气运。连朱高煦那个二愣子都能在南洋活下去,我宁王府也一样在南洋活得好好的。”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怼 宁王一家在上海没等多久,很快海军的舰船就靠上了上海的码头。 周忱作为上海最高长官已经迎在了码头上,郑和身手依然矫健,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快六十岁的老人。 郑和与周忱已经非常熟稔,二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周忱可不敢对郑和有任何的轻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皇帝陛下对郑和都是敬重有加,以郑和的功绩若不是内官的话,封侯封公都不在话下! “恂如!宁王一家子到了吗?” “已经到了十多天了,就等着郑公的船队一来就能装船起运。” “这宁王算是把陛下得罪大了,就那个岛想要开发出来可太难了。” “为何啊?与汉王殿下的封地有所不同吗?” “当然不同了,汉王殿下那块封地就咱家都羡慕不已,到底是亲叔叔,陛下舍得给好地方。 只要肯下力气经营,几年之后,汉王国可比大明富裕多了。就封给宁王那个岛,也就东南角有一小片平原还容易开发一些,其他地方山林密布,蚊虫滋生,人进去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更何况开发了!” “自作孽,不可活!陛下推行新的货币本是一件利国利民之事,并且在邸报上诏告天下,发行银币的机构只有一家,那就是宝源局。 可是这宁王却公然挑衅皇权的威严,你说皇帝陛下不整他整谁!” “宁王只能自求多福了,恂如带咱家去见见宁王殿下吧!” “郑公请!” “恂如请!” 朱权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郑和,心中的委屈之感顿起,一把拉住郑和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马公公!孤冤枉啊!” “殿下!冤不冤咱家说了不算,您自己做过什么相信您还是清楚的。咱家这么说吧,就算您真的造反陛下都未必有现在生气。 您算是碰了陛下的逆鳞了,陛下对货币改革那是超乎寻常的重视,谁碰谁死,为了新货币能够顺利发行,陛下准备了三年。 可以说咱家这些年出海都是为了陛下的货币改革做准备,好容易陛下手里有了一点儿本钱,能够推行新的货币政策,您不但不帮忙,还要拆台,您说陛下能不生气吗?” 朱权有些不服气,争辩道:“这银币谁造不是造,本王造银币又不是不花银子,难道只有朝廷造的银币才能叫银币吗?” 郑和也不跟他硬怼,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币递给朱权说道:“殿下的银币若是能造成如此模样,咱家拼了这条老命也替殿下分说一二,殿下扪心自问您造的银币百姓愿意收吗?” 朱权老脸一红,强自嘴硬道:“太祖他老人家打下江山,还不兴他的子孙占一点儿朝廷的便宜,那太祖他老人家打下江山图个什么?” “殿下可知私铸银币是什么罪吗?您要不是皇室宗亲,您犯得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不过改个封地,至少您一家子还活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私铸银币不过是挣点银铜差价,朝廷能损失什么,以孤看来就是皇帝陛下看我宁王一系不顺眼,想打压我宁王一系。”朱权根本不懂什么叫经济之学,兀自觉得是皇帝小题大做,为了陷害他不惜给他扣个谋反的罪名。 周忱跟随皇帝时间长了,对皇帝的经济理念知道的多一些,插话说道:“殿下此言差矣!下官请问殿下,对于百姓来说,为什么会相信朝廷?” “百姓不信朝廷难道想造反吗?如此刁民就应该派兵全部剿灭!” 周忱狐疑地看了看这位号称多谋善断的宁王殿下,这不像是一位智者能够说出来的话。 “殿下真是这么想的吗?若是天下人都不信任朝廷,难道朝廷还要把天下百姓全部杀光吗?” “怎么可能会出现天下百姓都不信任朝廷的事?” “不可能吗?若是不可能就不会有改朝换代的事发生了,大明亡了对宁王殿下可有好处?” 朱权本来是在跟周忱打马虎眼,可是却被周忱逼到了墙角,他总不能说大明亡不亡跟本王有什么关系的浑话。 “周忱!你少在本王面前危言耸听,铸几个银币就能亡国了,你当我大明是纸糊的吗?” “殿下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若是天下藩王都如殿下般不顾全大局,百姓逼到绝路,自然会揭竿而起,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不是说一说的。 殿下不妨想一想,南昌城的百姓可有拥护殿下者,殿下铸造劣质银币已经让南昌乃至整个江西苦不堪言,你做下的恶事老百姓第一恨的是你,第二恨的就是朝廷。 最终老百姓还是把矛头指向朝廷,逼反了百姓对殿下可有好处,老百姓攻下南昌,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这样的藩王。” 朱权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指着鼻子指责过,气得单手戢指周忱怒道:“你这酸儒,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孤如此说话!” “下官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殿下觉得下官说的不对,大可以反驳下官,只要殿下说的对,下官愿意向殿下赔礼道歉。” 宁王哪里能挑出周忱的毛病,他所做的事根本拿不到台面儿上来说,无非是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而有恃无恐。 朱权不愿再跟周忱说话,继续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他把矛头指向郑和说道:“马公公也是来羞辱本王的吗?” “咱家可没那闲工夫,海军船只已经靠岸,咱家是来提醒宁王该上船了。陛下还在等着咱家回禀宁王就藩的消息,宁王还是抓紧时间上船吧!”郑和的身份决定了他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怕,他现在即使朝臣,又是天子家臣。 朱权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局势,若是强行耍赖,只能是自取其辱。还是乖乖的上船吧! 皇帝圣旨上所说的宁王岛到底在哪里,他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去了那个岛上如何生存也是毫无底气。 好在皇帝陛下没有抄他的家,几十年的积蓄还是有点儿财力的。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宁王岛 看着宁王府大包小包的东西,郑和好心提醒道:“宁王殿下,咱家不得不提醒您一下,您所占用的船只都是要收费的,多占一艘船只您就要多出一份钱。这长途运输的费用很贵,咱家劝您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您还是留在大明委托一可靠家人变卖,最后带着银子或者你们积蓄的物资去就藩,不然您会后悔的。” 朱权一听发配老子还要让老子掏路费,顿时毛了,直接一甩袖子,说道:“不去了,让朱棣的孙子来杀了老夫吧,反正老夫也不想活了!” “殿下不要太过火,不然咱家很难做!刚才的话咱家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若是再有类似的话,咱家可以保证殿下全家一个都活不下来。”郑和的脸沉了下来,直接用上了最严厉的敲打。 朱权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这要是让朱瞻基抓到更大的把柄,说不定还真的把他全家都灭了。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到了藩地再慢慢积蓄力量,总有一天宁王一系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别人朱权信不过,他只信任自己的世子,于是他问郑和:“马公公!老夫留下世子处理财物琐事可好?” “留下谁是殿下自由,咱家干涉不了,不过咱家提醒您一句,不管谁留下,他所谓的世子郡王的爵位统统作废,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行动,若是被人举报用宁王府名义作恶,将会以冒充宗室的罪名会受到严惩。” “你……”朱权一股火顶到脑门子上,什么时候老朱家子孙,不能承认自己是朱家子孙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权叹了口气:“罢了!我儿抓紧时间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就赶紧离开大明吧!” “是!父王赶紧上船吧,别让郑公公等太久!” 朱权老泪纵横,他知道自己这一登上海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回到大明的机会了。 突然朱权双膝跪地,双手匍匐在地嚎啕大哭道:“父皇!儿臣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几个儿子赶紧将老父亲搀扶起来,朱权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的登上了海船。 海军船队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在一个多月后靠近了此行的目的地——宁王岛(巴拉望岛)。 经过一段时间晕船的适应,朱权已经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自从出了澎湖巡检司,朱权就再也没有看到陆地。 现在终于看到了陆地,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拉住钓鱼的郑和问道:“马公公!这陆地可是老夫的封地?” 郑和点点头道:“确实是!不过现在我们还在这个岛的北面,咱家给您选择的登陆点在岛子的东南边,只有那边才是平原地区,更适合耕种生息!” 朱权眼巴巴的看着这个郁郁葱葱的岛屿,问道:“这个岛子有多大?可有一县之地?” “何止一县之地,就是一个府也没有这么大啊!此岛从东北斜插向西南,长约八百多里,最宽的地方大约有八十里左右!” 朱权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岛有多大,然后问道:“岛上有民几何?耕地几何?” “岛上可能会有一些连衣服都没学会穿的土人,耕地一亩都没有,要等到殿下登岛之后自己开垦!” 一听这话,朱权的冷汗就下来了,这要是被丢到这个岛上,就算上岛开始开垦荒地,种上粮食,要想收获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跟着他下南洋的这一万多人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朱权狐疑地问郑和:“朝廷打算饿死老夫吗?” “殿下说得哪里话,朝廷若是想让殿下死何必大老远把您拉到这里?” “那老夫这一万多人上了岛后吃什么?” “咱家的船上给殿下带了足够殿下手下吃一个月的粮食,当然这些粮食殿下一样要花钱购买。” 这个时候朱权哪里还在乎什么钱的事,他看出来了,等到上了这个岛后银钱就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若是这些银钱能够换来粮食,所有钱都用来换粮食他朱权都乐意。可是郑和只能给他提供一个月的口粮,一个月后那可就又要面临缺粮的境地。 一个月后就算有地可耕,也长不出粮食来。事关生死,朱权急切的问道:“那一个月之后呢,老夫这一万多人难道就等着饿死吗?” 郑和哈哈大笑道:“殿下可知汉王如今封在在哪里。” 汉王就藩汉王岛是邸报公开刊载的,朱权当然知道。可是汉王岛在哪里他可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不过郑和既然如此一问,那说明朱高煦肯定离这里不远。 “难道朱高煦那小子也封到了这附近了吗?” “离殿下的藩国还有不到一千里的海路,海船航行一天一夜差不多也就到了。殿下的粮食缺口完全可以求助于汉王殿下,咱家可以给殿下当个中间人。” 一听一天一夜就能到了汉王的封地,朱权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能让老夫去汉王封地看看吗?” “您若想去,等到你们登陆上岸之后,殿下就可以跟着咱家去一趟汉王岛!” 海军船队绕过宁王岛与一个小岛(利纳帕坎岛)中间的海峡,沿着海岸线来到一处天然的港湾(公主港),郑和下令道:“导航员放下小船,前方探路!” “是!” 负责检查水文的导航员放下小船乘着小船向岸边划去,一边走一边用竹竿做下记号。只有水深够深的时候,才会用长竹竿做下标记。 很快小船就划到了岸边,导航员纷纷弃船登陆,第一艘满载护卫人员的海船优先驶进港口,直到走到最后一根竹竿的地方,大船放下铁锚。 海军官兵放下小船开始用小船向岸上运送护卫,这些护卫上岸之后就会跟着先期上岸的导航员去砍树。直到简易的栈桥修好,大船才能靠向栈桥。 朱权看着海军官兵指挥着宁王府护卫有条不紊的忙碌,不禁感叹道:“真是隔行如隔山,老夫想不到水师靠港竟然也是一门技术活!” “熟能生巧罢了!海军下南洋大多数地方都没有现成的港口,只能自己上岸搭建港口,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土人的快乐 等到海军官兵将栈桥搭建好以后,所有非必要人员全部下船,踏上陆地之后,朱权彻底绝望了。 原本的一点儿侥幸心理,现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朱权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向林木深处走了一段距离,除了偶尔窜出的野兽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 就这样的环境,要想获得耕地首先要把这些树木砍伐掉,然后还要将树根挖出,然后将土地翻耕平整之后,将土地中的杂草草根清楚干净,这样的土地才算是初步开发出来。 朱权虽然没有种过地,但是农耕民族对种地是刻在骨子里的精通,他能看得出来这里土地开发出来是难得的好地,问题是开发出来要多少时间。 海军只能给他提供一个月的补给,若是在一个月内没有新的补给来源,那么他这一万多人就得饿死一大半。 就算岛上有些猎物野果,那也肯定是杯水车薪,这让朱权更坚定了去一趟汉王藩国的想法。 三天后朱权将岛上开荒的事宜安排给几个儿子负责,搭乘着郑和的座舰继续南下。 这一次海军停靠的地方是原来土人的一个城镇,这个城镇在后世叫做三宝颜。 这里在半年前就已经被汉王国占领,如今的汉王国已经有了新乐安和三宝颜两座城镇,一个王国的根基已经打下。 管理三宝颜的是汉王世子朱瞻圻,三宝颜本身就有不少福建、广东的汉人移民,如今汉王国打过来,这些汉人一点儿都不高兴,而是非常的惶恐。 在朝廷看来他们脱离朝廷跑到这南洋来,是典型的弃国者,如今朝廷王师打来会不会追究他们的弃国之罪。 这里汉人基础这么好,这些汉人已经形成了宗族,其子弟早已不是第一代到南洋谋生时的样子,他们从大明国内延请落魄的读书人来到南洋为他们教授子弟。 可以说这些汉人的子弟只要稍加培训就能成为合适的官僚,这样的汉人完全可以成为他汉王国的根基,朱高煦怎么可能会怪罪他们。 打下三宝颜之后,朱高煦就贴出了安民告示,并且颁下招贤令,只要觉得自己有才华都可以到汉王世子那里报名,经过考核之后,只要符合条件,都会量才使用。 就这一条完全打消了汉人移民的疑虑,华夏人自古以来的官本位思想,让他们纷纷将自己的子弟送到汉王世子府。 朱瞻圻在老爹的吩咐下,所有来应募的汉人子弟全部留用,当然这些人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还需要进行培训之后才能分派到各个岗位上。 看到郑和到了,朱瞻圻一点汉王世子的架子都不敢摆,迎到码头上率先向郑和行礼道:“晚辈拜见郑公公!” “行了,别弄这些虚礼了,汉王殿下呢?” “父王在新乐安城,晚辈已经派人禀报父王,用不了几天就能赶过来!” “如此甚好,咱家给世子引荐一人,是你爷爷辈的!你可还认识宁王殿下?” 朱瞻圻这才看到郑和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儿,他见宁王的时候年龄还小,根本不能记住宁王的面容。 没想到宁王一系也来到了南洋,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把藩王全部踢到南洋来,并不是单单针对汉王府一家。 远来是客,朱瞻圻赶紧上前行礼道:“孙儿朱瞻圻拜见宁王爷爷!” “免礼!老夫现在就是一个流放之人,不过一罪人尔!” “宁王爷爷,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这话对了朱权的胃口,一直都是看谁都像欠他二百两银子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笑脸。 “孙儿说的不错,我们都是被那朱瞻基小儿暗算,才流落到这烟瘴之地,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到故土,我辈当奋发图强,终有一日我等会堂堂正正回到中原。” 这话朱瞻圻哪里敢接,尤其是当着郑和这个铁杆的皇帝亲信,就算没有郑和朱瞻基也觉得封藩到这汉王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古人云:宁为鸡首,不为牛尾。汉王府封藩到南洋,条件虽然比中原差了许多,但是却有了充分的自由,藩国政事由父王与众位王府重臣议定之后便可实施,而不会受到朝廷的牵制。 父王自从到了汉王岛,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行为也不再偏激,虽然脾气还是一样的火爆,但是却能听得进去劝谏。 如今的汉王岛,除了躲进密林中的土人,平原上的土人已经被汉王国扫荡干净。当然大部分都是抓捕成奴隶,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户家中都有一两个奴隶。 似乎一夜之间汉王国变成了奴隶制社会,更让汉王国惊奇的是,这些奴隶竟然不反抗,也不逃跑,即使是主家不管他们,这些土人还是会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等待主人给予食物。 这些土人奴隶干活的效率与汉人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好在就是胜在听话,安排干什么活从来不讲条件,就是不肯多出力气。 一旦感觉劳累,就是主人用鞭子都抽不起来,唯一好使的惩罚就是用吃饭来威胁。 汉人与土人奴隶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基本掌握了对方品性,双方达成了一个平衡点,汉人主家规定每天干够多少任务,才能有饱饭。土人奴隶们感觉这个任务量自己能够完成,就会认真完成,完成规定的任务之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狂欢。 这些土人为何会如此不思进取,甚至没有任何对权利的欲望,用朱恒的话说就是这些土人就是刚从树上下来的猴子,还没有脱离热衷食物的低级趣味。 他们活着的目标就是吃饱肚子,只要吃饱肚子当不当奴隶无所谓,甚至当奴隶后比他们曾经的日子还更好一些,至少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可吃。 朱权哪里知道汉王国如今的情况,他还以为汉王岛与他的宁王岛大差不离,也是为了填饱肚子而犯愁。 从衣食无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到现在要担心下一顿饭要吃什么而发愁,能不对朱瞻基恨之入骨吗?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三宝颜 三宝颜明显经过了多年的开发,已经有了成片的土地,这些土地都属于汉人移民。 这些移民基本上都是以宗族聚居在一起,族中青壮不但要承担着耕种土地的重任,还要承担守卫土地的重任。 在汉王没来这里之前,汉人在对阵土人进攻的时候并不占多少优势,汉人能在南洋活下来,全靠着勤劳肯干,用汗水浇灌出的财富。 就算如此,他们还要受到土人的打劫,有时候一年的收成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土人全部劫走,因为对抗土人,每一个汉人的宗族每年都会死人,伤残者更是家常便饭。 自从汉王派兵占据了三宝颜,土人打劫汉人的事件再也没有发生,这让这些移民着实轻松了不少。当然汉王打下三宝颜也不是为了做慈善,除了为了抓捕奴隶之外,朱高煦更看中了三宝颜的人才。 在召见这些汉人移民的话事人的时候,朱高煦更是明确表态,以后所有人都必须得向汉王国缴纳赋税。王国征收了百姓的赋税,自然要庇护百姓的安全,未来汉王国保证不会有土人打劫百姓的恶劣事件。 移民普遍已经受够了土人的打劫,虽然汉王国也不是善男信女,也一样要向他们征收赋税,但是汉王国征收的赋税是有数的,也是可控的。 朱权来到三宝颜看到的就是与大明国内差不多的景象,他没想到在这他想象中蛮荒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在朱高煦还未来到的几天时间里,朱权每天都在三宝颜四处转悠。 他将三宝颜与大明国内的地方进行了一些比较,发现这里就如同大明一些大一些的集镇。百姓平时耕作,闲时就会到集镇上售卖自家出产的土产。 不过三宝颜的百姓看起来普遍要比大明境内的百姓富裕,朱权转了几天都没有发现一个面有菜色的人,可见在这三宝颜应该是没有吃不饱饭的人。 百姓都能吃饱饭,听起来是多么低的要求,可是在古代社会却是难以企及的高峰。任何一个能够让老百姓吃饱饭的朝廷,都可以称一声盛世! 朱权忍不住问朱瞻圻:“大孙子!这地方可是你们父子这两年经营起来的?” “宁王爷爷!这地方乃是我华夏先民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我父子不过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你说什么?这里怎么还有我大明百姓,是谁让他们来的?” “确切的说他们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他们是前宋移民,都是为了躲避战乱而来到这里的。筚路蓝缕,创业艰难。老百姓们蹈海而来,结寨自保,时不时还要受到土人的打劫。 百姓们早就期盼着有朝廷来给他们撑腰,保护他们不被土人欺负,我父子的到来正当其时,大军开到三宝颜,老百姓那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朱权听着就是一阵膈应,你都流放到这蛮荒之地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王师。就你家那点儿护卫除了保护你们父子还剩下几个人。 不过这朱高煦父子倒是好运气,在这蛮荒之地居然有这么一处霸业之基,若是仔细经营,不出几年就能兵强马壮,到时候就是带兵打回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孙子,你们汉王国如今有多少军队?” “现在军队数量比刚到汉王岛时少了很多,现在我汉王国常备军只保留了五千人,这五千人是不参与任何耕作生产之事,只专注于训练与作战。 不过每一个村子都会建设乡兵,做为常备军的补充,这些乡兵一旦王国对外用兵,他们将会被征召起来,很快就能编成几万人的大军。 这些乡兵平常时节都是忙时耕作,闲时训练,参加训练的乡兵,个人部分的分配土地免除赋税,不过家人的赋税是不会豁免的。” 这不还是大明的军户制度吗?朱权没有从朱瞻圻的话语中听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朱权除了羡慕汉王国有人之外,对朱高煦的这套军事制度没有半分兴趣。 很快朱高煦从新乐安赶了过来,郑和注意到朱高煦是乘坐着一艘二百料的小海船来的,这艘模仿大明福船建造的小海船,虽然排水量不大,跟大明海军的军舰相比这就是个大号的玩具而已,但是郑和却从这艘船上看出来朱高煦的勃勃野心。 这个汉王殿下也想吃海上饭了,这件事必须要向皇帝禀报,评估接下来汉王国的造船技术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同时朝廷也要评估汉王国发展海贸对大明的影响,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现在的汉王国造船技术想要继续进步没有个十几年工夫是不可能的。 船造的越大,难度是成几何倍数增加,没有外力的帮助,汉王国将船造到五百料已经就是一个极限。除非是得到大明造船工匠的指点,不然一个适航性就能难倒汉王国的一群小木匠。 在三宝颜的世子府中,朱高煦与朱权行礼道:“十七叔怎么也来了南洋,陛下怎么舍得让您这把老骨头受这罪?” 朱权老脸一红,知道自己那点儿破事也瞒不住,便一五一十将自己为何被改封到宁王岛说了一遍,尤其是着重说了皇帝无耻竟然造谣自己将要谋反,最后还被金英那个二愣子摆了一道。 朱高煦哈哈大笑道:“十七叔算是碰了陛下的逆鳞了,陛下最看重的就是造币之类的事,别说您在国内了,就是我汉王国也不准我汉王国私铸钱币,所需钱币必须要由朝廷制作。 至于是什么原因,本王也不知道,兴是陛下就喜欢工匠之事,任何关于工匠的东西陛下都会紧张,您不但私铸银币,而且还要以次充好,完全败坏的是陛下的信誉,您若不是宗室长辈,估计早就给您一条白绫让您自我了断了。” “朱瞻基造的银币老夫看过,制作如此精美的银币哪里还有什么利润,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奇技淫巧之物,这些东西难道真的能够富国强兵吗?”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宰一刀 郑和与朱高煦也看不到这货币制造有什么利益可言,为何皇帝的人如此奋不顾身维护货币尊严,不过以皇帝这些年的作为来看,皇帝认真做的事都是利益相关的大事。 在酒席上,朱权终于对朱高煦说出了买粮的请求,朱高煦一口就答应下来,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给十七叔匀出几个月的口粮。并且表示不用占用大明海军的货船仓位,所需多少粮食都用汉王国自己建造的二百料小船运送。 朱高煦给朱权的粮食报价为二贯一石,而且还不包括运输费用。这与卖给大明的价格翻了十倍,朱高煦也不傻,宁王买粮那就是一锤子买卖。现在不宰一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朱权对南洋的粮价并不熟悉,感觉朱高煦所报的价格也就比大明荒年高个一倍多点。想必朱高煦手头粮食也不宽裕吧! 一想到朱高煦省吃俭用也要给自己挪出几个月的口粮,朱权就感激涕零,顿时就觉得原来这人间还有真情在,我这大侄子还是在乎我的。 想着自己那一万多人,一人一个月一石粮食,一季粮食收获至少也要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这还没算开垦荒地的时间。 朱权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大侄子能匀给老夫五万石粮食吗?” “五万石有点多,不过侄儿就是去抢也给十七叔凑齐了!” 朱权刚想表示感谢,朱高煦旁边一人站起来说道:“宁王、不是下官驳您的面子,我汉王国粮食也不够用,汉王不管钱粮,不知国库中还有多少存粮,若是卖给宁王殿下五万石粮食,我汉王国就会有人饿死,这五万石实在是拿不出来。” 朱高煦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说话的人怒道:“朱恒,孤已经答应了十七叔,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若是物资充盈,孤还要你这个大管家何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天之内你必须给孤把五万石粮食备齐,不然孤砍了你的脑袋!” “殿下!十天之内五万石粮食臣能凑的出来,可是给了宁王我汉王国可就不够吃了,汉王国的百姓才是您的子民啊!” 朱权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朱高煦挥手堵了回去,说道:“汉王国百姓怎么吃饭是你这个管度支的大管家的事,没有这五万石粮食汉王国就会饿死人吗?如果出现饿死人的事件,那也是你这个大管家的无能!” 郑和看着朱高煦与朱恒二人拙劣的表演,也不拆穿。一个让皇帝厌恶的宗师勉强饿不死已经是朝廷最大的宽宏大量了,还想祈求什么? 朱高煦也是知道了宁王为何会来南洋的前因后果之后,才想着狠狠坑宁王一把。 就这样宁王还得感激不尽,当场表示宁王府这么多年别的没存下,金银倒是存了不少,加上运费一石粮食宁王府出三两银子。 “土豪!交个朋友成不?”这是郑和的心声,也是朱高煦的心声。 朱恒也不敢继续装穷,生怕把这样一单十倍利润的生意搅黄了,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一甩袖子走了。 朱高煦尴尬地对朱权说道:“十七叔,侄儿替那个犟种给十七叔陪个不是,还请十七叔见谅!” “老夫不但不生气,相反的还羡慕侄儿有如此忠心的家臣!老夫对高煦能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不胜感激!那朱瞻基小儿恐怕是想把老夫一家人饿死在荒岛之上,老夫偏不如他得意!” 郑和咳嗽一声说道:“宁王殿下慎言,天子对宁王已经仁至义尽,若是您还不知悔改,等待您的恐怕就是刀斧加身了。” 这话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朱权装作没有听出来,尴尬一笑说道:“大侄子!能不能先装船一些粮食,顺带将老夫送回宁王岛?老夫有些不放心岛上的开荒情况,想早些回去!” “十七叔放心,侄儿这就下令调集船只,第一批先给十七叔运送一万石稻米如何?”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谱,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我两家守望相助,互通有无,在南洋为大明守好藩篱!” 三天后朱高煦调集了二十艘二百料帆船,每船装载五百石稻米,开始沿着海岸线北行,这是汉王国海上力量第一次远行。 虽然只是贴着海岸线行驶,天黑之后便下锚休息,但是一路的航行,也为汉王国的航海事业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一些在家门口从来不会遇到的状况,都会在远航中发现。 经过三天的航行,朱权再次踏上他的领地,入眼依旧是一片荒凉,与朱高煦治下的三宝颜相比,这里就是一片穷山恶水。 更要命的是现在已经进入雨季,几乎每天都在下雨,人淋湿了,太阳出来晒一晒也就干了。 可是粮食一旦被淋湿,或者返潮,很快就会生芽,宁王岛上的众人,最先建设的就是粮仓,热带雨林的房屋就地起房潮湿的根本无法住人。 高脚屋就成了民居的普遍样式,好在大明南方也有类似的房屋,没有见过也多少都听说过。 海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可是使用木材建造房屋也要等到木材干透才能使用,于是竹子这种容易操作的材料就成了首选的建筑材料。 朱权离开的十几天的时间里,岛上已经建造起了十几座用竹子为材料的用做储备粮食的仓库。 青壮们还在继续建造新的房屋,在房屋没有建造好之前,所有人都只能睡在用树枝与棕榈叶搭建的窝棚里。 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朱权忍不住泪眼滂沱,老了老了还要再遭一回这样的罪。 几个儿子看到老父亲伤心,纷纷劝慰,世子朱盘烒劝道:“父王!这宁王岛虽然蛮荒,可是我父子却能完全做主,不用看那皇帝的脸色,只要我们父子用心经营,一定会将我宁王国经营的国富民强,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驾海舟打回中原,将朱棣家的子孙拉下皇位,请父王君临天下!” 朱权摇摇头说道:“老夫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早已没了这份心思,老夫是担心你们在这个荒岛上可如何活下去,太祖皇帝的子孙总不能成了野人。”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也先进京 也先跟随着瓦剌的使臣队伍从宁夏城(前文说银川有误,都是一个地方)开始出发,一路向东行走。 蒙古人行走的路线基本上就在边墙的内线,由各个边镇的边军轮流护送。 从宁夏卫一路经过榆林卫、绥德州、在府谷县乘坐羊皮筏子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布政使司,过朔州、大同、宣府从居庸关进入京畿之地。 这些蒙古一路行来路过的都是边鄙之地,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基本上都属于军户屯田的区域,并无多少民户。 也先发现这些地方的百姓贫苦异常,都没有瓦剌牧奴生活的好,心中不禁怀疑,这就是号称天朝的大明吗? 不都说大明境内百姓富足,怎么自己看到的与听说的不一样呢? 年轻的也先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如此贫穷衰弱的大明,为何却能养得起那么大规模的军队,还能有那种比弓箭厉害的多的火器。 直到进入居庸关,来到京城近郊也先才发现原来这里才是大明的富裕之地。京畿之地密集的村镇,连绵不绝的田地,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进入宣府之后,陪同也先的官员换成了对外交往司主事李擎,李擎从现在开始不但要一直陪同着瓦剌使节团队,接下来的互市谈判也是由他全权负责。 这个时候的也先还不是二十年后那个在土木堡一战覆灭大明五十万大军的蒙古枭雄,毕竟是个年轻人,看到京畿之地的繁华,指着官道两旁的村庄不禁问李擎道:“李主事,大明这样地方多吗?” 李擎摇摇头说道:“也就京畿之地好一点,其他地方跟你一路看到的景象差不多,百姓都是艰难求活。大明委实是难啊!” 也先心里就是一动,若是大明都是如此的穷困,瓦剌想要多要一点儿好处恐怕不容易啊! 李擎早就得到了皇帝的交待,不要向这些蛮子展现大明的富有,而是要展现大明的贫穷,让这些蛮子感觉打劫大明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也是让使者一行人沿着边墙东行的原因之一,这些地方都是未来瓦剌有可能袭边的地方,大明一方面展示的是百姓的贫穷,另一方面又向瓦剌使者展示明军的兵锋之利。 这些使者回到瓦剌自然会向脱欢禀报在大明的所见所闻,当脱欢听说大明的边墙之地比瓦剌还穷的时候,而且军队还十分的彪悍,脱欢就会去琢磨打劫大明的边墙到底值不值得。 当也先看到了京城高大宏伟的城墙,彻底被震撼住了,这样一座雄城要多少人才能攻破? 就是把瓦剌所有的青壮勇士都拉出来也未必能够攻上城墙,大明只要守住这座大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与京城相比,一路行来看到的那些城池都是乡下土财主的大院,就算是大同宣府这样的边镇雄城与京城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绕着城墙走了大半圈,从丽正门进入京城,将也先一行蒙古人安置在鸿胪寺理藩院内,李擎进宫去见皇帝。 作为天子近臣,李擎在承天门外等候时间不长,就有小黄门将他领进紫禁城。 虽然是天子近臣,但这是李擎第一次进宫,一路上跟着小宦官,偷眼打量着两边金碧辉煌的建筑,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城门,终于来到了一座宫殿门前。 小宦官嘱咐李擎在门外站着别动,等候皇帝的召见。不一会儿工夫一个熟人出现在李擎的面前,向他招呼道:“李掌柜,跟咱家来吧!” 李擎抬头一看正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范安,如今已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而且还管着东厂,是地地道道的大权在握。 赶紧上前拱手行礼道:“李擎拜见公公,多日不见公公别来无恙?” “托皇爷的福,咱家无病无灾好的很,都是自己人就别来这些虚的了,皇爷还在等着你呢!” “多谢范公公迎接,还请公公头前带路!” “走吧!见过皇爷后,咱哥俩一起喝两盅!” “乐意至极!” 进了乾清宫,李擎偷眼瞄了一下皇帝,赶紧跪地行礼道:“臣!对外交往司主事李擎叩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瓦剌蛮子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下来了,陛下让臣观察那个瓦剌小王子,臣发现这个小王子极其聪慧,若不是年龄还小没有见过世面,在谈判手段上臣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为何?” “从宣府臣开始做他的带路者,一路上这小王子不停用各种方式向臣试探,臣按照陛下的交待刻意引导他,也不知道他对臣的话信了几分?” “像也先这样的聪明人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他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这几天你给他当向导带着在街市上多转转,反正以后都要住在京城,提前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陛下!臣建议这个年轻人不能再让他回到草原了,他在大明待的时间越长,就会对我大明的虚实了解的更加清楚,这样的人不能让他脱离了朝廷的视线,不然他回到草原,对我大明来说就是一个大祸害!” “他回不去了,朕好容易从草原把他弄来,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于他?” “朕就没想过要处置他,只要他能保证与瓦剌部落进行切割,朕还是很愿意用他的!” “臣觉得这人根本就养不熟,占够了便宜就会拍拍屁股走人,陛下没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等到大明与瓦剌谈判结束之后,朕见一见这也先,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先住进理藩院的院子里,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连续多日的奔波,早就让他身心疲惫。 不过刚来到大明的京师,也先很想对京城的多了解一些。路上的汉人官员所说的话,也先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始终认为只有自己亲自证明了的事情才是真的。 休息一晚之后,年轻的也先顿时满血复活,在李擎的陪同下开始了逛街的时光!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也先逛街 在大街上也先的眼睛有点儿不够使了,棋盘街两边除了官邸就是商铺,南来北往各种货物充斥在这京城的繁华之中。 也先看到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要,化身为逛街小达人,可怜了身后的两个跟班,不停的将也先指到的商品买下。 不一会儿工夫,两个跟班的身上就堆满了商品,不由苦着脸劝道:“也先台吉,少买一些吧!” 也先看着两个跟班身上堆着的商品,有些尴尬地说道:“都买了这么多了吗?两个蠢货难道不知道雇个推车吗?” 李擎见多了这些来到大明的蛮夷,哪一个不是见到什么都觉得好,恨不得花光身上最后一个铜子儿! 不过也先的情况是特例,他将要在京城待很多年,也有可能此生都回不去草原,想买东西有的是时间。 “小王子来日方长,这些东西一下子买这么多用不完也是浪费,小王子将要在京城做官,以后有的是时间出来逛街!” 也先倒也听劝,点头笑道:“李主事说的对,以后咱有的是时间闲逛,何必急于一时!” 李擎陪着也先走走停停在大街上闲逛,赶快日头就已经升到正中。几人正好走到了‘全聚德’烤鸭店门前,李擎一看到了自家的地盘上了,便对也先说道:“小王子进去祭拜一下五脏庙如何?” 不说吃饭还没觉得饥饿,一提吃饭也先顿觉腹中空空,不由拍手道:“咱正有此意!” 一顿烤鸭吃完,也先差点怀疑人生,与烤鸭相比自己在草原上吃的那些肉食如同嚼蜡,这天下竟然有如此美味之食物。 如此美味的烤鸭若是瓦剌也有这样的厨子,以后自己回到瓦剌也一样能够吃到如此美味的烤鸭! “李主事,帮个忙把这家店铺的大厨请出来,咱想问他几句话!” 李擎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李擎当掌柜的时候可没少遇到这样的人,以为自己有点后台背景,就敢在店里公然讨要大厨。 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送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想从里面出来,不花个倾家荡产也得伤筋动骨。 后来京城的大人物都知道这家店的后台是谁,便再也无人敢到店里闹事。 李擎调离烤鸭店已经一年多了,如今的掌柜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算得上是李擎一系的人马。 掌柜的被喊了过来,看到竟然是李擎坐在那里,刚想上前施礼,被李擎一个眼神制止。 掌柜能够被李擎看中,并委以重任肯定是八面玲珑之人,李擎的一个眼神掌柜马上会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我这位朋友想要问问贵店的大厨可否割爱转让,我这位朋友愿意出高价!” 掌柜稍稍打量了一下也先,从服饰上就能看出这是个蒙古蛮子,京城蒙古鞑官不少,尤其是三千营主要军官都是收编的蒙古人,京城百姓对蒙古人并不陌生。 看到一身蒙古袍装束,留着辫发的也先马上明白这是一个蒙古贵人。 “回客官,大厨是小店的核心机密,不会向任何人转让!” “咱安排个厨子到你这里学一学这烤鸭的方法,如何?”也先插话道。 “客官说笑了,您学了这秘方与小店转让大厨有何区别,小店当然是不愿意的,多少钱都不行!” 被掌柜直接拒绝,也先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掌柜怒道:“你这商贾好不晓事,咱又不是不给你钱,你这个店一年能挣多少钱,咱给你双倍如何?” “客官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还会跟你一个小小的商贾说虚的吗?” “小店去年一年的纯利润是十五万贯多一点儿,就算十五万贯吧!” 也先一听十五万贯脸马上就绿了,这要是双倍出钱就得三十万贯,也先要是真敢拿三十个贯买个厨子,脱欢能用鞭子活活抽死他。 不是说瓦剌拿不出三十万贯的财物,而是用三十万贯买一个厨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也先强自嘴硬道:“胡说八道,这么一个酒楼一年竟然能够挣十五万贯,你蒙谁呢!” “客官这话就不对了,小店一年有多少利润,您完全可以查账,若是账目不对,小店免费让您的厨子学这烤鸭秘方!” 李擎赶紧替也先打圆场道:“小王子刚才不过是戏言尔,第一次吃到烤鸭这种新奇的食物,就想知道这烤鸭是如何制作,既然涉及到秘方,我等就不问了,掌柜的忙你的去吧!” 也先尴尬异常,自己这是伸出脸让人家使劲儿的抽,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那脸可就丢大了。没想到大明一个小小的酒楼一年的利润都有这么多,这样的酒楼大明得有多少,如今看来这大明是真的富裕啊! 吃过一顿午饭,李擎结完账后带着也先又去了一趟‘保洁日化’,在看到‘保洁日化’排队购买产品的人群,也先好奇地问道:“李主事,这些人为何要排队?” “商品少,买的人多,只能排队购买,谁排到了就是谁的!” “这里是卖什么东西的?” “女人用的东西!比如净面的香皂、脸上涂抹的雪花膏、能让人通体生香的香水,哪一样都让富家千金,豪门夫人趋之若鹜。 为了能够买到货,她们的下人一年四季都在‘保洁日化’的门口排队,更有一些二道贩子,这些人在这里找到了商机,排队购买到商品转手加价卖出去,那些没有买到商品的大家闺秀也不在乎多加一点儿钱买到自己心仪的商品。 小王子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排队的人,有好些都是二道贩子,他们每天不干别的,就是靠着这个谋利。” 也先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卖东西还能有如此的卖法,可是在作坊为何不多造出点儿货物,人人都能买的到岂不是卖的更多! “李主事,这作坊里的货物为何不多造一些?” “小王子有所不知,这保洁日化所造的商品材料难得,每天只能生产那么多,作坊也是没有办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诏见 李擎其实并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让自己陪同也先逛街,一个蛮夷而已,就算再聪慧也不过是个聪明点儿的蛮夷。 事实证明,在大明繁华的街市中,也先表现的是一个十足的土包子,比乡下人进城强不到哪里去。 别人不明白,朱瞻基却是非常清楚经济碾压的可怕性,后世的六零后到八零后这两代人最是崇洋媚外,其原因就是这个年代的人在打开国门后发现外国的东西什么都比中国好。 当你看到你和其他人的巨大差距,让你有种根本无法追赶的无力感,你的内心就会不自觉的产生自卑感。 正是这些人不懈的努力,让国人相信外国的月亮是圆的,外国的空气是甜的,就连外国的白皮也比华夏百姓有素质。 这是一个在经历了降维打击之后的自我催眠过程,要想彻底摆脱这种自卑的阴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当新生代的青年出国看到外国的景象,就会由衷的认为,外国也就那样,还没中国好呢! 这就是九零后、零零后的青年崇洋媚外者越来越少的原因,究其根本还是一个经济问题。 当也先在大明待的时间长了,潜移默化中就会拿大明与瓦剌进行对比,不对比还有对抗的勇气,一旦进行对比也先就会发现简直太绝望了,无论比什么都是相差甚远,那还怎么打。 等到也先在内心里种下大明强大的种子,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扎根在他的心间。 即使有一天在大明帮助下回到瓦剌,也先也一定会变成一个精神大明人。 在李擎陪着也先闲逛了几日,大概熟悉了一番京城之后,也先接到了皇帝的圣旨,传诏也先到南海子皇庄见驾。 南海子在京城正南凉水河畔,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整个南海子与周边土地都是皇帝的皇庄,南海子并不以耕作为主,而是皇帝行围打猎的地方。 同时南海子也是原来御马监训练骑兵的地方,京城乃是首善之地,人烟密集空余的土地不多,难得的有一块能够跑马的地方,御马监便把骑兵的训练场放在了南海子。 御马监与侍卫千户合并之后,进行步兵统一编成了羽林军火枪兵,原来的骑兵与战马进行了缩编,挑选骑术高超身家清白的士兵组成了两个骑兵协。 每个协兵员编制为两千人,一人双马,这四千骑兵远程装备了短管火枪,以及滑轮钢弩,近战装备了新打制的马刀。 防具是一套棉甲,战马的头部与两肩也都装备了马甲。这样一支四千人的骑兵一年的费用比羽林军两万步兵还费钱,好在这装备投入也就是这第一年花费的多,一旦武器装备配备齐全之后,就只剩下军饷与人马伙食开支,军费开支就会减少一些。 也先赶到南海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这些士兵与瓦剌军队在塞外交过手,是不可多得的强兵。 跟着引见的小宦官来到南海子行宫,一进宫门,也先就注意到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 这个黑脸的微胖汉子想必就是大明皇帝,也先上前行了一个抚胸的蒙古礼节,刚想说话就听一人喝道:“陛下面前也敢撒野,跪下!” 也先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发现竟是一个青袍官员,被人吼了一嗓子也先很不高兴,冲着那青袍官员一呲牙,挥着拳头威胁道:“喊什么,再喊咱揍你!” 青袍官员是监察御史,负责的就是礼仪纪律,被也先这么一威胁顿时勃然大怒,用手戟指也先喝道:“你这不懂茹毛饮血的蛮夷,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大汉将军,将这蛮夷叉出去学会规矩再进来!” 几名大汉将军过来就要将也先叉走,也先一看人家要玩儿真的,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慢着!咱刚到京城还不懂什么规矩,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你这堂倌儿,怎么这般火气大,咱磕头行个礼不就行了嘛!” 群臣让也先的无赖逗的哄堂大笑,朱瞻基却皱起了眉头,这个也先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龄,按理说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受到屈辱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不是退让,而是反击。 偏偏这个年轻人选择了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求饶,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胸无大志的庸人,要么就是心怀大志,能够忍常人不能忍之枭雄! 很明显也先是后者,果然能够历史留名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朱瞻基摆手说道:“罢了!一个蛮夷子弟不通教化,回头鸿胪寺安排人教一教他规矩。” “是!”鸿胪寺卿连忙出班领旨。 也先看到皇帝给他解了围,赶紧跪地磕头认错道:“外臣不通礼仪,让大皇帝笑话了!” “无妨,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也!你是朕点名要来了,朕也不能亏待了你,来到朝廷后,你想做什么,是带兵打仗,还是做个富贵闲人?” “外臣最怕麻烦,带兵多累啊,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好,若是陛下能帮忙把那个‘全聚德’烤鸭店的厨子给外臣要来一个,外臣每天能吃一只烤鸭,这日子可就圆满了!” 朱瞻基哈哈大笑,指着也先笑骂道:“你这蛮子,你可知那烤鸭店是谁的产业?” “不会是大皇帝的产业吧?” “不错,那就是朕的产业,打劫打到朕的头上了,你这蛮子还是头一个!” 也先果断认怂,磕头道:“外臣不要了,想吃烤鸭的时候,就去烤鸭店里吃一顿!” “既然你张嘴了,朕也不是小气的人,朕给你一块腰牌,凭此腰牌你去吃鸭子不用花钱,当然你还要吃别的东西,那得你自己花钱吃,朕可管不了!” 也先在没有进边墙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瓦剌在大明也是有细作存在,尤其是这京城,更是瓦剌关注的重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烤鸭店! 之所以做出一副纨绔的姿态,完全就是为了隐藏实力,就连一直陪同也先的李擎也觉得这也先不过是中人之姿,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威慑 朱瞻基若不是知道这位以后能干出什么样的大事,也会被他这番操作所迷惑。 这是个心智、手段俱佳的枭雄,这才二十岁左右就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现在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重视这个纨绔子弟,若是朱瞻基说这个人未来会将大明皇帝俘虏,差点灭亡大明,估计大臣们会认为皇帝失心疯了。 越是这样朱瞻基越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可低估,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他回到草原,目前鞑靼与瓦剌互相敌对,谁也奈何不了谁,两方谁都不敢得罪大明,因为大明有决定他们生死的力量,只要大明拉偏架,另一方必败无疑。 之前的鞑靼已经快被打得灭族,然而大明一出手,马上就让双方的力量平衡起来。 大明要做的就是让草原上的这两股力量永远不能合力,一个分裂的草原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等到工业革命成功后,大明的铁路修到草原,能够完全控制草原的时候,草原就会彻底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与瓦剌谈判,为了能够达成互市协议,脱欢连最喜欢的儿子都送到了大明当质子,若是谈不出一个好的结果,瓦剌人绝对不会同意。 若是把瓦剌逼狠了,这脱欢一狠心,再次跪倒在阿鲁台的马前,甘愿做鞑靼的猎狗。北方边墙绵延万里,蒙古人若是与大明死磕,频频袭扰边墙。即使造不成伤筋动骨的损失,也会造成不断的失血。 蒙古人可以说是天然的骑兵,而骑兵最大的特点就是机动性快,蒙古人真要在万里边墙频繁袭扰大明,大明每年在边墙的投入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将极大的阻碍了大明的发展。 既然大明打下了草原也守不住,那就不如不打,可是也不能放任不管,用经济手段羁縻就是成本最低的一种手段。 在也先觐见之后,朱瞻基给也先封了一个恭义侯的虚号侯爵,除了名号好听之外没有任何实权,就连食邑都没有一户,只有一份按照三品官员发放的俸禄。 虽然是质子,没有了政治权力,但是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不然如何能够显示出大明的大国风范。 异族封爵,爵位名称往往都有告诫之意,所谓恭义就是要告诉瓦剌既然要选择称臣,那就要谨守臣节,恭敬而忠义。 当然这样区区一个名号就能让一代枭雄俯首那是不可能的,只有让也先看到令他绝望的差距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理解这个爵位的含义。 觐见之后,朱瞻基带领百官检阅了在南海子进行训练的羽林军骑兵。当也先看到这四千骑兵,如墙一般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众人面前疾驰而过,心中惊恐万分。 身为草原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自然是知道这奔驰的骑兵想要保持整齐的队形是何其难也。 整个瓦剌也挑不出一支如眼前这支骑兵这样整齐划一的骑兵,单单从骑兵的整齐度上就能看出这支骑兵的训练水平,这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以及大量的钱粮。 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样的一支骑兵肯定有一种专门的骑兵训练方式,若是没人指点也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练不出一支这样的骑兵。 也先顿时觉得瓦剌的未来一品黑暗,从前与大明相比还要一点底气,就算打不过还可以跑,若是大明这样的骑兵有个几万人,想跑都跑不掉。 检阅过后,朱瞻基问也先道:“让你见笑了,大明百姓农耕为主,并不擅长骑兵,在你们这些马背上长大之人面前展示骑兵有些班门弄斧了!” 也先心中吐槽,你是皇帝,你想怎么说随你,当我眼睛瞎吗?这样的骑兵整个瓦剌也找不出一支来,若是这样的骑兵都叫不擅长骑兵,那要是擅长骑兵又是什么样的? 咱还要不要脸了,还天朝上国呢,就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大皇帝陛下说笑了,这样的骑兵我们整个瓦剌也就能凑出一万人,这样的骑兵若是还不能称作精锐,天下哪里还有什么精锐!” 朱瞻基心中冷笑,你瓦剌还想凑出万人规模,真要有一万人这样的骑兵,不说攻打大明,蒙古早就被你们统一了,别的不说,一万骑兵的武器装备就是把瓦剌所有的牛羊都卖了也不一定能够凑的够。 马匹在草原并不值钱,几乎家家都有,所有骑兵的马匹都是自备,可是火枪、滑轮钢弩、马刀、盔甲、马甲这些武器装备可都是价格昂贵,这一套装备置办下来,没有一百贯就甭想置办下来。 这还是大明自己采购,若是卖给外人,至少也要翻上几倍才会出售。就这样的价格大明在选择武器装备出售的时候,也会进行一定的阉割,卖出去的武器装备性能肯定要比自己用的好用。 就算如此,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武器装备的出售带有极其强的政治目的,若是两国敌对,多少利润都不可能卖的。 “是吗?什么时候朕倒是想见识一下瓦剌的这一万具装骑兵,不知道贵部的这一万骑兵可敢与朕这四千人会猎一场?” “大皇帝陛下,瓦剌的勇士只会对敌人作战,对自己人他们是不会进行作战的。瓦剌是真心归附大明,绝不会三心二意!” “朕只是戏言尔,瓦剌与大明是臣与君的关系,只要瓦剌谨守臣节,大明又怎么会吊民伐罪!” “外臣明白,瓦剌愿世代做大明的藩属,永远为大明戍守边疆。” 简单的与也先闲聊了几句,朱瞻基摆驾回宫,文武百官也跟随着皇帝的御辇返回京城。路上朱瞻基把全旭叫到身边吩咐道:“盯紧了也先,把瓦剌留在大明的细作找出来,先不要惊动他们,等到需要的时候,这些细作可能还会帮我们一个小忙。” “是!臣明白!”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胡潆 接下来大明与瓦剌的谈判正式开始,以往这样的谈判大多数时候都是由礼部牵头,鸿胪寺主抓,或者由皇帝指定谈判钦差。 然而这一次的谈判却明确的把谈判任务交给了皇帝自己成立的一个叫做对外交往司的部门,为首的主官竟然就是被内阁封驳的李擎。 群臣一阵腻歪,大家反对了半天,最后这李擎还是当官了,虽然只是皇帝的私人官员,可是却把朝廷的权力剥夺了。 礼部尚书是三朝元老胡潆,同时也是皇家死忠,不过涉及到部门权力的剥夺,老大人还是主动找上了皇帝,对于胡潆这样的老臣朱瞻基还是非常尊敬的。 范安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行事准则,一般老臣来觐见,皇帝从来不会让老臣站着回话,这一点上皇帝可以说是非常的仁! 胡潆进了乾清宫,还没等行礼,便被皇帝打断道:“老大人,不是正式场合这礼就免了吧,范安!” 还没等皇帝吩咐,范安已经搬着一个锦墩放在了胡潆的身边,朱瞻基不禁莞尔,这小子已经熟悉自己的套路了。 “老大人坐下说吧,范安扶着点儿老大人,若是磕着碰着仔细你的皮!” “是!” “老臣多谢陛下体恤,不过臣自幼习武,身子骨还很硬朗,不是臣说大话,就是现在寻常青壮也未必是臣的对手。” “老大人真是老当益壮,来见朕可有什么事吗?” “陛下登基已经四年,到现在为止只在宣德二年进行了一次大比,如今已是宣德四年,还请陛下下旨筹备明年的大比,再不准备今年的秋闱可就赶不上了。” “这事老大人看着安排就是,回头选好日子拟个条陈交于朕,朕批一下明发天下。” “臣替万千举子谢陛下恩德!” “大比乃是为国选材,朕没有别的要求,就四个字‘公平公正’!若是发现考官漏题,举子夹带等作弊手段,官员全部杀无赦,参与作弊的举子剥去一切功名,流放南洋各地!” 胡潆拱手领命,科举是王朝的抡才大典,法令再严厉都不为过,对于皇帝的严旨胡潆也是深以为然。 多年来胡潆并未在朝廷当值,而是为皇帝走遍天下明察暗访,见多了各种肮脏之事,即使法令再严谨有些人还是要想方设法钻空子,毕竟谁都不会嫌自己碗里的肉多。 “陛下圣明,抡才大典公正才是最重要的,老臣一定严查作弊者,两京十三省的秋闱主考官陛下打算怎么选?” “朝廷从翰林院挑选主考官,从都察院御史中挑选副主考,再配合地方学政为同主考,彼此监督不使出现科场舞弊的丑闻。” 在科举问题上朱瞻基并不在意,这些科举出来的官员天然就是文官的自己人,座师、同年、同乡等关系形成一个个关系网,基本上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胡潆在禀报完科举的安排之后,话锋一转问道:“陛下!以后礼部与鸿胪寺可还要负责对外藩的接待与谈判?” 朱瞻基一听胡潆这话,就知道礼部这是对李擎抢了与瓦剌谈判的差事表达不满,这本来就该是礼部掌总鸿胪寺具体负责。 不过在外交这一块儿,朱瞻基是绝对不会让步,不是他想揽权不放,而是他实在不放心这些读圣贤书出身的官员,让他们与外藩谈判,把大明的利益都送完了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在弘扬大国风范。 “以后礼部的主要职责将会进行调整,暂时朕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变动,不过鸿胪寺这个部门以后将改成一个专门接待对外使节的部门,而且以后的接待也是有偿接待,外国使节来我大明当然需要他们自己出钱养活自己,大明没有义务白养着他们。” “陛下!这不好吧,我大明天朝上国外藩远来是客,我们作为主人若是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大明太小家子气了。” “小家子气也比冤大头强,我们这套宗藩体系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们没有利益可图,长此以往我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陛下!有些钱是不能省的,若是外藩都对我大明失望,退出我们的宗藩体系,这就相当于在我们的周边又竖起一个敌人,而朝廷出兵征伐又要花费多少钱粮?” “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少,可是不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花,大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白白送人,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不是朕指责你们,你们就是读圣贤书读傻了,该学会的东西反而没学会。” 胡潆心头一股怒火就升了起来,皇帝这也太小瞧人了,什么叫做我们读书读傻了,这是在说老夫是书呆子吗? “陛下博学多才,不知何以教臣?” 朱瞻基对老头儿这阴阳怪气的话也不生气,笑着问道:“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老大人可读过这个典故?” 胡潆当然读过《吕氏春秋》的这个典故,可是这样的典故在如今的儒家体系中绝对是离经叛道,施恩不图报才是如今的道德主流。 皇帝讲这个典故是什么意思,胡潆大概也能明白,无非就是做事求利本是天经地义,做事不求利必不能持久。 可是这与外藩朝贡体系有什么关联呢? “陛下!圣人所言乃是鼓励百姓行善事,当行善事还能得到好处,世人皆能行善事。可是这与外藩朝贡有何关联?” “那你说说,这些外藩为何要向我大明称臣?” 胡潆张口就想说那是外藩仰慕天朝文教之盛,都想沐浴皇恩!可是这话也就能糊弄糊弄书呆子罢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如此之想。这些藩属国哪一个不是冲着大明的回礼来的,他们朝贡一次得到的好处估计够一个小国花用一年,他们当然愿意称臣纳贡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朝贡体系 胡潆知道皇帝对朝廷这种薄来厚往的藩贡体系严重不满了,可是就连青皮混混都知道想让手下的兄弟跟着老大混,就得给手下的兄弟好处。 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跟着你出去砍人,连青皮混混都明白的道理,皇帝能不明白吗? 大明凭什么称天朝上国,这天朝上国可不是你自己说是就是的,那是周边的藩属共同认可的。人家为什么认可你是上国宗主,还不是能在大明这里得到好处。 若是按照皇帝的想法,对于朝贡者不给任何好处,那还有谁会愿意再来朝贡,没有藩属国的追捧,大明好意思自称天朝上国吗? 胡潆的想法代表着大明大部分官员的想法,如果朱瞻基没有奇遇,他的想法也是如此。可是偏偏朱瞻基知道了一种更加有效的控制方式,怎么可能还愿意当这种给人送好处的冤大头。 “陛下可有更好的办法让藩属国不敢背叛?” “老大人觉得瓦剌为何会不惜安排质子入京也要加入朝贡行列?”朱瞻基没有直接回答胡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胡潆心说这不是明摆的吗?瓦剌想要与朝廷进行互市,以换取急需的物资。 “陛下是说朝廷以利诱之?” “以利诱之太难听了,应该是互惠互利,平等交易才是长久之计。再说只要我大明掌握这些藩属国的经济命脉,他们还敢背离朝廷吗? 比如说草原,在我大明的引导之下,开始大规模的养殖羊群,依靠卖羊毛就能获得不错的收入,一旦我大明不收他们的羊毛,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 胡潆后背一阵发凉,怪不得皇帝要大力的收购草原上的羊毛呢,这是想让草原上的部落认为原来没什么用的羊毛以后就是发财的宝贝,而且剪了羊毛一样不耽误宰杀吃肉,等于是让他们白白的捡了一次钱。 在这样刻意的引导下,草原上的羊群只会越养越多,有一天羊毛成了他们的经济支柱的时候,一旦大明断了他们的羊毛采购,整个草原都会哀鸿遍野。 但凡有点理智的草原部落首领都不敢得罪大明,原来这就是经济控制,通过影响对方的经济命脉从而控制住对方。 “陛下!以后瓦剌是不是也会大规模的养羊?” “瓦剌养什么是瓦剌自己的事,我大明天朝上国怎么可能干涉瓦剌养什么?” 胡潆觐见皇帝的时候,大明与瓦剌之间的谈判也拉开了帷幕,别看也先是脱欢的儿子,在明人眼中就是小王子,可是在谈判中做主的却是瓦剌出使的正使。 在谈判桌前,也先很守规矩,基本上都是只听不说,完全是正使在做主,即使是有些条款正使询问也先的意见,也先也是表示正使既然是瓦剌的代表,自然要以正使的决定为主。 谈判开始之后,首先第一个议题就是双方的地位问题,别看脱欢为了拿到互市的资格,连最中意的儿子都送了出来,可是真要地位给的低了,那是绝对不会干的。 这是个讲究名分的时代,脱欢为什么到死都没有当上大汗,那是因为他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这与阿鲁台的情况完全一样。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瓦剌与鞑靼都是权臣当道,都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正使要求朝廷给予瓦剌的封赏地位必须要高于鞑靼,名义上瓦剌必须是鞑靼的上官。这一条被李擎一口回绝,在大明眼中,所有藩属一视同仁,都是天子的臣子。 外藩国主都封郡王,瓦剌何德何能,能让朝廷为你更改规矩,这事没得商量,谁要敢答应这个条件,估计会被群臣喷死。 瓦剌正使当然也知道这一条根本过不去,之所以这么要求,无非是想在接下来的条款中的占得优势。 瓦剌提了条件之后,李擎也提出了朝廷的条件,那就是瓦剌部落不得随意攻击鞑靼部落,攻击鞑靼将视为对大明的背叛。 这一条瓦剌正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现在的瓦剌经历了一场大败之后,已经元气大伤,就是大明不提这个条件,瓦剌也没有精力进攻鞑靼。 不过瓦剌正使反问道:“若是鞑靼偷袭瓦剌呢?” “大明做为宗主,自然是要严惩出兵者,在大明眼里,鞑靼与瓦剌一视同仁。” 双方之间的谈判从最简单的名分问题,一步步开始进入深水区,当瓦剌正使向大明索要岁币时,谈判陷入了僵局。 “我瓦剌部向大明称臣,朝廷当给予瓦剌每年不低于二十万贯的岁币,来换取我瓦剌部与大明的和平。” 李擎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正使怒道:“尔得了失心疯了吧,也敢向我大明索要岁币,本官告诉你,别说二十万贯了,就是一文钱都不可能。 既然你们选择称臣,那就是大明的臣子,朝廷体恤你部生活艰辛,每年的朝贡贡品象征性的给上十万贯的各种物资,虽然朝廷不差你们这点物资,但是你们作为臣子,这贡品是不能少的,不然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何在!” 瓦剌正使知道大明在接待藩国使节向来都是薄来厚往,瓦剌进贡十万贯,回赐的财物至少都要翻番,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瓦剌既然选择归附大明,做大明的藩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齐十万贯的贡品,这一条不是问题。” 李擎邪魅一笑道:“本官对瓦剌忠诚于大明之心深感钦佩,待到本官禀明陛下后,本官相信陛下必有厚赏!” “外臣多谢李主事美言!瓦剌上下不胜感激,若是得到大皇帝陛下的赏赐,某不会少了李主事的好处!” “好处本官就不收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本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本官忘记了提醒诸位一件事,从明年开始,大明将不再对进贡的外藩使节所进贡的贡品进行回礼。 既然是贡品,朝廷给了回礼就成了交易,这样有违外藩诸国的忠义之心,朝廷不能打压外藩的一片忠心!” 瓦剌正使脸上一黑,心中怒骂:“尔母婢也!”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规矩变了 坐在一旁旁听的也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擎,这些天这个八面玲珑汉人官员一直陪着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家伙这么坏呢! 正使的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忠心也表过了,结果人家告诉你现在规则改了,大明朝以后不给回礼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藩属国来大明朝贡有几个是真心认为大明是他们的宗主的,还不是觉得来大明朝贡有利可图,这要是不给回礼我们这么老远的跑来人吃马嚼的,还不赔死。 瓦剌正使看向李擎的眼神充满了幽怨,若是自己就这么白白的让瓦剌损失十万贯,回到草原脱欢非得将他剁碎了。 这十万贯无论如何是不能答应下来,可是怎么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赖掉呢? 瓦剌正使不由得向也先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到这会而也先不能在明哲保身,事关瓦剌全族的利益他不能置身事外。 也先站起来向李擎郑重的行了一个抚胸礼,说道:“李主事,我瓦剌诚心归附,您何必戏耍我等?” 李擎正色道:“本官说的话没有一丝戏耍之意,皇帝陛下曾言:外交是仅次于战争的国之大事,只要涉及到外交就没有小事。 本官不可能在谈判桌上说任何玩笑之话,那是对谈判对手侮辱!” “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告知我瓦剌,大明将要改变朝贡规则?” “规则改不改变,与瓦剌何干?既然是谈判就要互相谈,谈拢的写成条约,谈不拢的那就暂时搁置,想好了接着谈。 在没有达成协议之前,大明与瓦剌没有任何的主从关系,你们充其量不过是大明的客人,凭什么要求大明对你们做什么!” “既然李主事说我们在签订之前,一切都不生效,那好刚才谈妥的不算,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谈。” “没有问题,不过本官没有时间陪着你们一直谈下去,三天时间,三天谈不拢本官就认为你们已经自动放弃互市的机会。” “好!既然如此,那我瓦剌也就不用向大明称臣,我们直接开始谈互市如何?” “可以!” “第一条:瓦剌希望大明将互市的地点设立在大明西北的某一个地方,这样我们与鞑靼就不会互相倾轧,这也符合大明不希望我们交兵的想法。” “这一条答不答应先不说,本官先提一个大明互市的条件,所有与大明的势力必须是大明的藩属,外人大明是不与他们交易的。” 一句话就把也先接下来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大明明确的表示,若想进行交易必须臣服于大明,这是典型的霸王条款,不过大明没有认为这不应该。 这就是卖方市场,你爱买不买,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也先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狠话都没有说出口。形势不如人,一些看起来不公平的条款只要不是很过分,也只能答应下来。 “我瓦剌也可以称臣,不过要我瓦剌称臣可有什么好处?” “允许你们互市难道不是好处?朝廷为了你们专门建一个市场难道不需要钱粮吗?你们若是觉得不需要互市,那我们就不做了,朝廷也看不上互市这仨瓜俩枣的利益,你们请便吧!” 说完便李擎起身转身就要走,摆出一副大有既然谈不拢那就撤了感觉。 也先觉得这样被人压制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好像你正在呼吸,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样。 可是瓦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是谈不出以个好的结果,可能就会加速瓦剌的衰弱。 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条件都比不上能够让瓦剌回血的条件。也先再次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归附大明本就是瓦剌上下的目标,这一条瓦剌没有意见。” “既然你们不反对,来人拟定第一条:大明宣德四年夏四月辛丑,瓦剌归附大明,称臣!” 会议记录文书很快把第一条拟定出来,请双方主事者签字,也先没有到李擎还有这一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既然决定了以归附换互市,这一条早晚都得签。 大明这边是李擎代表皇帝签字,瓦剌那边签字的代表是瓦剌正使,也先死活不在协议上签字。 接下来李擎开始谈第二个条件,瓦剌既然已经称臣,那就要每年向大明进贡十万贯财物。 这回无论是正使还是也先都不再上当,纷纷表示,部落很穷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财物。 李擎冷笑道:“刚刚还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凑足十万贯,怎么现在就不能做到了,你们当本官是傻子吗?” 面对李擎的诘问,也先摆出一副不要脸的态度,耍赖道:“刚刚是在发烧,说胡话呢!” “既然是身体不适,那就改日再谈,本官可没有闲工夫跟你闹着玩!”说完李擎起身就要走。 现在这互市谈判着急的瓦剌,晚一天谈成鞑靼与瓦剌的力量就多拉开一天,若是一直让鞑靼独享与大明的互市之利,用不了几年就不是瓦剌征伐鞑靼,而是鞑靼征伐瓦剌了。 也先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现在的鞑靼与大明正是蜜月期,若是鞑靼征伐瓦剌说不准大明还会帮着鞑靼呢! “李大人且慢,朝廷若是执意削弱瓦剌,瓦剌穷途末路之下必然会倒向鞑靼,若是鞑靼统一草原,以阿鲁台的秉性,他会怎么做?” “阿鲁台怎么做,那是朝堂诸公所想之事,本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官负责的是与贵部的谈判,能否谈出一个大明与瓦剌双方都满意的协议才是本官需要考虑之事。” “鞑靼是否也要进贡?” “所有藩属国一视同仁,进贡多少是大明根据各藩属国的实际情况而定,若是不愿意遵循大明的规矩,大明凭什么要这样的藩属国,对大明有何好处?” 也先与瓦剌正使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大明如今的外藩政策已经改变,再想利用藩贡牟利已经是不可能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进贡 大明多年来执行的外藩政策就属于花钱赚个吆喝,这种薄来厚往的藩贡政策让大明以后不堪重负,甚至不得不规定每个藩属国进贡的次数,以及进贡财物的数量。 一个不能够持续发展的体系,若是不能及时进行调整,等到藩属国都以进贡为牟利手段,让朝廷不堪重负的时候再进行改变,不但不会得到藩属国的谅解,相反的还会让藩属国看到大明的虚弱,更加的瞧不起大明。 也先知道现在的局面瓦剌要想得到互市的资格,不进贡就不会得到这张入场券,现在只能谈进贡的多少,而不是谈进不进贡。 “李主事,瓦剌既然归附,向朝廷进贡也是天经地义,不过草原贫苦,每年的产出不多,除了维持必要的开支之外,结余不了多少,以后瓦剌每年向天子进贡一百匹战马,一百头牛、一千只羊做为贡品如何?” “一百匹战马两千贯,一百头牛一千贯,一千只羊五百贯(这个价格选取的是嘉靖时期的互市价格,有什么不准的地方还请见谅),瓦剌在打发叫花子吗?若是瓦剌没有诚意归附,在本官看来那这个谈判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李主事,大明天朝上国自然看不上我等蛮夷部落的这点进贡,可是这已经瓦剌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了,还请李主事体谅瓦剌的难处。” “没有钱还四处打仗,大明都不敢向你们这样!” 也先很想说我瓦剌打仗是不亏钱的,一场仗打好了,还能有大量的盈余,除了像跟大明的那场战役一般,被敌人击败,正是因为这场败仗让瓦剌一下子困顿起来,别说继续攻伐鞑靼,就是内部都需要强力压制才能保证稳定。 “自从被天朝击败之后,瓦剌如今已是入不敷出,再也不敢兴起征伐之心!”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恕也!本官知道你们信奉弱肉强食的理论,不过本官还是要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总想着掠夺别人而壮大自己。” 也先对李擎的话不屑一顾,笑着说道:“狼天生就要吃羊,想要不被吃掉就要变成狼,这才是长生天定下的规矩,人只会跟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做朋友,实力相差太多,要么被吃掉,要么就只能沦为奴隶。” 也先的话让李擎竟然无言以对,大明虽然不会如草原那般赤果果弱肉强食,但是隐蔽的手段更加恶毒,士绅地主盘剥百姓的方式更是令人发指,佃租地主土地的佃户辛苦一年到头来收获的粮食不但不能果腹,还要倒欠着地主的租子。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只因他们掌握了土地的分配权力,佃农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按照他们的规矩耕作,就这样年复一年的为地主耕作,到头来还是地主在恩赐他们,没有地主的土地佃户就得饿死。 听起来何其荒谬,然而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这就是历来改革者一旦希望将这些佃户变成自耕农,就会遭到强烈的反对的原因。 “你们在内部如何做,大明不参与,也不想管,但是你们若是还想着时不时的来边墙打草谷,大明精兵的实力你们也已经品尝过,约束好你们的部族,别管是你们的哪个部族犯边,朝廷的雷霆之怒都会降临到你们的头上。 不过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本官退后一步,不要求你们进贡十万贯的财物,但是你们刚刚提出了那点进贡物资是不可能的,朝廷要不要面子了。” “不知李主事觉得多少合适?” “翻十倍!若是你们不同意,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朱瞻基为何这么执着的要求李擎必须要瓦剌进贡,一方面是大明的脸面要照顾,另一方面也有削弱瓦剌的意味在里面。 瓦剌是个极具扩张思维的部落,若是不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遏制,鞑靼根本就不是瓦剌的对手,只要大明不出手拉偏架,鞑靼被瓦剌灭掉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即使也先被暗杀后分裂成两个部落,也是非常具有进攻性,尤其是阿失帖木儿统领的准噶尔部更是在进入满清时代大放异彩。 也先与瓦剌正使没想到大明现在的态度竟然这么的坚决,丝毫不为瓦剌归附的虚名影响,一千匹马,一千头牛、一万只羊,对于瓦剌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至于伤筋动骨,也是非常的肉痛。 可是这点儿牛羊马匹的损失与互市带来的好处又是微不足道的,若是因为不愿意拿出这点牛羊马匹来满足天朝上国的面子,而导致互市谈判失败,瓦剌可就彻底完了,难道还要让父亲去给阿鲁台当奴隶吗? 也先与瓦剌正使商量了半天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这笔进贡,不过瓦剌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瓦剌付出如此多的物资,在互市上,大明必须优先瓦剌购买! 这一点李擎表示,只要不是大明禁止交易的物资,瓦剌想买多少买多少,大明敞开供应,只要你瓦剌能拿的出这么多的物资用于交换。 瓦剌在与大明进行互市谈判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大明与鞑靼部的互市,大明竟然连刀枪武器都卖给鞑靼,想当然的就提出了瓦剌也要购买大明的武器刀剑。 这个要求被李擎一口拒绝了,李擎表示想要大明向瓦剌出售武器,首先瓦剌要证明自己的忠诚,鞑靼部落允许大明在鞑靼的部落驻扎军队,允许大明在部落里招兵,同时还与大明组成了联合军队,鞑靼的军队调动必须经过大明的同意,瓦剌做的到吗? 这样的条件对于骄傲的瓦剌部落绝对不能忍受,什么都听大明的,那干脆内附得了,何必谈什么互市呢!鞑靼那是因为穷途末路,不向大明摇尾乞怜,就得让瓦剌给吞掉。 也先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鞑靼部就得被汉人渗透成筛子,早晚鞑靼部落都会被大明吞掉,草原勇士最终会沦为汉人的牧奴,这怎么能是骄傲的瓦剌所能接受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茶叶贸易 大明与瓦剌的互市谈判在磕磕绊绊的进行,双方之间的鸿沟巨大,瓦剌人很不习惯大明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国家,从前的瓦剌又不是没有入京进贡过。 那时候的大明官员虽然都是鼻孔朝天,瞧不起他们这样的蛮夷,但是在物资的赐予上,大明的官员却表现的非常大方,那真是十倍的回赐。 可是现在的大明对瓦剌的使者非常尊重,在礼节上几乎就是平等对待,等到谈利益的时候那就变得锱铢必较。这李擎就跟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一般,怎么一点儿大国官员视钱财为粪土的气概都没有。 不管大明变成什么样子,瓦剌都有求于大明,因为大明掌握着草原上不可或缺的茶叶,没有茶叶以肉食为主的草原部落就会消化不良。 茶叶就成了草原与大明互市的第一商品,也先要求大明将互市的茶叶全部卖给瓦剌,再由瓦剌进行分配。 李擎冷笑一声,说道:“小王子没睡醒,还是得了失心疯,茶叶永远都是供不应求,都给了你们别的部落怎么办,从来茶叶的分配都是按照人口多少来进行分配。” “我瓦剌人口百万,即使按照人口配给,也要给我们最多的茶叶!” “只要大明核查到你们确实有这么多的人口,就会给你们分配足够的茶叶,若是虚报人口,后果自负!” 瓦剌有百万人口吗?当然肯定是没有的,若是真有百万人口,瓦剌极限时能够动员四五十万骑兵,有这样的实力就是大明拉偏架有救不了鞑靼。 这话李擎也就随便听听而已,只要瓦剌允许大明核查瓦剌的人口,就算瓦剌真有百万人口,大明也会给予相应的配额。 掌握了瓦剌的人口数量就能做出相对应的政策,脱欢但凡脑子好使一点儿都不会允许大明去核查他的人口,这等于是脱光了衣服让大明随便玩弄。 也先与瓦剌正使更不敢答应这样的要求,这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外人,若是双方撕破脸,大明就可以轻易找到瓦剌的破绽,一击毙命! 在经过一番拉锯的逃判之后定下了五十万斤茶叶的配额,卖给草原的茶叶都是经过加工的茶砖,基本上都是五斤一块,用料都是挑选剩下的茶叶茶梗,即使如此一斤茶叶的价格也在二贯以上。 这笔生意会拍卖给大明境内愿意缴纳新政赋税的茶商,皇家粮业商行会统购他们生产的茶砖,然后分别运送到兴和城与东胜卫城,瓦剌与大明互市的地点就定在了东胜卫城。 茶叶属于定额商品,真正大头的是布匹生意,这个生意朝廷不设限制,瓦剌也好,鞑靼也罢,只要有钱随便买。 多少钱一匹由买卖双方协定,官府只负责征税与维持治安,这样做既省却了官府调动物资的损耗和人力成本,同时还能在交易过程中征税,获得稳定的收入。 未来商人们看到互市贸易的好处,会纷纷把店铺设在兴和与东胜卫。间接的促进了两个城池的繁荣,兴和城与东胜卫将会成为一个汉蒙杂居的城池,对增进民族融合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同时东胜卫濒临黄河还是塞外理想的屯田之地,只要将中原失地的百姓迁徙到这里,两三年之后,这里就会成为一片膏腴之地。 塞外并不适合大规模开垦,控制人口规模一定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草原上最适合发展的事采矿与矿石深加工,这些行业需要大量人力,同时还不占用大量的草原。 发展工业的前提是交通便利,这又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在几项大的物资互市谈判结束之后,其他一些杂项的谈判双方谁都不会斤斤计较。 比如铁锅这样的草原人家离不开的工具,涉及到了铁料,瓦剌很有可能会用铁锅融化之后打造武器,不过李擎对此毫不在意,若是瓦剌不怕赔掉底裤,大可以这么做。 铸造铁锅用的是生铁,想要打造武器必须将铁锅重新冶炼锻造,十斤铁锅的铁能够出一斤打造武器的精铁就已经是邀天之幸。 这个过程花费的精力、财力,就是大明都承受不起,更别说瓦剌这种虚弱的国力。 双方达成协议协议之后,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大明其实比瓦剌更加希望达成协议,毕竟北方不稳朱瞻基就不敢放手清理内政。 而瓦剌拿到了互市的权力,通过互市贸易换取到瓦剌急需的物资,多余的物资还能转手卖个更西边的几个汗国。中间商赚差价可不止大明的商人会操作,草原上一样玩儿的非常溜! 谈判结束后,李擎向朱瞻基禀报了谈判的结果,朱瞻基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因为大明的手并没有伸进瓦剌的内部。 不过他也没有苛责李擎,这样的结果比那些儒生谈判出来的结果要强上很多倍了。 第二天邸报的头版头条就刊登了与瓦剌谈判的大部分内容,并且开始面向全国招商,首先是用于供应草原互市的茶商,兴和城与东胜卫共计十家茶商。 每家有十万斤的定额,在茶叶产地,这些用作制作茶砖的茶叶并不贵,一贯钱能买好几斤,可是这些茶叶千里迢迢运到边城,光是运费就是几倍于采购成本,再加上制作茶砖的损耗,运到地头一斤茶叶的成本至少六七百文。 到了边关,官府还要抽两成的关税,进入边城又要按照货物的销售价格,征收一成的交易税。 如此算下来,一斤茶叶的成本至少要一贯钱以上。十万斤茶叶的成本就要十万贯,这样的大额成本,一般的小商人根本接不住。 即使是如此高额的成本还是有几十家茶商参与了竞争,商人们也不傻,只要把茶叶运到边城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无非就是压的本钱太大,一年只能有一次交易,可是干上一次就能吃上一年,这样的好事没人会反对。 竞争的多,名额只有十家,为了保证公平,皇家粮业采取了抽签的方式决定出十家茶商为互市指定茶商。 其余商人也不用灰心,完全可以进入其他不受限制的行业,比如布匹、纸张等。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内帑收入 为了确保商人不敢走私出关,皇帝下了严令,北方关口只开两个,一个是宣府的上方堡,另一个就是大同的杀胡口。 任何从其他关口出关的商人都被视为走私行为,商人抓住之后直接杀头抄家,私放商人出关的边军同样杀无赦。 朱瞻基知道法令再严也在于执行,执行法令的是人,除了严刑峻法之外,更应该做的是让边军吃饱穿暖,指望一支连饭都吃不饱的军队忠诚,凭什么? 只有军队过上了好日子,他们才会在意触犯法令的成本,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风险与收益的比较,风险大于收益,人们铤而走险的思想就会减少,相反的收益大于风险,人人都会铤而走险。 大明从建文时代开始腐败就已经越来越严重,到了永乐时代朱老四得位不正,自然不敢跟他老爹那般痛下杀手反腐,到了永乐后期,腐败已经明码标价化,冰敬碳敬什么级别的官员送多少都有成例,这种收入已经成为京官俸禄之外的一项重要收入。 地方官孝敬京官的冰敬碳敬自然是不会从自己的腰包里掏,这些钱有经过加码分摊到了百姓身上,大明的百姓从来不怕正赋,正赋有数,就算胥吏淋斛踢斗,克扣斤两,依然不会多出多少。 可是这些杂项摊派就成了百姓脖子上的一道绞索,官府摊派下来,胥吏到乡下联合士绅执行,他们对付百姓的手段简单粗暴,一句这是皇帝要收的税,百姓就没有办法,再大能大得过皇帝吗? 然而得利的是地方官员与士绅,名声受损的却是皇帝,老百姓不知内情,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皇帝在盘剥他们,不给他们活路。 这种怨气积压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爆发,只要有一个爆发口,就是一次山崩地裂的爆发,大明最后就在这种爆发下轰然倒下。 如今的大明却与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一样,皇帝紧握军权与商业,只把土地与盐税留给了朝廷,也就是文官。 地方官们现在收税已经不敢再打皇帝的旗号,只能以朝廷的名义,而皇帝掌控的邸报每天都在向百姓宣传,皇帝已经不再花黔首百姓一文钱,现在向他们征税的是官员,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官员集团,与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从内阁到地方,大家都非常的不满皇帝的这种说法,什么叫跟皇帝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收税不也是为了稳定朝廷,牧守天下吗? 可是皇帝说的也没有错,皇帝现在确实不在花土地上的一文钱赋税,皇帝现在的內帑收入主要有三个部分组成。 第一个部分是经过皇帝改革的商税,目前只在北直隶、天津、临清以及上海铺开,商税加关税一年至少都是五百万两其他地方的商税依然是按照之前的方式收取,理论上这部分钱是属于皇帝的,可是却没人会把这笔钱上交给皇帝。 第二个部分是皇帝自己的生意,如今皇帝的生意越做越大,皇帝名下的产业每年带给內帑的收入不下三百万两。 第三个部分也是最大的部分,一年下来收入都在两千万两以上,当然主要的收入是粮食等物资,现金收入不会超过五百万两。 而皇帝的开支最大的一部分是军队的开支,首先就是京营的开支,京营是营兵,也就是募兵,需要军饷支撑。经过这几年的淘汰只留下十万精锐,这些官兵按照每人每月五百文的标准发放军饷,加上军官军饷一年至少要七十万两开支,再加上军服训练的开支一年至少需要一百万两。 其次是九边边军,边军是卫所兵编制,每个军兵都有职分田,职分田不用交税,也不用服徭役,只要当兵训练打仗。现在卫所兵的军屯体制还没有崩塌,普通士卒手里还是有一点儿能够果腹的土地没有被军头吞没。暂时还不用向边军拨付军费,每年只需要向九边拨付定额的修缮边墙的银钱,每个军镇十万两,一共要九十万两。 其次是皇帝直辖的羽林军,目前已经有四万人,其中交趾布政使司一万人,东胜卫五千人,其余两万五千人全部在京城训练,这两万五千人有一半是新兵,不经过严格的训练拉上战场也成不了强军。这四万人每年的军饷开支六十万两,其余军服、军械、火药等消耗开支至少要四十万两。 还有一笔军费开支就是英国公与成国公手里的五万京营兵,如今两人的封地已经差不多稳定,五万人马在今年年底就要返回京城,这些兵马回来之后也需要整编淘汰,淘汰安置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林林总总算下来单单军费开支至少需要四百万两,还有宫内的开支,各个宫中的月例赏赐,太监宫女的月俸开支,一年下来二百万两都支撑不住。 最吃钱的是皇家制造局与兵仗局的花费,这两个部门不但要打造武器,还要研发新式武器装备。这两个部门花的钱朱瞻基规定不设上限,只要你能提出合理的研发方向,內帑就给你拨款。 总体的花费一年至少要一千万两,这还不算粮食开支,粮食是从南洋运送回来,除了军队伙食开支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用于救助流民,这些流民不需要花钱,但是粮食的需求却是巨大。 官员们不管百姓的死活,朱瞻基做为皇帝却不能不管,然而朱瞻基向海外运送移民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士绅兼并土地的速度。 朱瞻基还是低估了士绅的贪婪和无耻,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的就是这些人。等到朱瞻基将九边全部梳理完之后,所有的军队全部彻底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就是朱瞻基与士绅正式开战的时间。 这是一场新老阶级的对决,皇帝代表的资本力量是否能击败士绅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朱瞻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世界就没有两全之法,要想对几千年来固化的阶层动刀,就要做好承受对方反扑的准备。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挤兑 內帑的收入一直都在忙于救助士绅制造出来的流民,以至于在朱瞻基的计划中的银行一直拖到今年才正式成立,没办法皇帝手中的准备金不够,不敢轻易开业,一旦出现挤兑,银行兑不出足够的银子,银行再想竖起信用可就难了。 好在大明的官员士绅都是后知后觉,在银行成立之初根本就没有看出银行的厉害之处,他们甚至觉得这皇帝是有钱无处花,打算用这种方式邀买人心呢! 然而随着银行业务的展开,这些手握大量钱粮的大户发现,那些泥腿子们缺钱的时候不再向他们借印子钱,而是选择了向银行贷款,只要是有能够抵押的固定资产,房产、地产都可以,就能从银行贷款,而且月利不超过五分,也不会利滚利。 每月只要将利息还上,本金一直不会变化。贷款到期之后若是还不上本金,可以将利息结清还可以有一次申请贷款延期的权利。 这样的利率放在后世是妥妥的高利贷,换算成年利率要六成利息,一两银子就要还一两又六百文。可就是这样的高利率对于百姓来说都是非常优惠的利率,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哪个更实惠他们看得很清楚。 大户们发现今年向他们借钱的百姓少了很多,向他们伸手借钱的都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破落户,这些人大户们也不会把钱借给他们。 若是这些有地的百姓不借他们的钱,他们想从百姓手中将土地弄走就会特别的困难,在华夏百姓的心里,卖地那是败家子才干的事。 不逼到死路上谁会卖掉自己家里如同命根子一般的土地,大户们无法巧取豪夺,自然就将不满发泄到银行身上,他们不敢直接指责皇帝。可是银行他们可就不怕了,不过他们知道这是皇帝的产业,也不敢一下子就把路堵死,可以先礼后兵嘛! 大户们选出代表将银行大掌柜约到了‘全聚德’烤鸭店,银行掌柜名叫柳茂祥,与程芦山和李擎等人一样,是朱瞻基最早培养的一批算学人才之一,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帮着皇帝管理着內帑的账目,是皇帝在宫外制衡宫内宦官的重要助手。 由于银行的建立,皇帝的內帑全部转移到了银行金库,充作银行的准备金。后宫之中需要支取俸禄月例都要经过银行的账目。 内宫的太监、女官们再想上下其手贪墨內帑可就难了,这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柳茂祥的本意是懒得搭理这些贪婪无耻之徒,可是上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却让他去听听这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办法,既然皇帝说了必须去,柳茂祥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在他看来是一场鸿门宴的宴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一人站起来说道:“柳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也是体面人,不能把屁股坐在泥腿子那边,您这样低的利率可是破坏了规矩!” 柳茂祥抬眼瞅了一眼眼说话之人,说道:“鄙人不过是一个掌柜的,定多少利率那是东家之事,鄙人实在是管不了!” “您做不了主,那谁能做的了主?” “陛下能做的了主,你们可以去问问陛下是否愿意和诸位一起抬高利息,获得好处!” 他们哪里敢去质问皇帝,生怕皇帝一生气将他们全部砍了。不过这些人却有狡辩的理由,一人怒喝道:“闭嘴!天子受万民供奉,怎会做这下贱的商贾之事,你这小人如此诋毁君上该当何罪?” 柳茂祥冷笑一声说道:“知道皇家银行是干什么的吗?本官不妨告诉你们,是管理皇家内帑的,” 众人一愣,刚才还自称掌柜的柳茂祥怎么开始自称本官,他们可不相信柳茂祥敢冒充官员,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是皇帝的私人官僚。 若这人是皇帝任命的官员,那皇家银行可就不是什么商铺,而是如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一样的正经衙门。 这些人的冷汗可就下来了,本来他们以为皇帝只是借此人之手敛财,没想到皇帝竟然是拉下脸面亲自下场。 “柳大人既然是为天子管理内帑,为何要将天子内帑放贷出去,掠夺民财,与民争利?” 这帽子扣得可真大,与民争利一词就是文官压制皇权的惯用伎俩,柳茂祥对此早有准备,反问道:“本官与哪个民争利了?” “你如此放贷,那些贷了你银子的百姓,一年辛苦只够归还你的利息,如此盘剥之下,百姓可有活路?” “百姓有没有活路百姓自己知道,若是各位有疑问,我们不妨去问问在我皇家银行贷款的百姓,可受到了盘剥?” 这些人无非是拿话术挤兑柳茂祥,真要去与百姓对质,他们哪里敢去,自己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清楚。百姓正是看到皇家银行的利息低,而且没有利滚利,才愿意在皇家银行借贷。 若是进行对质,这些自耕农或者小商贩自然是支持皇家银行,能够为他们在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提供紧急的资金帮助。 然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大户人家靠的就是利用印子钱兼并土地,如今皇家银行一出,他们还怎么兼并土地,没有个几万亩土地傍身,哪好意思称老爷! 正面上不敢硬刚的大户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挡不住皇家银行放贷,那就推波助澜,让皇家银行多放出点儿贷款。 大家一商量,如何让皇家银行多放款呢?只有大家把钱先存进银行,让银行有足够的现金流,这样银行就可以放心的向外放贷了。 几天后,柳茂祥就发现来银行存款的人多了起来,而且都是至少一百两以上的大户,更重要的是这些储户都是选择了活期储蓄,这样不合常理的储蓄让柳茂祥感到了不安。 银行毕竟是一个心生事物,柳茂祥也只能听皇帝给他讲一个皮毛,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不敢自专,将发现的问题禀报到了乾清宫。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限流 朱瞻基接到柳茂祥的汇报也是有些懵圈,老实说银行这种金融制度,他也不知道深层次的道道。 不过直觉上朱瞻基感到了危险,他给柳茂祥下了一个命令,让他统计所有的大额存款,然后再把银行的存银统计出来。 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存进来的白银制造成银币,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把铸币利润拿到手。 同时朱瞻基告诫柳茂祥,不要只顾着放贷的利润,一定要留够保证金,别的不说,存银的数量一定要大于这些不合理存款的数量,以防意外发生。 柳茂祥心里边也直打鼓,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自己的性命是小事,要是坏了皇帝陛下的新政大事那可就是百死难赎其咎。 不管柳茂祥内心多么的担心害怕,每天还是不停地有人将银子存进银行,然后又有人用各种理由从银行贷款出去。 柳茂祥让银行工作人员仔细的核对了一下账目,发现每天存款的金额都小于贷款的金额。 这个发现让柳茂祥心惊肉跳,这要是再这样下去,银行的备用库银就会抽干,若是贷款不能及时收回,储户前来取款拿不到钱,一定会造成恐慌。 若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引起争相取款的事件,皇家银行除了倒闭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柳茂祥再次进宫求见皇帝陛下,他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决策的失误都会造成挤兑浪潮。 朱瞻基知道这一次难关若是渡不过去,接下来的新政就别想推行下去。 “茂祥!从明天开始,你们在放贷的时候提高一些门槛,将贷款的总额控制在存款的八成以下,对申请贷款者的资产核实放慢速度,这样做虽然会引起真正需要贷款应急者的不满,但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减轻风险。” 然而君臣二人还是低估了百姓在钱财上的敏感,当银行收紧贷款的消息传出之后,很快一则谣言传了出来:皇家银行没钱了,钱都被皇帝挪用修建被焚毁的宫殿了。 还没等锦衣卫与东厂追查出谣言的源头,谣言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城内外。 恐慌开始在有存款放在银行里的百姓中间蔓延,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老百姓都是非理性的,一旦感觉自己的利息受损,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能够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 经过几天的酝酿之后,老百姓的恐慌情绪终于被点燃,中秋节刚过,正是八月秋忙的季节,这个时候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人在大街上闲逛。 可是当银行工作人员打开银行大门,就发现银行外面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吓得工作人员慌忙将大门关上,赶紧上报上司。 柳茂祥得到禀报后,马上意识到不开门肯定不行,更加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可是开门的话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也是不行,这是银行一旦发生哄抢,那一切都晚了。 这个时候只能动用强力手段维持秩序,柳茂祥下令银行护卫队紧急集合,全部到大门外维持秩序。 外面的百姓肯定是要提取存在银行里的银子和铜钱,为了安全起见,柳茂祥下令只开三个窗口,两个存取款窗口和一个贷款窗口。 门口围着的百姓在全副武装的护卫队的威慑下,让开了大门的通道,银行的大门打开了。 百姓很想一拥而上冲进大门,可是看到护卫手中明晃晃的刀子,畏惧的有些不敢上前。 柳茂祥出现到了银行的大门口,高声喊道:“诸位客人,欢迎诸位来我皇家银行办理业务,今日人多,为了保证各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请大家自觉排好队伍。 存取款的客人排一队,贷款客人排一队,无论是存取款还是贷款的客人都要准备好自己的证件与凭证,以免白跑一趟,另外五十两以上的大额取款需要预约,你们会有专门的取款通道。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老百姓这会儿哪里会听他说这些话,纷纷鼓噪:“少废话了,赶紧放我们进去取钱!” 柳茂祥苦笑一声,吩咐护卫队道:“看好了,存取款者一次放两人进去,贷款者一次放一人进去。” 在护卫队的强力干涉下,前来取钱的百姓被迫排成长队,第一波放进两个取钱的百姓,贷款的却一个都没有。 其中一人来到存取款窗口,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道:“客人要办理什么业务?” “取钱!” “户帖,存款凭证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请把您的户帖与存款凭证递给我,我需要核验您的户帖与凭证!” 取钱者将户帖与存款凭证递了进去,首先就要查验户帖的真假,根据户帖上的信息,工作提出了几个问题,比如里长叫什么名字,左邻右舍都是谁,这样的问题一般造假者都是答不上来的。 经过一番核对后,工作人员又对上凭证上密押,确定这是真的存款凭证后问道:“客人,您这张存单当时存的是定期,现在期限还没有到,现在提取是没有利息的,您确定要取吗?” 取钱者犹豫了一下,说道:“某着急用钱,利息就不要了,只要本金给某取出来就行。” “好!既然客人确定放弃利息,提前取款,请客人在这张提前取款确认单上签字画押!” 一番操作下来,取钱者终于将存在银行的钱取了出来,银光闪闪的银币装在口袋里沉甸甸的,让人莫名的踏实。 从出口出了银行,马上就有人围拢上来问道:“可取到钱了?” 取钱者拍拍口袋说道:“当然取到了,不过利息没了,想想有点儿亏,不过本钱没有损失,还算不错了。” 围观者纷纷表示,取到钱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们这还不一定排到什么时候呢! 另一个客人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围观者马上又围上这个人问道:“可有取到钱?” 这人摇头道:“某家存款多,一次性取出需要预约,某今天做了预约,约定三日后到银行单独办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应对 柳茂祥安排银行开门营业之后,赶紧火急火燎的进宫面见皇帝。 这么大的事他柳茂祥的肩膀太软扛不动,银行外面的百姓一个疏导不好,也许就会造成民变,一旦出现流血事件,那皇家银行的名声可就彻底臭大街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皇帝也承受不起,柳茂祥向他汇报完处理意见之后,朱瞻基马上就意识到这样的限流措施,时间一长排不上队取款的百姓,情绪就会容易失控,一旦情绪失控,很容易做出过激行为。 今天是第一天挤兑,百姓的心态还没有崩溃,勉强还能坚持忍耐,明天必须要加快办理的速度。 可是速度上去了,银行就要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银库存银根本就无法支撑所有存款的提取。 朱瞻基一咬牙,只能拿出最后压箱底的黄金作为备用金了。 柳茂祥告退之后,朱瞻基吩咐范安去内承运库将所有的黄金全部提出来,朱瞻基亲自押运送往宝源局。这些年包括前几朝存下的黄金,以及朱瞻基主政之后,在海外获得的黄金加起来总数大概有一百万两。 这些黄金朱瞻基本来是打算存起来,等到储备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以黄金为大明的法定货币单位,为未来实现纸币的流通奠定基础。 当黄金运送到宝源局之后,朱瞻基吩咐宝源局大使,抓紧时间制作金币模具,三天之内他要看到成品的金币出来。 有了银币的制作经验,宝源局大使问朱瞻基:“皇爷,奴婢请问这金币是否掺银或者铜增加硬度?” “掺一成铜试试吧,硬度合适就这么定下来!” “是!” 有这一百万两黄金托底,这次的挤兑风波肯定是有惊无险,不过这次的挤兑风波给他提了一个醒,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准备金制度一定要严格执行,在任何时候都绝对不允许私自动用准备金。 银行对面的一家茶馆里,一间正对着皇家银行的雅间里,一桌人正在喝茶。邀请柳茂祥谈判的几个人赫然在列,众人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下人不断的汇报着银行的最新消息。 一人唉声叹气的说道:“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预约提款的制度,当时存钱的时候,这一条那银行的伙计还专门向我们提醒过,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这么厉害呢?” “是啊!这一下子就给了那人至少三天以上的缓冲时间,若是那人在别的什么地方调来银子,我等投入的这些钱财可就都打了水漂了。”另一人也是愁眉苦脸的说道。 “怕什么?那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除了京城他的那几家作坊、酒楼能够给他提供点收入,再就是京城的商税了。 这些钱他还要养兵,还要给后宫发月俸。能够满足这些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那些海外贸易的收入,他直属的几块地盘上的收入,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算是能够让他拖延上几天,他还能变出钱来吗?老大人明确表示,只要将这次的差事干好了,以后这天下还是我们说了算,那人就只能乖乖的听我们的摆布。”一个面如冠玉,举止儒雅的中年人不动声色的说道,看的出来在座的几人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几个人都知道老大人指的是谁,却都默契的没有问出口,而是问道:“咱接下来怎么干?” “你们也看见了,这银行里已经没有多少现银了,不然今儿个怎么会这么不痛快的放人进去取钱,他们是怕进去的人多,一旦头寸用完那可就抓瞎了。 外面的百姓今天还能压住火气,可是明天呢,后天呢?我们只要在背后轻轻一推,百姓们一旦闹起来,这银行那就是不封也得封了,不然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明儿安排几个机灵点儿的人混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把水搅浑了,不过要小心锦衣卫与东厂的鹰犬。我们的人继续排队进银行预约取钱,你们还别说,这个预约这招真他娘的损,还真他娘的管用,以后啊!说不定咱们也能用上。” 中年人话一说完,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各自表示明天一定会多安排几个人推波助澜。 几个人就这么一直坐在茶馆里关注着皇家银行的一举一动,直到申时银行打烊,没有排到取钱的百姓才无奈的离开银行,回家吃饭。 有些性子急的人更是回到家吃上一口饭披个棉袄就来到了银行门口,准备就在这里过夜,守着门口,明天银行开门自己就能第一个进去把自家的血汗钱取出来。 第二天一早,银行开门之后,柳茂祥再次出现在银行门口向门外的百姓鞠躬致歉道:“诸位客人,实在是抱歉,银行开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多的人挤在银行门口办理业务,由于经验不足,担心会出现不可预料的麻烦,昨日才限流进入银行办理业务。 今儿个柳某向大家伙郑重承诺,所有窗口全部开放,皇家银行的背后是皇帝陛下的內帑,银子有的是,没有银子还会有更值钱的金子,大家放心,银行不会欠大家一文钱。” 柳茂祥的话很快扩散开来,这让担惊受怕的百姓的心情稍微的平复了一些,有些人已经开始怀疑银行真的是没钱了吗? 昨日那些存了定期的百姓,提前取出钱来可是损失了不少的利息,难道自己也要损失掉利息吗? 柳茂祥讲完了话,便退回后堂,门口开始按着窗口的数量放人,所有存取款的窗口全部打开接待。工作人员都已经提前被嘱咐过,在办理业务的时候,尽量拉长业务办理的时间,不求办理的速度,只要让客人高高兴兴的离开就完成了任务。 在银行存款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定期存款,老百姓愿意把钱放进银行,就是因为这银行是给利息的。 现在既然要提前支取,那就只能变成活期,光是一个自愿放弃利息的手续,就让百姓们耽误好多工夫,百姓们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工作人员说的清楚,万一您钱领走了,却说银行是欺骗你们,说好的给利息,到头来却不给,岂不是平白的污蔑银行的名声。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反转 老百姓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也觉得工作人员所说的话没有问题,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工作人员有意的拖延时间。 即使是再拖延时间,窗口开得多也比昨日两个窗口交易的速度快的多,等到申时打烊的时候,排队等候取钱的百姓已经去掉了三分之一。 柳茂祥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心中默默想着明天的对策。前三天都是散户取钱,虽然人数多,但是总量并不是很大。 等到第四天,大额存款的客户开始取款的时候,才是银行接受真正考验的时候。 若是银行在三天后没有大的进账,库银就有面临枯竭的可能,真要兑换不出银子,那一切就都完了。 这两天的煎熬让柳茂祥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原本一根白发都没有的头上已经悄然爬上了几根白发。 银行对面的茶馆雅间里,各个大户人家的下人不断地进出,向自家的主人汇报着银行最新的动态。 这些人的异常举动早已落入了锦衣卫的眼中,全旭向皇帝请示是否动手抓人。 朱瞻基反问道:“以什么理由抓人,人家在茶馆喝茶看热闹犯法吗?” “可是陛下,这次的事件就是这些人煽动起来的,不给他们点儿教训,他们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了。” “东升!你要记住,我们都是掌握权力之人,可以说都有一言决人生死的能力,可是我们不能滥用权力,滥用权力的后果就是我们只剩下了威权,而失去了民心。 人家为了挤兑银行砸进了多少银子放进银行,而且还从银行贷走了多少款项,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还不让人家得意几天,商业的事情那就用商业的手段来解决。 放心吧!朕已经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只要我们抗过了挤兑的浪潮,他们这些人贷的款难道不用付给我们利息吗? 若是他们敢赖账,到时候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每一个贷款的大户你们可都有备案,他们的财产情况你们都很清楚,该抄家抄家,该拍卖的拍卖。 朕倒希望这些人愚蠢一些,以为可以赖掉朕的银子!” 全旭知道皇帝一旦做出决定,就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即领命而去,心里还是有些觉得皇帝陛下太仁慈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要讲那么多的规矩。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散户已经只剩下了两三成,再有一天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兑换完了。 不过今天开始第一拨预约的大额存款开始提款,银行即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很快银行与往日一样打开了大门,在护卫队的指挥下维持好秩序,今天专门开了两个预约客户窗口用来进行大额现银提取。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等待轮到自己进去取钱的时候,银行外的大街上一阵喧哗。 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快速占据了通往银行的道路,将取钱的百姓强行隔离开来。 紧接着远处驶来几辆马车,马车上码放着一个个的木头箱子。就在众人猜想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第一辆刚走到银行门口的马车上,一只箱子突然从马车上翻了下来。 沉重的箱子落到青砖地面上立刻摔的四分五裂,箱子里东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原来箱子里装的都是一枚枚金光闪闪的金币,经过抛光处理的金币,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老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看着滚落在地面的金币,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当他们看到挡在他们身前全副武装的士兵,顿时打消了哄抢的念头。可是金币的光芒却刺痛了老百姓的眼睛,一些正在排队的老百姓似乎也变得不着急了。 在老百姓的注目礼下,银行工作人员将散落在地上的金币一个捡起来装进一个新的箱子里。将盖子盖上之后,金币的光芒瞬间敛去。 这时候柳茂祥适时的出现在了银行的门口,冲着排队的百姓鞠躬抱拳道:“诸位客人,实在对不住了,由于皇家银行要接收一大笔黄金入库,需要抽调人员都要加入清点工作,暂时停止一些窗口营业,保留两个窗口对外营业,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还请大家见谅。清点完毕之后,马上重新营业,请大家放心,银行不会亏大家一文钱,这是皇家银行的信誉。” 这一次的收窄窗口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一些犹豫的百姓索性退出排队的行列,站在一旁看热闹。 银行收到黄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银行对面的茶馆雅间里,听到这个消息,中年人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茶盏碎裂的声音惊动的茶馆伙计,伙计连忙跑到雅间推门往里观看。 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中年人,失去了往日惯有的儒雅,抬手又抄起一个装干果的碟子,对着门口砸了过去。 “滚!” 伙计连忙关门扭头就跑,这样的客人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这事还得掌柜的出面。 雅间里中年人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人家就用了一个烂大街的计谋,就把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天的精心布置全部击垮。 当百姓看到金子的那一刻起,银行没钱的信念就已经崩塌,更多的百姓现在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信谣言,把好端端存在银行里能够吃利息的钱取出来。 中年人将雅间里的杯碗盘碟砸了一遍,颓然的坐在官帽椅上叹气道:“列位!我们败了,都回家筹钱还银行的钱吧!” 众人也是脸上一片死灰,要知道他们做这个局,为了击垮银行,可是贷了不少印子钱的。虽然这些钱还不至于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但是伤筋动骨是一定的。 中年人很清楚那人的计谋没有任何的惊艳之处,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计谋的用意,可是却谁也不能拆穿。除非有人将那几辆车上的箱子全部打开,验证里面到底有没有金子。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公然打劫皇家的金子,想造反吗? 老百姓不会去想马车上到底有没有那么多的金子,他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随便掉下一只箱子里面就是一箱子金子,那还能有假吗?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纸币 等到皇家银行再次把全部窗口打开,却发现外面排队的百姓已经散去许多。 再次排队进入银行的百姓已经是以存款为主,柳茂祥没有想到皇帝陛下这么简单一个主意就能起到如此好的效果。 有了老百姓存款的注入,大额的取款已经不是问题,一场挤兑的危机算是平安度过。 在觐见皇帝的时候,柳茂祥激动的说道:“陛下!早知道这黄金这么有效果,应该在第一天的时候就用这一招对付他们。”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第一天使出这一招,不但起不到现在这样的效果,而且还会让百姓认为皇家银行是在欲盖弥彰,会更加激烈的要求提取现银。 因为那个时候百姓的思想是最顽固的,不管我们使出什么手段,在老百姓的眼里我们都是在欺骗他们。 只有在我们每天都坚持着给百姓兑换现银,百姓的思想从最顽固的状态转变为半信半疑的时候,那一箱金币就是摧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点力量。” 柳茂祥恍然大悟,这就是皇帝陛下经常说的心理学吧,人的心态是随着时间和观感的不同而产生变化。 在一个人认定这件事的时候,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会认为这是假的。当他们对自己的思想产生了怀疑的时候,可能某一件小事就能动摇他的思想。 “陛下真是运筹帷幄,洞察世间一切,臣由衷佩服,今生能在陛下身边学得一点儿皮毛就已经是邀天之幸。”柳茂祥很认真的拍了皇帝一记马匹。 朱瞻基对于这样的恭维听得多了,只是微微一笑道:“大明皇家银行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接下来就要考虑开设分行,今年宝船回来以后,朕让王景弘把宝源局制造好的银币运到南京城,大明皇家银行在南京城也要有一个大型的银行。 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筹建南京大明皇家银行,等两京的两个区域中心银行建立起来以后,就是我们开始向天下扩张的时候了。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教训之后,准备金制度必须要认真执行下去,两京中心银行的准备金不能低于一千万两,就是以后建设府县分行的时候,府城银行准备金不能低于十万两,县城准备金不能低于五万两。” “陛下!如此多的准备金,我们的成本太高了,如何盈利啊?” “皇家银行承担着货币发行的任务,主要任务是保证货币的稳定运行,如宝钞那般发行到现在跟废纸一般的十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等到银行运行稳定下来,我们还要着手将发行出去的宝钞全部兑换回来,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朝廷该做的事。 而盈利那是保证货币发行平稳运行之后的事,未来大明皇家银行将会把银行的商业功能全部放出去交给商业银行运作。 大明皇家银行的任务将是根据大明经济运行情况发行与经济所对应的货币。” “陛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将来还是要发行纸币吗?” “没错!以后一定要发行纸币,贵金属货币太重了,太不方便流通。不过暂时为我们还没有发行纸币的条件,我们的黄金储备太少了,银本位的货币太脆弱了。” 柳茂祥不明白为什么银子就脆弱了,作为大明皇家银行的掌舵人,他不能会错了皇帝的意。 “陛下!为何说银本位脆弱呢?” “因为银子太多了,未来随着白银开采技术的提高,会有越来越多的白银被开采出来,我们对外贸易的时候,人家拿着这些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得金属块儿,就能买走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能生产出来的商品,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柳茂祥一头雾水,大明什么时候银子多的不值钱了,也就郑和下西洋这些年,大明的银子多了一些,大明之所以不用白银做主要的货币,还不是因为白银的储备太少,根本无法做到天下流通。 再加上大明富户有藏银的习惯,大明哪里有足够的银子做货币,更别说因为银子太多而发生贬值。 柳茂祥不知道,不代表朱瞻基不知道,任谁都想不到,大明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仅仅依靠朝贡贸易就获得了大量的白银,以至于在嘉靖年间就正式成为了大明的法定货币。等到隆万开海之后,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海量的白银涌入大明,大明就开始成为白银黑洞。不管有多少白银进入大明,都被沉淀在了大户人家的地窖里。 这些进入大明的白银并没有起到货币应有的作用,相反的成为了大明财富流失的罪魁祸首。白银本身不过是一种比较稀有的金属,其价值的多少取决于能够换取多少生产出来的粮食、布匹等实用的商品。 一方面是大明的财富流失,海外贸易并没有给大明百姓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推高了物价,大明后期白银的购买力比起大明中期以前下降了好几倍。 贸易的精髓是在于互通有无,若是一味的追求白银,导致收支失衡,白银的涌入根本就无法改变大明的民生状况。 这也是朱瞻基要求宝船队的海外贸易,尽量以实物换货贸易为主,实在没有可用于交换的物资,首先考虑的是使用黄金交易,其次才是白银交易。 不过在新大陆的银矿与倭国石见银山没有发现之前,白银的币值还是非常坚挺的。大明皇家银行接下来将要推出的就是银币券,也就是储户将银币以活期的形式存入银行,会得到与银币相等的银币券,这些银币券既可以当做银行存单,也可以进行交易或者用来交税,购物。 这些银币券是不记名的,只要持有银币券就可以到银行换取银币,等到老百姓习惯了用银币券交易的时候,银币券才算是正式的推向了市场。 为了推进银币券的使用,朱瞻基打算在推出的时候,下一道圣旨,所有的商税缴纳必须要以银币券缴纳,银币券只有能够用来交税,官府能够回收,才能真正的流通起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父母心(一) 一场超级挤兑,让大明皇家银行一炮打响,原本今年就没打算盈利的皇家银行,由于原来的存款你客户提前支取,导致了零利息支取,等于让银行一文钱没花,白白的用了好几个月。 在收回一些大额贷款之后,大明皇家银行经过账目核对之后,发现竟然有了不小的盈余。 于是乎朱瞻基利用这笔意外的盈利直接在房山开设了大明皇家银行在北直隶的第一个分行,首先房山州的百姓富裕程度上,在整个北直隶都是首屈一指。 同时房山又是大明养殖产业基地,老百姓在养殖过程中,有时候会出现资金链短缺的情况,以前没有银行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是亲朋好友进行拆借,还有少数人还要借印子钱应急。一旦借了印子钱,那这一年的辛苦可就白干了。 皇家银行落户房山的消息,让这些由资金需求的百姓非常高兴,这回再也不用为临时用钱筹不到钱而着急了。 在大明皇家银行房山分行开业的时候,皇帝与皇后再次来到了房山。 一个分行的开业活动,还没有让皇帝陛下亲自露面捧场的资格,皇帝与皇后来房山的主要目的是看自家的闺女。 从过完年开始,昌平公主已经在女子学堂读书很长时间了,朱瞻基从来没有来看过闺女,皇后想来也被他阻拦了下来。 包括公主贴身侍女与宦官,整个房山知道公主身份之人不超过十个人,由于学堂是住宿制,学生在不休沐的时候,都要住在学堂。 平常时候侍女与宦官都住在离女子学堂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只有在学堂休沐的时候才会把昌平公主也接出来,给小丫头做些好吃的解解馋。 刚开始进入学堂的时候,昌平公主吃了不少的苦,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学会了自己穿衣,自己洗脸,还要自己叠被子整理床铺的卫生。 她很想大发脾气,可是想到父皇对她的警告,在任何时候都不准泄露自己的身份,就只能将怒火忍下来。 好在学堂的老师们都是从女人营地挑选出来的,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她们发现这个小丫头这么大了,一点儿自理能力都没有。 这个年头,除非大富大贵之家,哪有七八岁的女孩儿什么都不会干的,这个小丫头的身份背景一定非比寻常。 不过既然人家家人选择了让自家的千金来学堂吃这份苦,那就有人家自己的道理,作为老师不能破坏人家家长的用意。 不过为了结一份善缘,老师还是对这个小丫头进行了耐心的教导,从自己如何穿衣吃饭开始学习。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昌平公主终于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在与其他同学共同学习交流的过程中,也让她认识了很多小伙伴,同龄人之间的沟通很顺畅,一起玩一个游戏,共同完成一次值日就会成为很好玩伴。 在度过了艰难的适应期后,昌平公主喜欢上了学堂的生活,从刚开始的抗拒,时时刻刻的想着回宫,到现在连回家的都不提了。 面对已经习惯了学堂生活的昌平公主,朱瞻基与胡善祥这两公母反倒不习惯了。 胡善祥得着机会就对朱瞻基抱怨,生了个没良心的,玩儿野了,连亲娘都忘了。 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嘴上说着最狠心的话,心里却担心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 趁着大明皇家银行房山分行开业的机会,两公母假公济私一起出宫来到了房山州。 分行开业典礼上,朱瞻基露了个面便匆匆离去,皇后想见闺女的心情早已迫不及待了。 皇帝与皇后两个人去学堂接闺女动静太大,朱瞻基忍住了体验一把去学校接娃的乐趣。 留在闺女住的小院子里,等候前去接闺女的嬷嬷回来,今天不是学堂的休沐时间,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孩子离开学堂。 不过嬷嬷接昌平公主的理由,孩子的父母回来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了,想趁着回来的时间与孩子见一面,对于这样的情况,学堂也会网开一面,不过却需要家长提供请假条。 女子学堂的管理要比普通学堂严格的多,毕竟女孩子不出事怎么都好,一出事就是天大的事。 昌平公主被老师送出学堂,就看见了等在学堂门外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赶紧迎上去,小声说道:“陛下与皇后来看您了,赶紧随奴婢回去,在陛下与皇后的面前可不要任性,兴许陛下心一软就让您回去了。” 昌平公主嫣然一笑,蹦蹦跳跳的走到马车前,车夫赶紧放下上车***主踩着上车凳钻进马车,管事嬷嬷才跟了过来。 “小祖宗您可慢着点儿,这要是摔着了可如何了得!” “嬷嬷你就甭废话了,赶紧上来吧,我还要赶着见爹娘呢!” “唉!”奴婢这就上来。 管事嬷嬷爬上马车,车夫收起上车凳,鞭子一摇马车骨碌碌的说着一路返回小院。 马车进院的声音惊动了后院屋中朱瞻基与皇后,听到动静的胡善祥“噌”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就走出了屋子。亏她是缠足的小脚,若是天足那还不跳出去。 这样的举动极其失礼,若是让御史知道少不得会被弹劾,胡善祥也顾不得许多,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女儿了。 朱瞻基摇摇头也跟着走出来,这时候昌平公主已经穿过月亮门进了后院。边走边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朱瞻基哈哈大笑:“这才是我闺女!” 胡善祥白了他一眼说道:“把闺女养成一个疯丫头到时候嫁不出去,看你着急不着急!” “皇帝的闺女还愁嫁,没听说过,到时候朕把全天下的青年俊彦都招到京城,我闺女看上哪个就招哪个为驸马,而且还得一生对我闺女好,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朕就把他阉了!” 胡善祥不理朱瞻基的胡言乱语,叫闺女过来,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父母心(二) 看到母亲流泪,昌平公主收起了跟同学们学到的俚语,认真的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说着话便盈盈拜了下去,胡善祥一把拉住下拜的闺女,搂在怀里问道:“学堂里饭食可好?老师们有没有罚你?同学们有没有欺负你?”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公主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光看向父亲求助。 “你母亲每天都在担心你,常常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小丫头得到老爹的暗示马上说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只要看到你平安快活,就是当娘的最大的心愿。” “娘!学堂的生活真的很有意思,我在学堂里认识了好多朋友,他们好多都是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很可怜的。 可是他们一点儿都不气馁,每天都认真的学习、劳动,也从来不抱怨学堂的饭食。女儿刚开始的时候一点儿都吃不下去学堂食堂的饭食,与宫中精美的食物相比,学堂食堂的饭食就是勉强能够果腹的食物。 然而在我看来非常差劲的饭食,对于她们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有一个小伙伴告诉女儿,她从记事开始就没吃过几次饱饭,更别说吃肉了。 在学堂不管饭食好坏,每天都能吃饱,而且每天还能吃到一点儿不多的肉食,她们很满足,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她们做梦都没梦到的好日子。” 胡善祥的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官宦人家,算的上是小家碧玉。从小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稍大一些的时候就进了宫,哪里知道人间还有如此悲惨的人。 “闺女,这些穷孩子可有觉得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仇视你呀?”胡善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 “母后放心,我和她们都是好朋友,她们怎么可能会仇视我呢!在学堂里我们吃一样的饭,干一样的活,有没有钱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学堂竟然还要让你干活,不行!娘得找她们说说,以后我闺女不能干活!” “大姐儿本就是隐藏身份去的学堂,若是特殊对待岂不是暴露了身份。这对大姐儿很不利,再说了干一点儿活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让大姐儿知道民间疾苦。 干活是挺累的,可是看到庄稼通过自己的手种植出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而且我们自己种的庄稼,就是我们自己的口粮,不然整个学堂这么多人,不能全部依靠官府供给粮食菜蔬吧!”朱瞻基赶紧打断了皇后的话,再说下去就该让昌平公主回宫了。 “您总是觉得皇家子弟应该吃点苦,不能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可是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事是相夫教子,学那么多东西能有什么用?” “谁说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女子营地你去过,你看看那些女子为我大明创造了多少财富,她们改良的纺织机械为我大明的纺织技术提高了多少效率,这才让我们在与蒙古各部的互市中得以大量的换取草原上的牛羊马匹。 未来纺织业会越来越发展起来,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就是阻碍朝廷向前进步了。” 昌平公主也拉着皇后的手,说道:“母后孩儿喜欢学堂的生活,母后别让孩儿回宫好吗?” 胡善祥一阵气苦,自己这边担惊受怕,生怕闺女吃不好睡不好,人家倒好,还喜欢上了这种苦日子。 朱瞻基知道皇后的思想到现在还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认为闺女在学堂里又要自己照顾自己,又要跟着同学一起劳动。这不是受苦是什么? 站在闺女的角度上,有几个一起玩耍的玩伴比关在宫中更有吸引力。即使是学堂安排的劳动,也是保证孩子能够完成的工作量,身体上的疲惫在与小伙伴们一起嬉闹一阵后,就会忘记的一干二净。 胡善祥抓起闺女的手,翻看闺女的手掌心,发现闺女的手掌心里居然已经有了茧子。 朱瞻基的手上也有,不过那是习武握刀留下的,而闺女手上的茧子分明是劳作造成的。 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用得着去干苦力吗?胡善祥愤怒了,她将闺女拉到朱瞻基面前,指着闺女打手心问道:“小爷!您看看这还是一双公主的手吗?”皇后急切之下都用上了朱瞻基做太子时的称呼。 朱瞻基知道皇后这是心疼闺女,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也不跟她硬顶,而是问闺女道:“闺女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在叫我们什么?” “爹娘啊!我的同学们都是这么叫的。” “好!再叫一个,爹喜欢听!” “爹!” “唉!好闺女,一声爹娘才更有烟火气!” “那孩儿以后就天天这么叫了!” “就这么说定了,闺女想吃什么?今天咱吃顿好的!” “爹!吃什么都行,孩儿的同学们他们从来都不挑食,吃什么东西都是吃的干干净净,不浪费一颗粮食。 我们也少吃点儿好吃的,把省下来的粮食送给吃不饱饭的人吃好不好?” 胡善祥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闺女的嘴里能说出这样仁善之言,这话若是能够传扬出去,昌平公主的仁名必将传于天下。 朱瞻基很欣慰,这才是他将闺女送来学堂的主要目的,作为一个大明金字塔顶尖的皇子、公主,若是没有同情心,不知民间疾苦,肆意的横行妄为,造成的影响更加恶劣! 小孩子不管天性如何,都有很强的塑造性,在学堂里接触的穷人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同理心。 朱瞻基不敢奢望以后这些龙子龙孙会真正的考虑民生,哪怕是作秀呢,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胡善祥更是激动的一把搂住闺女,流着泪说道:“我儿心善,日后定有福报之人!” 昌平公主只有八岁,还不能理解自己这番话传出去,会带来怎样的震动。皇帝陛下教子有方,就连公主八岁都知道节俭,用省下来的日用救助万民,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圣人门徒又该会说出多少——卧槽尼玛!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父母心(三) 朱瞻基得意的看着皇后说道:“把大姐儿送到学堂没有错吧,这才多长时间啊,我儿就如此长进,读上几年书以后,我儿就会成为我大明有名的贤公主,到时候想尚公主的青年俊彦能够绕着京城的城墙排一圈儿。” 胡善祥白了皇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你这么编排自己闺女的吗?” 昌平公主听到父母的话。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嘴里嗔怪道:“爹爹怎能拿女儿取笑?” “哈哈哈!”朱瞻基笑道:“好好好!爹不说了,走咱一家四口吃饭去!” 说完从胡善祥怀里将闺女拉出来,领着就往屋里走,胡善祥赶紧从嬷嬷手中把已经两周岁多的大皇子接过来,跟上爷俩的脚步。 朱祁钰现在已经能够口齿伶俐的叫父皇母后,以及吃饭喝水等简单的词汇都能清晰的变达出来。 这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整个宫中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可是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皇子,出生两年多了,皇帝却迟迟不肯立太子。 这就让一些人浮想联翩,是不是皇帝并不喜欢皇后,以至于连大皇子也一并不喜欢。 一些谣言甚至在传言,皇帝是在等孙贵妃生下皇子,欲孙贵妃之子为太子。 这种流言在大明高层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从太祖开始立嫡立长的规矩就已经深入人心。 就算是太宗打着靖难的幌子夺了侄子的皇位,那也得高举着建文破坏祖制的大旗。 就算太宗再不喜欢仁宗,也得立仁宗为太子,这就是礼制的威力。若是太宗破坏了这个规矩。那么他靖难的合法性就没有了,他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反贼。 朱祁钰是嫡长子,只要不是犯了天怒人怨之事,他的位子就无人能撼动。 小家伙天生就是个不怕生的主儿,一进屋子就立刻挣脱了母亲的手,在房间里东瞅瞅西看看,感觉这屋子跟他住的宫里到处都不一样。 与宫中的宽敞相比,屋子里连太监宫女挤进十几个人,显得特别的逼仄。对于这样的环境胡善祥颇有微词,这样的小院子就是乡下土财主也比这住得好。 选择这样的小院子居住,主要是不引人注目,若是住在一个豪门大院里,昌平公主的那些同学们,就会自觉的与她划清界限,阶级鸿沟让两个地位相差悬殊之人根本无法成为朋友。 当然昌平公主富贵人家千金的身份,一进学堂就能被老师察觉,老师对这样的富家千金就读女子学堂是持欢迎态度的。 只有富家千金进入学堂读书,这女子学堂才能持久的办下去,不然等到换个皇帝或者朝廷政策改变,女子学堂随时都有关门的可能。 大明如今理学盛行,对女子的禁锢越来越严厉,这也是有明一朝就没有出过一个刁蛮任性,肆虐百姓的公主,反倒是出了几个被管事嬷嬷拿捏的生不如死的公主。 朱瞻基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子走出家门自食其力,首先就要从上而下做起,一个皇家公主的垂范,胜过千言万语。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混世魔王般的大皇子,谁都不怕,却怕他姐姐,吃饭的时候朱祁钰挑食,不愿意吃蔬菜,结果昌平公主一拍桌子,这小子乖乖的就把蔬菜吃了下去。 看的朱瞻基哈哈大笑,对皇后说道:“打弟弟就要趁早,不然等这小子长大了,大姐儿可就打不动了!” 既然一家子已经出了宫,规矩也就没有宫中讲究那么多,胡善祥也不再端着皇后的架子,难得的露出小女人的模样。 胡善祥白了朱瞻基一眼:“大姐儿别听你爹胡咧咧,你弟弟还小,你可不能欺负他!” 昌平公主撇嘴道:“一个小屁孩儿,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谁知道朱祁钰一听姐姐说不搭理他,一下子就不干了,把吃饭的勺子一撂,奶声奶气的说道:“祁钰要姐姐!” 胡善祥笑着给朱祁钰擦擦嘴哄他道:“姐姐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理你呢!” 朱祁钰似乎有些不相信,又看向姐姐那边,昌平公主指着他说道:“你若是听话,姐姐就带你玩儿!” 朱祁钰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使劲儿的点了点头。胡善祥对朱瞻基说道:“皇上,你说这孩子从大姐儿如学堂读书都几个月了,还这么跟他姐姐亲!” “不是他看他姐姐亲,是因为我们这些人里,只有大姐儿跟他的年龄接近,孩子也是需要伙伴的,不然他的人生是没有童年的。这也是朕坚持让大姐儿进学堂读书的一个重要原因,朕不想我们的孩子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童年。” “皇上是说孩子就应该有几个不看身份,不看地位的伙伴一起成长,这样长大的孩子才能有几个说真心话的朋友。” “是啊!不然身边都跟着一群只知道,拍马屁媚上的奴婢下人,对孩子的成长非常的不利。孩子没有社会上一丝一毫的经历,不知民间疾苦。等他们长大之后,如何能够明白天下百姓的艰难,无论是继位为君,还是封藩一地,又如何能够造福一方。” 胡善祥从闺女口中说出省下口粮帮助穷苦人的话,她就成了闺女上学堂的坚定支持者,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这样的话闺女没有上学堂之前无论如何是说不出的。 可见大姐儿在这学堂别的学会没有不知道,至少学会一颗仁善之心。 吃完饭之后,昌平公主被管事嬷嬷送回学堂,今天不是正常的休沐时间,大姐儿还是要回到学堂居住,既然是隐藏身份读书,那就不能破坏学堂的规矩。 见到爹娘之后,一直都是一副有说有笑模样的昌平公主在上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咋一离开父母的庇护,肯定有很多的委屈。 虽然在老师的帮助下克服了很多的困难,但是若说心里没有一点儿的难过那是不可能的。甚至还会有父皇母后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才把自己打发到这里眼不见心不烦。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宗室大会(前奏) 今天见到爹娘,昌平公主心里很高兴,因为她知道父母把她送到学堂,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希望她能够学到更多的本事。 本来是高兴快活的,可是上马车的时候,又觉得好难过!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马车走到学堂的时候,昌平公主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学堂也很好,里面有很多一起玩耍的伙伴。 胡善祥看着闺女上了马车,很想喊一句:闺女,不想去就不去了!可是这句话她却喊不出口,皇帝说的不错,孩子也应该有孩子的一个平等玩耍的圈子,只有融入进去,才能听得到真心的话。 地位越高朋友越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等到了皇帝这个位置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没有一个人敢于与皇帝平等交往,因为你不知道哪句话会得罪皇帝,得罪普通人顶多互相不来往,得罪了皇帝有可能就会连命都没了。 回京的路上,朱祁钰发现姐姐竟然没有跟着回来,就问道:“母后!姐姐呢?” “姐姐要去读书,要住在学堂里!” “钰儿也要去学堂,钰儿要去找姐姐!” 难得这小东西一口气说出这么字,朱瞻基逗他道:“去找姐姐,不怕姐姐揍你吗?” “不怕!”朱祁钰回答的非常干脆。 朱瞻基已经忘记了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自己这傻儿子现在对他姐姐那真是言听计从,让上东不去西。 两岁的奶娃娃正是看什么都好奇,不知深浅的时候,在宫中昌平公主是唯一一个比他大上一些,又长得不像大人的孩子。 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欢和孩子在一起玩耍,姐姐就成了能陪他玩儿的唯一的对象。 胡善祥抱着儿子说道:“陛下!您是对的,孩子就应该有孩子陪伴着长大,祁钰与其说是喜欢追着姐姐,不如说是希望有一个能一起玩的玩伴。”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不枉朕带着你来看大姐儿的心思,做父母的对孩子再关怀备至,也弥补不了孩子失去童年的遗憾。 以后朕的子女都要送去学堂读书,房山现在正在试点义务教育,朕在思量这义务教育要花多少钱,孩子至少需要接受多少年义务教育。” “陛下!臣妾不懂政事,不过读书却是一个费钱的事,一个五口之家省吃俭用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陛下若是推行义务教育国库能承受得住吗?”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国家发展不足闹得,这两年天下的流民越来越多了,朕的锦衣卫在天下巡视发现越是藩王、士绅集中的地方流民越多。 都说他们是大明根基,朕怎么看他们像是在挖大明的根基,自朕登基以来就已经停了所有有封地藩王的俸禄,而且藩王所生的子女朕也不再分封。 这两年这些人没少安排人进宫在母后那里告朕的状,母后也不止一次问朕为什么不把弟弟们分封出去。 朕今天跟你说句心里话,以后所有的皇子都不再分封大明境内,想要分封可以,海外有的是地方。不愿意去海外那就在京城领一份俸禄过活吧!” 胡善祥哪里敢在涉及藩王的问题上插话,一个不好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朱瞻基也没指着胡善祥能给他说出什么有长远建议的话,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回到宫中,朱瞻基就下了一道旨意,天下所有藩王在宣德五年之前赶回京城,皇帝陛下要在宗人府召开宗室大会。 这个消息一出天下震动,藩王无旨意不得擅离藩地,更何况还是进京。自从朱元璋分封诸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诸王一同进京之事。 这些藩王单个拎出来,可能没有什么,可是所有藩王拧到一起,那就是一股可以动摇天下的力量。 很快全天下的藩王都收到了皇帝的旨意,就连远在海外的汉王与宁王都不例外。藩王们都在琢磨皇帝这是要干什么,这种违反常理的举动不得不让藩王们仔细的揣度一番。 要说对待藩王上,再没有如当今这般刻薄寡恩,不但停了所有藩王的年俸,而且连藩王诸子也不再分封。 更有甚者,连自己的几个亲弟弟都扣在京城不让就藩,这几个弟弟现在在京城活的胆战心惊,生怕皇帝哥哥找个借口将他们废了。 至从当今继位才短短的四五年时间,已经有两位藩王被流放海外。大明一共才有多少藩王,按着这个速度流放下去,几十年后大明还有藩王吗? 朱瞻基在宣德四年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在筹备这次的宗室大会,老朱家这一次各房齐聚京城的盛景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收到皇帝旨意的藩王们,大多数都选择了动身前往京城,毕竟他们被禁锢在封地里,整日只能在藩地里打转,这也是一次难得的远行。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唱反调的,代王朱桂仗着自己的老资格,直接给朱瞻基回话,老夫年纪大了走不动路,去不了! 这代王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别说朱瞻基了,就是太宗朱棣在位时这位爷都是一副老子谁都不服的态度。 偏偏这位会玩儿,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按照太祖祖制非大罪不得废黜藩王,这朱桂就没犯过什么大错。至于说什么强抢民女,搜刮百姓这些民怨沸腾的破事,对于藩王这个级别的宗室那就不叫事儿。 朱瞻基收到代王的回复一点儿都不生气,毕竟你是爷爷辈儿的,犯不着因为你一个人不来而生气。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来的。 到了年底的时候,各路藩王都陆续的来到了京城,最先抵达京城的是晋王朱济熺。这位藩王的一生相当的传奇,当了十几年晋王后被太宗废掉,改封其弟朱济熿为晋王。 经历长达十年的幽禁生活之后,又奇迹般的翻盘再次登临晋王大位,复位后的朱济熺一直活到宣德十年才薨逝,由长子朱美圭承袭王位。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宗室大会(一) 朱瞻基在晋王进京后的第一时间,召见了这位叔叔辈的藩王和他的长子朱美圭,多年的沉浮苦难让这位刚刚恢复王爵的藩王变得谨小慎微,规规矩矩的给朱瞻基行完君臣大礼之后,说道:“臣一早就想进京来拜谢陛下恢复臣晋王名位之恩,朱济熿狼子野心,幸亏陛下发现及时,不然可就酿成了大祸。我朱家不能再次同室操戈了。” “王叔说的不错,我朱家子孙就该团结一致,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得国之正古未有之。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荣光,大明要在我们的手中更加的光耀四海,威服四夷!” “陛下圣明,有古之明君风范,大明在陛下手里必将迎来一个新的盛世。” 朱瞻基被这个马屁拍的很舒服,虽然在另一个位面自己也有个仁宣之治的美誉,但是现在想来这个盛世还是有些虚了一些。 若不是因为自己废弛边防,也不至于让瓦剌一步步做大,从而成了土木之变的诱。 “王叔也别捡好听的说,你从太原来,给朕讲讲山西的情形!” “陛下!山西表里山河,形胜之地,也就造成了山西山多地少,由于少经战乱,人口偏偏还多。尽管是在洪武朝经历了几次人口外迁,依然改变不了人多地少的境况。 依靠种地山西已经无法养活山西的人口,一些头脑灵活之人,便开始离开家乡,四处游商,如今晋商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候。听说陛下重开了对草原的互市,这些嗅觉灵敏之辈马上就嗅到了商机。 就在今年秋天的东胜卫互市贸易上,这些人可是大出了一把风头,甚至有些人已经决定在东胜卫设立商铺,长期的在东胜卫与蒙古人交易。” “只要是正当的生意,朕就鼓励,凭本事挣钱不丢人,不过若是想歪门邪道,偷逃赋税、走私违禁物资牟利,一经查处就是从重惩处。 山西是个好地方,北方是大明边墙所在,以前这里是军事重地,未来将会成为商贸重地,大明与草原的互市会越来越紧密。 通过互市物资的选择,让草原各部与我们的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只要他们有什么不轨行为,我们只要把互市收紧,一个经济制裁就会让他们哀鸿遍野。” 朱济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根本不知道皇帝为何要跟他谈这些,可是皇帝肯定不是闲得无聊,不过皇帝希望自己做什么呢?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既然猜不透那就直接问吧。 “有没有考虑换个封地,一个有兵权,还能自己做主的封地。” 朱济熺吓坏了,这是觉得晋王府有什么不轨之处了吗?换个封地还想染指兵权,皇帝不怕再来一次靖难吗? “臣不敢,太原就挺好了,臣很知足,若是陛下觉得臣的封邑太多,给臣减一些臣也没有什么意见。” 朱瞻基知道朱济熺是这么多年被幽禁的变得谨小慎微了,这也不难理解他能第一个到京城的原因了。他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天子绝无二心,当初说自己对太宗不满那是朱济熿陷害的。 “王叔误会了,朕没有要削晋王封邑的想法,只是朕觉得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为塞王的做法很好,朕打算重新捡起来,封诸王为塞王,为大明拱卫边疆。” 分封塞王,朱济熺心动了,不过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啊!这皇帝是出了名的对宗室刻薄寡恩,从登基到现在就没有给过藩王一粒禄米。 现在跟自己说什么分封塞王,可是往哪里封,人口多少,封邑几何?给兵多少?这些不说清楚自己哪敢随意应承。 “陛下打算如何分封?” “王叔觉得河套之地如何?” “膏腴之地!” “朕把河套之地封给王叔,王叔敢去吗?” “河套之地现在是在蒙古人手中,臣如何去得?” “在谁的手中不重要,重要的是朕拿回来还得守得住,那是一块水草丰美之地,不过也是蒙古人梦寐以求的牧场,想要长久占据河套,没有一点本事可是不行的。” 朱济熺的老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做为朱棡的长子,跟着朱棡不止一次的出塞扫荡蒙古残余势力。对于塞外的情况那是非常的熟悉,河套地区黄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起来。 黄河两岸是黄河冲积的平原,这里就是河套地区,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只要开发出来,那一定是一块膏腴之地。 可是正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汉人很难在这里立足,就算是打下来,迟早还是会被游牧民族推平。 皇帝这是打算要恢复太祖当年对河套地区的控制了,若是想要控制河套地区,单单一个东胜卫城那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构建一系列的防御城池。 “陛下若是让臣去河套,不知能给臣多少支持?” “若是王叔改藩河套,朕恢复王叔三卫编制,保证全是精锐之兵。同时卫兵家属一同前往河套屯垦,三年之内朕不收回王叔原封邑的赋税。三年之后收回山西封邑之赋税,改食河套之食邑。能有多少食邑,就看王叔能够拉去多少愿意去河套的百姓。 这一次的封藩是实封,除了军国大事之外,你的藩国政事朕一概不插手。” 这个实封的权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即使在太祖时代都没有过实封的藩王,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旦封国之后,就意味着晋王府就能够开府自己任命官员了。 除了国相,长史由朝廷指定,其他的官员完全是由自己做主,这是相当于列土封疆了。 这么大的事,朱济熺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既然皇帝不是强迫自己更改封地,那就好好的想一想,回去跟儿子仔细参详一下。 朱济熺告退之前,朱瞻基敲打他:“朕今日跟你说的话不得对任何人讲,若是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朕会再次将你降为庶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宗室大会(二) 已经遭受过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朱济熺可是一天都不想再过这种日子。皇帝的警告让他心中凛凛,本来还想着跟其他藩王通个气,被皇帝一吓顿时熄了与藩王通气的心思。 回到宗人府的临时住所,关上门与朱美圭爷俩越想越觉得皇帝这根本就不是跟他们商量,而是希望他们能在宗室大会上作出表率。 朱美圭皱着眉头说道:“父王!皇帝如今想干什么,其实已经很明了了,藩王在大明占据了太多的土地,就拿我们晋王一系来说,太原周边的土地大部分都成了我们一系的封地,朝廷要想维持太原的统治,还要从别处调拨钱粮。” “我儿是说朝廷打算拿边外的土地置换关内的土地,若是这样做不怕诸藩王群起反对吗?” “这就是皇帝陛下把我们这些藩王召进京的用意,就是不知道朝廷要用什么方式补偿我们。” “补偿我们就不要想了,别到时候如宁王一般成了谋逆者,直接一杆子给撵到海外自生自灭。” 朱美圭听父亲这么一说,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海外具是蛮荒之地,真要被发配到海外之地,岂不是要与野人为伍! 与发配海外相比,去河套垦荒那简直就是去享福,朱美圭不禁颤声说道:“父王,等到开大会的时候,您就直接表态一切听从陛下吩咐,陛下让您去哪里您就去哪里。” “也只好如此了,以后我们就要在河套之地讨生活了,也不知皇帝能让我晋藩掌握多少兵马?” “这一点父王大可放心,皇帝将我们分封到边地,不是让我们自生自灭的,而是让我们做大明的藩篱,抵挡来自草原的侵袭,我们是直面草原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让我们自生自灭,那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各地的藩王陆续的赶到京城,朱瞻基召集的各地心腹官员也一起齐聚京城。刚进腊月的京城已经是滴水成冰,可是乾清宫中的大会议室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从大明最远处的领土旧港布政使司回来的刘观,从最近处房山州回来的唐三任、程芦山,从天津海关回来的王二、胡元澄,从辽东回来的王彦、亦失哈,从上海回来的周忱,从交趾布政使司回来的薛禄、阮安,海军的郑和、王景弘以及侯显。 再加上在京城负责各处作坊生意的大掌柜,和如今炙手可热的管理外事的李擎。以及掌管五军都督府的各个勋贵,整个帝党算是齐聚一堂,皇帝将他们召集起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部署宣德五年的工作。 这些人都是天子近臣,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互相聊上几句,总体来说,又分成了三大部分,一部分是勋贵武臣,代表着大明的军事力量,一部分是宦官,这部分人的职责太复杂,几乎在哪个行业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还有一部分就是皇帝一手提拔起的行政官员,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唐三任、周忱和李擎。 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三个阵营,都扎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闲聊。等到皇帝进了大会议室,众人才结束了乱哄哄的状态,按照会议桌上名字位置,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些班底,心中感慨,自己现在不再是十几人七八条枪了。 “诸位爱卿都坐吧!你们都知道朕不喜欢繁文缛节,有那工夫还不如多研究几个问题!” “是!谢陛下!”今天能来乾清宫的都是天子近臣,自然是知道皇帝的脾气。 朱瞻基看着坐在靠前位置的周忱问道:“恂如,你我君臣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吧?” “是啊!从洪熙元年臣南下之后,就没有回过京城。臣去了上海之后,一直在忙于上海海关与工业区的建设,事情错综复杂,若不是有陛下全力支持,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在海军与海关缉私队的联合打击下,现在走私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也有一些商人开始抱怨,他们地处南方,明明非常靠近大海,也有出海的良港,为何非得跑这么远来上海才能出海。 尤其是福建与广东两地的商人怨气最多,这两地也是出海最多之地。所以臣建议在这两地择地新设两处海关,方便两地的商人出海贸易。” “经过这些年的运作,我们的海关运作模式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收税办法,也培养出了一大批合格的海关工作人员。现在确实到了扩大海关规模的时候了,这个建议提的好,开年就开始筹备这两地的海关建设。 地点就选择福建的泉州府与广东广州府,一事不烦二主,筹备工作就由周爱卿负责,王仲义副之!” 周忱与王二两人起身领命,二人一个理论扎实,能够设计已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一个动手能力强,能够操练出一支合格的缉私队伍。 朱瞻基又看向王彦与亦失哈,问道:“辽东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王彦赶紧起身回道:“回陛下!辽东现在汉人移民日渐增多,尤其是陛下推出了保暖御寒的鸭毛衣,深受百姓喜爱,有了这鸭毛衣,即使在数九寒冬,老百姓也能在外面活动自如。 辽东的严寒不再是阻挡百姓迁徙的拦路虎,只要老百姓能渡过艰难的头几年,就能在辽东之地扎下根来。 臣等秉承陛下的归化女真的策略,通过提供土地农具等方式招募女真百姓与我汉人杂居耕作。再通过在女真部落中招募兵员,减少女真各部的青壮人口。 如今这些政策已经越来越贱成效,不过我们与女真各部的首领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毕竟我们是在与他们争夺人丁。 有些部落为了隔绝与我们的来往,宁愿钻进深山老林之中,这些部落将来恐怕会成为我大明最大的威胁。 亦失哈现在正在全力的联系更北边的部落,这些部落沿着大河居住,以渔猎为生,部落勇士以勇猛为荣,是一群天生的士卒。辽东边军队伍里的夜不收就有不少这些部落里的勇士。”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宗室大会(三) 听完王彦的汇报,朱瞻基问道:“依你看来,铁岭关与抚顺关以北之地能不能进行分封诸王。当年辽王、宁王等诸王的内迁,让我大明彻底失去了对朵颜三卫的控制,辽东如今也是汉胡杂居,错综复杂。 若是还能把诸王沿着关外分封,以诸王之力拱卫我大明的边疆,我大明就能专注于内政,发展民生,让每一个大明百姓都能享受到大明发展的额红利。” “陛下不可!” 朱瞻基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唐三任,便问道:“季重有何高见?” “臣没有什么高见,不过臣知道,若要将诸王分封塞外,朝廷必须要给诸王配备兵马。这等于是给诸王手里递刀子,大明朝不能再经历一场靖难之役了。” 这话也就唐三任这样的天子心腹之臣敢说,换了别人还真不敢这么吃果果的拿靖难之役打比方。 朱瞻基笑着让唐三任坐下后说道:“大明周边有多少藩属国,哪一个藩属国没有兵马,我大明若是担心藩属国就能把大明推翻,大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明是否被推翻,不取决于外人,而是取决于你我,我们都能上下一心,大明的强大就会指日可期。若是我们都只顾着自己的私利,损公而肥私,大明活该亡国。” 这话说的有些重,众臣齐齐起身躬身行礼道:“陛下如此信重,臣等怎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诸位爱卿仔细想一想,每个藩王朕就算如汉王一般给他们配三个卫,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五千战兵,朝廷若是连一万五千人的反叛都平息不了,那我们这兵还有必要养吗? 至于你们担心的藩王联合起来对付朝廷,真出现如此情况,那就是朝廷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被推翻也是活该。” 唐三任并没有被皇帝说服,还是固执的说道:“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些事就必须要防范到前面,有一分的风险,朝廷就应该拿出十分的防范来。 朝廷将藩王戍边,必然不能如在内地一般,不给藩王权力。一旦藩王有了开府,收税的权力,那离脱离朝廷控制也就不远了。” 朱瞻基知道有这样的想法之人不止一个唐三任,只不过其他人没有唐三任跟自己这个皇帝亲近,他们只是不敢发声而已。 这事若是不说透,群臣的心里总是会有一些疙瘩。朱瞻基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季重!各位爱卿,朕有个问题问问大家,诸位觉得是大明的藩王对大明有威胁,还是北方异族对我大明更有威胁?” 这是个不难选择的问题,就相当于自家的财产是让兄弟们抢了去,还是让外人抢了去一样。理智上大家都会觉得若是不可违的时候,还是便宜自家人的好,如后世的那个老太婆般‘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想法,大明的精英目前还是做不出来的。 可是这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做出的决定,但凡有办法谁愿意抛家舍业。周忱拱手说道:“臣明白陛下把藩王改封到边塞之地的用意,按照陛下继位之前的大明藩王政策,用不了多少年,大明的所有赋税加起来都不够供养藩王的。 现在藩王问题已经露出了苗头,太祖有二十六子,如今分封有传承的还有十九家,这十九家除了宁王被改封海外之外,其他十八家哪一家不是人丁兴旺,为大明生出了多少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太宗有二子已经分封,仁宗有九子还没有分封。越往后藩王就会越多,朝廷拿什么来养这些藩王子弟。 这些藩王宗室子,每生一个朝廷就要给予相应的钱粮、封地。各个藩王的封地税赋如今连供养藩王一家都不够用,更遑论做别的事情。 将藩王分封到分封边塞,给予藩王全权,一方面可以让藩王为大明固守藩篱,另一方面藩王改封之后,内地的封地就能收归国有,这些税收能够为陛下养多少精兵,朝廷只要兵强马壮何惧藩王造反。 臣对藩王改封塞王举双手赞成,至于说未来是否会让藩王做大,一个推恩令继续分封诸子,在内地都能进行,到了塞外也一样能行。 这是阳谋,就算藩王知道朝廷这样的分封是削弱他们的实力,他们也无能为力,都是自己的儿子,长子继承自己的亲王王位,其他儿子也得有饭吃吧!” 周忱的话让大家恍然大悟,好多人并不清楚藩王对于朝廷的负担,尤其是勋贵他们也是小号的藩王,一样也是吸食朝廷的血食。 薛禄等人明白了,难怪陛下要给勋贵们南洋自己建国的好处,这跟藩王改封是一个道理的,看来以后所有仗着祖先吃老本儿的日子不会有了,不过大丈夫功名利禄马上取,靠着祖宗余荫过日子算什么英雄。 他薛六戎马一生,是给子孙挣下了富贵,若是后代不争气,再多功劳也抵不上败家的纨绔的败坏。 不过这样一刀切的改封会不会引起藩王的强烈不满,毕竟有些藩王只想混吃等死,并没有什么进取之心。 “陛下!若是藩王不同意改封怎么办?”阳武侯薛禄问道。 “那就停了他的封邑食禄,朕倒是看看他坐吃山空,能坚持多少年!” 大明的藩王政策走到今天,大多数的藩王已经不依靠年俸也能过得异常舒坦,他们这么多年可没闲着,封地周边的民田可没少被他们巧取豪夺。这些土地的收入也能让他们在封地活的有声有色。 “停了封邑与俸禄只能让藩王肉痛,却并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这么多年他们在藩地里与地方上早已经是盘根错节,停封邑这样的做法只会让陛下背上刻薄寡恩的名声。”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朕在他们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名声,若不是朕不喜欢杀人,他们早已给朕安上了一个暴君的名声,既然听封邑无法撼动他们,那朕就清丈土地,凡是巧取豪夺的土地都给朕吐出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宗室大会(四) 乾清宫的会议还在进行,皇帝在与他的亲近之臣统一思想,将藩王一并从内地迁出绝对是一个让整个大明震动的大事。若是没有身边的近臣的全力支持,想要成功比登天还难。 随着藩王的陆续的来到京城,朝廷上下也纷纷猜测皇帝把这些藩王都召进京城打算干什么。 毕竟皇帝圣旨上公开的说法是想与这些亲戚一起聚一聚,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自然是要多亲近一些。不过这样的话也就糊弄一下普通百姓,但凡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召见所有的藩王只是为了亲近一番。 宣德四年腊月初十,一个重量级的藩王进京了,这个藩王就是第一个远封海外的汉王。汉王殿下带着几个儿子进入京城之后,直接就进了皇宫。 朱瞻基已经在乾清宫门前降阶相迎,这是为君者给予臣下的最高礼遇。汉王朱高煦看到皇帝之后,连忙跪地行礼道:“臣朱高煦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范安!快去把二叔扶起来,朕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二叔了,快进殿内外面太冷了。” 朱高煦也是笑着说道:“京城确实是太冷了,臣的封地终年夏日,没有一个冷天。在封地待了几年都有些不适应京城的天气了。” “二叔在封地过的可好,有什么是朕能帮忙的,二叔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帮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朱高煦在汉王岛管理封地这几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鲁莽无脑的莽夫,皇帝现在跟他说的话,那是私人口吻,若是他要求超出了范围,肯定什么都拿不到。 “陛下,汉王岛现在除了人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缺,国内若是有流民无法安置,倒是可以往汉王岛送上一批,所需的费用汉王岛全部承担。” 朱瞻基乐了,二叔的胃口越来越大,看来封地建设的不错。 “流民现在到处都需要,交趾、旧港还有你的汉王岛都需要流民填补空闲的土地。但是国内流民有限,而且北方一些地方也需要移民实边,所以流民有多少都不够。不过二叔放心,每年朕会给汉王岛调拨不少于一千人的流民。” 朱高煦想想一千人已经不少了,哪怕来的是老弱妇孺他都愿意收留,这些人在汉王岛养一养,就能成为种地的好把式,尤其是孩子在汉王岛长大后更是对汉王岛有归属感。 “臣谢陛下,这次臣回来没别的送给陛下的,就是拉回来一船的精铜,聊表臣的忠心。” “二叔有心了,这礼物朕就收下了,听说二叔现在都能造远航的海船了,真是了不起。以后真的海军倒是可以与汉王国一起并肩作战了。” “陛下说的是,海外海岛众多,相互之间想要来往,没有船肯定不行,臣也是无奈,只好集全国之力研究造船技术,万幸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已经能够造五百料大小的海船。” “二叔回去的时候,朕送你几个造船匠人,有助于提高你的造船技术。” 朱高煦大喜过望,朝廷一直都对他进行技术封锁,只希望他在汉王岛上一门心思的种地。把生产出来的粮食卖给朝廷,来换取生活必需品。 对于朝廷的做法朱高煦是理解的,朝廷当然不希望藩属国中出一个能够威胁大明的存在。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愿意为汉王国放开造船技术限制,这可比皇帝赐给他一些金银强的多了,有这几个工匠的加入,自己这趟回大明可就不算白跑。 “多谢陛下慷慨!臣永远是大明之臣,汉王岛的百姓也永远是大明百姓!” “二叔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三叔还没有到,等到三叔到了,你跟三叔聊一聊,给三叔也选一块好地方做封地,有二叔现身说法,三叔肯定不会认为朕是在坑他。” “陛下放心,到了海外臣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天下膏腴之地多的很,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就拿汉王岛北边的吕宋岛,那是个比臣的汉王岛大好几倍的大岛,这个岛上也是只有一些土人势力,平原地区还有一些福建、广东的汉人在那里聚族而居。 他们没有朝廷的庇护,经常受到土人的欺凌,若是在这个大岛上分封几个藩王,划定各藩的地域,用不了多少年,这个大岛就能彻底成为我大明的领土!” 朱瞻基很是欣慰,他发现朱高煦在海外待的久了,思维方式明显的与以往有了很大的差别。 这样的扩张的思想在从前的时候朱高煦绝对不可能有,看来人走的远了眼界也跟着开阔起来。 “二叔说的不错,能为我汉人多开辟一些生存空间,就是对后世子孙最大的贡献。 这种立万世之功的功业,我天家子孙不做,难道还要拱手让给别人吗?” 朱高煦现在已经尝到了海外封藩的甜头,对皇帝这话深信不疑,不由哈哈大笑道:“陛下圣明,这万世之功舍我其谁!就拿臣的汉王岛来说,彻底开发出来容纳百万人丁都是富富有余。更遑论南洋其他地方,哪里还用愁无地可耕,只愁无人可用吧!” 朱瞻基对朱高煦的话深信不疑,以后大明一定会出现人少地多的情况。这些年大明的迁徙走的流民大多数都是自耕农,或者说是有户籍的佃户。 这些流民本是王朝的根基,却一步步的被逼的失去土地成为了流民。自耕农的不断减少,恶果已经出现,连续这几年朝廷的农业税收连年下降。 即使在富裕的江南省份,也一样出现大量拖欠赋税的情况,内阁诸臣现在是有苦难言。 他们非常清楚问题出在哪里,自耕农不断被压榨破产成为流民,可是这并不会影响士绅大户的利益,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隐户。 所谓隐户就是没有在官府中登记造册的人口,这些人没有户口就只能托庇于大户人家门下,做庄客奴仆。 造成百姓宁愿为奴为婢也不愿意上户籍的原因就是自古以来的恶政——人头税。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宗室大会(五) 朝廷税收减少就会导致官府开支锐减,甚至到最后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去。当官的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要吃的体面。朝廷发不出俸禄,那就只能贪腐受贿,盘剥百姓。 百姓受不了盘剥就会选择逃亡,自耕农越来越少,税收就会进一步缩减,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另一个时空里,没有朱瞻基这样的金手指干涉,朝廷上下为了维持统治多少还在干预土地的兼并。 直到弘治年间才彻底的失控,士绅完全的掌握了地方,然后就是流民不断地增加,江南由于小手工业的兴起,大量的消化了这些流民。使得江南一直保持稳定,没有大的民变。 北方则是变成了人间地狱,史书上的描述只有‘大旱’、‘大饥’这样的描述,活不下去流民终于化身为寇,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直接将大明这艘破船掀翻。 这个时空由于有朱瞻基的强力干涉,所有的流民都在锦衣卫的引导下聚集在一起根据各地的需要,迁徙到不同的地方。 由于流民都被皇帝吸纳,各地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尖锐的官民对立矛盾,一两个被士绅联合官府整得破产的倒霉鬼也没有地方申冤,只好选择成为流民再次被皇帝吸纳。 然而地方官员后知后觉额发现,各地海晏河清,可是税收不上来了。黄册上的百姓越来越少,也就是说自己的辖地人口不但没有增长,还出现了负增长。 对地方官员的考核,增加人口也是一条重要的政绩。这种情况下一年下来全国各府县上报上来的赋税都是下降,每个地方下降的可能不是很多,可是汇总到户部之后就是一笔触目惊心的数字。 内阁诸臣现在也很想改变这种状态,他们也知道根子在什么地方,偏偏谁都不敢触动地方的既得利益者,因为他们这些人本身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 内阁几位大佬一琢磨就把主意打到了藩王改封上了,藩王改封之后,封邑的土地就会空出来。这些土地若是重新划归公地,朝廷马上就能增加一大笔收入。不过现在朝廷要改藩王封地只是传言,就连内阁诸臣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内廷口风非常紧,根本听不到任何消息。 朱高煦从乾清宫告辞之后,范安忍不住问朱瞻基:“皇爷!您不是说要控制技术外流吗,怎么还主动给汉王工匠?” “南洋不能全是一群绵羊,也得放几只吃肉的狼,不然有狼子野心想要染指南洋者,朝廷救援不及就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况且我们现在谋求的藩王改封也需要汉王给敲个边鼓,不信你看着吧,汉王一出宫,那些藩王就会围着他打听南洋之事。 这些藩王如果听说南洋到处都是发财的地方,你认为他们会不动心吗?汉王若是明白,自然知道朕给他工匠是为了什么,现在工匠还没到他的手上呢,能不能拿到工匠朕当然要看他怎么做了!” “可是藩王都去了南洋,您计划里北方谁去啊?” “放心吧!北方总会有人去的,别人不说,晋王一系一定会去,这种事不怕没人去,就怕没人起头。 北方是冷了点,不过运作好了,一点儿都不比中原过得差。就拿朕许诺晋王的河套之地,在汉代那是我汉人的膏腴之地,只是后代子孙不肖,渐渐失去了对河套之地的控制。” 朱高煦刚出了皇宫就有人在皇宫门口堵他,朱高煦抬头一看,眼前一片蟒袍玉带。不用想这些人不是亲王就是郡王,这些王看到朱高煦出来,不由分说便拉着他直奔‘全聚德’烤鸭店。 今天的全聚德一个客人都没有,早已经被这些王给包场了,面对这群大明最大的土豪,烤鸭店上下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把这帮大爷伺候好了。 这些个藩王们早就听说京城里的烤鸭是一绝,怎奈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这让他们这些想吃什么都能得到的大明顶级豪门,却吃不上京城的这只鸭子。 自从进了京城,这些藩王可没少往这烤鸭店跑,当然他们打听过自然知道这是皇帝的产业,没人敢在店里撒野。 今天这些已经到了京城的藩王听说汉王从海外回来了,都想打听一下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朱高煦进宫得到朱瞻基答应给他造船工匠的许诺,他就知道皇帝需要他做什么了。 酒菜吃过几轮,借着酒意就有藩王问道:“汉王!海外的日子如何啊?” 朱高煦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不好!一点儿都不好,那破地方一年能种三季庄稼,那土地肥的都能攥出油来。咱去那地方就没有闲的工夫,种了这茬地,接着就得种下一茬。 孤的百姓辛苦啊,每天都得拿着鞭子在田里监督奴隶干活,那些土人奴隶懒啊,你不拿鞭子抽他们,他们就不干活。 你们瞅瞅孤都晒得黢黑黢黑的,更别提孤的那些百姓了,你们可别去,那片不大,孤还想着以后子孙多了,就把那些不省心的一个地方分封一个,争取把南洋全占满了。 还有去了南洋咱种出这么多的粮食得有地方卖不是,那黑心的老马,使劲儿的压孤的价,去年一年孤卖给他一百万石稻谷,那黑心的家伙只给了孤二十万贯钱。 你们想想如今大明什么粮价?一贯只能买三石啊!更可气的是南洋到处都是大树,只要砍下来晒干老马他就要,一样黑心的只给一点儿钱。一年卖木头的钱也就挣了十几万贯,太累了! 当然了本王在旱季的时候还种了一季棉花,这东西是好东西,除了留给自家婆娘纺纱织布,还能卖给老马。老马就跟个收破烂的似的,什么他都要。 零零总总算下来孤的封地一年能有四五十万贯的盈余,可是在孤的封地这钱啊最没用,老百姓现在是吃的粮自己种,穿得布自己织。 孤只好把这些盈余拿到中原采购一些日用百货、瓷器、丝绸等我汉王岛上没有的东西,这日子过得苦啊!”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宗室大会(六) 一众藩王听着朱高煦在这里诉苦,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这他娘的哪里是诉苦啊,分明是赤果果的炫耀。 一个藩王一年竟然能有四五十万贯的盈余,自己在封地落下个盘剥百姓的名声,也不过一年有个四五万贯的收入,这还不算花销呢! 除去花销一年能有个万把贯的盈余就了不得了,这海外真有这么富吗?一年三熟并不稀奇,大明现在的交趾布政使司就能做到一年三熟。可是南洋的土地真的那么肥沃吗? “汉王!你在封地种了多少地?” “我汉王国耕地每年都在增加,只要有人想种多少就种多少,只愁没人种地,不愁无地可种。” “不知这汉王国的耕地一季亩产几何?” “亩产啊!第一年平均亩产四百斤,这是因为土地刚开垦,不是熟地,也没有草木灰肥地产量不高,第二年这些熟地的亩产就能接近五百斤了。” 在这个没有化肥农药,没有培育出高产种子的时代,亩产超过三百斤的地那都是上好的良田。更遑论是超过四百斤,众人看着朱高煦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是不是在吹牛的痕迹。 朱高煦有没有吹牛,肯定是了,第一年的亩产就已经达到了亩产的高峰,原因是这新开垦的土地,由于多少年没有开发的土地,表面上就是一层腐殖层。这就是一层天然的肥料,第一年水稻吸收了这些养料,长势极好,平均亩产达到了四百斤。 以后再继续种植,虽然每年都是大差不离,但是始终没有超过第一年的产量,这也是朱高煦比较郁闷的一点,为何这产量就始终提不上去。 不过即使是将近四百斤的产量那也是绝对的高产良田,这样的良田在大明那就是传家之宝。 “真的能够亩产四百斤吗?” “本王收成的时候,老马就在边上看着呢,有没有这么多,你们可以问问老马?” “老马是谁啊?” “就是海军都督郑和啊!” 一说郑和大家都恍然大悟,这个太监率领着大明最精锐的舰队,多少下西洋宣扬国威,今年好像也回到京城了。既然汉王敢说出郑和亲眼看到他的收成,那肯定就是真的。 这下众藩王可就坐不住了,他们虽然不想封藩到南洋,但是安排人到南洋占块地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也有小心谨慎者询问道:“汉王,您刚才说汉王封地的产出都是卖给郑公公,若是有一天郑公公不收了,那粮仓岂不是都烂在粮仓里了!” “你这人怎的好生无趣,老马不收难道就没哟别人收吗?这粮食哪有卖不出去的道理,若是你们觉得粮食多卖不出去,可以卖给本王,本王正好拿来酿酒。”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粮食还可以酿酒,这酒可是有多少都不愁卖,而且还能存得住。 有了汉王的背书,众藩王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藩王们当然知道皇帝召见他们没什么好事,八成就是传言中的改封事宜。 若说藩王们愿意改封那是坟头上烧纸——糊弄鬼呢!可是让这些现在无兵无权只剩下富贵的藩王真狠下心来反对皇帝,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只要没把他们逼上绝路,他们是不会做强烈的反抗的,这也是朱瞻基并不担心藩王问题的原因。解决藩王问题最大的障碍不是解决不了,而是绕不开祖制。 堂堂皇室宗亲,若是弄去南洋被认为是发配,那朱瞻基这个皇帝的法理性就不存在了。君主世袭制的传承讲求的是亲亲传承,以孝为纽带。皇帝对待亲族都是这么的刻薄寡恩,更遑论对待外人,众叛亲离那就是迟早之事。 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朱瞻基在‘全聚德’烤鸭店,宴请了所有进京的藩王以及皇帝的亲近之臣。 藩王之中有两个藩王没有进京,一个是已经到了南洋的宁王朱权,一个是在大同就藩的代王朱桂。 这两个人都跟太宗皇帝是兄弟,宁王是在海外来不了,代王是仗着自己资格老对朱瞻基的召见不愿意搭理。 只剩下这一家当出头鸟的,一定是死的最惨的,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这样的宴会上除了一些客套之外,就是互相认识一下,都是太祖的子孙,大家互相不认识的居多。 在这酒宴上也只能互相混个脸熟,各家藩王再算上带在身边的子侄,足足有五六十人,朱瞻基可没有这些土财主豪横,动不动就包场子。 只是启用了历年来招待近臣的后院,这个院子对于天子近臣来说非常熟悉,每年过年之前,能赶回京城的,皇帝都会在这里请大家吃顿饭,大家边吃边聊,联络感情。 藩王们很想知道皇帝对他们究竟是如何安排的,不过皇帝现在不说,他们也只能憋在心里。 临近过年的这段日子,朱瞻基忙的脚不沾地,除了一个个的召见这些来到京城的藩王,与这些人拉拉家常,做出一副老朱家亲密无间的样子。还要召见远道进京的心腹之臣,跟他们商议下一年的工作安排。 各个藩属国进贡的使节也需要一一接见,今年来进贡的藩属国少了很多,大明已经明确昭告天下,以后藩属国进贡大明不再给予回礼,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国的安全有保护义务,藩属国也应该对宗主国尽一些经济上的义务。 一些不再进贡的藩属国,就相当于自己放弃了自己的藩属国地位,这些藩属国大多都是南洋的一些小国,来大明进贡本来也就是想着能占大明的便宜。 如今没有便宜可占,谁还愿意来。这些南洋小国就进了大明的黑名单,原来你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不好意思对付你,现在你自己放弃了机会,正好给了大明一个合理的占据南洋的理由。 就这样忙碌到年二十八,再过两天就已经是宣德五年,朱瞻基终于腾出时间将所有的藩王召集到乾清宫,召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藩王大会。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宗室大会(七) 藩王们进了乾清宫的大会议室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超大超长的大桌子,两边排着密密麻麻的的椅子。 桌子上立着一个个的写着人名的小牌子,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些小牌子的作用,那就是每个人所对应的位置。在小宦官的指引下藩王们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藩王椅子的后边还有不少椅子,这些椅子是给这些藩王的子侄准备的,这些椅子没有排号,这些藩王的子侄倒是很规矩的各自坐在自家老子的后边。 等到藩王们都坐好后,门外又进来不少人在藩王对面坐下。汉王对对面坐下的这些人大半都认识,也知道这些人大都是天子近臣,皇帝把藩王与天子近臣召集到一起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相互熟识之人打完招呼,一个中年太监领着几个小宦官开始在正面的墙上挂起两幅巨大的地图。这个中年太监若是宁王在此一定会恨不得亲手撕了他,就是这个太监关键时刻锤实了宁王造反的证据。 金英可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他一个天子家奴,肯定要仰仗天子的威严才能有好日子过。他傻了才不体会皇帝的心思,明知道皇帝想整宁王,怎么可能还会傻乎乎的给宁王作证! 地图挂好后,金英便垂手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几个小宦官则是悄然退出会议室。 这时候皇帝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范安的陪侍下,从后门走进会议室。 藩王刚想跪地行礼,发现对面的官员只是站起身子并未由任何其他动作,也只好现在桌子旁边,甚至有紧张者还把自己的椅子带倒了。 朱瞻基来到主位前对着大家挥手说道:“诸位爱卿都坐下吧,朕的规矩就是在议事的时候,一切礼节从简,范安!” “奴婢在!” “开始吧!” “是!” 范安站在朱瞻基的旁边高声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下面由咱家宣布会议纪律,首先今天的会议时间可能比较长,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其次会议进行中间,如有需要发言,请举手经过陛下同意后方能发言。 如有不同意见,允许表达不同意见,不得进行无理攻讦。” 众藩王对皇帝这种别出心裁的议事方式感到新奇,从来还没见过这种样子的议事。对于范安说的什么会议纪律,谁也没当回事,一个阉竖的话听听也就算了。 出于好奇心,倒是谁也没有说话,看到会场安静下来,朱瞻基点名道:“刘观说说旧港布政使司的情况!” “是!” 刘观本以为自己被贬谪到南洋之后,从此就会在蛮夷之地自生自灭,没想到皇帝并没有因为他有贪腐的经历而对他有所歧视,来到南洋竟然成为了掌握实权的左布政使。 虽然这旧港承宣布政使司地盘不大,人口也不多,充其量也就一个大一点儿的县城这么大点儿地方,但是刘观却发现皇帝对这里出奇的重视,国内的移民不断的向这里运送,旧港的地盘也在不断的增加。从他来的时候的一县之地,到现在刘观回京述职时,已经有了好几个新设的县城,至少已经是一府之地。 “陛下!各位大王、各位同僚,旧港承宣布政使司是我大明最新成立的省级官府,如今已经拥有三十万人口,而且人口结构非常的年轻,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少女人。 移民到旧港的百姓吃饭现在已经不成问题,臣说句大话,旧港的土地就是随便撒把种子都能丰收,土人懒惰只是依靠采集狩猎就能繁衍生存下去。 我汉人生来就勤劳肯干,遇到了这么好的土地自然要认真耕作,第一年刚来的移民还需要官府资助才能活下去,第二年除去换掉官府的欠账,还能有一点儿盈余。 到了第三年就已经是衣食无忧,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可是危险也随之而来,土人看到大明百姓日子过得普遍比他们富裕,就会心生嫉妒,就在今年旧港刚刚经历了一场土人的入侵,满者伯夷与满剌加两个土人国家联合起来向我旧港发动进攻,多亏了柳升将军坐镇旧港,才免去了旧港一场灾难。 不过臣可以断言,土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劳而获的心理决定了他们只会想着去抢别人的额劳动成果。我大明旧港军民早晚还会与土人进行一场大战,这一点还请陛下早做准备,臣担心下一次土人的进攻,准备的时间一定会更加的充分,投入的兵力规模将会更大,只凭着旧港自身是难以抵挡住土人的进攻。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臣觉得朝廷不应该等着土人来进攻才被动应对,而是应该主动进攻,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今年这两个国家可有向我大明进贡?”这话问的是李擎。 李擎赶紧起身回道:“今年此二国并未入贡!” “哼!乱臣贼子,见利忘义,还哪里有一点点做臣子的样子,既然这两国选择与我大明敌对,那就灭掉好了!” 皇帝话音刚落下,藩王中一人举手发言。朱瞻基一看是汉王,便抬手问道:“二叔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臣以为主不可以怒兴兵,土人虽然可恨,臣也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剿灭,但是土人大多都生活在密林之中,这种环境之中我汉人根本无法适应,再强大的军队进入密林也会被这些习惯了密林生活的土人击败,陛下不可不防!” 朱瞻基暗暗点头,看来汉王在海外这几年没白待,对南洋的情形已经完全掌握。对付南洋土人只依靠军事手段根本无法奏效,土人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二叔觉得该如何对付这些土人?” “陛下!我汉人在南洋最缺的就是劳力,单凭着移民发展太慢,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抓捕土人做农奴,为我汉人进行耕作。朝廷只要掌握最精锐的军队保护好这些捕奴队,通过民间的捕奴队一点点儿的消耗土人的青壮力量。 民间的捕奴不追求多大的胜利,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抓住奴隶就行,只要朝廷放开捕奴限制,臣相信为了利益,会有大量的百姓加入捕奴队伍,不用朝廷动用多少力量就能将土人一点点的逼退。”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宗室大会(八) 朱高煦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这汉王怎么会公然说出捕奴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皇帝若是答应这样的要求,你让起居注官如何记录,皇帝还要不要名声了。 郑和是知道汉王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同时在汉王岛也是这么做的,汉王岛上相对封闭,无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只能做不能说,怎么能让皇帝被这个锅呢! 朱瞻基没想到朱高煦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不就是那帮白皮的套路吗?捕捉印第安人为奴隶,男人在农场辛劳至死,女人成了白皮的泄欲工具,后世的拉美人口大多数都是白皮与原住民印第安人女人的后代。 后世的拉美纯血的印第安人已经很少见了,抛开道德层面来说,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真的是一个最省钱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这事朱瞻基还真的就不能随便表态,大明还是要在藩属国中扯上一块遮羞布的,不能吃相太难看了。 “汉王的建议诸位觉得如何?”朱瞻基问道。 虽然今天的会议室里没有认死理的儒生,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在这种也许就会让自己遗臭万年的建议上发表意见。 朱瞻基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追问,用手示意金英。金英马上会意道:“诸位请看,这里是我大明旧港承宣布政使司,旧港承宣布政使司与满剌加国中间夹着的一条狭窄的水道就是郑和公公下西洋的必经之路。 同时也是西洋各国来我大明贸易的必经之路,向西出了这条水道就到了非常有名的锡兰,郑公公又称这个岛国叫做狮子国,这个岛上盛产宝石,是下西洋船队的停靠休整地。 锡兰向上一点儿就是天竺,一个盛产黄金的地方,这个国家遍地都是寺庙,每个寺庙里都存有大量的黄金。再往西行就是天方白衣大食的国度,也是目前大明海外贸易最远的国度。 说完这些大概情况以后,诸位再回头看旧港周边的地形,旧港北边有一个巨大的大岛叫做婆罗洲,婆罗洲的南边就是爪哇岛。这些地方都是一年三熟的膏腴之地,目前都控制在满者伯夷手中,这样一片天赐之地,若是不能掌握在大明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一众藩王随着金英手中的木杆看着旧港周边的这一片大岛,就见金英的指挥杆继续向东移动,在一片破碎的岛屿上停下木杆说道:“这片岛上别的没有,就有几种东西,比如八角、肉桂、香叶,桂皮等香料长得满岛都是,只要你上了岛,随便采摘都能获得大量的香料。” 什么?这里香料竟然随便采摘,天下还有这好事,莫不是在逗我们吧。珉王朱楩可以说是藩王中最惨的一个,所封之地贫穷边远,还是土汉杂居之地。一家人在封地活的胆战心惊,早就想给自己换个封地。 听到金英说南洋有采摘不尽的香料,这一刻老头心动了,与其在大明活的唯唯诺诺,胆战心惊,还不如带着家人到南洋打一片自己天地。 珉王一横心便举起了手,皇帝看到珉王举手朝问道:“十八爷您有什么话说?” “陛下!老臣想问陛下若是我珉王一系愿意改封南洋,朝廷能给珉王多少支持?老臣私下也打听了汉王改封时的条件,不敢与汉王比肩,就算是稍逊于汉王一些,老臣也能接受。” 难得出来一个主动要求改封的,朱瞻基心中高兴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跟前说道:“十八爷请到跟前观看!” 珉王朱楩来到地图前,朱瞻基接过金英手中的木杆指着地图说道:“这两个岛已经被汉王与宁王占据,成为了他们的封地,这个大岛是我大明的旧港承宣布政使司,也不能分封。 其他地方十八爷随便选,朕向你保证,封地不会低于一府之地,” “老臣要这个香料岛可以吗?” 朱瞻基嘴角上扬,老家伙够无耻,不过他也太低估人性的贪婪了。 “可以!不过十八爷有没有想过这么值钱的岛为何没有人去占据呢?” 珉王明显一愣,皇帝这么问很明显这个岛有问题,不由疑惑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十八爷没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这句话让朱楩惊出一身冷汗,没有实力却想去占据最好的地方,那不是占便宜,那是找死。 朱楩连连摆手道:“老臣胡言乱语,这样的宝地只有朝廷才配拥有,其他人染指那就是僭越!” 老头自己不敢要,一句话也把别人的嘴堵上了。这是明显我占不着便宜,你们也别想占的心理。 “既然十八爷不选这个岛,那可有选别的岛的打算?” “老臣也不知道哪里好,陛下给臣选个地方吧!” “要朕给你选择那就选择婆罗洲这块大陆,珉王府十年之内不限土地,你只要种的过来,随便你占。至于从哪里上岸,你自己选择。 人员配备方面,朕也不能亏待了十八爷,就以汉王就藩的标准如何?” 真到了选择的时候,朱楩又有些犹豫了,武冈州是惨了点儿,可毕竟还是大明的土地,这海外之地甭管说的多好也掩盖不了是蛮荒之地的事实。 “老臣再想想!” 朱瞻基也不说什么,又看了看其他人问道:“各位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一众藩王以沉默对待,朱瞻基示意金英继续,金英站到另一张地图前用木杆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这是一副大明边墙之外的地图,自从洪熙元年以来,朝廷这几年一直都在收缩力量,大明的军事力量已经收缩进了边墙之内。 边墙外的东胜卫、开平卫大宁都司、奴儿干都司都是徒有其名,大明所遗土地基本上都被鞑靼与瓦剌瓜分,这些土地可也是祖宗一刀一枪流血牺牲打下来的,陛下常言祖宗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陛下决定重新开始以藩王实边,塞外虽然苦寒,可也不是不毛之地,有愿意将封地置换到边地实边的藩王,朝廷将给予一系列的优惠政策。”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宗室大会(九) 封王实边?金英这话一出好多的藩王眼睛亮了,与虚无缥缈的海外之地相比,他们更熟悉边墙之外的土地。 尤其事秦王、庆王、晋王、辽王等原本的塞王,他们久居边关对于边墙之外非常的熟悉。若不是朱棣当上皇帝之后,担心他的这些弟弟、侄子们会学着他的样子造反,把这些藩王要么改成内地封藩,要么就是直接削去护卫,拔掉藩王了的牙齿,这会的塞王们还是各个拥重兵的实权藩王。 晋王朱济熺知道自己该说话了,皇帝前几天跟他说的话,他还历历在目。 “陛下!臣愿为陛下,为朝廷分忧,愿意将藩地置换到关外,从此晋王一系永做大明的藩篱。” “晋王忠心可嘉,朕心甚慰。不知晋王属意哪块地方?” “这······臣但凭陛下安置。” “晋王不必多礼,朕认为优先选择外迁者理应给予优待,大明朝必须要让忠心为国者得到好处,不然如何能体现出朝廷对忠心为国者的嘉勉!” “既然如此,那臣就选择离臣较近的河套吧,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好!就定河套了,朕同样给你配备三个满编卫所,同时朕还会命令宁阳侯为你提供保护,在你的藩国安稳下来之前,羽林军会保护你们不受任何人骚扰。 你们安稳下来之后,安全问题就要由你们自己负责,晋王一系也可以继续向北向西扩张,藩国事物完全由晋王负责,朝廷概不插手,朝廷只安排户部度支人员审核藩国税收,藩国需要向朝廷上贡二成赋税。” “陛下这征收二成赋税可是只针对我晋王藩国?”晋王朱济熺没想到朝廷以后不但不给钱,还要跟藩国要钱。 “所有藩国一视同仁,赋税征收是做为大明对藩国拥有主权的象征,不同于外藩诸国,你们是朝廷安排出去的内藩,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收税这个词对藩王来说就是个特别刺耳的词,他们堂堂的天潢贵胄,大明朝都是他们家爷老子打下来的,老子不收别人的税就已经够仁义了,还想着收老子的税。 毕竟不是所有藩王都有朱济熺这样坎坷的经历,大多数的藩王在封地都是恶霸般的存在,地方官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爷们凭什么交税,不交就是不交。皇帝如此刻薄,咱凭什么换封地,在大明待着多好。 秦王朱志邅(朱志)继承了他爷爷的混不吝,听到朱瞻基说要收税,马上跳起来嚷道:“藩王乃是太祖子孙,凭什么要我等交税,祖宗打下的江山不是他的子孙受苦的。若是我等交税与黔首百姓何异?” 有了出头鸟,众藩王都跟着鼓噪起来,会场的秩序混乱起来,藩王闹腾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发现皇帝与对面的官员竟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们吵闹。 这人就是如此,有人接话才能吵起来,无人搭理就成了跳梁小丑。 眼看着众藩王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朱瞻基冷笑一声道:“继续吵啊!朕听着呢!” 皇帝一说话,更无人敢说话了,看到藩王都不做声了,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觉得很委屈吗?朕的几个弟弟到现在都还没有就藩他们委不委屈,未来朕的儿子也不准备在大明国内就藩,朕的儿子委不委屈。 你们总说这天下是我朱家的,那么朕问问你们,若是天下大乱最先倒霉的是谁?” 天下大乱这个问题藩王压根就不会考虑,那是朝廷需要考虑的事,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关注的是每年的俸禄朝廷有没有按时发放,封地的食邑的税收有没有按时送到王府,自家兼并的土地今年的收成如何?至于天下大乱与我们一个闲散的藩王有何关系。 “我大明盛世,哪有蟊贼敢挑衅我大明煌煌天朝的威严。陛下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秦王朱志邅也是毫不客气的回怼回去。 “孟子曰: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朕的肩上担着大明社稷的安危,怎么敢不居安思危。朕想问问在坐的诸王,从太祖分封诸子到现在,大明宗室的人口增长了多少倍? 你们各家每生一个孩子,朝廷就要多增加一份负担,总有一天朝廷就是不吃不喝都供养不起宗室的时候,朕问问诸位到那个时候,天下如何?” 众藩王没想到皇帝的话题跳到了子嗣问题上,我们多生了几个孩子怎么了,多子多福啊!谁知道现在宗室有多少人口呢? 爷们儿连自己家有多少人都没算明白,还管别人家生了多少人,反正爷们儿就生了,你皇帝还能把咱的娃弄死吗? 不过总还是有明白人,或者说是能够看清皇帝的决心,唐宪王朱琼炟就是其中的一个明白人,皇帝这边说完人口的问题,朱琼炟就明白的皇帝的意思。 可以说皇帝说的这些问题,早晚都会爆发,大明藩王如今已经没有了政治权利,只剩下了富贵一条腿。一辈子关在封地没有其他的营生可干,又衣食无忧,精神空虚之下,时间就会全部放在床笫之事上。 女人多了,孩子自然就会多,只要是一个正身体正常的男人,足以让很多女人受孕,只要你能养得起。 偏偏藩王没有这种压力,生多少都有朝廷出钱养着,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养儿压力,那还不释放天性使劲儿生,至于朝廷能不能承受宗室人口爆炸性的增长,那就不是他们关心之事了。 “陛下是说若是宗室放任随便生育,朝廷终有一天会负担不起巨额的宗室俸禄,一旦朝廷陷入钱荒、粮荒,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唐王朱琼炟举手发言。 朱瞻基没想到还真有一个敢于说出真话的藩王,要知道这些藩王在他说出宗室人口问题的时候,但凡有点头脑之人都明白宗室问题早晚都会爆发。 可是在利益面前,大多数人都对这种问题视而不见,没有人愿意损害自己的利益去维护别人的额利益。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宗室大会(十) 朱瞻基在宗室问题有足够的耐心,他真不想看到对宗室对手的一幕,那样自己可就彻底的没有形象了。本来就已经被士绅文官给冠上了商贾皇帝的名号,若是对宗室动手,肯定又会有一个屠戮至亲的恶名背在身上。 “唐王说的不错,不加以控制这是必然会发生之事,朕的肩上扛着祖宗的江山,既然看到了宗室的问题,就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朕继位以来一直压着几个弟弟没有让他们就藩,就是在思考如何解决宗室问题。正好出了汉王问题,朕便想着用汉王来做一个试验,看看这样的方法是否能够给我朱家人找到一条康庄大道。 事实证明这条路走对了,汉王就藩汉王岛后,经过第一年的辛苦之后,第二年就爆发出了充分的活力。 说句让朕丢面子的话,汉王国的百姓生活,远远高于我大明百姓的生活。别的条件不说,至少是衣食无忧,老百姓不会为下一顿吃什么而担心。 我大明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丰年勉强混着野菜麸皮填饱肚子,家无余粮亦无余财,一有灾年不是卖儿卖女,就是卖房卖地。 朕有时在想,我大明总在说我们是天朝上国,朕不知道这天朝上国是以什么来衡量。若是说以人口众多,靠着盘剥百姓攒出一个强大的国力,可以说的通。若是说物阜民丰、百姓安康,朕不敢应这赞誉,朕的脸皮没那么厚,会臊得慌! 大明百姓为什么会这么苦,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太祖开国之初就定下了田亩三十税一的国策,并且规定永不加赋。可是百姓的负担只是三十税一吗?百姓三税一都是轻的,至于百姓的负担为什么会那么重你知道吗?” “百姓负担重,还不是那些贪官污吏巧取豪夺,朝廷规定收一文,他们就敢收五文,没有这些贪官污吏,老百姓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苦。 依臣看来,古人说的好,治国先治吏,吏治不刷新就谈不上治国理政。” “百姓的负担,吏治是一方面,不过不是主要方面,就算是贪官污吏在征收赋税的时候,也不敢漫天要钱,一旦逼死人命,就算是事后隐瞒下来,也会让他们伤筋动骨。 真正让百姓负担越来越重的是给你们的封地越来越多,以及大明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这些兼并的土地去了哪里,不用朕来说了吧。你们就是其中的一员,你们这些大明藩王哪一个没在藩地侵吞过百姓的土地。 你们都在侵吞土地,那些本来不敢侵吞土地的士绅看到你们都在挖大明的墙角,他们还能忍得住伸手,土地到了你们这些权贵的手中谁敢去找你们收税,可是我大明执行的是包税制。 也就是说一个府、一个县的税收是定额的,原来土地都分散在百姓中时,三十税一就能收上足够的赋税,可是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少,税额总量却不变的情况下,差额的税赋就只能分摊在小民百姓的身上。 百姓的负担就会越来越重,若是不加以制止,早晚有一天朝廷什么税都收不上来,到时候你们觉得大明还能活下去吗?大明活不下去,你们还能活下去吗? 朕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大明亡了,满朝文武谁都可能活下去,唯独我朱家人活不下去,不管是谁得了大明的江山,都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不然万一哪天出个野心之人,拥立我们其中一人,天下可能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你们都读过史书,你们可见过哪一朝的皇室在改朝换代之后有好下场。朕今天把丑话说在前头,不为你们朕也要为朕的子孙着想,朕给你们准备了两条路任你们选择: 一条是选择海外或者边墙之外封藩,从此你们不再是蜷缩在封地不敢动弹的藩王,而是堂堂正正的一国之主。 另一条是你们选择留在封地,你们的爵位到你们这里终止,封国封地在你们这一代人故去之后由朝廷收回,朝廷不再对你们进行袭封,你们的后人只能作为普通人自谋生计。 当然你们既然已经成为普通百姓,普通百姓所拥有的权力,你们也完全拥有。你们可以选择种田、经商、做工,甚至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怎么选朕不干涉,朕也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散会之后你们自己认真考虑清楚,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去厉兵秣马给朕也来一次靖难之役。 真要是有人觉得造反失败之后还能就藩南洋,为何不试一试,那朕可以告诉这种好事没了,只能说你们命不好,没有赶上好时候!” 朱瞻基最后的话说的杀气腾腾,别人可能不知道如今羽林军的厉害,汉王可是非常的清楚,他的心里早已对这个侄子心服口服。 听到皇帝的话,朱高煦站起身来瞪着牛眼说道:“陛下!谁若敢造反,臣愿带汉王国倾国之兵为陛下平叛,大明朝走到今天非常的不容易,谁若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可以站出来让本王瞧瞧!” 众藩王没想到朱高煦被赶到南洋不但没有对皇帝记恨在心,相反的还对皇帝百般维护,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南洋还真是风水宝地不成,让朱高煦这样的混人都开始自觉地维护皇帝。 赵王朱高燧挨着朱高煦坐着,伸手拉了一下朱高煦的衣襟示意朱高煦别惹众怒,朱高煦就像没有感受到朱高燧的小动作一般继续说道:“我太祖高皇帝本是淮右布衣,手提三尺剑打下了如今的大明天下,怎么到了他的子孙,连出去闯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关在封地里,没有陛下的旨意你们敢出封地吗?而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都不能干涉本王。去了南洋又不是不能回大明了,想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回来。 陛下又不是把你轰出去就永远不允许你们回来了,若是你们在南洋打下基业之后,不想在南洋待了,完全可以回来,在京城买个宅子做个富家翁嘛!”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宗室大会余韵 朱瞻基没想到二叔这么给力,这番话说的那绝对是掷地有声,不枉他改变历史改变了朱高煦的结局。 这些藩王怕皇帝,可是却不怕朱高煦,朱高煦的话音落下,就有人出言挤兑:“您汉王是皇帝的叔叔,就是就藩南洋,皇帝私下里还不知道给了你多少好处呢,我等若是舍了大明的家业去南洋就藩,那就等于是重头开始,本王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想再重头来上一回。” 朱高煦刚想发言,朱瞻基抬手制止住他说道:“朕刚才就说过,去不去海外就藩,随你们的便,不过朕刚才说过的话,是一定要执行下去的。你们若是愿意自谋生路,大可留在大明境内。 宣德五年一年之内申请向外就藩者朕给你们配三个卫,连带家属一起,成为你们藩国的第一批军民。宣德六年申请,那就只有两个卫所。过了宣德六年你们再想申请,朕只给你们一个卫。 还有一点朕还要告诉你们,大明海军运力有限,一年只能向外运送两个藩王。就算你们现在都要申请朕也要按照先来到到的顺序向海外输送,更为重要的一点,海外的好地方也不是无穷无尽,那肯定是谁先去谁先挑。 取得晚了那就只能挑别人剩下的土地,怎么想你们自己决定,做好决定找范安进行登记,朕会按着登记的名单进行安排就藩的顺序。 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自便。” 朱瞻基说完之后起身离开会议室,会议室里顿时就议论声一片。做为既得利益者,藩王们没想到皇帝登基这几年一直都是不声不响,除了好做生意贪财之外,跟官员的关系也是比较融洽。 没想到这一动手,一刀就砍在了藩王的身上,偏偏现在的藩王的护卫在经过永乐朝二十多年的打压下,基本上已经都被朝廷收回。 就是现在所留的护卫,藩王们也不敢保证是心向他们的。造反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弄不好皇帝还巴不得他们造反呢,自己这边以造反,皇帝就有理由对自己下手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各个藩王都是愁眉苦脸,都想到皇帝召集大伙没好事,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一桩祸事。 离开皇宫这些藩王又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赵王朱高燧拉住朱高煦说道:“二哥,兄弟家里俗事缠身,昨日才刚刚到的京城,走咱哥俩一起喝两盅去。” 朱高煦打心眼儿里是不喜欢他这个兄弟的,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老三这个人太阴险。可是二人为了对付当时的太子朱高炽又不得不合作,二人的关系就像是那种为了孩子勉强过下去的夫妻一般,表面上你好我好,实际上是各怀心事。 为了便于说话不引起主意,二人找了一个不大的小馆子,随便点了几个时令小菜,要了一壶大明朝现在最流行的烧酒,大明这个时候蒸馏酒已经普遍流行,达官贵人,寻常百姓都已经渐渐习惯了闻起来香味浓郁,口感辛辣的蒸馏酒。 尤其是北方寒冷,在冬季喝上一些烧酒,顿时觉得腹中温暖如春,暖流直通四肢百骸。 正因为烧酒有这样的特点,北方百姓尤其是草原百姓都非常喜欢烧酒。不过烧酒消耗粮食,每年的互市都有严格的配额,不然商人追求利润会大量的制造烧酒牟利,侵夺百姓的口中食。 兄弟二人就着小菜喝了几盅烧酒,脸上开始带出一点儿酒意,朱高燧放下酒盅问道:“二哥您跟兄弟说句实话,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兄弟我这心里一阵的打鼓,您也知道兄弟我论文比不过大哥,论武比不过二哥,只能靠着长袖善舞过活,若是海外太过凶险,兄弟我真不是那天天打仗的料。” “老三!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皇帝是我大明又一个雄主,这样的帝王决定之事断不容有任何之改动,现在摆在藩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放弃爵位当个普通百姓,一条就是向外封藩。 哥哥我是怎么去的南洋就不必说了,去之前哥哥我跟你现在的心情一样充满忐忑,尤其我还是戴罪之身,想着皇帝是为了不想背上杀叔的罪名,才把我远窜南洋,让我汉王一系自生自灭。 然而二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这位大侄子是胸有大沟壑之君,他是希望我汉人铺满整个南洋,为我汉人后世子孙打下一片生存空间。 到了封地之后,一下船看到的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到处都是密林,想要种地,首先就要砍伐树木。然而砍伐树木就需要锯子斧头,没想到船队上早已给二哥准备齐全。 当时在上海停靠的时候,我看到往船上装锯子、镰刀、斧头等等的伐木种地的工具全都往船上搬,还以为那是宝船队拿出去卖的,没想到这些工具全是给我汉王国的。 这些工具朝廷不是白给我汉王国的,包括海军船队运输费用都是要由我汉王国掏钱付给运费。当时觉得皇帝对二哥太苛刻了,都把哥哥逼到了海外,还要如此的盘剥。 现在再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明悟,皇帝这哪是在逼我,这分明是在给我施加压力,让我不要自暴自弃。 出海的时候我到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可是在这么多的债务逼迫下,只能奋起拼命干活,没想到所有的债务两年就全部还清,现在我汉王国不是哥哥我说句大话,百姓的生活比大明强的多,而哥哥我也是手握一支强军,妥妥的一国之主。” “二哥!欠下朝廷这么多的债务,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还不上?怎么可能,在南洋只要肯干,日子那就差不了,别的不说,上岸之后没别的事做,那就开始砍树,只要晒干了,大明有多少收多少,若是兄弟信不过朝廷可以卖给哥哥,哥哥用粮食跟你换。 树木砍得差不多了,那就要开始种地,这个时候就要防着土人了,砍树的时候,我们的人员集中而且卫兵全天候的巡逻,土人是不敢过来袭扰的,可是开始种地以后,人员就会变的松散,土人们就会抓住这个机会进攻你们。 不过面对大明全副武装的卫所兵,一个卫五千多人能够打这些土人几万人。”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朱高燧 朱高燧没想到朱高煦被皇帝发配到南洋不但没有怨恨,听起来还有些感激之情。有些不解的问道:“听二哥说,似乎陛下并没有对二哥有什么成见,将二哥打发去南洋也不是为了报复二哥。” “陛下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闲心算计哥哥这样愚蠢之人,连你都能看出已经事不可为,偏偏哥哥我还心存一些幻想,若不是陛下宽宏大量,哥哥现在坟头的草都已经老高了。 陛下是有大抱负之君,听哥哥一句劝,别跟陛下较劲,不然吃亏的一定是你。” “哥哥说的,小弟晓得,就是心里没底,哥哥说我去找陛下,该选哪一块地方封藩为好?” 朱高煦蘸着水酒在八仙桌上按着记忆开始画南洋的地图,他指着自己的封地说道:“这是哥哥的封地,是个很大的岛子,差不多有半个山东大。 你选择封地不要选择大块儿的陆地,因为大块的陆地肯定不会是你一家封地。就像哥哥封地北边的吕宋岛,未来肯定会多个藩王封藩到这里。 封的藩王多了,到时候争地盘难免会打起来,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都是大明的损失,你要选择就选择一块不大不小的岛屿四面环海,这样安全上就能多一些保障。将来可以多样一些水师,只要敌人登不上你的陆地,那你的藩国就能固若金汤! 汉王岛北边有几个小一些的岛屿,方圆几百里,足够一府之地,你若是嫌小,可以跟陛下求个恩典多要一个岛,两个岛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说实在话,就拿哥哥的汉王岛来说,哥哥现在利用起来的土地只有新乐安与三宝颜两个地方,方圆不过百里。多了也没那么多的人口填充,只能搁在那里闲置着。” 一府之地对于一个藩国来说已经非常大了,就算是一个藩王按照满编三个卫的人员就藩,也就不到十万人。 想要填满这一府之地,没个几十年想都别想。 “二哥!你说我要是跟陛下要吕宋岛,陛下会给吗?” “想都别想,你去吕宋可以,不过想独占吕宋那是不可能的。哥哥是出来的早,当时陛下也不确定这条路能否走得通,在哥哥选择封地的时候,选择的余地很大,不过就算哥哥选择的时候,吕宋岛也不再独占的范围之内。 你看下宁王一家的封地有多大,就可以窥见以后藩王的封地规模了。不过你是陛下的亲叔肯定会有区别对待,陛下不是刻薄寡恩之君。” 朱高燧想想自己在未就藩之前是没少得罪过皇帝父子,可是就藩之后自己可没给皇帝惹事,皇帝看在自己是先帝亲弟的份儿上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二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一会儿我就去求见陛下,将封地定下来,最好挨着二哥,你我兄弟之间也有个照应。” “速去!速去!”朱高煦也希望老三的封地离自己近点儿,到时候他们兄弟齐心谁敢惹他们。 在小酒馆分别之后,朱高燧返回皇宫求见皇帝,皇帝正在坤宁宫逗孩子玩儿。 昌平公主已经放假,回到宫里成了宫里的混世魔王,这个小丫头在朱瞻基的纵容之下,变得古灵精怪,宫人们对她是又爱又怕。 这孩子利用在学堂里学到的格物知识,变着法的捉弄宫人。捉弄完人家还一边笑一边给宫人道歉,弄得宫人哭笑不得。 胡善祥对于这个闺女头疼不已,本想着约束起来,给闺女立好规矩。可是皇帝却坚决反对,认为这是孩子的天性,做为父母怎么能磨灭孩子的天性呢? 这会儿朱瞻基正看着闺女在训斥弟弟,相差六七岁的姐弟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偏偏小的就喜欢追着大的跑。 被人家大的虐千百遍,依然还想跟着跑。胡善祥看着叉着腰训她儿子的闺女,抱怨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心疼闺女,可是您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照这样下去,哪家人家敢娶她啊!” “朕的女儿不愁嫁,就算找不到合适的,那也比遇人不淑强,朕可不想闺女受一点儿委屈。” 胡善祥对皇帝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叹口气说道:“陛下记着您说的话,到时候您可别后悔!” “朕有什么后悔的,朕的闺女就要引领天下潮流,闺女长大之后朕让她自己择婿,我家闺女找夫婿不看家世,她就是找个叫花子朕也会让朕的闺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胡善祥哭笑不得,心里还有一点儿小甜蜜,夫君如此体贴入微,又对自己生的儿女百般宠爱,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两口子正围绕着闺女的问题在扯闲篇儿,范安进来禀报:赵王求见! “带赵王去乾清宫,朕马上就过去!” 朱高燧被领进乾清宫,看了看乾清宫如今的布置,朱高燧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望着龙书案后面的那把椅子,为了能够坐上这把椅子,多少年来他使尽手段,努力争取而不可得。 空荡荡的宫室内,只有宫人在低头洒扫,朱高燧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坐上这把椅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响起:“三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朱高燧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叩首:“臣赵王朱高燧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叔!起来吧!” “谢陛下!” 朱高燧起身的工夫,皇帝叹口气说道:“都想争着坐这把椅子,坐上去才慢慢发现,不过是让人变成孤家寡人罢了!” 皇帝抱怨的话不能当真,这样的话父皇曾经说过很多次,谁要当真以为皇帝不愿意坐这个位子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陛下君临天下,统御万民,天下百姓都仰望陛下,对陛下敬爱有加,陛下何出此言?” “朕不过是看到三叔不再如从前一般与朕一起嬉笑,有感而发而已!不过朕倒是特别感谢三叔,当初没有三叔送给朕的两万两银子,也就没有今天的羽林军。”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要得少了 朱高燧一听皇帝提起当年之事,也是有些唏嘘,当初本是想坑太孙一把,没想到被太孙反手坑了。 不过靠着太孙的那几只虫儿,赔出去的银子倒是又弄回来不少,也不算赔钱。 就是再想找太孙那样的虫儿却找不到了,也不知当年太孙是怎么做到的。 “陛下不说这事,臣也打算厚着脸皮向陛下讨教,从陛下那里讨走的几只虫儿没了之后,臣再也没有找到这么勇猛的虫儿。陛下是如何做到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的好虫?” “这事说来也简单,一句话就是优胜劣汰,捉的虫多了,就让他们捉对厮杀,失败者淘汰,胜利者进行下一步厮杀。随着胜利的场次越来越多,虫儿的战斗技能在厮杀中完全训练出来,一个经历了几十场厮杀五一败绩的虫儿,绝对是促织场上的王者。 现如今的选虫是一旦发现好虫,为了怕虫儿失败之后,就失去斗志,并不敢轻易让虫儿厮杀。须知虫儿与人一样战斗经验都是从厮杀中锻炼出来的。” 朱高燧恍然大悟,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只要有时间多捉虫总能筛选出最勇猛的虫儿。若是早知道这样的选虫方式,当年在京城的促织赌局中早就大杀四方,赚的盆满钵满了。 “原来如此,我们选虫的误区是把认为好的虫保护起来,不给它厮杀的机会,再好的虫儿不给它证明自己的机会,慢慢的也会失去战斗技能。” “是这么个理,这就跟人一样,朕不相信我们宗室中没有人才,只是没给他们发挥的机会,朕现在就给所有宗室一个机会,要么改换封地为大明藩篱,要么放弃藩王的特权,成为普通人,只要你有本事,朝廷一定能看的到。” “陛下!臣选择封藩海外,能不能给臣在二哥的旁边找个地方,陛下是知道的,臣一直对兵事不强,离得二哥近一些,遇到危险向二哥求援也来的近一些。” “范安去把南洋地图挂出来!” “是!” 地图乾清宫就有备份,很快范安就将地图挂了起来,朱瞻基指着地图问道:“三叔自己在地图上找,相中哪里朕就把那里分给你,除了几个大一些的大岛不能独占之外,其他岛三叔随便选。” 朱高燧指着汉王岛北边的几个岛说道:“臣在这里选两个岛子作为藩国可不可以。”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三叔太小家子气了,海外的土地有的是,这几个都给三叔了!”说着用一比划,将吕宋岛南边的几个大岛全部划为了赵王封地。 这完全出乎朱高燧的意料之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大方。这几个岛的大小加起来可不比二哥的封地小多少,虽然现在他只能挑一个岛进行垦殖,但是有了天子旨意,这些地盘法理上可就是他赵王国的领土。 这可是能够留给后世子孙的财富,早去早得利,朱高燧当即谢恩道:“臣想把这个年过完就走,不知陛下打算让臣带多少人出去?” “三叔是朕的亲叔叔,朕亏了别人也不能亏了三叔,你的护卫连同家人全部带走,同时朕还允许你在大明招募流民一起带走,只要你能养的活就行。 朝廷收回的常山中护卫还还给你,你自己的人手使着也顺手,三个卫连同家属再加上你的一大家子小十万人,你得想好了怎么养活这么多人。” “臣已经想好了,粮食只带够十万人吃一个月的粮食,多带伐木垦荒的工具。到了藩地可以请二哥卖我一点儿粮食。只要支撑到第一次粮食成熟,臣也就能够在南洋站稳了脚跟。” 朱瞻基点点头笑道:“这个想法不错,少带粮食可以减少占用宝贵的宝船运力,三叔也能省一些运费。不过你要跟二叔说好了,别到时候二叔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你可就作难了。 若是二叔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你可以求助于郑和,让他从旧港那边给你调拨粮食,支撑到你的藩国粮食第一次丰收。” 君臣二人在乾清宫你一言、我一语便把就藩的事宜安排了个差不多。很快赵王选择去海外就藩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众藩王想着通过集体对抗的方式逼迫皇帝让步的方法不攻自破。 只有一个赵王选择了去海外就藩吗?汉王与赵王都是皇帝的亲叔叔,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人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再稳固的联盟最终会分崩离析,更何况藩王们只是为了利益聚在一起,本就是各怀心事,再加上谁都不想吃亏的心理作祟,藩王刚刚商量出来的松散联盟便不攻自破。 除了几个脾气特别硬的藩王死活不同意皇帝关于藩王的改封,给皇帝撂下狠话,他们就坐在家里等着皇帝来收拾他们,太祖高皇帝英灵不远,还在天上看着呢! 朱瞻基对这些死硬的藩王连多看一眼都不屑,只是吩咐当地驻军盯紧藩王的举动,有什么不轨行为,就地拿下。 只要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朱瞻基也犯不着搭理他们,不过是一群没了牙的老虎,也就能唬一唬老百姓而已,他们自己愿意当老百姓,那就当吧! 朝廷运力有限,让藩王改封是为了扩展大明的生存空间,而不是让藩王自生自灭。每一个藩王就藩朝廷都要全程跟踪,直到藩王在藩国有了自理能力,才能进行下一个藩王的改封。 每年向海外最多输送两个藩国,关外虽然不用船运,但是气候苦寒去关外就藩更要选好时机,保证去了就能垦荒种地。 在只能种一季庄稼的关外,朱瞻基没有规定藩国的大小,他给藩王的旨意就是有本事你想占多少地就占多少地。 只要藩王觉得能够防御的住草原牧民的进攻,随便你向外扩张。 第一个向关外就藩的就是晋王一系,朱济熺回到太原就开始派人去河套勘察河套的地形,他的藩国设在什么地方,如何建筑城池,耕地如何规划这都需要未雨绸缪。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吏治 宣德五年新年大朝会过后,进京的各路诸侯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各自的地盘,大明王朝的运行依然是稳如老狗。除了朱瞻基掌控的几个地方,其他地方没有一丝的改变,甚至还出现了不同规模的倒退。 这要是放在后世以经济发展作为政绩考核标准,大明朝没有几个合格的官员。 过了元宵节,宣德五年的年节算是过完,朱瞻基正打算送闺女去学堂,没想到内阁几位辅臣与六部堂官将他堵在了乾清宫。 对于几位内阁辅臣集体请见,朱瞻基就是再不乐意也得笑脸相迎,这是帝国的脸面。 几位阁臣被请进乾清宫,一齐向皇帝行礼,皇帝依然是对他们尊敬有加,这边礼刚行完,那边小墩子就搬了过来。 几人坐下后。杨士奇拱手问道:“陛下!藩王改封后,空出来的土地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都是皇家的土地,当然是并入皇庄,不过朕知道这些藩王在地方上多有不法之事,所有夺占的民田朕会让人清理出来,归还给原主。原主找不到的,那就分给失地的百姓。” 杨士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朱瞻基看他难受的样子便问他:“杨师傅有话就说,朕是什么脾气你们应该清楚,从不因言降罪。” “陛下可否将藩王腾出的王田交给朝廷?”杨士奇憋了半天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朱瞻基没想到内阁把主意打到藩王的王田上了,这些王田无论如何是不会交给朝廷的,交给朝廷用不了几年就被人瓜分殆尽。 “可以!只要朝廷负担藩王改封的全部费用,王田就归朝廷处置。” 杨士奇脸色就是一苦,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涉及到钱粮问题,户部尚书夏元吉坐不住了,起身请罪道:“陛下!户部已经空了,根本没有钱粮可用?” 尽管厂卫系统已经将朝廷财政到了破产边缘的消息汇报给了朱瞻基,可是亲耳听到大明王朝的大管家户部尚书夏元吉说大明户部空了,还是让朱瞻基怒不可遏。 “朕记得朕把朝廷交给你们的时候,朝廷岁入还有五千万石,算上盐税朝廷一年的岁入怎么也不会低于六千万石,这几年朕没记得有什么修河、赈灾的大事发生,钱粮都哪里去了?” “臣有罪!没能管好大明的钱袋子,请陛下降罪!”说着夏元吉伸手摘下官帽,露出满头的白发,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请罪。 看着白发苍苍的夏元吉,朱瞻基心中不忍苛责这个兢兢业业的老臣,叹了口气说道:“朝廷无钱并不是卿之过,范安把夏爱卿扶起来!” “臣谢陛下不罪之恩!”夏元吉再次坐在锦墩上拱手谢恩。 朱瞻基看着这几个代表着大明金字塔顶层的老人,冷笑一声说道:“朕才把大明交给你们几年,朝廷便入不敷出了,你们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老臣有罪,请陛下处置!”杨士奇再次跪地请罪。 “朕要得是原因和办法,处置了你杨士奇,朝廷的税收就能收上来吗?” “不能!” “那你就给朕说说为何不能?” “官绅勾结侵夺了太多本该交税的田地,这些田地在官府的黄册上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消失了?那地还能长腿不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土地的主人受不了胥吏的盘剥,不得不将土地低价出售给士绅将税赋交了,一无所有之后变成了流民。 在士吏勾结之下,这些本该交税的土地在黄册上不翼而飞,成了士绅的囊中之物。 如今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本该属于国家的税收白白的流失,却不采取任何的措施?” “臣等不知道该如何制止,地方官员也是士绅中的一员,他们在甲地做官,他的家乡乙地他的亲人正在做着跟甲地士绅一样的事情。 这天下做官的十之八九都是士绅,或者与士绅相关之人,总不能把天下士绅全部杀光吧!” 杨士奇这话与其是跟皇帝说,还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不要说是地方官员,就是朝堂诸公不也一样都是士绅一员吗? 打压士绅的利益,就是在打压他们自己的利益,不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做能够改变现在的处境,而是他们不敢做。 就拿杨士奇来说,锦衣卫已经多次密奏他儿子在江西的诸多不法之事。 “你们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朕还是一个要求,地方必须稳定,不能出现饿死人的现象,一旦发现饿死人的现象,所有当地地方官全部杀无赦。 做为地方父母官,连让辖区百姓吃饱饭的能力都没有,朕要你何用?” 这已经是最低要求,内阁几个辅臣都是一脸苦涩,这个要求地方上也做不到。这几年没有饿死人,那是因为皇帝一直在招募流民,地方上的流民都在锦衣卫的引导下去了海边,然后被宝船拉到了南洋。 可是皇帝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地方上自耕农越来越少,能收到的税也越来越少。朝廷的税收自然就会下降,内阁屡次下达敕令,要求地方官约束辖区内士绅收敛一点儿,给黔首百姓留条活路。 可是在赤果果的利益面前,内阁的敕令就是一纸空文,根本没人当回事。地方官更不敢得罪这些地头蛇,地方上有个大事小情还要指着这些人摊派,与士绅的关系弄僵,一个不好就会让人家掀翻。 毕竟这些地方官没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逼急了人家,让人家把老底扒出来,那就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杨士奇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就是刷新吏治也需要成本,总得有人去执行,臣最担心的是派下去肃清吏治的御史不但不能肃清吏治,而且还会与地方官员同流合污。就算是有御史骨头硬,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弄不好连命都会丢在地方上。” “你们只要敢于刮骨疗伤,朕可以让锦衣卫与东厂全力配合你们,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担当与魄力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激辩 说句心里话,杨士奇可不敢下这个决定,真要做出这个决定,大明朝就得又回到洪武年间。他们这些老臣可是非常清楚洪武年间官员们活的多么的胆战心惊,有些人甚至今天去上朝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朝。 洪武朝那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在抓吏治,杀人那也是太祖在杀人。他杨士奇何德何能敢与太祖比肩,真要下手整治贪腐,最先倒霉的可能会是他杨家人。 皇帝的话音落下后,乾清宫里无人出声,一时间宫室内安静的让人感觉压抑,等了半天也没人说话,朱瞻基冷笑道:“既然肃清吏治不敢做,那朕再给你们出个主意,只要执行下去,保证钱粮充裕,你们再也不会为钱粮发愁。” “敢问陛下是何办法?”杨士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问道。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服役!” 还没等杨士奇开口说话,他身后的杨荣抢着说道:“陛下不可,若是官绅一体纳粮,天下谁还愿意读书考取功名。没有读书人治理天下,这天下岂不是成了率兽食人的蛮夷之地!” “朕只是给你们提个建议,愿不愿意那是你们的事,朕不参与!” 朱瞻基的一句话把准备要跟皇帝辩论一番的杨荣闪着了,准备好的说辞被生生的憋在了肚子里,皇帝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杨荣张了张嘴,又颓然的闭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眼见别人都不说话了,礼部尚书胡潆拱手问道:“陛下!今年会试的题目可有示下?” 朱瞻基对科举并不关心,这些考中的士子注定不是自己的人,不涉及私利之时一个个表现的慷慨激昂,一旦涉及到私利就会百般阻挠。 “胡爱卿拟几个题目,朕来勾选!” “臣领旨!” 胡潆问完了自己份内之事便不再发声,只是静静坐在锦墩发呆。这老头是活明白的人,他看得出来皇帝虽然表面上把天下大政交给了文官,但是在私下里却处处在挖文官的根基。 没有皇帝的推波助澜,朝廷的岁入怎么可能越来越少,锦衣卫在地方上不断的向百姓灌输天子只向百姓征收三十税一的农税,胥吏多要的钱粮都装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 鼓动百姓们逼急了就将粮食一卖,跟着锦衣卫的暗探,直接移民到海外去生存。皇帝如此大规模的将本来在田地里耕作的百姓弄走,地方少了劳力,也就少了交税的人。 少了交税的人,官府还要收定额的税,只能逼着剩下的百姓继续逃亡,不过胡潆没有看明白皇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把自耕农都从土地上剥离,土地都集中在士绅手里,朝廷收不到税怎么运转。 而且百姓都离开土地,没人种地,土地撂荒的后果就是缺粮,一旦缺粮百姓吃不饱饭是真的会揭竿而起的。 “诸位还有别的事吗?无事就回去忙各自的差事去吧,朕这里就不留你们了。”皇帝下了逐客令。 “陛下!那藩王的王田······”杨士奇一看皇帝要赶人,急忙问道。 “朕说了,你们若是负责安置藩王,土地自然归你们处置。” 杨士奇心说我们要是能够安置的了,还用来求你吗?可是看到皇帝的坚决态度,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让步。 内阁与六部大佬们,没有在皇帝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十来个老头失望的退出了乾清宫。大家没有散去,而是都去了内阁值房。 进了值房,杨荣便把内阁里的舍人、小吏全赶了出去。看到内阁中只剩下了几位大佬,杨荣开口说道:“士奇!诸位!陛下这是存心要看我们的笑话,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清丈田亩,把这些人多吃多占的土地权吐出来,然后分给失地的百姓,只有百姓手中有地,能够产出粮食,才能有钱粮交税,不然我们都等着喝西北风吧!”蹇义刚才在乾清宫就想这么说,可是碍于大家的心情忍了下来。 清丈田亩损失的其实也是在座这些人的利益,他们的家人在家乡也没少干侵占田亩之事。这种刮骨疗伤的魄力,眼下的这几人是没有的。 “说的好听,清丈田亩是能解决问题,如果有官员派到你蹇宜之的家乡清丈田亩,官员敢去你家清丈吗?” “只要朝廷决定清丈田亩,老夫不用别人清丈,自己回去就把多占的地都交出来,把该补的税都补上来。既然要推动清丈之事,我们自己若是不能以身作则,何以服众?”蹇义的话掷地有声。 “蹇宜之,你想的太简单了,天下士绅千千万,能如你蹇宜之这般思想的有几人,大家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富贵吗?若是辛苦读书考取功名还过的不如贩夫走卒,谁还愿意去读书。” “杨勉仁,你什么心思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不就是想为东南士绅争取利益吗,可是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想着个人那点私利。 若是老夫猜的不错,等我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皇帝接手政权之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向天下士绅征税,到时候皇帝手中握着精兵强将,还有大批支持皇帝的黔首百姓,士绅拿什么反抗? 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到时候吃大亏的还是我们自己,皇帝现在就是在一步步的将士绅掌控的乡村掏空,乡村没有人之后,士绅指望谁来种地,士绅兼并那么多的土地,荒在那里又有何用?” “危言耸听,大明人口几千万,皇帝能迁的完吗?都没人种地皇帝也得饿肚子。” “笑话!皇帝不算现有的皇庄,等到藩王全部外迁之后,单是皇庄的土地就能给皇帝种出多少粮食?更别说还有海船一船船的从海外向大明输送粮食,眼下手中粮食最多的不是国库,也不是士绅大户,而是皇帝陛下。 陛下都不用做什么,只要控制了粮食的流向,就能引导百姓的走向,毕竟老百姓的眼睛不瞎,谁对他们好还是能看得清的。”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进退两难 两个老头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内阁中激烈的辩论,其他人都在思考二人的论点。杨荣的观点更代表大多数人的思想,毕竟谁不希望富贵的生活,农耕社会土地就是富贵的基石。 而如杨士奇,夏元吉这样有朴素国家意识的人,他们觉得蹇义是对的,不管能不能推行下去,至少思路没有问题。 历朝历代都在遏制土地兼并,究其原因就是保证税收的稳定。可是自从皇帝真的把大权让渡给文官之后,他们彻底放飞了自我,再加上皇帝在后面推波助澜,几年时间就比原本时空上百年都兼并的严重。 赋税问题让朝廷诸公措手不及,还没等做出反应,天下就已经崩坏到不可收拾。偏偏与大家预想的不一样的是皇帝与文官分家之后,过的无比的滋润,商税的推广已经波及到了整个北直隶。 上海、天津两处海关的关税更是连年攀升,只要是皇帝能够完全控制的地方,百姓既富裕,税收又高,这跟文官们的思想中天下财富固有定数的观念截然相反。 眼下皇帝手中握有大量的财富,却不肯拿出来支援一下文官,这让文官心中极其不满。 可是几个大佬却是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来,偌大的一个帝国在他们的手里竟然经营成了连官员的俸禄都发放不下去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杨荣与蹇义还在辩论,谁也说服不了谁,蹇义的想法就是现在趁着皇帝还没腾出手来动手之前,我们自己动手清理门户,让皇帝抓不到把柄。 不然朝局彻底失控之后,皇帝为了大明天下,必然是要接手朝局,那个时候,羽翼丰满的皇帝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平和的样子。 一旦皇帝开始动手之后,怕不是又是一个洪武朝。 杨荣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皇帝绝对不敢如洪武朝那般大肆杀人,现在毕竟不是刚开国的时候,天下初定,太祖又威望极高,没有人敢于对抗太祖的威势。 如今的天下早已经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就算是接管了朝局,也不过是用內帑填补国库,修修补补,不敢大动干戈。 眼下要做的不是我们去做什么,而是到了把大政还给皇帝的时候了,这天下事朱家的,又不是我们的,该操心的是皇帝,不该是他们。 还政于帝? 众人眼前一亮,好主意啊!只要把大政还给皇帝,那他们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没钱了那就上奏请拨內帑,钱粮的事皇帝去操心吧! 就在大家都商量着怎么把大政还个皇帝的时候,金幼孜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朝廷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吗,皇帝若是不接呢?”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皇帝凭什么不接?”杨荣冷笑道。 “若是皇帝追究责任,请问各位谁来承担责任?如今朝廷可是在我们的手中变得入不敷出,不说别的,最起码也要治我等一个尸位素餐的无能之罪吧!” 十几个老头儿一想,这完全是可能的,皇帝大怒之下,他们这些部堂高官自然是首当其冲,弄不好皇帝雷霆之怒下,他们被抄家流放都不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为了那些贪鄙之辈,让我等承担罪责,老子又不是背锅侠。 在内阁值房中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既不得罪士绅,又合用的办法,难道真的要将好不容易从皇帝手中争取过来的权利放出去吗? 这一次若是将权利放出去,再想让皇帝放权给他们那是想都不要想。就算是皇帝答应接手他们留下的烂摊子,还不一定要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呢。 大明朝的文官顶层在纠结的时候,朱瞻基已经带着老婆娃出了宫门前往房山州,没办法昌平公主要开学了,朱瞻基在大明朝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送娃上学。 昌平公主早就在宫里待腻烦了,宫里连个能和她一起玩耍的玩伴都没有,每天还要哄着身后的跟屁虫小子。 就这母亲还说自己对弟弟不好,总是欺负弟弟。母亲就是偏心,总是向着弟弟。 还是父皇好,从来都不训斥自己,有时间的时候还陪着自己玩儿。 由于让杨士奇等人耽误了不少时间,皇帝的车驾抵达房山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唐三任带着州衙官僚将皇帝迎进房山州衙,州衙中已经是灯火通明,提前到来的锦衣卫缇骑已经控制了整个州衙的安全。 例行的与州衙的主要官员见了一面,看到胖了一圈的程芦山朱瞻基乐了,拍拍他的肚子说道:“老程最近的伙食不错啊,看来朕给你压得胆子小了点,不然怎么长了这么多肉!” 程芦山明知道皇帝是在跟他开玩笑,可还是有些惶恐,赶紧躬身施礼道:“这一年多,州衙的伙食太好,一不留神就胖了。” “哈!哈!哈!你这一说朕都想尝一尝你们州衙的饭食了。” 唐三任笑道:“这两年州衙财政宽裕了一些,臣就做主给大伙提高了一些伙食标准,毕竟吃饭也是人生大事嘛!” “这个想法不错,有条件改善一下官吏的伙食也无可厚非。房山是朕最看重的地方,关系着大明官吏改革的方向。 以后官吏一体肯定是改革的重点,一直不给吏员上升空间那是要出大事的。不过以前好的规矩还是要保留,比如说这个家乡回避制度,就是一个很好的制度。 如今的朝廷最大的毛病就在于太注重科举官,非科举的官员就是异端,在升迁的过程中会被处处打压。 比如你程芦山不是科举出身,是从小吏被朕简拔出来,朕在吏部的考评里看到你的评语是中下,理由竟然是荒谬的不是正经出身。 若是按照吏部的选拔标准,你程芦山这辈子就只能在佐贰官的位置上打转。熬上几十年致仕回家,你甘心吗?” 程芦山的眼睛红了,他深受皇恩,把他从一个不入流的账房先生一步步的提拔到房山州判的位置上,在州判位置上他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辜负了皇帝的信重,没想到在吏部堂官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另类。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工业与农业 程芦山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自问不比那些科举官差,甚至论到公务能力臣能甩科举官一条街,凭什么就给臣一个中下的考评?陛下这太不公平了!” “你觉得不公平,朕也觉得不公平,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天下说是我朱家的,实际上却是他们的,各个地方的官员有几个不是读书人,这么大一个国家朕哪里能看的过来! 就在来房山之前,内阁与六部堂官跟朕说朝廷没钱了,连京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希望朕把藩王外封之后空出来的王田封邑交给他们。 你说他们怎么能张得开这个口,偌大的一个国家交到他们手里才几年工夫啊,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朕就算把这些王田交给他们,用不了几年这些田也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朝廷一样还是收不上任何的税。 要想改变这种的不公平,指望读书人良心发现吗?” “陛下,指望他们良心发现那是不可能的,要想打破这种读书人话语权的壁垒,就必须要有一批能够与读书人抗衡的官员出现,用一种新的学说与儒学竞争,比如说陛下您一直坚持发展的实学。”唐三任这些年一直跟着皇帝,深知皇帝的思想。 “季重说的不错,一家独大就会造成故步自封,只有引入竞争才能更好的进行良性循环,这天下不止是儒学一种学问,也不是只有儒学才能把官做好。 随着藩王的外迁,这些封邑朕肯定要收到朕的手里,可是这些王田百姓需要有人管理。 朕打算用一种新的规矩来管理这些王田,这些王田朕打算用少量的人口来耕种,大量的使用种植机械,用机械之力代替人工。 用最少的人干出最多的活,老百姓只有提高耕种效率才能获得更多的收益,这样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陛下臣反对,土地越是集中,老百姓就越活不下去,陛下这样故意集中土地,完全是逼着百姓成为流民。若是流民遍地,天下可就真的乱了。”唐三任打断皇帝的话反对道。 “季重别着急,朕还没有说完,土地集中之后,剩余的人口一部分向外迁徙,占据南洋广袤的土地,为大明百姓去抢夺未来的生存空间。 另一部分直接转化成工业人口,进入各个工厂成为工人,为大明的工业注入活力。在朕看来工业才是未来国家发展的主要动力。 比如工业发展起来,就能制造出一些更加方便耕种工具,使得种田更加的轻松,也更加的有效率。其实人类发展到今天,我们所使用的工具都是一直在进步的,可以说人类的进步是工具的进步所带来的红利。 我们祖先,学会了使用火,从此寿命增加了很多,学会了使用工具做为武器狩猎,就能战胜原本无法战胜的动物。 随着工具的进步,人类从采集、狩猎进步到了种植时代,刀耕火种是我们老祖宗最先发明的耕作方式,然后有智者发明了各种的耕种工具,种植技术也在工具的进步中有了长足的进步。 直到现在我们学会了用曲辕犁翻耕,用耧车播种,用锄头除草,用镰刀收割。难道这些工具就没有改进的空间了吗? 不见得吧!在朕看来还是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只有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非常热衷于工匠之事,并且认为未来的发展主要依靠的是工匠的力量。但是唐三任也好,程芦山也罢,他们这些见证了皇帝这些年的决定没有一个是错误的。他们对皇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放在后世就是狂粉丝心理。 即使是强奸犯,在狂粉丝眼里也是没有罪的。这种无脑崇拜其实是最要不得的,不过对于朱瞻基推行新政来说却是非常的有用。 “陛下,工业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季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说别的季重不知道,纺织机械你可是亲眼所见,经过改进的纺纱机效率增加了多少。 现在每一个纺纱机上是两个纱锭,效率就增加了一倍。若是同时纺四个纱锭,以后还可能造出八个、十六个纱锭或者更多的纺纱机,效率会提高多少季重想过没有。 增加了效率之后,还意味着产品成本的降低,成本降低之后,布匹的价格就会降下来,老百姓花一样的价钱能够买到更多的布匹,这就意味着老百姓能够做出更多的衣裳,这可是惠及万民的大事。 这就是工业发展的好处,更进一步的说,我们生产出来的商品还可以出海卖到海外,用工业品的价格换取海外的粮食、矿石、以及各种工业需要的初级产品。 你想想这其中的利润有多少,这些利润完全可以转化成大明发展的动力。国家的最大作用就是在发展国力的同时还能惠及民生,只有百姓真心拥护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臣明白了,实学就是发展工业最佳学说,陛下是打算用实学打造出一个工业的新的利益集团,用于对抗儒学的利益集团。也就是工业学说与农业学说的对抗,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不断将原本属于儒学的农业人口不断的抽离土地,使得儒学的根基越来越薄弱。 这些被抽离的人口,迁徙到海外儒学无法利用,加入工厂之后,便成了工业人口,当他们在发现做工居然会比种地生活的更好,他们就会天然成为工业的支持者。 不过陛下有没有想过,工厂主他们开工厂是为了利润,一两银子能雇佣一个人,他们绝对不会多出一文钱。 陛下如何保证这些工厂主能够保证工人的利益,若是工厂主为了利益刻意压榨工人的利益,有组织的工人揭竿而起所造成的破坏可比散漫的农民大的多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历史的必然,朝廷与官府要的是制定保证工人正常生活水平的薪资标准,任何低于这个标准使用工人的工厂主都会受到重罚。”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农无税 皇帝的话太理想化了,这是唐三任的第一反应,任何时候官商勾结都是无法避免之事,皇帝不可能保证天下所有的官员都能奉公守法。 工厂主为了利润压榨工人,官员却因为收了工厂主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处置。工人与工厂主相比完全是势弱的一方,官府不给做主的情况下工人基本上都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陛下!若是官商勾结,官府对工厂主压榨工人视若无睹怎么办?”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监管问题上,朕从来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揣摩人性,人性本恶。只是因为在进化的过程中为了生存给自己定下了各种需要遵守的规矩,任何时候权力失去监管都会出现问题。 这方面已经属于吏治问题,不是我们今天要说的方向,朕想说的是以后学堂的学生毕业之后,优先安排到各个皇庄、王田按照我们新的基层管理方式,管理这些田土,为实现我们设想中的体制做准备。” “陛下是打算把皇庄与王田全部国家化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要同时执行两种方式,一种是皇庄与王田这种国有化模式,耕种者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权,这样他们在着急的时候,才不会卖地应急。 另一种就是极致的私有化,让士绅兼并更多的土地,形成大规模便于机械耕种要求,以减少人力消耗,能够产生更多的利润。 当然两种方式都需要缴税,我们要观察一下税后到底是小规模种植获利高一些,还是大规模农场模式更有利润。 国家的税收政策越简单越好,以后朝廷的税收就分三大块,一份是归朝廷管理的税收,目前定为二十税一;一份是地方管理的税收,定为十税一。 还有一份是徭役,老百姓对徭役的恐惧其实更甚于赋税,一个壮劳力服徭役后,家里的田亩就只能交给老弱妇孺打理。尤其正赶上农忙的时候,家里的庄稼肯定要减产,我们在考虑百姓服役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农时,还有一个就是距离。 原则上徭役不出县域,也就是各县的活各县自己干,若是赶上出兵战争这样的大事,所需要的民夫采取雇佣的方式。 如此能让耽误了农时的百姓获得足够的补偿,不使百姓蒙受损失。” “陛下!地方上的十税一该如何分配?还是县里收的税归县里,府里收的税归府里。”程芦山账房出身对钱粮问题特别的敏感,马上看到了地方税收的问题。 “老程说的是财政分配问题,谁收的税归谁分配最不可取,这会造成极大的贪腐温床,无论是朝廷收的税归还是地方收的税都要由专门收税的衙门进行收税。收税打不管花钱,花钱的不管收税。 原则上来说地方上的税收分配原则是三七分账,上一级占三,下一级占七。比如一府之地有七个县,每个县的税收有三成是归知府衙门分配。 一个省有五个府外加三个直隶州,那么省里就能从每个州府里抽出三成赋税,用作省财政度支分配。 这是农业税收的安排,未来随着工业的发展,工商税收稳步增长以后,我们还会逐步降低农业税收,直到有一天我们不用征收农业税收,也能维持国家运转,进行良性循环。” “农无税!”唐三任与程芦山齐声惊呼。 “这不好吗?” “陛下!臣不是泼您的冷水,这个目标定的太高了吧!就是先贤所说的大同社会也做不到农无税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你我君臣若是在有生之年能实现了呢!” “若是真能实现农无税,臣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这可是青史留名之事,煌煌史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记得这个历史时刻。臣作为参与者,与有荣焉!”唐三任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程芦山也是大声表态:“若是能达成这个目标,臣还在乎什么公平不公平,能参与进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政之中,已经是臣最大的幸事。”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官员对于青史留名有着热切的渴望,与青史留名相比财货真的不值一提。 激动过后,唐三任敏锐的发现若是真的实现农无税,士绅们依靠垄断土地获得话语权的作用便会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以工厂主、商人为代表的新兴利益集团,毕竟人家交税了获得话语权就是天经地义,若真如此这大明王朝今后的走向还真有些看不懂了。 “陛下!商人重利轻义,以商人为根基天下只会到处都是奸滑之人,时间长了肯定会是礼崩乐坏、道德沦丧!” “朕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要建立的是工业国,不是商业国,我们需要的是大国工匠,需要的是有开拓精神的工厂主。 商人只是其中的点缀,从前商人掌握不了权力,今后也不可能让商人掌握权力。 这天下没有商人不行,无法做到货通南北,朕可以让商人富贵,却绝不会让商人左右朝廷的政策。” “那未来的选官制度该怎么定呢?商人交了那么多的税,总不能跟如今这样商人不允许参加科举,以打压商人的地位。” “今后的朝廷官员任何人都不允许经商,包括其家人,而家人也包括所有的直系亲属,同时也会严查所为的挂靠,比如将手里生意挂靠到外人手里,实际上还是在自己家人中,发现这种情况,一经查处将会严惩。 官员上任必须公布自己的财产状况,卸任之后同样也要公布财产状况,若是卸任时财产出现比上任时多出太多的情况,该官员必须说明财产的来源,若是对不上账,那对不住了,全家抄家流放。 这么做的前提是官员的合法收入能够让官员过上体面的生活,防止贪腐与官商勾结首先要做的是让官员有维持体面生活的俸禄,然后才能用法令的方式限制其违法的行为。 使得官员在违法之前先要衡量一下违法的成本,一旦违法被抓获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宗族 唐三任与程芦山已经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打算用高薪养廉的方式防范贪腐,若是推行这种高俸禄的方式,无疑就是重新走前宋的老路。 前宋并没有因为高俸禄而让国家强大,反而让官员为了提高官府收入满足官员的俸禄绞尽脑汁,一个个的都成了经济能手,即使是到了南宋依靠与白衣大食的海上贸易,半壁江山的南宋岁入依然是大明的好几倍。 可是前宋的富裕只满足了官员的风花雪月,普通百姓与士兵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卖命的军卒依然是需要脸上刺字的贼配军。 二人正想问若是高薪养廉如何能够削减前宋因为恩荫而造成夯官现象,内堂的妇人们开始催促男人们该吃晚饭了。 现在房山的官员受朱瞻基的影响,这种宴会也采取了分餐制,避免了跟上官坐在一起的拘束感。 房山的官员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激动感觉,皇帝这两年来房山的次数太频繁了,以至于官员们对于接驾都已经麻木。 好在皇帝有明确的要求,一切以官府的正事为主,开始房山官员还以为皇帝只是在说客套话,结果房山的父母官却当了真,皇帝到了州衙门口才出来迎接,根本不去郊迎几十里。 房山官员其实是很害怕的,万一皇帝感觉怠慢了他,雷霆之怒下,房山上下全都得遭殃。可是皇帝好像对这件事根本就不在意,对唐知州的信任反而越来越深。 慢慢的房山官员回过味儿来,原来皇帝看的是实实在在的成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并不在皇帝的考量之中。 饭后意犹未尽的君臣几人又继续谈起了将来的朝廷与地方的格局,唐三任问道:“陛下!您的想法是高薪养廉,可是高薪的背后是朝廷的高收入,同时伴随着高收入的还是规模庞大的官僚队伍,没有这么多的官员进行管理,很难创造出这么高的收入。 官员多了,就算多了一些收入被官员一分,用在民生上的钱粮也不会多,前宋的夯官之弊不可不察也!” “官员的数量以后肯定要增加很多,官吏一体的制度也必须要推行下去,皇权不下乡的历史必须要终结,朕希望的是朕的一道旨意能够快速的贯彻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官员去占领乡村,那么乡村就是士绅与宗族的天下,大明的国法比不上家族的家规,这是什么样的谬论?” 从土地谈到宗族,这又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在生产效率底下的时代,宗族聚在一起,报团取暖就是一个非常容易做出的选择。 可是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宗族就成了社会发展的一大阻力。因为宗族族长最先考虑的不是全族的利益,而是最先考虑自己小家的利益。 这个时候宗族已经成了社会发展的阻力,不打破宗族体系,社会人口就很难流动起来。人口不能流动起来,就只能捆绑在土地上维持低成本的运转。 不过想要打破宗族制度,那是比打破士绅特权还要艰难的事。毕竟天下的士绅再多也不会多过天下的宗族,大明朝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宗族。 打破士绅的特权,朝廷还能取得贫苦百姓的支持,可是若是朝廷对宗族下手,很快就会天下大乱,就是原本支持皇帝之人,也会向皇帝表示反对。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宗族,因为人不可能是独立存在的,有父母、有兄弟姊妹,而父母也有父母和兄弟姊妹,这些亲族聚在一起就成了宗族。 宗族的特点是以姓氏为纽带,以利益为桥梁,以土地为根本,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打破宗族最好的办法是城市化,可是以大明目前的经济条件,想要推行城市化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朱瞻基很清楚,他有作弊的视角,能够透过迷雾看透未来,而他的子孙却没有这种能力,如果他不做,他的子孙更做不了。 即使是再艰难,朱瞻基也要把这些新政推行下去,等到新的利益集团成长起来,就算是守旧之人纠集起来反扑,这些在新政中得利的人也会全力抵抗。他们是新政的天然盟友,这个世上最可靠的盟友关系就是利益捆绑。 第二天早上,将昌平公主送进学堂以后,朱瞻基在准备返回京城之前,单独召见了唐三任。 “季重!朕准备把你调回京城,暂时先做户部郎中,夏元吉老大人的身体已经垮了,朕很担心他熬不过今年。 你去户部之后一定要尽快的熟悉户部的运作方式,以后户部将是新政改革的重点,你肩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 “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怎敢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将户部打理明白!” “你任郎中不过是一个过渡,一旦夏元吉殁了,你就得顶到侍郎的位置上。你上任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清查天下田亩,账目上的事,朕培养的那些会计人员可以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陛下!您不是说不插手朝廷运作吗?这样把臣安插进去,那些人会不会说陛下干涉朝廷运作。” “这个不用担心,朝廷如今已是入不敷出,这会内阁诸臣估计正在商议着如何将这个烂摊子甩给朕呢! 这时候我们就要从接管朝政上入手,占据一些关键位置,中枢必须要拧成一股绳,一些尸位素餐、贪鄙无耻之徒全部清除出去。” “臣离开之后,房山之政交给谁?” “程芦山能担起这个担子吗?” “老程做事行,处理人际关系不够圆滑,这也是他当年在户部站不住脚的原因,他若是接臣的这一摊子,陛下得给他配个得力的佐贰官。” “房山是我们的根本之地,绝对不能让外人插手,季重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陛下!房山关乎我大明今后政策的走向,如此重要之地,臣身边哪有如此人才。若是学堂学员经过几年历练,还差不多能够胜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况钟 朱瞻基明白,这就是自己根基太浅的原因,皇帝手下没有合用之人一样是孤家寡人。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特别合适的人选,索性暂时不想了,先把程芦山叫进来谈一谈。 程芦山进了州衙二堂,就见皇帝坐在正位上,唐知州在右边侧位上,赶紧上前行礼。 朱瞻基摆摆手说道:“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老程来房山任职几年了?” “臣洪熙元年来房山任州同知,如今已经四年多了。” “你对房山的印象如何?” “富!” 程芦山的回答就一个字,却已经说明了房山如今的大众印象。这个回答如果是往来客旅,没有问题。 可是出自于一个房山州的二把手嘴里就有问题了,一个房山州官员只看到了房山的富庶,却看不到房山富庶背后的原因,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僚。 唐三任此前对程芦山的评价还真不是贬低于他,而是尽量往好说了。 事实上程芦山人生不惑之年才遇到朱瞻基这个生命中的贵人,此前不过是一个只识了几个字的普通文书。 是朱瞻基教会了他们这些人记账的本事,这些人才一个个的渐渐崭露头角,最出彩的要数对外交往司的李擎。 朱瞻基也无法怪程芦山没有成长,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思维方式早已固定,又没有什么人生阅历,能在佐贰官的任上兢兢业业的干好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朱瞻基已经打消了让程芦山出任房山州知州的想法,等到什么时候控制了一个普通县城的时候,再让他先从百里侯做起吧! 回到京城后,朱瞻基就收到了夏元吉病重的消息,让朱瞻基本来就因为人才不足而烦躁的心情更加的烦躁。 立刻下旨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夏元吉,不为别的,只为这个一直在户部任上兢兢业业的老人能够多活几年。 然而医生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夏元吉还是没有熬过正月,皇帝下旨赠太师,谥号“忠靖”! 夏元吉的逝世在大明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老大人故去后户部尚书出缺,两位侍郎资历尚浅,经过一番利益交换之后。 兵部尚书张本改任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由张瑛暂代,这位原本历史上是入阁成为了阁臣。 不过朱瞻基把内阁稳定在了五人,由三杨、金幼孜、陈山共同执政。 在朝廷进行调整的过程中,朱瞻基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此人名叫况钟。吸引朱瞻基的不是这人有多少才华,而是这人是小吏出身,却一步步的做到了礼部郎中的四品高位。这样的例子也就在明初才能有,往后选官制度僵化之后,非科举官再想登上高位难如登天。 这样一个人,要么是真才实学,要么就是八面玲珑。 唐三任一旦离任后,房山就会缺少主官,不过房山知州是五品官,况钟是四品高官,去当房山知州就是贬谪。 这就相当于后世把地级市的市长调去县级市去当市长一样,降职无论什么理由,说出去都不好听。 况钟接到皇帝的召见,心中有些忐忑,这位新皇帝从登上皇位之后从来就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自己。 不管心里怎么想,皇帝召见都不敢怠慢,等他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就看见几位内阁阁老正从宫中出来。 况钟赶紧躬身行礼,杨士奇微微颔首,杨荣却把头扭向一边,他对这个小吏出身的官员很是不屑。其他几位阁臣倒是没有如杨荣一般不屑于与况钟交集,可是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么多年况钟受过太多的冷眼,早已习惯科举文官对于他这种小吏出身官员的排挤,幸而他的恩主吕震一直对他提携有加,才让他在礼部不至于待不下去,并且还能稳步高升。 然而恩主吕震已经故去,如今的礼部是胡潆老大人掌管,虎牢大人心胸开阔,并不因为他的出身而看低与他,相反的还对他多加提携。 就在况钟胡思乱想之际,小宦官出来将他带进宫中,行礼过后,皇帝的声音传来:“况爱卿,朕听说你是小吏出身,不知传言是否有误?” 况钟低着头,眉头就皱了起来,皇帝说话怎么如此的刻薄。不过他并不觉得小吏出身是什么丢人之事。 “臣在做礼部主事之前,在家乡做了九年小吏,承蒙俞右谦县尊赏识,将臣举荐给时任礼部尚书的吕大人为吏。 吕大人又将臣举荐给太宗先帝,太宗先帝将臣简拔为礼部主事,如今臣在礼部郎中的任上。” “俞县令如今何在?” “俞县尊如今在潜山县任上。” “你觉得俞县令才能如何?” “俞县尊乃是君子,不过行事有些迂腐,并不适合做正印官。” “哈!哈!哈!”朱瞻基哈哈大笑道:“况爱卿就不怕今天的话传出去,被世人认为你是忘恩负义之辈,毕竟俞县令对你也有提携之恩。” “臣对俞县尊尊敬有加,这是私交,今天陛下垂询,臣说的话就是公义,臣不能妄语影响陛下的判断。” 朱瞻基暗自点头,能在历史上留下青天之名,果然是有主见之人。 “况爱卿果然是忠直之臣,胡爱卿向朕举荐与你,朕还有些不信,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朕问你,你可知房山?” “房山州这些年可是远近闻名,臣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对房山有什么印象?” “臣最直观的印象是房山乃是陛下推行新政的试验之地,不过臣没有去过房山,不知道房山的具体情况如何,不敢贸然评判。 不过房山这几年无论是赋税,还是教化都是天下府县首屈一指的存在,臣不知房山知州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能够让全州百姓都以养鸭、鱼为生。 这么多的鸭子,一旦失去销路,百姓破产就在旦夕之间,这是一种全新的治政模式,臣若是有机会一定去好好观摩一番。” “若是朕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愿去?”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官声 况钟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陛下,您刚才说什么,臣没听清?” “朕问你可愿去房山任职?你要想清楚再回答,一旦你去了房山,那你就再也融入不到官场中,房山是朕的自留地,不受朝廷约束。 同时你也不会得到朝廷的升迁,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房山知州是正五品,比你现在的品级足足低了两级,这事事关你的前途命运,朕不能强迫于你。” 况钟想了一下,问道:“臣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 “问吧!能告诉你的朕不会有任何隐瞒。” “陛下选臣可有什么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是科举官。朕身边的官员,只有一个周忱是科举官,其他人全都不是科举出身。” 况钟明白了,在皇帝眼中自己不是正途出身不但不是劣势,而且还是优势。至于说去房山任知州是贬官使用,只要人不傻就知道这哪里是贬谪,分明就是简在帝心。 况钟都没有任何的犹豫,再次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谢陛下信任,敢不效犬马之劳!” 朱瞻基想了一下,觉得平白无故的把人家降职使用也不合适,便对况钟说道:“朕特许你以四品官身接任房山知州,你去了房山之后,不要忙着交接,先让唐季重带着你了解一下,房山州的运作方式。 房山有很多朕的秘密产业,保密是第一要务,所有房山需要保密的东西,你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明白吗?” “臣明白!陛下让臣什么时候去房山交接?” “朕只能给你一份中旨,内阁副署的圣旨肯定是通不过,朕也不打算去碰壁,你去了房山,俸禄的发放也不再属于户部,而是走朕的內帑。” 况钟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走出这一步,自己就不再是朝廷官员,而是皇帝的私臣。按理说况钟这样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之人,是不会愿意去做天子家奴的。 可是房山州是个让他非常向往的地方,他很想知道房山究竟是靠着什么发展起来的。听说当地的百姓,普通人家都住着青砖瓦房,换个穷一点儿的地方,小地主家都住不起这样的房子。 也许在房山他能找到让天下百姓再不受冻饿之苦的方法,况钟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官,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 从乾清宫告退之后,况钟回到礼部,先去拜见胡潆,向胡潆禀报自己将要去房山任职的消息。况钟对胡潆还是很感激的,从他遇到第一个贵人俞益开始,每个阶段总能遇到一个诚心实意帮助他的人。 胡潆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况钟要离开,笑着说道:“难得陛下赏识于你,伯律不可辜负了天子的信赖。” “晚辈谢前辈教导,感谢前辈的提携之恩!” 胡潆摆摆手说:“去吧!去吧!要变天了!” 况钟也不矫情,辞别了胡潆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礼部。在家休息了一晚,只带着一个老仆就迫不及待的出了京城。 京城本是首善之地,可是出了京城的村庄与别处的村庄别无二致,一个村子大多数都是低矮的茅草房和衣衫褴褛的农夫,只是有那么一两家青砖黛瓦的大户人家,一个村子也就能让一两家的日子过的像个人样。 从南直隶到北直隶,所有的乡下都是一样,百姓的日子永远都是一肚子的苦水。 然而进入房山境内,村庄的模样就不再是印象中的茅草房,大多数的房子已经变成整齐的土坯房。还有不少人家已经盖起了青砖房子,虽然只是简单的三间房,但是况钟知道这三间房承载了老百姓几代人的梦想。 村子看起来是比其他地方要富裕一些,可是也没有传言中的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大瓦房的程度。 在一个村庄的茶摊上歇脚的时候,况钟问开茶摊的小摊主:“掌柜的,某听说这房山很是富庶,怎么看起来与传言不怎么相符呢?” “客官是外乡人吧?” “是啊!江西靖安人,本是来京城游历,听说房山富庶,就想过来转一转,长长眼!” “客官你算是来着了,我们这里原来属于良乡县,是后并入房山的,所以比起老房山来发展的有些慢了,不过这两年官府开始大力支持我们发展种植养殖业,我们这里的生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您是看到那些土坯房,才觉得我们这里并不如传闻那样家家青砖瓦房,日子过得红火。其实您是只看到了表面现象,不是大伙不愿意盖新房子,而是没有时间。 这两年大伙除了忙着搞养殖,还要修路。官府要求要将各个村子与官道都连接起来,而且道路表面还要铺上细砂石,官府管这个叫做路面硬化。 每年光是修路就有干不完的活,哪里有时间盖房子,大伙都说等路修好了到时候一起盖房子。” “这房山的徭役竟然如此之重,竟然让百姓一时都不得闲吗?” “你这客官,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是徭役了,这修路是官府出钱,大家去干活,干一天就有一天的钱,大家伙都舍不得这修路挣钱的机会,所以才没有修房子。” “官府竟然是花钱雇你们修路,这得花多少钱?官府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这我哪里知道,这是我们知州老爷考虑的事,我们这些老百姓可都盼着知州老爷长命百岁,一直都在我们房山做官。 我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若是唐老爷一直在我们房山当官,岂不是耽误了唐老爷的前程,我们还希望唐老爷公侯万代呢!” “没错,若是唐老爷离任,可怎么好?要是皇帝能把这房山升成府就好了,唐老爷不用离开就能升官了。” 况钟没想到房山知州在房山的官声这么好,竟然赢得百姓的交口称。可见这位天子近臣在房山是做了不少让百姓感恩的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位唐知州真真切切的做到了。难怪皇帝如此信重他,这次回京一定会平步青云。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见闻 经过茶摊掌柜的提醒,离开茶摊继续赶路,况钟才发现脚底下的路确实不一样。踩上去感觉无比的坚硬,而且还平整,连一条车辙都没有。 这样的路修起来成本有多大,况钟不敢想象,这样巨大的投入房山州能够承受的起吗? 况钟知道皇帝现在正在让工部修建京城到金陵的官道,这条南北大道已经修了两三年了,也不知有没有脚下这条路修的好。 也许是官道平直好走,况钟感觉走出十几里路,竟然没有多少疲惫感。这让况钟有些明悟,房山花大力气修路的目的是什么。 道路通畅,来往的时间就会缩短,货物运输的成本就会减少很多。成本下降之后,房山出产的同样商品就会有价格优势。 自古修桥铺路都是大善事,唐知州凭着为房山修路的功绩就足以让房山百姓铭记在心。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况钟看到前方是一条小河,在一条小河上架起了一座石桥连接两岸。 桥头上设立了关卡,来往的行人正在排队通关,况钟带着老仆一人骑一头毛驴,过关的时候关卡收了他们六文钱。 况钟询问一句官员士绅是否可以免税通过,结果收税的小吏一番白眼:“就是皇帝陛下过关也得交税?” 一句话就把况钟想说的话顶了回去,况钟也不生气,拱手继续问道:“差爷!这路本就是给大家走的,你们为何要在这路上设卡敛财?” “什么叫我们设卡敛财,你走在这条路上就没有发现与别处的土路有所不同吗?某家懒得搭理你,拿好收据单,过了桥没有收据单,那边可是不会放行的。” 况钟也知道就这么堵在路上会影响其他人通行,赶紧和老仆牵着驴过了关口,将驴子拴在桥栏杆上,靠着栏杆一边歇脚一边观察过路人流的情况。 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往来了不下百辆车辆,这还不算骑着马匹驴骡的行人。 一天下来,这样一个小小的税卡最少能进账二十贯钱。一年下来可就七八千贯,没想到这么一个税卡竟然能有如此多收益。 也不知这笔钱最后装进了谁的口袋,若是用在民生上还算是一项良政,若是被官吏上下分肥,那就是妥妥的恶政。 不过况钟观察了半个时辰,发现这位税吏一直都是非常规矩的收税,并没有故意刁难来往客旅。 难道说这房山的小吏都是如此的奉公守法吗?况钟觉得这是自己一个很好的观察房山行政的机会,窥一斑而知全豹。 况钟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税票,他觉得这个税票应该是制约税吏不敢胡乱盘剥客旅的制度。 税票应该是三张小票合在一起,颜色并不相同,最上面一联是白纸,中间一联是黄色的纸,最下面一联是蓝色的纸。 不知道这纸是用了什么技巧,在最上面一张纸上写字,下面两张纸同时都有字迹。 正是这个小小的税票制约了税吏的非分之想,什么车马收什么税都是明码标价,小吏即使在规格不明确的地方打擦边球,这钱也落不到他的口袋。 人家交了十文的税,你不可能给人家开九文的税票,再说这税票到桥的对面,还要再查验一次,票面钱数与车马对的上才能放行,不然就会追究收税小吏的责任。 况钟现在想不明白的是,若是两边的小吏互相勾结进行克扣税款,要如何制衡。 带着这个疑惑,况钟主仆二人牵着小毛驴过了税卡,负责核查的小吏收走了况钟手上黄色的票据,只剩下一张蓝色的票据作为交税凭证。 顺着官道越往房山方向走,就越繁华,官道两旁的房屋已经看不到土坯茅草屋,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青砖瓦房。 很明显这些房屋在建筑的时候是有着合理的规划,两排房屋中间留有足够车马通行的街道,可是况钟看着这整齐干净的村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仆的一句话点醒了况钟:“老爷!若是老朽能生在这样的村庄,每天含饴弄孙,哪怕就活一年也值了。” 孩子!没错!这村子怎么没有嬉闹玩耍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去了哪里? “走!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歇歇脚再走!” 几乎每个挨着官道的村子,官道两边都有不少铺面,一些心思灵活的村民即使没有铺面,也会在官道两旁摆出自家的土特产,供来往的客旅选择购买。 主仆二人选择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馆子,小馆子是夫妻店,浑家在前面跑堂招呼客人,男人在后厨收拾吃食。 主仆二人要一盘卤鸭肉,配上一份儿鸭血粉丝汤,配上二两高粱烧,乡野味浓郁。 可惜现在刚开春,野地里的荠菜、苦菜、蒲公英等野菜还没长出来,不然更加的野趣十足。 妇人上菜的时候,况钟借机问道:“大姐!小店生意怎么样?” “还算不错,比种田的收入要好一些,这两年我房山百姓普遍都日子好过起来,外乡的客人也愿意来我们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了生意就好做了。” “某家路过几个村子,怎么看不到村子里孩子们?” “客人是外乡人,第一次来我房山吧?” “大姐好眼力,某是江西布政使司靖安县人,听说房山乃是我大明最富裕的州。前来房山游历!” “这就难怪了,我房山与大明任何地方都不一样。您刚才说的大街上看不到孩子,那是因为整个房山的大一点孩子都去学堂读书了。” “读书?”况钟有些惊讶,房山这是要让所有老百姓的子弟都读书啊!房山百姓都这么富裕了吗 “是啊!只要满八岁的孩子,不管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必须要去学堂读书,读三年书之后,就要参加考试,若是考试过关,就继续读书,若是考试成绩不好就回家跟着父母做事。” “这样都让孩子去学堂读书,家贫的人家能够承担的起孩子的束脩与笔墨纸砚的费用吗?” “孩子读书不要钱,父母若是不送孩子去读书,还是被官府处罚!”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解惑 况钟心中震惊无比,竟然是官府出钱让孩子读书,三年的免费教育,官府要花费多少钱在教书育人上。 老师薪俸,孩子们的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巨大的投入,房山的赋税够用吗? 况钟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块赶到州衙,与唐知州见面,好好谈一谈。 天黑之前,况钟赶到了房山州衙,州衙的门子看到况钟带着老仆一人牵着一头小毛驴在州衙门口张望,便上前问道:“二位为何在我州衙门口巡弋?这里是官府重地,没有什么事赶紧离开!” 这门子说话还算客气,没有直接出言不逊,门子对人的态度与这座官衙里的长官有着直接的关系。这让况钟对房山州的兴趣更加浓厚,对唐三任也更加的钦佩。 当年的房山县可是出了名的偏僻之地,进士官根本就不会到这样的小县任职,所以才会轮到唐三任这样的监生到这里当县令。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县在唐三任的额治理下成了大明屈指可数的富裕之地,这其中所经历的困难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况钟拿出拜帖对门子说道:“麻烦小哥进去给唐知州送个拜帖,就说靖安况钟前来拜访!” 门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况钟,发现眼前之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长袍,头上戴着平定四方巾。 虽然穿着普通,但是脸上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门子迎来送往最会察言观色,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至于知州老爷见不见他,那是老爷的事,就给他通传一番又如何。门子接过拜帖说道:“二位且在此等候,老爷若是请您进去,您就跟着进去,若是不见您,那您就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况钟点点头道:“你且去送,见不见老夫那是唐知州的事!” 门子很快就将拜帖送了进去,唐三任本来没打算看这拜帖,每天来拜访他的人有的是,每个人都见一面,别的事就不用做了。 门子递拜帖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老爷,那人说他是靖安况钟!” 唐三任当然知道况钟是谁,像况钟这样以小吏登上高位之人,天生就带有话题性。这是一个比自己出身还低的人,这人一定是陛下用来接替自己的。用他完全符合陛下的用人习惯,可能陛下看上他也是因为他小吏出身。 猜到了况钟的身份,唐三任赶紧在门子的引领下迎出了州衙。一出州衙唐三任就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谄媚的笑容,高声说道:“况郎中在哪里?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况钟上下打量一番唐三任,三十多岁的年龄,脸上是一脸的谄媚笑容。没想到这样一个名臣干吏,竟然是这样一副谄媚小人的嘴脸。这让他有些怀疑房山的政绩真的是眼前这个人一手治理出来的吗? “唐知州客气了,老夫可不是什么上官,用不了多尝时间,唐知州也许就成了老夫的上司。” “况郎中客气了,快里面请,请随下官进后堂叙话。” “唐知州请!” “上官请!” 二人一起进了州衙二堂,分宾主落座之后,唐三任收起了在外面的谄媚嘴脸,向况钟问道:“况郎中把圣旨拿出来吧!想必你是陛下安排你来接替下官的吧,你能来房山想必是用的陛下的中旨吧?” “是的!老夫是来接替唐知州任房山知州。若是通过正当渠道,况某也来不了房山。临来时陛下与况某交待,让况某先不忙着交接官印,先在房山多走走,多转转。 还请唐知州不吝指教,不要留私哦!” “况郎中想问什么只管问,只要是下官能解答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某自京城而来,路上见一税关,小吏在桥头拦住来往客旅收税。却不知这税收上来是用来做什么?” “陛下曾对下官言,税收的本质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想必况郎中来的路上也已经发现了房山的道路与别处并不相同。 这样的好路不说修建的时候要多少成本,就是修筑完成之后也要定期维护,这维护道路的资金从哪里来,当然要来往的客旅身上来收取。我们的原则是谁用路、谁出钱。这钱是专款专用,只能用于修路与道路养护。” 况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州衙如何能够保证税卡的胥吏不胡乱收费,对来往百姓敲诈勒索。” “首先严格来说他们不是胥吏,而是房山州道路交通局的收费员,不属于官府人员。不说收费员与核查员之间的互相制衡,就算是他们之间互相勾结敛财,这钱他们也装不进自己的口袋。 桥头的过路费每天都会按照实际收费的多少,拿出一成来对所有关卡人员进行分红,整个税卡可不光是收费员和核查员,还有负责查验是否有违禁品,负责安全保护职责的巡检司人员。这些人可是等着每天都等着晚上分钱呢! 不说是贪污被发现后的后果,就是收费员与核查员互相勾结进行贪污,也会引起其他人的集体反对。他们那可是在贪大家伙的钱,收的税少了,大家晚上分到的钱就会少,这动了大家的利益,其他人怎么会愿意让他们贪自己的钱。” 况钟明白了,这是典型的以利诱之,以律令制之,以制度规之。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制衡手段,稍加改动就能用到其他地方。 “房山之新政真是让老夫耳目一新,这些都是将来推广开来的政策吗?” “可以说房山的每项政策都是准备移植到整个天下的,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许你我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够看到房山新政能够推向天下的时候。” “那个免费教育也是准备在全国推广吗?房山现在的税赋收入能否支撑的住越来越庞大的教育开支?” “单凭房山即使能够支撑,也会是很吃力,不过在推行的过程当中,陛下下旨以后免费教育,陛下负责三成,其余七成由州衙筹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考察 况钟不知道这房山到底有多少自己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事。 就一个免费读书,就让况钟感慨不已,儒家一直推崇的大同社会,也不过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 没想到儒家口中的大同社会,竟然在房山实现,房山州如今不就是实现了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嘛! 不用想房山能有今天的成就与圣贤书没有任何关系,这里面肯定有一套新的施政理论在支撑。 任何新政都必须有一套政治理论做注脚,不然就会引起人心的霍乱混乱,看来这个房山有太多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 况钟很想知道房山的学堂在教授孩子们什么学问,肯定不会四书五经、君子六艺。 “唐知州,花费如此大的财力教授孩子读书,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所有孩子都去参加科举吧?” “况郎中是何意思,房山子弟不配科举吗?”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孩子都挤在科举的独木桥上,对孩子们来说太残酷了,若是因为科举耽误了一辈子,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房山的学堂从成立之初就不是为了科举,四书五经只能修身养性,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比如房山大旱,需要想出切实的办法救灾、减灾,四书五经可有什么切实可用的办法?” “这……!什么学问救灾也不过是放粮救助百姓,保证百姓在下一季粮食收成下来之前不被饿死。 朝廷设立的常平仓与义仓不就是为了应急准备吗?”况钟还是传统的官府救灾办法。 “若是有粮食谁都会救灾,现实中只要大灾官仓必定无粮,至于官仓中的粮食去了哪里,您在基层待过,对基层的手段可谓是心知肚明吧!” 况钟知道唐三任的话没有任何问题,真要大灾来临官仓剩余的粮食那就是杯水车薪。官府施粥赈济灾民的目的也不是救助灾民,而是让灾民吊住一条命,不至于扯旗造反。 “唐知州认为应该怎么救灾?有更好的办法救灾吗?” “救灾最好的办法是预防,旱灾来临之前,就要做好减灾预防,通过精确的计算,确定兴修水利的方式确保有水的地方能够得到充足的灌溉。 这就需要有提灌技术,将河水引到田里,提灌技术指望都四书五经能造的出来吗? 既然陛下说况郎中不必急着与下官交接,那就请况郎中多在房山之地走一走看一看。 一地父母官若是连自己的辖区都没有走遍,如何能够做到有理有据的施政,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能让百姓信服。” 况钟对唐三任所说的提灌技术并不是很了解,不过这应该是工匠实学的范畴,在儒家看来都是不入流的杂学。 况钟虽然并未参加科举,但是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儒生,不过久在基层打转深知实用之学对于官府运作的重要性。一个只会四书五经,什么施政经验都没有的进士官,到了地方上不是选择与地方同流合污,就是被地方上使用手段弄的丢官罢职。 不过对于唐三任所说的为官一任连自己的辖地都没有走遍,那根本就不合格。况钟重新对这个知州有了认识,一个能够让一方百姓富裕起来的能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真本事。 在州衙住下之后,况钟便开始了对房山认真的考察,一些看不懂的地方就找唐三任请教,唐三任也是有求必应。 从鸭苗孵化基地到女子营地,从孤儿学堂到各地蒙学堂,从田间地头到百姓家中,况钟深入细致的对房山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 越是看的仔细,况钟就越是心惊,这小小的房山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他在女子营地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新式发明,这些女子在女子可以自由自在的从事自己想做的事,只要能够提出合理的设想,官府就会拨给资金钻研。 况钟从来就没有想过女子会有如此大的能量,也不知道营地这些女子是从哪里找来的,如此集中住在营地里也不嫁人,岂不是有违人伦大道。 况钟随便拦住一个女子问她,在营地里关着有没有想出去?女子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想出去就出去,谁跟你说我们不能出去了?” 况钟老脸一红,潜意识里的男尊女卑让他认为这些女子肯定是为了满足某个大人物的恶趣味才住在这里。 没想到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人家这些女子竟然都是自由的,可是既然是自由的,这些女子为何都住在这里,他们的家人竟然同意她们住在这里。 看这些女子的年龄都已经在二三十岁,放到普通人家,儿子都该到了娶亲的年龄,这些女子却依然在这女子营地蹉跎。 况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以后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丢脸的话:“小娘子为何不在家相夫教子,在这里抛头露面可想过你家里人的感受?” 被问话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况钟,冷笑一声说道:“你能进了我们营地,说明你是个官身,而且是大官,在你这样的大官眼里,我们女子就活该是你们附庸,看你们的脸色吃饭吗。 我们本是苦命人,是皇帝陛下给了我们这些苦命人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怎么在你的眼里倒成了抛头露面、伤风败俗了。 我们被卖进青楼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替我们说句话,没有一个人帮我们救出苦海。 在青楼里我们见惯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嘴脸,嘴里说着仁义道德,进青楼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仁义道德呢? 你这夫子告诉我,若是哪个男人知道我们的过去愿意娶我们,愿意真心实意对待我们,若是有你当我们不愿意嫁个如意郎君, 再说凭什么我们女子就必须在家相夫教子,我们虽然没有男人力气大,论细心谨慎男人比得过我们吗?” 女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话,将况钟说的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女子的话直击男人的内心,可以说把男人的虚伪赤果果的抖落出来。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人才储备 况钟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子营地的女子竟然都是青楼女子,这些女子哪里有一点儿青楼女子那种搔首弄姿的姿态。 她们活的是恣意张扬,似乎是在女子营地这里获得了重生。这些获得重生的女子爆发出了惊人的创造力,她们的余生已经对爱情婚姻无望,只想着在营地里托物言志,用一生的钻研来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一回。 当然不是说没有人想要将她们娶回家,可是这些求娶之人,没有一个是怀着相濡以沫的心思,大多数都是觉得这些女子能挣钱,娶回家不但能生孩子,还能补贴家用。 即使是这样,在与这些女子商谈时都是一副我可怜你才娶你的表情,女子们在青楼中见惯了人情冷暖,试过几次之后,渐渐的就绝了嫁人之心。 况钟回到州衙后,向唐三任询问:“唐知州,是谁把这些青楼女子集中到房山的,为何要让她们在房山过这种群居的生活?” “敢问况郎中,除了官员士绅之外,我大明哪里识字的人多?” “你是说把她们弄来房山是因为她们读过书?” “没错,我房山太缺人才了,甚至就连识字之人都少得可怜,当初成立孤儿学堂时,急需招募各个科目的老师,识字的老师倒是好找,一些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为了混口饭吃也会来学堂按照我们的规矩任课。 可是数术、实学的老师却非常的难找,一些世家子弟倒是闲来无事修习了一些数术等实用学问。可是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来我们这个小破地方,教一群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孩子。 工匠们倒是愿意来教授孩子们,可是他们只有实践经验,并不懂得其原理,无法给孩子们讲述理论的东西。 于是这些女子就承担起了和工匠们合作将工匠们的经验总结成理论编纂成册,并挑选出最简单的内容做为第一年孩子们学习目标。 女子们在总结这些理论的时候,有些女子就对这些实用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少人开始主动的研究起了这些实用之学。有些不愿意做这些她们认为的粗活的女子也会找到自己的兴趣方向,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学习研究。 这些女子只要考核过关之后,就会分配到各个学堂担任老师,负责教授孩子们最基础的知识。虽然收入每月只有一贯钱,比起她们曾经的高光时刻是天壤之别。但是这一贯钱她们挣的心安理得,拿的堂堂正正,这钱无比的干净。 这些女子在青楼本来就已经是过气的妓子,若是没有锦衣卫将她们赎身出来,可能等待他们的就是被青楼再次转卖到只做皮肉交易的窑子里,染上一身脏病,在某一天悄然死去。 她们来到房山之后,虽然不可能过上富贵的日子,但是衣食无忧,每天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有什么比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更让人心情舒畅的!” “老夫知道她们是妓子出身,可是这么多的女子聚集在一起,时间一长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唐知州为何不让这些女子嫁人?可以将这些女子配给农家娶不起亲的后生,也算成就一段姻缘。” “你说嫁给谁就嫁给谁,考虑过女子们的感受吗?嫁不嫁人是她们的自由,下官为何要干涉!” 况钟被怼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男女超过年龄不婚,官府有权进行官配。” “随便婚配对这些女子公平吗?她们若是愿意嫁人不用我们管,自然是遇到合适的良人就会谈婚论嫁,若是人家不愿意嫁,官府何必去做恶人!” “你就不怕被人说这些女子是供你淫乐的工具吗?” “况右谦,你欺人太甚!老百姓的眼睛不瞎,什么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只有心思龌龊之人才会生出如此荒谬的想法。 唐某不妨告诉你,这些女子关乎着我大明未来的国运,可以说她们比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重要的多,你可以给那些人传个话,他们若是再这么无耻下去,大明朝堂上很可能站着的大多数都是女官。” 成功撩拨起唐三任的怒火,况钟一点儿都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别觉得老夫这话难听,不同于你在房山任职,朝堂上尔虞我诈,这些女子很可能就会成为御史攻讦你的武器。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这些女子是陛下放在这里当人才培养,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把陛下拉下水吗?” “况右谦,你太不了解我们这位陛下了,陛下绝对不会因为御史利用女子营地弹劾下官而对下官失去信任。 若是下官真做了你刚才所说的强行对这些女子官配的决定,那一定会让陛下大发雷霆,估计下官最轻都得发配南洋。” 唐三任说的已经非常明白,这些女子对于房山来说非常重要,乃至对整个大明来说都是非常的重要,可以说这些女子是皇帝在房山储备的人才,动这些女子就等于是动皇帝的心头肉。 况钟明白,皇帝这是对文官产生了不信任,宁愿用这些青楼女子,也不愿意用新科进士,以及各地的举子。 大明的这些士绅官员也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分,皇帝放权给了这些人,这些人是怎么回报的,短短几年时间,大明朝竟然收不上税了。 鱼鳞册上的土地去了哪里,交税的百姓又去了哪里,难道不该说清楚吗?可是这些人上到内阁辅臣,下到御史言官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出奇的一致,没有人愿意揭开这个潜规则。 这些人都是掩耳盗铃之辈,他们难道真的以为皇帝会不知道为什么收不上税吗? 况钟只能感慨,大明朝可能又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以前不论是谁坐庄,到最后赢得都是读书人,如今却不一样了,这些女子虽然也读过一些经书,不过他们更多的是读一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用来讨好逛青楼士子们。 等到学着新的知识长大的这些房山少年,将会成为皇帝最忠实的臣民,也是皇帝对天下洗牌的重要臂助。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白莲再起 就在况钟还在继续考察房山的时候,一封八百里加急风驰电掣一般送进了皇宫通政司。 通政司不敢怠慢,这种八百里加急非常少见,一般除了有人造反割据之外,很少使用这种加急速递,这是跑死马的速度。 通政使弋谦赶紧将人带进乾清宫,这种八百里加急,只有皇帝才有权查阅处置。 前朝的官吏看到这个头插红翎、风尘满面的信使,心中都是狂跳不止,都有一个念头生出来:出大事了! 很快乾清宫中就传出了皇帝陛下把最心爱的茶盅摔碎的消息,这是皇帝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即使是收到安南反叛的消息,皇帝陛下都是云淡风轻的处置。 消息并没有刻意的隐瞒,皇帝看完急报之后,没有做任何批示就让小宦官把急报送到了内阁。 并传话给内阁,让内阁给皇帝陛下一个解释,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盛世吗? 内阁拿到急报彻底傻眼了,急报上说白莲教余孽在东昌府与兖州府交界的地方起兵造反,很快就已经形成了蔓延之势。 杨士奇将急报传递给各个辅臣观看后说道:“诸位!你们怎么看?” “兵贵神速!赶紧派兵进缴,不然一旦形成燎原之势,整个山东可就全完了。”杨荣熟知兵略,一眼就说出了此中要害。 “出兵!我们手里有兵吗?” “我们没兵,皇帝手中有兵啊,难道这么大的事,皇帝陛下还要与你我讨价还价吗?” “我们怎么去跟皇帝说,我们将治下百姓逼反了?” “那白莲教妖人本就善于蛊惑人心,乡间愚夫愚妇被这些妖人蛊惑,做出造反的事是完全可能的。 眼下最不该的是讨论造反的原因,而是该讨论怎么平叛,陛下是大明的皇帝,山东也是我大明的治下,出现叛乱平叛就陛下得分内之事。 我等现在就应该联袂去请陛下出兵,早日出兵山东就能早日脱离苦海。” “请陛下出兵可以,钱粮谁出?”杨士奇问道。 “当然是……”杨荣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接下来的话没敢说出来。 当年分权的时候可是说的明白,内阁负责内政,陛下负责抵御外敌,这几年以来,北虏已经被皇帝陛下压制的不敢犯边。南边的安南也被陛下平定下来,可以说大明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这时候你跟皇帝说咱们家里有人日子过得不耐烦了,扯旗造反了。 偏偏这时候家里的老底子全让我们败光了,皇帝陛下您能不能拿你的私房钱出来应应急啊? “还有一点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曲阜可就在兖州境内,白莲教一旦将曲阜给打下来,以那家人一贯的作风,你们认为他们会怎么做?”杨士奇这话说的可是毫不客气。 内阁诸臣冷汗全下来了,若是那家人投降了白莲教,读书人可还有脸代天子牧守万民。 “白莲教没这个胆子敢对曲阜下手,早知道对曲阜下手那就是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他们但凡有一点心眼儿,就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金幼孜安慰大家道。 “白莲教有没有这个胆子老夫不知道,老夫知道有人肯定有这个胆子。” “士奇是说……” “老夫什么都没说,准备向陛下低头认错吧,现在你我别无选择。 当初老夫就说过,要对下面严厉一些,一些不该伸手的果断把伸出的手剁了,你们都不同意。 认为天下这么大,士绅才能吃多少,大头不还是朝廷的吗? 现在怎么说,这些年在陛下的压制下,藩王老实的跟狗一样,根本不敢做出格之事,生怕被陛下抓住把柄给赶到海外。 勋贵们更是想着哪一天能够被分封到海外自成一国,他们可跟养尊处优的藩王不一样,除了继承爵位的嫡子之外,其他子孙都是要自谋出路的。分封海外之后,这些子孙可就成了王孙公子,自然不用担心没有饭吃。 朝廷如今收不上税,是谁占了本该是朝廷的赋税,也就不言而喻了,我们现在就是想找个背锅的都找不到。” 杨士奇的话让大家尴尬无比,这是在赤果果的扒自己的黑料,侵占朝廷赋税的就有在坐的每一个人的家人,谁都没有错过这场分肥天下的饕餮盛宴。 “士奇!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想一想如何与陛下分说,陛下会提出什么条件?” “不用想,陛下肯定要让士绅吃下去的土地都吐出来,还得让士绅贡献这两年所缺的赋税。 总之我等若是妥协,今后就别想在朝堂上立足,朝堂上的官员哪个家中没有兼并的土地,真要清丈天下田亩,我等就等着被弹劾吧!更难受的是得罪了天下所有的士绅,我们还能回得了家吗?” “勉仁!你也别总是这么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我等还有什么办法?” “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就该主动站出来扛起江山社稷,我们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就好像这天下不是他老朱家的似的!” “这肯定不用我们担心,陛下肯定不会让叛乱蔓延,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陛下为何要把急报交给我们的。 若是我们在这里无所作为,接下来皇帝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些后果我们能够承担吗?” 说着杨士奇抬手指着挂在墙上的江山一统图继续说道:“只要陛下将反贼挡在运河以东,整个山东就是死地,反贼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在山东肆虐,你们觉得反贼会怎么做呢?” 众人大惊失色,真要如此,那家人绝对不会幸免,真到了那个时候读书人可还有名声吗? “陛下!难道不怕反贼将藩王府也给端了?” “藩王!山东可是靠着海的,正好这藩王皇帝也打算分封到海外,无非就是提前一些时间而已,以陛下现在所掌握的财力,应对一个藩王的改封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士奇!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山东打烂了对陛下有何好处?除了多出海量的难民之外,陛下能得到什么?”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文官下限 杨士奇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有好好琢磨过陛下吗?看一看陛下简拔之人,有几个是读书人?” 几个人仔细捋了捋皇帝这些年提拔起来的官员,除了一个周忱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正途出身。 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军汉竟然被提拔成了天津海关大使,这可是正五品的官位,而且这个位置文武分界还不明显,说是文官也行,武官也说得过去。 多少人都在眼红这个位置,每天与钱粮打交道,这是妥妥的放屁油裤裆的肥差。 这人是皇帝潜邸时的亲卫亲信还有情可原,一个商贾居然也能登上高位,被文官们驳回鸿胪寺少卿的封赏,皇帝竟然为他专门成立一个部门。 虽然级别定的不高,只是一个正五品的衙门,但是别忘了当初内阁大学士也是正五品的官职。 官职高低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手中握有的权力,对外交往司一成立,鸿胪寺就成了彻底吉祥物衙门,对外事宜全部移到了对外交往司。 “士奇是说陛下是在有意识的培养非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与我等读书人对抗吗?”金幼孜惊呼道。 “何止是对抗,而是陛下有意识的要抛弃我们,用一种新的学说来代替圣人之学。 刚开始陛下与我等分权,只保留商税与关税,农税与盐税都交给了我们,我们以为这是我们有史以来取得的伟大胜利,从此天下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殊不知陛下早已看穿了一切,历朝历代的土地兼并问题不会因为我们执政就消失不见,而且我们在弹冠相庆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没有了陛下的约束,我们彻底的放飞了自我,我们一放松,地方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才几年的工夫我们收到的税连给我们自己发俸禄都不够。 相必皇帝陛下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吧,把最难管理的部分甩给了我们,天下再有任何问题都不会怪到陛下头上。 陛下通过贸易、商税和关税就已经掌握了大量的钱粮,手中有兵有粮,陛下就能按着自己的意志去做事。 比如说藩王外封,比如与草原互市,这些原本都是我们掌控的权力,在不知不觉中被陛下剥夺,我们却无可奈何,因为我们没钱! 老夫不知你们是否去过房山或者是天津、上海,如果你们去过,并且在那里多加留意,你们就会发现这几个陛下掌控的地方,就像是大明域外之地,那里的农村没有士绅,依靠土地佃租给农户就能获得大利的模式在这几个地方根本就吃不开。 老百姓有地的自己种地,农闲时会在城里打个短工补贴家用,这些地方只要肯下力气就饿不着。 随便打短工都比佃租大户的土地收入更好,老百姓又不傻,放着更好的收益不干,非得耕种你的土地吗? 现在这些地方的大户人家要么转型将自家的土地卖掉,将得到的资金投入到手工业生产上,这些地方只要是生产出差不多的东西都能卖掉。最差还能卖给宝船队,这些在国内卖不掉的商品,到了海外都是抢手货。 有些人跟不上这些地方的脚步,也不能坐吃山空,只好将土地卖掉,全家搬走投亲访友换一个地方生活。 皇帝陛下所控制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士绅存在的空间,留下来的士绅已经转型变成了小作坊主,获利方式的转变,也代表着他们对于利益的追求的转变。 从前只追求土地的方式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过时,他们现在追求的是对原材料的控制,以及生产效率的提高。 这些新兴的阶层将会成为陛下的新政的坚定支持者,陛下将会以这些人为根基,逐步替代我等读书人在乡间的地位。 一旦陛下完成布局,诸位想一想,我们该何去何从?” “陛下想把大明变成一个商贾之国吗?人人锱铢必较,天下再无礼义廉耻,若真是如此,当今就是地地道道的昏君。就算一时富强,这样毫无底限的国家也必然不会长久。”金幼孜的语气有些低沉,这话说的明显没有底气。 再差还能差过他们这样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的情况,其实内阁诸臣心里很明白,一个国家要想维持统治,有两样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样是军队,一样是钱粮。 这两样东西都在皇帝的手中掌握,朝廷上下官员除了一张嘴之外,一无所有。 “诸位!不管你们怎么想,老夫累了,不想再这么煎熬下去,我们如果达不成一致,老夫就去向陛下自请远窜南洋。离得远远的,看不见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杨士奇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他是很想做出一番政绩,也好名垂青史,然而现实却是在多方掣肘之下,朝廷政局每况愈下。 “士奇何出此言,我等也知如今该是精诚团结之时,我们一起去求陛下,请求陛下接管朝局,并且支持陛下清丈天下田亩,将天下的隐田都清查出来。”杨溥赶紧拦下杨士奇的话,当场做了表态。 “陈大人你怎么看?”杨士奇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山。 表面上看陈山在内阁就是一个摆设,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内书房教授內侍读书,可是无人敢轻视他,大家都知道这人就是皇帝安插在内阁的亲信。 “下官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不管是派哪支军队出征,没有钱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朝廷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准备大军出征的粮草。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让出征在外的将士们喝西北风啊!” “难道陛下就真的不出一文钱吗?山东百姓不是他的子民吗?”杨荣有些急了,这要是任由反贼肆虐,读书人还有什么脸面说什么圣人之道。 陈山也不接杨荣的话,而是冲着杨士奇拱手道:“首辅大人,下官该去进宫给內侍讲书去了。” 杨士奇疲惫的挥挥手道:“罢了!你去吧!” 看着陈山离开的背影,杨荣冷哼一声:“一条皇家的狗罢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莲隐秘 杨士奇知道陈山进了宫,他们在内阁说的这些话都会原原本本的禀报给皇帝,这些话既然对着陈山说了,就是让他去给皇帝传话。 得让皇帝知道内阁已经无计可施,皇帝若是撒手不管,山东可就彻底糜烂了。 朱瞻基会不知道内阁已经毫无办法,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接手民政的打算。陈山来向他禀报内阁的抱怨,他只是一笑置之:“陈师傅不用担心,几个造反的蟊贼,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朝廷大军一到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剿贼容易,如何根除白莲教这种造反组织生存的土壤才是关键,如果不对大明现在的政体进行彻底的刮骨疗伤,就算没有了白莲教,也会出现什么黑莲教、红莲教。 文官们不明白这一点,还死抱着他们的特权不放,被历史淘汰就是必然。就算没有朱瞻基这样的作弊者,在时代的大潮中,也一样会被新的利益集团踩在脚下,成为新的利益集团上位的垫脚石。 对于白莲教的造反,朱瞻基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些人虽然没有能力推翻一个王朝,但是却完全可以动摇一个王朝的根基。 在八百里加急还没有到京之前,锦衣卫已经将白莲教造反的消息送回了京城,朱瞻基传旨唐三任带着唐赛儿连夜进京。 接到皇帝的旨意,唐三任不敢怠慢,与况钟进行了简单的交接,让况钟暂时署理房山知州,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去掉署理二字,那得看况钟在房山做出的成绩如何。 唐三任带着唐赛儿进了乾清宫,朱瞻基等二人行礼过后,问道:“叫你们两个来主要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唐夫人!” 唐赛儿一听有问题问自己,怪不得旨意点名叫自己也进京呢,赶紧蹲身行礼道:“陛下有什么问题要问奴家?” “白莲教又一次造反了!” “陛下!赛儿已经彻底的脱离了白莲教,与白莲教没有任何关系,臣拿性命担保赛儿绝对与白莲教无关!”唐三任扑通一下就又跪下了。 朱瞻基瞪了他一眼说道:“朕有说与唐夫人有关吗?你急个什么劲儿,朕是有事询问唐夫人!” 唐三任尴尬的拱手赔罪道:“臣出言无状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你少跟朕扯这些没用的,这么多年朕是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你是关心则乱朕不怪你,不过你对朕不信任确实让朕失望!” “臣知错!” “行了!今天就没你什么事,在一边等着吧!” 唐赛儿看到唐三任以性命维护自己,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看错这个男人,这是个值得她一生托付之人。 “陛下!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次造反的头领叫做林仙儿,她在白莲教是什么地位?” “她是亡夫的妹妹,是白莲教新一代的圣女。奴家从小看着她长大,并不是一个以谋略见长之人,要说她会策划造反奴家是不信的,她不过是被幕后之人推出来当傀儡的吉祥物。 林仙儿陛下也是见过的,刁蛮任性且狂妄自大,根本就不是个能够做出造反这种天大决定的性子,还请陛下明鉴。” “你对白莲教内部的结构熟悉,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策划者?” “韩广!” “韩广是谁,怎么这么熟悉?” “陛下还记得那个蛊惑山贼劫粮的贼人吗?” “那个人虽然奴家没见过,但是根据季重的描述,奴家可以肯定那人就是韩广。” “这人在白莲教中地位超然,虽然不担任教中具体位置,可是说出的话却是举足轻重。” “这是为何?” “说起来韩广与亡夫还是堂兄弟,当年韩林儿被廖永安溺死之后,留下一个遗腹子。这个遗子在白莲教众的呵护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剩下了两个儿子,为了避免被朝廷发现,一网打尽。 两个孩子长子随父姓,也就是韩广的父亲,次子姓了韩林儿的林字,也就是林三的父亲。 白莲教也在经过两代人的休养生息,发展壮大起来。与其说是白莲教蛊惑人心,不如说是官府的横征暴敛给了白莲教蛊惑人心的机会。 永乐大帝屡次北征,透支民力,每年的税赋徭役压得百姓透不过气来,正是百姓活不下去,奴家这才带着活不下去的百姓起兵造反。 这成了奴家这半生最后悔的事,不是后悔起兵造反,而是后悔没有主动站出来让朝廷把奴家抓起来,牵连了几千无辜的女子。 奴家这一生都不得安宁,只希望能用余生来赎罪!” 朱瞻基这就明白了,怪不得说着姓韩的在白莲教中地位超然呢,敢情这还是龙凤皇室的后裔呢! “唐夫人给朕说说这个韩广的性格特点!” “这人在白莲教被人成为冷面狐,城府深沉,是白莲教中智谋之士,可以说白莲教中一些重大的决定都有他的影子。” 看来在白莲教中,这人就是智囊的存在。朱瞻基又问道:“这次造反会不会是这个韩广策划的?” 唐赛儿点点头道:“肯定是他策划的,韩广在白莲教中有大批死忠之人,林仙儿不过是他们推出来引人注意的傀儡而已,与奴家当年没有多少区别。” “朕明白了,多谢唐夫人解惑!” “陛下言重!奴家愧不敢当!” 白莲教这点儿造反的事对于朱瞻基来说根本就不算事,他想的是如何在这次的造反事件中如何打击士绅的气焰。 只有全面压制士绅的气焰,才能为下一步改人丁税为田亩税打下基础,不然天下士绅皆反,就算是最后能够平定下来,大明也会元气大伤。 在了解完唐赛儿所知道的白莲教隐秘以后,朱瞻基又询问了况钟在房山的表现。 唐三任对况钟很欣赏,虽然况钟的思想比较保守,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是这个人没有一丝官老爷的习气,愿意放下身段去乡间地头了解百姓的真实情况,这是一个好官的最基本要素。 在皇帝询问时,唐三任给了况钟很高的评价,觉得让况钟接替自己掌管房山是非常合适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卑鄙无耻 内阁诸臣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在跟六部长官商议过后,大家都认为眼下的局势,没有皇帝的介入山东之地必然彻底糜烂下去,一致认为应该请陛下主持剿匪事宜。 这些内阁五人加上六部堂官可以说是大明官场的天花板,无论哪个人站出来都是能够影响天下的人物。 可是这些大人物如今却是一筹莫展,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厚着脸皮请求陛下出兵剿贼以安天下。 十几个人一起联袂来见皇帝,皇帝自然是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请各位加起来好几百岁的老爷子们依次坐下之后,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事见朕?” 一群老头心中腹诽,我们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可是皇帝再装傻充楞,他们还是得笑脸面对,杨士奇行礼道:“陛下!兖州白莲教逆贼造反,如今已是声势浩大,臣等请陛下赶紧发兵剿灭叛贼,以安天下!” “杨爱卿言之有理,朕现在就下旨,户部调拨军粮、银钱,兵部调拨人马,朕来选将。钱粮人马齐备之后,马上出兵,这些该死的逆贼真是不让人安心。” “陛下圣明!” “这事你们也不用专门来见朕,朝廷自有规矩,按着规矩来就是了!” 群臣心中奔腾着无数只神兽,我们若是有办法按着规矩走,还用来求你吗? “陛下!朝廷已经没钱了!” “没钱了,钱去哪里了?朕没花朝廷的钱吧?” 杨士奇恨不得现在没来乾清宫,他何时受过如此的羞辱!杨士奇自问一生没有拿过一文不该拿的钱,唯一的污点就是生了个不孝之子。自己年少命运多舛,有了儿子之后,出于补偿的心理,不免有些溺爱,以至于在家乡横行不法,为地方父母官弹劾。 “天下田亩被士绅侵占,已经收不上多少税了,朝廷国库里连京官的俸禄都已经发放不出来,臣无能,请陛下治罪,臣愿远窜南洋,以赎其罪!” 说罢杨士奇跪地叩首请罪,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朱瞻基对这种出了问题就想着逃避的态度极其反感,上次的黄淮的殷鉴可还不远,没想到杨士奇也给自己来这一手。 朱瞻基冷哼一声:“出了问题不想办法解决,而是总想着逃避,这就是圣人之学的道理吗?” “臣无能实在是想不出办法,除非能从士绅的手里将土地退出来,可是天下这么多的士绅,一旦从他们口中夺食,肯定会天下大乱。 臣没有能力抗住这么大的乱子,除非陛下领衔主持,才有可能执行下去。” 想把朕拉下水,给你们当背锅侠,门儿都没有,这天下就没这么好的事儿。朱瞻基怎么可能上这种当,打断杨士奇的话说道:“朕当初就已经说过,今后朕将民政交于内阁,从此不再插手民政之事,朕乃是一国之君,言出法随,怎可朝令夕改,如此何以服众?” “陛下就任由天下这么糜烂下去吗?这天下可是朱家的天下,而不是臣等的天下。臣等大不了可以回家种田,一旦天下大乱陛下可有退路?”杨荣看到皇帝不肯承担责任,不由得火气上顶,好没等杨士奇说话,便抢着怒声怼了皇帝一句。 “杨勉仁,依你看来朕该怎么做,朕是不是应该夸你们贪的好、贪的妙,要不要朕把商税也交给你们去贪?” 杨荣也豁出去了,顶着皇帝的话说道:“陛下觉得士绅将土地都占了,朝廷收不上税,是怪士绅贪婪,可是没有士绅陛下就能收的上税吗? 没有士绅谁给陛下稳定乡村,以乡村的宗族观念,各个家族岂不是全都结寨自保,陛下能打下多少自保的堡寨?” 这话若是朱瞻基没有后世的见识,可能也就信了,人的惯性思维就是不能惹众怒。可是朱瞻基是亲眼看见了后世摊丁入亩的成功,无论是结寨自保,还是士绅反抗,只要自己手中有完全效忠自己军队,手中握着刀子,这些人还敢反抗吗? 若是在大朝会上面对杨荣从此无礼的指责,朱瞻基说什么也会将他拿下,以正视听。不过今天这种在乾清宫小范围的奏对,人家生气了说几句过激的话自己也没必要上纲上线。不过若是杨荣还是咄咄逼人,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 “杨勉仁,那你来说说朕该如何应对?前提是朕没钱,朕收入的这点儿钱都用来赈济天下的流民百姓了,已经没有余力。” “陛下怎么会没钱,臣可是听说陛下的银行里可是放着几千万两的银子在那里压箱底。拿出来几十万两就足够用来此次平叛了。” 朱瞻基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将念头打到银行的准备金上了,不由得火撞脑门,顺手抄起龙书案上的一块羊脂玉镇纸就对着这老小子砸了过去。 这要是砸实在了,杨荣就得当场脑袋开瓢交代到这里,好在杨荣头一偏,镇纸的棱角扫中了太阳穴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 镇纸落在了杨荣身后不远处摔成了好几截,朱瞻基指着杨荣的鼻子骂道:“你这卑鄙无耻的老狗,别以为朕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银行才被挤兑了多长时间,你就又想打银行的主意。 这银行里的银子可都是储户的血汗钱,朕挪用了之后,储户来提钱,朕拿不出钱来,再引起挤兑,银行还能撑得下去吗? 上一次的挤兑,你杨荣扮演了什么角色,别以为朕不知道,朕是觉得你还算是个人才,对你一忍再忍,你可别得寸进尺!” 杨荣吓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暴怒的皇帝,好汉不吃眼前亏,也顾不上太阳穴上的伤口,跪地叩首请罪。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知道内情之人,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明知道是杨荣操纵了对银行的挤兑,却没有对杨荣采取任何动作。但是谁都知道皇帝肯定是对杨荣有着深深的不满。 杨荣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背后的势力都他不得不采取与皇帝对抗的态势,双方一直都是在规则范围内动手,不突破底线。没想到今天杨荣竟然公然的来挑战皇帝的底线,一旦储户知道银行为了支出战争军费,将储户存在银行的钱拿去做军费了,再一次挤兑很快就会来临。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朕要山东 乾清宫中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君臣众人一时间谁也没有了开口的想法。 总得有人开口打破僵局,杨士奇做为首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杨勉仁也是因为担心衍圣公被贼人骚扰,急火攻心才出言不逊,如今就算臣等现在开始清丈天下的田亩,也是原水接不了近渴。 现在只有陛下出手才能挽救危局,不然一旦让反贼在兖州肆虐,兖州可不仅仅有一个衍圣公府,还有一个鲁王府呢?” “朕的家人不需要花朝廷的钱粮,朕自己会想办法将人救出来,不劳诸位操心。” 皇帝连藩王这条道都已经给堵了,群臣还能说什么,新任的户部尚书张本忍不住问道:“陛下!难道山东百姓不是您的子民吗?为何要眼睁睁的看着山东百姓被反贼肆虐?” “朕的子民?朕尝闻白莲妖人多行唇舌之利,蛊惑乡间黔首,未曾闻之有屠民之举,何来山东百姓被白莲妖人肆虐之说?” “难道士绅大户不是陛下的子民吗?” “士绅大户可有给朕纳税,可有给朝廷交粮?就连青皮混混还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朕没花他们一文钱,凭什么让朕去管他们!” 群臣没想到皇帝会说出如此无赖子的话,可是偏偏又无法反驳,理论上讲百姓交税就是在交保护费,百姓给官府交税,官府保证百姓的基本安全。 虽然说大多数时候老百姓基本安全并不需要官府保护,但是朝廷只要挡住了外敌的入侵,实际上就已经为百姓打造了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 只要双方的契约稳定,朝廷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可是凡事就怕特权,官员、士绅有了特权之后,就会慢慢打破这种契约关系,将本该为朝廷交税的百姓,变成了给他们私人干活的家奴。 不但如此,他们还把这些本该交税的土地占为己有,利用特权,这些土地就变成了不用交税的土地。 士绅大户不交税,却享受着特权,等到现在把所有交税之人逼上绝路,这些享受特权之人肯定成了第一个被宰的羔羊。 因为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获取活下去的粮食,山东白莲妖人也是如此,普通百姓将会成为他们他们力量的源泉。他们会不停的裹挟着这些黔首百姓,使队伍如滚雪球一般快速壮大。 这也是士绅更憎恨百姓造反的原因,因为一旦百姓造反,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他们。 “陛下!士绅是因为有功于社稷,才有免税的额度,怎么能说士绅没有没有交税就不管呢?”张本有些着急,毕竟现在反贼肆虐的是他的桑梓之地。 “说的真好听,请问张尚书,士绅有什么功劳?能让朕不惜代价相救?” “陛下!没有士绅谁来稳定乡村?” “有士绅,乡村不也一样造反了吗?而且是号称圣人之地的兖州造反了。朕知道你张本是个清官、好官,可是兖州的官好吗?兖州的士绅好吗?” 张本真的不敢说兖州的士绅是好的,不然怎么解释为何兖州的百姓造反了。这造反之地若是发生在其他边鄙之地,他们还能讲出一个边鄙之民,不通教化,不知礼义廉耻。 然而在圣人之地,每天都沐浴在圣人之光下,百姓依然被逼得揭竿而起,再说什么儒家有教化之功,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自己打脸。 “陛下!臣不敢替家乡的父老求情,但是其他地方的百姓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开恩,赶紧出兵将叛乱控制在一州之地,还百姓一个安宁之天下。” “你们呢?都是什么意思?” “臣等无能,请陛下出兵平乱!” “朕出兵也可以,不过山东要完全交给朕,你们转告山东的士绅,要么让他们伸着脖子等候白莲妖人的宰杀,要么就接受朕的安排。” 群臣一听皇帝要山东,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大家都知道皇帝要是掌控山东,就会如同房山、天津、上海的士绅一样,被皇帝的新政挤垮。 文官们也想着把施政的权力交给皇帝,前提是现在的政治格局不变。尽管皇帝的新政只在几个很小的点上进行推进,还事不了避免的触及到了士绅的利益。 首先就是劳动力的争夺,皇帝不惜余力的赈济流民,目的就是要控制劳动力。这些流民本是各个乡村劳动的主力,如果没有锦衣卫的宣传,这些流民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选择做流民的。 可是在锦衣卫的引导下,这些百姓一旦被士绅算计失去土地,很多人就选择了跟随锦衣卫的引导,向着海边流动。 士绅们剥夺了百姓的土地,可不是只为了获得土地,光有土地没有人耕种,那就是一块没有任何价值的荒地。 士绅控制土地的目的是把老百姓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为他们耕种获取利益。 然而新政辐射的地区,老百姓已经不再佃租地主的土地,而是选择进入工厂做工,每天只要干够一天活,就有钱到手,比起种地来说旱涝保收。 综合算下来比佃租地主的土地获得的收益要高上不少,傻子才会放着更挣钱的地方不去,而干又受苦又不挣钱的活计。 工业区对周边人口产生的虹吸效应,让周边的士绅大户苦不堪言,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不是没想到闹事对工业区施加压力,可是没有百姓的支持,士绅才有多少人,根本就形不成规模效应。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士绅们只好降低地租与工业区争夺人口,这样一来士绅的利益就会大损,这些人喜欢就怪了。 皇帝提出山东完全归皇帝掌管,毫无疑问就是要在山东推行新政,这是要把士绅逼死的节奏啊! “陛下三思啊!贸然将山东纳入新政,会引起百姓强烈的不满,叛乱平息后的山东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大动干戈啊!”张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百姓为何会不满,张尚书可以给朕讲一讲百姓的不满在什么地方?”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加税 张本当然说不出百姓会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新政一出,不是民不聊生,而是绅不聊生。 张本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说道:“陛下为何对士绅又如此的成见?” 朱瞻基皱了一下眉头,这算是直接对抗了吗? “朕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朕只尊重事实。士绅也好、百姓也罢,想要获取利益无可厚非。可是在获取利益的同时不能不顾天下的死活,大明现在还是一个农业国家,田亩税收是朝廷的最主要的财政组成部分。 士绅们把大部分的土地垄断,却不愿意交一文钱的税,而官府为了完成地方的税赋定额,反而将赋税分摊在本就生活在贫困线下的黔首百姓身上。 百姓们除了逃亡之外,就只剩下了死亡和投身大户人家为奴等为数不多的路可走,这个时候若是有阴谋者煽动,百姓揭竿而起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是谁逼反了百姓,逼反的百姓首先要打倒的又是谁,你们认真的想过没有?朕真害怕有一天你们会说出‘百姓怎么不在家等着饿死,非要跑出来造反’这样的话,真要是到了这一天,大明就彻底没救了。” 众人听出了皇帝话语中的萧瑟意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有如此悲观的心理,众臣虽然对白莲妖人的叛乱着急上火,但是没人觉得这些人能有多大的作为。 他们着急的是兖州有一个不可出事的人家,这家人就是儒家的象征,一旦出现不忍言之事,儒家在大明的名声可就彻底的臭了。 如果说叛贼真的能夺了大明的江山还好,大不了就叫做顺天应命,儒家还是能自圆其说。可是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只要人眼睛不瞎就能看得出来,大明如今正在走在蒸蒸日上的路上。 “陛下!臣等知道,现在士绅确实有些不像话,可是陛下也不能一棒子将人打死,还是应该治病救人为主。” “朕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百姓能在新政下获得好处,士绅就不行吗?” 这就是皇帝与文官的主要矛盾所在,皇帝想的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公平的制度下竞争,谁有本事谁吃好的。 文官为代表的士绅却想的是依靠特权牟利,总想着不劳而获,享受好处还不想承担义务,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陛下!士绅若是与普通百姓一样对待,那以后还有谁愿意十年寒窗苦读,没有人读书科举,谁来为陛下牧民?” 朱瞻基冷笑一声:“这天下缺什么人也不缺想当官的人,朕还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再不学会改变,儒家这块牌子早晚都会砸在你们的手里。 不论任何的学问都要有开拓的精神,故步自封、妄自尊大只会走向灭亡。” 话说到这里,又是不欢而散,朱瞻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文官们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双方完全就不在一条道上。, 回了内阁,杨士奇将人留在内阁继续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山东之事。 “诸位准备凑钱吧!我们必须在几日内将平叛的钱粮凑出来,然后兵部才能有钱粮调动军队。我们出了钱,陛下绝不会出来阻挠,陛下是个最讲规矩之人。” “凭什么朝廷平叛要我们出钱,朝廷现在都已经欠了我们两个月的俸禄了!”工部尚书吴中一直没有说话,他是技术官僚,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可是一听要让自己掏钱帮朝廷平叛,立马不干了。 杨士奇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很难通过,没想到他们这些最高层次的人中间竟然还有反对之人。能到这个层次的高官最起码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应该有的吧,可是没想到吴中会第一个反对。 “吴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陛下是想绝我名教的根本啊!” “那又如何?天下没有儒家的时候,也一样过得很好,老夫又不靠儒吃饭!” 杨士奇呆愣了一下,想起这位工部尚书是以实学入仕,根本和儒学没有关系。 “吴大人不愿意捐资,你们呢?你们也不靠儒吃饭吗?” “士奇!朝廷之事,依靠你我个人捐资,能起多大作用,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本官家中并无余财!” 张本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表示自家家无余财,捐不出多少钱来。 杨士奇心灰意冷,摆摆手说道:“散了吧!” 六部尚书散去之后,杨荣脑袋上顶着刚包扎好的纱布,从外面走了进来。从乾清宫出来,杨荣就去了太医院,请太医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这被皇帝给开瓢的感觉实在是酸爽,到现在他还心惊肉跳,杨荣从没想到皇帝会突然翻脸。他算是明白了,涉及到皇帝的产业问题,那就是皇帝的逆鳞,谁打主意谁倒霉。 杨荣也是有苦难言,他这个人太贪财,可是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拿了钱就得办事,皇帝开银行明显的挡了放印子钱的财路,士绅大户有几个不放印子钱的。 从太医院回到内阁就看到六部尚书从内阁出来,黑着脸走了。进门就见杨士奇正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其他几人也是脸色凝重。 “这是怎么了?” “士奇希望大家一起捐资,渡过这个难关,不给皇帝全面接手山东的机会。一旦山东全部落入陛下的手里,凭着山东的府县培养治政之才,用不了多少年大明就再也看不到当官的儒生了。 儒生不当官,还有别的出路吗?偏偏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私利,根本就不想我辈今后该何去何从!”金幼孜说道。 杨荣听完摇摇头说道:“这让人掏出自家的钱做公家的事,不愿意那是人之常情,要老夫说,与其让人捐资,不如加税,只要一亩地加一分(百分之一),就足够朝廷解决所有的开支。” “加税?没有陛下点头,这税根本就加不了,况且百姓本就已经生活艰难,朝廷加一分,底下就敢收十分,到时候别山东叛乱没有平息下去,其他地方的叛乱又起来了。真要到了那种地步,陛下可真就要杀人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孔家 杨荣恶狠狠的说道:“派御史下去,哪个地方敢多伸手,直接给就地斩了了!而且要警告地方这是临时加税,只收这一次,若是谁敢多收,将会受到严惩!” 众人眼前一亮,没错可以加税啊!只要解决了山东的叛乱问题,其他的事情再慢慢处置,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很快内阁几人就达成了一致,直接以内阁的名义向地方发布敕令要求加税一分。并表示只加这一次,地方不得借着内阁的名义,巧立名目肆意盘剥百姓。 加税的事必须要有六部支持,内阁几人再次把六部尚书请过来。六部尚书回到值房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内阁的小吏再次请回内阁。 “加税?”几人惊呼。 “对!只是临时加税,解决当前困局!”杨荣解释。 “百姓还能承受得起加税吗?你们就不怕把百姓全逼反了吗?”胡潆问道,他常年在外暗访,太了解大明百姓的生活了。 “就加了那么一点点,百姓少吃两口饭的事儿,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你们敢加一分,底下就敢加十分,天下乱不乱关他们什么事?” 胡潆表示了明确的反对,吴中刚才已经反对过捐资,这会儿不能再出言反对,否则就会有作梗的嫌疑。 吏部、兵部、户部还有刑部都是明确表示了支持,理由很充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衍圣公府,与此事相比,其他事都是小事。 只有一人明确反对,加税之议通过,接下来就是商议派谁下去地方传旨并监督地方征税。 这边的决议刚出来时间不长,身在乾清宫的朱瞻基已经得到了群臣准备加税的消息。 朱瞻基已经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哀了,这就是大明朝奉之为精英的朝臣,宁愿去冒天下大乱的风险,也不愿自己的利益有一丁点儿的损害。 “范安!安排东厂番子给朕盯住了,任何出京去地方执行加税的官员全给朕扣下关起来。注意不要人发现是你们干的,朕还要等等,山东的反叛再发酵一些时候。” “是!” 范安也不问为什么,只要是皇帝交待的事,都是无条件的去完成。这就是家奴与外臣的区别,家奴与皇帝的利益是一致的,皇帝越强大,家奴的地位就越高。 这也是大多数皇帝都喜欢使用宦官的原因,其实就是两个字“好用”! 朱瞻基在等着文臣们向自己请示的奏疏,那时候就是他这个皇帝发难的时候。 太祖祖制可是明确规定永不加赋,这样明目张胆的加征赋税,置太祖祖制于何地? 你们不是总喜欢拿祖制说事吗?那咱就拿祖制说说! 这边皇帝与文臣的交锋正在进行的时候,白莲教反贼已经围住了曲阜县城。 这座县城与其说是大明的,不如说是孔家的,整个县城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孔家的,县城的百姓也大多数都是佃租孔家的土地,仰孔家的鼻息。 就连曲阜的县令都必须是孔家人担任,可以说曲阜县就是大明的国中之国,县令不过是孔家派出来给孔家收税敛财的工具。 要说整个华夏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世家,孔家就是唯一的一个,就算是王朝大多也就三百年国运。而孔家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孔家的地位就成了超然的存在。 如今的孔家家主是第五十八代衍圣公孔彦缙,永乐八年承袭爵位,承袭爵位的时候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家主。 可是这个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今天的脸上明显的带上了慌张。整个宗族聚集在孔氏祠堂外,等待家主做出最后的决定。 城外的叛军只给了他们三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时辰一到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将攻进曲阜,血洗孔氏! 祠堂内都是孔家的核心人员,孔彦缙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大家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事,除了孔彦缙之外就属曲阜县令孔公明(杜撰)地位高。他是孔彦缙的叔叔,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朝绅!拿个主意吧,再不做出决定贼人就打进来了。” “叔父!您让侄儿如何做决定,咱这曲阜城连个兵都没有,就指望您县衙里的三班衙役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这可是扯旗造反的白莲妖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孔氏传承几千年,这香火绝对不能在我们手里断绝。我们这些人目标太大,根本无法混在百姓当中,现在应该挑选忠心的家人把孩子们混在百姓当中,只要反贼不屠城,孩子们还是能活下去的。 只要朝廷援兵一到,就是我孔家卷土重来之时。” 千古艰难惟一死,临到做出选择的时候,平时的慷慨激昂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作为家主,孔彦缙心中非常清楚,平时你享受了最好的生活,最高的权力,一言以决族人生死。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这个家主就得顶在前面,不然不用贼人打进来,族人就能先造了他的反。 最可恨的是整个兖州除了一支鲁王府护卫之外,就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鲁王府护卫还要保护鲁王一家人,根本顾不上他们。 由于前几年的汉王造反事件,山东的兵力就没有恢复过来,主要力量都在沿海地区防备倭寇。 可以说整个山东内的军事力量是空的,文官们天生对军队的迟钝性,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想地方上失去军事力量的弹压,会出现什么样的乱子。 曲阜县派出去府城和省城求援的人员已经派出了好几拨,就算离得最近的府城一天之内援兵也到不了。 更何况府城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援兵,这也是白莲教选择在山东起事的原因之一。 孔彦缙最后还是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安排精干的家人,保护妇孺藏匿于百姓之中,等到反贼破城之后寻机逃脱。他作为家主决定打开粮仓库,招募敢战的百姓守城,寄希望于百姓在粮食的犒赏下能够把城守住。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无耻之徒 城外的白莲教反贼,等了三个时辰,眼看城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便知道孔家不可能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当然这三个时辰,反贼也没有闲着,正在不停的打造攻城器具。做为被推举出来的圣女,林仙儿哪里懂什么军队,懂什么指挥作战。 眼看给城内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林仙儿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位文士打扮的三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 这个男子若是混江龙在这里,一定会一眼认出这人是谁。男子感受到林仙儿的目光,对着她温柔一笑道:“别担心,圣女!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林仙儿点点头,冲着下面的堂主、护法们下令道:“开始进攻吧!” 各个堂主护法,转身离开大帐,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向曲阜四面的城墙发起进攻。 城墙上刚刚招募上来的青壮百姓,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看着如同潮水般扛着梯子冲向城墙的反贼,手中握着的刀枪感觉无比的沉重。 这些头一天还是只会摸锄头的青壮,只是发了一把武器就在三班衙役的率领下站上了城头,指望这样的青壮有什么战斗力,那就是痴人说梦。 很快反贼就越过了护城河,将梯子搭上了城墙,城头上射下稀稀落落的弓箭,给反贼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然而这点伤亡对于急于打破城池求得一顿饱饭的饥兵来说并不算什么。 带着钩子的梯子,搭上城头便卡在了城头的砖缝里,底下有几个专门负责扶住梯子的贼兵,其他贼兵则顺着梯子开始向上攀爬。城头上的青壮努力想要将将梯子掀翻,却发现想要将梯子推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就是一场菜鸡互啄的战争,攻城的贼兵士气更高一些而已。当第一个饥兵攀上城墙后,青壮们的阵脚开始摇摇欲坠。 在衙役们的弹压下勉力的维持城墙的防守,正在这个时候,城内火光四起,到处都有乱民在鼓噪:“义军打进来了,不想死的赶紧跪地请降,若是反抗定杀个鸡犬不留。” 城头上的青壮顿时大乱,衙役已经无法弹压,登城的贼兵顿时感到压力一轻,快速的扩大了城头上的占领位置。 没有了地利优势,这些青壮更加不是贼兵的对手,很快就被贼兵杀得死伤枕籍。一些破胆的青壮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请降! 反贼也不难为这些投降的青壮,只是让他们等待后面的人收容。这些则快速向城内最有价值的目标冲去,城内最有价值的目标当然是衍圣公府。 孔彦缙没想到城破的如此迅速,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坚持到,天还没黑反贼就已经围住了他的府邸。 随着贼兵用一根大木撞开了衍圣公府的大门,衍圣公府就像一个剥光了衣服的小姑娘成了贼兵予取予夺的对象。 除了提前送走隐藏在百姓中间的几个嫡系子女之外,其他人被贼兵全部抓了起来。 一个头戴羃籬、身穿白衣的女子出现在了孔府众人的面前,对身边的人点点头,身边之人问道:“谁是孔彦缙啊?” 听到是找他的,孔彦缙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不敢出声。 “没人承认是吗?十抽一,杀!” 这种十抽一的杀人方式,最震慑人心,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抽到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一刀砍了。 第一批人就在孔府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被砍掉了脑袋。孔彦缙被吓得的肝胆俱裂,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见过如此的阵仗。 “再问一遍,谁是孔彦缙?” 面对死亡的威胁,能有几人坦然面对,孔府中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孔彦缙。 孔彦缙被白衣女子身边之人提了出来问道:“孔彦缙,你当我白莲神教的旨意是摆设吗?” “草民不敢!大王饶命!”吓破胆的孔彦缙如同一摊泥一般摊到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饶了你,我等凭什么饶了你?” “草民愿为大王撰写讨明檄文,伪明皇帝与民争利收取商税,与士绅争夺百姓,士绅土地无人耕种,造成了土地的荒芜,民以食为天,荒芜土地岂不是最大的罪过。 天下绅民早已苦朱家皇帝久矣!我孔氏早就对伪明窃居皇位心存不满了,大王起义师,正是推翻大明的最好时机,草民请大王早登大位,以正天下民心!” 这番不要脸的话说出来,连孔家人都羞臊的低下了头,跪在人群中的孔公明心中绝望的哀叹,我孔家完了,没想到几千年的传承竟然毁在了孔彦缙的手里。 不用想,孔彦缙的檄文一发出去,孔家就从圣人后裔变成皇明的死敌,若是天下大乱,白莲教有一争天下的实力还好,大不了就是一个改朝换代而已。 可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明如今蒸蒸日上,皇帝一手握着财权,一手握着兵权,天下尽在掌握之中,这会儿造反那纯粹就是找死。 “哈哈哈哈!你早这么做不就完了嘛,何必让我神教大动干戈,来人准备笔墨纸砚,请孔先生为我神教撰写讨明檄文!” 求生欲支配下的孔彦缙,早已把礼义廉耻抛诸脑后,像一条哈巴狗一般跟在女子护卫身后,女子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她没想到被文人捧上天的孔家家主竟然是这般一个无耻之徒。 林仙儿毕竟是个女子,并不喜欢读史,若是喜欢读史,那就会知道这家人的无耻已经浸透在骨子里,那真是金来降金,元来降元! 给异族上的劝进表,更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辞,卑躬屈膝之态。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堂兄的谋划,控制住孔家就是为了从孔家嘴里取得大义的名分。 天下官员都是孔家的徒子徒孙,孔家都发话认为白莲神教是天命之主,这些大官还不立刻低头向神教臣服。 孔彦缙从小都在接受严格的儒家学问研读,笔杆子肯定非常不错,一篇讨明檄文写的声情并茂、义正言辞,什么朱元璋大杀功臣,朱棣夷人十族,朱瞻基满身铜臭与民争利。让人读了恨不得立刻就想把残暴的大明推翻,让圣明之君坐上皇位!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晚朝 孔彦缙的这篇《讨明檄文》很快就传播出去,锦衣卫拿到这篇檄文之后,不敢有任何的耽搁,马上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朱瞻基看到这篇檄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尽管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看完之后依然是怒不可遏,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马上命令小宦官敲响了集合大臣的景阳钟。 晚朝已经多少年没有举行过了,皇帝竟然要召集晚朝,皇帝拿到消息的时候,群臣还没有得到孔彦缙写《讨明檄文》的消息,不知道皇帝到底时为了什么事? 不管是所为何事,大臣们没人敢不应景阳钟的召唤,现在可不是崇祯十七年。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奉天门前的广场已经是灯火通明。文武大臣们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奉天门外。 由于多年没有举行过晚朝,皇帝又临时决定的突然,小广场里一片混乱。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皇帝这是要干什么? 在纠风御史的指挥下,文武官员终于站好了位置,这时皇帝出现在奉天门的高台上,大太监范安尖声喊道:“皇上驾到!诸臣行礼!拜!” 朝臣大礼参拜完毕,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帝陛下问诸臣加征赋税,可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矛头直指内阁与六部诸臣,众臣一听是加税的事都松了口气,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陛下!首先这不是加税,是临时的摊派,只要平定了白莲妖人的叛乱,这摊派就自动取消,为了山东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只能暂时让其他地方的百姓忍耐一下了。而且朝廷只加征了一分的摊派,对于百姓来说不是太大的负担!”主意是杨荣出的,杨荣只能率先出来解释。 “加一分!你们敢保证只加一分吗?你们加一分,到了地方上就能加五分、十分,你们这哪是解决问题,分明是想把天下的百姓都逼反呢! 是不是你们觉得我大明已经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大明该亡了。 你们只要保证能只收一分,朕就准了你们这个加派,不过若是做不到呢?朕是不是应该砍了你们的脑袋?” “陛下何出此言!臣等已经派了御史下到地方监督收税,若是有地方敢于多收,定然严惩不贷!” “一个地方派出去一个御史,加上随从能有多少人,就算这些御史全部奉公守法,地方那么大能监督的过来吗? 朕就问你们一句,若是因为加派引起民变,你们谁来承担责任?” 皇帝的问话让广场里的文武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保证这种加派会不会激起民变,这时候谁敢出头,到时候追责的时候一定跑不了。 “你们太让朕失望了,朝廷上下遇到财政问题不想着如何扩大税赋的征收范围,而是只想着盘剥已经赤贫的黔首百姓,你们是不是真的就觉得下民易虐? 可是你们也别忘了上天难欺,百姓逼急了眼是会造反的,造反之后首当其冲的又是谁?” 在场之人,能够站在这个广场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英里的精英,没有人看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说,无他,人性本贪! 这就是历代王朝大多活不过三百年的根本原因,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愿改变,因为改朝换代还是要用他们当官,他们还是一样的能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 这才是士绅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想要打破士绅对当官的垄断地位,就必须要有一种新的学说出来与儒学直接竞争。 不然无论怎么改革,到最后终究还是人亡政息,因为执行改革的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得利的人。 “陛下!现在就算是收回政令也已经晚了,御史们已经分赴各地,路途近的已经到了地方。”杨士奇出班行礼道。 “虽然朕对你们的执政极其失望,大明朝大好的局面,就这么让你们走进了死胡同,但是有句话你们说的不错,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天下崩塌你们都有退路,唯独我朱家没有退路。 朕不会让你们把朱家的天下整垮,朕不想做亡国之君,朕不妨告诉你们,你们派出去的御史,刚一出京城就被朕的人拿下,扣了起来。” 群臣大惊失色,皇帝将他们派出去的御史全部扣下,这就意味着皇帝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随即群臣又释然了,皇帝手中握着锦衣卫与东厂两大鹰犬,他们所做的这点事根本就难逃皇帝监控。 不过皇帝插手就意味着要接手他们的这个烂摊子,皇帝说的不错,这大明朝亡了,最倒霉的就是朱家人。 “陛下打算如何做?” 朱瞻基刚想把孔彦缙写的《讨明檄文》拿出来,就听的外面一阵骚动,一名红翎信使从午门外跑了进来,这种八百里加急奏疏的红翎信使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外面的信使,信使来到高台下双膝跪地手中高举着一个密封的竹筒。高呼道:“白莲妖人攻陷曲阜城,衍圣公孔彦缙投降叛贼!” 衍圣公孔彦缙投降叛贼的这个消息可比曲阜县城被白莲妖人攻陷更让人震惊。孔家的象征意义太大了,大的让文官们根本就无法接受孔彦缙投降的消息。 左都御史顾佐爆喝一声:“本官看你是失心疯了吧,衍圣公怎么可能会投降叛贼,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前,你可知道胡说八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信使不过一个普通的驿卒,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吓得磕头求饶道:“饶命啊!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言!” “顾爱卿你吓唬他干什么,是不是真的打开信筒不就真相大白了。范安!去把奏疏取出来,给诸臣传阅!” “是!” 范安走下高台接过信使手中的信筒吩咐小宦官引信使去偏殿休息,一会儿还会有问题要问他。 检查完信筒的火漆是否完好,范安打开信筒,从里面抽出奏疏内容,群臣眼睛不错神的盯着范安的动作,生怕范安将奏疏掉包一般。 范安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示意他把奏疏交给内阁首辅杨士奇。 杨士奇接过奏疏,只是大略的扫了一眼,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讨明檄文 杨士奇身后的杨荣与金幼孜手疾眼快,把将要倒下去的杨士奇托住,掐人中、捋胸口,好半天才把杨士奇折腾过来。 杨士奇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的幽怨,心中暗自吐槽:老夫装个晕,你们把老夫送回家不就行了,怎么可这劲儿的折腾老夫! 杨士奇怀疑,自己再不睁眼,这帮老头子能把他胸岔子捋断了。 看到杨士奇睁开眼睛,众人这才注意到杨士奇手里还攥着八百里加急的奏疏,杨荣从杨士奇的手中将奏疏拿过来,只看了两眼,心中暗骂自己的手怎么就这么贱,他算是明白杨士奇为什么会晕倒了。 若不是太过明显,皇帝又厌恶他,杨荣现在恨不得也立刻晕倒。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续两个人晕倒,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 几个内阁辅臣看到杨荣愣神,纷纷围拢过来,看杨荣手中的奏疏。不看则已,这一看都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这时候皇帝在平台上说话了:“这样一个个的看太慢了,范安,去把奏疏拿过来当众宣读!” 杨荣很不想把奏疏给范安,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皇帝为何要召开这次晚朝。 这分明就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曲阜发生的事,现在朝廷完全被动了。 范安的声音在平台上响起:“《讨明檄文》!盖天下乃人人之天下,而非朱氏一家之天下。伪明朱氏窃居天下,施行暴政,致使人人自危,天下慑于重八之酷烈,敢怒而不敢言。 其在位三十有一春秋、掀起数次大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空印案,不胜枚举!仁人君子戴枷坐堂,斯文扫地也! 重八之暴政自三代以降,无出其右者。 重八之后,朱棣逆臣、以臣伐君是为不忠,以叔伐侄是为不义,诛杀方孝孺十族是为不仁、推翻重八钦定之君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如何忝居皇位,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瞻基小儿、宠信阉竖擅改祖制,征收商税、与民争利,百姓苦明久矣! ······ 一身祸福,介在毫芒;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布告遐迩,咸使闻知。敬哉特谕!” 众臣听着范安在高台上抑扬顿挫的读着这篇檄文,先是历数朱家几代帝王的罪过,然后又蛊惑天下百姓,群起推翻大明王朝。 这些话听在群臣的耳朵里,让众臣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衍圣公居然投降了白莲妖人,还把大明定为伪朝。那他们是什么,伪官吗? 这时范安终于将这篇檄文读完,下面的话是兖州知府上奏的关于兖州叛贼的情报,兖州如今极其空虚,若是朝廷再不派援兵,恐怕整个兖州都会沦陷在反贼手中。 “诸位都听完了,朕和你们都成了圣人后裔眼中的乱臣贼子,我们君臣一人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的给圣人子孙丢人!” “陛下!那孔彦缙的胡言乱语何必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些叛贼扑灭。”杨士奇劝解道。 “胡言乱语?朕看你们心里八成也是这样想的吧,那狗东西不过是把你们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朕倒是理解那狗东西,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既然是贪生怕死,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们读书人将忠孝仁义,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朕怎么就没看到你们的节呢? 叛肯定是要平的,平叛之后该怎么办?孔家的后人再找上门来,要怎么做?还继续让这样的人家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吗?” “这······”杨士奇词穷。 “你们呢?说说这孔家将怎么处置!” “陛下!孔氏毕竟是至圣先师的子孙,朝廷不该对他们太过苛责,有碍陛下的仁名!”礼部尚书胡潆进谏道。 “就因为孔家是至圣先师的后裔,他们就能为所欲为吗?在朕看来,孔氏有今天这种龌龊之心,与各朝各代的优待脱不开关系。人一旦寄生虫当惯了,就不想再努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孔家?不管孔家做了什么事,他家的象征意义太大了,这样的事孔家已经做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一次也不多,少这一次也不少。孔家还是要给予身份象征,除非陛下不打算用儒学治天下!” “孔彦缙是孔彦缙,孔家是孔家,不能混为一谈,朕看来还是让他们自食其力来的好。以后孔家人就应该是一个普通人家,愿意种地就种地,愿意做官就考个功名,愿意经商就去经商。 总之就是彻底的平民化,以后大明境内就是皇帝的子孙也要平民化,一切祸乱的根源就在于人心的贪婪。” “陛下说的是,不管士绅也好,勋贵也罢,都是朝廷的子民,他们应该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量。总是索取,不承担义务,这天下早晚都得崩塌。” “老大人是通透之人,看的真真切切!” “不是老臣看的真切,能站立在这奉天门之人,有几人是看不出来的,他们是不敢说而已。老臣年齿已高,已经是时日不多了,就算是遭人嫉恨又如何,他们还能把老臣怎么样。” “老大人还要长命百岁呢,朕还指望着老大人扶保江山呢!” “老臣谢陛下!” “诸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置孔氏?” “请陛下乾纲独断,臣等谨遵圣谕!”群臣这会儿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作为以孔氏门徒自居的儒臣,已经乱了方寸。 “既然你们让朕乾纲独断,那朕就说一说对孔氏的处置,在朕看来儒学是儒学,孔家是孔家,并不能因为至圣先师是儒学的开创者之一,后世子孙就永远享受天下的眷顾。 你们也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孔家已经享受了太多的优待,该取消了!孔家人若是有老祖宗的本事,大可以将儒学再次推向高峰,提出新的儒学论断,而不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醉生梦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摊丁入亩 这一次的朝会是朱瞻基最舒坦的一次朝会,群臣完全被压制,没有人敢于与皇帝对抗。 皇帝提出的废掉孔家超然的地位,没人敢于反对,群臣当然知道废掉孔家背后的意义。 从此儒学就只是万千学问中的一种学问,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之学,每句话都拿来解读,恨不得翻出花样。 打掉儒学的神圣性,他就变成了一门普通的学问,皇帝若是想在科举中安插新的学问受到的阻力就会减少很多。 取消孔家的超然地位,若是放在平时,群臣敢叩阙反对,那是在刨他们的根呢! 难得群臣这么老实听话,让朱瞻基这些日子憋屈的心情有了一些放松。在谈到山东的平叛问题上,朱瞻基冷笑道:“大明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平叛的问题,而是如何才能保证地方上不把百姓逼反。 山东的叛乱平定之后必须进行彻底的改革,实践已经证明,过度的压榨百姓就会导致百姓强烈的反弹。 朕从来都不反对你们兼并土地,你们就是把一个县、一个府的土地全部吃到自己的嘴里,朕都不反对,前提是你得交税。 一个县的土地都是一家的,那朕去收税还方便了,只找这一家人就是了。而你们却总想着土地要兼并,税还不愿意交,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户部尚书张本第一个站出来说道:“臣不反对交税,不过这税怎么交是个什么章程?” 群臣对张本怒目而视,你号称‘穷张’,家中自然没有多少地,可不觉得不心疼。 “朕问诸位一个题外话,大明自洪武年间统计人丁,到现在人丁增长了多少,我们收到人丁税是多了还是少了?”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丁黄册,按理说户部最有发言权,可是张本刚刚接手户部,部中之事还没有厘清,不过人丁大概多少还是清楚的。 “陛下!臣翻阅了历年的赋税统计,发现这几年人丁税逐年在减少。人丁税减少就意味着大明的人口不但没有增长,还出现了倒退。” “你们直观觉得大明现在的人口是多了还是少了? 天下太平这么多年了,人口怎么可能没有增长,那么增长的人口哪里去了? 老百姓为什么宁愿入奴籍,也不愿意入户籍?” “陛下!人丁税再加上徭役,太重了,百姓为了逃避人丁税与徭役只能将人丁隐匿。老臣这些年在外私访,见多了胥吏衙役逼迫百姓之事,要想百姓安宁,吏治才是关键,朝廷制定的再好的政策,到了乡下早已不知走板成什么样子。 比人丁税让百姓更恐怖的是徭役,没人知道朝廷什么时候征发徭役,若是开春征发,家里的壮劳力服劳役后,家里的土地可就误了农时。等到壮劳力回到家中之后,这个家庭除了卖儿卖女,就只能卖掉安身立命的土地。 地方官吏利用百姓与朝廷信息的不对称性,以征发徭役为要挟向百姓勒索钱财已经成了司空见惯之事。” “也就是说造成大量隐户的根本原因主要是两条,一条是人丁税,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人头税,另一条就是徭役,尤其路途遥远的徭役,更是能够让百姓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就是如此!” “历朝历代可有对此敝政做出过改革的,用以减轻百姓的负担!” “国朝兴盛之时都是轻徭薄赋,以蓄民力!然而随着国朝进入中期,朝廷各项支出增加,岁入却在不断减少,加税增徭就成了朝廷的普遍做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的方法,可是不加税立刻就死,加税还能缓些时日,这么明显的选择题并不难选择。” 朱瞻基叹了口气问道:“诸位爱卿!现在大明是不是已经到了加税缓些时日死,不加税立刻死的时候了?” 大明现在肯定还没有到这种程度,这一点上大明王朝的文臣们看的很清楚,大明没钱的是朝廷,而不是皇帝。 当今天子敛财的本事,古今帝王之中无出其右,偏偏当今天子敛财的同时并未把天下百姓逼得天怒人怨。 要说谁受到了损失,只能说是原来钻空子占便宜的权贵受了损失,两京的商税征收已经推行了好几年,普通商人的负担不但没有加重,因为一切都有规矩,负担反而减轻了。 倒是原来不交税的人,现在却要拿出真金白银去交税,这也是朝臣反对商税的根本原因。 “陛下!大明正是盛世,山东叛贼不过廯疥之疾,只要朝廷大军一到,叛贼必会灰飞烟灭。” “朕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山东的叛贼,朕担心的是加税,这一次是被朕发现了,若是没有发现呢,你们是不是就真的把这些负担转嫁到百姓身上。 逼反一处,你们加一回税,然后又有更多的百姓揭竿而起,总有一天天下皆反,你们又找谁加税去,我看到时候就该把朕这个皇帝卖了吧!” 皇帝的话说的尖酸刻薄,符合老朱家人的一贯作风,可是群臣却无法反驳,因为皇帝说的是事实。加税的后果就是天下皆反,最后埋葬的肯定是朱家王朝。 群臣知道皇帝是借题发挥,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不知皇帝要达成什么目的。 “陛下!若是不加税,可有其他什么办法?”户部尚书张本问道。 “放开土地兼并,将人丁税与徭役加到田税中,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有地,那么你就得交税。就算是朕的皇庄也不例外,一样也得交税。 朕打算在山东开始试点,首先要做的就是清丈山东的田亩,重新编订黄册,任何人敢于藏匿土地,都将受到严惩, 朕将在山东施行一税制,也就是说一年只征两次税,一次夏税,一次秋税。具体征多少合适,将经过户部的仔细核算后决定,核算任务交给刚上任的户部右侍郎唐三任负责。 做到让百姓心中明了自家一年需要交多少税,越是简单贪官污吏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小。做到让百姓减轻负担,让朝廷增加税收。”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官吏一体 皇帝将这个新政用一句话总结出来,那就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此言一出无论文武皆是议论纷纷,皇帝这么做可是要得罪天下所有的权贵,权贵们依靠的就是优免赋役的特权,若是不能过得获得优免,那与泥腿子们有什么区别? 很快广场上就渐渐的停止了议论,谁都没想到皇帝在酝酿如此大的动作。若是如此征收赋税,朝廷的收入是多了,可是花钱的地方肯定也会多起来。 若是不给官员好处,就算是用太祖的严刑峻法也挡不住官员的贪腐。 果然有官员出班问道:“朝廷若是取消官员的优免,如何弥补官员所蒙受的损失?” 其他官员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这个问话的官员,君子耻于言利,如此关注个人得失岂是君子所为。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的皇帝,却点点头道:“问的好,官员也是人,也需要柴米油盐,更需要过上比普通百姓更好的日子。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追求美好生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过的比普通百姓都不如,谁还愿意当官。 为了让官员活的有尊严,在山东试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时,山东将试行官吏一体制度,未来的新科进士,想要进入官场必须从最低级的文吏开始做起。级别定在从九品,想要升官,那就要拿出过硬的政绩。 当然待遇也会提高,在原有的俸禄基础上,每月拿俸禄的一成到十成的奖励,这个奖励是根据官吏每月的考核来制定。 每个月只要按照要求完成所有考核内容,那就是最优,能够拿到十成的奖励,也就是说能够拿双倍的俸禄。 若是某一项达不到要求,那么就会扣除相应的奖励。若是某个官员一直惰政、完不成任何的考核内容,第一个月警告、第二个月罚俸,连续三个月都完不成任何的考核,那你还是回家吃自己去吧,朝廷不养废物。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督促官员勤于政事,只要勤于政事,就有奖励,反之不但拿不到奖励,还会扣掉本就不多的俸禄。” 这是变相的多劳多得,规定的考核内容肯定是包含了该级别官员所有应做之事,本就是分内之事,然而大明官员就是分内之事也是不多数都完不成。 官员们当官就是享受生活,苦哈哈的跑东跑西,忙的脚不沾地,那还是官吗?分明就是黔首百姓嘛! “陛下!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可有什么章程吗?”吏部尚书蹇义问道。 对官员的额考核本就是吏部的责任,蹇义正好出班询问一声。 “考核的具体的内容首先是官员的本职差事如何做好,只有本职差事做好,才能要求上官给予更多的额支持。 比如户部,钱粮核算就是重中之重,大明有多少耕地,上中下三等田土,每一等该交多少赋税,不但要梳理清楚,而且还要做出钱粮使用的预算,每个地方需要留多少赋税用做地方上下一年的发展,这都需要认真的核实清楚。 具体怎么编订那是你们户部之事,制作出来后,报于朕审核,朕这里通过之后,就会诏告天下,在邸报上公示,让天下百姓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年要交多少赋税。 以后朝廷内阁与六部的职责是制定制度,每年都要根据当年的情况对制度进行微调,要做到与时俱进。任何的制度都不可能是万年不易之准则。 制定好的制度要在地方上进行择地进行试验,从中发现问题之后,慢慢去微调。” 皇帝这话已经是在公然的挑衅祖制,不过却无人敢于反驳。皇帝现在握着群臣最大的把柄,儒学的合法性现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挑衅,群臣根本就不敢与皇帝直接对抗。 孔彦缙的一纸檄文让本就不怎么融洽的大明王朝君臣关系,现在更是降到了最低点。皇帝完全可以以孔家大逆不道,将儒学取消,让这几千年的显学从此没落下去,那他们这些徒子徒孙们可就没有了生存之地。 没有了新鲜血液的不断加入,儒臣早晚都会消亡。这正是文官们普遍担心之事,杨士奇问道:“陛下!若是以新科进士充文吏,衙门里原本就是文吏世家的文吏们将何去何从?” “想继续当官的留下,不愿意当官的,可以离开衙门自谋生路。再想欺上瞒下,对百姓横征暴敛,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朝廷的严惩。 朕这些年都在思考,为何总说吏滑如油,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朝廷堵住了小吏的上升空间,不论是吏还是官,一旦上升的通道被堵塞,升迁无望之下,除了想方设法捞钱之外,还能干什么? 尤其是那些一家人几代都在衙门里为吏的家族,更是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对衙门里的一切门道轻车熟路。 这些人能够想出各种欺压百姓的招数,对官府信誉的破坏力巨大,衙门中这样的小吏将是重点监控的对象。一经发现有问题,绝不容情! 当然若是他们做得好,升迁的通道是打开的,这些人与新科进士一样的对待。” “陛下!臣反对,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只能做个风尘小吏,这是对读书人的羞辱。”杨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反对道。 “臣附议!” “臣赞同杨阁老!” …… 有人带头,所有心怀不满的官员纷纷附和赞同杨荣的话。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朕不需要你们赞同,也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你们能够赞同。告诉你们那些门生故吏,不愿意就别来参加科举。 再说以后得科举他们还未必能考的中,从明年起,从县试开始,都要进行分科考试,考试的内容八股文只是期中一科,还要增加明算、历史、地理、天文,格物等科目。 所有科目的总成绩才是科举最后成绩,现在这种只知四书五经,钱粮账册一窍不通的新科进士,如何能够执掌一方,到了地方上肯定也是被胥吏架空,被当成一尊佛放在衙门做摆设。”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财富 群臣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的强硬,杨荣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按照常规操作,肯定是臣乞骸骨! 不过经过了两次乞骸骨事件,群臣已经不敢再用这一招,他们完全相信只要他们敢说,皇帝就敢准。而且还是一撸到底,连功名都保不住,没有功名回到家乡那就是受气的存在,甚至还可能会被发配边疆。 杨士奇看到杨荣窘境,赶紧出手将他拉回站位,出班问道:“陛下!若是官吏一体,那朝廷需要的官员可就多了不止一两倍,就算朝廷因为新政多收了一些税,可是将多出官员的俸禄发出去后,国库还是一样的不够用。” “为何会不够用?朝廷的岁入不能只指望田税,商税、关税和工业税收才是税收的主要来源。 诸位爱卿应该看到了,朕把以前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田税和盐税都交给了内阁,结果如何?你们现在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 而朕只保留了矿山、交通、商业、工业这些在你们眼中的杂税,以及朕海外收入和关税,朕还要养着朝廷的百万大军,还要负担藩王外迁的费用。 这些费用哪一项是朝廷能负担的起的,这两年是没有大的旱涝灾害,不然光是一个修河要花多少钱,你们有没有预算? 诸位爱卿,不要把眼光只盯着土地,外面的世界大的很,只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才能真心拥护朝廷。一味地盘剥百姓,到最后就只能被愤怒的百姓撕碎。” “陛下!天下财富自有定数,朝廷吃的多了,百姓就吃的少了。陛下现在能够游刃有余,那是因为陛下谦虚奇技淫巧,能够将天下财富聚于一身。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富户也没有钱财购买陛下的商品,财富依然会枯竭。” 杨士奇的话代表了当世之人的普遍想法,这个时代的有识之士都认为财富是恒定的,一代人就吃一代人的饭,不能太过贪婪。 就拿开矿来说,朝廷上下有识之士都知道开矿的利润丰厚,可是却都反对大肆开矿,他们认为埋在山里的矿石也是有数的,现在挖完了,子孙后代挖什么? 这一点上来说没有错,矿石确实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挖完了也就没有了。他们却不知道凭着大明这种原始的采矿技术,随便一个大一点儿的矿山,几百年都挖不完。 更别提海外还有更多的矿山等着大明去开采,大明不占就会白白便宜那群强盗。 “一样的种一亩田,若是水利、肥料、种子都选择最优的,与缺水、缺肥、种子还不好的两种耕种方法,哪一个的产量高?” 这是一个很好选择的选择题,谁都知道哪一个产量高,问题是这样的比较没有意义,哪个老百姓种地不都是精耕细作,恨不得汗珠子摔八瓣,就是希望能够多收个三五斗。 “陛下!老百姓种田不用官府督促也知道该怎么种地,每年的粮食产量都是老百姓最大限度的产量。” “朕看是不一定,丰年可能是这样,若是遇到旱情呢,遇到洪涝呢?” “天灾非人力可抗拒啊!” “朕倒觉得人定胜天!” 在这个天道无常的时代里,奉行的是敬天法祖,皇帝的人定胜天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杨士奇不敢接话,群臣更不敢在天的问题上发表意见,皇帝可是天子。什么叫天子,天的儿子。 你骂老天,那就是骂皇帝他爹,而且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儿,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子。 看着沉默的众人,朱瞻基知道自己这些话有些雷人,群臣们还消化不了。 “这么说吧!首先说水,如果不兴修水利,就算你家土地就在河边,恐怕也很难得到灌溉。 指望百姓一家一户承担兴修水利的耗费,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官府才能组织起百姓一起兴修水利。 基础建设就不是能够立竿见影看到效果的工程,前期的投入巨大,回报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太高,官府不做没有个人愿意投入这种耗资巨大的工程。 可是水利一旦修好,那就是旱涝保收,除了冰雹、蝗灾等灾害,基本上百姓不会饿肚子。” “陛下,兴修水利投入巨大,肯定是要征发徭役,一旦征发徭役,百姓肯定怨声载道,很有可能会酿成民变。” “谁说要征发徭役了,已经把人丁税与徭役钱分摊到了田亩之中,人家百姓已经交了徭役钱,凭什么再让人家服徭役。 这种大型的基础设施投入,就该朝廷出钱修建,也必须是朝廷出钱修建。朝廷可以出钱雇佣百姓,让百姓也能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群臣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是仗着自己善于商贾之事,手里有钱,这是什么事都打算用钱摆平啊! 问题是当今能挣钱,可是却不能保证未来的天子也能挣钱,若是百姓习惯了给朝廷干活能挣钱,以后再想征发徭役可就难了。 “陛下!这样做朝廷的开支太大了,国库能承受的住吗?” 朱瞻基没有理会杨士奇的问题,这个问题给他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百姓手里有钱才能刺激消费,有了消费才能拉动商业增长,有了商业增长才能收到更多的商税,这就是一个经济循环,和一帮满脑子土地的官僚说经济毫无意义。 钱财让这帮子土财主握在手里,那就只能是被铸成银冬瓜藏在地窖里不见天日,国家因为缺乏白银造成通缩,百姓因为没钱而不敢消费。 进一步让经济下行,国家经济不但得不到增长,还会出现负增长。这种情况是朱瞻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绕过花钱的这个问题,朱瞻基问道:“再说肥料,我华夏百姓使用粪肥和草木灰肥料上千年,都知道粪肥能够肥地,施过粪肥的土地就是比不施肥的土地高产,可是朕问问诸位爱卿,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施了肥的土地能够高产?”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战前准备 皇帝居然问出了为什么大粪能肥田这样腌臜的问题,这让我等正人君子如何回答!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种田自然有农夫去操心,我等读书人要做的是修齐治平,哪有闲心管这些俗事。 “陛下!朝堂之上该议的是国家大事,而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明这么大,若是每一件小事都拿来朝堂商议,朝堂诸公也就别干别的事了!”一名绯袍官员出班奏道。 朱瞻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个官员,问道:“你是何人?” “臣监察御史何文渊!” 朱瞻基一听是一名御史,便问道:“何御史,史书有云: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关乎于百姓饭食的大事,在你眼中竟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何御史的大事又是什么?” 何文渊琢磨了几遍“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这句话,仔细回想也没想到这句话出自哪里,皇帝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 科举走到宣德年间,基本上已经成熟,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一心在四书五经上做文章,至于史书典籍根本无暇观看,甚至有夸张的连唐太宗都不知道是谁。 以何文渊这种科举官员来说,科举时一头扎在四书五经之中,看的最多的是《朱子集注》,你问他《太史公书》是何物,他会问你太史公是谁,估计也就在读《三字经》的时候,背过一句《史记》一,《汉书》二。 就在何文渊愣神的工夫,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在你的眼中朕的问话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何文渊激灵一下,从愣神中醒悟过来,皇帝问话都敢走神,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按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陛下恕罪,臣在想‘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这句话是哪位先贤说的!” 朱瞻基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这人还真是人才,这科举出来的官员就是这种玩意吗? 还没等皇帝说话,群臣已经哄堂大笑,何文渊知道自己丢了丑,红着脸说道:“臣确实不知是出自哪位先贤!” “太史公听说过吗?这话是太史公说的!”有人低声提醒他。 何文渊倒是知道太史令,太史公是谁鬼才知道。见他还是一脸懵逼样,朱瞻基挥挥手让他退下去,这人倒是没有书呆子的犟劲儿,知道自己出了丑,乖乖的低着头回到位置站好。 “你们也认为这粪肥之事是小事吗?” “陛下!涉及到农桑,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张本是户部尚书,事关耕种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诸位爱卿,朕在想一个问题,我们知道使用草木灰、粪肥能够使农作物高产,可是上千年的时间,就没有人思考一下,为何这些东西能够让农作物高产。 也就是说草木灰和粪肥中有一种共同的东西能够让庄稼长得更壮,果实也更加的饱满。那么这种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朕觉得找到草木灰和粪肥能够肥田的秘密,比读什么四书五经更加重要,若是读书都读成何御史这般连太史公是谁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书读的还有什么用? 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朝堂上诸位爱卿,你们有多少人在读史,又从史书中得到了什么启发。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吧,都回去仔细想想!” 说完朱瞻基头也不回的走了,范安则停下来喊道:“明天辰时,武臣到乾清宫议事!” 喊完这一嗓子,范安赶紧快走几步,追上皇帝的身影。皇帝似乎长了后眼,范安的脚步很轻,皇帝还是发现了他跟上来了。 “范安!你说今天朕说的这些话,他们听进去没有?” “奴婢不知道,皇爷金口玉言,他们怎么敢不听仔细了!” “皇帝若是金口玉言,就没有王朝更迭了,皇帝也不过是权力游戏中的一环,无非是特权更多一些而已。 他们能听进去,慢慢做出改变,朕还可以提携他们一下,若是还是这样死不悔改,就抱着读书人那点儿特权不放,那就只能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范安果断的闭上了嘴,没有接话,他知道皇帝这是在自言自语。 第二天辰时,在京的武臣全部到了乾清宫,这时候大明已经没有战事,除了西南的土司时不时出来蹦跶几下,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是平安无事。 山东的白莲教起事,在武臣们看来,这哪是起事,分明是送人头来了。 武臣们已经习惯了皇帝的做事风格,进了会议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待皇帝的到来,皇帝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便走了进来。 身后的几个小宦官在金英的指挥下,在正墙上挂起一副巨大的山东地图,朱瞻基看着地图挂好后问道:“都听说了白莲教造反之事了吧?” “听说了,臣请命带兵征讨逆贼,保证将白莲妖孽一网打尽。”保定侯孟瑛第一个站起来请战。 保定侯孟瑛在另一时空受兄长孟贤的牵连,在洪熙元年被仁宗朱高炽发配到云南戍边。这一时空受朱瞻基的影响,躲过了发配的命运,一直掌管着军事改革后的赞画参谋部。 “保定侯忠心可嘉,朕心甚慰。白莲教不过是一群邪教妖人,对付他们并不难,不过朕还没打算这么快的将这伙子邪教分子打掉。” 说着朱瞻基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下山东的地图,大运河南北贯穿整个山东,朕只要守住运河,挡住反贼西去之路,北边守住河间府与山东搭界之地,南边守住淮安府与山东搭界之地,反贼就只能在山东这片地方折腾。 随着反贼队伍不断的扩大,粮草的需求就会与日俱增,那么他们的粮草怎么解决?” “只能依靠劫掠大户获得补给,黔首百姓可没有余粮供他们消耗。”武安侯郑亨说道。 朱瞻基指着地图用手向前一推道:“我们守住南北,然后以运河为起点,一路向东慢慢推进,反贼要想活命就只能一路向东逃,然后一路东逃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道路 武臣们后背直冒凉气,皇帝陛下太狠了,这是用整个山东做赌注,用白莲教叛贼做刀子,清理整个山东的士绅大户。 不用想等到叛贼剿灭以后,山东的士绅大户十不存一,皇帝在山东推行新政将再无阻力。 “陛下!如此慢慢推进,若是朝中山东籍官员的家眷有失,会不会引起朝臣的不满?”孟瑛问道。 “兵凶战危,他们的家人的命是命,朕的士兵的命就不是命吗? 稳扎稳打在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向前推进,务必保证大军过去之后留下的是一片干净的土地。 朕不想看到在推行新政的时候受到任何的阻力,山东的仗打的是政治,而不是军事。” “臣等明白了!” “既然你们都明白了该怎么打,朕就不再多说什么,赞画参谋部负责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后勤部负责作战时的粮草供应。 陆军部负责军队的调度安排,三天之内朕要看到你们详细的作战安排!” 武臣们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向他们放权,同时也是在考验新军制下大明军队的动员能力。 保定侯孟瑛问道:“陛下!动用羽林军吗?” “不动!羽林军是对外作战的利器,轻易不会动用。此次作战除了京营之外,人马不够从周边的卫所抽调兵力。” “是!” 对于白莲教的造反,朱瞻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群造反专业户,就没有成功过一次,从侧面就可以看出,白莲教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长久的政治纲领和军事组织能力。 不管掀起多大规模的起义,最后依然是被剿灭,唯一的作用就是动摇了王朝的统治根基,让后来者更容易的将王朝推倒。 很快赞画参谋部就制定好了作战计划,北路军由成山侯王通率领从永平府抽调的东胜卫两卫卫所兵加上河间府地方兵一起堵住白莲教可能的北上之路。 南路军由魏国公徐显宗率领南直隶京营两万人马堵住淮安府与山东交界之处防止白莲教可能得南逃。 正面军队将由京营出动六万步骑,主帅却没有选定,朱瞻基知道这个主帅之位必须要由他来钦定,不然谁都不服。 山东是新政能否在全国铺开的突破口,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为了能够就近掌握新政的执行情况,朱瞻基决定御驾亲征。 好在这会儿大明的文官还没有把皇帝困在紫禁城不让出京的想法,有这个想法要等到土木之变以后。 皇帝御驾亲征,京城由皇太子监国,皇太子还是个奶娃子,什么也干不了,所谓监国也只是一个象征,朝政之事由张太后垂帘听政,普通政务由内阁处置,遇到紧急之事八百里加急送往山东,由皇帝圣裁。 借刀杀人这一招历史上屡见不鲜,可是借来的刀能杀别人,也能杀自己。如何控制局面,既借了刀,又不留下隐患,很考验人的智力水平。 现在白莲教是很弱小,朝廷大军一推就倒,可是谁敢保证白莲教里不会出一个太祖一样的人物。 整个山东是死地,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得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朱瞻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命令孟瑛率领两万人马为前锋走水路,挡住反贼西去之路。 自己带着剩余的四万人马走新修的官道,这是大明第一条贯通南北直隶的交通要道,从宣德元年开始筹建,直到现在刚刚修到德州。 三年多的时间,只修通了七八百里,除了因为道路的要求太高之外,更重要的第一个原因是皇帝坚持不用徭役,目前活动在修路工地上的主要是囚犯。 这些囚犯都是所犯罪行不够死罪,但是又有极大的民愤。所以在锦衣卫在整个北直隶开始扫黑除恶的时候,这些青皮混混大部被抓,然后这些人就被卖给了工部,做为劳工使用。 吴中得到过皇帝的提点,道路修通之后,工部可以在道路上设卡收过路费。做为技术官僚,太知道一条通畅平整的道路意味着什么,这样一条南北大通道,每年来往的车马那是不计其数,真要设卡收费,用不了几年就能收回修路的成本。 由于这几年皇帝也不修陵,也不起宫殿,甚至连城墙都不修。工部除了定点检修黄河大堤之外,一年之中也没有什么事做。 正好有了修路的营生,这让吴中找到了奋斗的目标,为了想要加快修建的速度,吴中多次找皇帝希望能征发徭役,都被皇帝否决。 皇帝给出的意见是,想要修的快那就花钱雇人,早一天修通那就早一天得利。再说也不用全部贯通再收费,完全可以一段一段的修,修完一段,选择合适的位置建一座收费关卡。 原则上在经过河流或者山脉的时候,就可以设立一座关卡。所有关卡必须统一收费。行人不收费,只有骑马或者车辆收费。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已经修通的道路获得的收益可以继续投入前方的道路修建上。随着修通的里程越长,获得的收益也就越大,也更有资金投入到新的道路修筑上。 在没有混凝土、沥青的时代,这种砂石公路已经是人类最好的公路,过路的行人从开始的不理解,不愿意掏钱,到后来发现,交了过路费竟然比以前走相同的路程更省钱,而且车辆的货物也能拉的更多。 尤其是商人,早到一天就意味着货物能够早出手一天,这节约下来的时间成本比起花的那点过路费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逐渐的走过的人也接受了这种过路费的收取,人家费那么大的力气修好的路,你凭什么白走。 朱瞻基坐在马车里感受这条新修的官道,在没有减震的马车里也没有太大的颠簸,心中对吴中的能力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样一个有技术、有能力的官员,就因为不是科举出身而登上高位,备受百官的排挤。甚至还拿他好色做文章,朱瞻基对这一条右卫鄙视,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怎么独独在吴中这里就成了好色。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修路战略 大军行至德州,前方已经是修路的工地,朱瞻基喊上所有的随行官员,一起去视察修路工地。 吴中也在随行的队伍当中,被皇帝点名问道:“思正!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工地吧!” 吴中赶紧走上前指着正在砸石头的劳工说道:“整个修路过程中,最难的是两个步骤,一个步骤是修筑路基,路基要高出地面一尺。 路基要经过石碾子反复的碾压,要保证道路在使用的过程中不会沉陷。这个过程非常辛苦,工部没有那么多的牲畜牵引石碾子,大多数时候都要劳工拖着石碾子来回碾压。 路基修筑好之后,就要进行第二个步骤,那就是在路基上铺设碎石子,铺设碎石子的作用是,保证车辆、牲畜走在路面上,不会对路面造成伤害。 工部在有河流的地方建设有水车动力,利用水车动力制作出破碎锤。石头的破碎大都是在河流边上完成,工部专门在离路基不远的河流边上建有石料厂,为道路供应碎石。 若是路基附近没有河流,远距离运输成本太高,碎石就只能是劳工用锤子一点点儿的砸碎。路基上的碎石厚度至少要保证三寸以上,这些碎石再次经过石碾子的碾压,使得路面基本平整。 这时候的道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非常的平整,实际上却依然还是凹凸不平,车辆走在上面会非常的颠簸。这与修筑新路的初衷相悖,为了保证道路平整,最后一步就是在路面上敷设细砂,将所有的凹凸不平的地方填平。 这是一个经常性工作,每次下过雨后,或者道路经过长时间的碾压,以及刮风卷走,道路上的细砂要经常敷设,这是道路维护的主要工作。 这样标准修筑的道路,车辆的通行时间明显加快,即使是要付出一些过路费,也比原来的烂路更加省钱。毕竟少走一天,就少一天的车马住店打尖的消耗。” “做的不错,思正看来是下了功夫的,修路资金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单是依靠那点儿过路费肯定无法支撑道路继续修建下去吧?” “臣用修好的道路做抵押,向皇家银行贷款,所贷的款项足以撑起整个道路的修建工程。眼下制约道路修筑速度的不是资金,而是劳力!” “不用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有新的劳工使用了。” “陛下是说······” “没错!” 朱瞻基拦住了吴中想要说下去的欲望,说道:“眼下朝廷因为用兵原因,所有资源都要向战争倾斜,即使有劳工也不会白给你!” “臣花钱······雇佣!” “西北中原到处都是流民,工部也可以去那边招募流民。在朕看来,这修路也是需要技术的,一支专业的修路队伍可比东拼西凑出来的队伍效率高多了。 整个大明需要修的路可是太多了,以我们目前的效率,一百年都修不完。队伍越早培养越好。” 吴中眼前一亮,皇帝说的没错,他是搞技术的,当然知道熟练的劳工队伍对于效率的重要性。他已经从修路中看到了修路的巨大利益,未来的工部要专门的成立一个负责道路修建的部门。 “陛下圣明,臣这就让人去招募流民,从中培养出技术骨干!” “这条南北大通道,还要继续往北修建,一直要修到北海,而向南要一直修到广州。京城向北修建肯定是赔钱的,不能只靠着工部的力量,朝廷要对北方道路进行补贴。” “北边出了宣府就是草原苦寒之地,修这样一条造价高昂的道路有什么用?” “这样高等级的道路有什么好处?” “能够提高通行效率,节省路人的在旅途上的时间!” “那么在战时这样的道路输送兵员给养是不是也会提高效率?” “陛下!战时,我们能用这条路,敌人也能用这条路啊!况且敌人知道我们必须用这条路运送补给,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样高等级的道路,我们能用敌人也一样能用。所以保护道路的通行,不被敌人进行破坏,这就成了我们必须要面对的课题。 在修建道路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安全问题,在道路经过的水源地进行屯田驻扎,每一个屯堡一个标准的千户所,控制五十里道路。 随着道路的延伸,我们对草原的控制也会越来越严密,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草原部族犯边之事发生。” “陛下!草原这么大一条路怎么可能控制的住?” “那就多修几条,比如从山海关向辽东方向,一直修到海参崴。从山西杀虎口经东胜卫一直修到唐努乌梁海,从宁夏镇向西北一直修到伊犁,从固原镇向西一直修到高原青海卫。 一旦这些道路全部修通,那我们就完成了对西北方向的切割,任何地方的草原牧民都无法突破我们组建起来的道路防御网。 这样一来我们的九边就成了非常安全的内地,用于九边防御的钱粮完全可以投入到道路防御上去,除了前期修路投入巨大之外,在点线防御上与九边防御没有多少不同。” “可是草原上鞑靼与瓦剌部落又不傻,他们会乖乖的让我们修路,不给我们破坏吗?” “这是军队和对外交往司该考虑的问题,军队会保证他们会乖乖的听话的,不听话那就打到他听话,太宗先帝能五征草原,打的鞑靼不敢南顾,朕虽然不敢比肩太宗,但是也不敢堕了先帝的名头。” 随行的大臣心中大震,皇帝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这是一个一心已太宗为榜样的皇帝,而且还是个比太宗更会敛财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手中钱粮不缺,又有强力的军队支持,还有谁能够挡住皇帝的脚步。 众臣看向吴中的眼神充满了嫉恨,未来很多年,工部都是一个异常重要的部门,甚至可以凌驾于其他五部之上,偏偏这样的权力竟然落在一个杂官的手里,这让他们正人君子如何能够平衡。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战争流民 德州是直隶州,地处河间府与济南府交界之地,沟通南北的大运河穿德州而过,造就了德州与临清州一样的漕运枢纽地位。 德州靠近北直隶,距离京师六百里,白莲教反贼并没有在这里活动,德州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前段时间刚刚过去的两万大军给德州百姓留下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朱瞻基不打算在这里停留,这里没有受到战乱影响,将要进行的新政这样没有经历战火的地方就是最大的阻力。 从德州登船,顺着运河一路来到了临清州。临清升格为直隶州是在宣德元年,以绝对的政绩与税收成绩拿到了整个山东承宣布政使司的第一名,成为山东首县。 就连附郭的历城县与同样是漕运关闸的德州都是相差甚远,为了表彰临清的成绩,朱瞻基将临清升格为州,同时将丘县与馆陶县划归临清,与临清一同升格为州的还有房山州。当时的皇帝与文臣还处在蜜月期,对于皇帝的要求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得到消息的临清知州董怀礼早早的迎接在临清码头上,朱瞻基下船登上码头,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董怀礼。 看着几年不见身体又胖了一圈儿的董怀礼,朱瞻基笑道:“起来吧!忠孝!” “臣谢陛下!” “你我君臣几年没见了?” “回陛下!从洪熙元年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临清已经大变了模样,已经完全的变成了一座商业城市。码头上密密麻麻的的搬运工人和鳞次栉比的店铺,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君臣众人来到临清州衙安顿下来之后,朱瞻基问道:“白莲妖人在东昌府造反,临清没有受到波及吗?” 一听这话,董怀礼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苦着脸道:“陛下!反贼倒是不敢来临清,陛下留下的军队不是反贼敢招惹的,可是反贼不敢来,逃难的流民敢来啊! 臣又不能把人撵走,只能先开官仓施粥让流民保证饿不死。其他的臣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为了不让流民影响临清正常的生活和防止反贼的细作混进流民当中,臣在城东划出一片土地专门安置他们。 流民营地每天都有各种案件发生,让臣焦头烂额,陛下您来了实在是太好了,赶紧给臣派个赈济大臣,负责流民的赈济任务吧!” 朱瞻基看着董怀礼的胖脸上纠结的笑容安慰他道:“安置流民是很辛苦,不过一旦安置妥当,流民带给临清的会是翻倍的收益。 人口永远都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产,他们会给临清创造出巨大的财富。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简单的让他们不饿死,而是要想办法创造就业岗位,让他们自食其力。” “这个臣也明白,总体上临清还是缺人的,各家工坊为了争夺工人,已经在不断的提高工钱。这次的流民可以有效的补充临清的工人缺口。 不过这是长远利益,眼下还没有哪个工坊敢雇佣这些流民,没人知道这些流民的品性如何。若是品性恶劣,不但给工坊带不来效益,还会带来麻烦。 臣想着利用这些流民将临清的道路都休整一遍,在休整这些道路的时间里,这些流民的就能慢慢陪养出规矩。” “这是很好的以工代赈的办法,借此将临清的道路整修一遍,道路通畅了,商品的流通就会加快,市场也会更加繁荣。 市场繁荣官府就能收到更多的工商税收,进一步的促进临清的发展,朕对此乐观其成!” “陛下!自从临清施行新的商税政策之后,除了上交朝廷的固定田税之外,临清的财政一直很宽裕,每年都有盈余。 临清并不缺钱粮,可是却缺管理人才,就算臣把三班衙役都撒出去,又能负责多少流民,臣缺人啊!” 这是无解的,大明目前的官僚培养体系,根本不注重基层官吏的培养,在底层完全就是野蛮生长,可以说皇权根本无法控制县以下的地方。 董怀礼也是一样,虽然说临清升格为直隶州,他的官位也跟着升了两级,成了从五品的知州,但是他的思维还是士大夫的思维,根本就没有培养基层官吏的思想。 临清能有今天的成绩完全是因为皇帝的提点,以及董怀礼有把柄在皇帝的手里,若是不听话随时皇帝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想要让董怀礼这样的老官僚转变思想,比杀了他还难,官与吏之间的巨大鸿沟让他们之间根本就无法正常的沟通。 整整五年的时间,临清的官吏还是过去的管理方式,没有丝毫的提高。好在朱瞻基这次亲征就准备驻扎在临清统筹整个山东的新政推行,施行官吏一体的新政将从临清开始。 “忠孝!写个告示让衙役们贴出去,就说临清州衙招募文吏,只要通过招募考核,现场录用品级定为从九品,按照正常的官员升迁方式进行升迁。只要有本事,就算是升到六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董怀礼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招募吏员还是官员啊? “陛下!这招募吏员可有什么要求吗?若是定品级,按照官员的升迁方式进行升迁,那岂不是就是招募官员了吗?” “没错,以后官吏不分,所有新入职的官吏都是自从九品做起,没有基层的当差经历,如何能够了解老百姓的内心想法?这是朕的新政!” “陛下可有想过读书人的反对吗?” “他们以什么理由反对?” 读书人反对什么,董怀礼当然知道,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没法说出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瞻基看他不说话,便冷笑一声道:“他们凭什么反对,难道当官是他们的专利吗?就允许他们当官,而不允许别人当官。朕在朝堂上就说过,以后的科举出身的读书人也一样要从基层做起。 不愿意干可以不考,可以在家吃自己的,就不用端大明这碗官饭,爷不用觉得自己的做个从九品的小官屈才。”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天子门生 董怀礼现在是铁杆的帝党,只能跟着皇帝一条道跑到黑,尽管知道一旦告示贴出去,肯定会得罪天下的读书人,还是义无反顾的贴了出去。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这一次的招募文吏不是招募普通的小吏,而是有品级的吏员。既然有品级,那就可以穿上官服。 穿上官服那就是官了,多少人头悬梁锥刺股不就是为了穿上这身官服吗? 随着告示的消息扩散出去,自认为自己有才华的人,都开始向临清州衙集结。董怀礼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人来参与文吏招募的考核,有些慌乱。 “陛下!这么多人来报名,一旦考核让人不满意,会出事的。” 朱瞻基冷笑道:“出事!出什么事?怕出事那是因为你们本身就没想过用公平的方式考核,只要考核公开透明,还会怕人家闹事吗?” 董怀礼听皇帝说公平,只要公平公正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这公平的了吗?整个临清有多少人能跟州衙扯上关系,他们的子弟理所应当的应该得到优待。 不然这些人在地方上使出手段,官府在乡下就会寸步难行。 “陛下!若是不给乡绅一些优待,官府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在乡村顺利收税,官府有时候也是不得不妥协啊!” “这就是朕施行新政的原因,朝廷的一道政令必须无条件的贯彻到大明每一个角落,临清就是一个突破口,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手段,敢于与朝廷对抗,” 三日后临清文吏考核在临清州州学明伦堂举行,考试分为三科,第一科是文史,文史考试除了基础的文史知识之外,最难的是一篇策论,朱瞻基出的题目是论王荆公变法因何失败? 第二科是数术,主要是应用数学,比如如何计算钱粮赋税,如何预算工程钱粮等科目,这些科目对于一心追求科举的大户子弟,无疑是难于上青天。 可是对于一些商贾子弟,或者读过一些书,却迫于生计早早进入商铺酒楼做账房的子弟来说,这些题目就是送分题。 第三科是天文地理政治,包括大明有多少布政使司,朝廷的架构如何,如何识别简单的天象,知道大明各地的地理特点。 这些虽然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可是对于大明的普通子弟来说,也是高深莫测的学问。 总体来说,第一科大户人家子弟占便宜,第二科有实际生活经验,接触实学更多的子弟占便宜,第三科那就是纯粹的个人爱好,目前懂这些的也愿意学的更多的是宗教人士。 考试的时间只有一天,三科考试下来,有人自信满满,有人顿足摧胸。 一人对身边考生问道:“兄台那道一个管子进水,一个管子出水,何时能把池子添满的题做出来没有?” 身边之人摇摇头道:“彼其娘之,这不是有病吗?谁家向池子里放水还要一边向里面放水,一边还往外排水,坏脑壳了吗?” “也不知道是何人出的这种刁钻的提目,真非人也?” 二人相顾叹息,都知道对方没有答出来这道题,开始问话之人又问道:“策论兄台答得如何?” “某狠狠的驳斥了王介莆的变法,对这种数典忘祖的奸臣,就该狠狠的批驳,枉他也是读圣贤书的,竟然说什么‘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听听这是人话吗? 若是都像他这样,那我大明还要祖制干什么,多亏了有司马君实这样的肱骨老臣,才将这伪君子掀翻在地。真要让他的变法成了,可还有我等读书人的活路!” “兄台说的不错,可是兄台可有想过为何要出这样的题目吗?” “为何?” “兄台可有关注邸报的消息,朝廷可能也要施行新政了,出这样一篇策论就是在测试我等读书人对新政的态度!” “你是说朝廷打算在临清开始试行新政,策论就是你我的投名状吗?” “应该差不多,若是你的策论真的是完全反对王介莆的变法,没有说出变法失败的得失,估计被淘汰的几率非常的大!” 这位考生听同伴如此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若真是如此,这与民争利的官不当也罢,朝廷若是向我等读书人开刀,我等正人君子誓死也要抵抗,某家不信朝廷能把天下的读书人都杀了。” “兄台慎言啊!某可听说,皇帝已经到了临清,说不定这考试还是皇帝陛下主持的,不可胡言乱语祸及家人!” 言罢二人匆匆离去,第二天考核成绩便公布出来,前来参加考核的考生有三百多人,最后只录取了六十多人,录取率只有两成。 朱瞻基本来是想多录取一些人,算是千金市马骨,可是这些考生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朱瞻基真的担心这样的考生一旦进入官场会给官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成绩榜下,有人欢喜有人愁,昨日说话的两个考生发现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不忿,站在榜下高呼道:“这考核成绩有假,我等要求看考核成绩!”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见衙役们开始张贴所有考生的成绩,同时张贴的还有正确的答案。他还想继续说下去混淆视听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心有不甘的再看了一眼榜单,与同伴二人气冲冲的离去。 当天晚上所有被录取的考生被请到了临清最大的酒楼之中,见到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人。 当听到一声尖利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以为是出现了幻听,当机灵一点的考生已经跪倒在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赶紧纷纷离席跪倒在地行礼。 这些考生又没有经过礼部与鸿胪寺的礼仪培训,行礼的方式自然是各种的混乱。朱瞻基也不在意他们的礼节问题,高声说道:“诸位平身吧!今天是朕请你们吃饭,算起来你们是朕第一次亲自主持的考试所录取出来的考生,你们也算是天子门生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皇帝授课(一) 众考生一下子被狂喜包围了,没想到这样一场招募文吏的考试竟然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他们这些人可就贴上天子门生的标签。 今后的差事只要不是做的太差劲,升迁之路必然是一路通畅。 众考生再次叩首行礼道:“学生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就坐吧!朕不喜欢繁文缛节,这里也不是早朝,大家不必多礼。” 众考生坐下之后,很快酒菜便送了上来,朱瞻基频频举杯向通过考核的考生敬酒,几杯酒下肚气氛便热烈起来。 这些考生这个时候就像在梦中一般,他们中间可能有过如何与皇帝见面的幻想,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皇帝竟然亲口承认他们是天子门生,这是对他们多么大器重,怎能不让这些年轻人心生为皇帝陛下效死之心。 朱瞻基对第一次用这种考核的方式选取公务人员非常重视,这是全新的选官方式,很明显与科举制度有着本质的冲突。 整个过程也略显粗糙,其中肯定有不少的漏洞,不过这在日后的考核中可以不断改进,最为关键的是朱瞻基要证明这样的选官方式比科举更有用。 宴请过这些考生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连续一个月的岗前培训,这是非常有针对性的培训,第一课就是皇帝亲自给他们上课。 开始讲课之前,朱瞻基问了众考生三个问题:“整个临清有多少耕地?有多少人口?每年应该收取多少赋税合理?” 这些问题考生们一个也回答不出,都是一脸纠结的看着皇帝,觉得自己让皇帝失望了。 可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更是吃惊不小:“这三个问题别说你们回答不出来,就是朕也回答不出来!” “啊!”考生们一阵骚动,怎么会是这样?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朝廷竟然不知道自己治下有多少耕地,有多少人口!朕今天给你们讲的第一课就是大明的土地政策与税收!” 考生们挺直了腰板,这土地与税收的一个王朝的命脉,皇帝陛下给他们传授这些知识,那就是将他们当做心腹来培养。 “大明在洪武年间进行过一次整个天下的土地人口普查,并根据普查的结果制定出了人口黄册与土地鱼鳞册。 这两样东西就成了大明收税的依据,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大明增加了多少人口,土地有了多少变迁,朝廷几乎是一无所知。 要命的是大明的税收政策是包税制,也就是说一个地方有多少土地、那就定下多少税收。这个税收的总量不变,但是摊到每个家庭的时候却会出现变化。 比如有一家人出了一个进士,那他的家里的土地就有了免税的额度,于是他们家就开始利用这个优势为一些亲近之人提供庇护,简单的说就是别人将他的土地诡寄到进士手中,这样这家人的土地就不再交税。只需要给进士家一点儿好处,这样一来进士家得到了好处,那家人也得到了好处,那受损的是谁?” “那肯定是朝廷受损了!”有考生回答。 “短期来看,朝廷并未受到损失,刚才朕已经说过,朝廷实行的是包税制,也就是一个地方的田税总额是不变的,那么总额不变,交税的人也少了,少了的这一部分人的税收,是不是就分摊到了原本还能负担的起赋税的自耕农头上。 自耕农的负担加重之后,首先影响的就是一个家庭的生活水平,原本还能吃饱饭,有点余粮的家庭,被官府这么一盘剥是不是耕种一年除去交税只能勉强吃饱。 这个时候老百姓还能活下去,还能忍耐,可是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土地兼并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因为随着我大明不断向前,有功名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皇家宗室也会越来越多,土地兼并的越快,朝廷征收赋税的难度就越大。 直到百姓彻底负担不起赋税,在一场天灾之下,抛弃了土地成为了流民,流民意味着什么,他们从生产者变成了单纯的消费者,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消费能力的消费者。 一旦官府的赈济跟不上之后,诸位学生觉得流民会干什么?” 这些考生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词语——造反,活不下去的时候还不如反了,死中求活! 一个学生举手问道:“陛下!学生请问如何才能避免土地兼并?” “避免不了,历朝历代有作为的朝廷都在遏制土地兼并,然而土地兼并还是不可逆转的集中到了少数人手里。 后果就是大量的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大多数的黔首百姓变成了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韭菜,被权贵一茬茬的收割。 这是人性的本来面目,人性本贪,谁都想过不劳而获的日子!” “陛下是说任何王朝都避免不了土地兼并,所以天下就没有不亡的王朝是吗?”这个学生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引得其他学生纷纷侧目,问题问的太大胆了,若是皇帝翻脸直接扣上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别说当官了,就是活着都是奢望。 “你叫什么名字?”朱瞻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学生姓李名昊!” “你很大胆,朕记住你了,但愿你能把这份大胆用到正途!” “陛下放心,学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学生家里是做小生意的,这些年没少受胥吏刁难,以己度人,也不敢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朕会一直看着你,只要你有能力,朕在内阁等着你!” 这是多么大的期许,李昊心潮澎湃,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整整衣冠郑重的跪地叩首道:“学生谢陛下期许,此生必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李昊起来吧!就着你刚才的问题,朕问大家一个问题,历代王朝都知道士绅阶层贪得无厌,为什么还要用他们做官? 要知道用他们当官就要给他们特权,有了特权那就更方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难道历代帝王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吗?”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皇帝授课(二) 这个问题和李昊的问题是相关联的,因为用士绅们做官,所以土地兼并加速,土地兼并加速,王朝灭亡的速度就会加速。 可是为什么还要用士绅当官,还要给予特权呢?学生们陷入了沉思之中,朱瞻基也不着急,就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着这些学生在座位上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 朱瞻基也不指望他们能够给出让他眼前一亮的答案,只要在他们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早晚都会发芽。 学生们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都将目光看向了皇帝,皇帝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问道:“百姓一旦开始造反,最先倒霉的是谁?”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百姓造反是因为吃不上饭,谁有粮食肯定就是第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李昊心中有了一些明悟,又有着不确定,仔细的将皇帝的提问捋了一遍,举手问道:“陛下!士绅们也知道一旦把百姓逼反,最先倒霉的肯定是他们,所以说士绅们是最希望天下稳定,永远不起刀兵的!” 李昊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皇帝似乎知道他内心的纠结,对他说道:“继续说下去,说错了不要紧!” “是!既然士绅们希望天下稳定,他们能够永远享受富贵生活,这就与皇家有了共同目标,那就是天下事能不动就不动。他们不管是居于庙堂还是退隐山林,都是维持稳定重要力量,这是皇家需要的力量。” 李昊说完之后,朱瞻基挥手让他坐下,说道:“你没有经历过官场,能够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我们知道在一定程度上士绅与皇家有共同利益,那么皇家与士绅的矛盾点在哪里?” “学生觉得应该是对百姓的控制权,士绅掌握土地除了牟利之外,控制百姓也是重要原因。” “士绅们为什么要控制百姓?” 李昊答不上来了,士绅又不造反,控制百姓干什么? 朱瞻基又看了看其他的学生,见大家都答不上来,便对大家说道:“不管是什么行为,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利益,你们只要从这方面入手,便能找到其中的规律。 士绅控制百姓是为了控制舆情,一旦朝廷有什么损害士绅的政策推动,士绅就会利用控制的百姓,煽动起百姓闹事,酿成群体事件,有一个词你们应该都知道,叫做法不责众! 一旦出现群体事件,尤其是出现流血事件,就是官府也得妥协。这个时候对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平息众怒! 耕种士绅土地的百姓要仰仗士绅的土地生存,士绅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他们头上的天,不说是一言已决生死,也是挥手就能让一家人家破人亡。 老百姓怎敢不听士绅的话,不听话就不让你佃租土地,百姓在没有其他的生计之时,土地就是赖以生存的最大依仗,这就是士绅在民间的最大依仗。 通过控制土地,间接的控制百姓,在地方形成强大的舆论基础,得罪了士绅就意味着地方不稳,地方不稳朝廷就很难收上赋税,没有赋税就难以支撑朝廷的运转! 所以皇家与士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皇权不下县,乡下就是士绅的天下,也就是皇家掌握了上层,士绅掌握了下层,结果就是君与士绅共天下。” 朱瞻基说的很平淡,似乎就是在讲一个平常的事,可是这些话落在这些学生的耳朵里,就如同打开了一扇大门。 这些学问如果不是皇帝,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只能通过在官场的磨砺,慢慢总结出来,没人会教给他们这些经验多过学问的知识。 课后朱瞻基给学生们留了一个问题,既然知道了皇权与士绅之间的关系,那么如何在士绅与百姓之间达成平衡,不让士绅的贪婪将百姓逼上绝路? 这个问题对于皇权社会来说几乎是无解的问题,即使是朱瞻基的强力干预下实现了摊丁入亩,也无法阻挡土地的兼并,后世的清朝就是一个例子。 摊丁入亩、人头税取消之后,老百姓就会迎来一波生育高峰,以前为了避免人头税,各种隐瞒户口的做法已经没有意义。 而且溺婴这种惨绝人伦的做法也会减少,人口的爆炸式增长就是不可避免。随之就会带来更严重的人地矛盾,土地向少数人集中就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百姓活不下去,该造反还是要造反,不同的是,摊丁入亩之后,朝廷的税收可以保证,只要朝廷手里有钱粮,即使有叛乱也能平定下去。 这也是满清即使在王朝末期手中还是有大笔的钱粮可以支配,这在其他的朝代,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课后全程跟随在皇帝身边的董怀礼,看着皇帝竟然亲自给这些学生授课,可以说是羡慕嫉妒恨,他能想象的到,这些学生一旦放到乡下去当差,那就是铁杆的帝党。任何人都甭想动摇他们的思想。 皇帝讲解的这些学问,并不高深,但是对于初涉官场的年轻人却非常的有用,这些学问自己也是当官之后才慢慢体悟到。 董怀礼当然知道皇帝培养这些学生是要做什么,不过仅仅凭着这些毫无根基的学生就能将盘根错节的士绅掀翻,那是痴心妄想。 不过身为帝党,董怀礼当然希望皇帝的新政成功,真要是新政实施下去,官员的地位将会提高,除了多给的考核奖励之外,地方上原来与官员分庭抗礼的士绅手中的特权将会大大的缩水。 士绅的特权是建立在土地的免税基础上,只要土地不免税,老百姓对士绅就不会有太多的依赖,至少不会再出现投献之风。 不过士绅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土地拱手交出去,日后少不得各种的明枪暗箭,也不知道皇帝陛下还有多少后手没有显露出来。董怀礼是领教过皇帝的手段的,这辈子他都生不起背叛皇帝之心。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帝授课(三) 朱瞻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已经做好了士绅反扑的准备,这些学生只是他为士绅们准备的一环。 任何改革不仅仅要打破旧的利益集团,也要扶持起新的利益集团。临清渐渐发展起来的手工业,已经开始慢慢的与士绅争夺人力。 随着手工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工坊都开始面临工人短缺的境地,这个时代的与后世劳资关系有健全的劳工法律保护不同,这是个没有人权的时代。 手工业作坊主在招募工人的时候,更希望知根知底,而且东家与伙计的关系比地主与佃农的关系更加紧密。 一般的伙计也很少有跳槽者,如果不是东家太过心黑,一般的伙计都会在一家东家手下干到死。而东家也不能随意的将伙计撵走,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主雇关系,更有人身依附的关系。 这也是工坊主选择伙计非常慎重的原因,伙计的选择一旦选出一个白眼狼。是会出了大事甚至会让东家家破人亡。 这是个讲究人身契约的时代,一诺千金绝对不是一个形容词。临清城外有的是战争难民,可是没有一个工坊主敢用。这些流民他们不熟悉,不知其人品性如何! 工坊主最愿意用的工人往往都是同村之人,都是乡亲父老,彼此之间几代人都非常熟悉,这就是所谓的知根知底。 可是这些人同时也是士绅大户争夺的对象,他们也希望将这样的人家绑在土地上,世世代代为他们耕种,以供他们富贵的生活。 士绅们也会尽量控制百姓,不让百姓流动,在百姓走投无路时,总会伸出援助之手,让百姓度过难关,代价就是百姓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务。 士绅们就是用这种方式对进行人身控制,甚至根本就不指望百姓能按照约定还完他们本息合计的高利贷,在榨干百姓时,他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利益。 休息一天再次开课,朱瞻基检查学生对他留的问题的回答,学生们的回答五花八门。 有的说严厉打击兼并土地的行为,一旦发现有兼并土地的行为,对其兼并的土地罚没,并处以罚款。 有的说应该在法律的层面规定每个人最多能拥有多少土地,只要超过数量就予以没收。 更有激进者,表示应该禁止土地交易,官府不承认土地交易,只承认官府颁发了地契的交易。 这些回答都有一定的可执行性,可是漏洞也很大,首先要如何避免百姓之间的私下交易,当百姓之间有了约定俗成的办法,就是官府也不能生硬改变,即使是百姓赢了官司,也输掉了乡亲之间的信任。 这种信任是多少代人聚居生活,互相帮衬所产生的,即使是士绅也是如此,在社会秩序没有被破坏之前,乡村就是依靠着宗亲为纽带,聚落而居! 朱瞻基没有评判学生回答的对与错,好与坏!而是问了一个似乎与这个问题不相关的问题。 “大明现在属于什么社会?” “社会”这个词分开来说学生们都懂,合在一起就有些不太明了,大明所说的社往往是指共同爱好者结成探讨交流的社团,而会便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团体。 “会”在统治者眼里不是一个好词,百姓聚在一起就有可能对官府造成冲击,所以历代的某某会都是黑暗组织,并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 学生们心生疑惑,难道陛下对现在已经开始流行的诗社、茶社等组织有些不满了吗? 不然皇帝怎么会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们这些人中就有入了某些社团者,想到对这些社团大概是厌恶的,心中暗下决定,回去以后就退了这些社团。 朱瞻基见学生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这样的问题有些难为这些学生。 “首先要知道大明是属于什么社会,那就要先了解什么是社会,社会分为广义的社会和狭义的社会,广义的社会包罗万象,今天我们不讲,主要讲的是狭义的社会,也就是人类社会。 所谓社会就是人与人相互来往的过程,形成的一系列规则,以及约定俗成的一些类似契约的东西。 比如说男女之间为了有共同的孩子而组成一个家庭,有两个人共同血缘的孩子就是二人之间的纽带。 这样的一个家庭就是社会的最小单位,男女之间有着明确的分工,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我们熟知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格局。 一个单一的家庭构不成完整的社会,因为人类是需要繁衍的,老祖宗在实际操作中发现了人类是不能近亲繁殖的。 人类有繁殖的本能,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出现的近亲繁殖,人类开始以道德与律法约束。 不能近亲繁殖,还要解决繁殖的问题,于是便出现了姻亲,姻亲之间的活动就是一个约定俗称的契约关系。我家的儿子娶你家的女儿,我们两个本来没有任何关联的家庭由于有了儿女为纽带,双方之间就有了关联,这便成了姻亲。 再往大说就是村落、市集、城池、官府、国家等形成了不同等级的社会分工。 明白了什么是社会以后,我们再来说一说大明目前是什么社会。首先判断一个社会是什么社会,那就要看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在从事什么职业,国家以什么职业为主导。 很明显大明目前是处在农业社会层面,最明显的特征是国家以农业收入为主,农业社会的显著特点就是以土地为基本的生产原料,谁控制了土地,谁就掌握了权力。 而大明谁控制的土地最多呢?最多的应该就是士绅群体,然后是皇家宗室,再然后就是勋戚勋贵。 占人口数量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只占有少量的土地,百姓要想生存下去,就不得不佃租这些有地者的土地,进而被土地所有人禁锢在土地上不得脱身。若是你们去乡下认真调查一下,你就会发现,所有佃租地主土地的佃户都欠着地主的钱,你们认为荒谬吗?”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皇帝授课(四) 学生们都在仔细的思考着皇帝所提的问题,为何佃户拼命劳作竟然还要倒欠着地主的钱,这是什么原因? 不都说天道酬勤,怎么拼命干活的人反倒欠下坐享其成人的钱了呢? 朱瞻基看着学生们纠结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说道:“感觉很荒谬吧!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你们想不到吧,这朝廷的赋税就是靠着盘剥这些本来就快活不下去的百姓获取的,诸位觉得大明的这些百姓有多少能力支撑大明的税收?” 所有人都有一个清晰的答案,根本不可能,李昊想了想问道:“陛下!这天下除了农税之外,还有人头税,而且还有官府的各项摊派,我家不过做一点小生意,每年获得一点儿收益大半都被官府与青皮混混要走,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多少钱,也就比种地的农民强上一些。 就这样我家也是低贱的商户,学生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陛下这次的告示明示所有人都能参加,学生根本就没有参加的资格。” “李昊!你家的情况在大明是普遍存在的现象,除了在京城和特定的几个由朕主导的地区,进行了商税改革,其他地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商税政策,也就是三十税一的税率。 可是这只是明面上的税收,这钱是上交给朝廷的,大部分商家背后都有官员撑腰,可以堂而皇之的免税,只剩下你家这种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小商人就成了官府和青皮混混盘剥的对象。 这些来跟你家要钱的胥吏是不是连一张完税的凭证都不会给你家出啊?” “陛下真是慧眼如炬,确实如此,家里本就是小本经营,哪里敢得罪这些胥吏,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学生家里倾家荡产。民不如官斗,不是不想斗,是真的斗不过啊!” “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自古都是如此,当官的不欺负老百姓,怎么能体现出当官的威风。” 朱瞻基摇摇头,这个李昊看起来是最灵醒的一个,依然无法看透这种权力的迷雾。 李昊看到皇帝摇头就知道自己的回答皇帝并不满意,可是自古不就是如此吗?难道说的有错吗? 李昊说的当然没有错,自古确实如此,皇帝问的是为何会如此,明明朝廷规定的是三十税一的商税,到了实际操作中却恨不得是三税一。 官府胥吏为什么敢违背祖制多收这么多钱,这些钱最后又花到了什么地方。李昊都没有考虑到。 这就是阶级的鸿沟,李昊的家里不过是个温饱有余的小商贩,根本无法窥探到官府的阴暗一面。他能看到的只是官府流于表面的狠辣。 朱瞻基知道李昊也好,在座的所有学生也罢,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条件好的家庭,都会全力攻读四书五经、《朱子集注》备战科举,哪有时间去学实用之学。不管这些人经义策论上多么的出彩,都挡不住其他两科的拉分,首先被淘汰的便是这些自认为是天之骄子的官绅子弟。 “不知诸位有没有去过衙门,去过的对衙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这些学生大多数都没有去过衙门,在老百姓的眼里,衙门不是一个好地方,没有非必要的事谁会去衙门找不自在。 有几个举手说去过衙门的也表示说,衙门小吏太过贪婪,不给钱根本不给办事。至于对衙门的印象就是不花钱根本进不去。 朱瞻基点点头道:“朕告诉你们,每个州县衙门的八字墙上都有四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样四句警句是太祖亲书,为的就是警醒官员不要做残民害民之事。 可是挡住了官吏盘剥百姓之心了吗?这样的警句并没有起到警示的作用,就连你们这样的老百姓也不会把这句话当成是官吏应该遵守的准则。 为什么会是这样,就是因为老百姓与官员的信息不对等,老百姓不知道自己交多少税。老百姓认为官府来收的一定都是朝廷要征收的。 实际上朝廷替地方上的贪官污吏背了多少黑锅,老百姓并不知道他们收的钱不是朝廷要的,也不是朕要的,他们就认为是朕要的,是朝廷要的。 那么要想改变这种状况,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陛下!学生觉得朝廷应该让老百姓知道,老百姓该交什么税,不该交什么税,不能让胥吏想怎么要就怎么要。” “如何才能让老百姓知道呢?” “将朝廷要收多少税提前告知百姓,在胥吏收税之前,老百姓就已经知道了今年该交多少税。” “谁来提前告知,告知之人是不是还是胥吏,如何保证胥吏之间不会串通一气?” 这个无人能够保证,一个人今天的行为与明天的行为都不会一样,更何况不同的人,最难把握的是人心。学生把目光都投向了皇帝,希望皇帝能够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税收的本质就是掠夺,掠夺别人的额劳动成果,健康的税收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不健康的税收是损不足而补有余。 既然都是损害人的利益,是人都反感交税,这是人之常情。朝廷制定税收政策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百姓的接受程度,制定出合理的税率。 税收的制定越简单漏洞就越少,制定合理的税率,然后便是提高透明度,让老百姓清楚的知道自己该交多少税,而且收税的人必须给纳税人出具完税税票。 若是胥吏不给开具税票,老百姓可以拒绝交税。这里就有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老百姓不识字,胥吏写了什么,老百姓并不清楚。如何才能让胥吏不敢给百姓胡乱开票呢? 这不仅仅需要律法的制约,更需要提高百姓识字水平。若是一个村子大半的百姓都识字,胥吏还敢胡说八道吗?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地方与朝廷的税收分配制度,地方上该拿税收的几成,朝廷该拿税收的几成这些都需要进行精确的计算,才能给出更加精准的答案。地方上拿的太少,根本就不够维持地方官府的正常运转。拿的太多了又会造成强枝弱干的问题,朝廷的国用也会不足。”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蝗灾 朱瞻基讲完了税收的征收方式之后,又给学生们讲了京城商税新政下的商税征收模式。新政下的商税的构成由店面税与营业税构成。 小店一般只根据店面的大小征收店面税,多大的店面征收多少店面税,有明确的规定,商业经营者一目了然。 而大型的酒楼、商铺等商业经营场所是以营业额的数量定税,朕把酒楼、大型商铺这样的大型消费场所根据营业额来制定的税收叫做营业税。 还有一种税收是专门针对工坊的,工坊的税制是根据工坊的生产量来制定,没生产一件商品就要缴纳相应的税赋,朕把这样的税赋称作工业增值税。 不同的行业要制定不同的税率,青楼的税率肯定不能与小吃铺子相提并论。各个行业的税收政策要尽可能的详细,不给人留出钻空子的机会。 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一个行业之内,税收越简单越方便收税;不同行业之间要越详细越好,不给有心人寻找漏洞的机会。 就着李昊的问题,朱瞻基顺带着讲了一下新政下商税的构成要素。讲完这些朱瞻基再次给学生们留下思考题:宣德元年大明的农业税收还有盈余,到了宣德四年年底,农业税收就已经连官员的俸禄都不够发了。 当然这也有俸禄上涨的原因,可是朝廷的支出同样减少了,开支最大的宗室与军队交由皇帝的内帑负责,今天已经讲了由于土地兼并会导致朝廷的税收流失,如何才能保证朝廷有稳定的农业税收? 下课之后朱瞻基接到一个让他震惊的坏消息,京城附近的顺天府、保定府闹蝗灾了。 现在是夏四月正是冬小麦灌浆的关键时刻,一旦蝗虫肆虐,农民眼瞅着到手的收成可就全完了。 灾情十万火急,必须组织百姓进行自救,朱瞻基哪里还能在临清待的住,吩咐范安,连夜往回返,并沿路考察沿途的受灾情况。 将军队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保定侯孟瑛,只带着一个千户的羽林军贴身护卫,便登上了返回京城的官船。 范安请示是否开船,朱瞻基忽然觉得这是一堂生动的实践课,便吩咐下去将所有通过考核的学生全部带上,跟着他深入灾区考察。 好在这些学生因为集中培训,暂时都住在州学中,被差人从被窝里喊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昊迷迷糊糊的问道:“差爷!发生什么事了?” 差人知道这些学生都是皇帝陛下非常器重的学生,不敢怠慢回答道:“回相公的话!是皇帝陛下要回京,命您这些人侍驾!” 李昊一愣,接着内心就是一阵狂喜,皇帝陛下这是要带她们这些学生进京安置吗? 不敢再多问,学生们收拾好行礼跟着差人上了官船,官船帆桨并用速度很快,一夜时间已经从天津卫三岔口拐进了北运河。 朱瞻基命令所有人全部下船,他要从这里横穿武清、固安、霸州等州县,用眼睛清晰的看到灾区受灾的情况。 刚下船踏上陆地,耳边就传来了蝗虫飞翔时摩擦翅膀所产生的沙沙声,这种声音已经连成了一片。 朱瞻基来到一片农田跟前,就见每一株麦秆上都至少有一只蝗虫停留,虽然没有传说中蝗虫蔽日这么夸张,但是这样密度的蝗虫若是不采取果断的措施,用不了几天麦田就会被吃成光秃秃的麦秆。 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灾情,朱瞻基问范安:“内阁可有救灾的意见?” “皇爷!昨晚我们收到灾情禀报之后就连夜赶路,就算有内阁的处置办法,我们也无法收到!” 朱瞻基知道是自己着急了,内阁就算有什么举措也来不及通知自己。而且也不可能知道皇帝会在三岔口突然弃舟上陆。 既然暂时无法联系内阁,也不知道内阁会有什么样的举措救灾,朱瞻基觉得还是按着自己的方法去救灾吧。 “范安!通知皇家粮业派人进驻各个受灾的州县,开始大规模收购蝗虫,一斤一文钱! 同时派人向各个州县发出朕的口谕,所有百姓全部动员起来捕捉蝗虫,能抓到多少算多少!” 范安是个非常称职的执行人,皇帝的命令从来不问为什么,一定是先去执行,实在想不明白才会去问皇帝原因。 范安转身准备去安排人手,被皇帝叫住说道:“等一下,你亲自去一趟房山,让署理房山知州况钟动员整个房山的养鸭户,赶鸭子入田地,朕听说鸭子非常喜欢吃蝗虫,也许这鸭子还能成为蝗虫的克星。” 范安明白皇帝让自己去房山的目的,一方面是观察况钟的理政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帮着况钟站台。 以房山百姓的傲娇,况钟这样对房山没有一点儿贡献的官儿,突然空降房山,百姓打心眼里是不服的。 唐三任离任的消息传开之后,百姓差点把房山州衙的墙挤塌了。百姓甚至写万言书希望能够让唐大人留在房山,他们根本就不信任这个新来的知州。 还是唐三任百般相劝,又郑重表示房山的政策绝对不会变,如果要变也是变得更好。 况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个谄媚小人的唐知州,在百姓中间竟然有如此的威望。这让况钟心中压力倍增,若是他做不好,不用皇帝治罪,说不定会被群情激奋的百姓给赶走。 况钟不得不当场表示,即使唐知州离任,房山的政策也不会改变,他一定会萧规曹随。若是做出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之事,不用朝廷缉拿,请乡亲们将他这个害民之官当场打死,他况某人以及家人绝无怨言! 这是当众立誓,老百姓也知道凡事适可而止,就算再想留下唐知州也不能阻碍了唐知州高升的脚步。 百姓们在没有触及自己核心利益的时候还是明事理的,在唐三任与况钟的劝说下纷纷散去。让况钟感到震惊的是所有的百姓中竟然没有一位士绅出面,房山的士绅去了哪里?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离任 唐三任离任赶赴京城上任户部郎中,本来是打算悄悄地离开,可是没想到房山百姓在得知唐知州即将离开,便时刻关注着唐三任的动静。 唐三任带着家眷的马车刚出了州衙的大门,就听到有人高喊:“唐大老爷出来了!” 这一声喊如同炸雷一般,州衙左近半条街的人都跑了出来,老百姓推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做代表头顶着托盘跪倒在大道边上,托盘里盛着饭菜与美酒。 “我等草民为大老爷送行,恭祝大老爷公侯万代!” 唐三任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两行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刻唐三任觉得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值了。 望着须发皆白头顶飨食跪在地上的老人,唐三任翻身下马,对拜在地上的老人深施一礼,哽咽着说道:“唐某何德何能,敢受父老乡亲如此的大礼,唐某惭愧至极!” “大老爷在任这些年房山百姓得了多少恩惠,但凡有点儿良心之人就不敢忘了大老爷的好处。 我等草民知道大老爷清廉,不敢送大老爷礼物,还请大老爷再吃一口房山的饭,喝一口房山的酒,不管大老爷身在何处,也不要忘了我们房山人!” “老人家放心,不管唐某身在何处,这房山就是我唐三任的故乡。父老乡亲们就是唐某的亲人,若是有贪官污吏敢于欺负你们,告诉唐某,唐某就是舍去这身官服,也要将害民之官拉下马!” 唐三任不能辜负百姓的一番心意,从老人的头上接过托盘,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举杯向百姓示意道:“承蒙乡亲厚爱,唐某谢过众位乡亲!” “大老爷一路高升,公侯万代!” 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说道:“乡亲们!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恭送大老爷!这是我房山百姓联名签署的万民伞,请大老爷收下,伞上面的每一个手印都代表着一个房山百姓,每一个房山百姓都庆幸赶上了唐大老爷这样的好官!请大老爷收下百姓的心意。” 唐三任接过万民伞,冲着人群拱拱手也不说话,翻身跨上马背打马而去,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动了。老百姓跟在唐三任的车驾后面,默默的目送车驾离去,他们知道这个好官已经离他们而去。 本以为出了城就不再有百姓,没想到凡是在官道旁有村庄的地方,都有百姓在那里等待,唐三任不敢也不能辜负百姓的真诚,每到一个村落都要喝一杯酒,吃一口菜。 没走出二十里,本来还骑在马上的唐三任已经在在马背上坐不住了。只好上了自己夫人的马车,唐赛儿骑马佩剑守护在一旁。 走到房山与宛平交界之地,天色已经见黑,短短的路程竟然走了一天。出了房山地界,一下子清静起来,找了一家路边的客栈安顿下来,唐三任这会儿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入住进来之后,唐赛儿吩咐店家给准备饭菜,并让店家煮一些醒酒汤,以备唐三任需要。 第二天一早,唐三任从宿醉中醒来,就感觉头痛欲裂,知道这是过量饮酒造成的后遗症,见他醒来,守在他身边的夫人赶紧吩咐将醒酒汤端来。 就见唐赛儿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唐三任心里莫名的一疼,这个倔强的女子愿意在自己的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完全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 这个时候,唐三任不敢对她表示任何的关心,不然唐赛儿会受到更多的刁难。 选择了跟在唐三任的身边,唐赛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受到大妇的刁难,好在一旦进京,唐赛儿就会选择在别处安身,她绝对不会进唐家的大门。 这样一位天子近臣进京,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引起的轰动绝对不小,尤其是离任时万民相送的场景很快就传进了京城各个府邸。 君子们无比的嫉恨,这样的场景应该是他们这些圣人门徒才配拥有的,怎么能让一个杂途出身的俗吏占了鳌头! 进了京的唐三任,再次露出了自己那谄媚的笑容,在官廨中,见了谁都是一副溜须拍马的表情。就是这幅表情很好的隐藏他内心的锋芒,让官员们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心。 众臣似乎觉得这位就是个幸进的小人,估计万民相送也是自己编造出来,博人眼球的话语。这样一个庸人丢进朝堂里,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池塘,虽然存在,却无人会关注到他。 ———————— 唐三任离任给况钟的震撼极大,不同于京城的半信半疑,或者说是压根儿不信。况钟可是知道这位唐知州似乎预料到百姓会相送与他,才选择了谁也不告诉,悄悄的走。 没想到老百姓还是发现了他,还是要执意的送他。这是什么?况钟太清楚了,这就是民心所在。皇帝的新政让这个偏僻的山区小县,一跃成为了整个大明首屈一指的直隶州。 这其中的种种因果都与这位唐知州有关,可以说新政是皇帝提供理论,真正把理论变成实际的是这位离任的唐季重。 况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唐季重的几成水平,为了陛下的信重,为了不被房山百姓的瞧不起,他都不能退缩。 这一刻离任的唐三任激起了况钟的好胜之心,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比唐三任更加出彩的政绩。 房山的情况不同于其他州县,这里有太多与其他地方迥异的地方,首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况钟发现,在整个大明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在房山正好相反。 士绅竟然在房山站不住脚,这可不是官府在挤兑士绅,而是士绅找不到给他们耕种土地之人。就算是失地的百姓,也能在官府主导的工厂里打工,比佃租地主的土地收益更高。 从外地招人进来,还没等捂热乎呢,就抛下地主,一头扎进官府的工地里不出来了。地主拿人家也没办法,佃户与地主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当佃户不佃租地主的土地,地主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佃户。 人家佃户发现身边的百姓都有自己的事业,无论是种地养殖还是做工,经商,都能在房山这片土地上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有更挣钱的营生,谁还愿意做佃户?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变害为利 范安赶到房山州衙的时候,况钟正在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官吏,差役,组织百姓下田捉蝗虫。 虽然房山的蝗灾只是边缘地区,可是况钟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蝗虫这东西会飞,说不定哪天大量的蝗虫就会飞到房山,不可不防。 范安若是晚来一会儿,况钟就准备下乡去了,整个房山所有有品级的官员,每个人负责一个集镇。 一定要动员起百姓集体出动捕捉蝗虫,多抓一只蝗虫,就能多保住一点儿庄稼。 范安跟着皇帝来房山很多次,几乎所有的房山官吏都认识他,一看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风尘仆仆的来到州衙。都吓了一跳,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等到房山官吏都聚齐了,范安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皇帝口谕!” 房山一众官员纷纷跪地迎接口谕,由于不是正式的圣旨,也不需要摆放香案,沐浴更衣。 等到所有人都跪下后,范安继续说道:“房山知州况钟以及属下官吏,立刻组织所有房山养鸭百姓,驱鸭入田捕捉蝗虫,并向百姓保证,若是养鸭百姓出现损失,官府照价赔偿。钦此!” “臣等领旨!” 宣完口谕,范安马上变换表情,笑呵呵的上前把况钟与程芦山拉起来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没那么多的规矩,咱家这段日子就留在房山协助况知州进行捕蝗。” 况钟现在满脑子都是用鸭子捕蝗,没注意范安所说留在房山协助他的话,范安的话音落下,况钟一把抓住范安问道:“这鸭子捕蝗可有根据,老百姓可是指着鸭子生活呢,一旦出了问题,百姓一年的生计可就全毁了啊!” “有没有根据咱家不知道,不过皇帝陛下吩咐的就不会有错,这么多年咱家跟在陛下身边,就没见过皇帝有做错过。” 对于范安对皇帝的迷之自信,况钟是不以为然的,任何决定都应该有所根据,任何决定都不可能凭空而来。 “范公公!不是下官穷究到底,实在是事关房山百姓的生计安全,一旦出了事,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就知道你会犹豫不决,这才让咱家留在房山进行监督,说句得罪况知州的话,若是况知州不能尽心履行职责,咱家就会接管你的权力!” 况钟心中凛凛,知道这是范安在警告于他,在房山按照其他地方的处置方式行政是万不可取的。 “范公公放心,下官一定会全力配合公公的以鸭捕蝗计划,不知公公可有具体操作的办法?” 这个问题可把范安给难住了,皇帝可没告诉他具体怎么操作,他怎么知道该怎么操作! 不过范安有办法,自己不会那就责任下放,范安脸一板说道:“什么事都要皇帝陛下操心,那还要你等臣子干什么?” “怎么做事是你们的事,咱家要得是全力以赴!不得有任何的保留。不过咱家觉得首先要做的是一群鸭子在一起,如何分辨哪一只鸭子是哪一家的!” “这个好办!一个村子为一支队伍,各家的鸭子涂上不同的颜色,不就能分得清了。”程芦山给出一个最简单实用的方法。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最重要的是省钱,无非是多用几种颜料。 本来是动员百姓捕捉蝗虫的动员会,因为范安的到来变成了如何调度鸭子的动员大会。 首先要有运输工具,州衙一声令下,征用了所有来房山收鸭子商贩的运鸭车辆。并且明确告诉这些商人,就算是不征收他们的车辆,他们也收不到一只鸭子。 官府也给出了相应的补偿,这个年代别说给补偿了,就是不给补偿官府征用百姓财物也是家常便饭。没人敢跟官府提人权,也没有这种意识。 对百姓的动员,没有况钟想象的那么艰难,当百姓听说是皇帝希望他们把自家的鸭子赶到田地里去捉蝗虫吃的时候,纷纷踊跃报名。 这让况钟感到震惊,他没想到皇帝在房山的威望比唐三任还要高,皇帝的一句话就让老百姓无条件的信任。 范安也选择跟了一个村子的捕蝗队伍,其实老百姓也不相信鸭子对遏制蝗虫灾害能有多少作用。 可是当鸭子放到田里,就出现了让房山官民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些鸭子刚进入田里有些发懵,可是当它们的眼睛发现了来回蹦跳飞翔的蝗虫,似乎突然给他们肥胖的身体注入了能量。 一只只鸭子开始疯狂的啄食蝗虫,鸭群经过的地方,蝗虫明显降低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 老百姓们疯狂了,原来鸭子真的可以灭蝗啊!这鸭子简直就是蝗虫的天敌,一个村子的鸭群一天时间就能清楚一大片麦田里蝗虫,当然明天还有别的地方的蝗虫飞过来。 不过在明天还不等蝗虫飞过来,鸭群就在前方堵截它们。让老百姓更惊喜的是,吃过蝗虫的鸭子,晚上都不用投喂。 每一只鸭子的嗉囊都是满满的,就算是鸭子这种消化力惊人的家禽,满满一嗉囊的蝗虫也够它消化一个晚上的。 第二天鸭群继续向前滚动,就这样一片地一片地的向前推进,身后的零星剩余的蝗虫,老百姓自己也可以捕捉。 直到捕蝗任务结束,老百姓们发现自己的鸭子肥了一圈儿,跟着运鸭子的商户直接将鸭子收走,都省了老百姓往回运了。 这一季的鸭子送到各家烤鸭店,食客们普遍反映,这一批的鸭肉非常鲜美,比以往的鸭子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就连养鸭的副产品咸鸭蛋也是蛋黄流油,鲜美无比。 很快这些消息传播开来,老百姓明白了这批鸭子好吃,那是因为鸭子吃了蝗虫。老百姓们不懂什么是高蛋白,但是却知道吃蝗虫能让鸭肉与鸭蛋更加好吃。 若是以后他们养的鸭子什么时候都能吃上蝗虫那该多好,以后得鸭子就能卖个好价钱,可是蝗灾结束之后再想大批量的找到蝗虫可就难了。 这时候皇家粮业适时推出了一种掺了蝗虫粉的饲料,并注明这些饲料每一斤里都含有一成的蝗虫。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皇帝授课(五) 终于结束了救灾任务,每天忙碌在田间地头,况钟都感觉自己晒黑了,这一切的辛苦都很值得,虽然今年顺天府的夏粮肯定减产,但是总没有颗粒无收让百姓们绝望吧。 让况钟更惊奇的是房山百姓们竟然对官府这种征调灭蝗没有任何怨言,反倒是灭蝗结束后老百姓的鸭子竟然直接被商人收走。 百姓们高高兴兴的揣着到手的银钱结伴回家了,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谁都没有去州衙领取官府承诺的灭蝗补贴。 这时候况钟就面临到了一个艰难的抉择,这笔承诺出去的钱到底要不要发出去,若是换成其他地方,老百姓不来领这笔钱,那官吏们一定会把这笔钱分了。 可是在房山况钟发现没有一个官员敢打这笔钱的主意,没有一个人隐晦的向自己提出处理这笔钱的意思。 一方面他们可能觉得对自己这个主官不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房山的度支制度非常的完善,这样一大笔的钱财花到哪里必须明确,不然绝对过不了程芦山这一关。 如何处置这笔钱考验况钟的执政态度,他相信皇帝的眼线也在关注着他的态度。 况钟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这笔钱按照官府的承诺发下去,房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官府信誉,不能就这么丢掉。 既然不来领,那就挨家挨户的去发,所有去参加捕蝗的百姓都登记在册,按照图册发放保证不落下一个人。 看到况钟开始安排官吏开始给百姓挨家挨户的送钱,一直盯着况钟的锦衣卫暗探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况老爷真敢不发这笔钱,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皇帝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他的信誉。 经此一事,况钟算是在房山站住了脚,老百姓算是初步接纳了他,至于能不能得到百姓的信任,那就要看他接下来的做法了。 —————— 不说房山之事,且说朱瞻基在范安走后,带着侍卫顺着官道一路向前行走,这么一支上千人的军队行军,自然引得百姓慌乱避让,生怕把这些丘八惹怒了,被一刀砍了。 这个时代的兵与匪没有多大的区别,当兵的在驻地纪律还好一些,出了驻地就是客兵。地方官员最怕的就是客兵过境,不但要供给粮草,还要防着这些客兵祸害地方。 虽然羽林军的纪律严明,自身携带的粮草也足够自己食用,但是老百姓不知道啊! 朱瞻基指着逃走的百姓问带着一个千户羽林军保护自己石亨:“知道百姓为何怕我们吗?” 石亨当然知道老百姓为何会跑,见了官军不跑不是傻吗?可是对着皇帝陛下他哪里敢说是百姓害怕军队。 “陛下天威浓重,老百姓不敢靠近天颜!” “这么说他们是怕朕了?朕又没打天子仪仗,他们怎么知道是朕呢?” “这……” “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大明的军队是什么样的,朕还是清楚的,客兵过境祸害地方的奏疏朕看过无数次了。 老百姓怕军队,那是因为老百姓觉得军队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什么时候老百姓觉得军队是自己人了,他们不但不会怕军队,还会主动上前与军队联络。 羽林军是朕寄予厚望的一支新式军队,朕希望总有一天羽林军扩张到大明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老百姓不但不躲着羽林军,还会主动将他们最好食物拿出来送给当兵的。 那个时候我大明的军队将是所向无敌,因为他们成了老百姓的依靠,是大明百姓的子弟兵!” 石亨张大了嘴巴,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军队,老百姓宁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把最好的分给当兵的。老百姓不躲着官军,就已经是逆天的仁义之师了。还想着让百姓把自己的口中食送出去,想都不用想! 不过羽林军确实纪律严明,没有人敢于触犯军法,在石亨看来这已经是天底下最精锐的部队。 “陛下?自古以来百姓都怕兵,兵主凶,乃是人间至煞,老百姓怎么可能敢靠近兵呢?” “那是我们的军队还没有做到让百姓信任,想让老百姓信任其实很简单,站在老百姓的角度看问题,想一想老百姓为什么怕你们,你们又做了什么让百姓信任之事?” 皇帝的话让包括所有学生在内的身边随从陷入沉思,上位者整天口中说着仁政爱民,可是真正放下身段认真去田间地头了解百姓需求者又有几人? 在众人沉思之间,队伍来到一座村庄外面,村庄里很热闹,好像是有人家在办喜事。 为了不影响村民的生活,朱瞻基命令军队在离村子一里之外扎下营盘。派了一个学生去村里打探,看一看百姓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员起来捕捉蝗虫。 学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一会儿工夫就回来禀报道:“陛下!村民们在拜虫皇庙,祈求虫皇手下留情给他们留一口吃食!” 朱瞻基感觉受到了深深的冒犯,放着自己这个人皇不拜,却拜劳什子的虫皇。 所谓虫皇就是蝗虫,把蝗虫的‘蝗’字拆开,就是虫皇,老百姓在面对蝗灾无能为力时,就认为蝗虫有神力加持。便给蝗虫立庙祭拜,祈祷蝗虫不要来祸害百姓。 朱瞻基冷笑一声说道:“若是求神管用这天下还有纷争吗?什么事解决不了去求神就是了,老天不下雨求神就能下雨吗?大河决堤求神就能堵住决口吗? 你们都认真思考一下,将来你们这些学生都有可能主政一方,遇到突发情况首先要做什么,再无法挽救以后,又该怎么善后。 你们要是想做官老爷,坐在官廨中喝茶谈天,朕劝你们现在赶紧离开,别到时候因为惰政丢了性命!” 学生们正式是满腔热血的年龄,哪里受得了皇帝这种激将,李昊带头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学生参与考核不是为了做官享福,而是为了不再让贪官污吏欺辱,以己及人,学生怎么可能去做那种让自己厌恶之人!” “你们呢?” “学生等与李同年一样心情,愿此生能为百姓做些事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皇帝授课(六) 朱瞻基看着这些激动的学生,高声说道:“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若干年后再回想今日之事时,扪心自问有没有违背今日之誓言。” 学生们纷纷表示一定不辜负皇帝的栽培,无论做什么都忠于职守,为陛下效忠。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朱瞻基不爱听,但是也得耐着性子听,这也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手段。 对于官员的操守,朱瞻基是持悲观态度的,这是人性的弱点,谁不想多捞点好处。与其相信官员的操守,不如认真把制度建设搞好。 “诸位可敢与进村将村民的祭拜活动搅黄了?” 学生睁大眼睛,这么做得多招人恨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考验大家的忠诚吗?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学生绝不后退半步,请陛下下令吧!” “村民现在忙于祭拜典礼,并不知道他们的村子外面已经有一支军队驻扎,我们如此这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个村子里来一伙人,大约有二十多个,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面汉子,看年龄有二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 这伙人进了村子在村民祭拜虫皇的地方附近找了一片空地,从马车上卸下桌椅板凳和大鼓、铜锣,为首之人坐在桌子后面吩咐道:“开始吧!” 随从之人听到吩咐,纷纷敲起起铜锣、打起大鼓,一时间鼓声咚咚,锣声锵锵!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引起村民的注意,一位看着德高望重的老人带着一群后生快步走向这群人。 “哪里来的客人,若是耍杂耍,请先等一等,本村正在祭拜虫皇,若是冲撞了虫皇引起虫皇的怪罪,你们可吃罪不起!”老人高声喝道,中气十足。 李昊挥手让锣鼓声停下来,冲着老人躬身行礼道:“老伯!我们是做生意的,特借贵宝地招揽生意,如有打扰请见谅!” “老朽这个村子百姓贫困,可没钱买东西,你们来我们这里做生意,可没有用。” “老伯想岔了,我们这生意不是卖,而是买!” “噢!老朽知道了,你们是粮商来收粮的,不过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这里闹蝗灾,根本就没有余粮出售,你们还是去别处试试吧!” “老伯您又想岔了,我们不收粮!” “咱这村子都是庄户人,除了会种地,丰年有点儿余粮,别的啥也没有啊!你们别是来这里消遣我们吧?” “怎么会呢?老伯!这东西还就你们这儿多,田里到处都是,只要肯下力气,一家人一天弄个几十斤没有问题。” “田里的庄稼还没熟,今年还能不能剩下还两说呢,老朽看你们不是来做生意的,是纯粹来闹事的吧。故意冲撞我们祭拜虫皇,就是想让我们村得罪虫皇,从此多灾多难。 说吧!你们是不是隔壁高家庄请来的,每年我们两个村子都因为争水大打一场,今年他们村没争过我们村,就想玩儿阴的是吗?” “老伯误会了,我们从来没去过高家庄,更不知道高家庄在哪里,我们是从天津卫过来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若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老朽可就让后生们将你们打出去!” “别!别!”李昊不敢再卖关子,拱手说道:“我们是来收蝗虫的,湿的一斤一文钱,晒干的一斤五文,有多少要多少!” “什么?你们竟然敢亵渎虫皇,你们赶紧走,我们村不欢迎你们!” “您老别着急做决定,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听听所有乡亲的意见,也许乡亲们还愿意呢!” “不用问,这事老朽能做得了主!你们赶紧走吧,不然老朽就不客气了!” 李昊没理老人的话,反倒是大声对老人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大声说道:“诸位乡亲,你们想想啊,你们这里正在闹蝗灾,与其让蝗虫把你们的庄稼白白的吃掉,不如将蝗虫弄死收集起来,你们全家齐上阵,一天抓个几十斤没有问题,一天能挣几十文,一个月至少也有一贯钱吧! 而且你们多抓一只蝗虫,庄稼就少被吃一口,说不定还能保存下一点儿庄稼,也不至于绝收,赶紧去抓蝗虫吧! 你们若是不抓,我们自己也会下田去捉,没人跟钱过不去。” 一天几十文钱,以现在三百文买一石粮食的行情,十多天就能挣一石粮,一石粮足够一家人饱食一个月。 真有这样的好事吗?不会是骗子吧?一个后生在人群中喊道:“你们真的收蝗虫吗?” 李昊等的就是这句话,若是没有人问,扮作游方郎中的学生也会趁机问出来,还好村民还是很朴实,虽然心中有对蝗虫的恐惧,但是对于一斤蝗虫一文钱的价格,他们真的心动了! “千真万确,我们就驻扎在村子外面,若是我们说话不算话,你们······”李昊想了一下,觉得空口无凭,一狠心把父母从小戴在他的脖子上的长命锁取了下来,说道:“这个银锁是某家小时候爹娘打制好戴在某的脖子上,盼望某家百病不侵,长命百岁!今天某家就把这个银锁抵押在你们村子,若是我们不收你们捕捉的蝗虫,某家的银锁就不要了,如何?” 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经站到了李昊的身后,把李昊的锁子套在他的脖子上说道:“我这个东家怎么能让伙计质押自己的东西,拿某家的玉佩抵押吧!” 说着朱瞻基接下腰间的龙纹玉佩,递给老人,老人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也不认识这是皇家专用纹饰的玉佩,但是玉佩拿在手中,清凉滑润,在光线下反射着淡淡的柔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能够佩戴这样玉佩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 老人可不敢接这么好的东西,真要给人家损坏,估计把整个村子卖了都赔不起。双手捧着还给朱瞻基道:“客人的玉佩太贵重了,老朽不敢拿,再说老朽也不是信不过客人,只是这蝗灾乃是虫皇降下的灾难,逆天改命会遭到老天的报复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皇帝授课(七) 朱瞻基可以理解老人的心思,老人根本就不相信依靠捕捉蝗虫就能缓解蝗灾,无他,蝗虫太多了,根本就抓捕不过来。 不过朱瞻基更知道,若是不用利益将百姓的恐惧掩盖,没有人敢去碰那飞起来沙沙作响的虫子。 “老伯!你觉得这蝗灾是什么虫皇降下的灾难,先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是虫皇降下的灾难,蝗灾肆虐过后,颗粒无收,村民们吃什么? 没有吃的还不把人饿死,虫皇都不让人活了,我们何必去敬它,与其让它肆虐我们活活饿死,还不如拼上一把,就算救不下庄稼,村民捕捉蝗虫还能换点钱,用来买粮。 总比一无所有要好的多吧!” “客人能向老朽说说为何要收蝗虫吗?” “这是我家族的秘方,不能说,老伯见谅!” 这年头一说秘方,那就是人家的禁忌,只要不是巧取豪夺者没人敢逼问别人的秘方。 老人果断闭嘴,想要继续反对这伙人鼓动百姓捕捉蝗虫,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说。 然而抓蝗虫能换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落,自有胆大之人做了个简易的网兜去了田里,一会儿工夫就捉到了一斤多的蝗虫装在布袋子里拎了回来。 村民将蝗虫交到李昊手中,李昊拎了拎说道:“太少了,也就一斤多点儿,罢了新开第一张,算你二斤!” 说着从怀里摸出两个‘宣德通宝’交到来人手上说道:“多抓点,别怕某家出不起钱,就怕你没有那么多的蝗虫!” 村民们的眼睛都盯着这个捕捉蝗虫之人,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都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换钱。 看到这个村民一会儿工夫就换得两文钱,一下子就激动了,什么虫皇也没有黄澄澄的铜钱有魅力。 转眼工夫,村子里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已经空无一人,就连抱着吃奶孩子的妇人都背着孩子去了田里。 村民们走后,朱瞻基问学生们:“今天的事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陛下这是以利诱之,若是没利百姓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动员起来,这样做首先朝廷要有钱才行!”一名学生回答。 “刚才的学生说的以利诱之,首先要有钱,那如果没有钱的时候是不是就不能做事了?所以我认为首先是做事的态度,是不是真的想解决问题。 只有真心想解决问题,办法总比困难多。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另一个学生说道。 刚才说话的学生不服气,反驳道:“陛下问的是对今天的事的看法,你跑题了!” “他没跑题,你俩说的都有道理,还有人有看法吗?”朱瞻基定下调子。 “陛下!学生认为无论做什么事首先要做的是谋定而后动,就拿今天之事,我们是在进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预案,尽管扮作游方郎中的学生没有用上,可是有备无患。 只有准备充分,才能事半功倍,不过眼下我们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我们带的现钱不多,尤其是铜钱更少,若是百姓捕捉的蝗虫太多,学生担心铜钱不够。”李昊提醒。 “钱的问题不是问题,我们登岸之时就已经派人进京送信,皇家粮业自然是知道我们会奔着武清县衙的方向行进。估计用不了明天晚上,皇家粮业就会派人来接手我们的摊子。 我们这是在为皇家粮业做准备,朕想让你们看的是这次施政的得失在哪里?” “陛下!我们这样的救灾方式,就相当于以工代赈,我们用钱收这些一文不值的蝗虫,就是变相给百姓发钱,这确实是建立在朝廷有钱的时候,才能这么救灾。”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救的问题。假如我们没有在蝗虫刚起时救灾,等到蝗虫将田里的庄稼全部吃完,百姓变成流民,朝廷救不救? 那个时候百姓已经失去了一切能失去的东西,朝廷再开始救助是不是要花费更大精力和钱粮?” 这就是一个非常难解的问题,因为没钱,所以救灾迟缓;因为救灾迟缓,所以酿成了更大的祸患;因为出现了更大的祸患,所以不得不花费更多的钱粮。 大明末年就是走向这样的恶性循环,直到最后轰然倒下!结果却便宜了关外的那群野猪皮。 学生都无法回答,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记住了,等你们主政一方的时候,遇到灾情,要第一时间想办法救援,无论是动员百姓自救,还是官府出面救助都要赶在第一时间开始救助。 这样灾情受到的损失才会最小,官府没钱不是理由,做为官府没有钱那是你这个主政者的失职。百姓们交了那么多的赋税,怎么到了官府这里就没钱了,钱去了哪里? 所以执政者首先要懂的是财税知识,如何征收赋税,既不伤民,还能提供充分赋税渠道。有钱才好办事,不能如现在的朝廷这般,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还有官员会实心做事吗?” “陛下!学生觉得这蝗灾只是依靠人力捕捉,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人力才能抓到多少!”李昊对人力捕捉蝗虫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你说的对,单靠人力肯定不行,不行也得做,不能让百姓有绝望的感觉,每天抓蝗虫能够得到一点儿铜钱,这就是生活下去的动力。 不然百姓们面对着如此大的灾难,很容易产生悲观心理,寻短见也不是不会发生。让百姓去抓蝗虫就是给百姓一个希望,人有希望才不会变得麻木,才不会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陛下,可有完全克制蝗虫的办法?”一名学生问。 “有!若是有几百万只鸭子,投入到田里,这些蝗虫就会成为鸭子的腹中餐。对于鸭子这种食量巨大的家禽,蝗虫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朕已经让范安去房山州传朕的口谕,动员房山所有的养鸭户赶鸭入田,参与捕蝗救灾!”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皇帝授课(八) 学生们没想到皇帝的办法竟然是用鸭子灭蝗,鸭子真的能够灭蝗吗? 其实朱瞻基也不知道能不能,这鸭子喜欢吃蝗虫是真的,至于能吃多少那还是一个未知数,而且想要用鸭子灭蝗,还要有一个特定的条件,那就是蝗灾发生地有大量的鸭子。 碰巧了,北直隶的这次蝗灾,正好跟前就有大批量的鸭子,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陛下!这收回来的蝗虫可要丢掉?”李昊拿着刚刚收到的一斤多蝗虫问道。 “为什么要丢掉,这可是好东西,说不定我们这次灭蝗不但不搭钱,还会创造出盈利呢!” “救灾还能挣钱?”学生们惊呼,皇帝这是想干啥。 “你们不相信吗?” 学生们以沉默表示不信,朱瞻基也不解释,有些特殊的灾害利用好了,完全有可能变害为利。 晚上直到彻底看不见亮光了,村民们才陆陆续续的回到村子,家家的袋子里都是装的满满当当。 为了让百姓有信心明天继续捕蝗,朱瞻基决定打着火把连夜收购百姓捕捉的蝗虫。 不知蝗虫太多,还是百姓们太过下力气,哪一家的蝗虫都至少有七八十斤。 一天竟然能够捕捉到这么多的蝗虫,可见这一次的蝗灾来势凶猛啊!朱瞻基忧心忡忡,京城附近人口密集,一旦粮食绝收,从秋粮下种到八月秋收至少要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一个处置不好,真的会死人的!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铜钱,百姓们心里此刻是满足的,对于蝗虫的恐惧也被铜钱诱惑掩盖,各家各户都传出了久违的笑声。 每个人都在憧憬着若是能够每天都有这么多的铜钱进账那该多好,可是一想到若是天天都有这么多蝗虫可捉,田里的庄稼岂不是都被吃光了。 想到这些原本开心起来的心情又暗淡下来,没有田里的庄稼,今年的夏税可怎么交啊! 然而想再多也没有什么用,生活再艰难,日子也要过下去。第二天一早老百姓们就再次投入到捕捉蝗虫的大军当中。 随着皇家粮业紧急动员,各个受灾的州县都有了专门收购蝗虫的收购点,老百姓也完成了从刚开始的恐惧不敢去捉,到没日没夜捕捉蝗虫的转变。 第二天朱瞻基将收购点设在了村外的空地上,空地地方宽敞,适合晾晒蝗虫。不抓紧晾干,一旦发生腐烂,就只能丢掉。 闻着满地的蝗虫尸体散发出来的腥臭味,朱瞻基就知道将收购点移到村外无比的正确。 临到傍晚的时候,派往武清收购蝗虫的皇家粮业工作人员,找到了皇帝一行人,朱瞻基将这一摊子移交给工作人员,在这里又住了一晚,天明之后就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一路考察沿途地方官员的救灾情况,结果朱瞻基是大失所望,这些官僚即使发生了如此大灾,依然是稳坐官廨喝茶谈天。 唯一不同的是写了一封请求朝廷赈灾的奏疏,送往朝廷。 朝廷的反应一如既往的缓慢,留守京城的内阁首辅杨士奇接到奏报之后,内心无比的纠结。蝗灾这种灾情几乎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规模有大有小,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 朝廷历来的应对之策就是灾区免去税赋,可是百姓光是一个免去田税就能活下去吗? 这种灾年往往是士绅大户的狂欢之年,他们仗着自己手中有余粮,用很小的代价就能并购大量的土地。 然后再在家门口支个粥摊,向灾民施舍点儿米粥,保证灾民不会饿死,博得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士绅永远是先兼并完土地然后才开始施粥,施粥目的可不是什么好心,而是要把这些灾民绑在土地上,兼并完的土地也要有人耕种才行。 皇帝已经在灾区实施采购救灾的办法,鼓励百姓大力捕捉蝗虫好几天过去了,朝廷的令旨才姗姗来迟。 令旨的大概意思就是地方官府积极组织百姓自救,尽可能的保留一点庄稼不被蝗虫吃完,至于朝廷实际上举措一点儿都没有。 杨士奇也想拨款救灾,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没钱,还等着夏粮下来应急。 怎么这天下就在他们这些人的治理下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本还有些收敛的士绅在天子的故意放纵之下,张开了饕餮之口,鲸吞蚕食,短短几年工夫就让原本还有盈余的赋税变得入不敷出。 现在就是想让皇帝背锅都不可能,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花田税一文钱,当今真是个敛财的高手,不愧为商贾皇帝的称号。 偏偏皇帝敛财却不伤地方根本,百姓反倒是因为皇帝的新政得到了好处,唯一受损的恐怕就是不能在用各种手段盘剥百姓的士绅了吧! 如今内阁已经知道了皇帝在京畿蝗灾之地所做的事情,皇帝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为了鼓励百姓捕蝗,甘愿动用内帑收购蝗虫。 这玩意收到手能有什么用,无非就是以利诱之,让百姓积极投入到灭蝗之中。 而西边的房山已经开始动员养鸭百姓,赶鸭入田以鸭捕蝗,以房山养鸭的规模,或许这蝗灾还真就让皇帝给压下去呢! 可以想象的到,灾情结束后京畿之地的民心一定全部跑到皇帝那边了,不得不说皇帝在灾情面前表现出了一位仁君应有的素质。 杨士奇在这一刻对自己以往的坚持产生了动摇,难道儒家一直所坚持的都是错的吗? 为什么皇帝看似害民的政策,怎么就能够让百姓更加的富裕。士绅的利益受损并不是皇帝在刻意打压士绅,而是士绅竞争不过皇帝。 士绅放高利贷,皇帝就开银行为百姓提供低息贷款,士绅兼并土地,想将百姓绑在土地受士绅的摆布,皇帝就大力招收流民,给出了优厚的条件,除了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还有一些还没有到绝境的百姓,也选择了在皇帝陛下的号召下出海移民。 在争夺百姓方面,士绅依旧不能占据上风,也就南方之地百姓生活比北方富足一些,而且离得中枢有些远,皇帝的影响力还没有能力辐射到那里,百姓还在士绅的控制当中。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取消优免 朱瞻基停留在固安县驻陛下来,近距离观察各地的救灾情况,除了房山知州能够亲临田间地头,了解百姓遇到的困难,其他老爷们就坐在衙门里聆听属下的汇报。 朱瞻基很想把这些州县的地方官召集起来,问问他们是怎么当官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就是这样做事吗? 可是一想到自己与内阁的约定,只能暗自叹气,再等等吧!等到手中资源足够的时候,再一步步的接手这个烂摊子吧! 在京畿蝗灾接近尾声的时候,朱瞻基正准备返回山东的时候,杨士奇竟然从京城赶到了固安拜见皇帝。 不知道杨士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瞻基也没急着表态,杨士奇行完礼之后问道:“陛下可要回京?” “暂时还不回,朕还得去山东坐镇指挥,没有朕居中协调,这些骄兵悍将容易出乱子。” 杨士奇暗自吐槽:这些骄兵悍将哪一个不是对你皇帝言听计从,羽林军上下差不多就是铁板一块,无论哪个将领来指挥都不敢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真不知道皇帝给这些当兵的灌了什么迷魂药,让这些当兵的如此的死心塌地。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岂能久在中枢之外,大明还需要陛下居中调度,陛下还是随臣回京吧!” “政事朕已经委托给内阁与六部诸臣,朕在与不在没有什么关系,军国大事快马送到临清,朕在临清处置与在京城没有什么两样。” 杨士奇对皇帝一口回绝回京的建议似乎有所准备,皇帝若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这君臣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陛下!您能跟臣说说,您希望大明变成什么样子吗?” “杨爱卿为何有此一问?”朱瞻基反问。 “臣实在是看不懂陛下的操作,明明觉得陛下是在向臣等放权,可是臣总有一种被枷锁套在身上的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这两年越来越有这种感觉,臣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现在朝廷钱粮短缺,赋税锐减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 朱瞻基微微一笑,道:“朕说放权给你们是真心的,这天下这么大,朕一个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分权是为了更好将大明朝政做好。 你们太贪了,朕本来以为赋税至少能维持十年,才会因为土地兼并而造成赋税大量流失。可是你们竟然只用了四年时间就把原本丰盈的国库吃干净。 你告诉朕,大明的赋税去了哪里?” 杨士奇当然是知道赋税去了哪里,地方上因为没有皇帝的压力,变得肆无忌惮,朝堂上的高官认为这些地方的士绅跟他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杀人放火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可是这话能说吗?说了他杨士奇就会成为士林公敌,历代豪强哪一个不兼并土地,怎么到了大明这士绅们多弄几亩地就不行了吗? 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只要打开了心中贪婪的魔鬼,想要收手实在是太难了。可是皇帝问了问题,做为臣子那是必须要回答的,不然就是大不敬之罪。 见杨士奇不说话,朱瞻基叹息一声说道:“朕就知道你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你以为你不回答,朕就不知道吗?你杨士奇的屁股还是坐在了那一边。 不过朕也能理解你,毕竟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朕这个皇帝说没有可能就没了,就连大明也有可能说倒下就会倒下。 蒙元不到一百年的国运,大明立国到如今也有六十多年,发生个什么意外倒塌了也是属于正常。大明没了还有别人占据这里,老百姓不还是一样要交粮服役。而你们不还是一样官照当,财照发!” 皇帝的话把君臣之间那层遮遮掩掩的面纱揭掉,现在再谈下去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可是现在杨士奇代表的文官手里根本就没有像样的筹码,如何能够与皇帝进行谈判? “陛下!臣知道官员中有不少作奸犯科之辈,使得陛下对读书人充满厌恶,可是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作奸犯科之辈,陛下何不给这些正直官员一个机会?” “朕从来都不会以某个人的身份而充满恶感,为君者个人好恶影响判断最要不得。朕给了包括你在内所有人机会,有没有把握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就拿此次蝗灾来说,你们可有任何建树?” 杨士奇老脸一红,朝廷对灾害应对的拙劣表现让他挺不起腰杆子。 面对皇帝陛下的诘问,杨士奇只能低头请罪道:“臣有罪!朝廷实在没有钱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朝廷为何没有钱粮,大明那么多的田亩,税收都去了哪里,作为朝廷的大管家,你杨士奇难道不该给朕一个交待吗?” 杨士奇这段时间的窝囊气也算是受够了,下面的官员对内阁阳奉阴违,地方上更是以各种理由拖欠赋税,汇聚到朝廷手中的钱粮就连京官的俸禄都发放不下去了。 “陛下!臣请取消士绅优免政策,当初国朝初定,为了鼓励贫寒家庭的学子读书,太祖高皇帝下旨,对贫寒家庭的学子进行土地田税优免,让学子安心读书,报效朝廷! 如今天下承平一个甲子,大部分有功名之家都成了地方上的豪富之家,不但与太祖高皇帝的助学本意相悖,而且成了士绅敛财的工具!”杨士奇似乎是豁出去了,这话一但传出去,他就成了士林公敌。 “什么?”朱瞻基惊呼出来。上下打量一番杨士奇问道:“杨爱卿,你这是何意?朕若下了这道旨意,你想过后果没有?” “陛下就是不下旨,难道不是已经这么干了吗?您在山东准备推行的新政,不是准备全民纳税吗?” “山东哪有什么新政?朕接管山东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能力平定山东之乱,朕才不得不出手,若是你们能够将山东之乱平定,朕才懒得管这些破事!”朱瞻基张嘴就否认了山东推行新政之事,这事能做不能说。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百家争鸣 杨士奇盯着皇帝看了一眼,忽然嘴角上扬,微笑道:“陛下圣明!” 朱瞻基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眼光够毒辣,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提前站队。 杨士奇心中暗想,如此皮厚心黑的君主才是成就大业的英主,值得用心追随。 君臣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停下笑声杨士奇问道:“陛下!接下来做什么?” “等!山东的事完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过味儿来,眼下朕需要你把北直隶控制在手中。 以各种理由把北直隶非你信任之人全部换掉,同时朕希望你在选择官员的时候,多观察这些人执政能力。 你看看这几个受灾州县的官员,发生这么大灾情,除了房山知州之外,没有一个去田间地头看看实际情况,全凭属下差役禀报。 若不是他们听说朕来了,估计还不肯出官廨呢!你说这样的官员朝廷要之何用?” 杨士奇知道皇帝陛下说的没错,这事科举官员的通病,总以为坐在官廨里喝茶听汇报就是无为而治。 即使是无为而治,也要强调那个‘治’,而不是碌碌无为! “科举制度太过死板,让学子为了应试而放弃其他一切东西,满腹的八股文,落到实处却又毫无用处。 偏偏科举又需要公平公正,若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在录取时必然会引起争议。 牵涉到科举舞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案啊!”杨士奇无奈道。 “你们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总想着一家独大,儒家从汉武独尊儒术到现在多少年了,可有任何的创新发展,你们自己把自己固定在那几本书之中,螺狮壳里做道场,只能在这个小圈子里寻章摘句,牵强附会。 若是你们放开心胸,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把法、墨、农、道等各种学说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形成各种学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各种各样的人才,而不是工匠发明出一样划时代的东西,在你们的眼里就是奇技淫巧,恨不得贬的一无是处!” “陛下!若是各种思想交汇,岂不是会引起百姓的思想混乱,今天这个人学墨,来讲一番墨家道理,明天那个人学道,来讲一番道家道理,百姓到底该听谁的? 百姓没有了统一的思想,就会不知方向,天下离大乱也就不远了。春秋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可是春秋也是我华夏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代之一,一句春秋无义战就能说明一切!” “你们一家独大了这么多年,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就算放开了各家学说,他们还能竞争过你们吗? 开放竞争也会促使你们自己不断完善自己的学说,使其能够跟上时代的发展,不要怕竞争,有句话说的好:‘理不辨不明,话不说不透’!去老百姓身边,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话去辩论,让老百姓做裁判,谁更高明就会一目了然!” 杨士奇苦笑道:“陛下!儒家不是自身有多强大,而是跟君主绑在了一起,为君主提供了一套合法统治的外衣,这个外衣就是‘礼’。 儒家用‘礼’规定了君主的权利,同时也规定了儒生的权利,这几年却没有义务,儒家学说在为政中通篇都是要‘仁’,要‘德’,要‘孝’,至于怎么施政,怎么提高生产,怎么让百姓不受冻饿之苦,一个字都没有。 这也是儒生当官不知道如何管理地方的原因,这样的学说一旦失去君主的支持,很快就会被实用的学说替代,说白了儒家与皇权就是一对双生子,陛下若是弃了儒家,用什么来证明陛下的合法性。” “杨爱卿可见过有不灭的王朝,我朱家驱逐鞑虏,恢复华夏,完成了华夏一统的伟业,这才有资格坐在皇位上,若是有一天子孙不肖,残民害民,百姓忍无可忍起来反抗推翻暴政。 那是我朱家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在朕看来什么皇权天授也不如百姓拥护重要!” 杨士奇发现皇帝并不是不知道开启民智、百家争鸣会有什么后果,可是皇帝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在皇帝的心中天下万民要比一家一姓更加重要,皇帝的胸襟何其宽广! 百姓拥护何其难也,今天这个条件百姓都拥护,到了明天同样的条件百姓就不一定买账。 百姓们随着自己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朝廷的要求也会水涨船高。一个三餐不继的百姓,能够让他吃饱饭他就会对朝廷衷心拥护。可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又得拿什么来满足呢? “陛下!人的欲望是难以填平的,如何才能满足百姓不断提高的欲望?” “那就需要朝廷给百姓创造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条件,百姓为朝廷缴纳赋税,朝廷就有义务为百姓提供包括安全在内的各种服务。 而不是高高在上做大老爷,其实老百姓是最明事理的,只要官府认真做事,即使做错了,百姓也会原谅官府,而官府拿着百姓的赋税,每一文钱都应该想好花在哪里!” “陛下!若是当官都这么辛苦,还有人愿意当官吗?” “士奇仔细想一想,权力是怎么来的?” “陛下是说不做事哪里来的权力?有事才有权!” “没错,当官员习惯了做事,你让他停下来他都不愿意。就拿朕来说,朕开了一个烤鸭店,属下之人就有一人能做烤鸭店的掌柜,其他人想要当掌柜就得论资排辈。可是朕又开了一家‘保洁日化’,于是乎属下中又有一人当上了掌柜。 下属们就会发现,若是想要快速升职,不是挤垮对手,也不是将上司拉下马。而是做大盘子,一家烤鸭店只要一个掌柜,那么两家呢?许多家呢? 朝廷其实也是一样,国家想要有发展也是要做大盘子,现在朝廷是六部九寺、都察院。说不定以后做大了盘子,会出现第七个部,第八个部。 部门多了官位是不是也会跟着增多,当然这个前提是做事,不做事多出来官位那叫夯官!”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官制革新 杨士奇本来想反对朝廷增加官位,可是皇帝已经说了是在做大盘子以后才会根据需要扩充官位,把他反对的话给堵了回去。 朱瞻基看杨士奇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杨爱卿可有话说?” “陛下,臣本来想说增加官位会造成夯官,可是陛下又说是盘子大了才扩充官位,臣便无话可说了。” “杨爱卿,其实就算现在大明的官也不够用,你信吗?” 杨士奇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皇帝,不知皇帝到底想说什么。皇帝说官员不够时觉得夹袋中的人已经能够独挡一方,需要将人安插到各地了吗? “臣不觉得大明如今官不够用,就算有些偏僻小县暂时出缺,也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补缺,何来官员不够之说?” “朕问你一个县的民政官员有几个?” “上县主官一人,佐贰官三四人不等,下县很可能只有一个佐贰官。” “就以小县来说,而且给下县按照上县配置官员,杨爱卿觉得这五六个官员可够用?” “陛下!除了官之外,县衙中还有吃户部饭的六房司吏,他们是协助县官治理一县之地的主要帮手。而且还有吃地方饭的三班衙役,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那么问题来了,六房司吏可有升迁通道,三班衙役竟然还是贱籍,子孙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若是你杨士奇在干这一行,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陛下是说这些胥吏衙役没有上升通道,而且大多都是父死子继,是胥吏传家,他们在衙门里的目的是为了借助衙门的威势敛财。” “除此之外,他们可还有什么追求,想升官他们的职位已经到头,从开始就看到了结束。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就只能是研究各种敛财的手段,既然不能贵,那就富吧!” 皇帝说的这些事,杨士奇都知道,地方上胥吏最容易勾结的就是士绅。毕竟大家都是地头蛇,都是知根知底,谁也别想糊弄谁。 陛下竟然已经把地方这一块摸清了,可见皇帝是下了功夫的,大明这种官吏分离之政,确实是一大弊政。 掌权而没有升迁的空间,那就只能在钱财上做文章。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种遗留问题,若是进行改革,这些胥吏又怎么安排,这些人可是一个数量庞大的数字,尤其是那些连工食银都领不到的白役更是数量庞大。一旦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一个县城顷刻间就会陷入混乱当中。” “一个县城之中需要的职位其实很多,比如说捕盗抓贼,就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最高对应刑部,到布政使司一级的提刑按察使司,府州一级的应该有专门的提刑司,到县一级设立巡捕局。定期到乡村巡视,处理乡村纠纷。 就单单这一项需要多少官吏,这些人原本就是存在的,只是以贱役、白役的身份存在,因为没有身份,这些人盘剥起百姓来肆无忌惮。 当这些人有了身份,还有可能晋升的希望,他们多半都会珍惜这份差事,不敢肆意妄为。 同时,县一级最缺少监督机构,没有监督的权力,就是贪腐的温床。在县一级必须要有都察院直属机构对官吏进行监督,若是地方官吏出现贪腐,监督机构负有连带责任。这是明面上的监督,朕的东厂也会安排暗探在各县观察,一旦掌握证据,就会将证据提交给执行抓捕的提刑按察使司。 以后朕的锦衣卫与东厂除非涉嫌叛国,造反等重大案件,并不参与抓捕审讯等环节。必须要明确各部门的职责,不能等有事之时就开始互相推诿。” “胥吏之中鱼龙混杂,即使是全部将这些人编制到朝廷经制之中,这些人的贪欲也不会因为有了编制就会收敛,陛下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朕从来都不把人心当做主要的衡量手段,没有制度的制约,指望人的操守,还不如指望老牛不用鞭子就能耕田。 重新上岗必须经过考核,没有通过考核之人一律淘汰,这样的考核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把通过之人与未通过之人区别开来。 这就与两个读书的同窗一般,一个次次科举连捷,一个次次名落孙山,身份的鸿沟就会让两个人逐渐疏远。” 身份标记确实能够让不同身份之人产生距离感,可是如此大的吃皇粮队伍,朝廷的赋税能够承担的起吗? 杨士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陛下,编制这么多的吃朝廷饭之人,一个县的赋税能不能够给这些人发俸禄呢?”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一个县的赋税养不活一个县吃皇粮的人,那是县官的无能,这就要说一下地方官的职责,一个县的县令若是不能让地方百姓安居乐业,不能使赋税连年增长,要这个县令有什么用!” 杨士奇大吃一惊,在他看来一个县的土地是固定的,当然赋税也是固定的,若想增加赋税唯一的办法就是加税,那不就是给百姓增加了负担吗? “一个县的土地是固定的,就算是能开垦一点儿荒地,那也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逼迫地方官连年增加赋税,岂不是在让官员想尽办法盘剥百姓吗?此举是取祸之道啊!” “这就是杨爱卿的思维误区,农业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石,农业税收不但不能增加,随着国家税收增加之后,还要适当的给农业减税,甚至发展到朕心目中理想的程度,农业都不应该收税。” “农无税?这怎么可能?不收农业税,那要收什么税?” “工业税、商业税、矿税、关卡税、海关税等,当然还有传统的盐铁之税,可以征收的赋税多的是,就看朝廷征收赋税的制度建设的怎么样,若是贪腐横行,私相授受,什么样的赋税都收不上来。 你知道朕的海关税收去年一年是多少吗?” 杨士奇摇摇头道:“臣不知!有多少?” “将近五百万两白银!” “这么多?” “多吗?朕觉得太少了,因为为了保证海关关税征收,海军与海关缉私队每年的巡逻成本高达四百万两。”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海贸利润 杨士奇没想到为了收海关关税,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成本,一年辛苦,得罪了那么多的人,不到百万两的收入,若是再扣除海关当差之人的俸禄,还能剩下多少给內帑。 “陛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收益这么低,可有什么深意吗?” “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出海做生意,首先要得到朝廷的允许,有些不能带出大明的东西,一律不得带出去,而且凡是出海贸易者皆知海外贸易获利丰厚,想出海贸易就必须要缴纳海关关税,任何走私行为都会受到严打。 一旦未缴纳关税出海者被海军或者海关缉私队查获,所有货物全部没收,不怕倾家荡产大可以去尝试。” 杨士奇很识趣的没有去问,如何保证海军与海关缉私队能够秉公执法。以皇帝对制度的把握,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大的漏洞。 “陛下是说,制度初建能够保证不赔本就已经是很不错了,等到制度全面铺开才是税收大幅提高的时候!” “可以这么说,更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不论你是皇室勋贵,还是官员士绅,都必须要缴纳关税才能出海贸易,出海贸易的大门向大明所有人开放。” 杨士奇知道,皇帝这是在专门针对东南沿海的走私世家,这些人与东南士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在东南有很大的势力,朝中的一些官员可以说就是他们的话事人。 想要彻底挡住这些人的走私行为,恐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东南出现动荡都有可能。 “陛下!现在海军能够挡住这些人走私出海吗?” 朱瞻基摇摇头道:“谈何容易啊!我大明海岸线漫长,这些人现在已经学会隐藏行迹,他们在海外离岛设立基地,将大船停在海外离岛,用小船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趁着黑夜仗着地形熟悉,悄悄运货出海。 海军是防不胜防,不过海军与缉私队的盘查,也极大增大了他们走私的成本。想要彻底阻拦住走私是不可能的,只要拦住大部分的走私产品就行,这些人在想走私的时候就会想一想,走私十回有一回被抓住,那就等于前九次白干了。 只有当他们发现走私的成本比交税的成本还要高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放弃走私,走海关通道交税出海。交税出海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那就是能够享受海军的保护,这是走私商人花钱都买不来的。” 杨士奇是江西人,他对海外贸易了解甚少,在大明多数不了解海外的士人眼中,海外就是蛮荒之地。 “海外贸易真的有这么大的利润吗?” “你可知,宝船队出海一趟所带回来的利润有多少吗?” “有多少?” “现在王景弘出海一趟大概一年多的时间,能够给大明带回至少上千万两的利润!朕特意要求他们将一多半的利润换做粮食,不然朕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粮食,用来救助流民,并将这些流民移民海外。而且朕还要负担藩王外迁的大批钱粮,以及勋贵海外迁移也是需要大量钱粮支撑的。” “这么多?”杨士奇惊呼道。 “这还能有假吗?你可知道现在我大明的货物在海外的受欢迎程度,只要有货就不愁卖。如今大明在旧港设立货物集散基地,商人们只要将货物运到旧港就可以转手卖给在那里等候的海外商人。 为了最大可能的保证大明的这些商品的制造技术不被外人偷学去,现在朕让海军施行的是隔离政策,所有海外商人不得到大明大陆交易,东部的倭国大明海军在长崎外海的五岛列岛设置了交易基地专门与倭国交易。” 海军在福江岛上设有军事基地,用于威慑从长崎等地跑出来的倭寇,如今的倭国是足利义满的儿子足利义教当政,由于足利义教刚刚掌握权力,急需做出一件政绩稳固自己的统治。 掌握权力之后便积极与在福江岛上的明朝海军留守联系,希望恢复由其兄长中断的对大明的朝贡贸易。 这件事请,福江岛上的守军哪有权力置喙如此大的军国大事,只能将倭国的要求传回国内,皇帝对倭国的要求表示欢迎,不过有一个先提条件,那就是倭国先把袭扰大明以及朝鲜沿海的倭寇清理干净。 这个要求按理说很合理,可是倭国却不愿意这么做,倭寇抢掠的物资需要地方出手,回国销售就是最好的办法,由于不是能够见光的物资,出售价格自然要比大明合法过来的商品要便宜一些。 倭寇抢掠的物资是倭国物资的一大来源,自然是不肯轻易的放弃这样的好处。双方之间的谈判就搁置下来,大明是因为内部还没有理顺,暂时还没有精力惩罚倭国的无礼。 而倭国现在皇家与幕府之前的权力争夺已经是白热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更没有精力对外,双方便出现了难得的默契,室町幕府也不派兵驱逐在五岛列岛上的明人,而大明朝廷也不限制对倭国的贸易。 当然这些事杨士奇并不清楚,事实上整个大明的高层没有一个对外交有清醒认识之人,只有对大明有威胁的势力,他们才会认真对待一些,其他地方的小国,在他们眼里跟刚学会穿衣服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大明从立国以来就一直保持着天朝上国的心理,觉得大明就是整个天下的中心,其他地方叫做四夷。 而有一个词是专门形容周边国家的,叫做四夷宾服!大明君臣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周边小国来大明朝贡,用以体现大明天朝上国的地位。 杨士奇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瞧不上他们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就他们这些官员,这辈子都不可能明白利用海外贸易可以为朝廷赚回这么多的钱粮。 有了如此多的钱粮控制在皇帝手中,皇帝当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被群臣掣肘。这些年群臣都知道皇帝善于敛财,京城的几家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每年至少为皇帝贡献几百万贯的收益,可是没有想到,其实皇帝最大头的收益居然是在海外。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钦差巡抚 杨士奇在固安与皇帝都密谈了一些什么外人并不清楚,回到京城之后,杨士奇便着手派遣御史调查京畿受灾州县官员的操守问题。 这些地方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真要查贪腐全砍了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砍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杨士奇选中了官场愣头青于谦,这位佥都御史于大人现在在京城官场是人人憎恨,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左都御史顾佐都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的私下来往。 于谦却不以为意,他知道皇帝让他抓贪腐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只要走出第一步,就别想回头。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着,一点点毛病出现都会被其他官员弹劾。 如果有人觉得不可能,请参考一下嘉靖年间的海瑞,吃顿肉都能引起京城官场的传扬。若是无人盯着会出现这种无聊的新闻吗? 好在于谦现在的官位是左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位,如今虽然朝廷发放俸禄不及时,可是就算一年发半年的俸禄也比以前没有加俸时拿到手的钱多,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没有任何的问题。 都察院巡查地方本就是分内的职责,杨士奇点名于谦负责调查京畿官员的操守,顾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谦出京不在都察院待着,他也顺心一些。 这个人太轴了,根本就不懂官场的潜规则,花花桥子人抬人,你这么不管不顾的查别人,难道别人就不会对付你吗? 报给皇帝之后,皇帝直接给了一个钦差巡抚京畿的名头,并且赐给了尚方宝剑,五品以下官员只要证据确凿可以先斩后奏。 于谦第一站就选择了京东的通州,通州乃是大运河北端,漕运兴起之后通州地处运河要冲,便有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京城的漕粮仓库大半都在通州储存,有需要时才会从通州经通惠河调运到京城朝阳门码头。通州下辖四县,分别是三河、宝坻、漷县、武清,都是此次蝗灾的重灾区。 于谦到了通州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官仓全部封存,各仓的账册全部收缴,同时派人到京城求见户部郎中唐三任,请他派遣懂账册的账房人员到通州查账。 唐三任正愁在户部如何打开局面,收到于谦的求助,立刻派人到通州协助于谦查账。为了不走漏风声。唐三任没有用户部的账房,而是调用了几家皇家生意的账房前去查账。 这年头守仓库的屁股哪有干净的,连带着通州上下也是在官仓中吃的满嘴流油。就连普通的库子每个月也能分润个十贯八贯的银钱,这里就是大明朝官员贪腐的集中地。 让朝廷上下谁都没想到的是,于谦竟然敢直愣愣的把漕粮仓库这个马蜂窝给捅了,官仓一封整个官场一片哗然。 纷纷弹劾于谦胆大妄为,竟然敢动漕粮重地,可是所有的弹劾到了首辅这里都压了下来,甚至都没有送到临清皇帝那里。 群臣着急了,那就证明于谦这一棍子敲对了地方,杨士奇有预感,这次的仓场案一定小不了,这些人越是着急,愤怒,就说明案子抓住了他们的痛脚。 于谦虽然性子耿直,但是却不是没脑子,不然也考不中进士。他把钦差行辕设在了户部分司,并将大大小小的与漕运仓库有关的官员全部软禁在户部分司。 谁也没想到这个愣头青敢这么干,要知道软禁官员一旦证明官员无罪,那是要反坐的。 就这一招为账房们争取了好几天的时间,等到有人发现不对,开始要求于谦放人的时候,于谦已经把仓场的大部分账目核对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要根据账目出现的差额核查各个仓库实际的存粮。 这时候凡是牵扯到通州仓场案的官员们都是人心惶惶,更是各种手段齐上阵,甚至使出了暗杀的手段。 于谦虽然对于人情世故表现的如同愣头青一般,但是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却是异常敏感。指挥着手下兵丁布下了埋伏,只等杀手一来便撒下大网将杀手网住,将杀手活捉。 不过这杀手是死士,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口供,便咬舌自尽。这让于谦心中大震,这样的死士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得起的。 现在死士一死便死无对证,搜遍了死士的全身也没找到一件代表身份的物件,看来人家随时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如此大案不但震动了整个朝廷,就连在临清的朱瞻基也没想到,从上一次清查仓场贪腐到现在这才几年的工夫,怎么就又成了窝案。 于谦的奏疏中描写让人触目惊心,整个仓场几乎到了无人不贪,无人不腐的地步。案件还在进一步的审理当中,就连于谦都差一点被刺杀。 为了保护于谦的人身安全,朱瞻基从羽林军中调拨了一个队的官兵对于谦进行保护。随着案件的深入审理,不断有官员被牵涉出来,不断有官员被抓捕。 一向以愣头青形象示人的于谦都有些慌了,再深挖下去,是不是整个京城官场都要为之一空。于谦就不明白,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个的口中都是忠君报国、冠冕堂皇的话,轮到做事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刮地三尺,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 为什么官员个个都只想着捞好处,读书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去了哪里。 这一刻于谦对自己所学的学问产生了疑问,为什么这些人不能按照圣贤书的教导做事,嘴里喊着耻于言利,背地里却恨不得把所有的钱财都捞到自己的手里。 于谦把这个疑问写成奏疏发给了皇帝,奏疏在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临清,朱瞻基看到了这个奏疏,知道于谦陷入了自我否定之中。觉得自己的所学与现实对比格格不入,为什么四书五经之中都是在讲忠君爱国,仁政爱民,清廉自守。 可是实际当中,这些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贪腐起来比没有读过书的人更加的肆无忌惮。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清丈土地 朱瞻基提笔给于谦写回信,写了几个开头都不满意,于是吩咐范安将学生们召集过来,将于谦的奏疏让他们传看。 等到学生们都看完了奏疏之后,朱瞻基问道:“诸位对于谦的奏疏有何感想?” “陛下!这贪腐不再官员学了什么,而在于自己内心有没有贪婪之心,若是心中贪婪,学什么学问都挡不住人的贪婪之心。”一个学生举手说道。 “人性本贪,见了好东西都想据为己有,小时候争夺玩具,长大了酒色财气,谁都想要最好的!最关键的是如何控制人内心的贪欲,比如说邻居家比自家有钱,我只能眼红,却不敢据为己有。 这是因为有道德与律法的约束,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学生觉得健全律法才能杜绝这种贪腐。”另一个学生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大明朝没有律法约束,他们不知道贪腐是犯了王法吗?”一名学生反驳道。 学生们纷纷议论,每个人都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大概的总结就是如何克制人心的贪婪,如何制定更加合理的律法。 朱瞻基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昊问道:“李昊今天怎么没有发表意见?” “陛下!学生还没想好!” “看来你是有了什么不同想法?” “不同想法学生倒是不敢自大,可是学生再想,大明不是没有律法,《皇明大诰》、《大明律》哪一部都有明确的规定贪腐是大罪,可是这些官员为何明知这是犯法,却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贪腐,这是为什么?”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朱瞻基忽然觉得这个学生有点儿意思了,若是这种怀疑的态度一直保持下去,说不定还真让他成就一番事业。 “学生还想不明白,不敢说!” “好!朕给你想的机会,等你想明白了再跟朕讲!” “学生谢陛下体谅!” 朱瞻基摆摆手道:“无妨,正好你们都在,你们跟在朕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那么你们跟朕说一说,这些时日都学到了什么?” “学生跟着陛下学到很多东西,随着学到的东西越多,学生的疑惑就越多。觉得现在的税收制度很不合理,损有余而补不足乃是天道,而我大明的税收却是损不足而补有余。长此以往就会贫者愈贫、富者愈富,天下早晚都会因为贫富差距太大导致天下分崩离析。”李昊这回第一个起来发言。 “学生赞同李生之言,我大明的税收制度亟需改变。只有税收能够成为大明调节贫富的秤杆,保证社会公平有序进行,才能建立万世之功业。” 学生在朱瞻基的引导之下,越来越明白这大明的税收制度有很大的问题,如果不改变税收征收办法,也许用不了多久,天下将无税可征! “你们光想着改变税制,可是你们就没有人去想,无论什么制度,都需要人来执行,想要改变税制,首先要有合格的执行人!” “陛下!我等受陛下教诲,自当为陛下效力,这改变税制之事,我等责无旁贷!” “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新政可是在士绅大户的嘴里掏食,一不留神不但新政前功尽弃,就连你们自己也会成为新政的祭品。 还有你们的家中或多或少都与身边的士绅大户有着联系,你们如何说服你们的家人在税制改革中站在你们一边。”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个是时代,黔首百姓根本就读不起书,他们这样读的起书的人家,在县衙的户口中都是上户。 这样的人家若是不与士绅大户有牵连,早就被人用各种手段坑的倾家荡产,哪还能如现在这般平安过活。 “陛下!若是新政实施之后,我家只要缴纳合理的赋税,剩下的钱财就能由我家自由支配,我家为什么会反对新政。 不相信新政是因为百姓不确定新政能不能成功,只要陛下坚定信心能够顶住朝廷上下,以及地方士绅的压力,学生保证这普通百姓没有人会反对这样对百姓没有任何坏处的新政。” “你们也都是这种想法吗?” “是!陛下!” “那好!既然大家都觉得这天下的税赋到了该改一改的时候了,那我们就商议一下该如何改?你们觉得如今的赋税怎么改更合理一些? 眼下大明百姓需要负担的赋役主要有田税、人头税以及徭役,不管百姓有没有收入,这人头税都要交,这就导致百姓生了孩子都不敢到县衙报户口。 造成大量的隐户,这些隐户没有身份就只能投身士绅大户人家为长工奴婢,一辈子受士绅大户盘剥。 士绅大户有了这些廉价的劳动力就能耕种更多的土地,而士绅大户是不纳税、不服役的,这样不公平的税收政策就会造成士绅大户越来越富裕,百姓越来越贫穷。 这还是官府没有巧立名目,肆意盘剥呢,若是大家觉得这税赋改革应该从哪里入手?” “大明以农为重,改革当然以土地为切入点,如何改,还请陛下示下!” “要想彻底改变如今这种税收的弊政,首先就要取消人头税,将人头税分摊到田亩之中,有地之人交税,无地之人不交税。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所有人都要交税,包括朕这个大明最大的地主,只有所有土地都交税,才会彻底杜绝特权。” “陛下圣明,陛下都交税了,天下人还有谁敢不交税!” “不!没有人愿意把手中的利益让出来,想要改革总要杀一些人的!不然如何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陛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改革就从临清开始吧!首先要做的就是清丈整个临清的土地,每一亩土地都要明确到个人头上,没有人认领的土地一律收归官府所有!任何阻扰清丈土地之人,不管他是谁,警告无效之后,直接就地格杀!” 这样的杀气腾腾的话语从皇帝口中说出,让学生们热血沸腾,纷纷跪地请命请皇帝下旨,分赴各地主持清丈土地的工作。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制约制度 朱瞻基制止了学生们沸腾的热血,改革凭着一腔热血只会碰的头破血流,况且眼前这些年轻人现在都是充满理想的改革者,可是谁又能保证当他们掌握了权力之后,会不会从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 “诸位学生!不是朕不信任你们的忠心和能力,可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你们一旦被朕委任出去,将会成为朕的全权代表,这个权力有多大你们清楚吗?” “我等清楚!我等在地方官员面前就是钦差大臣!” “你们要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着什么使命,权力只是让你们将这份使命顺利的完成。”朱瞻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你们将要出发,跟父母亲人好好团聚一下!” 打发走一众学生,朱瞻基再次铺开纸给于谦写回信:儒家学说认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实际上真是这么回事吗?当然不是,一个家庭生下的子女受到的都是一样的教育,为何有的好有的坏呢? 可见性相近这话是错误,有句俗语倒是说的不错,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从一出生开始,贪婪的本性就深深的种在骨子里,小时候在争抢食物的时候,被父母长辈压制,为了讨好父母便出现了所谓的‘孔融让梨’这样的典故。 让梨的孩子并不一定是希望自己真的就拿一个小的,而是为了博取父母长辈的青睐。就是这样一个违反人之天性的故事,竟然能被儒家奉为孝悌的榜样。 儒家学说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王祥卧冰求鲤,比如芦衣顺母等,这些被儒家口口相传的孝道又有多少符合人性。 当一代代人把这些事例当做榜样的时候,实际上就给自己套上一层枷锁,内心想的是一回事,嘴里说的又是一回事。 这样的教育除了把人教成伪君子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儒家走到今天已经走向了极端,这是可以想象的,一家独大必然会导致故步自封,故步自封就不会进步,不会进步又害怕别的学说抢占了儒家的地位,就只能拼命诋毁其他的学问,这也是儒家为何要称实学创造为奇技淫巧的原因。 实学是墨家与数术之学的结合体,对儒家的威胁最大,所以被打压的也最厉害。 说回仓场的贪腐大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牵涉甚广的大案,首先是官员自身的贪婪,其次是监督制度的不健全。 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朝廷里可能找到承担责任的监督机构,按理说都察院是负责监督官员行为的部门,可是都察院有没有切实的履行监督职责,出了问题该不该追究监督的监察御史的责任。 未来不光要有约束官员贪腐的律法,还要有对监督官员不作为的处罚。监察御史的权力应该要加强,待遇也要提升,处罚力度也要加大,若是监察御史发现官员贪污而不制止,弹劾,在官员的罪责之上对御史加重处置。 大明现在缺的不是法,而是缺执法之人,有法不依,案件的判决完全根据不同人定不同之罪。权贵之人杀人犯法,执法部门可敢秉公执法? 没有一个公正法制秩序,官员们会认为只要站队没有问题,背后有后台,就算是贪腐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都是小节,就算是现在被抓,他们也不认为是贪腐出了问题,而是认为他们站错了队,现在是政治清洗。 法制建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但是都察院做为律法审核监督的部门,要承担起大明律法的执行情况监督的责任。 你感觉困惑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对他们这些人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如果你完全的站在执法者的角度查案,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惑,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的贪污罪犯。 他们犯了什么罪,该判什么罪行,完全交给律法来定罪,若是律法不清楚,那就说明我大明的《大明律》还不完善,那就想办法继续完善律法。 朱瞻基对于律法并不熟悉,也不敢提出什么建议,这些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这个皇帝只要把好最后审核的关就好。 给于谦的回复朱瞻基以信件的方式发给于谦,这对于于谦来说是莫大的鼓励,皇帝在信中不光是批判儒家的虚伪性,更是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管牵涉到多少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罪犯,对于罪犯有什么可同情的,当初贪下第一文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被抓获的后果。 至于这样大量的抓人所产生的后果那就不是他这个执法者所考虑的,他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些仓场大案的涉案人员全部清查出来,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通州仓场案在皇帝支持下,一直在不断的深挖下去,随着官员的级别越来越高,杨士奇有些扛不住了,每天都有各级的官员来找他求情,希望能够停止对贪腐人员的清查。 杨士奇也没想到让于谦清查京畿州县官员的操守问题,居然扯出如此大案。杨士奇倒是不担心这些官员能够翻出什么大浪来,而是担心,大量的官员被抓,朝堂与京畿之地官员为之一空,他上哪去找这么多合格的官员顶上去。 皇帝却对此毫不担心,并且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借着京城官员大换血的机会,杨荣等人又被皇帝带走,杨士奇完全可以在关键位置上安插他的门生故吏。 杨士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门生故吏与现在被抓之人没什么两样,仓场那个地方就是个放屁油裤裆的地方,谁去了那个地方,都会忍不住伸手往自己的怀里捞钱。 自从杨士奇投靠了皇帝,便清楚了皇帝的野心,在皇帝的心里,现在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是皇帝新政潜在的敌人,现在能消灭一些,将来的阻力就小一些。 皇帝的全民纳税新政不可避免的要得罪天下所有的士绅官员,除了皇帝陛下的死忠,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了皇帝割自己的肉。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领受官职 学生们一早起来就兴奋的来到皇帝的行宫外,等待皇帝的召见,今天是参加考核之后,真正开始当官做事的日子。 也不知道皇帝会给他们封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学生们没有等待太久,行宫的大门打开,小宦官将他们领进行宫。 所谓行宫不过是一座大一点儿的宅子,前主人是一位富商,后来富商返回家乡,就把这座宅子典卖给了官府,董怀礼本来想着转手高价卖出去,也算给州衙挣点儿外快。 正好这时候皇帝来了,就把宅子收拾出来,成了皇帝的驻陛之地。这样的宅子皇帝住过之后,可就没人再敢住了。 这座宅子就变成了皇帝在临清的行宫,朱瞻基也知道自己住过的地方,别人没人敢住。 一旦自己离开,这样的一座宅子可就闲置下来,损失的可是地方财政。便让范安去州衙将这座宅子买了下来,董怀礼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自己花钱买宅子,一时间有些惶恐,觉得皇帝是不是对他表现有些不满意。 董怀礼赶紧去行宫请罪,表示自己对皇帝招待不周,请皇帝陛下再给一次机会。 面对叩首请罪的董怀礼,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忠孝的眼中朕就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吗?” “不!不!不!陛下仁慈之君,心胸宽广怎么可能是小肚鸡肠呢,是臣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 “罢了!你起来吧!” “谢陛下!” “朕自登基以来,一直想要做到公私分明,只有公私分明才能有法可依,若是公私不分,那么律法就无法鉴定到底是公还是私。 朕御驾亲征是公事,理应受到地方的招待,入驻的地方也应该是地方官府,而不是民宅。 既然朕贪图享受住进了你安排的私宅之中,这就属于以权谋私,朕住过的地方谁还敢住。 这么好一栋宅子就因为朕住过便只能闲置在这里,这事对财物的极大浪费,朕将这座宅子买下来,等离开后便将他改建成学堂,一座由朕亲自负责的学堂。” 将天下行宫改建成学堂,绝对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主意,当今天子竟然能够如此的体谅地方的难处,天下有君如此,何愁大明不兴!董怀礼心情激荡,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君主。 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官吏选拔考核,如今已经有了成效,五十多个学生在皇帝的言传身教之下,成了皇帝的死忠。 即将开始的新政,这些学生会成为新政的绝对拥护者,在皇帝的支持下,开始在临清推进田税改革。 临清就是一个试点,一旦试点成功,就会慢慢的推向整个山东,直到全国。 学生们对这座宅子早已经是轻车熟路,在小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会客室,五十多个人进了会客室,偌大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皇帝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在他们坐定之后,皇帝便从后门进了会客室。 学生们赶紧起身鞠躬行礼,朱瞻基摆手让大家起来。学生们跟随皇帝日久知道皇帝的脾气,也不跟皇帝客气,纷纷落座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让人挂起一副临清地图,指着地图说道:“临清州除了附郭的临清州还辖有丘县与馆陶县二县,我们要在这三个州县同时展开土地清丈工作,也就意味着你们在座的学生要分成三部分。 你们寸功未立,朕不可能给予你们高的官职,所有人一视同仁,在土地清丈过程中,做出成绩者,优先提拔。 你们未来的前景广阔,整个山东都将在此次的新政覆盖范围之内。只要有能力别说是一县之地,就是牧守一府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暂时你们的级别都定为从九品,职务就是土地清丈小组组员,你们的组长将在你们的分组中推举产生,朕给予你们自己选择上官的权利!” 根据平时上课的分组,很快三组人分了出来,经过各个小组的推举,三个组长被推选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李昊,另外两个一个名叫朱天岳,一个叫张长德。 朱天岳家里是开豆腐坊的,农闲的时候靠着卖豆腐能够补贴一些家用,使得家中有那么点儿余粮,朱天岳又想读书,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忍拂了儿子的愿望,便给他在村子里学堂交了束脩,偏偏朱天岳不喜欢读四书五经,却对杂学很感兴趣。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皇帝招募新政吏员,他学杂学反倒成了优势,成功的被皇帝录取,成了真正的天子门生。 另一个组长张长德的家世就更加的简单,家中有三十亩地,是大明如今典型的自耕农,也是官府最容易压榨的对象。 张长德的父母一心想要他考取功名,不要求考的太高,只要过了院试,能考个生员就行,有了这个功名,胥吏衙役就不敢再来他家敲诈勒索。 可是寒门想要考取功名何其难也,没有人指导,就凭着乡下私塾先生那三脚猫的学问,怎么可能培养出科举精英。若是有这两把刷子,他自己就会下场拼搏一把。 私塾先生过了童生试后就再无寸进,时间长了也就放弃了科举这条路,在乡间教书糊口,闲暇时看着乱七八糟的杂书。他把这些自己学到的东西在学堂里卖弄,张长德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通常都是过目不忘,正经的四书五经没学好,倒是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皇帝选拔吏员的时候成功录取。 这三个人代表了最底层的三类人,自耕农、小手工业者和小商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官府和士绅欺压的对象,尤其是自耕农更是受尽盘剥,在官府与士绅大户的合力盘剥下,会有越来越多的自耕农破产沦为佃户,进而沦为流民。 小手工业者生存条件要比自耕农好一点,毕竟是凭手艺吃饭,但是他们和小商人一样,往往是官府摊派的对象,就连征发徭役也会优先征发他们,理由是他们不事生产,让他们服劳役不耽误农耕。 士农工商,这两个职业在世人眼中就是贱业,子孙都不得参加科举,可见社会地位之低下。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丈量土地(一) 学生们分好了小组并选出自己的组长,朱瞻基看着这群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大声说道:“从这一刻起,你们不再是学生,而是大明之臣,每一个人从今天起都会领受朕发给你们的俸禄,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朕希望你们记得自己曾经的理想,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不忘初心!此去清丈田亩必将困难重重,临别之时朕没有别的话送给你们,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注意安全,不要脱离士兵的保护,单独行动!”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最后说出的一句话竟然是要大家注意安全,皇帝对臣子表示关心,本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可是学生们能够感觉到皇帝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谢陛下关心,我等定会小心行事,不敢坏了陛下的新政大业!” “朕就知道你们根本没有把这清丈土地的凶险放在心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清丈土地就是要把士绅大户多吃多占的土地给清查出来,你们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他们当然不甘心,不过他们还敢与朝廷对抗吗?这可是造反啊!”张长德问道。 “造反?若是我们败了,他们就不叫造反!” “那叫什么” “叫拨乱反正!” 李昊喜欢读史,自然知道历史上几次著名的变法,离大明最近的就是北宋王安石变法。一旦变法失败,反对变法的既得利益者就会疯狂反扑,北宋有刑不上士大夫的祖制,大明可没有。 “陛下!他们真的敢无所不用其极吗?”李昊心中发冷。 “一旦利益受损,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这就是朕让你们一定要小心的原因。朕给你们每一个清丈田亩工作组成员都配备一个排的羽林军,做为你们的护卫,并协助你们完成田亩的清丈。” 听到皇帝居然把护卫皇帝安全的羽林军都派给他们,帮助他们完成土地的清丈,众学生顿时信心满满,纷纷表示一定不辜负皇帝陛下的殷切期望。 三个组经过抽签,李昊抽中了临清州、朱天岳抽中了丘县、张长德抽中了馆陶县。三人各带着手下的十六名土地清丈小组成员,身后是一个千总的羽林军。 带队的千总已经提前被皇帝嘱咐过,在这些青年没有遇到大的困难的时候,不要出手相助。只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就行。 李昊没有选择从州城附近的村落开始进行清丈工作,而是选择了一个离州城十里的名叫‘十里堡’村庄开始进行清丈。 之所以选择这里开始,是因为李昊查阅资料发现这个村子,没有出过一个有功名的人。没有出过读书人,那就意味着这个村庄里的土地兼并情况并不严重。 带着人马来到这个村子,村民们看到这么多的官兵停在了自己的村子边上,顿时吓得躲进屋子不敢出来。 千总安排军队在村外的一处空地上将营寨扎好,李昊在军队扎营的时候已经带着工作组进了村子。 十里堡的里正看到有穿着官服之人进了村子,赶紧胆战心惊的迎了出来跪地叩首问道:“官爷!不知来小老儿这偏僻山村有何贵干?” 李昊上前扶起里正问道:“老伯可知这十里堡的里正住在哪个宅子中?” “不才小老儿便是这十里堡的里正!” “这就正好了,本官是皇帝陛下派下来清丈田亩的钦差,姓李名昊!请老伯召集起村民,本官有话要对村民讲。” 里正好像有些耳背,没有听清李昊的话,又张嘴露出一嘴的黄牙问道:“上官说什么?小老儿没有听清楚!” “本官请老伯召集全村百姓,本官有事宣布!” 里正这回似乎是听明白了,吩咐身后跟着的一个后生道:“三儿!去敲钟,召集大伙到打谷场集合!” 叫三儿的后生一溜烟跑了,不一会儿工夫村子里的钟声响起,村民三三俩俩的开始向打谷场集合。 现在正是麦收前期,老百姓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是难得的清闲时刻。 很快大人孩子,男女老少全部集中在了打谷场上,里正看到人到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少爷们儿们!朝廷派了官儿来咱这村子了,说是有话要对咱村里讲,让大家伙都听听,朝廷要干什么。” 村民们还是很怕官的,听说村子里来了当官的,都纷纷猜测打谷场上的一群陌生人,哪个是大官。 李昊看着打谷场上的男女老少,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一千多人,压了压手,身后的组员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喊了一声:“肃静!” 老百姓被锣声吸引,听到有人喊‘肃静’,便纷纷闭上嘴巴,把眼睛都盯向了李昊。 “各位乡亲,本官李昊!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十里堡清丈田亩,请乡亲们配合官府的差事,尽快完成本村的土地清丈。” “为何要重新量地?朝廷想要干什么?” 有老百姓提问,就有人附和,对啊!为啥要重新量地,大明虽然土地众多,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不交税。 “在回答乡亲们这个问题之前,本官问乡亲们一个问题,乡亲们要如实回答!” “问吧!什么问题?” “你们感觉现在的朝廷赋税重吗?” 这个问题一出,老百姓沉默了,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这背后非议朝廷那可是大罪,被人抓住把柄,就不是小事。 朝廷的赋税重吗? 如果按照规定交税,朝廷三十税一的田税真心不多。可是官府还有别的税收,甚至是摊派,往往摊派是正税的好几倍。 再加上人头税,一亩地至少有四成要交给官府,这还是自耕农,而佃户自己没有土地,想要耕种土地就得求助于士绅大户,请求士绅租几亩地给他们,更别说还有徭役需要去服。 “朝廷的正税真的不多,可是架不住摊派太多,一亩地差不多一半都要交出去,小老儿等庄稼人还要留出种子,用于继续耕作。能让我等百姓吃到嘴里的粮食连三成都到不了。”里正叹息一声说道。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丈量土地(二) 百姓们纷纷附和里正的话,都觉得朝廷重新量地,肯定是没安好心。 提到税赋更是严重的不满,十里堡还算是周边富裕一点儿的村子,每家人也是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天细粮。 通常都是夏天野菜掺着粮食混着吃,到了冬天没有野菜,那更是麸皮米糠都要混合到粮食中,这才能勉强的将一年熬过去。 里正在讲赋税的时候眼中带着怒火,脸上却又带着无奈。老百姓爱说一句话,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官府对抗到底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乡亲们!这税太重了,而且乡亲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是该交的税,哪些又是贪官污吏巧立名目敛财的。 皇帝陛下派本官带人前来十里堡,就是要改变这种混乱的状态。诸位有没有想过每年只交两成赋税,其他的什么税都不交的日子吗?” “上官说笑了,若是官府能给我们等小民留下六成的收成,我等小民做梦都能感谢官府仁慈!” “这不是说笑,本官受陛下派遣,前来十里堡就是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等到田亩清丈完毕,本官将会给乡亲们发下新的土地地契。 原有的地契在新地契生效之后全部作废,以后得土地买卖必须经过官府,没有官府颁发的地契,所有私下的交易官府不予承认。” “这地每家多少都分得清清楚楚,为啥还要再重新丈量,废那工夫干什么?”里正还是不想清丈土地,再次选择推脱。 “老伯为何反对丈量土地,只有明确谁家多少土地,然后才能制定出谁家交多少税?原有的土地黄册还是洪武年间制定的,到现在物是人非,早已经变了模样。 只有重新丈量一遍,才能做到公平公正的制定新的税赋。”说着李昊对着村民大声说道:“新的税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地的百姓不用交税,以前的税法是你们有没有地都要交人头税,你们还愿意继续交下去吗?” 里正没想到李昊突然以失地百姓为突破口,顿时有些慌乱,若是说刚才的谨小慎微是装出来应付上官的,那这会儿的慌乱就是发自内心。 村民中有不少人家都没有了土地,这些人家都在租种田多人家的土地,不但要交租子还要承担赋税,一年所得更是十不存一。 可是不种地还不行,因为没有别的活路,庄户人祖祖辈辈都种地,别的事根本就不会干。 这些人听到李昊说,只要证明自家没有地,那就不用交税,顿时议论成一片。 如何证明没有地呢?丈量土地就是最公平公正的办法。 “官爷!真的没有地就不用交税吗?那用不用服徭役?”有村民问道。 “本官保证没有地的人家,官府不会向你们征收一文钱的税。至于徭役肯定还是要服的,不过本官承诺,新政之后的徭役不会出县,每年每丁服役不超过二十天,而且必须是在农闲的时候进行征发。 这些条例都会以律法的形式写下来公布天下第一若是有哪个官吏敢于违反律法,向乡亲们摊派赋税,在农忙时征发徭役,你们有权将这些人抓起来扭送到各个县城一个叫大理寺的地方。 乡亲们要记住,以后告状不要去县衙州衙,知县知州老爷已经没有了审案的权力。 若是除了盗贼,杀人抢劫等案件,要去一个叫提刑司的地方报案。以后的官府分工会越来越明确。 向你们收税的一定要是税务局的官吏,其他衙门的官吏没有权力向你们征收一文钱的税。” 李昊发现他讲完话后,远没有刚才说的没有地不交税反应热烈。非但反应不热烈,甚至还有些冷场。 李昊忽然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儿多了,这样的乡村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一辈子可能都没去过县城。 指望这些村民能有多少理解能力,那是强人所难。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不管这税交给税,官府谁当家做主。 只要谁能让他们的碗里饭多一点儿,他们就拥护谁。 想明白这一点,李昊调整思路继续说道:“乡亲们!马上就是夏收了,夏粮收回之后,紧接着官府就要征收夏税。今年的夏税完成之后,你们比较一下,若是今年的税比往年还要多,那么这个新政就是害民之政,乡亲们就把本官等打出村子,一切还按照原来的方式种田交粮。 若是今年的夏税一下子比往年少了很多,乡亲们觉得这个新政好还是不好呢?” “能不能就以现在的黄册进行统计征税,丈量土地太麻烦了!”里正还在坚持。 “老伯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为何对本官丈量土地推三阻四,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朝廷只是丈量土地,只要你的手中有地契,那地一直都是你的,你在担心什么?”李昊皱眉问道。 “这……”里正说不上话来,他的理由拿不上台面。 “乡亲们可愿丈量土地,只有换了新地契才能享受新政待遇!” 无地的百姓很明显已经心动了,现在他们无法证明自家没有地,他们卖地的时候也没有经过官府,而是私下交易,卖掉的只是土地的所有权,也就是俗称的田骨。使用权还在他们自己手里,也就是所谓的田皮。 无论什么时候,土地所有者都没有权力将这份土地佃租给其他人,除非田皮拥有者连续几年都交不起租子。 这样的私下交易,双方找保人公证,互相画押,与官府的契约不同的是没有官府的大印,就是民间俗称的白契。 这种约定俗称的私下交易,越来越受百姓欢迎,无他不用交税尔! 通常卖地的都是穷人,买地的都是大户,大户人家手眼通天,他们就能把这不合法的契约变成官府承认的契约。 此次新政改革,这样的民间契约都在清理的范围之内,这种契约想让官府承认也行,要么买地者补缴契税,若是买地者不愿意补缴契税,那这份土地就会退回原主手里。根据买地价钱,原主人分期归还买地者的购地款。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丈量土地(三) 这种私下交易损害的是朝廷的利益,同时也让卖地的百姓没有任何的保障。 士绅大户巧取豪夺,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哪里能斗得过心都黑透了的士绅大户。 通常都是用不了几个钱就能把百姓手里的土地坑骗过去,这样明显偏向黔首百姓的政策,很明显会引起大户人家的强烈不满。 不用想也知道,里正家里应该是村中的大户,虽然家里并没有出一个读书人光宗耀祖,但是仗着这个里正的职位还是能跟衙门说上话,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多了。 为什么历代官府都搞愚民政策,就是把百姓忽悠瘸了,才搞好下手动刀。 里正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不愿意改变,可是老家伙人老成精,看到村里的佃户都有意动,他也不敢再坚持下去,不然可就惹了众怒。 不过自己拦不住这丈量土地,肯定有人能拦得住,趁着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土地工作组的那里,里正悄悄嘱咐身边的家人几句话,那家人听完之后点点头便悄然离开村子。 没了里正的阻挠,丈量土地的商议进行的很顺利,中间有乡亲询问:“官爷!俺们家房前屋后的土地也要丈量吗?” 李昊知道这个村民问出了所有村民的疑问,老百姓不愿意丈量土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村里有一部分没有在官府登记的土地,这些土地每家都会分得一点儿,这也是普通百姓唯一不用交税的土地。 老百姓担心,一旦官府重新量地,这些私藏的土地就会暴露出来,他们就再也没有了能够补贴家用的土地。 “房前屋后的土地算作各家的菜园子,只要不超过半亩都不计算在耕地范围之内,乡亲们大家请放心! 另外本官再给大家吃个定心丸,本官也是临清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如何敢坑害乡亲,让乡亲们在背后戳脊梁骨。 本官知道,各家手里都有一点儿不在官府鱼鳞册上的土地,本官同样承诺只要不超过一亩,可以不计算在纳税土地范围之内! 这下乡亲们可放心否?” 村民们没想到这个朝廷派来的大官,竟然知道村子里的秘密。而且这个大官似乎还挺理解大家伙私藏一点儿土地的想法,看来这个官儿不坏,暂时相信他一次,看看他怎么量地再说。 十里堡是个有二百多户人家的村子,卫河从村边流过,由于有河水灌溉,十里堡的土地是上好的良田。 正因为是上好的土地,觊觎之人很多,全村共有五千多亩地,可是在本村人手中的连两千亩都没有,其他的土地都被周边的士绅大户占据。 村民们都存了看李昊怎么处置士绅大户土地的心思,引路的村民直接把李昊众人领到了一大片土地边上。 李昊看着这一大片的麦田,在微风中麦田如波浪般起起伏伏,带着工作组的人员,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界碑,便问村民:“这是谁家的田地,怎么找不到界碑?” 里正上前回话道:“回官爷!这是邻村的马老爷家的田!” “这是邻村的地吗?” “是我们村的,不过已经都成了马老爷家的地了!” “为何?” “马老爷可是文曲星,是举人老爷!” 一个‘举人老爷’就说明了一切,李昊一听说‘举人老爷’三字,就知道麻烦来了。这个时代不是什么人都能称老爷的,至少要有举人以上功名者,或者说是官员以及致仕的官员,才有资格称老爷。 这位马老爷也不知有什么背景,估计这村民把他们领到这马老爷家的田边,就是想看看朝廷对士绅大户是怎么对待的。 在村民的指引下,李昊带着工作组成员在羽林军士兵的配合下开始丈量这块土地。这一大片临河的田地足足有一千多亩,这边工作人员刚刚量完土地,就看见沿着河堤走来一群人,人群中间是一顶四人抬的小轿。 不大工夫这群人就来到了李昊等人的面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鼻孔朝天,仰着脸上前问道:“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啊?” “本官就是!你是何人?” 管家一听对面之人张口自称本官,吓了一跳,这本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自称的。来人既然口称本官,那肯定是官身。 管家的印象里,这下乡之事都是胥吏为之,官老爷哪里吃得了乡下之苦。 既然是对面是官,就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对话的,管家在轿子外面冲着里面嘀咕了几句,紧接着轿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李昊打量了一番轿子里出来之人,只见此人五尺多高的身材,体型微胖,圆圆的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乎没有睁开一般。唇上留着整齐的短须,颌下无须。 看脸上皮肤白皙细腻,比乡间的大姑娘的皮肤都看上去要好上一些,身上穿着麻布道袍,倒有几分儒雅之气。 李昊明白这是个读书人,大明的读书人在家燕居时,都喜欢穿宽大的道袍,就是图这道袍麻衣宽松凉快。 对面之人也在打量李昊,李昊身上穿着从九品的文官官服,老百姓不认识,读书人可是认识的。看到李昊的官服,读书人心中有底,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这样的官儿比胥吏也强不到哪去。 再往李昊的脸上看,他是小商人子弟,打小就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皮肤早已经晒成了古铜色,这样的皮肤颜色在大明是穷人的颜色。 李昊给人家下定义的时候,人家也给他在下定义,这位读书人打量完李昊之后,拱手说道:“对面的仁兄尊姓大名,马豫有礼了!” “本官李昊!马仁兄客气,不知来见本官有何贵干?” “马某这块地可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官府前来勘察?” “原来这地是马仁兄的,不知仁兄可带来了地契?没有地契本官可不认这地是你的!” “地契当然是有的,不过马某出来,也没想到是官府在马某的地里,地契并不在手中!” “那就劳烦马仁兄赶紧派人回去将地契取来!本官要核实土地与地契是否对应!”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丈量土地(四) 一千亩土地的地契,马老爷无论如何是拿不出来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买这么多的地。以山东临清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一亩上好的水浇地,至少要十贯钱。一千亩地全买下来至少要一万贯,就算马老爷是举人,他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这里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十里堡百姓的土地,只是诡寄在马老爷的名下。利用马老爷举人的身份,逃避赋税,然后再给马老爷一些好处。百姓与马老爷实现了双赢,吃亏的却是朝廷的国库。 “这位仁兄,若是马某不拿出地契呢?”马豫态度强硬的问道。 马豫的话有着很明显的挑衅,李昊知道今天若是压不住这个马举人,这地就别想量下去。 “前几天临清州衙已经向各个村子发出了公告,朝廷要在临清丈量土地,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配合。若是马举人没有看到公告,那本官就再重申一遍。 朝廷只承认有地契的土地,没有地契朝廷就默认是无主的土地,本官将对土地进行处理。 另外有地契的土地将更换新的地契,所有持有新地契的百姓,将按照二十税一向朝廷缴纳赋税,朝廷把交给朝廷的税收称作国税。将按照十税一向地方官府交税,这部分税朝廷称作地税。 所有的田亩只缴纳这两份赋税,任何官府不得多征收一文钱的税赋。若是查到有谁违反律法多收赋税,不管多收多少,一律以抢劫罪定罪,视金额大小处以不同的刑罚。 马举人听明白了吗?” 马老爷听出了李昊口气不善,却丝毫不在意,冷笑一声道:“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想看马某的地契,你还不够格!想看地契可以,把董知州请来,马某会将地契双手奉上。” 李昊如何能去请董怀礼,只要他退缩了,就是董怀礼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到时候有了缓冲的时间,所有的士绅都会串联起来。 “本官奉旨丈量土地,推行新政,就是陛下在这十里堡的全权代表,本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皇帝陛下的意思,你若不服大可以告御状,找陛下理论。 今天你若拿不出地契来,那对不起了,你这块地充公了!” “我马家的土地也是几代先人努力挣来的,你凭什么一句话就将我家土地没收,朝廷若是如此做事,就不怕天下士绅群起反对吗?” “谁要没收你的地了,是不是你的地你拿什么来证明,若是没有地契本官凭什么就认为这地是你家的,这天下这么多地,若都如你一般,随便指着一块地就说是你家的,那干脆这皇帝让你马家来做好了。” “你……”马豫抬手指了指李昊,突然发现自己这理由根本拿不出手。 “来人准备笔墨纸砚!本官要写土地充公文书!” 羽林军士兵听到吩咐,搬来一套桌椅,并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到桌子上。然后整齐站在桌子两边,手持上了铳刺的火铳,一脸的肃穆。 马豫看到这群整齐的不像话的士兵,心里就是一哆嗦。一看就能知道这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如此精锐的军队都来协助丈量土地,这是在防着谁还用说吗? “李大人,朝廷真要对士绅赶尽杀绝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朝廷对你们赶尽杀绝,本官可说过要抄你的家,灭你的门了吗?” “若不是对士绅赶尽杀绝,为何要清丈士绅的土地,说句实在话,谁家没有几亩隐田!你李家没有吗?” “本官家里一亩隐田都没有,而且年年都是足额交税,还要受到贪官污吏的盘剥,怎么你要跟本官比吗?” 马豫傻眼了,本以为这个九品官是哪个家族中庶出子弟,科举无望花钱买一个官身混日子。 没想到这竟是一个普通泥腿子家里出来的,马豫忽然想起来前段日子州衙发布的公告,州衙在招募吏员,只要是大明有户籍的百姓均可报名参加考核。 当时的马豫对比还有些嗤之以鼻,心说这州衙真是昏了头,竟然连贱民都能报名。 眼前这个小官儿八成就是这次参加考核的贱民,一想到一个贱民就能指着自己的鼻子吆五喝六,马豫心中就是一阵腻歪。 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朝廷没钱,摆明了就是想要从士绅的手里掏钱,现在硬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李大人!朝廷为何非要为难士绅,没有士绅在乡间帮着朝廷稳定乡村,岂不是要天下大乱!”马豫故意往偏了带话题,想要夺取话语的主导权。 李昊却不上当,这些读书辩论起来引经据典,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半瓶水比得了的。 “本官不管这些问题,有疑问马举人大可到衙门去询问,现在本官再问你一遍,此地你可有地契。若是没有地契,本官只要落笔就再无更改的可能,请不要自误!” 马豫刚想张嘴说话,就见十里堡的百姓中有人走了出来,来到李昊面前跪倒磕头道:“官爷!这片地有俺家的三十亩,不能充公啊!” 见到有人带头承认土地有自己家的,其他百姓也陆续出来承认有自己家的土地。 根据百姓报上来的田亩核算下来,竟然有八百多亩,只有一百多亩没人认领。 李昊看向马豫冷笑一声道:“马举人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吧,不然本官就办你一个敲诈勒索民财,这么多地差不多够抄家了吧!” 马豫慌了神,士绅接受百姓投献,本就不是能见光之事,不过是士绅利用朝廷的优待偷偷的挖朝廷的墙角。 这样一大片土地被揭露出来,马豫的冷汗就下来了,看向李昊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犀利。 “李大人高抬贵手,此事了结之后,马某定会登门拜访,以谢大人今日之恩!” “免了!本官只负责丈量土地,确认土地是谁的,然后进行定税,也不想节外生枝。都把地契拿来,重新确认地契之后,你们这些人今后三年,双倍于其他人纳税,以弥补这些年偷漏掉的赋税,你们可心服?”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丈量土地(五) 这些把土地诡寄给马举人想要占便宜的百姓,脸苦了下来。别人家只要缴纳收成一成半做为赋税,他们就要缴纳收成三成的赋税,这下可真是亏大了。 明间有句俗话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诡寄的百姓现在深有体会。好在新政下的赋税并不重,就算是双倍缴纳,也比原来的赋税要减轻不少。 最郁闷的要数马举人,由于他帮着十里堡百姓偷逃赋税,已经涉嫌偷税漏税,被李昊开出了一千贯的处罚。他在十里堡剩余的土地同样要在三年时间里双倍缴纳赋税,不得有任何拖欠。 马举人愤怒了,凭什么要罚老爷我一千贯,老爷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李大人!马某不服,这天下的士绅都是如此做,那些部堂大官,朝廷重臣哪个家里没有接纳百姓土地,哪个家里没有隐田,你敢去罚他们吗?凭什么就罚马某?是不是觉得马某不过一个举人,好欺负啊?” 灵魂三问,马豫愤怒的像个无辜者。 “本官刚才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就是皇帝的皇庄也得交税,你凭什么能够特殊对待?” “你少在马某这说漂亮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去收皇帝的税,不想活了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朝廷的新政都必须要执行,不过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若是一年之内,下一个夏税到来之际,整个山东还有其他地方未能实现所有田亩交税的新政,本官特许你不交税。 不过在这之前,谁敢抗税,本官就抄了他的家,杀了他的头。一年之内你也就交两次税,马举人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两次赋税吧?” 马豫不知道李昊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一年之内整个山东的士绅都会点头答应摊丁入亩的新政。现在自己身单力薄,无法对抗带着虎狼之众的李昊。 既然李昊以一年为期限,那就拭目以待,看看这朝廷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天下的读书人。 “好!李大人如此说,马某不能不给李大人这个面子,就以一年为期限,马某绝不拖欠一文钱的赋税,一年后,若是别人不交,马某凭什么要交!” 没有了马豫这样的地方士绅阻挠,十里堡的土地丈量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三天时间便把所有人家的土地全部重新登记完毕,新的土地地契也颁发到百姓手中。 无地的百姓则没有纳税的忧愁,地多的百姓则想着怎么多收点儿租子,好弥补交税的损失。 十里堡是李昊精心挑选的这个村子,为的就是刚开始进行土地丈量的时候没有太大的阻力。工作组也能在土地清丈的过程中积累下宝贵的经验,在接下来遭遇到士绅势力强大的地方,能够从容应对。 李昊在临清这边的土地清丈工作渐渐走上正轨,张长德负责的馆陶县却遇到了麻烦。 ———————— 与李昊选择了一个基本上没有士绅背景的村子开局不同,张长德第一个开始进行土地丈量的村子就是一个宗族聚居,并且宗族之中还有多位科举中试子弟,是大明典型的地方豪强之家。 张长德带着人来到这个村子外,这个村子就如同一座小城,城门上挂着一幅牌匾,上面写着‘刘庄’二字。 刘庄就是这座村子的名字,这时候村子的城门已经关闭,丝毫没给张长德这个皇帝钦差的面子。当然刘庄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张长德是什么人,他们只是看到有兵马过境,出于本能的防御而已。 张长德上前冲着城墙喊话道:“村子的里正在哪里,叫出来本官有话要问。” 声音传上城墙,一个身子从女墙垛口处探出头来观看了一番问道:“我们村都是本分的庄稼人,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官爷若是缺少粮草,本村愿出一百石粮食,两口大猪,十只羊做为犒劳物资送给官爷,还请官爷高抬贵手,不要进村了,村里的女眷胆小,受不得惊吓!” 张长德气坏了,这是把他们当成了过境的客兵,担心官兵军纪不好,骚扰百姓。没想到让馆陶知县给推荐了一个村子,竟然是个豪强聚居之地,这知县绝对没安好心。 这样的豪强,对于任何地方官都非常头疼,馆陶知县肯定是想利用工作组对付这样的地方豪强。 “本官是朝廷钦差,前来丈量土地,若是你们不开门,我们可要自己丈量了,到时候没人认领,所有土地全部充公!” “俺们村的土地,每年都足额完税,你凭什么将我们的土地充公,想把俺们逼反吗?” 见过嚣张的,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当着朝廷官员的面就敢说造反的话威胁朝廷官员,这样的豪强在中原大地上到处都是,毕竟大明立国还没有多少年,活的岁数大的老人可是还经历过乱世的。 乱世之中村子有点实力的都是结寨自保,一般过境的兵马都不愿意招惹这样的堡寨,因为打了不划算,打这样的堡寨,费心费力将村子打下来,却得不到多少好处,而且村民为了保卫家园都会拼命战斗,造成的伤亡也不会小。 往往堡寨中都是花钱消灾,给过境的兵马提供一些粮草,免于战火,堡寨就成了在中原大地上特殊的存在。 张长德感觉这个说话的村民就是个混不吝跟他也说不清楚,便高声说道:“把你们村的里正喊来,本官要跟他说话!” 那村民将头缩回去,便没了影子,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出现在垛口处,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发用一根银簪子别着,头上罩着网巾,身穿对襟的葛布道袍,一副在家的燕居打扮。 老者看着下面的张长德,以及张长德身后的羽林军,拱手问道:“老朽忝为刘村里正,下面的官爷从何处而来,到鄙村有何贵干?” “本官张长德,乃是皇帝亲封的新政执行官,负责馆陶县的土地丈量工作。请里正将刘村村民召集出来,本官要宣读皇帝陛下的新政!”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丈量土地(六) 刘庄里正就是刘庄的宗族的族长,刘庄顾名思义就是刘姓家族聚居的庄子。族长一听张长德说是皇帝陛下的钦命的新政执行官,心里就是一突突。 族长虽然只考中的秀才功名,但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看清楚了张长德身上的官服,一个九品官还要让皇帝钦命,这不是皇帝的近臣,就是被皇帝贬谪的官员。 城下的官员,如此的年轻,根本就不可能是被贬谪的官员,刚进入官场倒是极有可能。这样的九品官肯定不是科举出身,没想到这样一个九品官竟然是皇帝钦点,看来皇帝对这个年轻人很重视啊,不给高位估计也是为了磨砺他吧! “现在的国政不是很好吗,为何又要改变?自古变法者有几个成功的,非但变法不成功,还会引起党争,张大人身为皇帝近臣为何不规劝陛下,近君子远小人,非要听信小人之言,做这变法祸国之事。”这里正张嘴就是大帽子扣在了张长德的头上。 “朝廷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里正可以明白的,朝廷施行新政的目的是民富国强,任何人阻拦新政都会被视为对抗朝廷,本官再次问你一遍,你到底开不开门,召不召集百姓?” 里正看张长德失去了耐心,也不敢过分的对抗,便拱手道:“大人稍等,老朽这就召集村民!” 一会儿工夫,刘庄的城门打开,里正带着一大群人走了出来,集合在城外的空地上。 “大人!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一个代表,有什么话请说吧!” 张长德把新政的政策对村民讲了一遍,不同于十里堡那种松散的聚居方式,刘庄这样的宗族聚居村落,里正这个族长就是村民的天。 皇帝的话说了不好使,里正的话说了才管用。张长德的话说完,村民们的目光就都看向了里正。 里正不慌不忙道:“这新政对我等地多的百姓太过严苛,我等历代先祖积累的田地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就要把无地百姓的丁口税摊到我等有地者的名下,老朽不同意,刘庄村也不同意这样的新政!” 张长德冷笑一声道:“里正若是觉得地多不公,可以将名下的土地卖了,本官可以为里正牵线搭桥!” “老夫凭什么卖祖产,你这狗官居然逼人卖祖产,乡亲们回城,不与这狗官分说!” 刘庄百姓一句话没说,得了里正吩咐,便从城门退回了城内。城门咣当当一声关上,把张长德关在了门外。 张长德望着两丈多高的城墙,知道自己遇到了难啃的骨头,这样以宗族姓氏为纽带聚居在一起的百姓最是难缠。族长就是土皇帝,族长的话比官府的更好使。 想要打破这样的宗族,要么就是将族长拿捏住,要么就只能使用暴力方式,将村寨打下来。 可是动武是最后的选项,若是刚一开始就使用武力解决,后面的隐患会非常的大。 张长德请教带队的羽林军千总,这样的村寨打下来费事吗? 千总看了一眼堡寨的防御设施,表示只要准备好了,一个时辰就能攻下来。不过没有皇帝旨意,他是不会攻城的。 羽林军建军的宗旨是保护大明百姓不受外敌侵犯,对内不是他们的任务,而且军队一旦对自己国内的百姓下过手,以后就会对百姓失去敬畏之心。 张长德想用武力解决的办法也落了空,若是还没等开始工作就求助于皇帝,自己这工作也就太失败了。 面对着刘庄这个乌龟壳,张长德犯了难,十几个同窗聚在一起商议对策,该如何破局。 谁都没有想到还有地方百姓压根就不把皇帝陛下的旨意当回事,无论是什么政策只有让老百姓知道了好处,老百姓才会愿意接受。 一位同窗安慰张长德道:“长德也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我观察这个寨子只有一个城门。 老百姓总是要出城砍柴做活吧,我们到时候就把这些百姓拦下来,向他们宣讲新政对普通百姓的好处。” “宣讲没有用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得罪族长,一旦族长报复,他们根本就承受不住,要想打开局面,就必须拿族长开刀。”另一个同窗说道。 “怎么拿族长开刀,我们不动用武力根本就进不了城,那老家伙就缩在城里不出来,我们拿他也没办法!” “拿人没办法,我们还能拿地没办法吗?去县衙把这个村子的黄册调出来,将田给封了,我就不信他们不着急!” “对啊!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这么办,我们把刘庄的地给封了,眼瞅着可就要收麦,就不信他们不着急。” 众人说干就干,一个村子也就几千亩地,直接沿着土地的边缘扎上木栅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刘庄百姓没想到朝廷这么绝,直接把地给他们封了,村里的大户人家,家里有余粮,还能扛得住,普通百姓家里,早就断顿了。看到官府将自家的地给封了,顿时急了眼。 就算族长想拦着也拦不住了,老百姓纷纷出城跑到地头,希望能够进入自家地里。 可是工作组哪能让他们进去,放村民进去还费这劲封锁土地干什么。双方不可避免的在地头上发生了纠纷,在互相推搡中,一个老头儿突然倒地不起。 开始工作组还以为是村民在碰瓷儿,想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工作组让步,可是没想到人却真的死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出人命事情就闹大了,刘庄百姓彻底不干了。在里正带领下,将老头儿装进棺材,就将棺材抬进了馆陶县的县衙里。 在里正的带头下,村民堵住县衙门口,往地上一跪,要求官府给个说法。 馆陶县的士绅大户也开始在后面推波助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反新政的运动当中。 发现死了人,张长德就知道事情闹大了,作为负责人,他肯定要承担主要责任,给皇帝写了一封奏疏送到临清行宫后,便在羽林军军营内等候皇帝的发落。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丈量土地(七) 在士绅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这场风波就已经波及到临清与丘县。 各地百姓群情激愤,纷纷堵住各地的衙门,要求严惩凶手,并要求地方官将土地工作组赶出去,还百姓一片净土。 这样大的动作,已经不是工作组单薄的身躯所能抗衡,好在工作组成员在羽林军的保护下没有受到伤害,不然会引起更大的后果。 朱瞻基不能再坐视不理,安排锦衣卫与东厂盯住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士绅,收集这些士绅的不法证据,时机成熟便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在事件发生的三天后,朱瞻基赶到了馆陶县衙,谁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亲自登临馆陶县。 在后面蛊惑的士绅担心皇帝发现他们捣鬼,悄悄的撤走,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与东厂的监视之下。 来到县衙门前,朱瞻基下了御辇,老百姓全都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老百姓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可能都不会超过七品,哪里敢想这辈子还能见到皇帝。 得到消息的馆陶县令,吓得魂不附体,在衙役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来到县衙门口,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口中求饶道:“罪臣罪该万死,惊动了圣驾,请陛下责罚!” “你是该责罚!不过不是因为惊动了朕,而是你不作为!”说完朱瞻基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百姓的人群,问道:“谁是苦主?” 人群中一个青年汉子膝行几步出了人群,磕头道:“回皇帝大老爷。死的人是俺爹,还请皇帝大老爷给草民做主!”说完这个青年汉子便不停地磕头。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草民刘初一,家住馆陶县城西八里刘庄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 “刘初一,你别着急,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爹真的是被人打死的,朕自会给你做主!” 刘初一一个乡村朴实的农民,在见到皇帝这样如同神仙般的人物,早已经乱了方寸,皇帝问话马上就把内心深处的真话吐露出来。 “俺爹不是被打死的,是因为官兵把俺们村的地给封了,不让俺们下地干活,俺爹一着急急死了!” 刘初一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一片哗然,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说是被官兵给打死的吗? 人群中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朱瞻基知道这是百姓心理产生了落差,本以为是官兵凶残伤人,结果却变成了气急攻心自己死的。 “刘初一,你是个诚实的人,诚实的人应该有好运气,你爹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官府而死,朕就让官府赔你家两万钱。一部分用来你爹的后事,剩余的钱你也能补贴家用,你看如何呀?” 刘初一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赔给他家钱,这可是皇帝啊!那是真龙天子,竟然会给小民赔钱! “谢皇帝大老爷赏赐,草民给您磕头了!” “不是赏赐,是赔偿!同时也是奖励你诚实做人。”说着朱瞻基又问刘初一道:“是谁让你说你爹是被官兵打死的?” “草民看见俺爹突然倒地,已经慌了神,俺们族长就说让俺把俺爹抬到县衙跟官府要说法。在来县衙的路上又来好些大官人,他们让俺说俺爹是被官兵打死的,不这样说官府就不会给俺一个说法。他们还说会全力帮助俺跟官府讨个说法,为俺讨回公道!” “你现在看看那些人还在不在了?” 刘初一茫然的回头向人群中瞅了瞅,那些让他向官府讨说法的人,一个都不见了,他就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被人当成枪使了。 “草民上了那些人的当了,他们就没想帮俺!” “你现在明白也不晚,朝廷推行新政本意是为了减轻你这样的小民的负担,结果你们却被有地的大户蛊惑反对新政,朕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皇大老爷说的可是真的?” “朕是皇帝,你们民间不是说皇帝金口玉言吗?朕问你,你家几口人,有几亩地?” “草民家里本来是五口人,有两个姐姐已经出嫁,草民家贫还没有成亲,家里并没有地,佃租了族长家十亩地。如今俺爹没了,只剩下草民与老娘相依为命!” “现在你家需要负担多少赋税?” “俺家之前本来是有五亩地的,后来俺娘生病,没钱看病,便将土地卖给了族长。不过只卖了田骨,这地还是俺家种着,五亩地连给族长家的租子至少要交出去六七成收成。 除了田赋之外,俺家俺和俺爹俺娘都是成丁,还要缴纳人头税,一年下来田亩收成还不够交租税的,还需要打短工挖野菜补贴家用!” 朱瞻基看着围观的老百姓问道:“你们中间有多少人家是同刘初一家情况是差不多的,除了交给大户的租子,连税都交不起的?” 围观的百姓不少人都举起了手,即使没举手的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家的情况,朱瞻基看着这些举手的百姓,指着他们说道:“人家士绅大户反对新政是因为新政是向他们开刀,让士绅大户交税。他们本来是可以少交税,甚至能够偷逃掉赋税的,现在一旦新政施行,他们就没法继续偷税漏税,就会受到损失。 而你们现在的赋税负担这么重,施行新政之后,你们的负担都会普遍减少,朕不知道你们为何反对,难道你们不想减轻负担?” 孙子才不想减轻负担呢,真要能减轻负担,谁不愿意啊! “新政真的能让我等草民少缴税吗?”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朕保证新政施行之后,老百姓的负担都会降下来,大户人家的负担都会加大,就拿刘初一家来说,他家现在等于是没有土地,那么他一文钱的赋税都不用交,只需要每年服徭役十五天,而且不会出馆陶县。 当然这要等到丈量完土地,所有老百姓的土地地契都更换完毕才行,现在朝廷也不确定谁家有地没地,到底有多少地。 这就是丈量土地的目的,土地量完之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别人有抢不走,朕不知道你们紧张什么? 你们就知道听那些大户蛊惑,却不想想,大户若是没有好处,为何要蛊惑你们,在家里喝茶玩小妾多好!” 皇帝的一句玩小妾,把老百姓逗乐了,他们没想到皇帝也是会开玩笑的。仔细一想皇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士绅大户没有好处他们张罗着煽动反对这事干什么。 皇帝这么一说,老百姓终于明白了,这是士绅大户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用老百姓为他们谋取利益呢!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丈量土地(八) 就在朱瞻基跟老百姓讲新政对普通百姓的好处的时候,张长德带着一众同窗赶了过来,一见皇帝立刻跪倒在地,磕头道:“臣无能辜负了陛下的重托,累得陛下还要亲自下场替臣善后,臣羞愧难当,请陛下赐臣一死,以儆效尤!” 朱瞻基看着跪在地上的张长德,平常总是嬉皮笑脸模样的小子,现在跪在地上一副求死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钻牛角尖了,这是觉得自己办砸了差事,觉得对不住他这个皇帝的期望。 “范安!” “奴婢在!”毫无存在感的范安在皇帝身后答应了一声。 “拿朕的马鞭来!” “是!” 一根系着明黄丝绦的马鞭递到了皇帝的手中,皇帝在手中掂了掂了,冷不丁一鞭子就抽到了张长德的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张长德后背的衣服便开了花,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单薄,这一鞭子下去,后背顿时就是一片红肿。 “朕费这么大的功夫培养你们,就是让你去死的?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一遇到挫折就灰心丧气,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围观的老百姓没想到皇帝会动手打人,而且还是一个官员,平时能在县衙大堂上看知县大老爷打人板子就已经够吹牛一阵子了,这看皇帝打人岂不是能吹一辈子! 张长德本就是一个非常聪慧之人,由于年轻经验不足,才会在刘庄栽了跟头,让心气极高的张长德受到了打击,一时间想不开,钻进了死胡同。 现在被皇帝一鞭子抽的不仅仅是身上疼,心里更疼,皇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极大的刺激了张长德的心。 他能感受到皇帝这是拿他当子侄看待,对他执行的也是家法。他顾不上背后的疼痛,挺直了身子大声说道:“陛下教训的对,是臣太过脆弱,禁不起风雨,请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刘庄的错误臣绝对不会再犯第二回。” “好!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今天朕对你用了重锤,希望你能记住这一鞭子,时刻能鞭策着你前进。” “请陛下放心,臣这辈子就是陛下的忠犬,陛下剑锋所指就是臣效命的疆场!” “行了,少在朕这耍嘴皮子,起来吧!带着你的工作组赶紧给朕干活去!” “臣这就走,陛下!那马鞭都沾了臣的血,您拿着晦气,就送给臣吧!”站起来的张长德马上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哼!你们这些学生,也就你敢在朕这里嬉皮笑脸,拿着继续给朕惹麻烦!” “谢陛下赏赐!”张长德捧着皇帝的马鞭屁颠屁颠的走了。 老百姓看到这个挨了打的官员竟然这么高兴,都觉得这当官的脑子都有毛病,怎么还喜欢挨揍呢! 本来被士绅大户蛊惑起的勇气,在刘初一被皇帝说服之后也消散的无影无踪。忽然想起皇帝刚才只说了无地的百姓不用交税,那有地的百姓呢? “有地的怎么收税啊?” “有地的按照田亩定级,向朝廷交税二十税一,向地方官府交税十税一,合起来就是土地收成的一成半是需要纳税的,除此之外你们不用再缴纳任何的田亩赋税。 当然你若是做买卖,那还要再缴纳商税,这不是今天的问题,你们想要知道可以到以后成立的工商管理所询问。” “那要是官差非要我等草民多缴税,我等草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怎么斗得过官差?” “朕给你们一个权力,谁若是在这两项赋税之外,额外多收赋税,你们可以就地将这些官差抓住,扭送到各县的东厂衙门。” 百姓听完皇帝的话,一片叫好之声,有地的百姓更是心潮澎湃,一年只用交一成半的赋税,其余的全是自己的,这样的好事孙子才不愿意。 老百姓纷纷表示欢迎朝廷施行新政,一场因为意外死亡引发的群体事件,在皇帝的直接干预下,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皇帝不但通过抚恤摆平了死难者家属,而且借着百姓聚集,宣讲了新政的好处。 也许别的人说话,老百姓可能还会觉得不靠谱,是不是在糊弄他们。可是这话是从皇帝的口中说出,那可是金口玉言的皇帝,怎么可能有假。 皇帝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士绅的耳中,听到有人敢多加赋税,就让百姓将其扭送到东厂,士绅们不寒而栗。 年龄大的士绅可是还对洪武朝有些印象的,那个时代老百姓可是能够将贪官抓起来扭送京城的。这宣德小儿也要行洪武暴政吗? 馆陶士绅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一旦官府追究责任,一个煽动百姓聚众闹事,激起民变的罪名少不了。甚至若是官府心黑一些扣上一个阴谋造反的帽子,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该来的终究会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不抓几个担责之人,根本就说不过去。首先被抓的就是刘庄的族长,也是刘庄的里正。刘庄的百姓现在没有愿意支持族长关闭城门对抗官兵,锦衣卫校尉轻而易举便进了刘庄,围住了族长家的宅子。 接下来锦衣卫、东厂分头行动,按照情报挨个抓捕馆陶士绅,这些士绅抵死不认罪,可是在百姓指认出他们派出来蛊惑百姓的家人后,只能低下头不敢再硬顶下去。 这些人要按照什么罪名审判,可以说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就是思虑不周,误听谗言,顶多也就判个罚款处罚。往大了说那就是蛊惑人心,阴谋造反,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这也是《大明律》不够精准的原因,朱瞻基觉得等到土地改革完成之后。一定聚拢一批钻研法学之人,重新修订《大明律》。 还有一个人也要处理,那就是馆陶知县,正是这位知县老爷的不作为,才使得事情闹大。 朱瞻基不管你内心是否反对新政,只要你坐在这把椅子上,你就是朝廷官员,治下出了问题就躲在衙门里,坐看百姓闹事。 这样的官说简单点儿就是惰政,说复杂点儿,百姓闹事八成背后还有他在煽风点火。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丈量土地(九) 先前因为要安抚群情激愤的百姓,没有时间搭理这位馆陶知县,现在老百姓已经散去,朱瞻基在县衙二堂命人把软成一滩泥的馆陶知县提了进来。 这位知县老爷被架进门,便瘫倒在地,不断的叩首求饶。 朱瞻基心中悲哀,大明科举制度怎么就选出这样的官员,读书人的气节去了哪里? “你不断求饶,请问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罪臣治下不严,酿成民变,惊动圣驾罪该万死!” “激起民变的是土地工作组,与你何干?” 馆陶知县激灵一下,对啊!激起民变的是推行新政的土地工作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那臣是有罪呢,还是无罪?” 朱瞻基差点没气乐了,这是耍无赖了。 “你有没有罪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朕来提醒,你今天就问问你,朝廷派你来馆陶任一方知县,你的职责是什么?” “臣来馆陶是为陛下牧守一方,教化百姓,劝课农桑,征收赋税。” “你可完成了其中一项?你除了在衙门里听三班六房给你汇报之外,便是坐在衙门里喝茶聊天。可知道治下百姓生活如何,土地兼并问题有多严重?” 知县低头不敢做声,这几项他没有一项做好,教化百姓却让百姓差点把衙门掀了,劝课农桑却让治下百姓失地流浪,征收赋税更是一年比一年少。 可是知县感觉自己很冤枉,这天下的官儿不都是如此吗,为何偏偏揪着自个儿不放。 “陛下!天下官员都是如此,非臣一人如此!” “就是因为天下官员都是如此,朕才要变法图新,你这样的官员若不改变,一个惰政的罪名少不了。 你知道你最该死的地方在哪里吗?” “臣不知!” “百姓在县衙门前聚集讨要说法,你可有出面安抚,可有想对策解决问题,能不能做好是能力问题,愿不愿意做事是态度问题。” 大明朝的官员大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美其名曰无为而治,其实就是不愿意担责任。 他们费尽心血考中进士是为了做官的,而不是为了做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做官是为了得到权力,享受富贵,做事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施展胸中抱负。 馆陶县令一听皇帝提到百姓聚集县衙之事,知道自己没救了,出现这样聚集性的事件,官员本就应该第一时间出面安抚人心,可是外面百姓群情激愤,他那时候哪里敢出去。 若是出去被百姓一拥而上打死了,可上哪说理去。当缩头乌龟总比没命强多了,事后向上打点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谁能想到,皇帝陛下会亲自出面,他只能自认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臣有罪!但臣不服,这样百姓闹事是由新政土地工作组引起,若是追究责任,他们的责任才是最大,臣不过是被殃及池鱼。”自知自己已经无法幸免的馆陶知县,一改刚才的软蛋形象,竟然硬气起来。 “你不服什么?” “天下官员都是如此,陛下能杀的完吗?太祖杀人够多吧,最后还不是要用我等读书人,这天下离了我等读书人,陛下能坐的稳皇位吗?”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看到那些土地工作组的从九品工作人员了没有,那是朕花了几个月时间培养出来的,他们随时能够顶替你们的位置,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 馆陶知县冷笑一声道:“几个月?陛下怎么不找几十个文盲培养,为何要找读过书的,他们读了我名教的书,就是我名教弟子,谁也改变不了!” “你不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朕对孔夫子也是万般敬仰,朕厌恶的是你们这些至圣先师的不肖徒子徒孙。你们哪一点比得上孔夫子万一,君子六艺你会几样?你也配称孔夫子弟子!” 如今大明的科举只重八股,读书人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钻研八股上,哪有精力去钻研什么君子六艺,这帮子进士官大多数不过是高智商的书呆子罢了。 进入官场才发现自己狗屁不是,被小吏略施手段就拖下水,从此贪官污吏互相勾结,一起挖大明的墙角。 馆陶知县从来就想过,有人会对他这个堂堂的三甲同进士说他不配做圣人门徒,一时间羞愤难当,大声抗议道:“士可杀不可辱,陛下要杀臣便杀,何必羞辱微臣!” “你还知道廉耻二字,朕还以为你早已忘了脸为何物,要不要给你说说你上任馆陶知县贪了多少银钱吗?” 馆陶知县脑子‘嗡’的一声,一直侥幸的心如坠冰窟。皇帝终于还是提起了贪腐之事,读了那么的圣人之道,眼睛却还是看不得黄白之物,他已经不敢狡辩。 皇帝既然敢说出来,就证明掌握了十足的证据。还不如光棍一点儿,俯首认罪。 “陛下!臣罪该万死!” 朱瞻基真是对这个馆陶知县彻底的无语了,自己若是真想杀他,用得着跟他说这么多的废话吗?这人比董怀礼差太多了。 这就是个贪婪无耻的书呆子,唯一的长处估计也就是会读书而已,本想着借着这个事件,将这人收到自己手里,没想到却是根本不堪大用。 朱瞻基命范安将这个知县的犯罪证据送到大理寺,并把人也一并押解到京城,等候三法司审理。 朱瞻基不想用自己的权威杀人,任何人的生死都必须经过三法司的抓捕、定罪以及审核。这种法制精神必须在他这个皇帝这里得到贯彻,一旦他带头破坏规则,后面的规则破坏就会如同塌方一般接踵而至。 至于那些士绅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朱瞻基大笔一挥就给这些人做了定性——图谋不轨!这些人也是一样被押往京城等候判决,不过有了皇帝的定性,三法司也不敢轻易的将这些士绅放掉。 眼下对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的抄家,抄没出的钱粮田产,正好可以用做新政的经费。同时馆陶的士绅被扫荡一空,极大的震慑了其他地方的士绅大户,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皇帝抄家问罪之人。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丈量土地(十) 东昌府三州十五县没有遭遇白莲教造反,体会不到被造反的百姓当做肥羊宰杀的痛楚。对于皇帝选择在临清州开始推行新政,都是非常的不满。 在新政推行的过程中,士绅大户都是极力的设置障碍,希望能逼迫皇帝收回成命,然而馆陶士绅的覆灭,让其他各县的士绅吓得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谁都没想到皇帝一出手就这么狠辣。 他们现在才意识到,手握兵权的皇帝无论什么时候都立于不败之地,顿时谁也不敢冒头,生怕皇帝把刀子砍向自己。 东昌府的土地丈量工作变得顺利起来,丈量土地的目的是重新编订鱼鳞册,所有没有地契的隐田全部清理了出来。居然清理出来一百万亩耕地,这些耕地都被士绅大户私藏。 一府之地就私藏这么多的土地,全国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还是大明立国不到百年呢,若是不加以限制,再过百年朝廷估计连一文钱赋税都甭想收上来。 朱瞻基其实并不反对土地兼并,但是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得交税。失地的百姓完全可以移民到海外,或者进城到工厂里做工。 不兼并土地,农民都留在土地上,怎么发展工业化。至于人口流失后,大户人家没有足够的人口耕种土地怎么办。那就要让他们想办法研究机械,用机械慢慢代替人力。 清查出的一百多万亩土地,被皇帝直接挂牌拍卖。只要你有钱,买多少亩都行。 以东昌府目前的土地价格,一亩地十贯钱,若是全部拍卖完毕至少都是一千万贯的收入。 整个东昌府的土地清丈工作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直到百姓夏粮都全部收完,就到了验证新政成果的时候了。 新成立的各个税务局全面接管了收税的工作,懂得大明运作机构的人,一听这个官署的名字,便知道这是一个皇家内廷机构。 不过税务局虽然是皇帝内廷机构,可是办公的却没有一个宦官。每个税务局的负责人都是原本的土地工作组成员,这些官员亲身经历了土地清丈工作,非常清楚各家的土地情况,谁都不敢蒙混过关。 老百姓都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官府来收税,结果各地的税务局发出公告,让老百姓自己到税务局交税。 为了以示公平,税务局向各个村子下发了公斗,所有交税的量具都用公斗为标准。 老百姓以为官府的公斗一定是大斗,就是为了想从老百姓手中多搜刮钱粮。可是用自家的斗跟公斗互相一量,发现竟然比自家的斗还稍微小一点儿。 在斗上官府没有占老百姓的便宜,可是还有什么淋斛踢斗,刮斛之类的盘剥手段没用呢。 税务局把征税的公告发到了各个村子里,所有百姓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完税,若是超出期限没有到税务局完税,每超过一天多收税赋总额百分之一的利息,若是超过一个月不交,每天加收赋税总额百分之二的利息。 老百姓见官府竟然不下乡收税,还让百姓自己送到税务局,有些心思活络的百姓,就想着不去交税。 老实本分的百姓则推着独轮车赶往县城去交税,刘二柱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刘庄人,跟刘初一还是没出五服的兄弟。 刘二柱家中有五亩田,在土地丈量中被定为中田,亩产定为一石半,每亩地需要缴纳二斗二升五合田税,五亩地就要缴纳一石又一斗二升五合。 刘二柱为了应付那些胥吏的盘剥手段,在家中量了一石半的粮食,推着独轮车前往税务局交税,让刘二柱没想到的是,税务局居然之事检查了一下粮食的干燥程度。发现粮食已经晾晒的非常干燥,便用公斗收了他一石一斗二升五合的税粮,多一点儿都没有收。 “新政仁义啊!”刘二柱感慨。 推着剩下来的粮食,刘二柱转身便去了皇家粮业新设在馆陶县的粮栈。因为这是税务局的官爷告诉他的,若是不愿意将粮食推回家,可以卖给皇家粮业,皇家粮业是皇帝陛下的产业,保证童叟无欺。 剩余的粮食刘二柱在皇家粮业卖了一百文,习惯了被盘剥的百姓,对于新政这样按照规定征税的官府,老百姓心里一下子就从心底接受了新政。 刘二柱怀里揣着一百文钱,觉得这钱跟白捡的差不多,正想着拿着这些钱给家里添置点儿什么的时候。 收粮的伙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对刘二柱说道:“老乡!是不是想买东西啊?” 刘二柱使劲儿点点头道:“想给浑家和孩儿买点儿东西!” 伙计向刘二柱伸出大拇指说道:“老乡!恁是个好男人,手里有钱就想着家里的人,从咱这个院子出门右转就是咱皇家粮业开的铺子,货物应有尽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刘二柱现在已经对沾了皇家两个字的地方有了莫名的信任,当时在县衙门口他亲眼看到了皇帝的英姿,那真是跟神仙一样! 而且皇帝陛下还给刘初一做了主,赔了钱,什么时候官府给老百姓赔过钱,皇帝陛下仁义啊! 冲着伙计作了个揖,说道:“那敢情好了,俺这就去看看!” 刘二柱进了皇家粮业的店铺,眼睛就花了,店铺里摆放着很多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对刘二柱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看上的都是实用的东西。 给自家浑家买了一块包头的绢帕,给家里的闺女买了扎头发的红头绳。狠了狠心又给孩子买了一点儿麦芽糖,转了个弯儿就看到了农具。 刘二柱就挪不动腿了,全是上好的钢铁农具,他是老庄稼把式,太清楚一件上好的农具对于体力的消耗会减轻多少。 眼下夏粮收完,要抓紧时间种下棉花、大豆等作物,下半年日子过得好坏全指望庄稼地里的收成。 看着摆放的耒耜锄镰,还有铁犁头,刘二柱的心就是一阵痒痒。摸摸自己怀里还剩下的几十文钱,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买不起这些农具。 正文 第四百章 本色与折色 刘二柱问明白农具的价钱,便带着给老婆孩子买的东西推着独轮车急匆匆的赶回家。 到家后把东西和剩余的铜钱交给浑家,他浑家是的标准的农村妇女,看到自家男人带回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孩子们却不会考虑什么叫后果,被爹爹一人一个麦芽糖塞到手里,尝到甜味儿的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孩子们最是容易满足。 刘二柱现在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辛苦却甘之如饴。 “当家的,这东西和是哪来的,咱就是本分百姓,可别惹上官司!” “放心吧!这是俺卖粮得来的,皇帝陛下的新政是真的对咱老百姓好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人瞪大了眼睛。 刘二柱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去交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说到他看到的那些农具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啊!”女人不由的念起了佛。 “呸!什么菩萨保佑,分明是皇帝保佑,没有皇帝的新政哪有我们今天有盼头的日子。” “当家的说的对,是奴家错了,咱家应该给皇帝供奉长生牌位!” “孩儿他娘说的对,做人要有良心,咱不能忘了皇帝陛下的恩德! 俺想再卖两石粮食,今年再苦上一年,去城里把那些农具买回来,有了好用的农具,来年俺再多佃租几亩地,也让咱得日子过得宽松一些。” “当家的,除了咱家那五亩地,咱还佃租了族长家的十亩地,四成的租子还要咱交赋税,你拼命干一年也剩不下几粒粮。 要奴家说,不如买五亩地,那样更划算。” “咱哪有钱买地啊!” “你今天去交税不知道,官府来人说要拍卖族长家的地。可以分期付款,官爷说这个分期付款就是把总地钱分摊到每一年中,每年我们只要还固定的一部分钱就行,不过官府要收一点儿利息。” “不会是官府放印子钱吧?” “怎么会?刚说完要感恩皇帝,你这会儿又不相信皇帝陛下了,官爷说每年只要一成利息,而且不利滚利,说这叫惠民贷款,由一个叫做皇家银行的衙门放贷。 不过有一个前提,必须要有资产抵押,官爷说这个资产就是指土地,有五亩地最多只能贷买五亩地的贷款。” “那要是没地呢?” “没地就不能买地,官府担心无地的人家没有还款能力,不过官府也给了没地的人出路。 可以选择出海移民,大明在海外有数不清的土地,人去了就给白送十亩地。不愿意出海移民的也可以选择到天津上海去做工,一天三十文钱。 而且官府还说女人也能做工,可以进纺织厂纺纱织布,一天也挣三十文钱。 当家的若是咱俩把地租出去,一起去做工,两个人一天就是六十文,就算我们一天花费二十文还能落下四十文呢,一年下来可就有十多贯。” “别想那没影儿的事,就算是去了一天能挣三十文,咱能保证天天有活干吗?不过这买地之事倒是可以考虑。 咱庄户人种地就有根本,其他的那都是浮财,不经用!” 女人见自家男人对出去做工不感兴趣,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说道:“进了一趟城,也没舍得在外面吃点儿东西,饿坏了吧,奴家给你做饭去!” 刘二柱的心理,代表了大明大多数百姓的心声,有道是人离乡贱,只要能活下去谁都不愿意背景离乡。 朱瞻基想要发展工业,当然不能任由百姓都守在土地上,随着人口增加,最后自爆而亡。 以后大明不但不抑制兼并,而且还鼓励兼并,只有让百姓失去土地,才能迫使百姓离开土地,进入城市,给工业发展提供劳动力。 同时要吸引农村百姓进城,就必须要有城乡差距,让老百姓明白进城做工要比在乡下种地有更多的收入,日子过的更好。 至于城市产生虹吸效应,大量的吸纳农村劳动力后,农村造成空心化,无人耕种田地的问题,那就让更先进的农业机械登场。 当然老百姓并不知道皇帝新政的目的,他们也不关心这些,老百姓最看重的就是眼前利益。 与老百姓感恩戴德相反的是士绅大户的咬牙切齿,重新编订鱼鳞册之后,每个人家里有多少地都是一目了然。 士绅大户再想偷逃赋税,就不可能了。可是这些大户哪一家没有个几千亩,甚至上万亩的土地,真要交税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有些人存着侥幸心理,还想贿赂税务局的官吏,结果无一例外,被以行贿罪送进了牢房。 不是税务局的官吏清廉如水,而是他们还不敢贪腐,鱼鳞册上有多少土地,那必须就要征收到多少赋税,谁家交了税,还是谁家没交税,在账册上都是一目了然。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吏们会慢慢摸索出一条生财之道,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法避免。朝廷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减少朝廷的损失。 整个夏粮征收结束后,经过税务局的盘点之后,发现在经过新政改革后,东昌府的夏粮税税收达到了一百二十万石,田税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很多。 这还只是一府之地的田税收入,不过相比于山东其他府,东昌府是仅次于济南府与兖州府的大府。即便如此,若是把整个山东全部施行新政之后,一季夏粮的田税至少能够达到五六百万石。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若是全部施行新政,光是夏粮就能征收到七千万石。这些粮食足够大明军队开销,东昌府的夏税报到皇帝这里,皇帝马上就发现若是全国都施行新政之后,一季粮税就足以够大明军队吃食。 那么秋税就不应该再征收粮食,而是应该改征折色银钱。大明以后所有的官吏将不再发放实物俸禄,而是全部改用银钱发放。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刺激官员的消费,官员领到俸禄,需要把银钱转化成粮食、衣服、美酒、菜肉,这些物资的消费就能带动一个地方的市场繁荣。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推进兖州 为了继续培养新政人员,在第一批学生走上各个岗位之后,皇帝开始面向整个东昌府,乃至济南府招募新政文吏。 有了第一批学生的示范效应,这一次报名的人更多,甚至最远都有滨州的学生前来临清州报名参加考核。 为了更好的把这第二批学生教好,朱瞻基将李昊与朱天岳等骨干抽调回来,帮着他一起对新学生进行考核。 这一批学生一共招募了将近二百人,分成了四个班级,他们将在临清突击培训半个月后,在土地工作组的带领下,进入兖州执行土地丈量修订任务。 兖州府在白莲教造反者的肆虐之下,已经是残破不堪,大部的县城都被反贼攻破,只剩下府城滋阳还在苦苦支撑。 保定侯孟瑛在进入兖州之后,停留在东阿一线,挡住了反贼有可能的西去之路,便不再前进,即使是兖州知府一遍遍的派遣使者请求孟瑛进军,帮助府城解围,孟瑛充耳不闻,每天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甚至还有闲心在小盐河上垂钓取乐,美其名曰敌情不明,不敢轻敌冒进。 本来白莲反贼发现朝廷大军进入山东,着实慌乱了一阵,可是看到大军停留在东阿一线踟蹰不前,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原来朝廷兵马也就那么回事,与那些官员大户一样贪生怕死。 兖州府城城高墙厚,打不动,那就分兵四处攻打县城集镇。一些灵醒的士绅大户,在反贼还没到之前,便把粮食等搬不走的物资,藏匿起来,只带着金银细软向北逃亡济南府。 不灵醒的或者善财难舍的大户则被反贼打破庄子,男人屠尽、女人被掳进军营供贼寇淫乐。普通的黔首百姓则被裹挟着一起杀向下一个目标,一时间兖州府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不对,是士绅大户的地域! 贫苦百姓反而成了反贼裹挟的人力资源,只要不是遇到大的战事,反而不会有什么伤亡。 大军在东阿一线一直待到了六月夏粮收获完成,整个兖州已经被白莲教反贼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座府城孤零零的矗立在泗水之畔。 反贼开始集中力量攻打府城,山东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刚刚经历了一场宗室叛乱,整个山东受到牵连的卫所全部被赶到了海外。然后朝廷还不断的从山东抽调卫所兵向外移民,就连封藩兖州的鲁王一系也在今年白莲起事之后,带着护卫离开了兖州。 可以说山东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如今的府城竟然只能依靠巡检司巡丁,衙役以及城中的青壮一同上城防守。 也就是反贼太菜,不然这样的城池在精锐军队的进攻下,一鼓作气就能攻下城墙。不过经过四处攻打县城锻炼的反贼,开始有了一定的攻城经验,不再是立个梯子就想着攀登城墙。 反贼开始学会了打造攻城器械,这样的反贼对兖州府城已经有了很大的威胁。不过反贼并没有攻打滋阳,而是裹挟着百姓杀奔济南府。 济南府是山东布政使司所在,若是济南陷落,不但朝廷没脸,就是朱瞻基的脸上也没有光彩。他让孟瑛缀在反贼的后面不进攻,是为了清理士绅,可不是为了自己丢人。 这个时候朝廷上下已经看出了皇帝的用心,山东的新政实施已经不可避免,再坚持下去,白莲反贼真的有可能会把整个山东的士绅都清理干净。 这就是定力的比拼,皇帝这边并不担心反贼能把大明怎么样,想剿灭随时都能够剿灭。可是士绅官员却不敢赌皇帝不会放弃救援济南,一旦济南失陷,所有山东布政使司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撑不下去的山东官员士绅,写了一封联名的求援奏疏,奏疏上除了求援之外还表示,山东上下完全支持皇帝在山东所推行的新政,一定全力配合新政的实施。 朱瞻基收到奏疏不为所动,现在还不到时候,山东六府之地皇帝实际掌控的只有一个东昌府,不说全部乱了,至少也要再把济南府让反贼搅和一遍。不然反贼覆灭,这些人又会跳出来生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来求援了,那就得表示一下,当即朱瞻基传旨给保定侯孟瑛,命他将整个兖州的反贼剿灭,收复兖州,为下一步兖州实行新政打好基础。 兖州的情况与东昌府大不相同,经过反贼的肆虐,要想稳定兖州局势,首先就要有大批的钱粮进行赈灾,被反贼裹挟走的百姓毕竟是少数,更多的百姓都躲进山林大泽中。 官府一边要赈济百姓,还要对兖州进行拉网式缴费,只有将山匪全部剿灭才能畅通商路,工商业才会有长足的发展。 正好东昌府的田税正好就近调拨给兖州,为兖州提供恢复的动力。 培训了半个月的新一期学生,在工作组的带领下跟在军队的后面进入了兖州。开始进入各个村庄,一些百姓在反贼离开后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家园。 可是家园已经被毁,地里的庄稼也被反贼收割,若是没有官府的赈济,即使没有人逼迫,大部分百姓也会成为流民。 这就是流寇的可恨之处,只知破坏不懂建设,白莲教也是如此,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政权建设。 百姓们仅有的粮食已经在逃亡的过程中消耗殆尽,现在只能靠着野菜充饥,若是官府不给提供种子,进行抢种幸存的百姓还会死掉一半。 工作组带着新一期的学生进入村庄第一件事就是煮粥赈灾,老百姓看到了官府赈灾的粥棚,原本已经麻木的眼神开始恢复了一点点的神采。 兖州是大府,有二十多个县,工作组这点儿人,若是全面铺开,一个人分两半都不够用,只能一个县一个县的推进。 端着碗打饭的老百姓没想到竟然喝到了浓稠的稠粥,平常他们在自己家都不敢喝这么稠的粥。 虽然是麦子粥,口感不好,但是吃了当饱啊!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农场 老百姓们没想到这一次赈灾的官员这么有良心,竟然用这么稠的粥赈灾,顿时生出了活下去的希望。 感觉到老百姓情绪的变化,工作组开始了新政的宣讲,同时表示官府会借给老百姓种子,帮助百姓恢复生产。 这样的条件,若是在太平年景,百姓们还有疑惑,官府给出这么好的条件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坑害百姓。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一无所有,官府还得花钱救济他们,他们能有什么可被官府图的。 百姓们面对花大力气赈济他们的新政工作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皇帝这是拿体己钱赈济他们,这让老百姓尤为感动。 本来因为反贼肆虐对朝廷升起的厌恶之心,又因为皇帝刷了一波名声纷纷盛赞明君在朝,殊不知让他们流离失所的正是皇帝的故意放纵。 对于工作组推行的新政,老百姓们谁都没有阻拦的理由,本就一无所有,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兖州的土地丈量工作进行的很快,基本上工作组一铺开,几天就能完成一个县的土地丈量。 一些躲进府城,侥幸逃过一劫的士绅返回家园,再想煽动百姓对抗新政,已经没有可能。 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接受工作组土地丈量,兖州由于反贼的肆虐,大量的大户被灭门,土地自然就成了无主之地。这些土地被工作组集中起来,用与东昌府同样的方法开始拍卖。 可是兖州与东昌府不同,东昌府并未遭遇兵祸,人口众多,富户也不少,自然能将清理出来的隐田吃下。兖州的富户已经十不存一,而且由于战争的原因户口减半,已经是人少地多的状况。 这种情况下,本地人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土地,朱瞻基又不希望外地来人购买,在没有打破宗族社会之前,贸然吸引外地人买地,很容易引起本地人与外地人的矛盾,如同广东那边一般土客矛盾尖锐,成了一大社会隐患。 大片的土地朱瞻基打算建成农场,进行大面积耕种,种地的人选也是现成的,那就是失地的百姓。 这些百姓租种地主家的地,一年到头也落不下多少粮食,若是把他们编入农场,尽量使用机械,减少人力消耗,能够最大可能的降低种植成本。 士绅地主在与农场争夺人力上,肯定不是农场的对手,就会倒逼着地主进行农业技术提升。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阿县成立了兖州第一农场。农场拥有耕地十万亩,招募一千户失地百姓为农场工人。不管旱涝按月给工人发放薪俸,每个工人月俸六百文。 农场还会为工人提供饭食,就是他们的女人、孩子也能在农场找到一些类似喂养牛羊等轻便的工作。 农场还为每一个农场工人家庭每人一亩自留地,这一亩地不用承担任何赋税,但只能耕种,不能买卖,土地产权属于农场。 不过农场青壮在农闲时必须接受军事训练,朝廷征兵时优先抽调农场青壮入伍当兵。 与此同时农场所产生的大量秸秆还能用于饲养牲畜,十万亩耕地至少要有两千头耕牛才能满足,农场耕种需要。 这样的农场,类似于古代的屯田,区别是农场不再是小农耕作,而是集约化经营。 大规模耕作的好处就是提高了工作效率,减少了人力使用,使得农场的收益大增。 农场刚成立的时候,面对农场的招工,失地的百姓其实更愿意佃租土地。无奈的是他们没有土地,官府就不给他们提供种子,地主倒是会给他们提供种子,可是他们知道借了地主种子,这辈子都还不清,一些家庭横下心在农场报了名。 在他们看来,老百姓种地,不是给自己家干活谁肯卖力气。种地时你糊弄地皮,庄稼就会糊弄你的肚皮,这么多人一起给公家种地,肯下力气才见鬼了。 可是当他们进了农场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一千人分工协作,每个人每天都有固定的任务,而且必须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同时还会有相应的奖惩措施,每个人耕种的土地都有登记,以山东的标准产量亩产一石半为准,不达标的处罚,超过标准线的奖励。秋收时谁的产量高,谁就会获得的奖励多。 而且农场使用了最新式的农具、机械,使得工人干起活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一个农场工人使着新式的农具感叹道:“要是他家有这么好用的家伙什儿,当年也不至于把田都混没了。” 他的搭档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看看这农具可都是纯钢的,这是咱能买得起的吗?” 先说话的工人尴尬一笑道:“你说这农场能挣钱吗?” “不好说!不过这农场有这么好农具,做起活来肯定是又快又好,你没发现吗?这农场翻耕的深度可比咱自己家翻的深,咱种了一辈子地,可是知道这翻耕越深,庄稼就长得越好。 这一点来说这农场今年的收成就错不了,而且这农场管事一看就是个懂庄稼的,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从哪学的种地?” “虽然人家在哪学的种地咱不知道,但是人家种地的本事可比咱这一辈子都种地的庄稼把式都精通,你说这让人羞不羞啊!” 让农场工人更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也不知道农场从哪里买来了一大批的鸭苗,就这么直接放进了田里,早晨放进去,傍晚安排人收回来,只在晚上多少投喂一点食物。 干这些活的人老弱妇孺都能胜任,虽然农场不会给工钱,但是只要干活的,一日三餐农场全包了。 工人们议论纷纷,这样养鸭子,鸭子能长大吗?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田地里投放了鸭子之后,整个农场的虫害几乎绝迹。 虽然鸭子食物不足,确实长得很慢,但是养这些鸭子投入的成本很少。等到秋收的时候,这些鸭子也基本上长大,农场将这些鸭子,一部分卖掉,一部分竟然分给了这些工人家庭,每家至少都分到了十只鸭子。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南尽北户 在浩瀚的大海上,一支在大明这个时代就是巨无霸存在的舰队正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借着岸边为参照物向前航行。 旗舰上一名身穿大红蟒袍,头戴巧士冠,腰中悬着宝剑,两脚分开站在甲板上,不住的打量着远处的海面,任凭海船如何摇晃都是纹丝不动。 这时一名水手来到此人身后单膝跪地行礼道:“王公公,桅杆上的瞭望手汇报,前方陆地消失了。” 王公公回过头来对水手说道:“知道了,沿着岸边航行,挑一处避风之地下锚,今夜就在这里过夜吧!” “是!卑职这就去传令!” “下锚之后,把侯公公请到咱家的船上!” “是!” 在傍晚的时候,舰队停靠在了一处天然的港湾之中,另一艘宝船上,监军侯显搭乘一艘小艇来到了王景弘的旗舰之上。 “王兄唤小弟有何吩咐?” “侯兄弟客气了,你我兄弟谈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咱家就是想找你聊两句!” “王兄好雅兴!” “雅兴谈不上,只是有些感触,咱家让人备一壶老酒,咱哥俩边喝边聊!” “好主意,天天豆芽菜面饼子,吃的小弟我这嘴里寡淡无味!” “在大海上航行就是如此,什么东西都要省着吃,不然一旦没有地方补给,整个船队弄不好都得饿死。” “王兄说的是,海上航行一切都要谨慎行事,这一次我们准备航行到什么地方?” “侯兄弟,不知你有没有主意到我们现在这里的情况?” “什么情况?” 王景弘指了指天上说道:“日头挂在北边!” “王兄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木骨都束出发,走了没多久,我们是不是就遇到了两片大陆夹着的一个海峡。 当时咱俩还在说这个大岛比咱大明的大琉球岛可大多了,咱们还上岛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岛上到处都是红树林和参天大树,你还说若是安排人在这里伐木,大明肯定能造出更大的海船。” “王兄说的不错,这次回去一定得跟陛下建议,调一卫军户来这个大岛垦殖驻扎。同时也将大明百姓移民过来一些,一边伐木,一边种地,不但能够为船厂提供船木,还能为我们航海提供一个补给基地。” “侯兄弟说的不错,咱家正有此意,这远海航行,补给非常重要,而且还要在这里建一座修船厂,用来修补破损的船只。” “是这个理,我们应该多设立一些补给基地,这些地方也是能为我们提供财富的,这基地一时半会儿还建不起来,王兄还没说什么时候发现这日头挂在北边的?” “这不我们穿过这片海峡之后,咱家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始还以为自己迷了方向,可是用罗盘测了方位之后发现方位并没有错。 随着我们的船队越来越向南航行,日头就越来越偏北,而且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盛夏时节,可是我们却越走越冷,昨天还赶上了一场小雪。” 侯显也反应过来了,可不他们从天津港出发的时候是宣德五年正月十八,一路南下装载货物移民,到了旧港之后郑和带领移民船队返回,他们则继续航行。 从旧港到木骨都束这段航线,他们已经走过几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过了木骨都束可就成了陌生的海域,大明舰队在这陌生的航线上利用海岸参照物与牵星术谨慎航行。 可是天上的星象大变,一直在北方天空指引着方向的紫薇星已经消失不见,在观测到新的星象定位之前,船队根本不敢放开速度前进。 只能靠着罗盘进行大致的方向定位,夜晚偏航之后,白天再利用太阳升起的方向定位找到海岸线的位置。 侯显突然惊呼道:“王兄!这古籍上记载的南尽北户看来是真的啊!” 王景弘被侯显的惊呼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道:“侯兄弟,什么事让你这么失态。” “王兄!古籍记载‘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这南尽北户谁都没见过,还以为是古人夸张的说法,今日才知是我等后人孤陋寡闻。” 王景弘这下明白了:“侯兄弟是说这地方的季节气候,跟我大明正好相反,大明是夏天这里就是冬天,大明房屋皆门户向南,这里的房屋应该都是门户向北!” “应该就是如此,这天下之大我大明不过占据一隅之地,现在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名不副实。”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大明以前汉人也从未到达过这里,我等有幸开历史之先河,未来青史必有你我二人之名字!” 侯显也很激动,正要说话,伺候王景弘的小宦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侯显打眼一看,托盘里一盘炒豆芽,一盘炒豆腐,还有一条叫不出名字的海鱼,最让人期待的是托盘上的一壶酒。 酒在航海的时候是绝对禁止的,海上航行随时都能遇到突发的恶劣天气,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不能因为一人的缺岗导致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只有停泊的时候才能给每个人定量的发放一点儿酒,连续几天几夜的航行,侯显早就吃干粮吃到反胃。现在看到酒顿时两眼发光,一把抄起酒壶,给王景弘与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向王景弘敬酒道:“王兄请!” 王景弘理解侯显,每次跟着出来到了旧港侯显便留在旧港负责货物的交易记录。这一次因为肩负着探索世界的任务,侯显也跟着船队一起出发,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航行,见了酒有这种反应一点儿都不奇怪。 王景弘端起酒杯道:“侯兄弟请!” 二人也不吃菜,滋溜一口一杯酒便下了肚,感受着烧刀子进入腹中的灼热感,侯显差点舒服的呻吟出来。 “真是舒坦啊!这辈子就没想过咱老侯会对一口酒如此的期待。”侯显由衷的感叹。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凿井 王景弘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多年,早已习惯了海上的生活,对于侯显的感叹颇为理解。举起酒杯说道:“老伙计!慢慢你就习惯了,现在咱家上了陆地反倒不习惯,听不见海浪声睡觉都不踏实。 没想到这昆仑洲着实不小,既然已经走到了昆仑洲的尽头,咱家想着明天横渡过去,看一看昆仑洲的对面是个什么光景?” 侯显也举起酒杯与王景弘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道:“好!蹈海踏浪,探索未知才是我辈航海人的前进方向!” 二人推杯换盏喝了一个尽兴,侯显被人扶回自己的座船,在海上航行有一个不容违反的规定,那就是所有高级将领不得在一条船上,以免发生意外,失去指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船队依次拔锚起航。沿着昆仑洲的海岸线向西航行,没走多久风向便发生了改变,强劲的西风吹的船帆哗啦啦作响。 眼看着风力越来越大,王景弘大声命令道:“发旗语,降半帆走‘之’字形,侧风航行!传令后面船只跟紧旗舰,咱家预感这风小不了!” 似乎老天听懂了王景弘的话,风力越来越大,天空中还夹杂着雪粒子,在狂风的作用下打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的一般疼痛。 水手们不得不用衣襟包住头脸,以抵挡风雪的侵袭,王景弘手扶着船舷像钉子一般站在甲板上,不错神的看着大海上的天气。 天色越来越暗,再不想办法停靠在避风港中,入夜之后整个船队都有倾覆的可能。 “发旗语传令!右满舵,目标正北,所有风帆全部放下到三分之一,借着侧风行驶!”王景弘大声向传令兵命令道。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船队在惊涛骇浪中开始缓慢的转向,偌大的宝船在风浪中如同一片树叶般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风帆下放的太低,能够借到的风很少,船队缓慢的向北行驶,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非常完美的港湾。 随着最后一艘船放下铁锚,王景弘开始清点此次遭遇风浪的损失,五千料以上的大船并无损失。不过一千料左右的粮船损失几艘,若是不能得到粮食补给,粮食的供应就会变得紧张起来。 忙碌了一个晚上,略微的休息了几个时辰,天便亮了,王景弘这才有时间打量这处港湾。这是一个非常开阔的港湾,港湾内海水平静,没有了外面的狂风巨浪。 为了尽快了解这片海域的水文,以及周边陆地上的情况,王景弘与侯显商议过后,暂时带领船队靠岸登陆,进行休整。并将船队搭载的海军陆战队放到陆地,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船队停靠的位置岸边是一片悬崖峭壁,这里根本无法登陆,想要登陆就必须寻找一个登陆点。 船队在港湾里一个小型的港湾(西蒙斯敦)中停靠下来,这一片港湾有一片开阔地,完全能够容纳舰队所有人登陆休整。 上岸之后,王景弘就发现这里气温很低,气候也很干燥,并没有大明沿海地区那么潮湿。陆地上几乎看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倒是食草的野兽不少,在看到人类登上岸边之后,惊慌失措的逃向远方。 侯显查看了一下这里的土壤环境,发现这里并不太适合耕作,不能耕作就意味着这里养不活太多的人。 不过在进港的时候倒是发现这里的鱼类很多,依靠打鱼也能生存下去。上岸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水源,没有干净的淡水资源,人类根本无法生存。 结果另人沮丧的是,整个开阔地都没有找到一条河流,这里就是一片死地,就算是挖井,这里靠近海岸,打出的井水也必定是咸水。 不过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地下的淡水资源,船上的净水已经不多,若是出去几天还找不到水,舰队就有可能面临断水的危险。 挖井对于大明来说那就是最简单的事,船上备有铁锹,甚至还有多套的农具。这些东西都是应对突发情况的备用物资,一般情况下基本用不上。 为了保证出水不是咸水,王景弘选择了离海岸二里之外的地方开始择地挖井。整个舰队五六千人分成两拨,一拨在附近山上采石,准备出水后用于砌井,防止塌方。另一拨人轮换着挖掘,一天时间便挖下两丈多深。 第二天继续挖掘,在挖到三丈多深的时候,还是没有出水的痕迹,这个深度在大明大多数地方已经能够挖掘出水。 王景弘有些着急上火,嘴上全是燎泡,五六千人一旦断水,后果就是灾难性的。难道这里地下没水吗? 士兵们觉得已经挖下去三丈多了,也不在乎多挖一丈,又坚持着挖下去,到了四丈左右的时候,士兵们惊喜的发现,土壤越来越潮湿,同时土壤中的砂石也越来越多,有经验的士兵明白这是已经接近了水源。 为了安全起见,王景弘下令停止继续向下挖掘,一旦出现泉涌,水位很快就会上升到一个高度。被水一泡没有经过石砌的井壁非常容易塌方,必须先将井底的井壁用石头砌起来。 第三天砌好井壁的水井终于出水,井水很快上升到距离井口三尺多高的位置,成年人俯下身子用水瓢都能将水舀上来。 一个心急的士兵不等井水澄清,便迫不及待地抄起葫芦瓢趴下去舀了一瓢,咕嘟嘟的灌进嘴里。 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士兵的表情,士兵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味什么,看起来难受极了。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没有一个敢张口去问,也没有敢去尝一口打出来的井水,生怕大家伙费了几天的劲儿,得到一个最不愿意得到的结果。 士兵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睁开眼发现他的四周围了一圈人,包括王景弘在内,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士兵一激灵,是不是自己抢先喝水,得罪了长官。 一想到有可能得罪了长官,士兵吓得直接跪在地上问道:“王公公!为何大家都盯着我看?” “水怎么样?” “甜!” 一个字顿时将众人心头的大石搬开,人群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继续前行 解决了饮水问题,就意味着这个地方还是能够生存下去,不过一口井供应五六千人肯定是不够用的。 紧接着又不远处打了第二口井,有了第一口井的经验,第二口井的进展更加顺利。两口井暂时解决了舰队的饮水问题,接下来陆战队的官兵在附近草原组织了一场狩猎,收获了不少羚羊。 这让在船上不是干粮就是豆芽的舰队上下,好好的吃了一顿烤羊肉大餐。王景弘与侯显坐在一起,两人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于与士兵们争夺羊肉,自有亲兵随侍为他们取来羊身上最美味的地方。 两人吃了几口羊肉,喝了一杯酒王景弘指着这片地方说道:“这是一块战略要地,我大明需要将这里牢牢占据。虽然咱家不知道再往西走是什么样子,不过相比离陛下所提的那极西之国已经不远了。” “王兄是说我们应该在这里如在木骨都束一般,设立一个补给基地,并且向外扩张,让这里逐渐成为我大明的海外领地。” “不仅如此,这里还要建设成我们对极西之地用兵的前进基地。接下来咱哥俩得分个工,侯兄弟留在这里建设基地,虽然我们登陆这几天还没发现当地的土人,但是不可不防,不知这里的土人是否与木骨都束的土人一般肤如黑炭。 土人多无智,不识天朝威严,若是土人敢于前来挑衅,一定要迎头痛击。只有将这些土人打痛了,他们才会好好跟我们相处。” “咱家留下来没有问题,王兄还要打算向西走吗?” 王景弘点点头道:“不走一遭,咱家这心里就像缺点儿什么似的,陛下还给了咱们一个任务,那就是寻找极西之地的绵羊。陛下说极西之地的绵羊更适合用来进行纺织,我们大明草原的蒙古羊,羊毛太粗了。” “王兄!你说陛下也没去过极西之地,怎么就知道这么多极西之地的事?” “大明皇宫有不少的蒙元的档案,而且蒙元还有不少的色目夷官,其中有一个叫做马可·波罗的西夷,留下了不少的西方传说,想必皇帝陛下就是从这些档案中查到的资料吧!” 侯显认可了王景弘的话,问道:“王兄打算带多少人走?” “咱家给侯兄弟留十艘战船,一千陆战兵,其余的人马舰队咱家都带走。咱家走后,侯兄弟安排船只将这一片港湾好好勘察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陆上也要沿着海岸线向北探索,一方面通过狩猎进行补给,另一方面也要寻找河流,以方便未来的耕种,种地没有水那是根本不行的。 同时也要考察这里的气候,雨水的情况,现在这里是冬天,等到天气转暖就要进行种植。我们的船上有各种备用的种子,每样都种植一些,看看这里更适合种植什么? 同时将小船改造成渔船,进行捕鱼,这里的鱼简直多的让人伸手一抄都能抓到一条。粮食咱家大部分都要带走,你们可能就要过一段吃鱼、吃肉的苦日子了!” 侯显郑重的点点头道:“王兄放心,咱家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若是能够俘虏一些土人,咱家就选择一个位置进行筑城,没有城池的守护将来百姓移民过来也没有安全感。” 两人边吃边聊,便将以后的分工完成,侯显明白王景弘是不希望两个人都去冒险,万一一个人回不来,还能有一个人回去报信。 侯显没有跟王景弘争航海的差事,论航海本事他知道自己跟王景弘这样的老海狗根本没法比,留在这里做后勤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王景弘与侯显在港湾基地洒泪分别,王景弘登上旗舰率先升帆起航,在风力的作用下,旗舰缓缓掉转船头,一路向南出了港湾,船队开始转向向西航行。 今天的天气还算是不错,虽然风还是很大,却不像那天遇到的大风浪那样惊涛骇浪。 阳光晴好,船队沿着黑色的海岸线向西航行,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王景弘发现前方海天一色,已经看不到北边的陆地。 王景弘反应过来,这是绕过了昆仑洲大陆,顿时一阵狂喜。哈哈大笑着拍打船舷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船队转向向北,继续贴着海岸线航行,咱家倒要看看这极西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海军官兵也发现了陆地的变化,齐声发出惊喜的呼声。能够绕过昆仑州,其意义不仅仅是一次航海的胜利,更是地理大发现的开始。更是证明了所有的海洋都是想通的这一理论,人们对于海洋的直观认识就是,既然是水那就是所有的水系最终的归宿点都是大海,而所有的大海又应该是想通的。 船队一路北行,一路上大多都是西南风向,船只顺风航行的速度很快。以每个时辰六十里的速度昼夜不停的航行,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向北航行了两千多里。 瞭望手发现了岸边有一条河流入海,这说明这里已经应该有一条大河。消息汇报到王景弘这里,王景弘下达向河口停靠的命令。 船队靠向岸边,看到一条宽度大概有好几里的大河。按照在大明的经验,凡是河流入海的地方大都是被河流冲积的平原,土地肥沃,水草丰美。 然而现实却浇了众人一盆冷水,河流两岸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除了河流两岸,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沙地,零星的长着一些耐旱的植物。 王景弘看着这里的土地与环境,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占据的价值,在河口为船只补充了淡水之后,船队继续向北航行。 从河口继续向北航行,一路上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河流入海口,沿途的海岸大多是沙漠,王景弘明白了,这里的气候普遍干旱,应该类似于大明西北戈壁地区。 一路继续北上,大概走了七八天的时间,又一条大河的河口出现到船队的眼前。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葡萄牙 王景弘站在船舷上看着河口波澜壮阔的场面,不由感慨:“没想到这异域之地竟然有如此壮阔的大河,就连大明的黄河、长江也没有如此大的水量!” 身边的亲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河,接着王景弘的话说道:“公公所言甚是,这河得有多宽啊?” “已经有船去测量这河口的宽度,这里已经非常炎热,正午时日头下基本上都没有影子,说明我们又到了天下的中间位置,从这里在往北走估计又能看到紫微星了。” 亲兵也是航海多年的老海狗,自然明白王景弘话中的意思,这个发现意味着船队再往北走,距离大明会越来越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去探路的船只返回,经过大致的测量,这个河口最宽处竟然达到了四十里,简直跟湖海没有什么区别。 明人判断是不是河流的依据就是尝一尝水的味道,若是淡水就证明是河流,若是咸水那就证明是海。 探路之人汇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河流南岸有一个聚居的土人部落,这些土人对突然闯入他们领地的明人展示友好的态度。 虽然双方的语言不通,并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善意的微笑在人类的社会是想通的,土人感受到了明人没有敌意,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明人用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大明的特产与土人交换物资。土人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精致的布匹和物品,纷纷两眼放光,拿出他们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与明人交换。 很快在大河南岸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交易市场,土人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大明没有任何用处,对于大明来说,土人的黄金、粮食,以及一些亮晶晶的石头才是大明最需要的货物。 经过双方不断的磨合之后,土人终于知道了明人需要什么,一场与土人的交易正式展开。 土人已经学会了冶炼金属,并且形成了华夏部落文明时代的农耕社会,生存上已经脱离了采集狩猎的生活,开始注重耕种土地获得粮食。 不过土人的耕作方式落后,并没有多少多余的物资用于交换物资,在河口连续交易了三天之后,土人的购买力已经放空,船队也获得充足的补给。 这一次补给是船队从木骨都束出发以后,获得的最大规模的一次补给。这一次的补给,最少能够让船队粮食坚持两个月的时间。 这让王景弘有了更大的底气,继续向北航行。从大河河口出发,一路向北,陆地上的土人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 大明的丝绸、瓷器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使得船队非常容易获得补给,而且王景弘发现,越往北走,土人的肤色越浅,从黑的油亮过渡到了有些栗色的黑。 绕过后世的几内亚湾,在一个月后,船队抵达了一座港口城市,这座城市的居民肤色惨白,头发倒是黑色的。 当地人称他们的城市叫做lisboa(葡萄牙首都),船队靠近港口的时候,被一队明显与大明船只风格不同的小船拦截。 看到这队拦截的船队,王景弘瞳孔收缩,凭着直觉他便知道这是一支精锐的海军,虽然船只不大,但是其配合之默契,行动之迅速,都是王景弘在大明之外看到的训练最精良的士兵。 不用王景弘吩咐,海军官兵就已经摆出了防御模式,对方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只,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景弘虽然不怕眼前的这点海军军队,只要大明海军想打,很快就能覆灭这支军队,但是很明显这只是这个国家的一支巡逻军队,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展示出来。 为了表示大明没有敌意,王景弘命人给拦截的军队送去一套瓷器茶具。一个瓷壶配着四个茶碗,这样的瓷器在大明价钱不会超过一百文钱,可是这样一套瓷器交到拦截的军队手中,顿时让军队沸腾了。 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china这种商品,可是这样精美的china只在宫廷和上层社会流传,谁的家中有一套瓷器的餐具,那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手里捧着这套瓷器,里斯本港口巡逻队长官如同捧着天下至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坏了。军官名叫安东尼奥,出身一个小贵族家庭,是家中的次子,他这样的次子在家族中没有继承权,只能凭借家族的影响力,在军队里谋求一份职业。 安东尼奥很想将这套瓷器据为己有,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敢这么做,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瓷器送去王宫,葡萄牙如今的国王若昂一世已经垂垂老矣,不过作为葡萄牙殖民事业的奠基者,这个老人被葡萄牙人尊为大帝。 从而让注重传承的葡萄牙人淡忘了他私生子的身份,是他让葡萄牙成为了当时时世界上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强国。 当安东尼奥将瓷器送进王宫,并且禀报了有异教徒船队来到了里斯本。老国王不改年轻时期的锐利,听完禀报马上就敏感的认识到这是葡萄牙王国的一个机遇到了。 若是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葡萄牙王国有可能会成为整个欧罗巴最伟大的国家。若昂一世马上召集重臣商议接下来该怎么与远道而来的异教徒打交道。 当瓷器在众臣中间传阅一遍后,若昂一世问道:“亲爱的大臣们,你们怎么看这支远道而来的异教徒船队?” 一个大臣看到瓷器的第一眼,就露出了贪婪的目光,他大声说道:“国王陛下!我们应该调集重兵将这支异教徒船队抓住,夺下他们的货物,有了这一批来自遥远地方的货物,我们葡萄牙王国的国力肯定能上升一大截!” 国王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个大臣,继续向其他大臣问道:“你们怎么看?” 这时他的一个儿子出面说道:“尊敬的父王,我反对刚才大臣的建议,我们都不清楚这支船队来自哪里,他们的瓷器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就贸然与其为敌,后患无穷啊!” 老国王点点头道:“我亲爱的亨利说的没错,我们首先要知道他们来我葡萄牙的目的是什么?然后才能确定下一步干什么! 既然亨利认为应该先与这支异教徒船队接触,那么这个接触的任务就交给亨利如何?” “儿臣领命,一定会与前来我葡萄牙的船队进行深度的接触,了解他们的目的!” 亨利王子领受了国王的命令,带着卫队来到海港,在海港外停泊等待的大明舰队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些将领开始鼓噪要炮轰这座港口,让这些藐视天朝的夷人知道什么是天朝威严。 王景弘压下了众将动武的请命,他们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千人,如何能够击败一个防守严密的国家,还是等等看这个夷人国家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说法。 若是对方想动武,王景弘也不惧怕,他相信即使是不能登陆陆地,在海上大明还没有惧怕过谁,不过这西夷的船只倒是有很多可取之处,要是能够买一艘回去给船厂研究,说不定大明的造船水平还能提高。 正在大明海军失去耐性的时候,亨利王子搭乘着葡萄牙海军的船只靠上了大明舰队,双方语言不通,接触的时候都是一点点的试探,生怕某一个动作引起对方的误会。 在双方的联络人员连比划带猜的让王景弘与亨利王子见了面,微笑是世界上最通用的表情,不管什么名族,发自内心的微笑都会让人放松敌意。 亨利王子用一箱子金币与银币让王景弘明白了对方是想跟自己交易,王景弘命人取来大明货物的样品。 船队中不仅仅有来自大明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等让全世界都欢迎的货物,更有南洋得到的丁香、豆蔻、肉桂等香料。 这些货物的样品拿出来后,顿时让亨利王子两眼放光,这更让他坚定了与对方友好交往的想法。人家能够大老远来到里斯本,就说明人家有来到这里的实力。打劫除了是一锤子买卖之外,更是会彻底的得罪这个陌生国度到来的使者。 想要进一步发展关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双方的语言沟通问题,为了能够与大明签署长期的贸易条约。 亨利王子热情的邀约王景弘在葡萄牙住上一段时间,为此亨利王子将大明舰队安置在卡斯凯什湾的卡思凯什小镇上。 双方开始了互相学习对方语言,最先学习的就是货物的称呼,比如说大明的瓷器,葡萄牙语又该怎么发音? 通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有语言天赋的人开始深入的学习对方的语言。在卡斯凯什小镇上足足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双方互派的语言学习小组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对话。 双方的第一次贸易谈判正式开始,这段时间里亨利王子已经知道了这支船队是来自遥远的中国,马可·波罗口述的《马可·波罗游记》,现在正在欧洲广泛流传,所有的欧洲人都向往到马可·波罗所说的那个如天堂一般的国度。 现在没想到这个传说的国度的船队竟然来到了里斯本,这不是上帝在保佑葡萄牙吗? 亨利将中国人来访的消息禀报给父亲若昂一世,老国王衰老的身体仿佛又散发出了活力。老国王叮嘱亨利王子,一定要与中国人签署独家购买协议,葡萄牙是中国唯一的商业伙伴,也必须是唯一的商业伙伴,这个协议必须是排他性的。 亨利王子皱紧了眉头,父亲的要求恐怕很难达到,虽然他没有去过中国,可是看中国那么大的海船,想必一定是东方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甚至比奥斯曼帝国还要强大。 让这样的一个强国签署这样一份独家商业合同,葡萄牙有什么能够满足中国的好处吗? 王景弘与亨利王子各自代表大明与葡萄牙开始进行谈判,首先王景弘向亨利王子为大明船队安排驻扎地表示感谢,并承诺大明是带着和平与友谊来到这里,愿意与葡萄牙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 亨利王子表示中国船队,以及王将军(因为亨利王子不知道太监这个词该怎么用葡萄牙语表示,因为王景弘带兵而来,便用将军称呼,不过王景弘也完全可以称作将军)来到葡萄牙,就是葡萄牙最尊贵的客人,为客人安排食宿是主人的职责。 双方场面话说完,就进入了正式的谈判当中,做为大明的代表,王景弘提出希望采购细毛绵羊。 这个要求一出,亨利王子就惊呆了,细毛绵羊乃是卡斯蒂利亚的国宝级绵羊,是坚决禁止出口的。就算是葡萄牙与卡斯蒂利亚是邻国,也不可能从卡斯蒂利亚弄到细毛绵羊。 这中国人不远万里,竟然是为了卡斯蒂利亚的细毛绵羊,这可难为住了亨利王子,他又不敢说葡萄牙没有细毛绵羊,这绵羊是葡萄牙的邻国卡斯蒂利亚所有。 亨利王子表示细毛绵羊是葡萄牙王国最具经济实力的绵羊,是葡萄牙王国不允许出口的商品。 王景弘皱眉冷哼道:“恩里克王子,连只绵羊都不愿意拿出来交易,不知道贵国能拿出什么拿的出手的商品与我国交易?” “我葡萄牙王国有充足的金币、银币、有精美的纺织物,尤其是呢绒布匹更是我葡萄牙的经典布匹(亨利在吹牛),在葡萄牙贵国能够选择到任何一种商品。只有贵国想不到,没有我国做不到!” “你说的这些,在我大明都不缺,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你妈这里购买,在我大明国内自己生产不好吗? 我们来到这极西之地,主要就是为了绵羊而来,若是亨利王子做不了主,不妨换一个做的了主的人前来与我们谈判!” 亨利王子见王景弘坚持,只好表示说:“尊敬的王将军,这件事鄙人不能做主,不如我们暂时休会,我去禀报国王,相信以国王陛下的睿智,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绵羊战争(一) 卡斯蒂利亚就是西班牙的前身,现在的西班牙还只是一个地理概念,由多个王国分别掌控着西班牙的领土。并且现在西班牙人还没有彻底的将摩尔人赶出西班牙的领土,可以说现在的西班牙每一个公国的实力都赶不上葡萄牙,但也相差不远。 尤其事卡斯蒂利亚王国更是整个西班牙地区最强大的地区,现在的卡斯蒂利亚国王是胡安二世。这个国王喜好文艺,性格比较软弱,不过他却生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儿,就是日后卡斯蒂利王国女王,正是她的努力奠定了西班牙统一的基础。 当亨利王子将大明的要求禀报给国王的时候,若昂一世很想直接给自己的这个女婿下个命令让他送来一些绵羊。 可是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西班牙绵羊是战略物资,是绝对不允许流出卡斯蒂利王国的领土。 就算是国王也不可能违反这一禁令,况且胡安二世是卡斯蒂利亚的国王,而不是葡萄牙王国的臣属,不可能为了葡萄牙的利益而损害卡斯蒂利亚的利益。 葡萄牙君臣陷入无奈之中,本来将中国的船队安置到陆地上,是有将中国的船只与人员分隔开的想法,可是中国军队非常谨慎,船只上始终保持着随着开船的人员。 而且登上陆地的军队也是相当的精锐,葡萄牙王国没有把握将这些中国军人留在陆地上,一个能将四千军队投送到这么远的地方的国家,其实力根本不是葡萄牙这样的小国可以比拟的。 双方的谈判因为绵羊问题陷入了僵局,王景弘不远万里的寻找前往西方的海路,除了开辟商业航线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细毛绵羊。 如今亨利王子百般推脱,对王景弘提出的采购绵羊的要求用各种手段拒绝,这让王景弘怀疑葡萄牙是否真的有细毛绵羊这种绵羊。 在几轮谈判过后,王景弘为了确认葡萄牙真的有细毛绵羊,变向亨利王子提出希望参观一下细毛绵羊。 亨利王子没想到王景弘会提出要参观绵羊,这让亨利王子措手不及,不能出售还能以细毛绵羊是葡萄牙的国宝来搪塞。 可是若是不让参观那可就没有诚意了,万般无奈的亨利王子只能吐露实情,这细毛绵羊并不属于葡萄牙王国,而是葡萄牙的邻国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国宝。 细毛绵羊的羊毛是毛呢布匹的重要原料,每一只绵羊都编有编号,禁止流出卡斯蒂利亚以外的地区。 王景弘总算明白这葡萄牙人的心理,又想独占与大明的贸易份额,又拿不出大明要求的细毛绵羊,只能用各种理由搪塞大明派来的使者。 “亨利王子,贸易问题对大明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明也需要在极西之地找一个盟友,能不能成为大明的盟友,就看贵国的表现了。” 现在亨利王子已经知道王景弘是阉人,也知道了在大明阉人是服务王室的,而且像大明这样的大帝国,阉人的权力非常的大,甚至比政府的官员还要大。 这个阉人明显是中国皇帝的亲信,完全能够代表中国皇帝与外国签订条约,这个发现让亨利王子兴奋不已。 当王景弘说出大明需要在欧洲寻找一位盟友的时候,亨利王子心动了,若是葡萄牙成为中国的盟友,那么作为盟友,大明的瓷器、丝绸等西方畅销的商品都会优先供给葡萄牙王国,凭借这一特权,葡萄牙必定会成为整个西方的经济中心。 单单转口贸易一项,就能让葡萄牙王国日进斗金,亨利王子没有直接回应王景弘的话,而是借口需要得到国王的授权,将王景弘的提议压了一天。 老国王得到亨利王子的禀报,要求亨利王子,葡萄牙要不惜一切代价与中国签订同盟条约,只有与中国签订条约,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国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亨利王子问老国王。细毛绵羊的问题怎么解决?老国王直接一句话就让亨利王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卡斯蒂利亚王国对于葡萄牙王国很重要,但是中国对葡萄牙王国更重要。 有了老国王的授权,亨利王子有了更多的选择。再一次与王景弘的会面中,亨利王子表示葡萄牙王国非常愿意与大明结成友好同盟。中国的需求就是葡萄牙王国的需求,葡萄牙王国将会全力帮助中国得到细毛绵羊。 王景弘对亨利王子的承诺淡然一笑,在葡萄牙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王景弘已经大概的了解了这个异域国家的处事方式。 这是个以利为先的社会,无论贵族还是百姓,从不耻于言利。所有人都羡慕获得财富之人,而不去思考财富得到的方式。 海盗贼寇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职业,相反的一些海盗王在大海上获得了巨额的财富,会吸引着整个国家的百姓向往大海上的生活。 每一个葡萄牙人都有一个海盗王的梦想,这也是葡萄牙能够第一个进入大航海时代的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财富,亨利王子对大明的承诺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王景弘已经发现了大明货物在西方世界所受的欢迎情况。 自己送给那个军官的瓷器茶具,在葡萄牙能够换取一个金币。虽然这葡萄牙的金币因为本国缺少黄金而成色不足,但是其价值也远远超出了这套瓷器的价值。 这让王景弘看到了大明向西方远洋贸易的利润,若是能够开辟稳定的贸易航线,每年大明的国库收入单单远洋贸易一项就能超过田税收入。 双方有了共同的目标,接下来的谈判就进入了快车道,首先由亨利王子向卡斯蒂利亚王国发出了照会,希望采购卡斯蒂利亚王国细毛绵羊。 理所当然的被卡斯蒂利亚拒绝,接着亨利王子又向卡斯蒂利亚王国发出照会,提出用来自东方的瓷器、丝绸交换,可是卡斯蒂利亚王国依然是拒绝了,卡斯蒂利亚王国当然不希望自家的细毛绵羊扩散到其他地方。 亨利王子也知道卡斯蒂利亚王国不会同意出售绵羊,之所以要连续提出两次照会,那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提供理由。 紧接着亨利王子再次向卡斯蒂利亚王国发出强硬的照会,对于卡斯蒂利亚王国人为设置贸易障碍表示强烈不满,并表示葡萄牙王国有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为捍卫贸易自由,葡萄牙王国将不惜一切代价! 这样一封措辞强烈的照会,引起卡斯蒂利亚王国一片惊呼,纷纷猜测葡萄牙王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葡萄牙王国国土狭窄,人口众多,根本就没有养羊的环境。 卡斯蒂利亚王国启动了留在葡萄牙王国的密探,命令密探一定要查清葡萄牙王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大明船队到来葡萄牙的消息,虽然被葡萄牙上下刻意隐瞒下来,可是巨大的宝船还是震惊了葡萄牙百姓,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卡斯蒂利亚密探都没费多大工夫就查到了中国船队来到葡萄牙的消息。 遥远东方的神秘国家竟然真真切切的来到了西方,密探想要靠近卡斯凯什小镇及其周边的海域,近距离观察中国人的动态。 可是葡萄牙人似乎担心别人知道中国人的秘密,无论是港口,还是卡斯凯什小镇的防守都非常的严密,密探没有任何机会接近到中国人,只好将街头巷尾关于中国人的传说汇报到卡斯蒂利亚王国。 卡斯蒂利亚王国上层完全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葡萄牙王国非要细毛绵羊了。原来是打算送给中国人的,中国人也会织毛呢吗? 卡斯蒂利亚王国上层达成了一致,借着葡萄牙索买细毛绵羊的机会,若是能够与中国人取得联系,那么凭借着卡斯蒂利亚的实力,绝对能够将葡萄牙人排除在外,独霸与中国的贸易关系。 在葡萄牙人的第三次照会之后,卡斯蒂利亚王室给葡萄牙人发出邀请,邀请葡萄牙王室与中国人在合适的时间来托莱多访问,到时候卡斯蒂利亚王室将带领客人参观细毛绵羊。 亨利王子收到卡斯蒂利亚人的邀请之后,便明白中国人到来的消息,卡斯蒂利亚已经知道,这时候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见王景弘的时候,亨利王子将卡斯蒂利亚人的邀请函交给王景弘道:“亲爱的王将军,卡斯蒂利亚人非常的傲慢,他们希望中国人去朝见他们的国王,然后才能与中国人洽谈贸易问题。” 王景弘从亨利王子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挑拨意味,不过这话却很对王景弘的胃口,我大明堂堂天朝上国,既然已经知道咱家来到了这里,那卡国国王就应该带着朝臣前来朝见天朝钦使。还想要让咱家去见你们,想得美! “咱家乃是大明天朝的钦使,那卡国国王不来朝见咱家,还让咱家去见他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亨利王子告诉那卡国,让那卡国国王带着细毛绵羊来见咱家,不然大明天兵到来之时,就是卡国灭国之时!” “王将军放心,恩里克会一字不差的将王将军的话转告给卡斯蒂利亚王国,不过恕我直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就准备打一仗吧!不打一仗这些蛮夷不知道大明的威严何在?不知战争打起来,葡萄牙王国站在哪一边?” “葡萄牙王国是中国最忠实的盟友,当然站在中国这边!” 王景弘不管亨利王子的表态是否是真心,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葡萄牙绑上大明的战车,只要葡萄牙与大明联合作战之后,就会成为整个西方基督世界的叛徒。 与异教徒联合对付主的仆人,那是万恶不赦之罪,罗马教廷绝对会跳出来坚决反对葡萄牙的行径。 到了那个时候,葡萄牙只能紧靠着大明,成为大明攻略西方的桥头堡,这个时候大明就能在极西之地得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 当然这种潜意识的东西,王景弘肯定不会去跟亨利王子去讲,也不可能去跟他去讲。 果然卡斯蒂利亚王国一口拒绝了大明的要求,并且毫不客气的指出,卡斯蒂利亚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不是任何国家的附属国,对于中国人提出的朝见这种侮辱性极强的条件,卡斯蒂利亚王国坚决的反对,并且会提出抗议! 大明船队收到了卡斯蒂利亚王国拒绝的回信,在葡萄牙向导的引领下,陈兵卡斯蒂利亚港口城市加的斯海港外。 卡斯蒂利亚王国海军立刻派出海军巡逻船进行拦截,没想到大明船队根本不给卡斯蒂利亚海军靠近的机会,直接开炮轰击。 卡斯蒂利亚海军五六十吨左右的巡逻船在大明宝船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玩具,在火炮实心铁弹近距离的攻击下很快就被打烂船帆,只能在海面打转,毫无还手之力。 西方国家现在已经有了初级的火炮,可是像大明这般射速的后装火炮却从未见过,主要是后装炮无法解决火药气体的泄露问题。 大明本来也是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可是大明现在有了作弊的视角,部分解决了火炮漏气的问题,使得大明的火炮在射速与射程上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更为关键的是大明的炼钢行业取得了突破,使得粗钢能够直接通过高炉冶炼,直接出炉的钢铁质量已经与铁匠反复锻打的花纹钢媲美。 精良的钢铁意味着火炮的管壁可以更加的轻薄,火炮的重量就会大大的减轻,同样重量的火炮大明的火炮就能更加的承受膛压,所以发射的更远。 一通火炮将卡斯蒂利亚海军打蒙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火炮,被打烂船帆之后,船只只能在原地打转,大明海军便通过船上的葡萄牙翻译向这些船上的军人喊话投降。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绵羊战争(二) 西方人就没有死战不降的传统,在葡萄牙人的喊话中,自知逃生无望的巡逻队走出船舱向大明军队投降。 没有了海军的拦截,加的斯港口便暴露在了大明海军的炮火之下,为了给卡斯蒂利亚王国,一个难忘的教训,王景弘下令,所有火炮齐射,打完两个基数(一个基数六发,一门火炮配六个子铳,打完之后就需要降温之后才能装填)的炮弹。 大明海军一艘战船上拥有五十门火炮,十艘战船就是五百门火炮,加的斯居民何时承受过如此密集的火炮洗地。 好在加的斯的民居大多数都是石材建筑,在炮击中只有一些房屋出现了垮塌,没有燃起大规模的大火。 即使如此,大明海军的强大还是给卡斯蒂利亚王国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炮弹铺天盖地的砸来,给人的感觉就是绝望,人们不知道自己会被哪一发炮弹砸中。 炮击结束之后,大明海军轻易的便占领了加的斯港,并且面对卡斯蒂利亚腹地方向进行布防。大明海军陆战队除了留守在昆仑洲的一千陆战队外,跟随船队的陆战队还有一千人。 这一千人马对付一个国家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王景弘之所以要让陆战队上岸,是为了将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调动到岸边,利用火炮给予敌军一次难忘的打击。 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会来吗?答案是肯定的,一个国家的领土被敌人占据,若是不把敌人赶出领土,对民心士气的伤害非常大。 一个政权不能抵御外敌,就会极大的动摇政权的合法性,卡斯蒂利亚王国必须要出兵将明军赶下海。 这是阳谋,卡斯蒂利亚王国明知道明军的海军火炮厉害,也不得不出兵。果然明军在加的斯登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首都托莱多,国王与政府高层以及贵族都是异口同声的一定要将异教徒赶下大海。 最好能够俘虏他们的将军,用以逼迫中国人与卡斯蒂利亚签订贸易通商条约。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国王胡安二世亲自率领五万精锐的军队杀向加的斯。 在加的斯登陆的大明军队,每天都在向内陆方向进行攻击前进,然后便退回驻地。一方面大军向前攻击顺带还能获得补给,使得船队的补给能够多坚持一些日子,不能完全依靠葡萄牙人的补给。 另一方面在异国他乡作战,就算加一万个小心都不算过分。若是被人家悄悄的摸了营,那大明这点儿人马很快就会被人家淹没。 卡斯蒂利亚军队不是没想过偷袭,可是加的斯的军队本就数量不多,在大明军队登陆的过程中又损失了不少,根本就没有余力进行偷袭,只能在安全距离上对大明军队进行监视,等待援军的到来。 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在大明军队踏上加的斯的土地上之后,半个月的时间胡安二世便带着军队来到了加的斯。 这个时候经过半个月的准备,大明军队在加的斯的营垒已经非常坚固,以大明的经验这样的营垒敌人想要攻破,不付出守军十倍的兵力,就别想啃的动。 胡安二世的近臣卢纳是个优秀的统帅,国王的军队主要是卢纳在指挥,在安全距离上卢纳观察着大明的营垒,一千人的营垒并不大,国王有五万军队,就算用人命堆也能将这些异教徒。 不过老于政治的卢纳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询问国王的意思,胡安二世最担心的就是在他们开始进攻的时候,敌人的火炮突然标准他们射击,他不敢保证他的军队在密集的炮弹下不会崩溃。 “亲爱的卢纳,我们要如何躲避中国人的炮弹,我有理由相信这些异教徒的火炮一定能够打到他们的营垒对面。”胡安二世问道。 “您忠实的卢纳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避免伤亡,我们的军队不要排列的那么整齐密集,只要我们站的足够远,敌人的火炮就不能发挥出足够的威力。” “可是我们的军队必须通过密集的队形,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才能发挥出军队的战斗力,若是散开之后,肯定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到时候军队在面对打击溃逃怎么办?” “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只能用我们比异教徒人多的办法,以命换命,臣以为我们就算付出十倍的代价,也要坚决打掉敢于伸向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手。” “亲爱的卢纳说的不错,为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荣誉,我们别无选择!” 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在大明军队一里之外排好了阵型准备进攻,现在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已经有了西班牙大方阵的雏形,不过现在西方的火器现在还处于初级阶段,威力自然与后来的火绳枪不可同日而语。 在五万大军的面前,大明的一千军队就像狮群中的小羚羊,似乎随时都有被卡斯蒂利亚军队吃掉的可能。 然而卡斯蒂利亚军队进攻的却非常的小心,似乎这一千人有什么强大的特异功能一般。王景弘站在他的座舰甲板上看着一步步接近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双手死死的抓着船舷,好像船舷能够给予他力量一般。 这是王景弘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他很想一战打出大明的威严,打出属于他王景弘的名气。 在王景弘的目视下,卡斯蒂利亚军队派出一万人,分成了三个箭头,呈半圆形排着整齐的队伍缓慢的接近大明军队的营垒。 王景弘也开始下令,将十艘战舰分成了三个分队,每个分队应对一个方向的敌军,他自己的座舰则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出现险情的军队。 站在桅杆上负责报告距离的瞭望手,不断的汇报着敌军接近的距离,终于瞭望手汇报,敌军进入了火炮的射程。 王景弘大声命令道:“大明海军将士们,按照预定的射击标尺射击,开炮!” 几枚试射的炮弹带着尖啸砸向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军队,炮弹在敌军眼前几步的距离落下,弹跳了几下便滚落进敌军的阵型中,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的伤害。 试射的炮弹似乎给了卡斯蒂利亚军队一种错觉,中国人的炮弹也就那么回事,这不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吗? 几发试射的炮弹竟然让卡斯蒂利亚军队的士气高涨,在军鼓声中迈着鹅步快速向前走去。桅杆上的瞭望手汇报了炮弹的落点,王景弘点点头道:“射击诸元不变,六发急速射!” 一艘战舰一侧的火炮有二十四门,算上船头与船尾前装直射炮,那就是二十六门火炮,九艘船同时射击,二百多发炮弹齐齐的飞向天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敌军的阵型中,在密集的阵型中趟出一条条的血路。 跳弹造成的二次伤害,更是让士兵心理崩溃,现在的西方军队普遍都穿着板甲,板甲对于远射武器的防御力度要好于鳞甲等中式铠甲,缺点是穿上之后会降低人的灵活度。 这也是西方军队更强调步调一致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的军队一旦发生混乱更难调整阵型。 不过能够防御火枪远距离射击的板甲却防不住炮弹的打击,连续几轮射击过后,卡斯蒂利亚军队撑不住了。 海军火炮本来就比陆军火炮威力更大,而且陆军也很难一次性集中这么多的火炮密集射击。如此密度的射击,对于密集阵型的杀伤,简直就是恐怖,更让人绝望的是被炮弹击中之后的残肢断臂带给人视觉上的恐惧。 在三轮炮击之后,终于有士兵忍受不住恐惧,转身开始逃跑,结果却被督战的军官用指挥重剑杀死,军官的行为一下子点燃了士兵的愤怒,纷纷叫嚷着为什么要杀死他? 军官脸色苍白,辩解道:“这个士兵想要做逃兵,我做为军官是为了执行战场纪律。” “我们都要逃跑,难道不跑,就在这里等着被敌人铁弹砸死吗?你把我们也杀死吧,反正死在炮弹下也是死,死在军官的剑下也是死!” 军官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若是他再坚持军法,很可能会被士兵的愤怒淹没。好在西方严格的等级制度,让士兵对出身贵族的军官有天生的敬畏感。 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大明的三轮火炮打退,这就是预设战场的好处,敌人每前进一步,都在己方的预料之中,事先测量好的射击诸元,保证了火炮的射击精度。 很快卡斯蒂利亚军队就组织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他们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投入了五千人马,同时也不再排成密集的队形,在军官的要求下,尽量分散队形,以班组为单位,快速冲向营垒。 战舰上的王景弘看到敌人改变了战术,对属下冷笑一声道:“这群蛮夷,倒是有点儿脑子,不枉咱家给他们安排了诸多的手段!” “那是!就凭蛮夷也配与公公斗智!”属下拍马屁道。 “咱可不能小瞧任何人,皇帝陛下可是跟咱家嘱咐过,若是有一天遇到西夷,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这些蛮夷的思想方式与我大明截然相反,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却是不屑一顾。 咱们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这一次的作战目标不是为了让这西夷臣服,而是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威严,同时获得陛下交代过的细毛绵羊,看样子这绵羊是这蛮夷的宝贝,不使出点儿手段,他们是不会交出来的。” “是!公公说的是,轻敌可是最要不得的,咱们还开炮吗?” “开什么炮,当大明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这一次齐射就是上千两的银子没了,咱家心疼啊!传令下去,各船执行第二套方案!” “是!” 胡安二世看到改变战术起到了作用,敌人竟然不再发炮,不由的对哈哈大笑道:“这中国人也不过如此,没有了那厉害的火炮,就那一千人拿什么来阻挡王国大军的进攻?” 卢纳皱眉道:“尊敬的王,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什么时候将中国人赶下大海,不再骚扰王国的边疆,那时才是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 胡安二世性格有些懦弱,对于卢纳这个王室总管的话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也不好发作出来。还要言不由衷的赞美卢纳道:“亲爱的卢纳你说的太对了,现在确实还没到庆祝的时候。” 似乎上天在给胡安二世面子,大明营垒中的士兵只在营垒胡乱的放了几枪,发现远距离的弹丸打在敌人的板甲上,对敌人没有多大的伤害。 士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果断的停止了浪费弹药的射击,很快敌军就冲到了营垒之下,原木打造的营垒在卡斯蒂利亚人用几匹安达卢西亚大马的牵引下轰然倒塌,顿时垮塌成一个长度十几米的缺口。 卡斯蒂利亚士兵一片欢呼,蜂拥向着缺口冲去,更有性急之人则是攀上寨墙将卡斯蒂利亚的旗帜插上了寨墙。 远处观战的胡安二世与卢纳等人看到寨墙上飘扬起了卡斯蒂利亚旗帜,难掩内心的激动,胡安二世想着卢纳刚才所说的话,没有着急表态王国军队已经将入侵的中国人消灭。 冲进营寨的五千人马忽然惊醒过来,中国人去了哪里?怎么中国人一个都不见了,难道是吓跑了吗? 就在这五千人马迷茫之际,天空传来尖利的炮弹声音,炮弹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二百多门火炮齐射的炮弹,落点基本上都在明军的营地里,本来一千人的营寨,一下子扎进来五千人,人员的密度增加,让炮弹的伤害成几何数字上升。 同时整个营寨在炮弹炮击中燃起了大火,五千人除了少部分人顺着缺口逃出了营寨,大部分人马不是被炮弹砸死,就是被火烧死。 变生肘腋之间,让卡斯蒂利亚王国君臣目瞪口呆,五千人马就在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全军覆没,这些异教徒也太狠辣了。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绵羊战争(三) 一时间看着海面上的巨舟,卡斯蒂利亚君臣沉默不语。中国人离开了陆地,回到了他们的船上,对付这样的大船,卡斯蒂利亚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海面上耀武扬威。 按理说异教徒被赶下了海,这是一个胜利,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卡斯蒂利亚王国胜利了。 这样一场来的快,也走得快的战争结束了,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却不敢离开,生怕异教徒的军队再次登陆。 可是王国军队再也不敢进入到火炮的射程之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异教徒派人上岸捡起一发发的铁弹。生怕这又是异教徒故意引诱他们上当的圈套,诓骗他们进入射程,好利用火炮对他们进行杀伤。 王景弘带着船队在加的斯海域又待了两天,发现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之后,便率领船队离开了加的斯。 在葡萄牙向导的指引下,海军船队沿着大西洋西海岸一路北上,绕过葡萄领土来到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北方海域,再次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登陆卡斯蒂利亚西北重镇拉科鲁尼亚。 还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消息传到托莱多,卡斯蒂利亚王国上下一片哀嚎。这中国人还有完没完了? 你要说大明的登陆能够对卡斯蒂利亚造成多大的伤害,谁也不会相信,所有高层也知道中国人肯定不敢深入内地。 可是谁也不敢承诺中国人不会进攻内地,到底该不该去救援,救援又该如何救成了王国高层争论的焦点。 王景弘在拉科鲁尼亚等了一个月,也没有等到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军队,而是等来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使者。 在王国高层的争论中,与中国人接触停止战争占了上风。不过与中国人谈判的负责人却不好找,身份太低不能取信于人,关键时刻也不敢做出决定。 身份高的人都知道这次接触谈判肯定要向中国人让渡利益,谁也不愿意做这个注定要挨骂的差事。最后卢纳自告奋勇领受了这个重任,前往拉科鲁尼亚与中国人接触。 收到卡斯蒂利亚王国派出了使者的消息,王景弘对左右的随从说道:“咱家还以为这卡国要死硬到底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求饶了!” “卡国蛮夷小国,哪里能承受的住公公的虎威!”众随从纷纷附和。 王景弘非常受用,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不是咱家有什么虎威,而是咱陛下圣明,大明强大,咱家不过狐假虎威而已!” 众人看王公公唱高调,只能纷纷表示皇帝陛下圣明! 王景弘在座舰上接见了卢纳,卢纳登上大明的战舰心中充满了震撼,从远处看还不觉得如何,可是从绳梯登上战舰,感受着战舰庞大的身躯,人类在这样的战舰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 卢纳心想:若是卡斯蒂利亚王国也有如此强大的战舰,一定能够很快的统一整个伊比利亚半岛。 建立一个强大的西班牙帝国是每一个伊比利亚有志之士的梦想,卡斯蒂利亚的强国之梦不能被中国人打断。 卢纳不敢过多的打量大明战舰上的设施,在士兵的引领下来到王景弘的座舱。这是这艘战舰上最好的舱室,宽敞的房间装饰着卢纳看不懂的花纹和人物(妈祖神像)。 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色黑红,没走胡须的男人正站在一副地图前观看,卢纳离得远看不清地图上的文字,不过他却看清了地图上的大概轮廓,竟然就是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形图。 男人发现了他的到来,转头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听完葡萄牙翻译过来的语言,对于男人的无礼,卢纳没有在意,形势比人强,争这些虚礼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卢纳却不敢端着傲慢的态度,连忙脱下礼貌鞠躬行礼道:“尊敬的将军阁下,鄙人是卡斯蒂利亚王国王室的总管卢纳,代表我们卡斯蒂利亚王国至高无上的胡安二世国王,请见将军!” “原来是卢总管,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倒还遇到了与咱家一样的人!”王景弘以为这个王室总管和他一样是个宦官,可是看到卢纳满脸的胡子,又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这西夷跟那猢狲差不多,毛发比较多吧! 卢纳听完翻译的话,有些发愣,不明白王景弘说的这个和他一样是什么意思,便低声问翻译:“王将军为何说他与我一样?” 翻译小声说道:“这位王将军是一位阉人,卢纳先生难道没有发现他没有胡须吗?” “什么?”卢纳惊呼出声,他感到深深的羞辱,他一个堂堂的王室总管,代表王室发布政令,怎么就成了阉人了。 欧洲这个时代也有阉人,不过在欧洲的阉人多为伶人。为了保持嗓音的清脆,又有男子的力量感,通常都会在孩童时代就被阉割,培养歌唱技艺,其实也是权贵的玩物。 翻译没有翻译卢纳的惊呼,而是向王景弘解释道:“卢纳先生不是阉人,王将军误会了!” “不是阉人怎能当大内总管,若是他秽乱宫廷怎么办?”王景弘心中更加鄙视西夷,果然是蛮夷之辈,连礼义廉耻都不懂! 翻译将这句话翻译过去,不过翻译过去的话变成了:“王将军问你会不会勾引王后?” 卢纳怒火升腾,这中国人把他当什么了,作为一个贵族,怎么能够做出勾引王后的丑事,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难道中国人的王后经常有大臣勾引吗?” 这话一出王景弘当时勃然大怒,指着卢纳说道:“我大明的皇后母仪天下,岂是尔等蛮夷可以羞辱的,来人给咱家将这个狂悖之徒打将出去!” 卢纳没想到自己反击的话竟然引起王景弘这么大的怒火,不明所以的卢纳被士兵拖了出去,连忙向跟出来的翻译求教道:“先生!看在主的份儿上,告诉卢纳这是为什么?” “卢纳先生,中国人的皇帝与皇后有着比我们欧洲王室更大的权力,他们不受任何法律的约束,就是教廷也没有权力干涉皇帝的权力。 他们的皇帝是真正的至高无上,没有任何一个臣民敢于当面亵渎他们的皇帝与皇后,你刚才的话已经触犯了王将军的核心利益!” “这是为何?” “卢纳先生!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刚才的话在他们的国家是死罪!” 卢纳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一句话竟然能上升到死罪上,不由得着急道:“先生!我并不知道中国人有这样的规矩,还请先生向王将军解释一下,鄙人不是有意冒犯!” “好吧!做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邻国,其实葡萄牙王国并不希望贵国与中国人发生冲突,不过与中国人的贸易对我国非常重要,还请卢纳先生能够理解!”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心里有多恨葡萄牙人勾结异教徒对付卡斯蒂利亚王国,可是脸上却只能带着微笑说道:“我国能够理解贵国的做法,毕竟我们都是主的臣民!” 翻译听懂了卢纳暗讽的话,脸上一红,也不纠结卢纳的话,转身进了船舱。 王景弘也不想将卢纳赶走,他手里就这么点儿人,想要征服一个国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大明的目的也不是征服卡国,而是为了获得他们的绵羊。若是能够通过谈判解决这个问题,也省的大明这些优秀的子弟兵客死他乡。 翻译进来转达了卢纳的请求,表示他无意冒犯中国皇帝的尊严,还请王将军再给他一个机会。 王景弘冷哼一声道:“给他一个机会可以,不过这蛮夷若是再敢口出无礼之言,休怪咱家翻脸无情!” 翻译出去将王景弘的话转告给卢纳,卢纳点点头表示明白,跟着翻译进了王景弘的座舱,再次鞠躬行礼道:“尊敬的王将军,为我刚才无意的冒犯向阁下表示诚挚的歉意!” 王景弘摆摆手道:“罢了,不知者不罪!你们国王派你来干什么?他怎么不亲自来向咱家请降?” 翻译将这句话翻译过去,卢纳脸色一变,大声争辩道:“来自中国的将军,我卡斯蒂利亚王国与贵国从来没有任何的摩擦,你们为何无故侵略我国,卡斯蒂利亚王国是一个大国,不是葡萄牙那样的小国可以任由贵国欺辱!” “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周边小国皆臣服于大明天朝的威仪之下,尔等蛮夷小国也敢妄自尊大,竟然拒绝大明的合理采购。 咱家听说你们崇尚什么自由贸易,难道贵国阻扰绵羊交易不是违反了自由贸易精神吗?若是其他国家也不卖给贵国需要的商品,贵国又作何想法?” “细毛绵羊乃是卡斯蒂利亚的宝贵资产,怎能对外出售,若是中国需要羊毛或者毛呢产品,大可向我国购买,我国对中国的贸易大门随时都是敞开的!” “咱家若是就买绵羊呢?” “绝无可能!” “既然不能达成一致,那就战场上见吧!咱家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尊敬的王将军,为何非要绵羊呢!卡斯蒂利亚王国有许多货物可以选择,长途运输,活物很难活着坚持到目的地,就算阁下买到绵羊也未必能将绵羊活着运回中国!”卢纳一看要把谈判谈僵,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能不能运回去,那是咱家自己的事,你就给咱家一个准话,能不能卖!” 卢纳知道这绵羊之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么把绵羊卖给中国人,要么就是继续战争! “王将军,请允许鄙人回到托莱多禀报国王陛下,能不能卖都会给将军一个准信!” “好!咱家就等着你的消息,不过在你们的消息没有传来之前,咱家还会继续进攻!” 卢纳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给卡斯蒂利亚王国拖延时间的机会,根本没有停战的打算。这样难缠的敌人让卢纳有些绝望,唯一万幸的是敌人的兵力不多,不敢深入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腹地。 离开王景弘的座舰,卢纳不敢耽搁,骑马快速返回托莱多,向国王禀报了明军的要求,购买绵羊是底线,不能改变。 卡斯蒂利亚王国若是选择不卖,就要做好放弃沿海地区的准备,这对于已经有了航海需求的卡斯蒂利亚王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在没有强大的海军支撑之前,对于中国这样的海军大国卡斯蒂利亚王国在海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卡斯蒂利亚王国上下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当中,细毛绵羊的羊毛织出来的毛呢,细腻平滑,受到整个欧洲上流社会的喜爱,是卡斯蒂利亚王国最受欢迎的商品,就如威尼斯人玻璃工厂一样,都是各自国家的核心机密。 送走卢纳之后,王景弘召集各舰把总(舰长)到他的座舰上议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王景弘叹了口气说道:“诸位!不管卡国答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半个月之后我们都得离开这里,我们携带弹药补给已经只剩下了两个基数,也就够一次大型战役。 若是被敌人看出我们的虚实,他们对我们的抵抗会更加的激烈。所以在临走之前,我们要找一个卡国的港口将其彻底的摧毁,用以震慑卡国的那些强硬派。 待到来年我们再次来到这里,那时我们准备充分,完全可以在陆地上与卡国进行决战,只要我们能够打进卡国的腹地,就能缴获卡国的细毛绵羊,不管卡国是否同意,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名把总问道:“王公公!若是我们走后,葡萄牙人被卡国人报复怎么办?没有了葡国,下次再来我们还要重新寻找一个落脚点进行休整!” “不要担心葡国,以一个小国一直能够在卡国这样一个大国旁边不被吞并,葡国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不过我们确实应该在葡国保留存在感,咱家准备在我们驻扎的那个卡斯凯什小镇上修建一个堡垒,留下一个营的陆战队驻守。 这个营留在葡国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若是葡国突然翻脸,这个营估计一个人都剩不下。把谁留下来咱家下不了决心!”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贸易谈判 王景弘的话让各舰把总低下了头,谁也不愿意留下来,不单单是怕死这么简单,而是独自留在这异域之地,对亲人的思念就能让人精神崩溃。 若是用命令的方式将人留下,难免让将士们心生怨念,这就是王景弘纠结的原因。在离母国万里之外布置这么一支小小的军队,其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不过有这样一支军队留在葡萄牙,葡萄牙就会安心,认为大明是真的把葡萄牙当做盟友,而不是利用完就丢掉的垃圾。 眼见无人说话,一个把总站起来说道:“王公公!卑职乃是孤儿,家中也无什么牵挂,这军营就是卑职的家,卑职留下吧!” 王景弘看着这个说话的把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乔开春!你想好了吗?这可不是开玩笑,一旦留守,至少要在这异国他乡驻守两年之久!” “卑职想好了!” “好!咱家把伤病的兄弟都给你留下,这些兄弟恢复过来,个顶个的都是好汉,同时咱家会在全军征集愿意留下来的军卒,保证给你留下一营兵马,同时给你留足三年的生活物资。 你要保证这一营人三年之内的粮食供应,以及军事训练,不能蛮夷小瞧了我大明军队的实力!” “公公放心,不过卑职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有军卒在这三年之内想娶蛮夷妇人为妻,还请公公能够体谅军卒的艰辛。” “咱家当什么事呢,不就是娶个蛮夷女子吗,多大个事儿!”不过王景弘话锋一转,说道:“娶亲可以,不过要警告军卒,任何人不得向蛮夷透露大明的秘密。” “王公公请安心,卑职晓得轻重!” 乔开春接下了留守的任务,便将军舰的指挥权交接给副手,开始筹备征集留守军卒的工作。他是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人,从小就父母双亡,开春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在开春的时候出生的,父母都是文盲,便由着开春给起了个开春的名字。 因为是在黄浦江边长大,从小又是吃百家饭长大,没人管着,所以经常下水在水中嬉戏,练就一身好水性,在大明水师选兵的时候,被选进水师当兵,从十五六岁就进入水师,这兵一当就是十多年,现在已经是快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 乔开春因为是吃百家饭长大,对人特别热情大方,在水师中人缘非常好。发了军饷除了自己花的,剩余的大多数都给了家里条件差的兄弟。 即使是水师改组成海军后,他当了主力战舰把总,依然不改其性情,虽然军饷高了很多,但是依然是将剩余的军饷分给家庭条件很差的士兵。 不少袍泽劝他成个家,他却摇摇头说:“咱这号人天不收、地不管,若不是乡亲们你家一口,他家一口的喂着咱的肚皮,早就成了孤魂野鬼,现在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说不定哪天就葬身海底,还是不祸害人家好人家的闺女了!” 袍泽们也劝不动他,乔开春还是一样的我行我素,平时在军营里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上岸休整之时,只要放假就会钻进窑子,不花光最后一个铜钱绝不出来。 这是一个从来不想未来之人,王景弘没想到这个及时行乐之人会站出来选择留下来驻守异国他乡,才有那句你想好了吗? 凭借着乔开春的人格魅力,有不少士兵都愿意跟着他留下来驻守,一个营的士兵很快就征募出来。 王景弘承诺,驻守葡萄牙这几年的时间里,军饷翻倍,不过在葡萄牙的士兵只能拿到本身的军饷,多给出的军饷将直接发放给士兵的家人。 不为别的,就是怕这些留在葡萄牙的士兵,身在异国他乡,把手里的钱全部挥霍出去,最后回国之后却分文没有,这对他们的家人来说非常的不负责任。 士兵们对于这样的规定,没有任何异议。他们知道这是长官对他们的关照,这几年不能回家,每年的军饷能够发给家中,也能补贴家用,也算是自己为家人做出了贡献。 这样更能让他们安心的留在葡萄牙,不用担心家人活不下去。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王景弘正准备将陆地上军队收回战舰开始返航,卢纳再次来到了王景弘的座舰上。 这个时候大明舰队已经沿着海岸线攻击到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桑坦德,卢纳登上王景弘的座舰,见到王景弘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卡斯蒂利亚王国同意出售十只绵羊给中国。 王景弘勃然大怒,怒指卢纳道:“你卡国当我大明是叫花子吗?就用十只羊打发咱家?” “王将军!十只羊已经是我国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您不知道细毛绵羊对我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意义。 若是其他地方都有了细毛绵羊,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毛呢就失去了优势地位,毛呢是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经济支柱。失去这个支柱产业,卡斯蒂利亚王国气候干旱少雨,单单依靠种植业根本无法养活王国的人口。” 王景弘沉吟不语,卢纳紧张的注视着王景弘,生怕他再次说出战争的字眼。 沉吟半晌之后,王景弘不情愿的说道:“咱家算是认可了你的说法,不过这绵羊要咱家亲自挑选,卡国不得阻拦!” “亲自挑选没有问题,不过只能选择母羊,不能选择公羊,同时我卡斯蒂利亚王国要中国一半的贸易资格,也就是说中国以后运到欧洲的货物,一半应该卖给我国,由我国进行承销!” 王景弘还没说话,一旁的葡萄牙翻译不干了,当即回怼道:“我葡萄牙王国已经与中国签订了全面贸易条约,所有中国货物运到欧洲都由我国进行承销,贵国若是需要中国商品完全可以通过我国进行采购!” “你们与中国签订的条约与我国有何关系,我国是在与中国进行双边谈判,葡萄牙王国难道想插手我国的内政外交吗?” 翻译光顾着回怼卢纳,忘记了翻译的职责,大明自己的翻译是个半桶水,只能听懂个大概,连蒙带猜的将听懂的话讲给王景弘听。 王景弘冷笑一声,低声对身边的下属将领道:“夷人皆是见利忘义之辈,不可相信,既然他们都想要大明的货物,那么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吧!” “公公若是葡萄牙被卡国吞并,我们岂不是没有了落脚点?”乔开春问道。 “葡国能以小国一直屹立不倒,必有过人之处,咱家听说葡国曾经与卡国有过一场大战,结果是卡国输了。 咱家相信就算葡国与卡国彻底交恶,两三年内卡国也别想吞并葡国,你们也看见了,这西夷的堡垒都是山石砌成,而且这些城堡完全是为了军事目的。 建造的非常坚固,想要从外面攻破,不付出比守军多上几倍的伤亡休想攻破!” 卢纳还在与葡萄牙翻译争辩,在西夷眼中,商业行为是关乎一个国家命脉的大事,是不可退让的核心利益。 王景弘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对于商业力量还没有最直观的认识,在他看来,商业发展的再好也不过是农桑之外的一个补充。没有农桑的基本盘,所有的商业都是空中楼阁! 这就是东西方的价值观差距,东方的中国除了少部分时间是分裂状态,大多数时候都是大一统状态,这对周边的小国有着强大的向心力,中原王朝利用朝贡贸易资格让周边小国臣服于中央帝国,同时又以儒家文化深深地影响周边国家,中央帝国一直都认为商业不过是手段,而儒家教化才是目的,儒家是道,而商业不过是术,道不能改变,而术是可以随时改变的。 而西方因为一直没有长时间的形成大一统的帝国,整个欧洲平原碎片化的分步着大大小小的国家,这些小国家若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根本就无法活下去。只能互通有无,利用商业手段为自己的国家牟利。 卡斯蒂利亚王国与葡萄牙王国谁都不可能放弃大明这块商业蛋糕,谁拿到大明商品的独家销售权,谁就拥有了对大明商品的定价权。 卢纳根本就不可能说服葡萄牙翻译,这种商业精神已经浸透了西方国家每一个上层人士的骨子里,做为葡萄牙人,翻译当然要为葡萄牙争取利益,不能让卡斯蒂利亚王国与大明签订了条约。 卢纳说服不了翻译,便无法与王景弘交流,没有翻译的传话,他与王景弘就是鸡同鸭讲,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 眼见双方的谈判又要陷入僵局,王景弘提议请亨利王子一起组成一个三方谈判,三方坐在一起达成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翻译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便想安排下属返回里斯本请亨利王子前来桑坦德进行三方谈判。 王景弘拦住葡萄牙翻译说道:“为了表示我大明对葡国的支持,我建议这次谈判就放在我大明在葡国的驻地卡斯凯什小镇如何?” 到自己的本土进行谈判,翻译当然没有意见,卢纳思考了一下,也表示同意。去卡斯凯什小镇谈判,谈判完成横穿葡萄牙陆地回到托莱多还更近一些。 于是卢纳安排手下返回托莱多向王国禀报,大明舰队开始向卡斯凯什小镇返航。 几天后,大明、葡萄牙、卡斯蒂利亚王国三国在卡斯凯什小镇的一座庄园内开始了艰难的谈判。 首先大明提出要求,还是细毛绵羊的问题。卢纳表示最多能够给大明出售十只母羊,这让王景弘非常不满。 不过卢纳咬死了只能给十只,而且必须是母羊,若是中国人不同意,卡斯蒂利亚王国不惜死战到底。 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核心竞争力商品不能有其他竞争者。十只绵羊用来改良中国的品种已经足够,可能还达不到卡斯蒂利亚王国毛呢的水平,比其他国家的羊毛纺织物要强上好多。 王景弘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手中的力量有限,职能在海边转悠,根本不敢深入卡国腹地,面对卡国的强硬态度,也只能将怒火忍下,等待下次带大军前来再与卡国决一雌雄。 在王景弘的战争威胁下,经过几轮的拉锯谈判,卢纳才将绵羊的数量提高到十五只,依然是不给公羊,而且这绵羊是与贸易份额捆绑交易。 王景弘只能认下这个结果,表示贸易份额大明并不参与,大明的货物卖给谁都是一样的价钱,不过鉴于大明与葡萄牙是盟友关系,货物的比例肯定要给葡萄牙王国更多一些,至于你们各自占多少比例,需要你们自己去谈。 绵羊的交易地点定在了大明光顾过的海港城市加的斯,不过卢纳却开出了一只绵羊五千银币的天价,这样的价格在大明能够买两三千只羊,王景弘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这笔交易,并且要求卡斯蒂利亚至少要提供一千只以上的羊群供大明挑选。 王景弘对于价格贵贱毫不在意,反正下一次回来连本带利都会要回来。十五只绵羊最终以七万银币的价格成交,卡斯蒂利亚银币的重量要比大明的银币的重量要轻上一些,换算成大明银币大概就是五万多两。 这样一笔钱,对于船队的大额贸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卢纳却不要白银,而是要求大明用丝绸与瓷器抵充款项。 这让亨利王子非常不满,一下子被卡斯蒂利亚王国要去如此多的货物,葡萄牙少挣多少钱? 在接下来的卡、葡两国的贸易份额谈判中,王景弘很少发表意见,只是静静的听着双方唇枪舌剑的反复争夺。双方基本上都是寸步不让,因为一个百分点的份额至少要吵上一天,还要用其他的利益交换才能达成双方都满意的条件。 最后双方在王景弘故意拉偏架的情况下达成了非常有利于葡萄牙的贸易份额条约,大明运到葡萄牙的货物卡斯蒂利亚王国必须要占有三成的销售资格,剩余七成在同样的价格下,卡国也有优先购买的资格。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懒惰的境界 王景弘对于卡葡双方的贸易权争夺,并不是看的很懂,这样的份额到底有什么意义,货物在大明手里,大明想给谁多少,就算不能明面给,也完全有各种办法进行操作。 可是当卡葡两国的草拟出条约内容请王景弘过目时,王景弘才终于明白了这条约重要性。条约的重要性不再遵守条约,而在撕毁条约的代价。 大明也是条约的一方,有义务遵守条约的执行,这让王景弘明白了西方蛮夷也是希望诚信的,条约的签署最大的目的就是诚信,一旦失去契约精神,撕毁条约,再想树立起信誉可就难上加难。 王景弘暗暗吃惊,这一次自己大意了,在这条约上大明明显是吃了暗亏。本来应该是大明主导的条约,结果却弄成了一个被动的执行者。 同时条约中关于货物的定价权问题上,规定了大明的货物到港之后不得随意涨价,所有商品的价格要由双方协商而定,这就让卡葡两国有了议价的权力。 在条约中货物必须卖给两国的情况下,对方有了议价权,会让大明非常的被动。 不过好在大明的货物至少都是十倍之利,完全是卖方市场,暂时对大明还没有影响。可是却由不得王景弘不警醒,这西夷与其他地方的土人截然不同。他们有他们的一套理论方法,完全与大明的伦理道德不同,但是也能自圆其说。 既然答应了条约,就不能反悔,王景弘尽管心中愤懑不已,还是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条约一式六份,王景弘、亨利王子与卢纳每人一份,他们手中的这一份属于备份条约。还有三份分别要在葡萄牙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和大明用上帝王之印后才算正式生效。 这份条约被称作《中国、葡萄牙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三国友好通商条约》,这个条约的签订标志着大明正式开始涉足西方事物,虽然有所瑕疵,但是瑕不掩瑜,为将来的大明在西方的进一步获取利益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条约签订后,王景弘与亨利王子单独会谈:“亨利王子!为了表达大明对盟友的重视,咱家决定在贵国留下一支军队,在贵国受到外国侵袭时,大明在贵国的驻军有义务帮助贵国抵御外辱。” “鄙人感谢中国盟友的支持,王将军打算留下多少人驻守?” “我大明舰队暂时兵力不足,咱家准备留下一个营的人马在贵国驻守,不过粮食后勤需要贵国负担!”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亨利王子已经知道大明一个营的人数是多少。充其量也就四五百人,对葡萄牙王国的安全没有多少影响,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亨利王子爽快的答应了王景弘的要求,并且亨利王子提出了一个让王景弘纠结的要求,那就是亨利王子希望跟随舰队返回大明,对大明进行访问。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是绕过风暴角来到西方的航线是大明的秘密,一旦亨利王子跟随王景弘回到大明,再次返回葡萄牙的时候,这条航线就会被葡萄牙人知道。 若是有一天他们也想自己驾船到东方去,凭着大明在风暴角的那点力量根本就拦不住。当这些西夷来到旧港,大明再想按照现在的价格卖给他们货物就根本不可能了。 皇帝陛下给他的其中一个命令就是不能让西夷来到东方,对于亨利王子的要求,王景弘表示爱莫能助,在没有皇帝陛下的特许之下,他不敢带任何外人进入大明境内。 这让亨利王子很是失望,不过却更加坚定了他支持航海的决心。 随着北半球开始进入冬季,大明带到西方的货物早已销售一空,除了留给乔开春用作军费的物资之外,其余的金银物资全部装船。 在加的斯装上采购的十五只绵羊之后,王景弘开始返航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在加的斯海战中缴获的十几艘西方舰船也被重新装上风帆,跟随舰队返回大明。 这些西方船只虽然不大,但是其构造与设计原理却与大明舰船有很大的不同,把这些船只交给船厂,希望能够给大明的造船大匠提供一些灵感。 一路向南沿着昆仑洲西海岸航行,在刚果河河口再次与当地土著进行了物资交换交易,双方各取所需,与土人结成了良好的关系。 王景弘与土人商议购买河口的土地建立贸易商栈,土人对此毫无异议,土人的淳朴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一群白皮夷人会闯到这里对他们烧杀抢掠,甚至将他们当做奴隶贩卖到新大陆的种植园,在白皮夷人奴隶主的皮鞭下劳作。 大明是绝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大明只要各个土人王国愿意承认大明的宗主国地位,大明就能与各国和平相处。 即使是在南洋,只要土著不主动进攻大明的移民,大明也不会对他们进行剿灭,往往都是土人因为汉人勤劳致富变得富裕,他们懒惰贫穷。土人不思进取,却认为是汉人劫夺了他们的财富。 对于这样的土人,大明坚决绞杀,大明体制下不养懒人,这些土人都会为他们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打成奴籍为大明劳改效力。 当船队返回风暴角的时候,侯显已经带着留守的官兵建立起一座能够容纳万人居住的小型堡垒。 当然这样短的时间,堡垒肯定只是一个轮廓,没有多少防御力。还需要继续加固,而且现在的堡垒工地上还有土人在干活。 这些肤色如黑炭的土人,长得人高马大,可是干起活来却笨手笨脚,虽然他们并没有偷懒,但是干活的效率两个土人都赶不上一个大明人。 王景弘与侯显相见之后,王景弘便问侯显:“侯兄弟!这些昆仑奴是哪里来的?” 侯显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这些土人是两个部落冲突的战败者,若是被胜利者抓住,他们就会被打成奴隶,这些人成了溃兵,就跑到了兄弟我这里,兄弟我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吃了顿饱饭, 本以为他们吃饱了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们赖在这里不走了,看我们在这里修堡垒,就上前来帮忙!” “有人帮忙还不好吗?正好还能加快堡垒建设的速度,我们无非是付出一点儿食物,港湾的海水里到处都是鱼,用小船打鱼都能满足他们的食物需求。” “我的王兄啊!这哪里是用劳工,简直就是养大爷呢!本来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海里的鱼也多,不差他们这点吃食,只要肯干活管他们饭也不是不行。 可是让兄弟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土人简直就是榆木脑袋,而且还奇懒无比,干活的时候,必须是有监工在旁边盯着才干活,监工一旦看不见马上就丢下工具躺在地上休息。 这样下去,兄弟我都担心这些土人会把我们的人带坏,好在兄弟们都知道建造堡垒是为了大家伙的安全,谁都不敢偷懒。” “再懒还能有南洋的土人懒吗?” “王公公!和他们比南洋的土人简直就是勤劳的典范,这些人就跟牲畜一般,抽一鞭子就动一动,不抽那就停下,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王景弘不由有些好奇,这人再懒还能懒到什么程度上,在侯显的指点下,开始暗暗观察这些土人,为了更进一步的观察土人的习性,侯显故意让监工离开一会儿。 接下来的事情让王景弘搜肠刮肚都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这些土人的表现,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时刻都在瞄着监工,监工这边刚一离开,那边土人们马上就丢掉手里的工具,三五成群的又唱又跳,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高兴之事。 唱跳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累了,便就地躺下,睡起了觉。现在的风暴角正是夏季,气温不高不低,非常的宜人。除了干旱少雨之外,这里绝对是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好地方。 王景弘算是明白了侯显为何会对这些土人头疼了,这些土人说白了就是还没有进入文明时代,身体里还保留着野人时代的特征。 他们的劳动的目标是吃饱肚子,一旦吃饱之后,那就意味着不用再去劳动。针对土人的这一特点,王景弘给侯显出了一个主意,既然这些土人吃饱饭就不愿意干活,那就别让他们吃饱饭。 每天给他们规定任务,干不完活就不给饭吃,提前干完就可以休息吃饭。用食物来控制他们的工作量,这些土人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力量。 “侯兄弟,有一点你要注意,不得让我们的人接触这些土人的女子,这是一条禁令,谁若违反那就让他永远回不到大明。” 侯显重重的点点头道:“王兄说的对,这些土人生性懒惰,若是与大明子弟野合,他们的子弟到底是算明人还是土人,不能让这些低劣的血脉玷污了我华夏千年的传承!” 很明显这侯显绝对是个种族主义者,而且还是大汉族主义,可是偏偏侯显不是汉人,而是出生在临洮的乌斯藏人。 王景弘见自己一点,侯显便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不再操心这些琐事,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可找到了有河流的地方,能否耕种?” “王兄!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冬天冷的时候,下雨倒是还算可以,可是到了夏天基本都不怎么下雨。 派出去的兄弟倒是发现了几条小河,可是这些小河周边都有土人部落,而且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都很遥远,根本无法去开荒种地! 好在这个地方井水倒是不缺,要想种地就得打井灌溉,这样种地肯定形不成规模,开个小片儿荒,种点菜蔬还成,种粮食根本就不合适。” “不管多困难,一定要找到一块适合耕种的土地,没有耕种,大明百姓就无法长期生存。没有百姓支持我们根本就无法长久占据这里,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战略地位,扼守战略要冲。以后一旦东西贸易发展起来,这里只做过往商船补给的生意,就足以养活几十万人。” “咱家晓得轻重,不过王兄从国内返回的时候,最少要给兄弟我带来两个卫的人马。不然想要快速发展起来根本就不可能!” “人咱家可以跟陛下给你要,不过你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吗?两个卫算上家属至少都要几万人,目前大明还没有一次性这么远距离运送这么多人先例,若是路上造成大量死亡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最多能给你运来一个卫全部人马,你必须要保证这一个卫的人马,加上他们的家属的食物供给!” “王兄!别的食物不敢说,鱼肉管够,就是粮食不好解决,现在我手里人太少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王景弘理解侯显的感受,人手太少,干了这个就干不了那个,而且陆战队的官兵那是正规军人,不是用来种地的,拿来种地那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侯兄弟,忍耐一下吧,等到咱家再次从国内返回的时候,局面也就打开了!还有一件事你要放在心上,咱家担心那些西夷会悄悄的跟着咱家一路来到这风暴角海湾里。 这些西夷与我大明以及周边的小国截然不同,他们有一套他们自己理论,用神的视角普及他们的道德与价值观。 而且这些西夷都是见利忘义之辈,咱家希望你一旦发现这些西夷,要么将他们的船只击沉,要么将他们扣下,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我大明的势力范围。” “这是为何?”侯显有些不解,这些年去旧港的外国人多了去了,这些外国人与大明保持着平等的关系,遵守着大明制定的贸易规则,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大的乱子。 “因为这些西夷的理论里有一条叫做神是万能主宰,任何人都不能违背主的意志,若是违背了主的意志,将会受到惩罚。 他们就是用这一个理论来统一思想,任何与他们的思想不一样之人,他们都会称作异教徒,异教徒是可以随便杀的,这是在执行主的意志!”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中国在南边 这种一神教的信仰,让西夷认为只要是异见者都应该下地狱,这就是他们对殖民地土著屠杀没有心理负担的原因。 他们认为这些异教徒是违背了他们的意志,屠杀他们是为了执行主的意志,这套理论有着很强大的攻击性,是他们殖民世界的指导思想。 西夷殖民世界的理论就两条,一条就是传播主的福音,另一条就是清缴异教徒,所有的异教徒都是邪恶的。 大明做为东方理所当然的领袖,怎么能够让这群白皮猪屠杀东方的百姓。所有白皮必须全部挡在他们自己的家里,人口爆炸后,他们也得跟华夏历史上一样自相残杀。 当王景弘告诉侯显,他花了五万两银子才买了十五只母羊后,侯显震惊的语无伦次。 “这西夷的绵羊是金子做的吗?咱家倒要看看这绵羊有什么特别之处?” 尽管王景弘把这十五只羊当祖宗供着,可是海路颠簸,这些绵羊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进入夏季这些绵羊身上厚厚的羊毛在卡斯蒂利亚王国就已经被剪下,如今刚刚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新的羊毛还没有长出来,看起来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景弘笑道:“这是刚刚剪过毛,不然你就能看到这绵羊就跟一个毛球一般,一只母羊能够产毛十多斤,而且羊毛特别细密,不像大明与蒙古绵羊那般粗硬。 陛下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连远在极西之地的绵羊都能知道,怎奈咱家实力不足,只能答应这种屈辱的条件,待到来年咱家再次返回卡国,定然让这群蛮夷,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下次多带回一些羊,兄弟这里的气候干燥凉爽,其实最适合绵羊生长,到时候可以在这里设立养殖基地,为大明的毛纺织提供原材料。 还请王兄回去见到陛下后给此地赐名,这块无主之地是老天赐予大明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王景弘哈哈大笑:“侯兄弟,你可是信佛之人!” “信佛怎么了,佛门也有狮子吼!咱家占住此地也是为了普度众生,你没瞅见那些土人都不愿意离开吗?”侯显冲着王景弘直翻白眼。 王景弘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嘱咐他道:“侯兄弟,你手里人少,对这些土人要多加防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能让这些土人反客为主,觉得我们是在欺压他们,所有土人来去自由,想吃我们的饭就得完成工作量。” 大明舰队在风暴角港湾基地,休整了半个月,补充完淡水食物,十五只绵羊上岸这段时间状态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给侯显留下五艘战舰,会合原来的留守舰队,组成风暴角舰队,用来防御有可能从西方来的白皮。 王景弘则带着剩余的五艘战舰以及补给船只在一个风浪稍小的天气里扎进西风带,顺风航行半帆都足以让战舰快速前行。 很快便绕过昆仑洲南端,沿着昆仑洲东海岸一路北行,过了大岛之间的海峡,便进入了大明船队最熟悉的海域。 到了木骨都束,王景弘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不出意外他们完全可以平安回到大明了。 王景弘刚刚离开风暴角三四天的时间,两艘在大明看来不过五百料的西夷船只闯进了港湾。 看着两艘帆船支离破碎的船帆,大明海军官兵就明白这两艘船遭遇了大风暴,这么小的船竟然没有沉没,这西夷的操船技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两艘西夷船只上的水手发现了大明船只,顿时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些明船他们太熟悉了,一路南下他们就是在后面悄悄跟着明船才来到这里。 本来他们派出了五艘一百吨左右的的帆船,结果在风暴中沉没了三艘,只剩下两艘差不多连风帆都没有的破船一点点儿的艰难向岸边靠拢。 本来与大明舰队最多只差一天的航程,结果漂了半个多月才漂进港湾,这些在风暴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看到对面帆船上飘扬的日月旗,犹如见到了亲人,纷纷站在船头高呼。 带队做巡逻的战舰把总是留守风暴角的军官,没有见过西夷,看着对面船上人的呼喊,问左右的下属道:“这些蛮夷在鬼叫什么?” “谁知道呢?一群猢狲而已,长官下令让他们投降,抓起来打一顿什么都知道了!” 把总一拍大腿,笑道:“你小子说的对,老子琢磨他说什么干嘛,抓起来一审就清楚了!放小船围住了他们,让他们下船投降!” 很快两艘西夷帆船就被大大小小的大名船只围了起来,正在把总准备威慑白皮下船投降的时候,一名白皮蛮夷举着双手说着怪异的汉语喊道:“嘿!中国人!别误会,我们跟你们是盟友,不是敌人!” 把总哪里管你什么盟友不盟友的,既然侯公公下令,任何西夷都不得越过风暴角,那就必须坚决执行。 “老子不管你是谁,有什么话你们可以跟老子的上官诉说,现在老子命令你们无条件投降,若是不投降,老子就将你们全部击沉。” 白皮从来都没有死战到底的传统,眼看事不可违,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把总手里也没有多少人手,不敢冒险登上西夷的帆船,而是命令他们从绳梯上下到明军划过来的小船上,挨个用麻绳全部倒剪双手捆上,用吊杆运上大船。 两艘破烂的西夷帆船也被拖回了港口基地,西夷船只前些日子明军就已经见过,对这两艘破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西夷帆船帆索复杂,远没有大明硬帆船容易操作。 不过西夷帆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软帆受风面积大,为船只提供的动力足,船速要比硬帆船快一些,尤其是发展到后来的飞剪船时,船速已经能够飙升到二十节左右。 速度快就意味着打得过时候就打,打不过还能快速逃跑,是出海打劫的不二神器。 白皮夷人被压倒侯显近前,侯显见这些夷人直挺挺的也不下跪,心中顿时不喜,暗自腹诽:蛮夷就是蛮夷,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都成了阶下之囚,还装什么大瓣儿蒜! 会说话的夷人跟王景弘有过交集,西方人看东方人大概齐长得都差不多,看到侯显也是衣着华丽,没有胡子就把他当成了王景弘。 “王将军!我们可是盟友,中国人怎么能如此对待盟友?” 听着夷人怪味儿的汉语,侯显险些没被他逗乐了,忍着笑意板着脸冷哼一声说道:“咱家姓侯不姓王,少在咱家这里张冠李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闯我大明的领土?” 会汉语的葡萄牙人心中吃惊,难道自己已经到了中国了吗?中国竟然如此的荒凉吗? “尊敬的侯将军,我们葡萄牙王国与中国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双方现在是盟友关系,难道贵国就是如此的对待盟友吗?”夷人上来就先抢占话语的主动权。 大明与葡萄牙签订的条约内容侯显逐字逐句都看过,对于葡萄牙人的指责侯显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上来就恶人先告状,你们国主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教养吗? 大明与你们的条约是局限在葡萄牙王国之内,葡萄牙王国受到外国入侵,大明军队有义务帮助葡萄牙抵御外辱。 这盟约条件可不包括贵国擅自闯入我国领土吧,你们擅自闯入我国领土是何居心?” “我是葡萄牙王国男爵弗莱德安东尼奥,您可以称呼我弗莱德。 冒昧地问一句,这里真的是中国?” “这里当然是大明,不过是大明最南边疆,从这里往东往北都是我大明的领土!” 自从奥斯曼帝国崛起以后,西方国家一直都希望找到一条绕过奥斯曼帝国通往中国和印度的道路。 这才是西方世界航海的源动力,马可波罗描述的中国以及印度,对西方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们寻找到中国的目的不是为了友好往来,而是为了占领中国和印度,掠夺这两个国家的财富。 这些白皮夷人的出发点就没安好心,可以说抢掠杀戮是已经浸入了这些强盗骨子里的基因。 “尊敬的侯将军,我们葡萄牙王国可以在这里与贵国进行交易吗?”这些白皮就是如此,打得过的时候肯定就是抢,打不过的时候也还想利用贸易捞取好处。 “咱家这里是边疆重地,不接受交易,贵国若想交易还是等我大明船队开到贵国再进行交易吧! 你们回到你们的国家,请转告你们的国主,这里是大明的国土,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这一次你们擅自闯入我国领土,我国可以原谅,若是再有下次我国将会视闯入者为敌人,坚决消灭!”侯显一口就拒绝了葡萄牙人的请求,同时提出了威慑。 弗莱德·安东尼奥心中一紧,本来还想着下一次试着偷渡过去,看一看中国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被侯显这么一警告,再想到大明那庞大的战舰,顿时息了这个念头。连忙鞠躬道:“这一次是我国不知道这里是贵国的领土,以后我国保证不会再擅自闯入贵国的领土。 我们还有一个请求,能否卖给我们一些帆布,我们船只帆布全部被风浪摧毁,急需帆布进行修理!” 侯显本想着将这些白皮扣下,可是考虑到大明以后领略欧洲的时候需要葡萄牙这样一个桥头堡,便没有难为这群白皮。 在大明海军的监视下,这群葡萄牙探险者修理好船帆之后,便升帆起航返回葡萄牙。 他们带回的消息引起了葡萄牙上层的轰动,没想到中国竟然离他们这么近,所有人认为都认为中国在东方的时候,没想到向南也能到达中国。 难怪中国人要向南航行呢,原来他们竟然在南边。若昂一世与他的大臣们商议,怎么应对这个巨大的发现。 葡萄牙人是亲眼见过大明的巨舰大炮的,也亲眼看见过大明是怎样作战的,还没有如后世的西班牙那般口出狂言,几千人就想要征服中国。 现在葡萄牙要商议的是如何打开中国人的市场,让他们能够将葡萄牙的产品卖到中国,并从中国低价采购商品。 从弗莱德·安东尼奥带回的消息来看,中国人不希望葡萄牙商船去他们国家交易,中国人想垄断东西方的交易。 虽然中国人直接到欧洲交易会使得葡萄牙不再需要通过二道贩子手中购买中国的商品,能够以较低的价格拿到中国的货物,但是从中国到欧洲的距离足以让中国人赚取几倍的利润,这个利润葡萄牙王国也想要。 当时那个姓王的阉人就拒绝了葡萄牙想要访问中国的要求,中国人的态度很是傲慢,他们甚至是在用一种对待臣属的语气在与葡萄牙王国对话。 可是葡萄牙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对中国人反制的手段,中国人的货物在欧洲就是高级货的代名词,就是奢侈品。 若是葡萄牙提出苛刻的条件,中国人可能转头就会寻找新的合作者。伊比利亚半岛上除了葡萄牙王国之外,还有卡斯蒂利亚王国、阿拉贡王国、格拉纳达王国,这些国家随时都能取代葡萄牙的位置。 更何况半岛北方的大陆上还有一个强大的法兰西王国,尽管这个国家已经与和他隔海相望的邻国英格兰王国快打了上百年,其国力依然不是葡萄牙王国这样的小国可以抗衡的。 更何况亚平宁半岛上还有一**商,一旦让他们知道葡萄牙王国与中国人交恶,他们一定会跳出来拉拢中国,希望与中国达成贸易条约的是他们。 整个欧洲就是一个群雄逐鹿的大战场,葡萄牙王国的国力、人口都不允许他们深度参与进这场霸主争霸赛中,亨利王子的观点就是与其与欧洲大陆上的国家互相残杀,不如利用这些兵力向外发展。也许在海外葡萄牙王国能够获得长足的发展。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南平州 葡萄牙王国在讨论国家命运的时候,王景弘已经带着船队返回了大明,在上海港停靠休整的时候,一封六百里加急便已经送到了山东临清州。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宣德六年的春天,山东的土改工作已经进入深水区。为了能够确保土改工作顺利进行,从宣德五年开始,一年多的时间,朱瞻基基本上都时常驻临清州。 收到海军回来的消息,而且带回来了十五只细毛绵羊,朱瞻基大喜过望,这细毛绵羊可是那西班牙(朱瞻基没听说过卡斯蒂利亚王国时代)的镇国之宝,能弄出一两只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一下子弄回来十五只。 朱瞻基在临清州坐不住了,改良绵羊品种那是毛纺织业兴起的关键,现在大明的毛纺织所用的羊毛纤维粗大,纺织出的毛呢粗糙硬挺,而且贴身穿着还扎肉,让人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这样的毛纺织布匹在大明根本就没有市场,大明百姓贫苦,哪里有钱穿什么内衬。 也就草原上气候苦寒,牧民们并不在乎什么舒适度,只要能够防寒保暖就是好布匹。再加上毛布便宜,在大明没有市场的毛布,在草原上找到了销路。 毛纺织业一定要发展起来,不能让西方的毛纺织抢占了整个世界的市场,成为世界毛呢产品的高端品牌。 王景弘带着舰队停靠在天津大沽港,刚一上岸就有一名小宦官在码头上等候着他,见到上岸之后,赶紧迎上来说道:“王公公!皇爷在海关衙门等着您呢,快跟小的去见驾吧!” “你说什么?陛下来了,快带咱家去见驾!”王景弘没想到皇帝陛下又一次亲自前来迎接他,没想到陛下对海军竟然如此重视。 跟着小宦官来到海关衙门,通禀过后被范安带进了正堂,王景弘看到正位上坐着的皇帝,赶紧叩首行礼道:“臣海军副提督王景弘叩见陛下!臣何德何能屡次让陛下亲迎,真是折煞臣了!” “快起来,王卿一路远航辛苦了,朕知道海上危险重重,却帮不上什么大忙,来迎接一下为国效力的海军将士。也是应该的!” 范安赶紧将王景弘扶起来,他知道这几个能为皇帝指挥海军的内臣,皇帝从来就没有将他们当成家奴,而是当成肱股之臣。 王景弘起来之后,再次躬身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为国尽忠乃是臣的本分,此次远航臣做了一件出格之事,还请陛下责罚!” “什么事啊!大海上不远万里,只要不是有损大明的利益,爱卿都是有临机专断之权!” “臣未经陛下允许,擅自与极西之地的葡萄牙王国结盟,若是葡萄牙王国受到外敌侵略,大明有责任出兵帮助葡萄牙抵抗侵略。” “大明能得到什么好处?”朱瞻基不相信王景弘会出卖大明的利益。 “臣想在葡国建立一个基地,有一个落脚点,为以后陛下经略欧洲在葡国楔下一颗钉子,经过臣与葡国亨利王子的谈判,葡国将他们的卡斯凯什小镇租借给我大明,代价就是大明在葡国的军队有义务协防葡国。” 朱瞻基听得心花怒放,这哪里是什么出格之事,分明是一件大功。只要葡国愿意,朕可以派几万大军过去驻扎,用不了多少年,葡萄牙都是大明的。 朱瞻基知道王景弘担心什么,这种缔结条约的权力应该是他这个皇帝才能拥有,很明显王景弘越权了。 “虽然你这件事做的有些出格,但是考虑到你是一片公心,这件事朕替你兜着,这条约是朕安排你签的,明白吗?” “臣明白,本来就是陛下运筹帷幄,临行之前嘱咐臣与葡国签订条约的!” 对于王景弘的知情知趣,朱瞻基很满意,手下之人立功了不能不奖励,王景弘是阉人没有后人,不过他家还有个兄长,他兄长家有个儿子已经成年。 “王卿!朕听说你哥哥家的儿子现在在赋闲无所事事,朕打算将他安排到朕创办的政务学堂中,让他学习如何当官,你觉得如何啊?” “陛下皇恩浩荡,臣替兄长叩谢陛下!”王景弘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他没有后就对侄子视如己出,侄子一旦进入政务学堂,那出来就是大明官员,大明现在已经隐隐有一个苗头,那就是科举官越来越被边缘化,皇帝更加重视政务学堂出来的学生。 一年多的磨合,政务学堂已经走上正轨,招收的学生条件也变得越来越高,越是如此老百姓就越是愿意让自己家的子弟去考政务学堂。 士绅子弟虽然不屑于与这些贩夫走卒为伍,他们更愿意通过科举入仕,皇帝也没有关闭科举入仕的大门。 朱瞻基就是想要让这两种不同教育背景出来的官员进行竞争,看一看到底哪一种方式更适合大明的发展,或者说两种并举才是大明今后该走之路。 “你起来吧!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做事的臣子,你与郑和给朕把海军管好了,未来海军的任务会越来越繁重。 朕听说你把朕想要的绵羊的弄回来了,那绵羊现在在哪里?” 王景弘站起身子说道:“陛下!这件事说来话长,陛下不问臣也要向陛下禀报,这十五只羊全是母羊,那卡国不给臣公羊,就算臣派兵狠狠的打了卡国一顿,他们也只是妥协卖给臣十五只母羊,而是以五千卡国银币一只的天价出售,想要除非将卡国灭国,或者在战场上缴获他们的公羊。 臣手中当时只有一个千总的步兵,根本不敢深入卡国内陆,只能在沿海地区给卡国制造一些麻烦,最后卡国估计是受不了沿海地区的损失,才开始跟臣谈判,这绵羊不但是高价出售,同时他们还要承销大明运到欧洲货物的三成。” “这绵羊是人家的命脉,能卖给你十五只已经很不错了,既然我大明的货物在他们的国家非常受欢迎,你以后就要学会用货物的承销份额为武器,来达到我大明的目标。” “为何这绵羊对卡国这么重要,为了一只羊甚至不惜与我大明倾国一战?” “我大明有桑蚕丝绸做为高级布匹,这些丝绸能够行销全世界,丝绸几乎就是我华夏的代名词。而这羊毛布匹就是卡国的高级布匹,他们的羊毛细腻柔软,织出的布匹柔软而保暖,是非常好的毛呢布匹,在整个西方都非常的抢手。 这是人家压箱底的东西,一旦这绵羊扩散出去,卡国还拿什么跟别的国家竞争,能卖给你十五只母羊,一方面是觉得我大明离他们遥远,另一方面就是卡国觉得没有种羊,我大明是培育不出与他们的细毛绵羊一羊的绵羊。” “是这样啊!那臣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弄回来的绵羊没有用吗?亏得臣一路上拿这些羊当祖宗供着,就这样一路上还死了五只,现在只剩下了十只羊。” “十只羊,暂时够用了,慢慢培育吧!现在的准备是为了将来十年后,几十年后坐准备,孙子曰: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有些事早准备比晚准备好。 我们的丝绸也总有一天会被别的国家学会,瓷器也是一样,等到大家都学会了,我们就需要有更有竞争力的商品,才能一直屹立于世界之林。 贸易是一个没有刀枪的战场,为大明争夺贸易利益,也是大功一件。以后大明的核心圈是大明、朝鲜、倭国以及南洋,这些地方是我们拼死都要守卫的领土。这些土地上的子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服从大明的约束都要全部进行改造,大明的道路、城池等建设需要大量的人力。 通过劳动改造,让这些土人学会什么做一个勤劳的人,而不是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无用之人,核心圈之外就是要控制所有的战略要地,为我大明的舰队提供补给,同时也为我大明的贸易商队保驾护航。” 王景弘很清楚皇帝口中的战略要地指的是什么,想到侯显的嘱咐之后,赶紧拿出新绘制的地图指着舰队走过的航线说道:“陛下!这里是木骨都束,此前我大明船队最远就到这里,再往南走就是昆仑洲大陆与一个大岛形成的海峡,类似我大明的澎湖海峡。不过要比澎湖海峡东边的大琉球岛大很多。 臣带人上岛看过,靠大海的地方到处都是红树林,这些树木是造船的理想木料,可是当地的天气炎热多雨,蚊虫滋生,汉人很难生存。 不过若是能开发出来,未来肯定又是一个鱼米之乡。陛下要不要安排人到这个大岛上垦殖?” “这个岛上有土人吗?” “有!不过都是一些还没开化的土人,对大明没有任何的威胁,若是占据那里倒是可以教这些土人如何耕作,再派儒生教化他们,也许用不了多少年,这些土人就成了说汉语,写汉字的土人了。” “回头朕让郑和去考察一下这个大岛,若是我汉人能够生存,可以调一个卫的军户去驻守,为我船队提供补给。眼下朝廷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土地清丈改革上,朕没有多余的力量供海军使用,海军要忍耐几年。 等大明所有的土改全部完成,朝廷就能腾出手来,大力发展海军,开拓海外,眼下还不能进行大规模的开拓。” “臣明白,那臣接下来还去欧洲吗?侯显在臣回来的时候还交代臣,请陛下给这块新占之地起个名字,这里对于航海来说非常的重要。” “去!怎么不去,这东西方的贸易,能够极大的丰盈我大明的国库,可比跟老百姓要那点赋税来钱快多了。以后大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看着王景弘指着的那块地方,朱瞻基看了半天看明白了这里是昆仑洲的南端,而且这个地方在未来非常的有名。 看着这块地方朱瞻基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这里极南之地,那就平定极南之意,叫南平州吧!” “是!这里是否也要调派一卫军户守卫垦殖呢?” 朱瞻基想都没想便说道:“当然要派,而且一个卫都不够,只要能够生存下去,两个卫都不嫌多。这里扼控着东西两洋,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了西方进入东方之路。” 王景弘一颗心算是落到肚子里,他生怕皇帝不同意,认为南平州距离大明太遥远,把百姓安排过去要是脱离朝廷控制怎么办? 没想到皇帝比他还着急,希望尽快的将人马运送过去。这种运送人马的工作已经交给负责国内的郑和,若是皇帝拦下去西方的航线贸易,那他王景弘就得闲下来。 这么多年在海上漂着,若是长时间不在船上,听不见海浪声,都有些睡不着。 “陛下!那葡国可打算派多少人马驻守,臣担心人少了,会镇不住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朱瞻基思考了一下说道:“暂时我们还没有必要与西夷撕破脸,只要能够顺畅的贸易,就没有必要过度的刺激西夷,朕觉得驻扎一个协的兵马就已经足够。 这人马要从陆军中选择一协人马跟随你前往葡国驻扎,船队去一次轮换一次,也让大明的将士长长见识,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听到皇帝这么说,王景弘就知道自己想要调遣兵马再打一次卡国的愿望落空了,皇帝现在还没有做好对外打大仗的准备。 又陪着皇帝聊了一会儿西方的见闻,朱瞻基便让王景弘退出海关大堂,并嘱咐他将绵羊给皇帝弄到海关大堂来。 王景弘告辞之后,赶紧将剩余的十只绵羊送到海关,交给天津海关关长王仲义,这些从海外进来的活物都要在海关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进入大明境内。 这是朱瞻基下的死命令,这些年宝船队没少从海外往大明倒腾活物,甚至连长颈鹿这样的体型庞大的食草野兽都弄回来过,不过当时大明上下是把这东西当成了麒麟祥瑞,后来才发现这动物就是一个体型大了一些的鹿而已。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移民戍边 经过半个多月的陆上恢复,剩下的十只绵羊开始能够正常的吃草进食,这么长时间的海上漂泊,早已经让这十只绵羊瘦的皮包骨头,想要进行繁殖还需要好长时间的恢复。 在海关观察了半个月后,确认这些羊没有什么怪异的病症,也不会对其他动物造成传染之后,朱瞻基便带着随从来到安置绵羊的羊圈来看着些绵羊。 王景弘花五万两银子买了十只羊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都想看看这五千两一只的羊到底长个啥模样,难道这绵羊能屙金豆子吗 更多的有识之士甚至认为这是王景弘贪污公款,虚报价格。估计也就花了几十两,五万两银子应该进了王景弘的腰包。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言官的耳朵里,他们算是找到了攻击宦官的借口,开始大肆的上疏弹劾王景弘,一口一个阉竖贪得无厌,见利忘义。 王景弘没想到自己买个羊也能遭到言官的攻击,他有些忐忑会不会皇帝顶不住压力,拿自己当替罪羊,平息百官的怒火。 毕竟五千两一只羊确实骇人听闻,没有亲身经历,谁也不会信这是真的。只有朱瞻基理解王景弘,这西班牙卖的根本不是羊,而是西班牙的命脉。 这就像大明多少钱也不会出售蚕种到海外是一个道理,若不是西班牙被王景弘打怕了,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人家也不愿意。 面对汹涌而来的弹劾奏疏,朱瞻基知道自己需要回京一趟,将这件事与朝廷上下解释清楚。不管朝臣信与不信,他都得给王景弘背书,不然以后还有谁敢忠心做事。 在王景弘舰队回到大明休整的日子里,郑和已经带着一个卫的军户以及家属,按照王景弘提供的海图,升帆起航前往南平州。 这一卫的军户是从山西调拨,南平州那里的气候应该与山西差不多,尤其山西北部。这样的气候常在山西生活的军户更容易适应那里的生活环境,不至于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现象。 船队过了旧港,郑和便时常一个人站在船头,看着辽阔无垠的大海,心潮澎湃。 考虑到郑和年事已高皇帝的旨意是让他安排人去运送,让他留在国内养老。可是做为一个航海人,哪里离得开大海。 这一次的远航,他说什么都要亲自带队,这次远航回来以后,就再也不出去了。 从旧港到木骨都束的航线,郑和与麾下海军将士都无比熟悉,并不用郑和操心。 在木骨都束休整了十天后,舰队再次起航,再向南走就进入了陌生的海域,尽管有王景弘提供的海图,郑和还是不敢大意,每天严格按照规定航行,首先派出小船前出探路,确定水深,以及周边有无礁石。 船队航行到大岛与大陆的海峡入口处,郑和下令沿着大岛海岸航行寻找可以登陆的港湾。 船队在大岛的西北找到了一条大河的出海口,大河将出海口的地形肢解的支离破碎,河口到处是沙洲和河心岛。 郑和等人划着小船在大河左岸登陆,陆地上到处都是茂密的红树林,脚下的土地是厚厚的一层腐殖层,这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土地。 以华夏百姓骨子里透出的耕种基因,这块土地开发出来绝对是膏腴之地,在这里设立一个垦殖基地,以后大明船只便可以在这里补给,而不用再停靠木骨都束。 毕竟那是土人的国家,万一有一天土人翻脸或者在有心人的挑拨下,抬高补给物资的价钱,大明平白多受损失。 而且这里大木良才都是造船的上好原料,郑和拍着一颗至少有上百年树龄的大树对身边的下属说道:“这里一定要留下一队人马守在这里,边砍伐树木,边建造房屋,为大明将来的移民做好准备。” 一众海军军官纷纷附和,这是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大好事。 郑和也不管这些下属的话是否发自真心,继续说道:“既然诸位都认为应该在这里为大明海军设立一个补给基地,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便点名留下一名千总,以及一艘大战船和五艘小船,至于食物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月的粮食和至少能够耕种千亩土地的种子。 以后的补给能不能跟上,就要靠他们自己了,这么大一片陆地,想要找点儿食物应该不难,就算下海打鱼也能解决温饱问题。 被留下的千总满脸沮丧,没想到郑和竟然将他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不过军令难违,千总只能带着手下一千多人留在了大河的左岸。 郑和给他的命令三个月内开垦一万亩沿河的土地,并且要将大河的河道修理一下,至少要将河岸加固一下,免得大雨过后,河水暴涨之后,将刚开肯定的土地淹没。 现在已经是宣德六年的六月,按照王景弘提供的信息来看,太阳挂在北边,说明现在应该是这里的冬季。 冬季都这么热,那就说明这里跟大明的琼州府差不多,应该是全年都是夏天。王景弘的这个发现非常的重要,通过大明历和太阳的方向就能判定一个地方的季节,太阳在北边的时候大明最热的时候一定是这里最冷的时候。 不管千总情不情愿,都要留下来为大明的开疆拓土事业贡献力量,在河口留下人马之后,郑和再次扬帆起航,半个月后穿过暴虐的西风带,船队开进南平州港湾。 刚进港湾,迎面就装上了留守的巡逻船,看到国内的船队到来,巡逻船上的官兵顿时欢呼起来,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盼望的其实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是看到国内的来人,听到国内的消息,虽然很大概率听不到家人的消息,但是只要国内太平无事,想必家人也安然无恙吧! 很快报信的快船就将国内船队到来的消息禀告给侯显,侯显赶紧带着留守官兵到港口上迎接,如今的港口已经有了一条木制的栈桥,另外一条石砌的栈桥正在建设当中。 整个船队,除了海军官兵,还有一个来自山西的卫所以及家属。几万人光是下船就要半天的工夫,郑和早已经提前下船与侯显见面。 侯显没想到是郑和亲自来了,赶紧行礼道:“老前辈,没想到是您亲自来了,晚辈给您行礼了!” “侯显!把你一个人丢在大明万里之外为国戍守,辛苦你了!” “都是为陛下效忠,辛苦点儿也值得,郑公过来的时候也发现了,这里至关重要,守住这里就能挡住西夷东进之路,这里大明绝对不能丢。” “你说的没错,陛下看过地图之后,直接就给这里取名南平州,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南平州!”侯显自言自语了几遍,兴奋的说道:“没错,外敌在这里就被平定,这里就是我大明的最南端。” “守住这里的关键是,咱家给你带来了一个卫的人马及其家属,只有有人才能守住这片战略要地,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让这几万人吃饱饭?” “吃饭没有问题,不过这里只能吃鱼,晚辈手头人少,并没有开肯出多少耕地。而且此地非常的干旱,若是没有河流得不到灌溉,种植庄稼并不划算。 不过此地的畜牧条件很好,若是有牲畜的话,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就能牛羊成群。” 郑和摇摇头道:“我汉人不善于放牧牲畜,还是种地更好一些,这次咱家带来的移民是从山西北部过来,他们的老家也是常年干旱,他们都有在旱地生活的经验。 而且也带来了高粱、菽豆等耐旱的种子,能不能种地,这些有经验的老农一看土地的墒情就能知道。” “郑公公有所不知,现在是七月,在南平州是隆冬季节,这个地方很特别,冬天雨水多,到了夏天,一个夏天都不一定下几场雨。 没有灌溉根本就无法耕种土地,我们在这里登陆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当地土人活动的痕迹,直到我们占据了这里之后,这里才有了土人来我们这里讨生活。” 郑和没想到这个地方环境竟然如此恶劣,看来想要守住这里还真不容易。不过既然移民来了,那就要想办法在这里生存,不但要生存,还要过的比在老家更好才行,不然这些军户肯定会抱怨。到时候民怨沸腾,官府的公信力可就没有了。 其实这是侯显不了解当地的气候,大明海军靠岸的地方是后世有名的好望角,这个地方受到印度洋与大西洋环流的影响,常年都是西风,气候是属于地中海气候,比较干燥。但是只要绕过港湾,向北或者向东都有非常适宜耕作的土地。 “等到移民全部下来之后,咱家亲自带人去找能够耕作的土地和河流,看这里的植被,根本就不像是不能耕作的地区。” “前辈说的是,晚辈是人少不敢随意离开,现在前辈来了,就请前辈坐镇港口,晚辈去找河流,只要有河流就能种地。” 郑和摆摆手说道:“咱家老了,这一次回去以后,估计再也没有机会远航,这次谁也别跟咱家争,就算是让咱家了却一个心愿吧!” 侯显知道郑和几乎在大海上漂泊了半辈子,对大海的感情很深,不过这探险跋涉可是体力活,郑和年龄大了,若是在途中有个好歹,那就追悔莫及。 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去,不过还要找一个充分的理由,侯显灵机一动说道:“前辈不能去,港口离不开前辈的指挥,晚辈一直做的是后勤,根本就没有调度几万人安置的经验,您还是留在港口安置这些军户,晚辈带人去就行了!” 其他海军将领也纷纷附和,大家都不希望郑和去冒险,毕竟出去探路带人太多不划算,带的人少了,一旦受到土人攻击,把大明海军提督折在这南平州,他们这些下属人人都有责任。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土人袭击大明军队人员的事件发生,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切皆有可能。 郑和叹口气道:“罢了,不给你们去添麻烦了,咱家就在这港口休息些时日,等到这些军户全部安置完之后,咱家就返程回去!” 侯显见郑和不固执己见,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就怕这老爷子,就扭着劲儿要去冒险,出了事不好给陛下交待。 守着海边,最不缺的就是鱼盐,来自山西的移民经过半天的时间全部踩上坚实的陆地,这么长时间在大海上漂泊,让这些一辈子都没见过海的山西农民萎靡不振。 尤其是晕船更是让这些军户子弟痛苦不堪,好容易吐啊吐的,终于在丢掉半条命之后,不吐了。整个卫所从最高官的卫指挥使到的普通军余,所有人都抱怨朝廷不公。 将他们也不知道要拉到什么地方,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到祖宗之地,给祖宗烧香磕头。不管抱怨与否,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必须要无条件的执行。 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军人以及军人家属。皇帝的旨意是让他们到南平州驻守,这个南平州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终于登上了陆地,卫指挥使向大兴凑到郑和的面前问道:“郑公公,现在能告诉卑职这里到底是哪里了吧,就算是让卑职去死,也要让卑职做个明白鬼吧!” 郑和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问,咱家一会儿也要给大家公布,你带着你的手下军官按百户为单位,整好队伍,每个百户的家属跟着自己的百户。 然后把所有千户以上的军官都召集起来,咱家有事要宣布!” 这会儿还是大明初年,军官们顶多克扣一点儿军饷,还没有哪个军官敢吃空饷,所有的卫所都是满编,一个卫所满编是五个千户所,五十个百户所,再加上各部长官衙门的镇抚,后勤之类的非战斗编制,共有五千六百余人。 这样的一个卫所算上家属,至少都要有三万多人口,想要将这三万人全部归拢明白,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灯塔 等到所有移民全部下船整队完毕之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按照每家一个帐篷的方式进行扎营,军队则统一安排在军营之中。 安排完移民的住所之后,很快便有留守的官兵,推着板车挨个的帐篷送饭,所有人的伙食标准都是一样,一碗小米汤和一块一斤左右大小的鱼肉。 虽然这些军户们跟流民移民不一样,大明初期军户的日子过得可比普通百姓好的多,不过即使是比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但是一年时间里也难得的见到几顿肉食。 在船上更是每天吃着千篇一律的饭菜,只能说是勉强充饥而已,没想到下船后的第一顿饭竟然是如此大的一块肉。 来自山西的土包子们发现这鱼肉竟然没有刺,有人怀疑这根本就不是鱼肉,鱼肉怎么可能没有刺呢? 就在山西的军户们猜测着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肉的时候,千户以上军官全部聚集到了港口留守的议事厅中。 这座议事厅连同着周围的营房都是留守官兵采石伐木,一点点的建造起来的,可以说每一块砖石都是留守辛劳的见证。 一个卫所包括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使、再加上各个千户所的正副千户,光是千户以上军官就有将近二十人。 再加上留守军官,港口议事厅被几十个人塞的满满当当。见人都来齐了,郑和轻轻咳嗽一声,止住众人的议论说道:“诸位!把各位叫来是有几件事要跟大家说,南平州不同于大明往年的在南洋的移民行动,这里大明几乎没有任何的基础,一切都要靠大家的双手争取。” “郑公公!朝廷调卑职等来此地垦殖戍守,卑职没有问题,当兵吃粮就得听从调遣,这垦殖可有什么规矩?”向大兴指挥使问道 “你这个问题一会咱家再给你解答,现在先请侯公公给大家介绍一下南平州的具体情况。” 侯显起身拍了拍手,两名海军士兵从后门进来,在正墙上挂起一幅大地图。 侯显指着地图说道:“这幅地形图是咱家等留守官兵经过探索测绘出的周边地形图。 我等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这个‘门’字形港湾的西北方向,从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一路向西翻过大山就能看到另一片海洋。 从那一片海洋一直向北,就能到达传说中的极西之地,王公公已经带领船队去过那里,并且带回了丰厚的利润。 当然这是在陆地上可以如此行走,若是行船就得从我们这里沿着海岸线向南绕过这个尖角,再继续向北航行,尖角这里一年四季都是狂风巨浪,在那里行船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葬身冰冷的大海之中。 南平州计划在这个尖角的地方修建一个灯塔,为我大明来往的船只进行指引,以前人员不足,一直不能实现,现在诸位到来我们人力资源变得充足起来,咱家将从你们中间抽调一千青壮负责灯塔的建造,以及港口的建设。 港湾以北的地形我们人力不足,担心遇到土人的袭击,没敢深入内地,你们卫所将向北方开拓,寻找合适的垦殖地点进行垦殖。” 向大兴等人就是一皱眉,本来到这蛮荒之地垦殖就让军户满怀愤懑,若是一下子抽走一千徭役,还让不让大家活了。 “侯公公!不是卑职唱反调,我等刚到南平州,人心还未稳定,就一下子抽调这么多的徭役,恐怕军户会有意见。”向大兴很想说军队会哗变,却没敢说。 侯显一听就知道这个指挥使误会了,以为还是如同从前在大明一样让百姓服徭役。老百姓对徭役的恐惧更甚于赋税,赋税还有个数,徭役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耽误了耕田,一年的收成就完了,回家就得喝西北风。 “向指挥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一千青壮是全凭自愿,每月开饷一两银子,吃住南平州官府全包,你们回去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愿意干活的来咱家这里报名。” 向大兴一颗心落到肚子里,这要是从余丁中抽取青壮,那还怎么开荒,士兵非得起来闹事不可。 一个月一两银子那可是美差,又不是当兵,不担心性命,每月还能拿一两银子,家里男丁多的,肯定愿意干。 没想到刚来到南平州就碰见这样的好事,向大兴都有些心动,让自家的旁系子弟也来干这个劳工。 虽然他是三品高官,俸禄不低,但是谁家还没有几个穷亲戚啊!这给官府干活可是旱涝保收,一两银子那就是纯落儿! 有这样的好事,谁还会反对,这一条很轻松的通过,接着侯显指着地图说道:“港湾以北的空白区域需要你等去实地测量,这幅地图最后能够呈现出什么样的形状,取决于你们的开拓成果!” 侯显的这个要求对于军户来说并不陌生,大明开始实行军户制度也就几十年的时间,军户子弟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父辈祖辈是如何开荒种田的。 向大兴问道:“侯公公,我等开荒可有数量限制?” 侯显摇摇头道:“没有,只要你种的过来,愿意开多少都行,不过咱家丑话说道前面,所有军官不得役使军户,你们的田地要么自己耕种,要么就雇人耕种。 咱家会安排巡视组巡视,若是发现有军官役使军户,一律革职查办,罪行严重者直接死刑! 你们卫所的精兵直接转为战兵,不再从事耕作,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备战!” 向大兴与一众军官闻言大喜,能当战兵谁愿意当屯田兵,一众中高级军官不禁欢呼起来! 看着一众军官兴奋的样子,侯显泼冷水道:“别以为这里是国内,你们下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些昆仑奴,他们都是部落战争的失败者,来到我们这里寻求庇护。 你们将要前出的北上的地方,很可能就会遇到土人的武装,他们不会任由你们开垦荒地。 尽管我们不想与他们为敌,事实上我们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敌人,你们要时刻面对土人可能的袭击。” “侯公公放心,区区土人不在话下,他们若是敢来挑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向大兴拍着胸脯保证。 “咱家就怕你们是这样的想法,你们也不想想,土人那么多杀的完吗?杀戮过重只会让我们与土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势同水火。 我们要行的是王道,要让土人慢慢明白我们的到来对他们是有好处的,有了我们他们会过上比原来的部落生活更好的生活!” 向大兴有些迷惑,这到底是让打还是不让打呢? “侯公公,那土人袭击我们是打还是不打呢?” “当然要打了,我大明百姓的圣明财产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过我们要少造杀戮,能俘虏的就不要杀死,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慢慢的土人沐浴在大明皇帝的皇恩浩荡之下,自然就明白我大明对他们没有恶意。 再说我南平州百废待兴,正是缺少劳力的时候,虽然土人干活不行,可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不能浪费人力资源!” 向大兴算是明白了,明明是想让老子抓劳工,却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都说读书人弯弯绕多,这死太监弯弯绕一点儿都不少。 以后在这个死太监的手底下干活,要小心点儿,别他娘的被这没卵子的死太监给阴了。 因为不了解情况,郑和坐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说话,况且他只是一个过客,以后的南平州的军政还是要由侯显主持。 这会儿看到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郑和起身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军人,保家卫国,书守边疆是我辈武夫的职责,咱家没有别的要求,就一个要求,给我大明守好这块土地,让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安居乐业!” “愿为大明效死!” 第二天一早,五个千户所集结完毕,侯显开始在各个千户所招募基础建设工人。昨天前来议事的各级军官已经将官府的招募条件告知了各个百户所,老百姓亢奋了一个晚上,招工的摊子刚支起来,就围拢过来很多老百姓。 老百姓都询问这招工都死干什么,负责招工的海军官兵只得再次将招工的条件和从事的工作说了一遍,并且保证到月就开薪水,绝不拖欠。 这一下家中劳力多的人家纷纷将自家的儿子送到招工摊子面前,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一千多人报了名。 原计划招募一千人的施工队伍,一下子多了好几百人,侯显拍板所有人都留下,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再来一千人都能吃得下。 暂时虽然南平州还需要海军补贴,用不了几年南平州就能成为大明最富裕的州。不用说别的,就这过往的船只服务费就得收好多。 这边施工队伍招募好之后,便南下风暴角开始修建灯塔,灯塔对于船只航行的意义怎么拔高都不过分。这座灯塔侯显计划设计成大明的宝塔形状,共计十层,足有二十丈高,在这个风帆船只航行在海上的时代里,这个高度已经足够使用。 无论是郑和还是侯显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对于宝塔的形制都非常了解,鉴于风暴角的大风,整座灯塔完全采用石材修筑,风暴角别的不多,就是石头多。 就地取材,经过简单处理的石材,用贝壳烧制的灰粉活成灰浆用作石材的粘合剂。这对于一千多人的施工队伍来说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趁着郑和到来,有人坐镇港口,侯显带着向大兴等卫所官兵开始向北寻找适合垦殖的地点,沿着海岸线向北走了一天的路程,散出去的夜不收就已经发现了河流水塘,河流周围的土地平整,非常适合开垦耕种。 这块平原的面积有几十万亩大小,完全能够容纳整个卫所的垦殖。整个卫所围绕着河流进行安置,让侯显喜出望外的是这条小河居然能够直通大海,大船进不来,十几吨的小舢板经过疏通河道完全能够通航。 有了这条小河,为垦殖的军户运送补给就方便多了,侯显下令老百姓按照百户为单位分散开垦土地。卫所官兵除了留下警戒的部队之外,剩余的军队全部投入到疏通河道的工程中。 小河的河水不深,只有三四尺深,如今是南平州的冬天,疏浚河道的工作并不好做,只能初步测量一下河流的水文情况,勘测好施工的方案。 同时还要做好河堤的修筑,以免暴雨造成河水暴涨,淹没河流两岸的农田。几万人定居点建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资的投入。 事无巨细都需要侯显这个掌舵者操心,首先移民们最缺的是耕牛,依靠人力进行开荒不仅辛苦,而且效率非常的底下。 不过眼下却没有这个条件,从大明向南平州运送耕牛的成本高昂,而且这么远的海路运送,如果不能静心照料,大多数牛都活不到下船。 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土人这里找到牛、马等大牲畜,为了寻找牛马,一支从全军中挑选出的精锐组成的百人小队,在一名百户的带领下,开始四处寻找土人部落,查探土人部落是否有牛羊饲养。 从那些战败者的口中,侯显已经知道,从港口向北三天的路程有一个大部落,他们的部落有几千勇士。在吞并了战败者之后,他们的实力更加的强大。 百人小队的目标就是寻找这个部落,这样一个几千人的大部落,至少已经进入原始文明状态,能够熟练使用工具,并且能够驯养动物是原始社会的显著标志。 只要能够从这个部落中得到牛马等大型家畜,就能解决移民开荒的畜力不足的境地,最好的办法是通过与土人的贸易进行交换,实在不能通过贸易的情况下,才会选择通过战争的方式进行获取。 这种方式的后患无穷,一旦让土人对大明产生了仇恨,这种仇恨就很难消除,除非是将这些土人彻底同化,可是这会有让大明百姓黑化的可能,这是最愚蠢的办法。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交易 百人小队在经过十几天时间的搜索,终于在一处湖泊旁边找到了一个很大的土人部落。担心引起土人的误会,百人小队没敢靠近这个部落。 画好地形图之后,百人小队返回了垦殖定居点,侯显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个土人部落,跟港口的土人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土人语言。 向大兴非常反对侯显前去土人部落冒险,这要是把侯公公搭进去,那大明的脸可就丢大了。侯显在南平州就代表着皇帝的尊严,让侯显受了屈辱那就是打皇帝的脸,到时候不想打都得打了。 都说是这阉竖贪生怕死,贪财好利,怎么宣德朝的太监一个比一个猛,海军的两位主官就不说了,那派到辽东的王彦与亦失哈放到哪里都是一顶一的人才。 这些宦官可都是太宗先帝培养出来的,不得不说先帝的识人之明。对于向大兴的反对,侯显知道他是好意,不过这件事只能他亲自去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从港口要来一个机灵的土人劳工做翻译,在百人小队的带领下,侯显带着一箱瓷器前往土人部落,这一刻侯显身上的外交基因被激活。 一行人来到土人部落的聚居地外,侯显站在一处高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土人部落。 土人住的很松散,树枝扎的篱笆墙里养着各种牲畜,一座座的像是大明粮仓的房子,泥巴砌成的墙壁,房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芦苇。 大概是冬天的原因,部落里很少有孩子在户外活动,只有带着脚镣的奴隶在照顾着篱笆墙里牲畜。 这些奴隶一般情况下都是部落战争中的失败者,他们若是想摆脱奴隶身份,那就要在下一次的战斗中,为新的部落主抓住新的奴隶,战胜敌对的部落。 看着这个比大明一个村子大不了多少的部落,侯显却丝毫不敢小瞧。越是这种原始的部落,战斗力越是凶悍。因为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获取食物的方式,只有在战斗中获得胜利的一方,才能取得食物的分配权。 战斗对于土人来说,就是一场狩猎,敌人也是一种猎物,这种原始的力量即使是到了十九世纪,大英帝国的全副武装的近代化军队也会在土人的攻击下折戟沉沙。 当然一场战斗的胜负到了近代的时候,已经决定不了强弱,有强大的工业能力与组织能力才是近代化的重要标志。 侯显让跟来的土人去部落里联系他们的头人,土人头摇的像拨浪鼓,死活都不肯去。 侯显见土人死活都不进部落,便问他:“小伙子,为何不愿意帮助咱家去传个话呀?” 土人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他们会杀了我的,我还想活着!” 土人的语言学习能力很强,在港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能够掌握基本汉语对话。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与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略显女性化的男人,是一个很有权力的人,是他们这个部落的王,不过这个王更喜欢别人称他‘公公’! 没有这些皮肤怪异的人的庇护,自己一旦进了部落就别想再出来,部落里尊敬战死的英雄,瞧不起逃跑的懦夫。他这样在战场上逃跑的懦夫,无论是被胜利者还是失败者抓住都会处死。只有死亡的鲜血才能洗刷懦夫肮脏的灵魂。 侯显看着这个长得五大三粗却生了一副胆小的灵魂的土人青年,摇摇头说道:“既然你不敢进部落,那就在部落外面帮咱家喊个话,就说我们是来自遥远的东方,是带着友谊而来。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你把这套我们东方的宝贝交给他们的首领,这是咱家的诚意!” 侯显说完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一个大蓝边白瓷碗,交到土人青年手中说道:“一定要拿好了,此物金贵落地即碎,一旦碎了可就亵渎了神灵!” 土人青年双手碰过瓷碗,看着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的瓷碗,眼中贪婪的目光一闪而过。这一次他无法推脱,只能前去部落联系部落首领。 土人青年刚走到部落的寨门口,就被看守寨门的土人发现,十几个土人手持石矛与弓箭将土人青年围住,一人看清了土人青年的长相之后,惊呼道:“弗洛伊德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 “把他抓起来,这是一个可耻的懦夫!”认识弗洛伊德的土人喊道。 “等等!请先别难为我,我给你们的王带来了神灵的礼物!”说着弗洛伊德双手将瓷碗顶在头上跪倒在地,请土人们看仔细了。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都对能够闪闪发光的东西有兴趣,虽然蓝边白瓷碗在大明是最普通的瓷器,但是对于没有见过瓷器的土人来说就是一件神器。 看到这样一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土人们不敢再难为弗洛伊德,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拿到神物。 土人们互相商量了一下,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只能安排一个人进部落里通知他们的王,其余人围住弗洛伊德防止他逃跑。 土人带着瓷碗去见土王,土王可比这些土人有见识的多,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瓷碗是怎么造出来的,但是不妨碍他明白这是人类的作品。 询问了这个碗的来历,土王马上就意识到他要面对一个新的部落了。从这个部落给他送礼的举动来看,对方应该没有恶意,还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再定夺吧! 土王带着随从来到部落外,就一眼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弗洛伊德,土王挥挥手让弗洛伊德去报信,他愿意与新来的部落首领谈一谈。 弗洛伊德如蒙大赦,掉头一溜烟跑了回去,在高坡后等待的侯显看到满头大汗跑回来的弗洛伊德,问道:“小伙子!那部落头人怎么说?” “他们的王说愿意和您谈一谈!” 侯显一颗心放了下来,只要能谈就是突破,就怕的是对方根本不给谈的机会,直接就使用武力攻击。 在弗洛伊德的指引下,侯显带着百人小队来到部落门前。双方人马都保持这高度的戒备,都害怕对方会突然发起攻击。 “远方的客人来到我的部落可有什么事吗?”土王率先打问。 听了弗洛伊德的翻译之后,侯显打量了一下土王,发现这是个看不出多大年龄的胖子,头上戴着一顶用各种鸟类的羽毛编织的帽子,身上穿着豹纹的兽皮,胸前的细绳上绑着一颗足有鸽子卵大小的天然纯无色钻石,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当然侯显并不认识钻石,钻石在大明也不受追捧,这东西在大明最主要的功能其实是用做钻头,也就是俗话说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看着如野人一般打扮的土王,侯显叉手抱拳道:“咱家是大明南平州总督,我们的领地在你们部落的南方,需要走一天多的时间。 今天拜访贵部是想与贵部建立友好的关系,我们之间可以互通有无,比如咱家送给你的礼物,如果头领愿意用你们牛羊牲畜等物资与我们交换,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多这样的礼物。” 首领听完弗洛伊德的翻译,眼前一亮,这样的东西他完全可以转手卖给更远一些的部落,能够让他的部落收获更多的物资。 “你们只有这样一种东西吗?这样用来祭祀的神器,我们需要不多,若是没有其他更有用的东西,这交易不去不做!” “当然还有别的商品,今天来拜访贵部并未多带商品,若是头人有意交易,可以赶着牛羊南下我们的领地进行交易! 当然我们也可以带着商品来贵部交易,完全由贵部自己做决定。” 土王觉得自己部落带着牛羊物资走一天的路程去交易不安全,万一被这个不知名的部落给袭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你们带着物资来我的部落交易吧,你这种东西要怎么交易?”土王举着侯显送给他的碗问道。 “一头牛就可以换一个这样的碗,怎么样很划算吧!”侯显觉得这瓷器是土人无法制造的商品,卖贵一些也无所谓。 土王居然认真的点头说道:“这个交换方式很公平,不知你们部落能够带给我部落多少这样的商品?” “瓷碗制作不易,需要从遥远的东方运来,光是路上的时间就要走半年,我们现在存货不多,具体有多少要咱家回去清点一下才知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交易?” “这样吧!五天后咱家带着商品前来与贵部交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本次交易不管最后达成多少交易,咱家都送给首领一成交易额。” 土人显然很难理解这一成是多少,不过不妨碍土王知道侯显是在给他好处。 土人性子比较直爽,一旦确定了交易,就希望尽快完成交易。定下交易日期之后,侯显带着人马赶紧返回港口,五天时间很紧张,在这南平州一切行动都要依靠两条腿丈量,让侯显无比的想弄几匹马过来。 回到港口与郑和一说这关于与土人交易的事情,郑和提醒道:“暂时因为我们需要耕牛等大牲畜,可以与土人交易一些,但是一定要控制总量,若是对土人抽血太多,造成他们的贫困,甚至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土人肯定会把怨气撒在我们的身上。 这与我们与土人友好相处的宗旨背道而驰,若是我们陷入与土人无休止的战争中,会极大的浪费我们的精力。 土人的财富没有多少,想要获得稳定的收益,我们还要帮助土人获得财富,人类之间的矛盾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 若是土人发现他们越是与我们交易,日子就过的越穷,他们就会反思是不是他们穷苦的日子是我们造成的。一旦出现这样的苗头,土人就不会再将我们视为可以信赖的人。” 侯显认真的点头道:“前辈说的是,大明来到这里若是不能带给土人更好的生活,土人肯定会对我们产生敌意,不过这些土人还处于非常低端的生存水平,晚辈估计他们现在连耕种都不会。 想要让土人过上好日子,首先就要教会他们如何耕种土地,只有有了稳定收入,土人才不会被饥饿威胁。” 为了不过度的让土人部落的财富流失,侯显为交易准备一百件各式的瓷器,以及布匹等大明的手工产品,五天后准时的出现在土人部落村寨之外。 土王挨个的挑选了一遍所有的瓷器,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将准备好的牛群赶了过来。土人所养的牛是桑格牛的一个分支类型,特点就是长着一对大角。 看惯了大明以及蒙古草原的小角黄牛(蒙古牛)、以及江南水牛的侯显,看到这些大角的桑格牛,有些怀疑这些牛是否能够胜任耕田的工作。 不过负责保护交易不受侵袭的卫所官兵却对身体高大的桑格牛非常喜欢,对于侯显的疑问,跟来观摩交易的向大兴笑道:“公公放心,再厉害的牛只要给它戴上鼻环,它就得乖乖的听话。有了这些牛,经过调训之后,很快就能下地耕田。” 听向大兴这么一说,侯显算是放下心来,要不这么些天,买回去的牛不能用来耕田,岂不是百耽误工夫了。 土王交易完瓷器之后,对于布匹等商品的兴趣不高,便带着瓷器毁了部落,留下部落的土人开始用自家的各种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来集市上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甚至有人能够拿出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金块,当然这样的金块肯定纯度不高,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金矿,这是个重要的发现。 土人们虽然文明开化程度不高,但是并不意味他们傻。他们发现这些与他们长得不一样的部落的人,喜欢他们手中的软石头,纷纷抬高自己软石头的价钱。 侯显对于土人的抬价,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土人的坐地起价。就土人手里那一块儿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金块,已经收回了今天所有交易的成本。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返航 交易完全结束之后,侯显按照承诺给了土王一成的好处。土王询问什么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次的交易。 侯显推脱货物要从遥远的东方起运,最少要大半年才能进行下一次的交易。土王明显很失望,他还想着多收一点瓷器,拿到更远的部落交换。 只要带到更远的部落,至少都是翻倍的利润,土王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首领,懂得最基础的经济理论。这样的人能够成为首领必定不是因为武力,而是因为智慧。 侯显若是知道这位是想着当二道贩子,肯定不会想着压着货物不卖,担心吸干部落的财富。 交易过后,移民手中有了牛,这些大角牛经过军户家属们的调教,都乖乖的套上挽具为移民百姓耕田。 在九月南平州春天来临的时候,所有开垦出的土地都种上了小麦和高粱,移民们连着吃了好几个月的鱼肉,早已经吃腻。 在家乡的时候,若是有人跟他们说,天天吃鱼会吃到看到鱼就想吐,他们一定会认为这人脑子有毛病,哪有吃肉还会腻的时候。 现在他们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天天吃鱼的烦恼,南平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鱼,这里的大海里几乎是一半海水一半鱼。随便一网下去都能捞上来几十斤鱼,丰富的鱼类资源让大明的移民成本降低很多,不然这么远的距离运送补给的成本就能让海军崩溃。 在远航中,舰队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单靠从出发地运送补给,就算是大明的宝船队也不可能满足。 这一点上,无论是郑和还是王景弘,以及侯显这样的老航海人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移民们都盼着种下的种子到了秋天能够获得丰收,好让他们以后不再天天要去吃那腥气的鱼肉。 刚开始吃的时候鱼腥味对于移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味道,可是时间一长每天三顿饭都要面对这种味道,尤其是缺乏香料的辅助,无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好在春天一到,万物复苏,野地里的野菜开始露出了头,作为大吃货国的百姓,对于在野地里分辨什么能吃到嘴里,什么不能吃,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郑和在南平州一直待到移民的生活步入正轨之后,才与侯显告别,带领船队返航。 返回到大岛的时候,当时留下来的一个千总的军队已经在河口的位置搭建起了足够他们居住的木制房屋,并且建造起了一个交易的木制栈桥,有了这个栈桥,大船就能靠上栈桥,省去了用小船摆渡卸货的时间。 同时在居住地附近开垦种植了一些小麦、水稻、高粱等作物,等到收获的时候再判定这里适合种植什么作物? 在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地方,房子的作用是防备雨水的侵袭,以及蚊虫的叮咬。 尤其是蚊子更是热带地区垦殖的第一杀手,被蚊子大量叮咬后就会诱发疟疾等疾病,也就是中国古代所认为的瘴气。 对于应对蚊虫叮咬问题,除了穿着长袖的衣服,不使皮肤裸露在外,更重要的是如何对蚊虫祛除。 这个时代想要消除蚊虫滋生的环境,无疑是天方夜谭,不过华夏先民自有智慧,很早就发现了艾草能够驱蚊。 所有在热带地区垦殖的军民都会配发一个用艾草制作的香囊。艾草散发的独特香味,能够使蚊虫不敢靠近。 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基地,郑和表扬了留守的所有官兵,并且承诺他们只需要在这里驻守一年时间,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安排人来跟他们换防。 没想到驻守在这里的官兵有很多已经不愿意走了,甚至还表示希望能把他们的家人也接来。 郑和很好奇,这些士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仔细询问之下,才明白原来这些士兵大多都是福建广东人,这些地方山多地少,一直都有出海下南洋的传统。 如今看到这么好的地方,都想把家人接来。以前老百姓活不下去下南洋那是死中求活,如今这大岛上有大明海军保护,有不开眼的敢来打劫,海军官兵定让他有来无回, 郑和相信凭着华夏百姓的勤劳,用不了多少年就能把这个大岛建成鱼米之乡。 既然有人愿意留下驻守,郑和当然求之不得,不过郑和也提出要求,海军可以无偿将他们的家人接到大岛上,但是来到大岛的百姓也必须要交税,税赋将由陛下派来的民政官收取,税率多少由朝廷定夺。 海军官兵自然没有异议,他们的家人在大明佃租地主的土地也一样要交税,来到大岛交税也完全合情合理。毕竟朝廷还要派兵保护他们,养兵那也是要花钱的。 郑和倒不是看上这点儿田税,对于这种新开辟的拓殖之地,海军少贴点儿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望田税收回成本那得猴年马月。 沿着航线设立基地的目的是为了给过往的船只提供补给,能够就地补给,腾出来的舱位就能装在更多的货物,货物数量越多,获得的利润就越大。 这才是沿着航线设立基地的根本目的,至于这样一块土地将来会不会有收益,那是朝廷考虑的问题,不再海军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也就是郑和政治敏感度高,知道这税收是国家主权象征,若是一开始没有议定好征税的规矩,将来再想征税那就要颇多周折。 船队返航到旧港布政使司的时候,与王景弘的主力舰队相遇,二人是多年的上下级、老搭档,再次相逢都是泪眼朦胧。 在旧港港口,王景弘率先拜倒在地道:“卑职拜见提督大人!” 郑和双手将他搀扶起来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讲这些虚礼,等咱家这次回到京城后,就向陛下请辞,回南京颐养天年。 以后大明海军就要靠你来掌舵了,你还年轻,大明的未来可期?” 王景弘知道郑和是真的想退下来,一生征战下来老人家的身体早已亏空的不像样子,皇帝陛下也是知道郑和身体不好,才不准他出远海。 这一次出远海是郑和自己坚持要去,他在给皇帝的奏疏上说:臣已经风烛残年,一生之中,前半生跟随太宗南征北战,后半生替太宗皇帝扬威海外,与陆地相比臣更钟情于大海!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 臣本乱世以奴童,幸得先帝不弃带在身边教导,臣学有所成。先帝对臣有大恩,此生肝脑涂地难报陛下之万一。 今臣自感时日无多,若是再不登船远航,臣担心自己再也没有远航的机会。 郑和的奏疏写出了对永乐大帝的怀念,以及对大海的深深眷恋,说实话朱瞻基看到奏疏之后有点嫉妒他的皇爷爷了。 他非常清楚,郑和忠于的是他的皇爷爷,对他的效忠那是他是永乐大帝的孙子,而不是因为他是朱瞻基。 朱瞻基知道这是郑和最后的心愿,不忍拂了老臣远航的心。只能同意他带舰队远航,不过却嘱咐郑和一定要注意休息,一定要平安回来。 郑和从天津港出发的时候是宣德六年四月,返回旧港时已经是宣德七年的二月。没想到在旧港遇到了王景弘,两个老搭档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在旧港海军基地的官廨里郑和问道:“王兄弟这次还是要去西夷之地吗?” 王景弘点点头道:“是!我大明把货物运到西夷,要比运到旧港的利润大的多。而且陛下让卑职此去西夷之地,多搜寻西夷的书籍,若是有西夷的读书人愿意来大明访问,一并将这些人带回来。 陛下说西夷与我大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文明方式,了解西夷的学问,有助于我们准确的判断西夷的真实想法。 同时东西方的学问碰撞到一起,可能会有新的学问诞生,也不知道这西夷的学问有什么好学的。” 郑和止住王景弘的话说道:“王兄弟,老哥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任何学问都有其可取之处,我华夏独尊儒术以来已经多少年一成不变了? 先帝与陛下造宝船下西洋,可不光是为了宣扬国威,更重要的是看看海外有没有与大明一样文明的国家。 咱家没福只走到了南平州,并没有发现那个国家有媲美大明的文明,就算是白衣大食也不过是一蛮夷之国,凭仗着武力横行西方。 陛下既然推崇西夷的学问,就说明西夷的学问有很多可取之处,你要多听多学,而不是妄自尊大。” 王景弘脑子‘嗡’的一声,撩衣服就跪倒在郑和的面前说道:“郑公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卑职茅塞顿开,若不是郑公提醒,卑职肯定不会拿这西夷学问当一回事,随便给陛下找几本书弄回来就算交差。 若是如此那就真的耽搁了陛下的大事,卑职生死是小,若是耽误了陛下的新政大计,那卑职百死难辞其咎!” “你能明白就好,你要清楚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为何要用我等内官统领海军?” 王景弘也是绝顶聪明之人,郑和轻轻一点,他就彻底的明白了,皇帝首先要的是忠心,其次才是能力。 无论是出远海还是在大明,首先要做的是绝对的忠于皇帝,确保完成皇帝交待的差事,然后才能去向其他的事。 皇帝选择内官带队出海就是看中内官没有子嗣,一切权势都是依附于皇权之下,失去了皇权的庇护他们一文不值。 内官没有子嗣,就算是在海外建国也没有人可继承王位,到头来还是给他人做嫁衣,自然没有什么自立的动机。 二人又闲聊了一些海外的奇闻趣事,正好天近中午,便吩咐随从去街上的酒楼里置备几个小菜,等到酒菜送来,哥俩儿就在旧港海军的基地里边吃边聊。 这时候门外的小宦官进来禀报道:“两位公公,旧港都指挥使柳升前来拜访!” “柳子渐来了,快请进来!” 不多时柳升拎着两包熟食和一坛子酒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马保!老子来找你喝酒了!” 郑和哈哈大笑:“喝酒咱家可没服过谁!” 他二人是内臣,朝廷最忌讳的就是内外臣勾结,出于避嫌二人并未出去迎接,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永乐朝这些老将毕竟是一个战壕爬出来的袍泽,在感情上都比较亲近。没人会把郑和当成单纯的内宦,更多的是把他当成武臣。若不是因为郑和是内宦,估计早就封侯封公了。 说话间柳升已经来到了官衙门前,郑和与王景弘二人已经在门口迎候,和郑和与柳升相比,王景弘是小字辈,前面郑和与柳升把臂而行,王景弘跟在身后。 进了屋中重新落座,郑和坐主位,柳升坐客位,王景弘打横相陪。柳升将两包熟食放在八仙桌上,打开荷叶包装,一包是酱驼峰牛肉,一包是猪头肉,还有一坛子黄酒。 王景弘赶紧接过酒坛子给三个人的酒碗里都倒满酒后,端起酒碗说道:“柳侯爷请!” 柳升打退了土人对旧港的进攻之后,就被皇帝恢复了免掉的安远侯爵位,是货真价实的勋贵,并不是王景弘的恭维。 “王公公请!” 二人碰了一下酒碗,一饮而尽,放下酒碗柳升大呼:“痛快!就冲着王公公这喝酒的痛快劲儿,那就是我辈中人!” “柳侯爷过奖了,咱家也是带兵之人,也不喜文人那慢吞吞的小口慢饮!” “老马!你这小兄弟调教的不错,将来能接你的衣钵!” “咱家这点儿本事景弘已经都学会了,而且青出于蓝。咱家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这次回京见过陛下之后,就请陛下恩准回南京养老!” 说到回国,柳升抬头说道:“老马!你回京见到陛下,请替升给陛下带句话,柳升还不老,还想再为陛下征战沙场!旧港日渐繁华,却消磨我辈武人的意志!”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鲜血液 郑和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升问道:“柳侯爷就没有别的想法吗?英国公与成国公可是已经建立藩国了!” “这······若是陛下能够封藩柳升当然求之不得,就怕陛下早已忘了勋贵封藩之事!” “柳侯爷!你这就冤枉陛下了,眼下陛下当务之急是把藩王外封,别忘了除了藩王之外,陛下还有九个兄弟呢! 英国公与成国公那是给诸位勋贵的示范,让诸位看到外封的好处!” “咱知道陛下现在优先外封的是藩王,这不担心藩王封完之后就没有好地方了!二位见得世面多,给咱说说外面的世面。” 郑和笑了,这柳升是担心好地方都被藩王占据了,等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边边角角的地方。 “柳侯爷,这天下之大超出你的想象,就是整个南洋也不是你们这些藩王和勋贵能够铺满的。更何况南洋向南还有一片从来没有开发的大陆,这片大陆跟大明的大小差不多,你说要多少人才能填满?” 柳升瞪大了眼睛问道:“竟然还有一片和大明差不多大小的土地,那片土地上竟然没有国家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片大陆上虽然没有国家,但是还是有野人存在,这些野人很有可能是会吃人的!” 郑和其实也不知道这片大陆是否存在,关于这片大陆他是听皇帝说的,皇帝说的信誓旦旦,以皇帝这些年来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件没有应验,郑和认为皇帝肯定说的是真的。 柳升冷笑道:“在全副武装的军队面前,一群食人族何足挂齿!” 郑和举起酒碗喝彩道:“柳侯爷豪气,饮胜!” 说着就准备将酒碗送到嘴边,忽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酒碗从手中滑落,跌落在木地板上,粗陶的酒碗碎成了一堆陶片,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王景弘仗着手疾眼快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捞住倒下去的郑和,缓缓将他扶在怀中,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郑和,轻声问道:“郑公!您怎么了?” 这时柳升也从桌子对面走过来,看着昏迷的郑和,赶紧用大拇指掐在他的人中上,通过神经的刺激希望人能够醒过来。 还好时间不长,郑和在疼痛的刺激下悠悠睁开眼,王景弘见郑和醒来连忙问道:“郑公!哪里不舒服?” 郑和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吐出一个字:“疼!” 柳升与王景弘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郑和怕不是中风了吧? 郑和病倒的消息被用快船送回大明安南布政使司,再由驿站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经过海军内部以及旧港官府的联合决定下,郑和还是要送回国内治疗。 旧港的医疗条件有限,好的郎中都在国内,甚至是皇宫大内之中,至于从旧港到天津这段海路,郑和能不能撑得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算是采用最快的方式传递信息,朱瞻基收到郑和病倒的消息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收到这个震惊而又在意料之中的坏消息的时候,朱瞻基已经移驾到了济南,山东的土改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朱瞻基看着加急奏疏叹了口气对范安吩咐道:“传旨太医院组织太医南下上海,不惜一切救治郑和!” “是!” 范安刚想转身去安排人传旨,就被皇帝喊住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定海海军总部,让留守的洪保暂时接管海军留守舰队!” “是!奴婢这就动身!”范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的干脆,似乎只要是皇帝吩咐,就算是让他去死都不会有所迟疑。 洪保本是回回,本名已经无人记起,洪保之名乃是太宗亲赐,可见其在太宗身边也是颇受信重之人。 听到皇帝让洪保接管舰队,范安便知道又一个太监大佬崛起了,当今皇帝与太宗皇帝一样喜欢重用太监。不一样的是当今下旨整个大明停止阉割儿童,给出的理由是阉割儿童不利于发展人口,如今正是大明开拓进取的好时机,以大明现有的人口根本就撑不起一个世界性大国。 现有的太监已经成了大明最后一批太监,不使用太监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皇宫那么大总要有人洒扫庭除。若是用女子,女子天生就有局限性,有些活女子根本就干不了。 而且大量女子进宫就会耽误最佳的婚配年龄,同样不利于人口的发展。这是一个比较难以解决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一夫一妻制。 想要推行一夫一妻制,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比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还要难。毕竟食色性也,有钱了若是不娶妻纳妾如何能显示出自己的富贵。 更为关键的是皇室若是遵循一夫一妻制度,一旦皇后无子,那就是天大的政治事件。 朱瞻基有后世的经历,自然是知道这生男生女与女子自身的关系不是很大,就算是后世科学昌明,也无法解决怀男怀女随心所欲。 夏元吉的离世与郑和的病倒,让朱瞻基意识到皇爷爷给他留下的肱股之臣都将老去,大明朝已经到了更换新鲜血液的时候。 这个时候一些年轻而有能力的官员必须尽快的提拔上来,让他们承担更大的责任。 朱瞻基查看过全国官员的履历,每年都会接见一些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大多数官员都是抱残守缺,满口的仁义道德,一问到政事便漏洞百出,对于地方治理毫无规划可言。 不过也有一些读书人中的另类,如今的兵部侍郎王骥就是其中的一位。王骥在朱瞻基的眼里像武夫多过于像文官,不过他却是地地道道的文官,乃是永乐四年进士出身。 二十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让他升到兵部侍郎的高位,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很快王骥就会登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刘观已经在旧港待了五六年,从去年开始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刘观已经连续上了三次乞骸骨的奏疏。锦衣卫也回报刘观近一年来大半时间都是靠汤药维持,恐怕时日不多了。 现在急需找到一个人代替刘观执掌旧港布政使司,大明朝想当官的有的是,可是想去海外当官的却并不多,所有读书人都视出海为险途,但凡有办法都没人愿意出海。 朱瞻基特旨将王骥与于谦和弋谦三人都诏到了济南行在,皇帝登基这么多年很少召见大臣,每次召见准有大事发生。 今次一下子召见不同部门的三位大臣,朝堂上又要出现震荡了,京城众官员纷纷猜测皇帝召见这三人到底所为何事。 这三人,弋谦是皇帝的喉舌,皇帝想说的话都会通过弋谦掌控的邸报发表出去,就算大臣们再想隐瞒,也挡不住邸报在大街小巷里售卖。 于谦是个两面都不讨好的人,这边因为在都察院查贪腐,得罪了太多的同僚,搞得到现在都没有官员愿意与他接近,于谦也一直以孤臣自居。那边对皇帝于谦也不亲近,从来不会主动去请见皇帝,与皇帝拉近私人关系,皇帝也不怎么喜欢这个愣头青。 王骥是典型的士大夫,是文官的自己人,也是文官中少数实干型官员。这三个人的组合根本就挨不上边儿,朝臣们想破头都想不出皇帝召见这几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骥等人也是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皇帝传召,不敢怠慢,北京到济南八百里,快马加鞭也要五六天才能赶到。 到了济南行在,门口等候的小宦官听说这三人到了,赶紧将三人引进皇帝的书房外,小宦官进入书房禀报。很快一个陌生的内官从书房走出来对三人点点头道:“三位随咱家进来吧,皇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别人不认识这个太监,弋谦在通政司多年,沟通内外却是认识他的。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金公公!别来无恙乎?” “弋大人客气了,咱家还不错!”金英回礼道。 “怎么不见范公公” “范公公去江南传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皇爷便让咱家随侍身边听候调遣,几位赶紧请吧!” 几人赶紧跟着金英进了书房,跪地叩首行礼:“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位爱卿平身,赐座!” 金英指挥着小宦官给几人搬了三把小凳子,请三人坐下。三人谢恩后才欠着半个屁股坐在小凳子上,王骥资历最老,率先问道:“陛下召臣等前来有什么吩咐?” 朱瞻基吩咐金英将一副新绘制不久的地图挂在墙上,招手说道:“诸位爱卿请近前来!” 三人站起来,向前挪了几步,在皇帝的书案前站定。朱瞻基指着地图问道:“几位能看得清吗?” 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副郑和下西洋的海图,上面画着一些他们听说过或者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看的清!”几人回道。 “诸位请看,这里就是南洋,这一片陆地就是所有藩王勋贵的封藩之地,不过在这一片陆地上,有一个大岛是朝廷直辖的旧港布政使司。 如今旧港布政使司已经有二十万户,百万人口(包括汉人、安南人和土人),是我大明的又一块膏腴之地。 旧港布政使司布政使刘观,疾病缠身已经不能视事,朕需要一位有担当的臣子接替刘观就任旧港布政使!” 三人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谦心如止水,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就算自己请缨,皇帝也不会选择自己。 王骥与弋谦二人资历足够,都是朝廷三品大员,而且调任布政使就等于升了一级,若是在大明,哪怕是云贵这样的偏远地区,二人都会争相请缨。 可是这去海外任职到底是升官还是贬职就有些说不清楚了,上一任的旧港布政使可是因为贪腐被发配到旧港的。于谦也因此一战成名,一跃从一名普通的监察御史升到了佥都御史的高位。 如今皇帝陛下提到旧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弋谦首先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在宣传上有些懈怠了。 王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与皇帝几乎就没有什么私交,与皇帝的几次奏对也是因为公事,他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错漏之处,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出几人的犹豫神色,指着地图问道:“几位是否是觉得只要去海外任职就是发配贬谪?” 三人慌忙躬身行礼道:“臣等不敢,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不敢就是认为是贬谪了?朕今天当着你们三人的面跟你们透个底,未来没有海外任职经历,别想登上内阁之位! 你们认为海外是蛮荒之地,一旦去了海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到祖宗坟茔之地都是未知之数,可是你们不想想郑和几下西洋,带回了多少财富? 东南沿海的士绅大户哪一个不走私出海,他们鼓吹禁海是为了自己独占海贸的利润,前宋偏居东南,一年都有上亿贯的岁入,靠的是田税吗? 朕知道有些人是真不清楚海外贸易利润有多大,可是有些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朕给你们透个底,刚刚过去的宣德六年,宝船队给朕带回了将近一千万贯的利润。 这些利润大多都在南洋地区就地采购了粮食、矿石、香料等货物,这些货物已经运回了大明,由皇家粮业进行销售。正因为有这么多海外的粮食进入大明,朕才有底气进行添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 实话告诉你们,朕手里的粮食就是大明一整年颗粒无收,朕也能保证百姓饿不死。 更为关键的是朝廷将藩王、勋贵分封海外,为了防止他们互相兼并,最后形成大国,大明离南洋有些远,出了事情反应不及时,朕必须要在南洋建立一个强大的官府。 旧港布政使司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保证南洋各藩属国能够和平相处,谁敢破坏和平稳定,朕就拿谁开刀!你们现在还觉得南洋不重要,是不毛之地吗?”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官上任 王骥三人心中震撼,他们都知道海外贸易挣钱,可是却没想到如此的挣钱,难怪皇帝不惜与整个朝堂作对也要推行海外贸易呢? 如此利润,仅此一项就差不多快赶上了朝廷岁入的半壁江山,皇帝还没有算各个海关的关税税收呢,这几大海关的税收肯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笑的是文官士绅还以为他们掌控着土地和百姓,皇帝不敢对他们做什么,今天皇帝的话就是明确告诉士绅大户,谁敢反对都会被无情的打倒! 王骥看看身旁的两个人,于谦资历太浅人也太年轻,肯定不可能让他去做一省的布政使。 弋谦是天子近臣,若是真要安排他去当这个旧港布政使,根本就不用专门把人喊来专门进行讲解。 这皇帝心中八成是属意他去旧港接替刘观,这算是皇帝给他的一个机会,自己未来的仕途如何全看自己在旧港几年的政绩了。 想明白这些问题的王骥躬身行礼道:“臣请命接替刘大人任职旧港!” 朱瞻基见王骥自己主动提出前往旧港任职,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些,这不是一个迂腐之辈。 “爱卿愿意担此重任,朕心甚慰!旧港的执政方式与内地有所不同,你去了之后先别忙着交接,要多听多看,同时也要想清楚你执政之后旧港的发展方向。 坐在衙门里什么事都不做,治下如何发展毫不关心,这样的官未来不会在大明没有生存的空间。” “臣也反感尸位素餐的庸官,到了旧港臣定会好好观摩旧港的民生政事,做到有的放失!” “王爱卿有这样的想法朕很高兴,大丈夫生于人世间,不做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枉在人间走一回!” 弋谦与于谦二人见王骥接下了旧港布政使的差事,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恭喜王骥获得升迁,王骥听得直皱眉,这恭喜听得非常刺耳,似乎是在对他的嘲笑。 朱瞻基打断二人的话语说道:“把你们二人诏来也是有重要的安排,你们看!这是我大明前往西方的航线。 船队从天津大沽港出发,过了琼州府向西航行到交趾布政使司,在交趾布政使司的顺化府港口进行短暂的休整补给淡水和蔬菜、粮食。 沿着海岸线向南航行,经过英国公与成国公的藩属国进入南洋,穿过一片破碎的岛屿来到旧港布政使司。在旧港获得补给之后,穿过满剌加海峡,就到了锡兰(斯里兰卡),锡兰又称狮子国,是大明下西洋的第一个藩属国。 在锡兰获得补给之后,沿着天竺诸国的海岸线向北航行,在古里补给过后,一路向北便到了波斯。 从波斯湾跨过跨过海峡,就进入了奥斯曼帝国的领土,这是一个不输于我大明的大国,在王景弘没有开辟去西方的航线之前,我大明最主要的交易对象便是奥斯曼帝国,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白衣大食,或者说是天方国! 穿过一片红色的海域,就来到了大明从前到过的最远地方——木骨都束!到了这里之后,就到了大明能够获得稳定补给的最后一站。 从木骨都束在往前航行,船队便没有了固定的补给基地,王景弘就是从这里出发,开始在陌生的海域航行,绕过昆仑洲到达了极西之地。 为了给以后来往的船队提供补给,郑和沿着海路在大岛和南平州建立起了补给基地,这两个地方暂时由海军代管。 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是用来作战的,而不是留在基地种地。郑和已经往南平州送去了一个卫所,现在南平州暂时由侯显统管。 侯显做为海军将领,他更应该在的岗位是海船上,南平州扼控两洋,战略位置非常的重要,大明占据那里就能挡住西夷东进的脚步,除非是南平州失守,不然西夷很难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东方。 如此重要的地方朕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忠于大明终于朝廷之人驻守在那里,南平州离大明几万里,若是没有坚定的意志和一颗忠于大明的心,很容易形成分离状态。 而在木骨都束与南平州之间有一个大岛,这个大岛天气常年炎热,极易引发疟疾等热带疾病,条件十分艰苦,郑和只在这个岛上放了一千多人,不过这个大岛上资源十分丰富,老百姓在岛上就不愁冻饿之事。 有些海军官兵已经不愿意离开这个大岛,并且请求郑和把他们的家人也送到大岛上,他们为大明守岛,他们的家人在岛上耕种! 这大岛土地上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管理者,朕把南平州定为布政使级别,与旧港一样都是属于大明朝廷直辖之地。 大岛现在人口不足,需要深度的开发,暂时只定为府一级别,至于能不能升格成布政使级别,就看发展成什么样。 朕有意弋谦去南平州接替侯显总督南平州军政,于谦去大岛巡抚大岛垦殖事宜,二位意下如何?” 朱瞻基前面铺垫了半天,其实就是为了最后这两句话,毕竟这是去海外,若是二人带着情绪,把海军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给毁掉,那还不如不去。 两人都是聪明人,皇帝没有一道旨意让二人去海外任职,就说明了皇帝对这两个地方非常的在意,这两个地方条件肯定艰苦,不过也更容易做出成绩。 这个时候若是怕吃苦拒绝了皇帝的安排,恐怕以后就会被皇帝闲置,甚至会找个理由直接罢官丢职。 二人同时躬身行礼道:“臣领命!” 朱瞻基点头微笑道:“朕知道海外当官肯定不如在大明条件好,旧港还好,毕竟已经是开发多年,有了一定的基础。 不过有基础的地方却意味着不能快速做出成绩,旧港有个最大的隐患就是两个土人王国对旧港还有觊觎之心,尽管被柳升狠狠的教训了一次,不过朕猜想他们肯定有些不服气,一有机会还会卷土重来。 王爱卿到了旧港之后,一定要与当地的驻军精诚合作,不让土人王国有机可乘。” “臣一定与柳侯爷默契配合,不让土人对我旧港进行骚扰,不过臣倒是觉得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将其彻底剿灭,亡其宗庙,灭其社稷,才是一劳永逸之策。” “南洋有我大明太多的藩属国,不管他们是否是真心臣服于我们,在没有取得他们叛乱的证据之前,就将其亡国,会让大明在这些小国中产生恐惧。 觉得大明下南洋西洋就是为了吞并他们,这样会让这些小国对我大明产生极度的不信任感,我们在南洋打得每一仗都要师出有名,让其他小国无话可说。 就是藩王分封也是挑选没有土人势力的地方,土人懒惰能够占据的地方并不多,有大片的无人土地供我大明分封。 至于这些分封的藩国是否会与相邻的土人发生冲突,那就不是我大明能控制的。朕与大明对各个藩属一视同仁,各个藩属的争斗朝廷只会采取调和,而不会直接出兵干预,除非藩属国上疏选择内附,如当初安南一般!” 三人从皇帝的话里听出浓浓的阴谋,心里替南洋土人悲哀,这些土人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当大明进入南洋,他们就只有被同化一条路可走。 王骥心中一惊,皇帝很明显对自己提出的方略并不满意,皇帝对土人的策略是各个击破,不让土人因为大明的压力彻底的联合起来与大明对抗,增加大明经略南洋的难度。 “臣明白了,臣去了旧港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不过若是土人敢于挑衅,臣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大明之怒!” “朕离的这么远,具体的执行当然要你自己灵活掌握,朕要的是南洋的安稳,不能发生大的动乱。” “是!” 朱瞻基又对于谦和弋谦二人嘱咐道:“你们到了各自的属地,首先要做的就是发展民生,朝廷每年都会给你们送去移民,你们一定要妥善安置好移民,要为后来的移民安排好食宿,不能让移民到了地方还要饿肚子。” “请陛下放心,臣等一定会安置好移民!” “这些日子,你们也不用回京了,就跟着土改工作组,看一看土改工作组是如何进行土地清丈与分配的,到了你们的辖地,一切行政都要执行新政的标准。 所有人都没有免税的特权,朝廷可以给有功之臣相应的薪俸福利待遇,但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特权,纳税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 三人行礼应是,眼下皇帝推行新政的决心巨大,手握财权与军权的皇帝,已经无人可挡。三人都是有抱负之人,也确实明白大明是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现在不改,以后想改可就改不动了,难得当今皇帝有雄心远略,有皇帝绝对的支持,从上而下推动改革,一般情况都是能够成功的。 一个月后,船队返回上海港,郑和如今已经不能下床,皇帝下旨郑和留在上海养病。船队继续北上天津,将物资卸下之后,装载移民与货物再次出发。 南下到定海接上留守海军总部的洪保,以后这一支舰队就由洪保率领。洪保也由管理后勤升为海军副提督,海军提督暂时由王景弘署理。 至于什么时候去掉署理,那就要看郑和的身体情况,这种心照不宣之事,大家都很清楚。 王骥、弋谦与于谦三人就是搭乘海军这一次的舰队出海前往海外就职,三人中只有于谦是江南人见过海船,其他二人都是北方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海船。 王骥看着如山岳般停靠在天津大沽港的海船,感慨的对身旁的两人说道:“这么大的船要花多少钱才能建造的起来啊?” 于谦与弋谦二人也是深深的震撼,这就是大明国力的象征。这些海船最小的都是五千料大船,最大的甚至能够达到上万料。 料是明代海船的用料单位,换算成载重单位差不多有四百斤左右,五千料按照现代排水量计算差不多就有一千多吨。 这个排水量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所乘坐的帆船至少要大上十倍,更何况木头的密度要比钢铁轻很多,同样的排水量,一千吨的钢铁战舰与一千吨的木制战舰,木制战舰要比钢铁战舰大好多。 这种如山岳一般的海船在近距离上给人的压迫感非常大,人类在海船面前显得非常的渺小。 三人登上海船,站在甲板上,看着海船在大海上驭风而行,不禁感慨万千,文人的思想本就丰富,一时间几人自身少不了诗词唱和。 船队到了定海接上了这支舰队新上任的指挥官,洪保是与郑和在同一时期被阉割送入宫中,二人的年龄也相仿。 不过洪保的身体明显要比郑和的身体好很多,快六十岁的年龄,依然身手矫健,声音洪亮。舰队官兵本来因为郑和病倒而低迷的士气,因为洪保在船上一番巡视,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这让王骥三人啧啧称奇,不愧是跟随太宗靖难出身的功臣,就这份儿调动士气的本事就让三人羡慕。 尤其是王骥酷爱兵事,常年习武不缀,对于能够领兵打仗的人他都是心存敬意,三人都是三四品的高官,可是见到洪保时却没人敢端文官的架子。 “我等拜见洪公公!” “几位不必客气,陛下已经给咱家下旨,让咱家在路上关照几位,这一路上没有晕船吧?” 弋谦老脸一红道:“他们二位为何不晕,只在下一人晕的难受” 洪保哈哈大笑道:“先说王大人,常年习武体质肯定要比你这个文官要好的多,适应能力自是比你要好一些,于大人江南出身,从小就没少坐船,估计早就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他不晕船很正常。 这就是为何海军中内地兵很少,大多数都是沿海或者靠河的百姓子弟,他们从小生长在水边,甚至都是以水为生,是海军招兵最喜欢的兵源。”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赵王国 舰队离开定海之后,便不再停靠,一路沿着台湾海峡南下,穿过吕宋岛与宁王岛之间的海上通道就进入了苏禄海,沿着大大小小的岛屿海岸线,一路来到赵王岛(赵王的封地包括内格罗斯岛、宿务岛和保和岛,不过赵王国人力有限,现在优先开发内格罗斯岛),这一次舰队给赵王国送来一千移民。 这一千移民对于赵王来首可是日盼夜盼,虽然朝廷给他送移民要收取高昂的运费,还要监管对移民的安排,但是赵王朱高燧还是希望朝廷能给他送点儿人过来。 因为朱高燧发现这里的土地非常适合种植甘蔗,赵王国打算以甘蔗榨糖为主要产业,这样的产业需要大量的人力,岛上的土人虽然比较温顺,但是干活的效率非常的底下,根本无法满足赵王国的用工需求。 甚至赵王跟他的邻居汉王国商量,希望能够从汉王国购买一些土人奴隶,用于甘蔗种植园的劳作。结果被汉王一口拒绝,汉王国现在人力还不够用呢,哪里有闲人给赵王国。 哥俩儿一商量,既然咱们都缺人,不行咱俩联合起来去北面的吕宋岛抓人,现在汉王国的造船业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几百料的海船已经难不倒汉王国的工匠。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又没有大明那么多的道德约束,一拍即合,从此就开始了臭名昭著的捕奴行动。 可是干活的奴隶有了,监工的汉人却依然不足,这就急需从大明国内引进。这一趟给赵王国送来的一千人就是如此,为了控制宗室藩属国人口的增长,朝廷给藩属国的人口大多都是男子,除了是整个家庭一同前来,很少有女人被分配过来。 不过这难不倒汉王与赵王,这哥俩把抓到的土人女子集中起来,挑选长相好看的,赏赐给没有老婆的士兵和百姓,次一点儿的赏赐给那些一心一意给他们当狗腿子的土人。让这些土人管理他们自己的同胞,土人的不满就会从对汉人的额不满转移到土人狗腿子身上。 朱高燧非常热情的将洪保等人迎进了他的王宫,盛情款待了他们。赵王国的一切行政管理都在模仿汉王国,可以说就是一个翻版的汉王国, 当然赵王国也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这个以甘蔗产业为主打产业就是赵王国的独创。 汉人来到这热带物产丰富的地区,根本不用犯愁吃饱饭的问题,只要勤快一点儿,就能吃喝不愁。 困扰汉人开发热带地区的最大敌人是疾病,尽管朱瞻基为了保证开发热带地区的安全,做了很多的准备。 比如说制作艾草制作的香囊用于驱蚊,比如宣传青蒿汁能够治疗疟疾,并且教会百姓如何辨认青蒿。 可是死亡率还是居高不下,每年因为疟疾等疾病死亡的青壮年不下一成。好在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死亡的接受程度远比后世要高得多,老百姓对于移民海外后的生活总体是满意的。 除了不能回乡祭祖之外,他们已经把移民之地视作了第二故乡,在这个医学还比较落后的时代,就算在大明老家死亡率也不低。 朱高燧见这一次指挥船队的换成了洪保,在酒桌上便问道:“洪保!怎么这次老马没来?” 洪保叹了口气说道:“郑公公重病在身,现在留在上海养病,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康复还不清楚!” 朱高燧听到郑和病倒的消息,也是一阵悲伤,这些内宦跟他们这几个皇子可以说是一起长大,郑和年老体衰,他们自己也已经是知天命之年。 “老马这辈子也算是功成名就,青史留名,没有白活这一辈子!不像孤这等皇室逆子,估计留下的都是骂名!”朱高燧有些感伤。 “殿下不必如此感怀,郑公公在海上漂泊半生,也该歇歇了。殿下分封海外,看似离开了中原之地,其实与中原又有何差别? 与在中原相比,殿下成了真正的一国之主,而不是只有虚名的藩王,您看看汉王如今是不是风生水起,藩王大会时出尽了风头。 殿下的赵王国好好经营,咱家看来不会属于汉王国!” “孤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只是有些感慨,人老了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朱高燧一惊,自己太过忘形了,眼前这个大太监可是皇帝的心腹,若是被误会成了心怀怨怼,传到大侄子耳朵里,可就大祸临头了! 洪保哈哈一笑道:“殿下春秋正盛,岂能言老,你我还能再为陛下效劳二十年!” 众人没想到这个色目人老太监竟然还有如此豪情,不禁也是心情澎湃,齐声应和道:“洪公公说的好,我大明有圣君在朝,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朱高燧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跑到他王宫向皇帝表忠心,也只能跟着喊几句口号表示忠君爱国。宴席结束后,该谈正事的时候,洪保马上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每一项货物都要认真清点,每一个人都要赵王国给出明确的安置地点。 卸下布匹、农具、茶叶、瓷器等赵王国的日用必须品,装上赵王国的特产红糖,以及木料、矿石等原材料! 在洪保与赵王谈贸易的时候,王骥与于谦、弋谦三人已经在赵王世子的陪同下,来到了一座甘蔗庄园,这座庄园占地足有万亩,光是在庄园劳作的劳工就有上千人。 热带地区没有春夏秋冬,只要不缺水,什么时候都可以耕种,庄园把土地划分成不同的种植区域,保证每个月都有甘蔗成熟。 庄园中的熬汤作坊日夜不停地制作着红糖,这个时代制作白糖的淋泥法制糖技术还没有发明。 市面上普遍的糖都是红糖,富贵人家则吃冰糖,冰糖的制作成本高昂,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就算是红糖,不是年节普通百姓家里也难得一见,红糖在这个时代那绝对是高档商品。 三人看到在监工的皮鞭下劳作的劳工,都是隐隐皱眉,这样的场景对于儒家文化是极度排斥的。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以人为畜,绝对的违背读书人的三观。尽管他们背地里坏事也没少做,至少在大面上还是要脸的,如此奴役劳工有违圣人之道。 赵王世子朱瞻塙装作没看见几人的表情,给三人介绍道:“三位大人请看,这一片庄园占地一万亩,亩产甘蔗二千斤左右,可榨取红糖二百多斤,朝廷宝船队到港收货价是三十文每斤。 这一亩地的毛收入差不多是六贯左右,这一万亩甘蔗庄园,一年的毛收入差不多是六万贯,除去种子、人工、给王国缴纳的赋税之后,还能至少有一半的利润。 这可比种稻子要划算的多,我赵王国如今主打的就是甘蔗种植园,这样的大规模种植最省人工,这个种植园连工头加上劳工一起只有一千多人。” 王骥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万亩庄园一年的利润竟然能有三万贯,这样的利润比起大明一个小县的税赋都不遑多让。 于谦更关心的是税赋的收取,若是朝廷得不到税收,这利润再大也不过便宜了豪强。 “敢问世子,这庄园所属何人?需要纳税几何?” “这庄园只要是大明百姓移民到我赵王国任何人都可以拥有,这样一个万亩庄园,买地需要花费四五万贯。 不同的土地价钱不一样,购买土地之后,这土地就是你的了,至于这个庄园你怎么经营,王国朝廷并不干涉,只要你照章纳税就行。 种植稻米十税一,种植甘蔗、棉花等经济作物十税二,不过我赵国百姓只要有钱都想种植甘蔗等经济作物。 因为我赵国总体上并不缺食物,即使不种地,只凭着采摘与渔猎就能填饱肚子,王国朝廷鼓励种植粮食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三位大人不考虑在我赵国投资一个庄园吗?若是三位有意愿,我赵国可以为三位提供贷款,保证让三位赚个盆满钵满!” 三人顿时明白了,这哪里是带他们来参观,分明是想拉他们入伙啊!不过三人都已经不是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最年轻的于谦也已经是而立之年。 这赵国所卖的肯定是没有开垦的荒地,花四五万贯买了地,至少还要花同样的代价进行开发。赵国给出这么优惠的条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让投资者帮他们从国内拉人,不管投资成不成功,从国内带来的百姓都会留在赵国,增加了赵国的人口。 几人不禁动容,这些藩王在国内简直就是蛀虫,好事没干几件,坏事做的数不清。 就因为他们姓朱便无人敢招惹他们,短短几十年便成了大明的一大敝政,如今被封到海外,就跟换了个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的治理好自己的国家,为了增强国力连忽悠的手段都用上了。 这些藩王都是这样的心气,何愁这些藩国不兴,可是这些藩国若是太强大了会不会对大明母国造成威胁? 三人都是清官,就算家里仪仗他们的功名获得了不少利益,那也是属于家族的,他们个人动用不了多少钱财。 如此出手就是十万贯的投资,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似乎是看出了三人的想法,朱瞻塙笑道:“几位大人若是觉得一下子投资这么多钱,风险太大,可以投资小一点儿,比如可以买一千亩地进行经营,等手头宽裕了,再扩大经营。 不过地块越小,成本就越高,若是有本钱还是进行大的投入才能分摊成本,挣到更多的钱!” 三人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只要投资几千贯再从赵国贷点款,就能拥有一千亩土地经营种植园,他们可是很清楚糖在大明的价格,远不是赵国出手的三十文,若是他们能够自己运回国内,利润至少要翻上一番。 最后三人还是经受住了诱惑,朝廷派他们出海是为了主政一方,而不是为了让他们来给自己捞好处。 虽然说在赵国投资是私人事情,但是当自己在赵国有了资产,在与赵国进行往来的时候,恐怕就会少几分底气。 朱瞻塙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而是表示几位未来都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赵国与几位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几位日后自然知道他赵国世子的为人。 不得不说三人对赵国世子表现出来的修养和一个政治人物的心胸都很钦佩,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世子,放在大明只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宗藩,而在这海外之地却能发挥出朱瞻塙的全部本事。 皇帝陛下真是看得深远啊,将这些宗室勋贵封藩到了海外,就等于将这些海外土地纳入了大明的领土范围。 这些宗室勋贵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用朝廷催促,他们就会自发的进行扩张发展。 按照他们跟朝廷的约定,他们发展的越好,收的税越多,朝廷获得的利益就越多。因为他们税赋的两成是要上交朝廷的,未来宗室勋贵将整个南洋填满,一年光是赋税就要给朝廷缴纳多少! 与赵国主打甘蔗制糖产业不同,赵国的邻国却更像一个缩小版的大明,作为第一个封藩海外的藩王,朱高煦已经来到汉王岛四五年时间,他从刚开始的无奈选择,到现在就算朱瞻基让他回大明就藩,他都不愿意。 如今的汉国已经是拥有两座城市,人口(含土人)五十万的地区强国,和汉国相邻的苏禄国已经完全被汉国吞并,整个汉王岛只剩下汉王国一个政权。 王骥等人在三宝颜下船之后,眼前的风土人情让几人一阵恍惚,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大明本土。 三宝颜是一座建立在海边的城池,这里作为汉王国第二大城市,其生活习惯,城池构造,都与大明并无大的区别。 提前得到消息的汉王国派出世子朱瞻圻前来迎接,之所以让王骥等人挨个的藩国都看一遍,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海外并不是蛮荒之地!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汉王国 王骥与于谦、弋谦三人确实被震惊到了,没想到海外还有如此繁华的地方,初略估计这应该有一个县城的规模。 虽然说这样的城池在大明比比皆是,但是那是在大明,是在天朝上国。这里可是蛮荒之地,能够有这样一座城池,那就说明海外并不都是蛮荒之地。 汉王国需要的人口更多,与大明的经济往来也更加的紧密。而且汉王国已经有了一定的手工业基础,生活日用的油盐酱醋,身上穿的布匹都能自己生产。但是衡量一个国家工业能力的钢铁却还是需要从大明进口,汉王国也在尝试自己进行炼铁,也找到一处小型的铁矿。 可是炼出的生铁质量太差,根本不堪使用,想要打造工具,需要铁匠反复锻打,去除生铁中的杂质,其制造成本比从大明进口还要高昂。 目前两国之间的贸易主要是大明向汉王国出口钢铁农具、刀剑、丝绸、茶叶、瓷器,以及其他的一些手工业品。 而汉王国则向大明出口木材、粮食、矿石等原材料,以及汉王国的一些独有特产。两国经济互补性很强,双方对于贸易往来都很满意。 汉王世子朱瞻圻将众人迎进三宝颜城,路上世子没有看到郑和,便问道:“怎么这次郑公公没有来?” 洪保将郑和病倒的消息告诉给朱瞻圻,世子听完沉默了半天感叹道:“郑公公这样的一代英杰,依然是难逃病痛的折磨,父王一贯与郑公公交好,知道郑公公病倒的消息恐怕会伤心一些日子的!” “郑公公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在上海养病,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到时候还能带着舰队扬威四海!” “但愿如此吧!” 洪保知道这支舰队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消除不了郑和的影响,可以说郑和就是舰队的灵魂。 在三宝颜待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船队便起航沿着汉王岛的海岸线向东航行,来到汉王国国都新乐安城。 这是一座比三宝颜大很多的城市,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城墙,在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里。王骥等人看到了勃勃的生机,这种生机甚至在大明的一些乡村都看不到。 大明的普通百姓活的太过沉重,每天忙碌都未必能够换来一日三餐的温饱。这里的百姓一看面色就能知道,绝对是食物充足,而且还能够吃上荤腥。 如果说在赵王国那些监工的大明百姓活的体面是因为有特权,那么在汉王国的百姓生活富足,那就是因为汉王国的国家富裕,并不需要过渡盘剥百姓。 为何大明百姓在自诩天朝上国的大明活的如此艰难,而离开大明之后,在这个大明普遍认为的蛮荒之地,生活反而富足起来。 王骥三人都在心底问出了灵魂之问,这个问题他们在大明时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些答案,只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他们一直在内心中排斥自己所给出的答案。 现在在汉王国看到的这一切,让他们彻底的明白真正让百姓活的艰难的,恰恰是他们这些自命为民请命之人。 而皇帝在山东推行的改革正是要打破他们这种盘剥百姓的特权,皇帝这么做无疑是在与天下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作对,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士绅大户,都是这一改革的受害者,他们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特权才能享受人上人的生活。 一旦失去了这样的特权,他们这些特权者只凭着俸禄如何能够养得起娇妻美妾,如何用得起锦衣玉食! 可是皇帝使用了分化瓦解的办法,利用文武对立的关系,首先拉拢了武臣勋贵,彻底的掌握了兵权。通过一个允许勋贵海外建国的大饼,便将勋贵手中的特权置换了回来。 在利用文臣普遍对宗室的反感,在汉王造反事件中成功将汉王封藩到海外。汉王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被皇帝当成了一颗棋子,不过即使是知道了,现在想必汉王也会更加喜欢现在这种一国之主的感觉吧!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厉害之处,因为皇帝陛下使用的是阳谋,只要跟随皇帝走的人,都能得到更大的好处,有好处的事谁不愿意做。 就算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是心甘情愿被利用吧! 汉王依旧还是那么的健硕有力,行走之间龙行虎步,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却感觉比年轻人还更加的精神。 老远朱高煦的大嗓门儿就传了过来:“洪保!你个狗东西,老马得了什么病,怎么连床都下不了了?” 洪保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殿下!郑公公是下西洋返回旧港时,突发中风,如今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咱家也不好说。” 朱高煦一拍自己的大腿,咧着大嘴说道:“真是痛煞孤了!老马多强壮的一个人啊,怎么竟然就倒下了?” “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陛下已经安排御医为郑公公诊治,以御医的手段,相信郑公公一定能够好起来!” “唉!若不是怕给老马惹麻烦,孤真想回去看一看他,你们都是孤的袍泽兄弟啊!” 凭心而说,这些靖难武臣与朱高煦的关系要比朱高炽父子的关系要近的多,若不是朱高煦不停地作死,皇位落到谁的头上还真不好说。 毕竟玩儿阴谋诡计,动心眼儿武臣哪里斗得过文臣,这也是武臣逐渐衰落的重要原因。 在汉王宫的宴席上对军事感兴趣的王骥问道:“汉王殿下,这汉国都城为何不建城墙,若是受到攻击岂不是连防御之力都不没有?” 朱高煦哈哈大笑道:“不建城墙是孤的决定,我汉国就在这一个大岛上,国土周边都是大海,外敌想要进攻我国,首先就要乘舟而来。 我国只要建立起强大的海军,自然能够将外敌拒之门外,若是挡不住敌人的海军,那就说明我国和人家实力悬殊,即使在陆地上也打不过。 这个时候就得依靠朝廷的救援,汉国也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朝廷有义务出兵帮助汉国抵御外辱。 若是内部百姓造反,打进都城那就活该我汉国该灭亡了,能把自己的百姓逼反,这样君王不灭亡就没有天理。 孤就是要让孤的子孙明白,他们要是不为民着想,随时都有可能被逼上绝路的百姓推翻。”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以粗鲁面貌示人的汉王竟然能说出如此让人振聋发聩的话语,王骥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解惑,下官明白了!” 朱高煦摆摆手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自以为读了点儿圣贤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总觉得若是由你们主导朝廷,这天下定能大治! 以前孤也觉得这天下还真离不开你们读书人,等孤带着人马来到这汉王岛上,凭着一腔热血和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一片江山的心思,我等从无到有建设起了新乐安,扩展到了三宝颜。 不是孤夸下海口,我汉国百姓的日子普遍比大明的百姓过得好,就是在我国治下劳作的土人也是一日三餐顿顿饱食。 这些年孤总结经验,发现这治国其实很简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替老百姓护住安全,让老百姓每天能够不用担心受怕的过日子,那老百姓凭什么不拥护孤! 圣人之学可不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想要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就得给老百姓提供公平的环境,凭什么读书人就不用交税,老百姓就得交税服劳役。 在我汉国,所有人都得交税,包括孤,只有孤的藩库充盈,才能有钱兴修水利,发展工业,让老百姓有更多的挣钱的机会。” 王骥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看不透汉国政策背后意味着什么。在汉国儒门弟子就别想高高在上,儒门弟子想要在汉国安身立命,那就得向汉王的政策靠拢。 这一政策根本就不是汉王的原创,这分明就是皇帝陛下的新政在汉国的表现。大明新政推行有士绅大户掣肘,到现在山东一地还没有完成土改。 可是汉国则不同,他们是一张白纸,从上到下都沉浸在建设国家的热情中,不但没有人掣肘,而且还会觉得做的不到位。 因为汉国权贵的利益已经从土地转向了工商业,汉国从无到有建设一个国家,大到钢铁、机械、武器装备,小到油盐酱醋,布匹、炊具,这些东西都有不小的缺口。 汉国的贵人只要掌控一种产业,就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种地收租哪有垄断市场挣钱! 与赵国推行种植园经济,发展大农业不同,汉国可是打算工业立国。 王骥心中警惕心顿起,这汉国照着这个速度发展,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发展成一个人口百万带甲几十万的大国,若是这汉国心生反意,大明若是还是按照如今这种朝廷连税都收不上来的模式经营,还能抵抗的住汉国的进攻吗? 听了汉王的一番话后,王骥突然感觉意兴阑珊,只是在宴席上强颜欢笑。宴席散场之后,众人被安排到汉国的迎宾馆驿,王骥吩咐自己的小厮将洪保和于谦、弋谦请到自己的房间。 几人都没少喝酒,本来都打算睡觉了,却被王骥硬生生的叫了过来,也不知道这王尚德到底要干什么! 王骥吩咐小厮守在门外,亲自给几人倒了一杯浓茶提神,放下茶壶低声说道:“各位对汉国印象如何?” 几人不明白王骥为何这么问,不过几人都对汉国的印象不错,汉国如今可以说是人人有饭吃,孩子们人人有书读。 汉国施行的是所有适龄的儿童都必须读书的政策,这个政策开始是受到百姓反对的,男童读书还能理解,这女童读书干什么,早晚都要嫁做人妇。 不过朱高煦一句话就让所有的反对声音没有了,他就问了一句,你家儿子娶媳妇是希望娶一个知书达理能够相夫教子的贤妻,还是娶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蛮不讲理的泼妇。 这话就根本不用问,大户人家娶的正妻首先要得就是知书达理,现在汉国百姓已经不为吃饭犯愁,学堂读书也不用花钱,让自家的闺女读几天书知道礼义廉耻,将来找个好婆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汉国百姓大都是大明百姓移民过来,思想上毕竟还是保守的,坚决不同意男女混校,男女之间必须分校读书。 弋谦掌握大明舆论喉舌,对皇帝的政策走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看到汉国的政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现在王骥这么一问,他马上就想明白了,笑着接话道:“这汉国如今倒是很像我等常说的大同社会,可见汉王在治国上是用了心的。 不过这汉国的国策余以为其实是在抄陛下的新政,汉国施行的政策,我大明房山州早已经在施行。” 王骥皱眉道:“你光看到了汉国光亮的一面,可是却没有看到汉国对大明的隐患。 老夫不得不承认,汉国治理的确实不错,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拥有了两座城池,人口几十万。 可是越是如此老夫才更加的担心,毕竟这汉王怎么来的南洋你我心知肚明,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汉王厉兵秣马有一天杀回大明吗?” 洪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骥冷笑着说道:“若是能让汉国打回大明,我海军上下就该集体自裁了,只要汉王脑子没有昏了头,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返回大明的机会。 再说大明这么大的体量若是还能被汉国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击败,只能证明你们的无能!” 被一个老太监当面指责无能,几个文官都是羞愤不已,纷纷怒视洪保,恨不得将洪保生吞活剥。 “洪公公为何出口伤人,尚德公居安思危何错之有?”于谦年轻受不得这种嘲讽,率先发难道。 洪保看到于谦不服气,便问道:“于大人,陛下在山东推行的新政是否有利于大明的发展,是什么人在反对新政,他们反对新政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海军伙食 于谦被洪保的这个问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当然知道反对新政的是什么人,也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反对新政。可是这些反对的理由却拿不到台面上,他们只能以祖制来进行抵制反对,总之一句话就是祖制就是一块抹布,对我有利抹布就丢到一边,对我有害抹布就拿过来恶心人。 一个关键的问题来了,若是没有好处,谁愿意读书,谁又愿意当官。这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富贵,在自己富贵的同时也为朝廷做出点儿贡献。 儒家讲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论述都是先己后人,然后家国。然而站在国家层面来说,首先要保证国家利益,然后才是个人利益,有国才有家! 所以说儒家思想根本不可能让一个王朝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他只能是一个家天下! 于谦是诚实君子,洪保的问题他明知道回答了对自己不利,却依然选择了诚实回答,同时也不忘为士绅们辩解了一句:“下官明白陛下的新政能够国富民强,也支持皇帝陛下的新政,士绅们只是一时利益受损,以后会明白过来的。” “一个山东布政使司,推行了多长时间还没有彻底的将新政铺开,大明有多少个布政使司,一个个推行下去,要多少年才能推行下去? 你也看到汉王国的新政情况,就这么发展下去,你觉得大明与汉国的差距会怎么样?是拉大还是缩小了,刚才王尚德的一句话说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光防着就有用了吗? 历朝历代哪一朝不防着北方草原,可是当我们衰弱的时候,北方草原依然会毫不留情的打过来,现在的瓦剌与鞑靼这么老实,那是太宗皇帝几次北征与当今北征打出来的。 若是我们自己不求上进,总是抱着自己那点儿利益不放,早晚都会成为异族的两脚羊!” 洪保的话说的毫不留情,让于谦几人面红耳赤,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也许不出来的时候还能夜郎自大,觉得老子是天朝上国,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 可是出来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了同样的百姓,在国内变成了流民,来到海外就变成了衣食无忧的小地主。 是他们在国内不努力吗?这话他们这些有良知的人还说不出来,是谁让这些百姓变成了流民,又是谁让他们在海外重获新生。 洪保见几人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想继续打击他们,便说道:“你们知道我们这次航线为何要这么走吗?” 三人从来就没出过海,哪里知道这航线的问题,还以为本来就该这么走呢,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洪保吩咐小宦官拿来一副南洋海图铺在八仙桌上指着海图说道:“本来若是送你们去上任,应该出了澎湖巡检司,就应该先到广州,然后绕过琼州府,直达交趾布政使司,沿着交趾布政使司的海岸线一路南下,到达旧港,也就是王大人上任的地方。 可是我们选择了从澎湖直接南下,沿着吕宋岛向南到达赵王国,然后又到了汉王国,为何要这么走,那是因为这是陛下交代的。 就是希望沿途看到的景物能够对你们有所触动,咱家本来还以为等你们看到香料群岛上随处可见的香料的时候,才会有所触动,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所触动,不愧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大明英才。” 三人没想到这是皇帝陛下为了他们专门安排的航线,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多的了解海外的情况。三人确实被震惊了,从天津上船的时候,他们三人就纷纷猜测海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甚至猜想自己所任职的地方应该是一片荒凉,然而在赵王国就已经让他们感到不虚此行,等到了汉王国发现到了海外的百姓过的比在大明还要好。 让以天朝上国自诩的三人脸面上完全的挂不住了,天朝百姓的生活都赶不上藩属国的百姓,哪里还有脸称什么天朝上国。 备受打击的三人,再次登上海船,收起了读书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始认真向洪保请教海外之事。 等到了香料群岛看到在大明昂贵的要命的香料居然在岛上长得满地都是,不禁感慨海外之物产丰富。 “洪公公为何不安排人常驻岛上采摘香料,这可都是钱啊!”弋谦看到这么多的香料眼睛里都是银子的颜色。 “香料岛上没有水源,再说上岛的人多了之后,也会破坏岛上的环境,而且这里是属于满者伯夷国的势力范围,满者伯夷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土人国家,前两年刚跟旧港打了一仗。 若是我们现在占据这里,肯定会和满者伯夷发生激烈的冲突,这会让周边的小国对大明心生畏惧!” “那我们想要得到香料还要向满者伯夷采购吗?” “大明与满者伯夷有默契,每到采摘季节,我海军都会占据一座岛屿进行采摘,其他岛上的香料归满者伯夷所有。最好的办法是将岛上的香料树培育到其他地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 “难道我们就不能用军队占领吗?大明养兵百万,现在不用更待何时!若是能够获得稳定财富来源,那些小国家大不了朝贡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好处就是了。” 洪保没想到弋谦这个读书人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不是都喜欢讲大道理吗? “军队占领的成本有多大你们有没有算过,这里离我们最近的补给基地汉国都有上千里,而且岛上没有水源,占领的成本太高,还得罪土人王国得不偿失!” 三人看着满岛的香料竟然不能采摘,心中都是愤愤不平,觉得这么好的地方就应该归大明所有,然后他们可以上岛随意采摘。 至于圣人所说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教诲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打算上船就给皇帝写奏疏,强烈要求大明将这些流淌着财富的岛屿收回到大明的管辖范围之内。 过了香料群岛,剩下的海路大明海军高度戒备,因为从这里到旧港要穿过满者伯夷国的势力范围。 这个国家还是有一点儿海上力量的,若是疏忽大意被这个小国给偷袭了,那就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 好在满者伯夷脑子还算清醒,即使大明船队就贴着他们的爪哇岛海岸线航行,也没敢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等到船队抵达旧港的时候,从天津大沽港登船算起,已经耗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海军在旧港有自己的基地,并不用惊动地方官府便能靠港停靠,不过只有军舰可以在军港停靠,所有载货的船只还是要在旧港商港停靠,在旧港海关检查完船上的货物之后,再到海关税务大厅缴纳完关税,才能卸货。所有船只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是大明船只而另眼相待。 就这样一条规定让所有来旧港交易的商船都是称赞不已,无论哪个国家的人都希望在公平的环境下生活,无疑旧港官府给了他们这样的感觉。 王骥三人并没有从商港上岸,而是跟着洪保从军港登上旧港的土地。由于军港是封闭管理,属于军事禁区,所以显得很冷清,这让三人觉得这才应该是南洋应有的样子。 在军营吃了一顿军营的大锅饭,让三人倍感新奇,因为他们发现就算贵为洪保这样的海军最高领导,也一样端着木制的餐盘排队打饭。 本来还以为这个内宦有意磋磨他们呢,没想到人家自己也是如此,这让本来想发火的三人没了发火的理由。 只好跟在洪保的身后排队打饭,海军的伙食非常不错,中午饭主食是白米饭,主菜是一块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海鱼,两个素菜常见的时令菜蔬,一个是空心菜,另一个是菘菜。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份紫菜蛋花汤,这紫菜在大明那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海鲜。 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军营里不准饮酒,读书人有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很沉闷。 一顿饭吃完,于谦忍不住开启了御史喷人模式,等洪保放下筷子,喝完碗里最后的汤后,于谦站起身来问道:“洪公公!海军今天的饭菜是因为招待我等才如此丰盛吗?” 洪保不知于谦是什么意思,还是实话实说道:“这是海军在军营的标准伙食,午餐一荤两素,还有一份汤,若是晚饭还有一份水果。” “大明如今虽然不是饥荒之年,可是依然到处都有吃不饱饭的流民,海军上下怎么能够如此靡费? 这样一顿饭食少说也要几百文,海军上下至少也有几万人,这一年光是吃饭得花多少钱粮?难道就不能节省一些吗?” 听了于谦的话,洪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陛下曾经下旨取消言官风闻奏事的权利,就是如此,你们这些言官习惯了指责别人,但凡看到一点儿你们认为不对的地方,弹劾的奏疏便递向朝廷。 被你们弹劾之人不管对错都要停下手里的差事待参,就算最后经过调查发现弹劾就是捕风捉影,可是本来正常进度的差事却因为你们的弹劾耽误了进度。 而你们却不受任何的指责,那么咱家问问这耽误的差事谁来负责?” 于谦被洪保怼的面红耳赤,这是在指责他捕风捉影,攀诬陷害!犹自不服气的说道:“这海军的饭食明显比普通地主家吃得都好,难道不是靡费吗?” “于廷益,你有了解过海军伙食的构成吗?就张口指责海军靡费,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老样子,难怪陛下对你们越来越失望。 宋人都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有调查过海军食物的来源吗?你就没想过陛下为何把你调离谏台?” 洪保的话可不止对于谦一人说的,王骥与弋谦也是心中凛然,看来他们这次海外任职绝对不简单。 于谦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从登上海船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从前学到的东西都失去了用武之地,越是对南洋了解的深入,就越是对自己的所学迷茫。 洪保按照皇帝的要求敲打这些眼高手低的读书人,是为了让他们放下身段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而不是将几人的信心全部打掉。 不轻不重的敲打过后洪保命人喊过基地后勤军官,不一会儿工夫后勤官跑步来到洪保面前,敬礼过后问道:“洪公公喊卑职过来有何吩咐?” “给几位大人介绍一下我海军的后勤补给情况,几位大人很感兴趣!” “是! 我海军后勤补给分为三大类,其一是装备补给,其二是弹药补给,其三是食物补给……” 洪保打断他的话说道:“几位大人想听的是伙食补给!” “我海军伙食补给分为驻地补给与作战补给两种,我们基地就属于驻地补给,基本上我们自己都能解决,鱼肉是我们自己捕捞与养殖的,蔬菜是我们自己种的,有时候吃不完还能放到市场上卖掉给士兵们分点儿补贴! 唯一需要购买的是粮食,不过南洋粮食非常便宜,一石稻米只有二百文左右,而且士兵们荤腥吃得多了,饭量都减了下来,粮食消耗比我们预计的要低不少。 作战补给耗费比较大,舰队出海至少要备足半年的粮草,就这样的配备,将士们也是非常艰苦,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常常连续好几天都吃不上肉食蔬菜。 所以每一个后勤补给基地对于海军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要想保持海军的战斗力,这些后勤补给基地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后勤军官的一番话说下来,于谦的脸也变成了猪肝色,经验主义害死人,国内百姓普遍生活条件不好,即使是军队里的伙食也是差强人意,也就是能够饱食而已。做为御史于谦是进过军营的,看到过大明最精锐的京营官兵的伙食,与海军官兵的伙食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这才是他觉得海军天高皇帝远,在浪费国帑的原因。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市井小民 海军伙食好,究其原因是有条件吃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守着大海再吃不上鱼肉,那饿肚子都是活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三人在洪保这个太监的身上都吃了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洪保挥挥手让后勤军官退去,说道:“陛下!在你们登船之前,就特意给咱家密旨,让咱家带着你们看看南洋的情形,就是担心你们眼高手低。 眼下南洋最繁华之地就是旧港,整个岛上已经拥有百万人口,如今刘观卧床不能视事,急需一个能够挑起大梁之人主持旧港政事。 你王尚德是陛下点的将,能不能将旧港经营好,就看你的本事了。” 本来王骥对于治理一地百姓信心十足,可是看到汉国百姓的生活之后,内心便起了疑问,若是自己的治下百姓连汉国百姓的生活都比不上,岂不是说自己堂堂的两榜进士连一群军汉都比不上吗? “洪公公为何会说旧港是南洋最繁华的地方,在下怎么觉得这旧港的繁华程度连赵王国都比不上呢?” “王大人为何有如此疑问?” “在下在码头下船之后,除了看到海军官兵之外,就没看到一个百姓,直到进了军营也没有看到任何的百姓。从码头到军营至少也要有一里之路,若是繁华怎么可能看不到人?”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军事禁区吗?军事禁区外方圆五里之内是不允许有百姓驻扎的,哪有老百姓敢来!” 王骥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这么简单的常识问题都能被自己忽略了。三人可是乘坐军舰来的,这可不是民船,到了旧港这块大明的飞地,肯定会有自己港口的。 枉自己还号称知兵,连这么基本常识都能忽略,王骥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先入为主的错误。 在海军基地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王骥便带着随从在一队海军官兵的护送下前往布政使衙门去上任。 本来于谦与弋谦二人想陪同王骥去上任,王骥婉拒了二人,坚持自己一人去布政使司衙门去找刘观进行交接。 从海军基地到旧港城中的布政使司衙门有十多里远,在南洋缺少马匹等骑乘的牲畜,只能坐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的向着目的地前进。 出了海军基地范围,道路两旁的农田开始多了起来,一排排的非常的整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经过规划的土地。 如今正是夏六月,是南洋的雨季,道路两旁的农田里都种植着水稻这种喜水的农作物。稻田刚刚插秧不久,一片绿油油的景象,让王骥有种置身江南的感觉。 越是靠近旧港城人越多,渐渐的道路两旁的村庄集市开始密集起来,集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老百姓在集市卖掉自家东西,换得钱财之后去买自家需要的东西。 这种集市是乡下百姓互通有无的重要场所,有集市的地方就意味着这个地方人口密集,形成了一定的商业规模。 王骥的关注点在老百姓的衣着形象上,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百姓从内心中散发出的自信。 从牛车上下来,王骥漫步走到集市中,看着集市中人来人往,小贩与买家互相讨价还价,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大明北方口音。 大明南北方言差异极大,王骥这个北方人没想到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乡音,倍感亲切! 在一个贩卖驴肉火烧的小贩跟前,王骥停下了脚步,虽然刚吃过饭,但是还是馋了。 “老乡!来个火烧!”王骥说着乡音。 小贩听见乡音以为是哪个熟人呢,抬头一看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 陌生人戴着平定四方巾,身穿圆领的青色锦袍,锦袍上刺绣着云纹,就这样一件袍子普通人家根本就穿不起。 能够穿的起这样衣袍的人非富即贵,小贩都是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人,不过人家微服出来,就是不愿表露身份,小贩也不点破,笑着回道:“大官人请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做!” 小贩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一个火烧就做好,王骥接过来咬了一口,酥香爽口的外皮搭配着芳香软糯的驴肉,让人回味无穷。 王骥伸出手挑起大拇指赞道:“正宗!这是家乡的味道!老乡哪里人啊?” “谢大官人赞誉,小的是河间府南皮县人!” “那咱俩离的可不远,某是保定府束鹿县人,老乡是怎么来的这里?” 一问这个话题,小贩脸上的笑容没了,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会背井离乡跑这么远过活。若不是皇帝陛下他老人家仁慈,小的这样的人估计早就成了路边的枯骨。 现在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小的从前做梦都不敢想,下南洋的百姓哪个家里不给皇帝陛下供个长生牌位!” 王骥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皇帝在这么的地方,影响力依然这么大。 “老乡!你们为何认为这是皇帝陛下在帮助你们呢?” 小贩听到这话顿时心生警惕,乜斜着眼睛看着王骥问道:“大官人若是不吃火烧就可以走了,这个火烧算我这个老乡请你吃的。” “老乡为何突然翻脸,某家并无恶意!” “你看着五大三粗,不过却是读书人吧?” “某是读书人,你我老乡闲聊与读书人有何关系?” “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停的诋毁皇帝陛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皇帝陛下把我们移民到南洋,你们家的万亩良田没人给你们耕种就得荒着,所以你们最见不得皇帝陛下把我们移民出来吧?” 王骥老脸一红,士绅诋毁皇帝陛下的移民海外的政策,最大的原因就是失地百姓走了,谁来为地主耕田? 官员士绅反对百姓迁徙的理由却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只能祭起祖制这个大杀器,无论反对什么都能套到祖制上去。 让王骥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小贩竟然能够看透这其中的道理,普通百姓愚昧无知,他们大多认为地主让他们耕种土地,那是赏他们一口饭吃。根本不会去想没有他们耕种土地,地主会怎么样,他们还没有这种思维方式。 “老乡!这些话是谁对你们讲的?” “当然是皇帝陛下派人告诉我们的,你们会告诉我们吗?” 果然是皇帝陛下的手笔,看来陛下已经做好了与读书人彻底决裂的准备,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站队的时刻,要么选择站在皇帝一边,支持皇帝陛下,牺牲自身的利益,换取皇帝将来其他方面的补偿。当然这么做也要冒着新政失败,被人反扑清算。 要么就是彻底站在皇帝的对立面,选择与新政对抗,守住士绅的利益,一旦失败读书人将会受到自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最大的挫折。 甚至儒学很有可能被踢出国学的殿堂,至于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学问,很明显皇帝陛下更喜欢法家与墨家。 真到了那一步,将是所有读书人的悲哀,这样结果绝对不是王骥这样儒生愿意看到的。 现在的皇帝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比太祖太宗还要强大,太祖太宗时期无论如何打压读书人,却断不了读书人的根,而当今陛下却是要从根本对儒家进行打压。 儒家推崇的利于读书人的模式,正在被皇帝一点点的剥离,当读书人手里的特权全部没有了之后,大明一个新的权贵阶层就会诞生。 至于谁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王骥对于儒家持悲观态度,不是儒家学说不好,而是儒家强大了一两千年,无人敢与争锋。 这样的一家独大造就了儒家的狂妄自大,一旦出现一种可以威胁到儒家地位的学说,儒家想的不是如何改进自己的学问,而是对其他学说进行打压。 以至于到了现在儒家还是一味地法古,言必称三代,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回到树上去。 小贩见王骥站在他的摊子前呆呆的发愣,低声骂道:“神经病,算老子倒霉!” 起身推起独轮车走了,等王骥回过神来发现小贩已经推着车子走远,连忙追上去塞给小贩一块半两的银币,躬身行礼道:“多谢老乡解惑!” 小贩捏着手里的银币,哪里敢收这么多钱,连忙从怀里掏钱找零。王骥摆摆手道:“不用找了,多了算是谢你的!” 说罢王骥转身大步离去,他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小贩心中一阵窃喜,就说了几句话,还没给他好脸色,竟然能得半两银子,今天回家又能喝二两好酒了! 在路旁登上等候的牛车,继续慢悠悠的向布政使司衙门行去。越是靠近城池就越发的繁华,这座城市的繁华程度已经不下大明的大府。 怪不得洪保说旧港才是南洋最繁华之地,一路行到布政使司衙门,门口主管刑名的按察使夏希淳迎候在门外。二人在京城有过几面之缘,本以为被发配到南洋,这个人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没想到竟然在在南洋升到了三品按察使的高位。 王骥为上任布政使之前是三品的侍郎,接任布政使后才能进阶到二品的布政使,眼下二人的级别是平级,双方互相鞠躬行礼。 “刘大人卧床不起,已经无法视事,委托卑职前来迎接王大人,还请王大人见谅!”夏希淳解释了刘观未能亲迎的原因。 “无妨!老夫出发时陛下便已告知刘大人身患重病,此次随老夫前来的还有宫廷的御医来为刘大人诊治,这是陛下的皇恩浩荡!” 夏希淳赶紧对着北方拱手道:“臣代刘大人谢陛下隆恩!有了御医的诊治刘大人定能转危为安,早日康复!王大人里边请,随下官进行交接!” “不忙,还请夏大人带老夫去看望刘大人!” “也好!大人请!” “请!” 夏希淳头前引路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刘观的府邸,刘观是全家流放旧港,这么多年已经在旧港安稳下来,在这里住的习惯了,反而不愿意回中原了。 得到王骥要来的消息,刘观的嫡长子刘辐提前迎候在府门外。看到夏希淳领着王骥到来,赶紧上前行礼道:“下官拜见臬台与王大人!” “免礼!令尊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刘辐叹了口气说道。 刘辐本无功名也无职务,不过皇帝对刘观在南洋兢兢业业的为大明经营旧港非常满意,便特旨提拔刘辐为旧港布政使司衙门经历司经历。 相当于刘观的办公室秘书,这在中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任命,无他,太容易形成贪弊之政。 不过当时旧港人才稀少,有一个能用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多少可选择的余地。 “带老夫等过去吧!” “是!” 刘辐引着众人来到刘观的病榻之前,王骥打眼一看,刘观正在昏睡,只见这老大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两腮的肉都已经塌陷下去,在两侧的脸颊上各留下一个明显的坑。 室内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可见刘观现在基本上都是在靠着药石在吊着命。王骥示意御医上前给刘观把脉,御医上前坐在榻前的锦墩上,探手将刘观的手从被子中拉出来,放在脉枕上。右手中食二指搭在脉搏上,仔细探查脉象。 过了良久,御医将刘观的手臂放回被子中,起身抬手将病人的眼皮翻开,观察了一番瞳孔的状况。 一番查看之后,御医叹了口气说道:“借一步说话!” 众人会意,跟着御医离开病房,刘辐迫不及待的问道:“老先生,家父如何了?” “老夫才疏学浅,老大人已经油尽灯枯,回天无力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算要晚辈的命都行!” “刘公子!医者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啊!” 刘辐颓废的捂着脸失声痛哭,众人连忙劝解,好半天才止住悲声,冲着王骥等人拱手赔礼道:“晚辈失礼了!” “公子纯孝,何错之有,老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有所好转!”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坐稳官位 刘观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完成交接,不过在刘观病倒之时,夏希淳已经接手了旧港的民政之事,交接并不存在问题。 离开刘府回到布政使司衙门,王骥与夏希淳开始进行交接工作,他孤身一人前来上任,在没有摸清旧港的情况之前,不会轻易发表任何的意见。 在交接的过程中,即使发现什么疑点,也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并不宣之于口。 一个布政使司的文件档案繁杂琐碎,根本不是一两天内就能交接完毕,若是在大明国内上任,王骥完全可以组建一个幕僚团队,协助他完成交接。 可是来海外,想要带幕僚可不容易,毕竟不管邸报如何宣传,老百姓都认为海外是蛮荒之地。 这就要考验王骥的统治驾驭能力,刚完成交接的第一个月内,王骥几乎是在做甩手掌柜,只要是下属报上来的事情,他都是非常痛快的签字批准。 整个布政使司衙门都在流传朝廷派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于是乎这些下属官员以为没有了约束,纷纷开始用各种手段侵占官府的财物。 卢国顺本是大明陕西布政使司延安府的一个童生,因为多年科举不第,父母双亡后自己又没有种田谋生的能力,只能依靠给人代写书信混口饭吃,三十多岁还是孑然一身。 不甘于如此庸碌无为的活下去的卢国顺在锦衣卫宣传海外移民的政策时,家中已无牵挂的他选择了出海移民。 旧港布政使司组建的时候,最缺的就是能够识字之人,卢国顺童生的身份让他很快在移民中脱颖而出,被官府选拔进了布政使司衙门在照磨所做小吏。 随着旧港管辖的地盘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照磨所负责的文书、卷宗越来越多,本来这照磨所不过是个七品的小部门,是个典型的清水衙门。 不过随着老百姓的各种交易越来越多,这文书上可做的手脚就多了。刘观主政的时候,由于皇帝有心经营南洋,刘观又是犯官戴罪上任,生怕再出问题被皇帝二罪归一,那他刘家可就彻底没了希望。 在吏治这一块儿,抓的比较严格,属下不敢放肆,可是刘观病倒之后,夏希淳身兼二职可就忙不过来了,这就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这些人对于新上任的布政使还是有些恐惧,担心贪腐的事情被新上官揪出来。在王骥刚接任的时候确实老实了一些日子,可是当他们发现新上任的布政使就是个庙里的菩萨,完全是个样子货。 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于是乎歌照唱、舞照跳、钱照贪。 王骥的慢敌之计奏效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很快就让他掌握了卢国顺等人贪腐的证据,为了不打草惊蛇,让这些蛀虫逃脱,王骥特意联络海军从海军调来一队官兵对这些蛀虫进行抓捕。 卢国顺在士兵将他押解起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他被带到王骥面前的时候,高声质问王骥道:“王布政使,下官犯了什么错,要用如此羞辱的方式对待下官?” “宣德六年,刘大人病倒,你利用布政使司暂时无人监管的时刻,故意将一千亩土地,以一百亩土地卖给一位来旧港做生意的波斯商人,你从中得到一百两的好处。可有此事?” 卢国顺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自己做的事犯了,这么隐秘的事都被翻了出来,其他贪腐的事肯定也被查了出来。 没想到啊!这个王布政使竟然是扮猪吃老虎,故意向他们示弱,以寻找他们的破绽。现在明白已经为时已晚,再抵赖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平白的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别看上任的一个月老王什么都没管,可是他却没闲着,皇帝有句话他认为非常有道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一路上被洪保那个老太监连番打击,早已经让王骥收起了读书人的高傲之人,他可不想自己在阴沟里翻船。 这一个月里,王骥微服走访了旧港城周边的所有地方,这些地方的真实情况才代表旧港的真实情况。 一番走访下来,让王骥对于旧港有了清晰的了解,总体来说旧港的模式还是没有脱离大明的军户制度,所有移民每人分地十亩,土地纳税十税一,其他杂税一律不收。 旧港百姓也不用服徭役,所有的公共设施建设全部用雇佣的方式解决。对于旧港布政使司来说田税就是一个象征,真正的收入来自商业税收,以及关税。 不过百姓虽然负担不重,但是却要承担兵役,所有青壮都要接受都指挥使司的训练,若是有战事必须无条件的上阵杀敌。 说白了就是就是一个府兵制度的变种,区别就在于武器装备不用百姓自己花钱购买,移民百姓普遍对皇帝感恩戴德,认为是皇帝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官员的腐败还只是在钻官府政策的漏洞,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贪腐现象。可以说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地方,是王骥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来到这里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在大明活不下去,或者过得不如意的人,到了旧港又被打乱乡党宗族体系,人与人之间的起步都差不多,并不会出现类似村霸这种在大明普遍存在的黑暗势力。 百姓移民过来一穷二白,必须团结在一起互相报团取暖,彼此之间在一起劳作中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这里村民关系无比的和谐。 经过一个月的调查走访,王骥算是了解了旧港布政使司具体情况,就算再远一些的地方会有一点儿瑕疵,已经无碍大局。 旧港实行全民皆兵的政策也是没有办法,这里远离大明大陆,一旦发生战事,大明朝廷就算是派兵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赶到。 这么长时间,若是作战失利,等援军到达的时候,估计尸体都化成灰了。旧港布政使司必须要有起码得自保能力,能够在外敌大量入侵的时候,至少能坚持半年以上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王骥认真审核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官府所留存的重要档案,卢国顺这样毫无底蕴的小官僚哪里是王骥这种官场老油条的对手,很快所有贪腐者全部捉拿归案。 怎么处置这些人王骥心中有数,若是全部处理,那等于他身边还是毫无根基,他得从这些犯事不是很严重的官员中挑选出一部分可以为他所用之人,将他们救下来,手握他们的把柄的情况下不怕这些人不听自己的话。 王骥在旧港布政使司任上的第一把火算是烧了起来,为了更好的将旧港治理好,在上任一个月之后,王骥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疏,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要人! 是的!旧港现在已经越来越大,再这么粗放式的管理肯定会出乱子,首先就要对一些大的集镇进行细分。 百万人口至少要分出十个县的规模才能够细分化治理,王骥不要新科进士,也不要等待户部铨选的举人,而是点名要皇帝为新政培养土改人才。 他可是见识过这些新政学堂出来的官吏行事的干练,旧港的治理肯定不能如没地州县那般治理,那样就没有必要由皇帝亲自挑选主官派到海外了。 皇帝陛下在山东让他们观摩山东新政推行,就是让他们明白这才是大明今后该走的路。 如今的旧港平原等开阔的地区由大明的移民占据,一些不愿意融入大明的土人在与移民争斗失败后,一头扎进了热带雨林里。 双方现在已经走了默契,移民占据容易耕作的地区,土人占据容易采摘狩猎的地区,在没有外来势力的煽动下,双方基本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该有的防御还是必须防御好,因为谁也不知道土人什么时候会从丛林里钻出来袭击他们。 至于说让移民进丛林里清剿这些土人,代价更加的大,别的不说就是丛林中恶劣的环境就能让军队死伤惨重。 想要彻底解决土人问题,那就要对丛林进行开发,将森林通过道路、农田等设施分割开来,让每一片森林都没有足够的物资养活一个部落。 就在王骥踌躇满志准备在旧港大干一场的时候,洪保已经带着舰队开始出发,穿过满剌加海峡,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舰队抵达了大岛海军基地。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大岛基地已经初具规模,让洪保等人想不到的是,在基地里他们居然见到了奥斯曼帝国的阿拉伯人。 这些不速之客居然也找到了这个大岛,他们发现了大岛上有中国人之后,便来到这里与驻守的海军官兵交易,希望能够在海军基地这里得到补给。 驻守大岛的官兵只有一千多人,也不愿树起强敌,他们知道这些白头巾都很有钱,大明的货物大半都是被他们买走。 对于阿拉伯人的交易请求,海军官兵有选择的同意了他们的交易请求。阿拉伯人用他们带来的棉布换取了岛上官兵们种植的粮食,以及新鲜的蔬菜。 正在海军官兵与阿拉伯人开始交易的时候,大明舰队来到了大岛。大岛上的官兵现在已经顾不上那几百个想要交易的阿拉伯人,都疯狂的冲向海边,大声的呐喊:“啊!啊!啊!” 似乎不如此就无法抒发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船队开始一艘艘的靠上栈桥,首先下船的就是这次给大岛送来的移民。 其中就包括希望家人也能来这里的海军官兵家属,这些家属是第一波下船,一下船就开始在码头搜寻他们的儿子、丈夫或者父亲的身影。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自家那个已经被海风吹的脸色黑红的亲人,码头上上演了涕泪横流的认亲场面,很快士兵们都已经接到了自己的家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没有把家人接来的士兵羡慕万分。 不过他们在这一次的舰队返航时,就会跟随舰队返回大明休整,替换他们驻守的士兵已经开始下船。 这时候栈桥边停靠的阿拉伯桨帆船引起了洪保的注意,这艘桨帆船按照大明的计算方法,应该属于千料大船。 对于他们的桨帆并用的设计,洪保非常的看不上,这种船放在航道狭窄的内河上,或者近海防御可能会有一些优势,若是放在大海上远洋航行,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港口的木制栈桥本来就很短,有这样一艘船停靠在栈桥边非常影响大明海军停靠卸货的速度,洪保命人联系船只的主人,暂时将船只移走,等到大明海军完成卸货与补给之后,再进行停靠。 阿拉伯商人觉得中国人轻慢了他们,很不高兴。桨帆船船长尤克里·默罕默德来到洪保的面前伸出右手,洪保很自然的也将右手伸出来与对方相握。 尤克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一位中国将军能够懂得他们的礼节,不由惊喜的说道:“尊贵中国将军,愿真主保佑你!色俩目!” “安色俩目!” 本来有些怒气的尤克里看到了一个信奉他们的真主的将军,而且还能听懂他们的语言,顿时将不快抛诸脑后说道:“尊敬的将军,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交易?” “咱家的船队很快就能完成补给,交易的问题你与驻地的长官洽谈,咱家不参与!”洪保回头对身后的于谦说道:“于大人,你的买卖来了!” 于谦听不懂二人的对话,便问道:“什么买卖来了?” “这里就是你上任的地方,这次咱家给你运来五千移民,算上留守的官兵以及他们的家属,七八千人就是你今后的班底。 想要发展好此地的经济,这些白衣大食人能够为你提供不少的财富,只要你注意不要触碰到他们的信仰底限,他们还是很好相处的!” “原来如此,这些人在新明岛(皇帝为大岛取得名字)停靠是想干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树神 有了洪保这个翻译在中间,新上任新明岛巡抚于谦便开始了他的上任首秀:“尤克里先生,不知你打算在我新明岛采购什么货物,新明岛一切东西都是草创,若是需求太多,新明岛无法做到!” “尊敬的于!我们只需要补充淡水河粮食,若是能够补充一点易于储存的蔬菜与水果那就更好了!” “尤克里先生,本官还没有正式上任,暂时还给不了你确切的答复,你再耐心等待一天的时间,本官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为了弥补你们等待的损失,等待时间的补给由我新明岛提供,你看这样的方案如何?” 尤克里·穆罕默德没想到中国人竟然会为了耽误他的补给时间提供补偿,这让他本来有些不高兴的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真主保佑您!” 洪保对于于谦的处置很满意,对于是诚心前来交易的异国商人,大明就应该以诚相待,只有让人家觉得大明是以诚相待,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前来交易。 新明岛的发展不可能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这么少的人口,没有贸易保持货物的流通,很快就会因为某一项物资缺乏,影响整个基地的安全。 洪保并未在新明岛停留,将拨付给新明岛的人员物资卸载完毕,完成淡水食物的补给之后,在三天后便拔锚起航。 于谦上岛之后,尽管心中已经对这个任职之地幻想过,还是被这里的简陋所震惊。 与大明所有的沿海基地一样,新明岛这里一样是以鱼肉为主要的脂肪获取来源,这是上天对人类的赐予,做为万物灵长,学会使用工具的人类,就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 新明岛上一下子暴增了六七千人口,让岛上两年时间存下的那点物资,很快便消耗殆尽。 八千多人不能聚集在一起,在这种原始蛮荒之地,一旦染上疫病那就全完了。 与于谦搭档的是新任新明岛驻防守备李贤(不是名臣李贤,他是武将),二人首要任务就是解决八千多人的吃饭问题。 粮食种子是绝对不能动的,那是接下来开垦荒地,种植粮食的根本。 倒不是说新明岛上的百姓会饿着,光是几艘渔船每天捕获的鱼肉就足够百姓填饱肚子。可是隔三差五吃一顿鱼肉那是享受,若是天天吃那就是受罪。 尤其是在缺少香料的新明岛,无法祛除腥味的鱼肉真的能把人吃吐。 “要不卑职带人向内陆探索一番,兴许就能找到岛上的土人,只能能跟他们交易到粮食,让我们度过第一次收获期,我们的困难就会迎刃而解!”李贤请命道。 于谦摇摇头道:“我们现在的人太少了,万一受到损失得不偿失,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发动百姓在野外寻找山野菜,煮些野菜鱼肉粥也能改善一下口味。这些移民都是在国内的穷苦人,对于吃苦没有说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把人分散开,李兄负责安全事宜,本官认为百姓还是要按照军事编制安置,李兄意下如何?” “于大人说的不错,我们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要要保障的就是安全,按照军事化编制以百户为单位分散安置是最合理的。 不过还要区分有家室和无家室的百姓,有家室的百姓安置在一个百户内,没有家室的要单独安置,不然这些单身汉就是社会隐患。” 于谦点点头道:“李兄算是一针见血说出了移民的最大隐患,那就是男多女少。 这些天本官对移民进行了粗略的统计,发现单身的青壮移民占了总人口的三成以上,这些单身汉若是长时间没有女人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可是这让本官上哪去给他们找女人,而且陛下有严旨,大明百姓不得与昆仑奴通婚,若是违反立刻逐出大明国籍,大明不再承认他大明人的身份。 本来本官觉得陛下是多虑了,以我大明的审美,昆仑奴根本就不会进入大明百姓的择偶标准内。 可是到了新明岛本官才明白陛下这道旨意的良苦用心,这移民本来就是男人居多,在遇到灾难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女人都是最先付出牺牲。” 大明的风气对女人实在是谈不上友好,偏偏女人又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人类繁衍的载体,不可或缺! 眼下于谦与李贤二人也没地方去弄女人分配给这些光棍汉,只能采取隔离措施,将这些单身汉单独编练成伍,实行军事屯田。 两千多单身青壮在新明岛是一股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必须要严格的控制起来。 跟随李贤移防新明岛的一个千户的士兵拆分成小旗,每个小旗控制一个百户的移民。一个百户有家室的移民至少有四五百人口,十个百户组成一个千户所,一下子就能将五千有家室的人口管理起来。这五千人做为民屯由于谦亲自管理,承担整个新明岛的后勤补给服务。 剩下的没有家室的人口编制成两个屯垦千户,各派出两个百户进行管理。剩下的五个百户就是新明岛的机动兵力,这五个百户必须是脱产的全职士兵,保持高强度的训练,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土人武装袭击。这两个千户与五个百户的全职士兵由李贤管理,军队的后勤保障暂时由军屯提供。 以后一旦条件成熟,就会取消军屯,军民分离是大势所趋,而且军人过多的参与政事也是危险的征兆。 剩下的几百人全部留在码头,负责修筑永久性的栈桥等码头设施,以后这个港口绝对会非常的繁忙,大明运输到欧洲的货物,从欧洲运回大明的货物都要从这里经过,新明岛光是为来往的船只提供补给就能赚取不菲的利润。 十几个屯垦的村子一下子占据了港口与河道边上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好多地方都是原始森林,想要耕种都要把树木砍伐掉才可以进行垦荒种植。 移民们在砍伐红树林时,发现了一种长得怪模怪样的大树(猴面包树)。这种大树普遍粗壮,好几个人拉起手都无法合抱。大树的树干笔直光滑,树干上的树冠就像是一把小伞一般撑在树干上,与粗壮的树干严重的不成比例。 树冠上吊着一些像是大明朝琼州府的椰子一样的果实,望着这么奇怪高大的大树,移民们不敢砍伐,就把于谦给请了过来。 “大老爷,这树会不会成精了?咱要是给砍了会不会遭报应?” 大明百姓普遍迷信,在大明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树,马上就联想到了鬼狐精怪。于谦是读书人,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自然是不相信这树还能成精。无非是这地方一直没有人烟,长得时间比较长而已。 不过老百姓的恐惧心情也不能不照顾,若是强硬让百姓砍伐恐怕会引起老百姓的反感。 “乡亲们,这大树到底成没成精,我们砍倒一棵不就知道了。这样一棵大树不砍伐,这大树周边的土地可就不能开垦了。” “那就试试!” “好!我们就砍一棵试试!” 百姓们挑了一棵稍微小一点儿的大树开始砍伐,大树的树皮非常坚硬,一斧头下去只能砍下一点点儿的树皮。 百姓们轮番上阵砍伐,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破开了大树坚硬的外皮,人们发现大树里面的树干反倒非常柔软疏松。 一斧头下去就能砍掉很大一块,就这么砍伐,一天的时间就能把一棵大树砍倒。 快砍伐到大树中心的位置,突然变故发生了,大树中哗哗的流出水来。 老百姓看到这一奇怪的现象,纷纷匍匐在地,不停的叩首:“树神老爷饶命!原谅我等无知冲撞了树神老爷的修行!” 于谦也吓了一跳,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精怪,这大树中突然流水,肯定和这种树习性有直接的关系,不过他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砍伐大树已经无法进行下去,百姓们已经对这种大树产生了恐惧,根本不敢再去砍伐,以后遇到这种大树只能避开。 这样的大树若是不能为人所用,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于谦走到大树跟前,用手捧起一点大树中流出的水尝了尝,感觉就是清水的味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怪味道。 于谦抬头看着这足有七八丈高的大树,想着怎么才能让这大树能够发挥作用。这时一阵风吹来,大树上的一些果实可能是已经成熟的原因,居然被风吹落了几个。 一个移民将一颗果实捡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外壳,发现果实的外壳非常的坚硬。由于有了刚才大树流水的事件,老百姓对于大树的果实也是有些敬畏。 移民发现自己用手打不开这个果实,便将果实交到于谦这里,于谦聪慧异常,拿起果实放在耳边拍了拍,发现有中空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一种坚果类果实,跟大明的椰子差不多。 命人拿来斧头将果实劈开,里面像是瓜瓤一般有着众多的小果实。于谦挑了一个放进嘴里,微酸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味蕾,比自己想象中的味道要好的多。 见于谦吐出果核之后,移民们好奇地问道:“大老爷!什么味道?” “有点儿酸,少吃点儿应该开胃,不过吃多了容易倒牙!” 有胆大的移民见大老爷都敢吃,他们还怕什么,也纷纷上前捏起一个小果实放进嘴里。这么长时间天天吃鱼肉这种单一的食物,老百姓早就渴望能够多一些食物的来源。 发现大树的果实能吃之后,移民们欢呼起来,这种微酸的果实无疑是他们除了鱼肉之外的食物调剂。杂食性的人类,早已进化成了需要不同营养的食物进给才能保持营养均衡,甚至是享受食物味道的快感。 至于说如此高大的大树,移民如何采集果实。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对于吃货国的国民来说,采集就不是问题。 几天后一架七八丈高的云梯就制作出来,众人合力将云梯推到大树下,云梯上的平台上站着几个青壮开始收割大树上的果实。 有了大树的果实,吃货国的百姓发挥出了吃货潜力,研究出了各种的吃法,甚至有人觉得果实能吃,那么树叶是不是也能吃呢? 于是又有人尝试着将树叶当成青菜炒熟,结果发现非常的可口。这一发现让大明的移民百姓从此在餐桌上又多了一种蔬菜,这让移民百姓对大树从敬畏又多了一层感激。 于谦见此,动员百姓为大树建了一座树神庙,感谢树神为百姓提供了可口的食物。移民百姓欣然同意了于谦的建议,新明岛条件艰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座砖窑,想要建造一座中式的庙宇很不容易。 不过新明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现在大家住的房子全部都是木制,一座全木建造的中式庙宇在移民们日夜赶工下,不到十天时间就展露在了百姓们的面前。 从此百姓们除了拜大明的各路神祗,还多了一个本土的树神可以祭拜,对于实用主义的大明百姓来说,谁能带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拜谁,于谦很明白大明百姓的心理,有了这个树神庙的慰藉,移民们在新明岛获得了心灵慰藉,才能在新明岛找到归属感。 有了大树果实,于谦就这么莫名其妙解决了移民的粮食问题,直到半年之后,新一季的粮食开始收获,新明岛的粮食危机彻底解除。 就在新明岛上于谦努力为移民解决粮食问题的时候,洪保的舰队已经进入西风带,在狂风巨浪中航行到了南平州。 在与狂风巨浪搏斗中,吓掉半条命的洪保,在南平州海湾里遇到了巡逻的南平州海军基地巡逻船。 心有余悸的洪保舰队在巡逻船引导下,开进了南平州港口。这个时候洪保深刻的体会到了南平州的重要性,有了这个基地,在巨浪中搏斗的海船就能有一个修整的地方,可以在这个基地里修补损坏的船帆,以及破损的船只,保证船只在接下来的航行中保持良好的状况。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闲话 进入港口,映入洪保眼帘的就是一座花岗岩石修筑的栈桥,这座栈桥两边能够同时停靠六艘大船一起卸货。 这样的栈桥在大明都没有几座,可见侯显在南平州是下了苦功了。做为一个老航海人,他们太清楚南平州的价值,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有这样一座栈桥,南平州港口的货物装卸能力就能够大大的增加。提高装卸效率就意味着南平州能够快速补给,若是面对战争的时候,谁能快速补给,谁就能快速恢复战斗力。 洪保踏上坚实的栈桥,侯显已经在栈桥上等候,看到洪保身手矫健的走上栈桥,侯显迎上去笑着说道:“老洪的身手不减当年啊!” “那是咱家这身子骨,还能给陛下效忠二十年!”洪保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的自信。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两个老熟人开了两句玩笑,洪保说道:“这次你得跟着咱家回去了,陛下要你回去坐镇海军总部,陛下把接替你的人也给你派来了。” “人在哪里?” 洪保回头,指着刚被士兵用担架抬下来的弋谦说道:“就是躺着的那位,原通政司使弋谦!” 侯显就是一皱眉,这南平州如此重要,陛下怎么安排了这么个病秧子过来了,这要是还没上任几天就交代到这里,再派个总督过来至少都需要一年的时间。 可是人是皇帝指定的,侯显也不能多说别的,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看着士兵将人抬到他们近前。 本来已经习惯了海船的摇晃的弋谦,在进入西风带的时候,狂风巨浪让海船变得无比的颠簸,本来已经不再晕船的弋谦,再次狂吐起来。 再次晕船的弋谦比刚开始上船的时候还要严重,几天时间都只能喝一点流食进去,这边吃进去那边就吐了出来。 等到进入南平州海湾,海面变得平静以后,弋谦的半条命快没了。躺在担架上看着前来迎接的侯显,弋谦在担架艰难的抬起手拱手道:“老夫无法克服晕船之症,让侯公公见笑了!” 看着脸色蜡黄的弋谦,侯显拱手回礼道:“无妨,晕船之症那是因为弋大人不经常坐船,习惯之后就好了,现在登上陆地修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侯显将人迎进南平州总督衙门,这是一座砖石结构的典型东方四合院建筑,是南平州最好的建筑之一,当然要说投入最大的建筑还是现在还在建设的大明南平州灯塔。 弋谦的身体情况暂时也不能进行交接,只能暂时安置修养,等到身体恢复再进行交接。吃过一顿简单的晚宴之后,侯显与洪保二人坐在官衙的花厅闲聊,现在已经进入了南平州的夏季。不过由于靠近大海并且常年都有西风吹过,南平州的夏天并不酷热。 “老洪这次就是专门过来送移民和弋大人上任的吗?” “不光是如此,还要锻炼海军的远海航行能力,大明海军发展到今日,规模已经越来越大,陛下这次让咱家来到这里等着老王从欧洲回来,我们三人都要进京面圣。 海军可能要进行大的调整了,如今海军高层都是我等内官在把持,朝廷官员早已有了异议。不过陛下对我等依然是信任有加,若想让陛下还能继续支持我等,就必须拿出政绩给朝廷上下看。 所以陛下给海外的旧港、新明州和南平州都派来的官员,寄希望于这三块海外之地能够给大明带来丰厚的利益。” “早就听到过朝臣都在说,海军劳民伤财,每年都要花去大量的财富,却不能给朝廷带回多少利益。不过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海军每年可是为陛下带回了非常多的财富。” “我们是带回了大量的财富,可是这些财富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朝廷并没有拿到好处,而且朝廷如今连官员的俸禄都已经快发不出来了。 咱家出发之前,听说京官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俸禄发放了,这两年基本上都是寅吃卯粮,陛下与朝廷达成了一个妥协,朝廷不反对陛下在山东推行新政,不过陛下必须保证山东的赋税在洪武年间定税的基础上增加两成。 这就相当于朝廷把山东包给了陛下,这两年山东一直在稳步推进新政,听说那衍圣公的后人去求见陛下,希望陛下能恢复衍圣公的爵位。 陛下没有一口拒绝,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若是衍圣公能够将整个南洋全部教化,让所有南洋百姓都以学习儒家学问为荣,陛下就恢复他家的爵位。 孔彦缙因《讨明檄文》的问题,已经没有了承袭衍圣公这个爵位的可能,而且现在他还在白莲叛军手中,如今已经被官军压缩到了登莱一带狭小的地区,官军随时都能将他们剿灭。 山东经历了一次白莲反叛,最大的好处是士绅的力量被空前的削弱了,陛下现在已经坐镇济南,鲁西新政已经全部覆盖,只剩下济南府、登州府和莱州府三府之地还没有推行完毕。 最难的就是济南府,做为山东第一大府,士绅保留的很完整,在白莲打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躲进了济南城。 孔彦缙的儿子孔承庆在心腹家人的保护下躲过一劫,如今就躲在济南城中,得知皇帝进了济南城,隔三差五就去求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没有这么大心机,其背后肯定有人在支招。 陛下不想因为孔家的问题,让天下的读书人恐慌,却又对恢复孔家爵位心有不甘,便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给孔家以及其身后的人。 偏偏这样的难题他们还不能明着拒绝,因为这是他们学说的大义所在,所谓的有教无类,教化万民。不能说南洋之民就不是万民了,明知道皇帝在给他们出难题,他们也得接着。 至于能不能完成,那是以后的事情,不过孔家人却是心如死灰,教化南洋百姓,不是说不能完成,可是那要多少年的时间。 等到南洋百姓都以读儒家经典、说中国语言为荣的时候,那时候还有谁能够记起没落多年的孔家。 可是这又是孔家唯一的生路,两千年下来,孔家完全成了依靠儒家学说寄生于中国的家族,可以说无论是谁掌握了中国的权力,都必须要优待孔家,因为这是一个政治信号,表明当权者是重视读书人的。 如今的孔家已经没有了任何谋生的能力,没有朝廷的优待,用不了多少年,孔家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陛下这么做,那些读书人就没有反对吗?” “他们怎么反对,孔家都已经发檄文骂大明非法了,大明皇帝没有将孔家诛灭九族,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侯显觉得这孔家的问题还是需要慎重对待,毕竟如今朝廷地方官员可以说都是孔门弟子,不给孔家地位,就会让读书人认为皇帝是不是不用儒学治国了。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内官或者说是武臣该操心的事,他远离朝廷中枢,有洪保为他解说朝廷大事,这对他回到大明有莫大的好处。 “多谢老洪给咱家解惑,看来这朝廷也撑不了多久了,一个山东的赋税还不能支撑起大明朝政的运转。 早晚土地都让士绅霸占之后,朝廷会越来越收不上税,朝廷没钱就什么事都做不了,等到朝廷连最基本的京官俸禄和各地官道、河道休整的钱都拿不出来,那时候就是朝臣彻底认输的时候!” “他们怎么可能认输呢,当官的有几个是靠着俸禄过活的,也就京城的几个清水衙门是靠着俸禄过活,其他有油水的衙门,哪一个不是捞钱的好手。” “老洪!你看着吧,以咱们皇帝的圣明,早就看透了这些人的伎俩,山东新政完成后,陛下可能会暂时停下扩张新政的脚步,一方面在山东培养新政人才,一方面示敌以弱以让士绅放松警惕! 不过你可以看到,从北面的永平府到山东这沿海地区可就全在陛下的控制之中,这些地方有什么东西你能想到吗?” 洪保吃惊的说道:“侯公公是说陛下会涉足食盐的领域?” “除此之外,咱家想不出陛下为何会选择山东做新政试点,按道理说京畿之地更适合陛下就近掌控!” “北方雨水少,光照足,最适合晒盐,可以说是除了淮扬盐场之外,大明第二大的食盐基地。若是陛下掌握食盐的生产,就会极大的冲击大明的食盐市场,让大明的盐政趋于崩溃。 朝廷现在每年可是有二百万两白银的盐税,若是没有了这笔收入,朝廷立刻就能崩溃。陛下做好了天下大乱的准备了吗?”洪保与侯显不同,侯显多次出使乌斯藏,对政治有着足够的敏感度。而洪保大半时间都跟随郑和在海上漂泊,与王景弘一样是郑和的左右手,对政治反应上比不上侯显这样的天生纵横家。 “天下大乱?你也太看得起这些读书人了,有句话说得好,叫‘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就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我们读书人想要造反太难了。 你我读史可有看过读书人造反成功的,除了一个王莽是利用权谋夺取了汉室天下,可有用武力夺取天下的读书人?” 华夏自从大禹的儿子继承了他老子的基业之后,基本上就形成父传子家天下,这种依靠血脉传承的政治制度,几乎在整个世界都是一样的。这就说明了这种传承的稳定性,在没有找到比血缘传承更稳定的传承之前,是不可能出现其他的传承制度。 家天下的最大的弊端就是自私,政权的建立并不是以为百姓谋福利为宗旨,而是为了保证江山社稷的传承稳定为宗旨。 这种社会的政绩考量,从来不是考量一地的百姓过的日子如何,而是考量一地的税收如何,出了多少科举成功的读书人。 赋税是为了这个政权的运转,官员是为了保证这个政权的税赋正常的收取,而官员就是从读书人中产生。也就是说读书人是依附皇权寄生的,一个寄生虫能够有什么大的出息。 经过两天的休养,被晕船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弋谦,终于缓了过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这个原本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瘦了一圈,这下子站到了一群移民中间就不会显得太过的突兀。 弋谦能够下地自己行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侯显,虽然两人都住在总督官衙之内,但是该有的礼节必须要有。 而且弋谦对于南平州两眼一抹黑,需要侯显的帮助才能做好交接。侯显没想到弋谦这么快就能下地行走,这读书人的身子骨看来还是不错的。 “见过侯公公!” “拜见弋大人!” “侯公公!在下受命前来南平州任职,对这里一无所知,还请侯公公不吝赐教!” “好说,你我都是在为大明做事,在为陛下效忠,我们最大的目标是将南平州建设好,让南平州成为我大明的南疆锁钥!” “侯公公不愧是陛下看重的重臣,忠义之心令在下佩服,不知这南平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南平州现在的情况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在海湾最南端的海角上修筑一个灯塔。当时咱家设计高度是十层二十丈高,如今已经完成了五层十丈高,越往高修筑难度就越大,现在有一千人不干别的,专门就在修筑这座灯塔。 第二部分就是海军的军港建设,这一部分是海军内部之事,不需要你这个民政官负责。 第三部分就是大明在南平州的屯田,目前已经有十万百姓在南平州进行屯田。屯田的负责人是南平州都指挥使向大兴,向大兴不但要训练军队,保证南平州不被外敌侵袭,而且还要对屯田的百姓进行管理。 弋大人接任总督之后,向大兴以后就只负责军队的训练事宜,屯田之事将由你这个民政官负责,军政分离是陛下一直强调的!”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弋谦上任 南平州条件比新明岛稍微好上一些,至少在海军基地这边已经实现了房屋居住,而不是随便搭个地窝子对付。 弋谦与侯显进行了交接之后,便在侯显的陪同下开始走访南平州所控制的领地。首先走访的是海湾南端海角上的灯塔工地,一千多人的工地一同忙碌是一个非常大的场面。 别说是大明这个时代了,就是现代社会,建造一座六七十米高的建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更何况在这个没有塔吊、没有混凝土搅拌车、没有钢筋水泥、没有电动升降机的时代。 不说别的,光是这么高的脚手架需要多少材料搭建,越往高修筑,每送上一块砖石需要付出的劳动力都需要几倍的增加。 看着这么大工地,建筑工人们如同工蚁般忙碌,弋谦不禁问道:“侯公公,在下不懂航海,为何南平州在条件这么艰苦的情况下,首先要修建这么一座灯塔,南平州能够负担的起修筑这座灯塔的费用吗?” “对于海军来说,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材料就是附近的山石,并不需要在在材料上有所花费,主要的支出是工人的薪水和伙食。一千多人一年也就一万多贯不到二万贯,这点钱对于海军来说不是问题。 最主要的还是工人不足,一千人看起来很多,实际用起来采石场分一部分,运输分一部分,留给建筑的人并不多。 最费事的其实还是采石,这些石材都需要进行一定的处理才能使用,所以最耗人力的并不是建筑工地,而是采石场。” 弋谦点点头,知道这个灯塔对于海军意义重大,属于优先项目,他们这些基地其实就是为海军服务的。 “侯公公,这一次船队又运来五千移民,有家室的移民派去屯田,没有家室的可以安排到工地上! 这样这些没有家室的单身青壮,集中到一起也方便管理,在下从南洋一路过来,发现这移民中普遍男多女少,而且比例相差还非常的大。 这样下去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没有阴阳调和非得出大乱子不可,不知公公可有办法解决这女人的问题?” 侯显没想到弋谦刚一到来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女人问题若不是皇帝不准找昆仑奴,完全可以在本地土人中选择。 可是这一条已经被皇帝定为铁律,除非谁不想再做大明人,愿意去跟这些土人厮混,否则谁也不敢去碰这条铁律。 “这女人可不太好解决,咱家也没办法,出海移民者大多都是在国内不如意者,要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傻子才移民出来呢? 要解决移民的女人问题,咱家看来还得用商业的手段,皇帝不准与昆仑奴通婚,可没说不准与倭国、朝鲜、南掌、真腊、暹罗这些国家的女人通婚。 咱们可以给皇帝上疏请陛下下旨在这些国家买年轻的女人,到时候再卖给移民做老婆,朝廷不但解决了移民的女人问题,还能增加一笔收入。” 弋谦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咱们这也算是积德行善,咱们不买这些国家女人,她们很可能会被饿死,咱们买过来那就是救命的善事,这事值得一做。 等本官与于谦和王骥商量一下,一起研究出一个章程。只要陛下不反对,我们甚至都可以买西夷的女子!” 从灯塔工地返回海军基地,弋谦视察了海军基地的建设情况。这片区域气候干旱,根本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生存,所以这里的定位就是海军军港。 商港将会在以后另外选择合适的地点进行建设,海军基地并不属于弋谦的管辖范围之内,他的这个南平州总督是为海军服务的。 在海军港口基地休息了几天,弋谦开始了他的正式上任,南平州的移民垦殖中心离海军港口还有一百多里。 那里已经开始建设一座城池,也就是南平州州城。现在是夏季的农忙季节,建城工作已经停下来,移民们正在全力的投入到农业生产中。 总体来说南平州的气候还是比较干旱,跟移民的老家山西的气候差不多,移民对于这里的环境适应的很快。 弋谦到来的时候,移民们正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进行新开垦土地上做着除草的工作,新到来的移民也已经安排到了附近河流两旁未开垦的荒原上进行垦荒。 这一片区域已经聚集了七八万人,中心地带还未建成的南平州城已经形成了一个固的集市。在这里负责军屯的南平州都指挥使向大兴将侯显与弋谦迎进都指挥使司的临时驻地,对弋谦歉意的说道:“弋大人见谅,南平州初创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您的! 好在这两年通过与土人交易,我们的牛羊渐渐的多了起来,肉食已经不缺了!” 弋谦哈哈大笑道:“有肉吃日子那是大明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你们卫迁徙到南平州也算是享福了!” 向大兴竟然对弋谦的话深表赞同,点点头道:“大人说的不错,刚开始听说是把我等调往海外驻守屯垦,某家第一反应就是我等会被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喝风吃沙子。 可是到了地头才发现南平州的气候与老家山西差不多,不过与山西开发了几千年,土地早已贫瘠不堪不同。 南平州这里的土地是从来没有开发过的原始土地,土地非常肥沃,在掌握了这里的气候农时以后,我们粮食获得了大丰收,普通军户家里哪一家没有个几千斤的余粮,那都不敢出去见人,害怕别人笑话他懒惰。 我们把土地中间的这条河流命名为新汾河,两岸的土地依靠新汾河的灌溉产量颇丰,朝廷给移民过来的军户提供政策是每亩十税一,没有其他任何的杂税和徭役。 就是南平州城的修筑也是采取雇佣的方式,如此低廉的赋税有一个条件就是每家必须要有一个青壮参加卫所军的训练。 卫所军没有军饷,只有战时补贴,这是每一个移民家庭的义务。百姓对此并无异议,他们本来就是军户,在南平州当军户可比在山西当军户的条件好多了。” “征收一成的赋税能够维持运转吗?”弋谦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若是只依靠田税只能维持各部官军军官的俸禄,以及训练消耗,如今的南平州主要收入是依靠中转贸易。 我们从海军手里拿到货物,在转手卖给不远处的部落,从他们的手里换取牛羊、黄金等财物。 这样的中转贸易是由都指挥使司与海军共同主持,获得的利润也与海军进行分成!” 弋谦敏锐的认识到这样的经济结构是不健康的,官府主导贸易不是不可以,不过却不能以贸易盈余做财政收入。 政府的财政收入必须要通过赋税来完成,赋税的合理征收是考验一个政府是否合格的基石。 若是一直依赖贸易盈余为财政收入,时间一长必然会滋生贪腐,官商勾结之下,利用特权牟利便成了习以为常之事。 大明士绅士绅优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本来指望士绅稳定乡间,保证朝廷税收能够完成,可是士绅却利用特权公然挖朝廷的墙角,把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占为己有。 弋谦已经想好,他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商税厘清,官营经济没有问题,不过商业就是商业,税赋就是税赋,两者必须分开! “向将军,现在南平州的主要种植什么庄稼?” “这里气候与山西老家差不多,经过种植试验,发现南平州适合小麦与高粱生长。老百姓会在田间地头,自家的院子里种些杂粮。不过这些杂粮不过是一些点缀,主要还是小麦与高粱做为主要种植作物。” “高粱与粟(小米)耐旱,不过产量并不高,不然也不会渐渐被小麦与水稻取代!而且高粱的口感并不是很好,不知百姓种植高粱是用来食用还是用做酿造?” “刚开始老百姓还吃高粱米饭,现在都已经以面食为主,高粱的主要用途已经是对牲畜贴膘和用来酿造酒醋!” 弋谦敏感的抓住了一条商机,这高粱酒口感清冽,回味甘醇,是非常完美的酿酒原料,或许酿酒会成为南平州的一大财源。 不过弋谦暂时并没有表态,而是在向大兴的陪同下继续考察新汾河两岸的农业情况,新汾河两岸目前已经开垦出农田一百万亩。 刚开始的时候,都指挥使司承诺,只要在一年之内,老百姓能开垦多少土地,这些土地都是他们自己的。 都指挥使司量地之后发放地契,老百姓垦荒的热情很高,可是等到真正耕作的时候,老百姓们发现一个壮劳力的耕作极限也就三十亩地,再算上自家婆姨和孩子,五十亩地已经一个五口之家,一个壮劳力的家庭的极限。 除非家中劳力多的,否则根本就种不了那么多地。就算多开垦土地也种不过来,到最后百姓都主动放弃了多开土地。 在山西老家的时候,由于人多地少,土地总是不够用,从来就没考虑过还有种不过来的时候,现在发现一个家庭的力量真的很有限。 都指挥使司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及时做了调整,对于一个家庭的开荒面积做了规定,每个人不得超过三十亩,也就是说一个五口之家的土地不得超过一百五十亩。 你开多少亩地就要缴纳多少亩地的赋税,都指挥使司不会管你有没有耕种,这样的政策遏制了百姓多吃多占的思想。 有些百姓总想着不管我种不种得过来,先把地占上那是没错的。可是这样政策出来,老百姓就不敢再多占土地,毕竟你能种五十亩地,却占了一百亩,那就等于比别人多交了一成的赋税。 眼下的南平州地广人稀,并不缺少土地,百姓又不是傻子,有了这样的条件之后,自然是能种多少就种多少。 随着新的移民到来,又会迎来一波垦荒潮,估计到明年的秋天,南平州能够有一百五十万亩的土地能够耕种起来。 按照亩产一石的收成计算,也能收到十五万石的粮税,再加上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南平州官府手中至少能掌握五十万石的粮食。 这样一笔粮食,南平州基本上已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还有一些盈余,这是弋谦考察过南平州农业之后做出的结论。 弋谦走马上任之后,立刻与向大兴进行了分工,向大兴主要负责屯田百姓的军事训练,保证南平州不被土人袭击。同时管理南平州对土人贸易事项,利用大明的手工业商品,换取土人的牛羊等初级农产品。 为此专门成立一家南平州官营贸易公司,负责对土人的贸易,公司共计股份一万股南平州官府占股七成,其中南平州官府三成、海军两成、都指挥使司代表的陆军两成,剩余三成以每股十贯钱的价格向整个南平州招募股份。 南平州的老百姓可是亲眼目睹了贸易公司的利润情况,都知道这是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对于向整个社会募集的三千股资金,没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募集完成。 公司的账面上一下子就多了三万两银币的资金,这笔资金贸易公司并没有全部用来进货与土人交易,而是拿出一万两开始在州城附近寻找适合烧砖的黏土,开始建设砖窑,红砖在皇帝的默许下,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的主要建筑材料,这种红砖比起青砖来优点是制作简单,成本低廉,缺点是没有青砖结实。 以前老百姓不敢使用红砖是因为这个颜色容易被官府认定是僭越,搞不好不但房子没修好,命搭进去了。 朱瞻基登基之后,对于大明百姓的衣食住行格外关心,老百姓吃糠咽菜住茅草屋那是对文官们口中的大明盛世的羞辱。 朱瞻基专门在邸报上宣传鼓励百姓使用红砖建房,一座红砖房屋不但比茅草土坯房外表美观,而且更加的坚固耐用。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全员染病 新官上任三把火,弋谦的第一把火很明显是成功的,老百姓吃饱了之后,肯定不再满足于住在地窝子,茅草房中。 人类追求美好生活那是天性,建一座砖石结构的房子是中国老百姓最执着的梦想。弋谦推出的砖窑恰逢其会,从第一窑砖出来之后,就一直供不应求。 紧接着第二座砖窑也建立起来,不过这座砖窑却不是官府投资的,而是十几家百姓集资建立,并且在官府备案,各家占股多少。 这一座集资建立的企业刚一诞生就受到了弋谦的关注,若是这个企业能够健康发展下去,哪怕中间有一些曲折,也会为今后的企业发展提供样板。 受皇帝的影响,弋谦并不歧视工商业,相反还非常鼓励工商业发展,并且对工商业制定了十税二的税率。这个税率只针对普通的工商业行业,如果是瓷器、丝绸等暴利行业,税率会高达二税一。 与此同时,一种名叫南平汾酒的高粱酒开始在南平州风靡,不但在整个南平州畅销,而且在海军船队的宣传下,甚至还返销回了大明。 让南平汾酒声名大震,一时间订单雪片儿般飞向南平州,这家酒厂当然也是南平贸易公司的产业。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推动,南平州在弋谦主政一年后,经济快速增长,工商业税收完全超过了田税收入。 弋谦在老百姓中拥有了极高的威望,甚至已经超过了都指挥使向大兴。向大兴也很识趣,知道弋谦是天子近臣,加之人家有真本事,完全的把自己当做弋谦的副手,专职负责军事方面而不在过问军事之外的事情。 在南平州弋谦表现出了豁达、果断、眼光精准等能臣的一切特征,可以说是三个海外一把手干的最出彩的。 这源于弋谦做为皇帝的喉舌,常年接触皇帝的思想,对于皇帝陛下的那套理论可以说是最熟悉的人。 可以说弋谦在南平州的执政完全是在验证皇帝陛下的理论,南平州越是成功,弋谦就越是对皇帝陛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前只是在邸报上宣传这些理论,弋谦觉得这是皇帝异想天开,可是等到现在自己亲身实践这些理论,弋谦才发现这些理论真的能够民富国强。 同时弋谦也终于明白了皇帝陛下为何那么厌恶士绅,因为士绅天然就站在了这套理论的对立面。 一旦这套理论在大明大行其道,就代表着工商业的崛起取代了士绅的地位。 弋谦似乎已经看到一个以工厂主、大商人为主体的社会形成,对于弋谦这样的士绅代表来说,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可是弋谦是清醒的,掌握绝对权力的皇帝,士绅们根本不是对手,士绅的武器是话语权,如今的皇帝正在利用邸报一步步的与士绅争夺话语权。 总有一天皇帝的话语权会全面超过士绅,当天下所有的百姓都不再相信士绅们的话的时候,士绅就彻底的走向了没落。 读书人必须要做出改变,融入这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当中。只有改进儒家学说,适应今后的社会发展,儒家才能继续发扬光大。 —————————— 王景弘再次抵达欧洲葡萄牙王国,已经距离离开欧洲将近两年的时间,舰队停靠在卡斯凯什湾,留守驻军长官乔开春前来码头迎接。 王景弘走上码头看着有些发的乔开春,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本以为你小子远离故土,度日如年,因为思乡而日见憔悴,没想到你小子日子过得不错啊!” 乔开春没想到王景弘一见面就拿他的身材取笑,赶紧请罪道:“卑职有罪,疏于训练!” “这一点你确实该罚,身为军人随时都要有作战的准备,你这样的状态遇到战事如何能应对?” “卑职知罪!” “罢了!两年身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能够有些口腹之欲也算朝廷对你们的补偿,走回营地跟咱俩说说这两年的事儿!” “是!” 安排好舰队的轮轮流值班人员,在乔开春的引领下,来到卡斯凯什小镇明军营地。 营地外的景象让王景弘大吃一惊,整个营地外围成了一座集市,葡萄牙人在这里兜售各种的葡萄牙特产商品,以及葡萄牙的一些特色小吃。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军营外面成了集市?” “王公公息怒,请到里面卑职慢慢回禀!” 王景弘点点头,在乔开春的陪同下进了军营,在特意留给他的官廨中落座之后。乔开春禀报道:“公公走后不是给卑职留下不少货物,用于卑职等留守官兵的军饷以及衣食开支吗?” 王景弘点头表示清楚这件事情,问道:“这跟他们来军营外面摆集市有什么关系?” “葡萄牙王国的商人知道我们手里有货,都想从我们的手中进货,我大明的货物只要拿到手就能挣钱,这是整个欧洲的共识。 卑职担心将货物全部出手,手里有钱会管不住自己,将钱挥霍掉,便按月销售固定的货物。 这些货物出手之后正好可以发放当月的军饷补贴,以及采购后勤物资。 葡萄牙商人掌握了卑职的规律,到月就来取货,卑职谁也不得罪谁,只要谁先到就将货物给谁。 这些商人为了能够拿到货物都会提前几天在军营支着帐篷等待,附近的百姓发现了商机,开始向这些商人们兜售食物,而且我们的士兵拿到军饷以后,也需要消费。 我们士兵的军饷收入在葡萄牙算是高收入群体,士兵们有很强的购买能力,加之士兵们在国内还有一份军饷可领,家人能够衣食无忧,他们对发到手的军饷补贴基本上发到手就花光。 都是年轻小伙子,手里又有钱,那种事自然是有很大的需求。这就催生了军营外的皮肉交易市场,所有的士兵每个月都会去逛葡萄牙人的窑子,或者是半掩门!” 王景弘上下打量了一番乔开春,说道:“咱家早就该想到,让你这个浪子留在这里就会是这个结果,兄弟们没染病吧?” 乔开春羞愧的低下了头,若是士兵没染病,他们也不至于停下了训练。王景弘一看乔开春的表情便知道情况不容乐观,皱着眉问道:“有多少兄弟染病了?” “除了洁身自好的十几个兄弟之外,其他兄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难言之隐!” 王景弘这个气呀!整个留守军队还没打仗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这多亏现在葡萄牙还跟大明友好,没有对我大明起坏心思。 “那十几个洁身自好的弟兄们在哪里,给咱家请过来,咱家要表彰他们!” “公公!他们不在军营!” “为何不在军营?” “他们已经很白皮藩鬼的女人成亲了,所以都住在外面,每天早上进军营应个卯,没有什么事便回自己家了!” 王景弘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背过气去,合着所谓的洁身自好就是没逛窑子给自己找了一个老婆。 王景弘知道事情严重了,虽然他是太监,不能人事,但是不妨碍他明白这方面的道理。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两年,对女人肯定是非常的渴望。这是人之常情,若是不能解决驻守官兵女人的问题,这种事就是常态。 “乔开春!召集所有驻守官兵,咱家要训话!” “是!” 王景弘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乔开春才将驻守的官兵全部召集回来,看着一个个萎靡不振的官兵,王景弘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们都是朝廷的经制之兵,海军的中流砥柱,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可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咱家很失望,你们太让咱家失望了!”王景弘黑着脸上来就是一顿训斥。 乔开春跪地请罪道:“卑职玩忽职守,请公公处置!” “咱家是要处置你,不过不是现在,咱家要先问问兄弟们后悔否?” 这些海军官兵怎么可能不后悔,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白皮番鬼怎么这么不干净,染上这种难以启齿的恶症,在欧洲这种只会放血治疗的地方,就等于是听天由命,是死是活那都只能交给老天。 “卑职等悔之晚矣!现在已经难以挽回,无颜面对家中亲人,还请公公不弃,待卑职等死后,将我等骨灰送回家乡,我等不能做个有家不能回的孤魂野鬼!” “你们的要求咱家应下了,不管是谁,咱家保证将你们的骨灰送回你们的家乡。不过兄弟们是否听咱家一句话?” “公公请讲,我等无有不从!” “既然大家信咱家这个刑余之人,那咱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活着的时候是回不去大明了,你们丢尽了大明的脸面,丢尽了海军的脸面。 虽然咱家能够理解你们身在异国他乡的苦衷,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今后你们若是能够活下来,可以选择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大河的河口之处。 你们将在那里扎根,为大明守住那个河口,当然咱家允许你们娶一个葡萄牙女子为妻,组成一个家庭。 咱家说的你们可有异议?” 官兵们已经知道自己做出了错事,染上了这种难以启齿的病症,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一起跪地行礼道:“我等愿听公公吩咐!” “好!既然大家还听咱家的话,那咱家就给你们出个自救的办法,能不能成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能活你们不用感谢咱家,死了你们也别埋怨咱家。 咱家能保证的是,你们若是有相好的女人,都可以带到大河河口生活。而且你们所生的子女大明也承认他们是大明的苗裔。” “请公公赐教,救命的方子,反正我等也不知能活多久,有一分希望也是好的!” “每天坚持用生石灰水烧开洗澡,连续洗上几天看看效果如何,如果见效,说明管用,若是不见效,那就听天由命了! 不过生石灰烧人,你们不要多放,尽量的少放,要保证安全,不要被烧伤!” 王景弘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他也是听皇帝说过,在海外一旦遇到瘟疫可用生石灰水消杀,祛除瘟疫。 官兵们得了这个方子,赶紧去买生石灰,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世界各地哪里都能找到,只不过各个地方的使用用途不同。 对士兵的处罚不可谓不残酷,从此永远不得踏上大明的土地,这是仅次于杀头的惩罚。不国士兵们已经别无选择,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处理完士兵的事情,王景弘将乔开春赶进自己的官廨中,从小宦官手中接过一把皮鞭,对着他就是一顿狠抽。 乔开春也是硬气,从始至终跪在地上都没有吭一声。王景弘抽的累了,将鞭子丢到地上,坐在椅子上喘着气问道:“咱家抽你,可有怨气?” “卑职该抽,受到惩罚卑职心里还好受一些,不然这些跟着卑职的兄弟成了现在的样子,卑职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死?门儿都没有,你得给这些被你害惨的兄弟赎罪,河口的守备就给你了,都说知耻而后勇,既然知道了耻辱,那就给咱家支棱起来,将河口的海军基地给咱家建设好!” “是!公公放心,卑职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河口可是有昆仑奴的女人,你要是敢招惹那些女人,大明的政策你是知晓的!” “卑职明白,卑职已经有了相好之人,既然公公将卑职安置到大河河口,那卑职就带着她一起去河口!” 王景弘乐了,指着乔开春骂道:“你个狗东西,原来你也是那洁身自好的一拨人!这两天你统计一下,看有多少兄弟没有相好的,咱家给你们买点儿女人,尽量保证去河口的兄弟每人能分到一个老婆!” 乔开春听到王景弘的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匍匐在地使劲儿叩头道:“公公大恩!卑职代弟兄们谢公公恩德!” “你别谢咱家,你少气咱家几回,咱家还能多活几天!”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红茶 乔开春涎着脸凑到王景弘跟前,龇牙咧嘴道:“公公!您要是不解气,就再抽卑职几鞭子,卑职皮糙肉厚不怕疼!” “滚蛋!去上伤药去,少在咱家这晃悠!” “好嘞!那卑职走了!” 一瘸一拐的出了门,乔开春扯开嗓子喊道:“所有驻地的兄弟们,都给老子滚过来!” 正在琢磨着该放多少生石灰的在水中的官兵,呼啦一下子向乔开春围了过来。 “将军!有啥事啊?” “老子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事,王公公恩典,会给每个没有女人的兄弟找个婆娘,当然这娶婆娘的钱得你们自己出! 还不去谢公公的恩典去!等着老子八抬大轿请你们呢?” 士兵们欢呼一声,分拨来到王景弘的官廨前磕头谢恩。王景弘没有出来见这些士兵,士兵们都是短视的,没有什么长远的想法。身在异国他乡家中也有了安置,自然是没有后顾之忧,及时行乐! 王景弘在思考下一批的驻守官兵该如何安置,东西方相隔万里,来回一趟两年时间,若是不做好安排,两年之后还是如今这样的情景。 三天之后,亨利王子从里斯本赶到了卡斯凯什小镇明军营地。 如今这里已经被当地百姓称作中国城,原来卡斯凯什小镇已经没有多少商铺营业,逐渐的成了一个单纯的居住区域。 所有的商铺都在向中国城这边转移,每年中国城这边能够给葡萄牙创造几万银币的税收。 不得不说西方的税收体系要比东方更加先进,这样一个小镇放在大明,连一半的税收都完不成。 亨利王子站在大明的军营外,看着迎接的王景弘张开双臂热情的向王景弘走过来,给了王景弘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亲爱的王!终于把阁下盼来了!” 王景弘虽然知道这是西夷的礼节,还是对这些西夷的礼节敬而远之,别的不说,离得近了,西夷身上的那股味道就让王景弘受不了。 可是作为外交人员,却不能对亨利王子表示任何嫌弃的表情,王景弘在亨利王子松开他之后,紧握住亨利王子的手两眼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实际是被熏的)! “亨利王子,久违了!” “亲爱的王,对于贵国在魔鬼角对我国探险帆船的帮助,我代表葡萄牙王国深表感谢!” “贵我两国是盟友,见到贵国船只遇险提供帮助是我大明的应该做的!” “中国人真是太慷慨了,你们成功的赢得了葡萄牙王国的友谊!” “亨利王子里边请,你我进会客室相谈!” “请!” 两人把臂进了官廨,小宦官给二人倒上茶水,亨利王子知道这是中国茶,却喝不惯这种清淡的饮料。 只是轻轻尝了一口便放在茶几上,王景弘笑道:“亨利王子喝不惯我大明的茶吗?” “是的!阁下,这饮料有点儿苦!” “这就是我大明的文化,入口虽苦,却回味甘醇!若是王子喝不惯可以加一点儿红糖,可能会有更好的口感。” 亨利王子这才发现茶几上还放着一小碟黑乎乎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事糖,对于现在的欧洲人来说,糖只存在于药店中,被医生当作安慰剂使用。 毕竟人类对于甜味的东西难以抗拒,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历史,到嘉靖年间福建人才在偶然的时间里,发现了黄泥能过滤掉红糖中的色素。 经过改进之后,发明了‘黄泥水淋糖法’制作白糖,白糖的发明,最直接的后果是导致欧洲殖民者的贩奴贸易。 十七世纪下半叶欧洲在西印度群岛所生产的白糖,每一斤都有黑人奴隶的血泪,可以说欧洲人的白糖贸易应该被称为血腥的甜蜜。 不过眼下是十五世纪上半叶,欧洲的糖大多数都存在于药店中,根本不是穷人能够吃得起的东西。 当然亨利王子肯定是吃过糖的,只不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原来糖还可以这么吃。 亨利王子用小勺往杯子里放了一勺红糖,一瞬间红糖便溶解在大概七八十度的茶水中。 原本发黑的红糖在水中变成了红色的溶液,亨利王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顿时被混合着茶香与糖甜味的液体所征服。 “红茶!这简直棒极了,原来这才是喝茶的正确打开方式!”亨利王子高兴的手舞足蹈。 王景弘抿嘴忍住笑意,对亨利王子说道:“亨利王子觉得这样的生意可有前途。” “亲爱的王,你是说向上流社会推广这种喝茶方式?”亨利本就是极其聪慧之人。 “可以这么说,我们还可以根据不同人的口味加入牛奶或者其他的……” “没错!这真是一个天才的主意,不知推广开来葡萄牙王国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好处,葡萄牙王国将成为大明在欧洲的茶叶总代理。” “不!不!不!还有糖呢?” 王景弘有点吃惊,欧洲没有糖吗,怎么还要从大明采购糖? “当然可以包括糖,不过大明的糖产量有限,价格高昂,若是再运到欧洲那价格非常的不亲民!”王景弘当然不会傻到去问欧洲为何没有糖。 “价格不是问题,上流社会要的是区别于平民百姓的生活品质,价钱高一些才能彰显他们的身份!” “亨利王子有没有想过,若是价钱太高,会影响到我们的销量!” “亲爱的王!整个欧洲大大小小的国家上百,每个国家没有一批有钱的贵族,一旦得知有一种能够彰显身份的饮品,都不用我们去推广,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咱家对欧洲的情势不了解,一切就拜托亨利王子了!” “一切为了两国友谊!” “我们是牢不可破的盟友!” 两个皮厚心黑之人,双手紧握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用茶叶配红糖去收割欧洲贵族的财富。 亨利王子没想到正式的商业谈判还未开始,中国人就给他砸了一个大馅饼,看来葡萄牙王国与中国结盟是最正确的抉择。 不过亨利王子还是对葡萄牙王国不能去大明直接交易耿耿于怀,茶叶贸易双方达成一致之后,亨利王子向王景弘提出一个要求:“亲爱的王,中国人可以到葡萄牙王国交易,同样我们葡萄牙王国应该也可以去中国进行交易,这才是贸易公平!” 王景弘听了亨利王子的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人家提出的也是合理的要求。稍微沉吟了一下,王景弘说道:“亨利王子,对于您提出的这个问题,咱家完全同意。葡萄牙王国的船只有权到我大明进行交易,我大明南平州随时欢迎葡萄牙商人的到来。” “不!不!不!亲爱的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葡萄牙王国希望能到中国的核心地区进行交易,这是葡萄牙王国上下一致的诉求。” “亨利王子,咱家不得不提醒你,做人不要好高骛远,做为葡萄牙王国最亲密的盟友,葡萄牙王国有没有补给基地进行超远航程的远航能力吗?” “难道中国不能对我们进行一定程度的补给吗?” “这个问题亨利王子要清楚,开放港口是对等的,我大明向葡萄牙王国开放一个港口,葡萄牙王国也应该向大明开放一个港口,请问亨利王子打算向我大明开放多少个港口呢?” 这个时代的东西方虽然文化差异很大,但是排外情绪是一致的,不过大明对大明之外的人统称为蛮戎夷狄,西方人称不是相同信仰的人为异教徒。 对外国人,尤其是异教徒大量的开放港口这种事,会引起本国百姓极大的反感,弄不好会动摇统治根基。 这么大的事亨利王子哪里敢做主,只能绕过这个话题,与王景弘开始商谈这一次的大明货物销售问题。 王景弘摇头拒绝了谈论这个问题道:“卡国的代表还没有来,我们三方必须同时坐下来一起清点完货物才能进行交易,这是我大明做事的道义所在。 我大明圣人说:‘人无信则不立’,意思就是说做为一个人必须要讲信用,若是不讲信用就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若是我大明说话不算话,以后谁还敢与我大明来往?” 亨利王子见王景弘在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代表没有到之前,不愿意进行贸易洽谈,表示理解之后便告辞回了里斯本。 十天之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代表卢纳来到了卡斯凯什小镇,却接到了亨利王子要在葡萄牙王宫中举办一场大型的宴会,盛情邀请王景弘与卢纳一起出席这场宴会。 王景弘知道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选择欣然前往,卢纳并不清楚葡萄牙王国为什么要召开这样一场大型宴会。不过既然收到了邀请,不去有失礼貌。 这个时代的宴会都会选择在白天,即使在白天城堡中也需要蜡烛照明。宴会采用的是自助方式进行,除了餐前点心饮品之外,还会准备正餐与佐餐红酒。 今天的饮品很特别,饮品台上除了其他西方常见的饮品之外,还有一个大橡木桶,上面贴着一个新的组合词汇写着vermelho chá。 除了少数知情人之外,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新的饮品是个什么东西。纷纷猜测这个东西是什么,有人说是一种红颜色的饮料,也有人说这是一种红酒的名称。 宴会开始前,侍者开始用精美的白瓷杯在橡木桶的水龙头上一杯接一杯的从木桶中接取这个让大家新奇的饮料。 这时候,葡萄牙国王杜阿尔特一世出现在宴会厅,身后跟着亨利王子和一个东方面孔的陌生人。 侍者开始向众人分发饮品,等到所有人手中都端上一杯饮品之后,杜阿尔特一世国王开口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一种新式的饮品,我的弟弟恩里克王子把它命名为红茶。意思就是一种红颜色叫做‘茶’的饮品。 这种饮品是一种热饮,请大家饮用时要慢饮,小心烫伤!我葡萄牙王国的国王,杜阿尔特宣布宴会开始,大家尽情享用吧!” 众多来宾将杯中的饮品送入口中,瞬间就被香甜的味道吸引,转眼间一杯饮品便喝下肚子。 “嘿!侍者!还有吗?” “还有先生!” “再给我来一杯,这个红色的茶!” 已经坐在一边的杜阿尔特一世国王与陪同他坐在一起的亨利王子和王景弘说道:“看来这红茶非常的受欢迎,王!中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有如此多令人着迷的商品,比如那比婴儿皮肤还光滑的瓷器,比如那比少女皮肤还娇嫩的丝绸,还有这让人着迷的红茶!” “国王殿下谬赞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家特长的东西,比如葡萄牙人非常的善于纺织,纺织的布匹就不亚于大明的布匹。” 杜阿尔特一世表现的很睿智,刚刚继承王位的杜阿尔特一世急需一场功绩证明自己执政的能力,在地中海对面的休达,葡萄牙王国还在与摩尔人(摩洛哥)进行着战争,战争已经几乎掏空了王国的国库。 若是没有新的财源收入,王国很可能会破产,红茶的出现无疑给即将财政衰竭的王国注入了一针强心针。 宴会过后,卢纳拦住了坐上马车准备回卡斯凯什的王景弘:“亲爱的王,卢纳能够有幸邀请您一同乘坐马车吗?” 王景弘知道这个卡国鬼佬有话想对他说,便笑着说道:“卢纳先生,那就一起坐咱家的马车吧!” “那就打扰您了,亲爱的王!” 坐上马车,车夫赶着马车粼粼向前,卢纳打开话题说道:“亲爱的王,今天的红茶非常美味,我想这一定是来自中国的美食!” “茶叶确实是来自我大明,不过红茶不是!”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若是茶叶,无论是葡萄牙王国还是你们卡国,都拒绝采购茶叶,觉得欧洲国家的贵族喝不惯这种来自我大明的茶叶,而红茶是一种全新的产品,是咱家与亨利王子联合发明的新式饮品,我二人对红茶有最终的解释权!”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女人 卢纳知道这是中国人与葡萄牙人想把他们卡斯蒂利亚人排除在红茶的销售之外,对于卡斯蒂利亚王国这样的大国来说,这简直就是羞辱。不过当初他们确实不选择采购茶叶,因为这种用热水冲泡之后的饮品有些发苦,欧洲贵族根本就喝不惯这种饮品。 可是没想到这种叫做茶的东西竟然在加入甜品之后,如此的美味,这红茶肯定很快就会在各国宫廷与贵族家庭流行,卡斯蒂利亚即使不能拿到一级销售权,也要拿到二级销售权。 “既然红茶是二位的专利产品,我卡斯蒂利亚王国不与亨利王子争夺一级代理销售权,不过在同等价格下我国有优先采购权。” “这个要求没有问题,咱家想亨利王子也乐意贵国采购红茶,有钱大家一起赚嘛!不过这件事咱家不能一人做主,要等到亨利王子来到卡斯凯什,我们三方共同协商!” “这没有问题!” “我大明还有一个请求,上次购买的绵羊,因为长途颠簸,回到大明,已经没剩几只了。这一次希望卡国再向我国出售一些绵羊!” “这事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必须要等国王陛下与重臣商议后才能给您答复。” “咱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只要在咱家离开之前能够谈妥就行。不过这一次的采购必须要有公羊,不然大明的与卡国的合作会受到影响!” 卢纳心里非常不舒服,中国人太狂妄了,在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家门口还要赤果果的威胁他们! 然而与中国人的贸易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卡斯蒂利亚王国无法承受失去这部分利益的后果。 “亲爱的王!作为朋友,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阁下拿到这笔采购订单,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中国人的毛纺织品不得返销到欧洲!” “没有问题,咱家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大明买这个羊纯属是皇帝陛下喜欢,大明并没有羊毛织品,而且羊毛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并不适合我们。 我们更喜欢穿着棉布和丝绸,棉布柔软贴身,更适合贴身穿着!” 卢纳看着王景弘脸上骄傲的表情,很想一拳打在这张讨厌的脸上,不过这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亨利王子也从里斯本赶到卡斯凯什小镇,三方再一次聚在一起。王景弘对二人说道:“二位都到了,那就开始验货卸船吧!根据我们达成的贸易协议,二位只要缴纳货款之后便可以将货物提走。” 卢纳愣了,原来货物还没有卸船,他突然明白了,中国人为何会如此的强大,就这种诚信第一的态度,就值得他们认真思考。 “亲爱的王,阁下的契约精神让卢纳深感钦佩,有这样的合作伙伴是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荣幸!” “我华夏遵循圣人知道,自古都有人无信不立的说法,对待朋友我们热情真诚,对待敌人我们也有九世之仇尤可报也得说法。 就是说如果你现在伤害了我,可是我力量弱小不能现在报仇,就算是相隔九世也能找你的后人报仇雪恨!” 王景弘的话已经严重的背离了如今的儒家文化,公羊儒的大复仇思想早就被批判成了异类,如今大明大行其道的是行王道思想。 只要你认我是宗主国,我就给你好处,即使今天你把我打了,明天马上认我当宗主,我还是要笑脸相迎。 鲁迅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儿子打老子的精神胜利法!当然王景弘肯定不敢随意编排儒家思想,这些话都是皇帝授意他说的。 皇帝陛下曾经明确表示更喜欢公羊儒的大复仇思想,王景弘是天子内臣,依附皇权而生。当然要维护皇帝的思想与行为,不能跟皇帝唱反调。 卢纳与亨利王子是西方思维,对于中国人的这种表达,很不适应。二人觉得这就是王景弘赤果果的威胁,王景弘这是在警告他们一旦背弃盟约,就会对他们采取武力措施。 二人现在并不觉得葡萄牙与卡斯蒂利亚王国和中国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中国人保持现在的代理份额不变,能让他们在欧洲市场上挣到钱,那三家的盟约就是牢不可破的。 完成三方的交易内容之后,王景弘向亨利王子与卢纳提出了购买年轻女人的请求。这个年代的人口买卖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交易,不然也不会兴起黑奴贸易。 “亲爱的王,不知阁下要的女人有什么要求?”卢纳问道。 “没什么要求,只要年轻健康就好!” “不知阁下要买多少女人,若是买的少,完全可以到乡下与乡下的贱民提出购买,他们会非常愿意出售他们的女儿,以换取她们的生活物资。”亨利王子说道。 “要的肯定很多,而且这会是一个长期的生意,只要价钱合适,我们有多少要多少。” 王景弘从这些驻守官兵的身上,看到了移民的危机,一群移民男多女少,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只要把这些女人运到南平州和新明岛,有的是移民愿意买老婆。 这样不仅船队返航不用空载,还能获得一笔收益,同时还为地方解决一部分的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 这是个非常不错的生意,卢纳即使不从自己的国家贩卖女人,也能从欧洲其他的穷地方买到女人。 只要一转手就能赚钱,这样的好生意上哪里找去,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是,与大明的生意虽然挣钱,可是却造成了欧洲的白银外流。 因为欧洲国家的货物没有几样是中国人看得上的,除了黄金白银之外,也就一些毛呢、红酒等欧洲的特产能够让中国人看的上眼。 而女人贸易至少能够弥补一些对中国的黄金白银的贸易逆差,不然时间久了,整个欧洲的黄金与白银早晚都会因为与中国人的交易而被掏空。 当然卢纳与亨利王子都是各自国家的实权代表人物,若是公然贩卖人口,肯定会引来非议。需要有人为他们代理这样的生意,以海外招工的形式向欧洲各地采购女人。 第一批女人在两个月之后,由卢纳与亨利王子分别送到了卡斯凯什小镇,两家一共送来一千多人,每个女人以二十银币的价格成交。 这些女人的到来,让整个军营沸腾了起来。没想到王公公说话真算话,说给大家买女人就给大家买女人。 为了安全起见,在与卢纳和亨利王子完成交割之后,王景弘命令自己的亲兵将这些女人暂时安置在军营的一个角落里。由亲兵暂时保卫,不让士兵有什么龌龊的心思。 自从这些女人进了军营,每天都有官兵前来王景弘这里探口风,询问这些女人如何分配。 王景弘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分配这些女人,白给这些士兵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两个海军还能负担的起,以后越来越多的时候呢? “去把乔开春给咱家叫过来!”王景弘吩咐门外的亲兵道。 不大工夫乔开春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给王景弘行礼道:“卑职见过公公!不知公公唤卑职过来有何吩咐?” “兄弟们的病情都怎么样了?” “公公!您还别说,您这个方子还真好使,弟兄们就没了十几个病情严重的,剩下的现在都活蹦乱跳的,差不多都好了,就算是没好,再泡几次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病故的兄弟,火化以后,将骨灰装进坛子里,咱家要把他们送回故里,不能做个孤魂野鬼。” “唉!卑职也不知道该为这些兄弟惋惜,还是该羡慕这些兄弟。他们虽然亡故,但是却能回归故里。卑职等人虽然活着,却再也不能回到家乡了!” “你们还年轻,既然犯了错误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咱家虽然说处罚你们永远不能回到大明,但是这也不是绝对,可能你们在大河河口驻守一二十年之后,还能回到家乡呢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今后咱家要在这军营立下一条铁令,任何人在葡萄牙王国驻守期间,不得与西夷女人发生瓜葛,无论是逛窑子还是娶老婆。 一经发现,永远不得回到大明!” “公公!食色性也,单纯的禁是禁不住的!” “为何?” 乔开春很想说,男人的事情你不懂,可是他却没这个胆子,别看王景弘平时对手下的士兵都很不错,可是谁要是拿他的短处说事,他一定会让谁好看! “王公公!太祖杀贪官狠不狠,可是为何还是挡不住贪婪之心,为何?” 这事王景弘当然知道什么原因,大明有识之士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皇帝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明的俸禄是历朝历代最低,当官若是连体面的生活都过不上,谁还愿意当官。即使当官也会想办法捞钱,让自己过上像样的日子。 “你是说,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要让官兵们有个盼头。让他们知道只要守好基地,就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咱家知道你的意思了!” 第二天,王景弘在军营张贴出布告,住进军营的女人会进行官配,每个女人三十两到五十两不等,一旦挑中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要交钱就能将女人领走。 这个布告一出,将所有对这些女人有想法的士兵都熄灭了内心蠢蠢欲动火焰。士兵们及时行乐,别说三十两,就是三两能拿的出来的,都是有钱人。 看到士兵们的精神再次颓废之后,王景弘又一个布告张贴出来,所有前往大河河口驻守的官兵可以分期付款。每年的只要还一部分,分两三年还完。当然这样的分期,士兵们需要付出一点儿利息,利息也不会太高,不会超过年息一成。 这样优惠的条件,再次点燃士兵门的激情,尤其是那些被处罚一辈子在河口驻守的官兵更是手舞足蹈。 不过还是有一些头脑清醒之人,觉得若是被安排到河口基地,肯定这辈子都回不去大明了。为了找个西夷女人,连祖宗之地都回不去,值得吗? 这样的问题自然难不倒王公公,紧接着又一张布告贴了出来,所有自愿前往河口驻守的官兵,不管娶不娶西夷女子,都能回到大明,不过他们的西夷女人与孩子不能回到大明。 这一条顿时就有很多的士兵心动了,既然能回到大明,去河口驻守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到时候这番鬼女人和孩子就不要了算了。 然而一旦这些士兵扎根在河口基地,有了老婆孩子,在有了一些土地财富。就算让他们回去,恐怕都不乐意了。 大明除了极个别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能够狠心抛妻弃子,只要在那里组建了家庭,并且生儿育女。基本上就能稳定在那里。 一番操作下来,加上被处罚留在河口驻守,不得返回大明的一千士兵,竟然有两千士兵愿意去河口驻守。 两千多士兵,那就能组成两千多个家庭,每年再向基地补充一点儿移民,很快这样一块补给基地就能获得产出,为大明海军舰队进行补给。 这两千多士兵,得到了老婆的同时也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就算是三十两的债务也够一个普通士兵不吃不喝存上两年半的时间。 想要还请债务,士兵们就得在基地拼命挣钱,开发基地。只有让士兵有工作的动力,才能更好的建设好基地。 不同于去往河口驻守的官兵,留在葡萄牙王国大明营地驻守的官兵却被王景弘下了死命令,没有长官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出军营。 若是有士兵私自出营,一经发现便将士兵流放到河口基地,永远不得返回大明。 王景弘当然知道这条禁令在他走后就等于是形同虚设,正因为是形同虚设的禁令,才好将违反禁令的士兵遣送到河口驻扎。 只有如此才能尽快的增加河口基地的移民人口,不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这些西夷女人的信仰问题。若是不能改变这些女人的信仰,大明这些百姓的后代可就真的成了西夷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最后时刻 西方这种一神教的信仰,从小就接受洗礼,信仰根深蒂固,想要改变非常之难。除非是她们的身边没有共同信仰之人,否则很难去除这种从小就接受的信仰。 这一点王景弘必须要有所警惕,皇帝陛下曾经与他们谈过关于三教出海的问题,与其让白衣大食与西夷的宗教争夺信仰,不如让大明的三教走出去,与他们争夺信众。 目前的三教出海只有道家龙虎山张天师派在积极响应,然而道家派系林立,各家学说参差不齐,无法形成统一的理论,这就与西方的两大宗教无法形成抗衡。 朱瞻基也曾召集道教各派别的领袖人物齐聚京城商议他们合流的可能,然而终究还是因为分歧太大,难以成事! 不同于道家的隐士之风,佛教虽然已经本土化,但是佛教现如今像豪强更多于像宗教,各大佛寺占地极广,佛门手中有钱之后,便大肆兼并佛寺周边的土地。可以说每一个佛寺周边的土地差不多都是佛寺的寺产,周边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佛寺的佃户。 多少原本还能活得下去的家庭,因为佛寺的贪婪而破产。佛教本来讲的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然而利益驱动之下,早已成了特权阶级的一员。 更让朱瞻基生气的是,这些佛寺不管拥有多少财富,都不会缴纳一文钱的赋税,理由更是冠冕堂皇,佛门本是方外之地,与红尘无关。 现在朱瞻基正在对付儒家,还没有精力去对付这些光头大和尚。只能暂时听之任之。坐镇济南的皇帝正在监督着山东最后的新政推行,白莲教反贼已经被石亨指挥的官军逼到了胶州即墨县的崂山附近。 反贼已经穷途末路,在官军的故意纵容之下,对士绅大户异常痛恨的反贼,每到一处,首先就是清洗当地的大户人家,掠夺浮财以供军需。 反贼真正的领袖韩子初早已没有从前的那副偏偏佳公子的形象,被官军围追堵截,想要吐出重围已经绝无可能。 这段时间他与堂妹林仙儿龌龊不断,本来作为吉祥物的林仙儿在白莲教中的地位看似尊崇,实际上并无多少实权。 然而连续的失败,让韩子初的威望大减,一些不是韩子初亲信的反贼头目,开始对韩子初的策略产生了质疑。 当初起事之时,一切顺风顺水,就算是朝廷派遣官军前来围剿,他们也总是能够从官军的包围之中突围而出,在官军的眼皮底下再下一城。 反贼上下发现,每一次在关键时刻都是他们的圣女力挽狂澜,在众多围攻的官军中找到破绽突围而出。而韩子初的决议每一次都会大败亏输,一个不能带领属下走向胜利的领袖,只能被他的下属抛弃。 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韩子初惊恐的发现,他的身边除了一些铁杆的心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 韩子初很想悄悄的跑掉,换一个地方再从头开始,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要他想离开营地,总能碰到熟人跟他打招呼。 韩子初是个极其自负又聪慧之人,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反贼不再信任他,怕被他当成弃子抛弃掉。 进入山区之后,已经没有大户可以劫掠,山区中又比较贫苦,反贼的补给变得困难起来。原来还能吃个半饱的白莲教众,如今一天只能吃一顿和着野菜的米汤充饥。 一些教众对白莲教信仰开始动摇,信白莲圣母就能过上好日子,已经变成了无法兑现的空话。意志不坚定者开始偷偷摸摸的逃离,选择向官军投降。 反贼队伍的人数逐渐萎缩,在官军围山一个月后,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占据了崂山上的上清宫苟延残喘。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眼下官军没有进攻,就是等他们彻底的断粮之后,轻松的拿下他们。 这个时候,林仙儿与韩子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林仙儿虽然是个没多少脑子的女子,性格却很刚烈,在她看来大家反正要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战死沙场让官军知道她们也不是好惹的。 韩子初性格阴柔,善于阴谋诡计,心眼儿多的人大多都怕死。韩子初却总想着逃出去,当然一千多人不可能全部逃出去,他想着的是自己逃出去。 每一次林仙儿提出要与官军决一死战,韩子初就坚决反对:“仙儿!眼下我神教的骨干都在这里,若是按照你的想法,不顾前后一股脑的冲出去,我神教的骨干全部惨死,传承了几百年的神教还有谁去继续传承。” “堂兄之话危言耸听,我们不过是众多白莲教组织的一支,没有我们白莲教依然会存在。只要这天下还有穷人,我神教就有生存的土壤!” “他们那些都是打着我神教的旗号,根本不懂我神教的教义,只有我白莲宗才是继承了我白莲祖师慈照大师的衣钵。” 白莲众人当然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林仙儿的主张根本就没有影响,可是不拼命逃又逃不掉,官军已经将下山的路全部封死。 出去探路的教众,找不到一条可以逃出生天的道路,众人只能在上清宫困守愁城,这时候山下有一个女人孤身来到半山腰上的上清宫外。 这个女人站在上清宫的大门外,让守在大门外的白莲教众一阵骚动,因为这个女人他们太熟悉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脱离白莲教多年的唐赛儿。 唐赛儿如今是白莲教内的禁忌,高级头目都知道唐赛儿为了一个当官儿的,投靠了朝廷,甘心做朝廷的走狗。 唐赛儿的身份太高,做为白莲教曾经的领导者,因为领导起义失败,她本来就已经被白莲教边缘化,可是即便如此,唐赛儿选择站在朝廷一边也是对白莲教的一大打击。 “守门的兄弟,都认识我吧?” 这些教中的骨干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曾经的教主,可是对于这个曾经的教主他们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看到教众迟疑的表情,唐赛儿笑着说道:“我是来救你们命的,若是我不来,你们还能支撑多久,就算官军不进攻你们,没有粮食你们也会被活活饿死。眼看就要入冬,山上的野菜都被你们挖光了吧?” 断粮已经不是秘密,白莲教现在可以吃的东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若是不能逃离,只剩下吃人一条路可走。 “林夫人,你来是劝降的吗?”教众不知怎么称呼唐赛儿,便依着唐赛儿亡夫的姓氏称呼她。 “我说了是来救你们的命的,就你们这点儿人,还没有资格被劝降。这个机会是我向皇帝求来的,我毕竟出自白莲,不希望白莲宗灭亡。” 上清宫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门口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三清殿,里面的韩子初与林仙儿等人便听到了动静。 众人以为是官军攻打上来,赶紧抄起兵器冲到院子里,听到教众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是唐赛儿来了。 林仙儿性情冲动,一听到是唐赛儿在门外,拔出宝剑就冲出大门,对着唐赛儿一剑刺了过去。 对于她的这个小姑子,唐赛儿知之甚深,这就是个冲动无脑的蠢货,白莲教的这一次起事名义上的首领就是她,最大的罪名也要她来背负。 做为朝廷的第一目标,她想逃都无法逃走,能不能活下来就看皇帝对她如何处置了。 唐赛儿抬手将刺来的宝剑在剑脊上轻轻一推,林仙儿的一剑刺空,由于用力过猛,招式用老,再想收回剑势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如果唐赛儿是敌人,只需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林仙儿也知道自己空门大开,只得闭目等死。 “行了,别装了,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 “嫂子投靠朝廷,甘做鹰犬,还来我神教做什么?” “我不来教中兄弟还能活下去吗?你们自己作死,死有余辜,难道还要让教中兄弟跟着你们陪葬吗?” “唐赛儿,你现在离开我神教就当你没来过,若不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韩子初接话道。 “韩子初,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为了你的阴私心理,根本不顾教中兄弟的死活,每一次蛊惑兄弟造反的是你,一旦起事失败,第一个逃跑的一定是你! 我还以为你早就跑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还没有跑,不知是跑不掉呢,还是不敢跑呢?” 一句话戳破了韩子初的心思,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这贱人自己不知羞耻傍上狗官,还想让我神教兄弟也去给朝廷当狗吗?弟兄们上,把这个寡廉鲜耻的贱人乱刀砍死!” 唐赛儿在白莲教中素有威望,不然也不会在失败之后还能躲过官府的搜捕,对于韩子初的命令,教众听到韩子初的命令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你们不拿本公子的话当回事了吗?”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耍什么威风,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公子吗?” 韩子初自尊心极强,最害怕别人瞧不起他的身份,从来不担任教中任何的职务,无论对内对外都以公子自称。被唐赛儿的话一激,顿时勃然大怒道:“贱人,找死!” 话音还没落下,手中之剑已经向唐赛儿刺去,含怒一刺带着风雷之声,唐赛儿知道他这个小叔子的本事,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手中长剑出鞘向上撩动,挡住这含怒刺来的一剑,两剑相交发出金铁相撞之声。两人快速退后一步,准备再次相斗,这时山脚下官军却开始向上压来。 全副盔甲的官兵带着如山岳般的气势,一步步向前,甲叶相撞发出‘锵锵’之声。 韩子初没想到官军竟然在这个时候杀了上来,心中慌乱之下便有些分神。趁着韩子初分神的机会,唐赛儿赶紧跳出韩子初的攻击范围。 若是论武艺唐赛儿一个女子肯定不是韩子初的对手,唐赛儿也不愿意与他单打独斗。 “白莲教的兄弟们,官军马上就要上来了,等到官军动手时,一切就都晚了,现在投降还有一线生机,官军上来你们都会九死一生。 你们也看到了官军的装备,与这样的官军作战,你们觉得可有任何活命的希望。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没有大恶,保住一条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白莲教义提倡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合称五戒),我相信大家除了作战之外,并无恶行。” “教主真的能保证官府不杀了我等吗?我等可是干的杀头的买卖!” “皇帝对我说过,百姓造反是官府失职,若是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生活和美老百姓疯了才会去造反。 百姓能被白莲教蛊惑,就说明百姓对官府有严重的不满。官府应该检讨自己的过失,只要百姓真心拥护朝廷,白莲教还有生存的空间吗?” 白莲教生存的土壤就是贫困,若是百姓现世过的幸福美满,还会那么期待来世吗? 教众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官军不攻杀上来,他们也撑不下去了。被唐赛儿这么一劝,大多数的教众都放下了武器跪倒在路旁选择投降,等候官军的处理。 只剩下少数的头目,自觉自己罪孽深重,就算投降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聚在一起坚决不投降。 这时官军已经围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锁子甲的刀盾兵,他们的作用不是进攻,而是防守,真正进攻的是后面的火铳手。 这些火铳手站在刀盾兵的后面举枪瞄准了拒不投降的顽贼,一声唢呐声响,第一排铳响,外围的顽贼就像剥洋葱一般纷纷倒下。紧接着第二排的火铳手又是一排铳,顽贼再次倒下一片。 这种被人屠杀却无法还手的心情,最让人绝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教众在林仙儿的带领下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却全部被打倒在地。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依法审判 就在林仙儿发起决死冲锋的时刻,韩子初选择冲向了相反的方向。站在一旁观战的唐赛儿已经看到韩子初逃跑,心中恨透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坑死这么多人,还想跑吗?想得美!唐赛儿垫步宁身跟了上去,韩子初绕过上清宫的院墙向后山跑去。 刚转过后院没跑多远,前面便是一片山林,看到这片山林,韩子初心中一喜,只要进了林子,他逃掉的机会就会很大。 然而韩子初刚跑到山林边上,就听山林里有人说话道:“狗贼!上一次让你从老子的手底下溜走,害的老子被督公训斥。 这一次还想跑,来人给老子围起来,老子要抓活的!” 韩子初看到了说话之人,这个人就是当年在房山追杀自己的将军,至今他都记得那个将军盯着他的眼神。 单打独斗,韩子初自信自己不怕任何人,这也是他敢于深入各种危险的地方的原因。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先设计好退路。 可是他知道这个将军不会跟他单打独斗的,只要自己被围住,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位将军,在下在一处地方埋藏了很多金银财宝,只要将军愿意放了在下,那处宝藏就是将军的了!” “少跟老子耍花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石亨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即使这小子真有什么私藏的宝藏,那也不是他一个带兵的将军所能拥有的。 韩子初从来就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哪里会丢下武器乖乖投降,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围上来的士兵,想要逃走唯一的希望就是,快速拿住这个说话的指挥官。 “好!在下这就投降,诸位不要冲动!”说着韩子初丢下手中的宝剑,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看到这个贼首放弃了抵抗,士兵们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有几个士兵就要上前拿绳子去捆他。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时候,韩子初双脚离地就像踩了弹簧一般,奔着石亨掠去。 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忘记了进行拦截。石亨却一直盯着韩子初的动作,这几年他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人的心思。 这个心思非常缜密之人,事不可违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跑,围山之后,石亨为了不让韩子初跑了,特意没有着急攻山。首先就是开始探查这座山峰一切可能逃跑的路线,这些路线这一条上都布置了足以拦住韩子初的兵马。 石亨这一次是卯足了劲儿要抓住韩子初,怎么可能会让他跑了,就在韩子初跳起来向他冲过来的刹那间,一张大网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这种倒钩大网只要被罩住就绝无逃脱的可能,而且还越挣扎越紧,挣扎的越激烈,大网上的倒钩就会有更多的钩子钩住身体。 看到被大网罩住的韩子初,石亨冷笑道:“你倒是跑啊!” 韩子初被大网罩住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的手里还有一把短匕首,可是他却升不起任何自裁的勇气。 士兵们将大网中的韩子初提出来,用绳子捆上,再给他戴上脚镣,确保他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看到这里石亨才放心下来,吩咐道:“这人是钦犯,赶紧送往济南交给陛下处置!” 从韩子初被活捉开始,持续了两年多的白莲教造反算是彻底平定,没有了战事的山东新政在艰难的推进。 两年的时间,朱瞻基亲自坐镇,一边培养新政官员,一边进行实践。山东不仅仅是新政试点地区,更是新政官员培养地区。 如今的政务学堂,可不单单是在招募山东本地的学子,而是面向全国招生。山东是大明的山东,而不是山东人山东,若是上下官员都是山东人,那整个山东太容易出现分离主义。 皇权时代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可是这文官选拔制度与官员户籍回避制度即使放到五百年后也是先进的制度。 剿灭了白莲教之后,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处置这么多的俘虏,这些俘虏中白莲教的骨干人员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为了一口饱饭才跟着白莲教造反的。 他们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怎么处置他们朱瞻基有些举棋不定。若是简单粗暴的处理,那就将这几万人的俘虏分批流放到海外。 然而这么多人流放到海外,海外能不能进行有效管辖。不同于普通流民只要分给土地耕种,他们就能踏踏实实的努力种田,期望自己过上美好的生活。 这些俘虏可是体验过不劳而获的快感,若是在海外再次发生叛乱,对大明的海外领地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大明在海外的经略还很脆弱,经不起任何的失败,这些俘虏有家室的可以选择送往海外,没有家室的单身汉必须留在国内。 大明的南北大通道,如今又过去了两年,已经修到了徐州。工部尚书吴中每次见到朱瞻基都会跟他诉苦,工地上缺人啊! 朱瞻基太理解几乎完全是在用人力修建这样一条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非常高等级的公路所用的人力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些单身俘虏正好可以消耗在修路工地上,用修路来为他们犯下的罪行赎罪。不过白莲教的核心头目却必须处死,韩子初被押到济南之后,朱瞻基便下旨三法司联合审理白莲教造反一事。 刑部尚书金纯、左都御史顾佐,大理寺卿胡概接到旨意不敢怠慢,从京城急忙赶往济南对白莲教众头目进行公开审讯。 刑部尚书金纯性格耿介、嫉恶如仇,从朱瞻基登基之后就一直在刑部任上,如今已经干了八年时间。不同于原本时空中受言官干扰,不得不辞官归隐。这个时空皇帝陛下给了他很大的权力,不仅让他掌管刑狱,还委托他修订《大明律》。 时过境迁,《大明律》中的一些法律条款早已不合时宜,而且一些新的犯罪行为在《大明律》中又没有体现。 如果说《大诰》是大明的宪法,那么《大明律》就是大明的刑法与民法典的合体。朱瞻基基于后世的理解,对于依法行政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就算是审理白莲教的头目,也要做到公开公正,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又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罪行。 三人赶到济南先到行宫请见皇帝,朱瞻基在书房接见了三人。三人在金英的引领下进了书房,就见皇帝正在处理奏疏。 赶紧下拜道:“臣等叩见陛下!” “都免礼吧!” “谢陛下!” “都坐下吧,今天要说的话可能有点儿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谢陛下体恤!” 三人分别坐下后,皇帝抬头问道:“胡爱卿!你是大理寺卿,是我大明的法律大家,你觉得这百姓造反该怎么定罪为好?” “陛下!为了震慑不臣,臣以为该从严处置,所有反贼头目都应该杀无赦!” “金爱卿!你认为呢?” “臣大体上是赞同胡大人的建议,不过臣来之前就听说,白莲俘虏有几万人,一下子杀这么多人,有伤陛下仁义之心!” “顾爱卿呢!” “臣是御史负责监察风宪,只监督两位大人在审案过程中有无贪赃枉法的行为,不该发表看法,影响二位大人的判断!” 朱瞻基心中冷笑,这位号称直臣的左都御史不过是个投机分子罢了,一点儿担当都没有。都察院与六科的改革等到全国的新政推行下去之后,也要同时进行改革。 “诸位爱卿,朝廷设立三法司的初衷是什么?” 这个话可不好回答,若是一个后世之人,肯定会回答法律存在的价值就是体现公平,尽管现实中做不到,却不妨碍人们去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样政治正确的话。 可是皇权时代,本来就是一个等级社会,你要说人人平等那就是大逆不道。别看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要看犯的什么罪,就算是皇子造反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判皇子死罪。 可是对于庶民犯罪,官员们的执法往往都是从严处置,对付庶民就是要用高压的方式让庶民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方面是对权贵的放纵,一方面是对平民百姓的高压,直接的后果就是权贵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平民百姓。 因为犯罪的成本太低,即使欺辱平民也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犯罪获得的收益远远大于所承担的后果,这绝对会助长权贵的犯罪行为。 “陛下!三法司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掌管天下刑狱,审核冤假错案,监督贪赃枉法。让天下绅民明白什么叫做言行有度!”金纯回道。 “朕问你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士绅家的儿子打死了他家佃户的儿子与佃户家的儿子打死士绅家的儿子分别应该怎么判?” “陛下这个例子不恰当,士绅乃是朝廷基石,岂可与庶民相提并论?”顾佐立刻出言反驳。 “如此说来,士绅家的儿子打死自家佃户的儿子有可能无罪,是也不是?” “这······” 虽然顾佐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却不敢这么说。一群贱民而已,死上一两个有什么事,若是因为判案得罪了士绅,那地方官还能坐稳官位吗? 金纯却若有所思,皇帝登基的这些年虽然不管朝政,可是却牢牢地控制着大明军权与财权,同时对司法权也盯得很紧,每年秋决报上去的死刑奏疏,皇帝勾决的速度都是非常的慢。 只要奏疏上有任何一个疑点,皇帝都会将奏疏打回去重新审核。可见皇帝在刑狱上的慎重,今天皇帝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想考验他们这些官员的屁股到底是坐在了哪一边。 “朝廷定法当一视同仁,陛下也当以身作则,若是陛下带头违反制定的法律,上行下效什么样的法律都是形同虚设!”金纯的话掷地有声。 这话让顾佐与胡概吓了一跳,你金纯找死可别拉着我们啊! “金纯!你好大的胆子!” “臣胆子不大,只是喜欢说实话。” “说的好!朕最喜欢听的就是实话,可是朕很难听到实话啊!因为实话多半是不好听的,你们为尊者讳,或者说是为了粉饰太平,朕能知道的大都是你们想让朕知道的。” “陛下!想听实话很容易,只要大开言路,言者无罪,朝臣自会实话实说!”顾佐插话道。 “言者无罪?凭什么?你污蔑别人造反,朕一怒之下把人杀了,结果经过调查发现你说的是假话,你告诉朕你无罪吗? 朕最反感的就是言官风闻言事,暂时朕没有接管朝政,暂时还不想管这些事,等到朕接手了朝政,这风闻言事第一个就给他取消了!” “若是如此,谁还敢直言,陛下堵塞言路,更听不到真话!” “朕要听的是真话,与不让风闻言事有何关系,你若能保证你说的句句属实,谁又能治你的罪!你们要求风闻言事,不过是用来攻击政敌,与朕对抗的手段而已,别以为朕不知道!” 顾佐冷汗直流,皇帝真是什么都敢说,这是要跟文官撕破脸吗?没有风闻言事,御史小小的七品小官,还有什么威慑力。 “陛下要求御史据实而奏,可是普通御史不过是七品小官,哪有什么追查证据的权力,无非是耳濡目染把看到听到的事情向陛下禀报而已。陛下就没给御史调查证据的权力,又如何能要求御史据实而奏!”顾佐听到皇帝要取消御史风闻奏事的权力,不禁急了眼。 “顾佐!你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既然是给御史监督之权,那就要给御史调查取证的权力。若是你顾佐能够做到以身作则,朕就给你这个权力。 可是你要知道,监督者最重要的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不能对任何一方带着感情色彩,只有站在绝对的中立位置,你们才能做出最公正的判断。” 顾佐没想到自己孤注一掷的一番话,不但没有让皇帝动怒,反而得到了皇帝的赞赏。看来皇帝说自己喜欢听真话还真不是虚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谋逆者死 公平公正说的容易,可是做起来却是这个世上最难的事。人本来就是感情动物,既然有感情那就会分远近亲疏,思想上就会不自觉的产生偏移。 更别说由于贿赂金钱所产生的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要想让监督者不被腐化,首先就要提高监督者的待遇。然后才是对违法者的处罚,提高官员的犯罪成本。 顾佐对皇帝的承诺有些震撼,没想到皇帝竟然愿意给都察院更大的权力。若是都察院有独立调查权,那就成了没有锦衣卫之名,而有锦衣卫之实的实权部门。 顾佐是建文年间的进士,可以说是历经四朝,见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早已从一个心怀天下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擅长权术的老官僚,可是今天他的热血似乎又被皇帝点燃。 “陛下!只要陛下给臣权力,臣就能给陛下厘清吏治!” “别说大话,朕问你,你怎么厘清吏治?” “臣将十三道御史分派下去,定时去巡查各个布政使司,一部分在明处,一部分在暗处。明暗两条线互相配合,如果有需要的时候,还请陛下的锦衣卫进行协助。 只有明暗两条线得出的结论一致才能给官员定罪,这样也能尽量的避免出现官官相护的情况。” “你这些只是常规的做法,太祖时比这更酷烈的刑罚都不能挡住贪污,更别说现在了。”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托陛下的福,如今大明官员的俸禄已经普遍提高,即使不用贪腐也能过上差不多富贵的日子。 若是因为贪那几百贯的银钱,把自己好容易考上的功名富贵丢了得不偿失,想要厘清吏治除了对贪腐的坚决打击,还要对官员的薪俸、待遇有所提高,让官员在伸手的时候会去想一想值不值得。 再配上抓住几个典型,进行坚决的打击,形成对比之后,才能更好的震慑想要伸手之辈。” “这个思路不错,你写个奏疏把思路好好琢磨一下,朕给你提个建议,考虑一下官员财产公示制度。想要当官每年都要公布一次自己家的财富状况,若是有不明收入说不清楚,那肯定是得了非法好处。” 官员财产公开?这招太损了,真要将这一招贯彻到底,大明朝的官员还有上下其手的空间吗?若是他顾佐敢提出如此建议,估计出门就得被官员打死。 不过这个建议实现的前提是朝廷再次大幅提高官员的薪俸,让官员当官之后没有后顾之忧。若不然这一条根本施行不下去。 “陛下!您的这个建议很好,不过眼下却执行不下去,官员也是人,不能当了一辈子官,致仕以后过得还不如普通富户。 眼下陛下在清丈田亩,施行新政,官员再想依靠土地获利已经很难。单单依靠俸禄,以大明朝现在的俸禄,臣等这样的高官可能致仕时还有一点儿积蓄,还能够生活。 可是能够登上高位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官员,一辈子能够爬到五品知州的位置上都算是官运亨通。 这些中低级的官员一旦致仕,没有了俸禄之后,他们怎么过?” “想要官员实心任事,那就要解决官员的后顾之忧。为了体现朝廷对为了大明劳苦一辈子的官员的感谢,朝廷以后将会设立退休制度。” “退休?陛下是说韩退之的“退休于居,作《复志赋》吗?”顾佐两榜进士,自然是知道退休的典故。 “退休一词最早出于韩愈的《复志赋序》,不过朕今天说的退休是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休息,这个退下来休息要形成制度。而所有的官员都是不愿意退下来的,在官位上有权有面子,退下来就是人走茶凉,所以这退休必须要形成制度。 虽然大明朝太祖曾经下旨‘文武官年六十以上者听致仕’,然而这一条却并没有严格的执行,朝堂上六十岁以上的高官比比皆是。 而且官员致仕之后,并无明确的退休保障,这对于官员的廉洁非常不利,大明要建立起一个让官员没有后顾之忧的制度,首先要做的不是去涨薪俸,而是解决官员的后顾之忧。 未来几年一定要明确退休制度,官员什么级别多大年龄退休,一定要明确。官员的档案一定要建立明确,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明确官员的退休待遇。” “不知陛下打算给致仕的官员什么待遇?若是待遇太高,以现在的朝廷户部根本无法承担!”金纯问道。 “现在户部别说管致仕官员了,就是在职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去了吧!”朱瞻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朝廷的窟窿。 三人都是尴尬无语,户部没钱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为什么没钱也很清楚,可是即使如金纯这般耿直之人也不敢在士绅问题多说话。 眼下皇帝在山东推行新政两年的时间,成效显著,山东田税已经能够足额上缴户部。这还只是半个山东完成新政的成果,若是全部推行下去,整个山东的赋税至少能够翻上一番。 朱瞻基见三人被自己的一句话怼的沉默不语,便叹口气说道:“朕知道新政动了你们的利益,可是你们也很清楚,若是不进行改革,朝廷接下来日子怎么过。 官员发不出俸禄,也得生活,钱从何处来?大明的官员可还没有不给钱也能一心为公的操守。 想要发出俸禄,就得改革大明的财税体制,让大明的财税体制更加的公平,朝廷财税增加的同时,百姓的负担也在减轻,这才是朝廷应该走的路。 只有朝廷财税充足,朝廷才能充足的资金做更多的事,当下看是你们的利益受损了,可是放长远看,其实国家的发展能够让每一个人受益! 比如说着退休问题,若是财政宽裕,朕就敢给所有退休的官员还继续发放俸禄,就算不能全额发放,也要发个七八成,保证官员退休之后依然能过体面的生活!” 皇帝的话很现实,现实的让三人都无法辩驳,道理谁都懂,可是动了自己的利益就难受。山东若不是白莲教造反,局面根本就无法打开。 不得不说白莲教的造反打破了山东地方上的平衡,在反贼经过之地,没来得及逃走的士绅都会被反贼处理。 穷人与富人本身就是天生的对立,参与造反者除了个别的几个野心家之外,绝大多数都是穷人,能好好的过日子,谁会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造反。 有了反贼的威胁,再加上皇帝的手段,山东土改开始渐渐的走上正轨。可是到士绅势力更加强大的济南府,新政的推进却变得举步维艰。 士绅大户不敢明着对抗,可是毕竟是地头蛇,随便出个幺蛾子就能让土地清丈工作推迟上几天。他们心里清楚根本不可能阻挡新政的推行,不过是出于不平衡的心态,故意捣乱增加新政的成本。 就是这种蛤蟆落脚卑不咬人膈应人的行为才让人难受,这些人行为非常有分寸,根本就不触碰皇帝的底线,只是单纯的制造障碍。 金纯等三人领受了审判白莲教贼首的差事之后,便把审判大堂设在了山东按察使司衙门。三人以金纯为主审官,在审讯之前首先要做的查阅众贼的案宗。 三人查阅了众多案卷之后,顾佐说道:“惟人兄!这些案宗已经非常的明了,白莲邪教的妖人首领在老夫看来,都应该凌迟处死,陛下为何还要审判一回?” “且不说这些贼首是否会被凌迟处死,就说陛下与我等畅谈的法制精神,就应该值得我等注意。陛下有句话问的好,佃户的儿子杀士绅的儿子与士绅的儿子杀佃户的儿子是否同罪。只有明确了这一点才能正确的理解陛下的思想。” “惟人兄是说陛下希望我等宽恕这些妖人吗?若真是如此岂不是便宜了这些反贼。不用严刑峻法岂能震慑心怀不轨之辈。” “陛下的目的不是杀人立威,而是通过这一次的审判让世人知道,大明朝是一个说理的地方,该不该死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法律说了算。 老夫那天觐见陛下的时候说的那番话,陛下虽然没有表态,但是老夫感觉的到,陛下是赞赏的,陛下并不希望皇帝的权力是无限的。 不然陛下也不会将民政大权交给内阁,可是内阁是如何经营朝政的,短短几年时间把一个户部财政有盈余的国库折腾光不说,到现在连官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 你让陛下怎么想?说我等无能都是轻的,一个祸乱超纲的罪名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冤枉。陛下可有对内阁诸臣处置?” “这是为何?”胡概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问道。 “这些年陛下一直委托老夫整理编纂新的大明律法,并且要求一切的法律条文一点要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有任何的含糊其辞之处。 陛下要处置内阁诸臣,请问用那一条律法合适?” 顾佐与胡概二人也是整天与法律打交道的人,却一时想不出该用哪一条对内阁诸臣定罪。内阁不是不想把税收上来,可是地方上就是收不上来,那怎么办? 内阁经营朝政把大明治理的一塌糊涂,只能说明这些内阁重臣无能,尸位素餐,皇帝陛下可以用罢官的方式让他们回乡,可是却不能因为能力不够就治他们的罪。 “那就将他们都罢官去职,换上一批能干的官员上来,朝廷要选择敢于任事的官员担任要职,而不是把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放到高位上!”胡概愤愤不平的说道。 “换上一批人更差劲,有一说一的评价,如今的内阁诸臣算得上大明最有才智的人杰,他们都没有办法,更别说别人。 不把侵夺国家税收的手斩断,谁上来也别想收到税,大家都是凭着科举上来,一步步登上高位,通过科举让家人有了特权,过上了好日子。 谁愿意把这好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读挣来的特权拱手让掉,若是皇帝把他们罢官去职,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们回到家乡必然会成为当地士绅的热烈欢迎,因为他们会把自己打扮成对抗皇帝新政的英雄。在这一点上,我们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顾佐叹了口气说道:“凭心而论,陛下推行新政是对的,不改变税收结构,早晚有一天大明将无税可用,财富都集中士绅大户手中,普通黔首百姓无立锥之地。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是否会亡老夫不知道,士绅大户最先会受到冲击,吃不上饭的百姓会揭竿而起通过打杀大户而获得活下去的粮食。 朝廷想要平叛就得有钱粮,可是朝廷若是能收上税,天下也不至于糜烂到百姓揭竿而起。我们现在觉得皇帝陛下在剥夺我们的特权,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子孙被剥夺的就不仅仅是特权,可能还有生命。 这不是危言耸听,山东发生的白莲教造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反贼最先攻打的就是我等这样的大户人家。 陛下有句话说的对,百姓造反不是百姓的错,那是官府朝廷的错,朝廷与官府但凡能够对百姓少些盘剥,让百姓能够看到明天的希望,百姓也不会铤而走险,走上造反的极端道路。” “所以说我们对白莲教的造反审判不能以造反为依据,而是以这些人有没有作恶为依据。只要没有恶意杀人者,都应该进行轻判。 当然白莲教的那些高级头目不能按照这样的标准审判,因为这些头目他们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为了实现他们的野心。 这些头目必须重判,根据《大明律》谋逆者死!” 金纯的话得到了其他二人的支持,三人就白莲教人员的审判达成了共识,首先开始甄别俘虏中的作恶人员,通过互相揭发,囚徒困境等手段,很快就将隐藏在俘虏中的一些做过恶的头目纠了出来。 根据皇帝的指示普通的俘虏都被判处了流放的处罚,其中有家室者被流放到海外几处大明的领地,没有家室者则被流放到了修路工地上进行劳改。 经过一个多月的甄别审讯,共计揪出了几百个头目,这些头目无一例外被判处了死刑,可是在审讯大头目韩子初的时候,却曝出了一个惊人的内幕。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拶指 做为最大的钦犯,韩子初受到了特别的关照,为了防止他自杀,石亨做了细致的安排。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不过石亨有点想多了,这位韩大公子压根就没有想死的心思,在大牢里该吃吃、该喝喝,吃的不好还发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坐牢,而是下馆子呢! 不过看守韩子初狱卒还真不敢惹他,真要在狱中给把人弄出个什么问题来,他们这些看守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不容易等到了提审的这一天,按照韩子初的要求给他整理的头发容貌,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被押上大堂。 做为主审的金纯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韩子初!” “籍贯!” “山东滨州!” “为何造反?” “官逼民反,没有贪官污吏盘剥百姓,谁愿意提着脑袋干这九死一生的买卖。” “说别人官逼民反本官还能相信,你家里缺钱吗?随便挥挥手,信众就会主动给你们送钱,你当本官傻吗?” “那又如何,本公子享受信众的供奉,自然要为信众谋个衣食无忧的前程!” “这些话你觉得本官信吗?本官实话告诉你,你所犯的罪行本来都不用审问,不过鉴于朝廷司法的严肃性,就算是明知道你罪该万死,也要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你若没有重大的证据能够减轻你的罪行,本官可就要对你进行宣判了!” “本公子要见杨荣!” “哪个杨荣,在什么地方?见他干什么” “大明内阁大学士杨荣!” 金纯三人没想到这位捅出这么大的一个案情,直接牵扯到了京城的杨阁老,这么大的事他们自己可做不了主,不过还是要审一下,免得是这家伙攀诬陷害。 “你见杨阁老作甚?杨阁老远在京城和你一个反贼有何瓜葛?” “有没有瓜葛,你们也做不了主,你们赶紧去请杨荣吧,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位这口气太大了,不管真相如何都必须要让皇帝第一时间知道,三人草草的将韩子初收监,便前往行宫求见皇帝。 皇帝在他们出了按察使司衙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案情记录。这个时候范安正在向他禀报衙门里的审案过程,居然牵扯到了杨荣。 “范安!你安排人保护好韩子初,别被人给灭口了,越来越有意思了,朕倒要看看这韩子初想耍什么花样!”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刚吩咐完范安,金纯三人便联袂赶到行宫求见。 “三位爱卿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陛下!今日审理白莲教造反案,那贼酋韩子初攀扯到了内阁大臣杨勉仁身上,臣等不敢自专,特请陛下明示!” “那反贼没说见杨阁老有什么事吗?” “臣等觉得事关重大,就没有用刑,贼酋也没说什么事,只说杨阁老明白!” “用刑!一定要知道这反贼说的是真是假!” “是!” “另外今天的事要严格保密,大堂上衙役赶紧控制起来,不要让谣言流传出去,朕让锦衣卫配合你等进行消息封锁!” “臣等晓得轻重,这就回去连夜提审韩子初!” “朕要确凿的证据,不能含糊其辞,要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朝廷对待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 金纯等人赶紧返回按察使司衙门再次提审韩子初,韩子初被提回大牢,也就待了半天的时间,就再次被提上大堂。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堂里打起了灯笼。晦暗的光线把条案后的三人映照的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威严。 在衙役的‘威武’声中,金纯一拍惊堂木,喝道:“韩子初,把你这些所做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实招来,不得有半份虚假,不然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韩子初拖着脚镣向前膝行几步,冷笑一声道:“我韩子初做的事再差,也比你们这些狗官做的好多了,想知道什么就直说,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到了现在你还要冥顽不灵吗?本官问你,房山截粮大案是不是你在背后操作?” “是本公子又如何?” “朝廷从房山调粮,事情很隐秘,你是如何知道朝廷会在房山调集粮食?” “有人告诉本公子的!要不怎么说你们是狗官呢,为了利益敢拿京城几十万的百姓做赌注,你们就不怕百姓因为没有粮食吃而造反掀翻了你们吗?” “是谁告诉你的?” “内阁大学士杨荣!” “韩子初,我劝你想好了再说,污蔑当朝大学士可是重罪。” “不污蔑本公子落到你们的手里还能活吗?再说本公子说的是事实,没有那个狗官让本公子给他办这件事,本公子也不会暴露在那位石将军的面前,让他耿耿于怀,一心要抓住本公子。” “韩子初,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你们放了本公子,本公子就告诉你们,不然凭什么告诉你们!” “这么说你是不招了?” “本公子为何要说,反正都是死,干嘛要让你们知道!” 金纯与两位副主审商议了一下,看来必须要用刑了,这个人心思深重,思维敏捷。想要在话术上战胜他,有些困难。 “韩子初,本官再问你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本公子为何要说?” “来人!上拶指!” 拶指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用一个叫做拶子的套在手指上用力收紧,被施加过如此刑罚之人,手指基本上就废了,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如此残酷的刑罚。 韩子初没想到一上来就给他上如此残酷的刑罚,一旦被拶指后,自己这双手可就废了。可是他现在却想不出任何脱困的办法,若是现在就把证据交出来,自己可就再无脱困的机会。 就在韩子初拼命的想着对策的时候,衙役已经将拶子拿了过来,向金纯问道:“请问大人!上单手还是双手?” “单手,若是还不招认,再套双手!” 韩子初使劲儿握拳,与衙役对抗,不让衙役将‘拶子’套在手上,衙役对于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早就有一套成熟的办法对付。 只见一名衙役握拳让中指突出形成一个锥形的突出部,将韩子初的手心向上对准手腕的寸关节处中间位置的一条细筋使劲儿顶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韩子初不自觉的便把手指张开,另外一名衙役趁机便将‘拶子’套在了他的手上。二人同时扯动绳子,竹子制作的夹片开始收紧。 剧痛瞬间传遍韩子初的身体,他惨叫一声,发出‘啊’的声音,夜晚的大堂本来就有些阴森,这样的一声惨叫,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韩子初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痛苦,剧痛让他的五官变得扭曲,行刑的衙役非常的有经验,在拉紧了几息时间后便松开了绳子,让人缓解一下痛苦,同时也该堂上官一个问话的机会。 “韩子初,想清楚没有,到底说不说?” 韩子初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指,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非常清楚,说出来可能少受一些痛苦,可是却彻底的没了活路。 “继续上刑!” 衙役再次拉紧绳子,本已经受伤的手指再次受到挤压,十指连心,这样的疼痛真的无法忍受。而且衙役的力度很有分寸,绝对不会让人疼的昏过去,开启自我保护功能。 这样来回的几次拉扯,韩子初已经疼的冷汗直流,全靠着一口气顶着不让自己泄气。金纯见韩子初还在咬牙硬撑,吩咐道:“换另一只手上刑!” 衙役答应一声,便将‘拶子’从上刑的手取下来,套到另一只手上。韩子初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任由衙役将刑具套在另一只手上。 当刑具拉紧的时候,韩子初又是一声惨叫,这一次他无法忍受疼痛的折磨,直接晕死过去。衙役一瓢凉水便把他浇醒,韩子初打了个冷战脑子里还是疼痛的感觉。 一双手火热红肿,凭着自己习武多年的感觉,韩子初知道自己的手指骨头已经骨裂,再用刑下去,双手就彻底的废了。 “韩子初,招不招?若是不招,本官后面还有的是刑具请你品尝!” 韩子初已经控制不住对疼痛的恐惧,若是再这样受刑下去,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死扛着还有何意义,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辈,之所以扛着不招,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酷刑。 他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对于疼痛也是一样的难以忍受,金纯的一句‘还有的是刑具请你品尝’彻底的击破了韩子初的心防。 “别用刑了,我说了,我全说了,我就一个要求希望官府在行刑时能够我一个痛快!” “你这个要求本官会给你争取,不过却不敢保证,历来造反者都是凌迟处死,以震慑不臣,你做为反贼头目,应该有这方面的觉悟才对!” 韩子初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祈求官府能够给他一个痛快的处死。人就是如此,一旦心里崩溃之后,一切的尊严都会全部丧失。 “我虽然是白莲教中的核心人物,但是多年来我并经常在教中管事,而是安排亲信之人间接掌控。而我自己喜欢在天下游历,结交天下的豪杰。 在江南游历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人,这人自称是浙江人,手上有不错的功夫,而且言谈举止之间也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满。 我与他相见恨晚结成好友,不过时间一长我就发现他行踪诡异,从来没有向我暴露自己的家中位置,我就多了一个心眼,偷偷的跟踪他几次,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他去了建安杨府。 杨家在建安是望族,我这个好友不过是个草莽之人,肯定不可能是杨府的主人,不过看他进杨府的样子应该是跟杨府很熟悉,应该是杨府值得信任之人。 后来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向我坦白了他的身份,说他是杨府的家生子,是杨家养的忠仆。受家中大老爷的吩咐结交天下豪杰,也不知道他家家主结交豪杰的目的何在?” “说重点,你怎么证明是杨阁老指使你去联系过江龙打劫粮车的?” “由于我一直与杨家的这个家仆保持联络,他也知道我的身份,正好那段时间我正在京城游历,杨府的那个下人找到了我,希望我帮他一个忙,安排人手将房山运到京城的粮车打劫。不管是烧掉还是运走,只要不让粮食进京,他就给我一千贯。 而且他还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完全可以找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寨动手,他还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运粮的队伍没有官兵护送。 他的主意正合我意,于是便有了我上乌家寨去说服过江龙下山截粮的事情,我是个做事喜欢给自己选择好退路的人,尤其是这种与官府对抗之事,风险极大。 果然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好事,过江龙中了官府的埋伏,乌家寨全军覆没,而我见机不对,快速顺着自己设计好的退路全身而退。 事后尽管任务没有完成,杨家还是给了我五百贯做为感谢。 可能是我对石将军的嘲讽太过,让石将军怀恨在心,在山东他一直盯着我,最后到底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现在若是让你指认那个跟你联系之人,你可能指认出来?”金纯问道。 “大人放心,只要我见到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你现在可知道这个人是在京城还是在福建建安?” “这个我不清楚,我两年多的时间都没有离开山东,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真不清楚!” 金纯与顾佐和胡概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态重大,还是要禀报皇帝,由皇帝陛下来定夺,金纯特意嘱咐二人道:“两位不要有什么小动作,皇帝陛下现在对我等应该是全天都在监视,我们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弄不好还把你们自己搭进去。” 二人点头称是,这个时候就算是想给杨荣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估计锦衣卫与东厂的番子早已经将他们盯死。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捉拿人证 韩子初被再次送回牢房,金纯特意安排郎中给他处理了一下受伤的手指,能不能医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因为手指受伤死了。 三人在按察使司衙门的后堂枯坐了一夜,明天一旦将审理的结果禀报给皇帝,他们已经预感到了大明官场将要发生一场大变! 不说是血流成河,也会让朝堂上为之一空。三人虽然各自的政治观点不同,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大明朝的内阁辅臣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对抗皇帝的新政。 等到天明之后,三人匆匆赶到行宫,皇帝也刚起床,正在范安的伺候下洗漱。听到三人这么早就过来,便知道事情有了结果。 三人进入书房给皇帝行礼之后,金纯拱手禀报道:“陛下!昨夜臣等连夜审讯,那贼酋韩子初已经交代,与他联系的是杨阁老家的忠仆!” “要想证明是杨荣所为,必须要找到杨家的这个忠仆,你们的意思是说让韩子初指认这个人,是吗?”皇帝问道。 “除此之外臣等想不出别的办法,拿到确凿的证据。” 朱瞻基点点头道:“诸位爱卿说的不错,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朝廷不能对当朝的内阁大学士下手,这样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陛下圣明!” “这件事暂时就先这么着,韩子初交给全旭,由锦衣卫押着韩子初暗中观察监视杨府,再根据韩子初的描述画出画像,分头到福建建宁府杨氏老家去监视! 为了不走漏风声,你们三位就暂时与朕在济南府等待消息,顺便协助朕处理一些新政的事物!尤其是金爱卿,新政一出,肯定有很多原来不曾有的案子需要新的法律管辖,你要多走访乡村,一些铺存在的问题,现有法律无法使用的情况,就需要新的法律条文进行解释。” 金纯认真点头道:“臣领旨!” 三人知道这是皇帝担心他们走漏了风声,这个时候任何的一个小的疏忽都有可能打草惊蛇。 韩子初被收监之后,心中已经绝望,就算是能够活着出去,一双手被废也变成了残废,等于成了废人。 更何况能够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双手已经被郎中敷上药减轻了疼痛的感觉,可是韩子初心中的痛却不能减轻分毫。 就在韩子初绝望的时刻,一群黑衣人将他带出了监牢,这些黑衣人进入监牢将他的手铐脚镣打开,蒙住了他的双眼,用麻绳捆起来塞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开始粼粼而行,由于蒙住了双眼韩子初也无法辨别方向,黑衣人从来不在客栈与城池中过夜,所有的食物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韩子初能够感觉得到他们的行动非常的有默契,就像是训练许久的军队。大概走了三四天的时间,韩子初被人从马车上弄下来,带进了一所房子里。 房子里有人已经等在这里,那人吩咐黑衣人将韩子初蒙眼的黑布取下,适应了好半天的韩子初才能让眼睛适应身边的环境。 他发现现在竟然是黑夜,屋子里点着两支巨大的牛油蜡烛,这样的蜡烛就不是普通人能够使用的起的。 坐在韩子初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并不着急问话,就这么看着他,等他主动说话。 韩子初感觉到了比在按察使司大堂上更大的压力,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那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还是让韩子初这样操莽江湖之人承受不住。 “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韩子初主动问出口。 “锦衣卫听说过吗?” 锦衣卫的凶名赫赫,整个大明没有听过的人很少,更别说韩子初这样的整日跟锦衣卫的暗探玩猫捉老鼠游戏的人。 “你们是锦衣卫?” “不错,我叫全旭,承蒙陛下不弃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 自从朱瞻基登基以来,锦衣卫的逐渐走向暗处,重点放在了搜集周边小国以及部落中的情报,对国内也主要以引导失地百姓迁徙海外为主。 通常在国内对官员的监视都是由东厂完成,这就使得官员百姓对锦衣卫的印象已经逐渐模糊,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缇骑四出的抓人了。 不过若是因为锦衣卫低调就轻视锦衣卫,那就离倒霉不远了,可以说锦衣卫的谍报能力不但没有被削弱,而且是更加的强化。 韩子初作为一个以造反为生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明的几家特殊衙门的厉害。更何况全旭乃是天子潜邸时的近臣,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原来是全指挥使,不知大人这样大费周折的把我一个囚犯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现在是深夜,看到这个窗户没有?” 韩子初点点头说道:“看到了!” “窗户对面就是京城杨府的正门,我锦衣卫中兄弟已经将杨府人口摸清。杨府中除了杨荣之外,长子杨恭因为恩荫尚宝司丞也在京城做官。 其余子孙都在福建建安老家打理家业,府中有轿夫八人,管家一人,门房四人,账房一人,还有其他小厮长随、杂役十人,护院十人,共计三十四人。 这二十四人就是你盯住的目标,本座给你三天时间,将这三十四人全部记牢,看有没有你所说之人。” 韩子初明白了,原来是让他来认人。他点点头道:“好!只要他出现我就能认出他来!” “那好!趁着现在天还没亮,你抓紧时间再睡上一会儿,天明之后,你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全旭站起身又吩咐道:“把他的绑绳松开,能在我锦衣卫手底下逃脱之人还没有出生!” 说完全旭便离开了房间消失在了夜幕当中,留在房间的锦衣卫校尉将韩子初的绑绳松开,韩子初活动了一下杯捆绑的僵硬的身体,让自己的血脉重新畅通流淌。 这一刻韩子初真想突然出手将室内的两个锦衣卫校尉打倒,可是双手严重受伤的他已经没有把握同时将两个人打倒。 就算是打倒了这两个人,相信这个房间的外围也布满了锦衣卫的人。这个念头在韩子初的心里一闪而过,便放弃了逃生的可能。 合衣躺在给他准备的床上,开始放空心思休息,两个锦衣卫校尉也靠在门口假寐,摆出一副对他并不在意的样子。 韩子初知道这都是假象,只要他敢有任何的越轨行为,就会遭到无情的打击。 由于皇帝不在京城,所有的官员都不用上朝,也就不用半夜起来赶到皇宫去上朝,直到天光大亮,辰时初刻杨府的大门才打开。二乘四人抬的官轿先后抬出大门,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行去。 韩子初透过窗户纸上的小洞,向外仔细观察,发现出来的这些人里没有当初与自己接触的那个人。看着向他看过来锦衣卫校尉他轻轻的摇摇头,轿子里的肯定是杨荣父子,绝对不可能去跟他一个草莽之人接触。 一连三天的时间,按照锦衣卫给出的人数,所有的人都已经统计完成,也没有发现那个人。今天在天黑之前若是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他们就只能连夜出城,去通州乘坐官船去福建碰运气了。 就在大家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进入了韩子初的眼帘,那人来到杨府前门四处张望了一圈,却没有选择从前门进入杨府。 “就是他!” 韩子初用手一指那个中年汉子,锦衣卫校尉用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快速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很快这个中年汉子便进入锦衣卫的视野,中年汉子根本就没想到,在他的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中年汉子绕到杨府后门,轻轻的敲敲门,看守后门的门房把后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到中年汉子后之后,赶紧打开门将人放进府内。 全旭得到嫌疑人已经出现的消息,赶紧快马向皇帝报信,抓捕杨荣这样的朝廷重臣,没有皇帝的点头是不可能的。 抓杨荣不行,不过抓与韩子初接触的家仆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在向皇帝报信的同时,锦衣卫的校尉突袭了杨荣的府邸。 杨荣正在书房听取忠仆的禀报:“老爷!那个白莲教姓韩的头目已经被抓,小人很快就会被供出来,小人死不足惜,就是担心连累了老爷!” 本以为八年前的案子早已烟消云散,没想到却还是被翻了出来,杨荣惊慌失措,一旦皇帝掌握了自己指使山贼打劫皇粮的事情,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抄家灭族的后果。 “杨忠!老爷我待你如何?” “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 “你可愿意为老夫做任何事吗?” “小人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就算老爷要小人这条命,小人也在所不惜!”忠仆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好!你放心,你的儿子老夫会把他抚养长大,给他脱去奴籍,让他与老夫的儿子一起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你这一支也能算做我杨家的一个分支。” “谢老爷成全,小人传回消息给老爷示警,已经没有了遗憾,这就去死!”忠仆感动的跪倒在地叩头说道。 杨荣也是老泪纵横,拍着忠仆的肩头说道:“我杨家这一大家子,不能全没了,只能有所取舍,我杨荣对你不起啊!”说着杨荣就要给忠仆行礼。 忠仆哪里能让杨荣给他行礼,慌忙起身将杨荣扶住连声说道:“老爷,使不得啊!” 就在二人上演主仆情深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喝彩道:“真是感人啊!” 这边话音刚落下,一群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就闯了进来。看到锦衣卫校尉进来,杨荣顿时感觉末日来临,用手指着带队的全旭吼道:“姓全的,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你就擅闯老夫的府邸,老夫要到皇帝陛下那里弹劾与你。” “杨阁老,这是您的权力,某家不敢阻拦,某家今天是来抓捕逃犯,与杨阁老无关。至于杨阁老能不能让陛下放过你,那要看你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了!” “你!粗鄙武夫,嚣张跋扈!” “将人带走!” 忠仆知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么多的锦衣卫校尉面前,任何人都是插翅难逃。校尉们将他捆起来,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还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杨荣看着锦衣卫将人带走,颓废的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家彻底的完了。想起当年杨士奇对他说的话,杨荣不禁追悔莫及。 杨士奇当年曾经警告过他,皇帝对大臣们的反对意见并不反感,只要能够讲出道理,皇帝还是能够听得进去。 皇帝最反感的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把老百姓都当成筹码对抗皇帝,这是最不能原谅的事。 瘫坐了一阵之后,杨荣忽然一阵明悟,冲着门外喊道:“把大公子给老夫叫过来!” 门外被锦衣卫吓得胆战心惊的下人们,赶紧去后院请杨恭。虽然锦衣卫来去匆匆,根本就没有在杨府停留,抓住人之后便匆匆撤离,但是却给杨府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似乎又让他们想起了永乐年间锦衣卫缇骑四出的时候。 杨恭也知道了锦衣卫进府抓人的消息,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父亲叫他去书房,赶紧前去书房去见父亲。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杨恭一进门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父亲,颓然的坐在书案之后,赶紧上前行礼道。 “恭儿!我杨家的祸事来了,你赶紧收拾细软明天城门一开,就骑马快速出城,回到老家之后,告诉族人,什么都不要了,赶紧联系那些海商,登船出海!” “父亲!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 “比为父说的还要严重,明天天亮你若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如果为父猜的不错,此时八百里加急已经到了陛下的手中,最迟明天晚上之前,抓捕我家的旨意就会传回京城。” “父亲!我们一起走吧!趁着皇帝的旨意还没到,没人敢动你这个当朝的内阁大学士!”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杨荣倒台 杨荣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儿子说道:“恭儿!为父走不了了,你一个人离开锦衣卫可能还不会为难与你,为父若是出城,必定被锦衣卫挡回来,他们会找到各种搪塞的理由在圣旨到来之前不让为父离开!” 杨恭洒泪与父亲分别,在返回后院的路上,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妻儿分说。 自己就算是能够逃离,也等于是将妻儿丢下,这一别可能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妻子抱着儿子杨泰正在正房中等待。 看到杨恭进门便起身问道:“相公!老爷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父亲让我明天回一趟老家,眼看重阳节就要到了,也该替父亲回去祭祖!” “这是应该的,相公放心的回去,家里二老有妾身尽孝呢!” “有贤妻如此,我杨恭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天色不早了,快哄着泰儿睡觉吧!” 杨泰还是个奶娃子,自然不知道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在母亲的轻轻的摇晃中渐渐闭上了眼睛。妻子将孩子交给丫鬟安置在外屋,夫妻上床之后便缠绵到了一起。 这一夜,杨恭使尽了浑身解数,整整床摇之声听得一帘之隔的通房丫头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杨恭便起床顶着一双红眼离开了院子。听着杨恭离开的脚步声,妻子用被子蒙住了头,放声痛哭。 通房丫头是跟着杨恭夫人陪嫁过来的,听到自家小娘子的哭声赶紧挑帘进来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是姑爷欺负你了吗?” 妻子一把抓住丫鬟的手止住悲声说道:“你现在就抱着泰儿离开杨府,我这里还有一点儿私房钱,你全都拿上,找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乡下,隐姓埋名将这孩子抚养大,这个孩子我就送给你了!” 丫鬟顿时吓的跪倒在地,磕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 “你不要问了,杨家覆灭就在眼前了,也许这个孩子就是杨家最后的骨血,我替杨家给你磕头了!” 说着杨恭妻子,起身下地不顾丫鬟的阻拦,硬生生的给丫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梳妆匣中将里面的金银首饰,一股脑的包在一个包袱里,交给丫鬟道:“这是我多年存下的一点私房钱,虽然不是很多,到了乡下还是能让你们母子二人好好的过活。” 丫鬟见到自家小娘子的坚决态度,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从小都是跟小娘子一起长大,根本上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小娘子的附庸,现在需要她付出的时候,她又如何能够拒绝。 杨恭牵着马出了家门,一路奔到丽正门(正阳门),刚想出城,却发现城门口设置了鹿角。杨恭不敢冒险闯关,一拨马向东奔着文明门(崇文门)而去,到了文明门发现同样的设置了鹿角盘查进出城门之人。 转到东南的齐化门(朝阳门),齐化门是运粮通道,运到通州的漕粮都要用马车转运进京,齐化门北侧的海运仓、北新仓,中部的南新仓、旧太仓、兴平仓和富新仓,南侧的禄米仓,这七大粮仓的粮食保证着京城几十万百姓的粮食安全。 齐化门每天运粮的车辆络绎不绝,异常的繁忙,没有特殊情况的行人是不允许从齐化门进出的。杨恭打算从齐化门混出京城的企图落了空,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既然走不了了,那就回家跟家人一起团聚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杨恭索性也不骑马,就这么牵着马慢慢的向着杨府走回去。 回去的路倒是无人拦截,回到府中发现父亲今天没有去内阁当值,一直在书房枯坐。见到杨恭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明悟。 “既然回来了,那就陪为父坐一会儿吧!” “是!父亲!” “知道我家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儿子明白!” “可有后悔?” “父亲!我们家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江南的士绅大户是一个整体,无论是海外贸易,还是土地问题都是江南的核心利益,我们别无选择。” “如今江南为了对抗皇帝的新政,将生产出来的丝绸、茶叶都囤积起来,能够偷运出去,就尽量的偷运出去。 可是现在海关的缉私船,以及海军的巡逻船盘查的越来越严格,已经很难找到漏洞。而且海军的执掌者都是内官,与我士绅文官天生对立,也很难渗透进去,江南现在已经是越来越难了。” “父亲!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遏制皇帝的新政吗?皇帝富有四海,为何非要与我等绅民争利?” 杨荣叹了口气说道:“皇帝是整个大明的皇帝,不是我等绅民的皇帝,皇帝陛下的屁股已经坐歪了,思想上已经偏向了那些泥腿子,认为他们才是大明的根基。” “真真是独夫民贼,没有我等读书人给他牧守天下,他朱家能够坐稳皇位吗?”杨恭有些忿忿不平。 “恭儿!你不明白啊,人家现在朱皇帝已经不怎么需要我等读书人了,你整天待在尚宝司那个清水衙门,根本不知道山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山东不是那白莲教已经被平定了吗?” “白莲教是平定了,可是山东的官场也被皇帝给架空了!” “难道皇帝是安排了皇帝的自己人掌控山东三司了?” “若是我告诉你,整个山东从三司到知县都是我们读书人担任,你信吗?” “啊!这······” “不敢相信吧!” “那皇帝是怎么控制山东的?” “你知道皇帝在山东增加了多少官吏吗?” “加了多少?” “就拿一个县来说,皇帝增加了税务局、巡警局、工商局、土地局、财政局、还有卫生局、教育局、大理寺分部、都察院分部等新增的部门!” “这么多部门都是干什么用的?而且增加了这么多的部门,收那点税还不够这些官吏发薪俸呢,皇帝这么做折腾什么呢?” “为父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不过你说奇怪不奇怪,皇帝新增了这么多花钱的部门,可是山东的税收反倒是翻了一倍!” “就算是他们增加了这么多部门,将本该是士绅的收入占为己有,多收了一点税收。可是这些部门都把活都干了,知县老爷干什么呢?” “所以为父才说皇帝已经把山东的官场架空了,做为一地父母官,还能干什么?收税由税务局负责,管理商人由工商局负责,花钱由财政局负责,还有那所谓的巡警局、卫生局等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父子两人正在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杂乱脚步声,父子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昨天刚刚来过一次的全旭,再次推门走了进来。 “杨阁老!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全指挥使又见面了,想必这次全指挥使是带了圣旨吧!” “杨阁老既然已经猜到,那就跟本座走吧!” “陛下给你的圣旨是什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老夫?” “陛下给本座的旨意是将你们全家抓捕,至于如何处置陛下没说!不过杨阁老本座劝你一句,不要想着顽抗,你的事情我们清楚的很。” “你们既然什么都清楚,还用问老夫干什么?” 全旭冷哼一声,不再跟杨荣废话,大喝一声道:“带走!” 很快杨府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在前院的空地上,杨恭一眼就看到了在女眷堆里的妻子,却没发现妻子的贴身丫鬟和儿子。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妻子面前,一把握住妻子的手问道:“泰儿呢?” 妻子压低声音道:“妾身将泰儿拜托给小红,让她带走了!” 杨恭一下子就明白了妻子的心意,握着妻子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杨恭有贤妻如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对于杨荣的抓捕进行的非常顺利,全程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文官的能量在于话语权,失去话语权的文官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边抓捕京城的杨家人,那边锦衣卫的一队缇骑已经飞奔出城门,直奔福建而去。半个月后,福建的杨家三族已经被全部擒拿。 杨荣的被抓不同于以往永乐年间的皇帝将大臣关进诏狱进行惩罚,那种抓捕不涉及妻儿,不涉及待遇,官员的家属依然在外面享受着大明的福利。 这一次的抓捕却是标志着江南士绅的一次溃败,本就被皇帝打压的江南士绅商业集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失去了朝中的话事人,在朝堂上可就没有人替他们说话。江南的士绅大商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下一步就直接拿他们开刀。 然而皇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进行纠缠,对于杨荣的审讯也是快刀斩乱麻,除了一些与杨荣牵扯颇深的官员,在这一次的官场地震中倒下,其他人都是原封未动。 内阁少了一个成员之后,朱瞻基下旨让内阁廷推阁臣。内阁之中如今的成员包括杨士奇、杨溥、陈山、金幼孜和杨荣,如今杨荣被抓,就要对内阁成员进行补充。 内阁诸臣公推张瑛入阁,张瑛这人朱瞻基印象很深,修撰太宗实录总裁,黄淮被罢之后,廷推阁臣,内阁给出两个人选,一个是张瑛,另一个是自己的老师陈山。 朱瞻基出于制衡内阁的目的,勾选了陈山为内阁辅臣,没想到时隔几年的时间,再次廷推阁臣,还是选择了张瑛。 对于现在的内阁朱瞻基并不报以希望,完全就是将现在的内阁当成了一个过渡。皇帝可以轻松写意,内阁重臣可不敢轻松写意,杨荣的倒下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杨士奇第一时间就给皇帝上了请罪的奏疏,请求皇帝处罚自己,是自己在内阁没能做到燮理阴阳,才出了如此让朝廷蒙羞之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瞻基连京城都没回,依然坐镇济南时刻关注着山东新政的进展。对于杨士奇的请罪,朱瞻基好言安慰,表示杨荣的事情是他的个人行为,与内阁其他人无关。 皇帝虽然表示宽宏大量,内阁诸臣却不敢不当回事,紧接着在内阁与六部的例会上,就明确的表示了支持皇帝的新政推行,任何人阻挠新政都是与内阁作对。 内阁的这样一个表态震惊了所有的文官,他们没想到内阁会做出如此激烈的表态。内阁的表态很快便登上了邸报,传递到了大明控制的所有地方。 山东还在顽抗的士绅,看到内阁的表态,顿时如丧考妣,没有朝廷的暗中支持,他们哪里敢与皇帝作对,山东的新政进展顿时加快起来。 在宣德八年底,整个山东的新政已经完全落实,具体的推行效果等到明年的夏收之际就能显现出来。 朱瞻基没想到打倒杨荣会有如此大的效果,这让朱瞻基看到了这些文官士绅的软弱的一面。他们的能量不过是依附皇权产生,只要皇权彻底将他们抛弃,他们只能被迫选择服从。 在山东新政告一段落之后,朱瞻基在宣德八年底返回了京城,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朱瞻基在乾清宫召见了杨荣。 在锦衣卫诏狱关了几个月的杨荣没想到皇帝还能召见他,顿时升起了求生的欲望,穿着囚衣戴着镣铐的杨荣一进入乾清宫便匍匐在地,使劲儿叩头道:“陛下!臣让利益蒙住了双眼,做出了如此恶毒之事,无颜面对陛下,还请陛下重处!” “朕是要重处于你,不然如何向京城几十万百姓交待!” “臣明白,臣自知死罪难逃,临死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给杨家留下一条血脉,臣感激不尽!” “杨荣!你要感谢你儿子娶了一个好媳妇,在你家被抓之前就已经将你的长孙送到了民间,那个丫鬟抱着孩子出府的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发现。锦衣卫曾经向朕请旨,是否将这个孩子抓捕归案,你知道朕是如何说的吗?”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风起江南 杨荣明显没想到杨家竟然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到了民间,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活着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陛下!您是怎么说的?” “朕跟全旭说,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能有什么危害,朕实话告诉你,朕从来都不喜欢杀戮,杀人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有时候甚至还能激化矛盾!” 杨荣心中一震,皇帝的话语中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不过他却不敢相信。 “陛下是说要放过我的小孙子吗?” “朕的大明若是连个孩子都要难为,还有什么资格称天朝上国!” 杨荣嚎啕大哭,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犯了这么大的罪,皇帝还能将他的血脉放过,这是多大的胸怀啊。 “陛下!臣好悔啊!想想臣这些年为了对抗陛下,做的那些腌臜事,就算百死也难辞其咎!” “杨荣!你是否悔过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着行动。至于你是生是死,也不是朕一言以决。而是要经过三法司的会审,大明律上你构成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我大明从前的律法太过随便,因人而异,没有明确的量刑标准,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从审判白莲教造反者开始,朕就要求三法司制定详细的法律,明确量刑标准。” 杨荣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话,以他所犯的罪行就算诛灭九族也不算过分,杨荣在诏狱的时候曾经想过,皇帝会怎么对待他。 以杨荣的判定,就算是皇帝开恩,他杨家也得被夷三族,能够有一个血脉保留已经是皇帝最大的仁慈了。 “陛下!恕臣糊涂,不知陛下之深意!” “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过几天你的案子就要在大理寺会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朕今天把你召过来,是想问问你江南的情况!” “这······陛下想知道什么?” “这两年江南一直在与朕对抗,他们为了对抗朕,故意减少桑树的种植,好多已经种植了桑树的桑田,桑树都被砍伐掉,重新种植了水稻,可有此事?”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江南各地,尤其是臣的老家福建更是海外贸易大省。自从陛下设置海关,收紧海外贸易的管理,他们再想出海就得交税,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从他们的身上挖肉,他们如何能够愿意,反抗就成了必然!” “朕就不明白了,他们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改桑为稻之后他们能多挣钱吗?这样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图什么呢?” 杨荣低头不敢回答,他能说江南大户是为了抵制皇帝的海外贸易政策,让皇帝低头放开海外贸易限制。 至于说让皇帝放开海外贸易限制,让江南士绅不用交税就能出海贸易,这对皇帝有什么好处。皇帝收紧海关管理,江南不合作顶多是少收一点儿税,少挣一些钱。可是放开了海外贸易限制,皇帝可是一文钱都看不到,当皇帝傻吗? 至于说江南普通百姓因为改桑为稻而遭受损失破产,引起社会动荡,皇帝早有预案。破产百姓完全可以移民海外,省的在家乡受士绅的气。 皇帝见杨荣不说话,冷笑一声道:“杨荣!不说话了,坦白的说江南故意减产丝绸是让朕的宝船队减少了利润,逼得朕不得不使用北方的柞蚕织绸。你也知道柞蚕并不适合织布,柞蚕更适合做被子的填充物。 不过朕不着急,朕不差这点儿丝绸的利润,再说这桑蚕也不是就江南能养,湖广、四川也一样适合种桑养蚕。江南的士绅别到时候被这些地方给抢了市场,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听完皇帝的话,杨荣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若是没有丝绸之利,江南就会变得跟大明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任何的竞争力。 杨荣现在明白了皇帝找他来的原因,皇帝是想让他提醒江南的士绅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臣可以给江南写信,不过效果如何却不好说,毕竟臣身陷囹圄这么长时间,说话已经没有了分量!” “有没有分量不重要,朕就是要告诉他们,负隅顽抗就是死路一条。” 杨荣只能点头称是,皇帝这是在给江南下最后通牒。估计在来年皇帝就要对江南下手了,江南的那些人肯定会吃大亏的。 回到牢房,杨荣开始给江南的几家人写信,这些人在江南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人在皇帝的新政下,都是损失惨重,他们都对皇帝恨之入骨。 若不是大明有强大的武力,这些人说不定还会山东百姓造反,甚至可能还会蛊惑还没有封藩海外的藩王令立伪朝与朝廷对抗。 杨荣在信中详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以及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做任何的妥协,等到皇帝腾出手来,一定会在江南施行土地清丈,士绅一旦失去了对土地的控制,还能拿什么来对抗朝廷! 这样的信件肯定会经过皇帝的过目,杨荣在信中所写都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越轨之话,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信件能在江南各地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朱瞻基看过杨荣写的信之后,不置可否的吩咐锦衣卫将信件送了出去。信件送到江南之后,立刻引起江南士林的极大愤慨。 各地的士绅聚集在杭州声讨杨荣的背叛,都被皇帝关进了诏狱,还想着给皇帝做鹰犬,真是死不悔改。 一名士绅激动的说道:“杨勉仁这老东西,居然为了活命,这么不要脸,这么多年我等可没少给他送银子,这些银子可是喂到狗肚子里了。” “老钱,别激动,杨勉仁可能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一大家子好几百口子人呢,理解一下吧!”另一名士绅说道。 老钱可是江左有名的豪绅,家中良田千顷,富甲一方。每年所产的丝绸号称能铺满半座城。就是这样一个豪绅,为了对抗皇帝的新政,竟然砍掉了大半的桑树,光是桑树一项就让钱老爷一年损失上万贯。 可以说老钱那是对皇帝恨之入骨,当年江南的士绅在进行商议,如何对付皇帝收取关税的可恶行为。大家认为皇帝投入这么大收税,如果让皇帝收不上税,那么多的海关人员,还有海关缉私队和海军巡逻队的军饷皇帝拿什么给他们发饷? 商议后的结果就是各家大户,削减桑蚕的养殖规模,让皇帝的对外贸易没有拿的出手的商品,他们甚至还想控制瓷器的生产,不过大型的磁窑一直都是控制在官方的手中,甚至如景德镇、绍兴等江南之地的磁窑大多都是宫中的产业,每地都有提督太监监督瓷器的生产。 “诸位!按照杨勉仁的说法,我等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皇帝陛下根本不会被我等的行为吓倒。 听说这两年,海外贸易开展的如火如荼,皇帝每年依靠海外贸易,不但能够供养百万大军,还能有余力把那些泥腿子移民到海外。 那独夫民贼现在是要兵有兵,有钱有钱,我等这几年的努力等于白费了啊!” “老钱说的不错,我等怎么都没想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竟然没起到任何的作用。那我等该怎么办啊?” “我等要不向陛下服软算了,反正就算是交税,出海贸易也还是有搞头的!” 老钱一听就急了,这两年他的损失巨大,若是现在就服软,那些损失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老夫不同意与皇帝低头,若是现在就低头,我等损失谁来给我等弥补!” 众人沉默了,江南这两年的损失巨大,而且江南本是财税重地,现在却连地方官吏的俸禄都发不下来。 集中在豪绅手里的土地,他们想方设法逃避赋税,小民百姓本就没有多少土地,还要承担高额的赋税,这两年江南的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大量的百姓受不住官府的盘剥,陆续抛弃土地向上海集中,让上海的人力资源非常的充沛。大量人力的到来,拉低了上海的薪资水平,使得各个工坊的利润大幅攀升。 造就了一个个万贯家财的富豪,这些在新政中发了财的工坊主成了新政最忠实的拥护者,他们可不愿意新政失败,让他们好不容易干起来的事业,再次打回原形。 因为快速发展,上海县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松江府府治华亭县,成了松江府的治所。在上海一干就是七八年的周忱更是被升为户部侍郎兼任上海海关道台统管上海工业开发区,是朝廷直辖的一方大员。 在宣德八年底,周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旨意任命他为苏松巡抚,在宣德九年开始在苏州府与松江府推行新政。 周忱这么多年一直盼着这一天,当年皇帝潜邸之时,就对他说过大明最大的问题就是掌握财富的人不交税,交税的人不掌握财富,想要大明长治久安,就必须打破这种让穷人养着富人的畸形政策。 新政实施基础就是,让该交税的人交税,不该交税的人不交税或者少交税。这样的做法肯定是得罪所有的权贵、大户人家,实施起来也一定会困难重重。 不过周忱这些年可没闲着,属于他直辖的海关与上海工业开发区,一直都在验证皇帝的新政理论,他也一直与唐三任联系不断,与他一同讨论新政的得失,可以说他早已做到了心中有数。 周忱担任苏松巡抚的消息迅速扩散出去,整个江南的士绅都明白皇帝这是要在江南动手了。这些人顿时慌了神,周忱的海关衙门,在年前年后变得热闹起来,附近的士绅都跑来海关衙门找周忱探听口风。 周忱在官场沉浮几十年,应对这些土豪劣绅自然是得心应手,一番太极打下来,这些人在周忱这里什么口风都没有得到,变得人心惶惶。 士绅的这种心情正是周忱想要的,人在慌乱之中就容易出错,只要抓住这些人的漏洞,就能各个击破。 周忱没有选择松江府进行新政突破,而是直接选择了苏州府进行土地清丈,选择先从苏州府进行突破是周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苏州乃是吴地,是江左开发最早的地方,在前宋时就有苏松熟、天下足的说法,不过由于海外贸易兴起,江南手工业蓬勃发展,江南士绅将土地更多的种植了桑树与棉田。导致了江东的粮食种植面积大面积减少,甚至还需要从湖广等地输送粮食以弥补缺口。 由于苏州官田几乎占据了全部田地的半数之多,这些官田税赋极重,导致租种的百姓辛苦一年到头来却只能果腹,甚至还要赔钱,百姓自然不愿意耕种官田,可是这些田地并未因为百姓不愿耕种而荒芜。 士绅大户与官吏勾结,巧取豪夺将这些官田占为己有,却向上禀报百姓抛荒田地,无人耕种。既然无人耕种自然也就不用承担赋税,豪绅官吏就是用这种办法一点点的将官田瓜分殆尽。 而老百姓就算不佃租官田,也是要耕田为生,除了官田之外,就只有豪绅手中有土地,这些百姓只能佃租豪绅巧取豪夺来的土地。 老百姓们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佃租同样的土地,却因为变换了主人之后,负担降低。把本该交给国家的赋税,交给了豪绅当做地租。 到了朱瞻基登基之后,苏州府已经徒有重税之名,没有重税之实。对于苏州这样的小商品经济发达的地方,百姓只要不懒,就很容易活下去,给豪绅种地、进织造工坊做工都能让一家人活下去。 可是如此一来,豪绅得了利,百姓也减轻了负担,可是受损失的却是朝廷。江南财赋重地却收不上税,这成了大明朝的一大弊政。 早已经变得亟待解决,这就是周忱把苏州当成江南新政的第一站的原因所在,苏州与北方各地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北方各地的百姓对新政是欢迎的,他们是新政的受益者。可是在苏州新政却未必会让百姓受益,弄不好还会让百姓的利益受损。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农业与工业 周忱只要将苏州的新政理顺,江南的新政推行就会事半功倍。如何推进苏州的新政,周忱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需要皇帝的批准。 收到周忱的奏疏,朱瞻基就皱起了眉头,周忱的奏疏里提出将江南的官田直接划为民田,原本的官田制度弊端太大,已经无法适应大明如今的情况。 化官田为民田第一个好处是,朝廷在卖地上能够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以解决朝廷财政捉襟见肘的窘境。 第二个好处就是编户齐民,重新编造鱼鳞册,使得朝廷能够有稳定的税收。 第三个好处就是老百姓手里有了自己的土地,更容易分隔普通百姓与士绅的关联。 朱瞻基对周忱的这几点看法大致上是同意的,不过他却反对将土地均分给百姓。周忱是受时代限制,思想只停留在小农经济上。 可是朱瞻基的目光早已经穿越几百年,看到了未来。未来的大明绝对不能再走小农经济,工业化才是大明未来该走的路。 朱瞻基将周忱的奏疏放在龙书案上迟迟下不了决定,真要把土地集中起来,肯定会让一部分无地百姓的生活更加的艰难。 这种人为的圈地,让百姓衣食无着会让百姓更加对朝廷失望,如何解决这部分失地百姓的生活问题,才是摆在朝廷面前最大的问题。 为了能够细致的让周忱明白自己的思想,朱瞻基下旨让周忱回京述职,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更加合适。 周忱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下旨让他回京述职,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奏疏严重不满了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周忱搭乘海军的快船前往天津,从天津再搭乘内河官船返回京城。冬季的大明沿海大多数时候刮的都是北风,海船只能依靠侧风走之字形路线航行。 若是论速度还不如骑快马走陆路,可是周忱想要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也好认真应对与陛下的奏对。 到了天津之后,在天津大沽港海关遇见了海关大使王仲义,两个老熟人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了,再次相见之后分外亲热。 王仲义二话不说将周忱拉到大沽港最后的酒楼里,二人随便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这几年慢慢在北方开始流行的烧刀子,对酌了一杯。 高度酒的火辣顺着喉管流淌进胃中,暖意顿时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到全身,似乎一下子便驱赶走了冬日的严寒。 周忱放下酒盅哈哈大笑道:“王二!你小子不会是想让老夫出丑吧,让老夫喝这么烈的酒!” “周大人!晚辈可是好意,这数九寒天的,这烧刀子下肚,就跟在肚子里生了一个小火炉,别提多舒坦了,就是这酒不能多喝,容易醉人!” “老夫以前就听说北方有一种烧锅酒,一直也没有尝试过,习惯了南方米酒的绵柔,还真不敢尝试这北方高粱酒的火烈。” “周大人,您知道这烧刀子为什么能在北方流行吗?” “为什么啊?” “北方天气苦寒,这烧刀子可以御寒,在北方冬天在室外喝上几口烧刀子,能够让人在野外抵御严寒。您想想啊!在大冷的天里喝上几口烧酒,顿时让人暖洋洋的,您说北方汉子能不喜欢吗? 如今大明与草原的互市中,这烧刀子烈酒可是主要的互市商品,那些草原上的牧民更是对这烧刀子爱不释手!” 周忱若有所思,想起皇帝曾经说过的话,地方官员执行朝廷政策的时候,不能选择一刀切的死板做法,优秀的官员会因地制宜,在不违反朝廷大是大非的情况下,做出微调,争取做出符合当地百姓习惯的政策,只有让大多数百姓都受益的政策才能够顺利的推行下去。 就拿这烧刀子酒来说,这酒若是向辽东推广,那肯定是大有市场,若是向江南推广那估计会赔掉裤子。 “我说王二,如今这烧刀子是不是在天津设厂了?” “周大人不愧是读书人,脑子就是灵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你想让老夫帮你做什么?” “周大人,您知道这烧刀子酒的主要原料是高粱,可是这高粱是老百姓的主要口粮之一,这天津的烧刀子酒厂的原料总是供应不足,天津开发区的老胡已经向我叫过好几次苦了!” “老夫的江南也不种高粱,你找老夫也没用啊!” “周大人,我知道你那里不产高粱,可是您在陛下那里面子大,能不能让陛下给天津的酒厂批一块土地,专门种植高粱,这样就能保证酒厂原料的供给!” “这事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啊!你可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啊!” “我倒是没有向陛下提过,可是老胡提了好几次,都是泥牛入海!” 周忱端着酒盅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王二!事关土地政策,陛下肯定要慎重对待。若是各家工厂都以生产的目的圈占土地,造成百姓的口粮安全,那是要出大事的!” “这······除了酿酒之外还有什么需要粮食呢?” “谁说土地只能种粮食了,江南膏腴之地,因为利益驱使,大量的土地都种植成了桑田和棉田,江南是挣了钱,可是却连自身的粮食安全都保证不了,还需要从湖广等地进口粮食。” 王二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工厂还真能侵占土地,江南遍地的织机就是在跟老百姓争夺口粮! “周大人,晚辈明白了,难怪陛下不批土地呢!” “你明白就好,不过你的高粱问题倒是也有解决的办法,你难道没听说过南平州吗?” “南平州怎么了?” “南平州的气候环境与山西差不多,非常适合高粱的生长,你们应该跟南平州总督弋谦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进口高粱。 不过我听说,他们南平州可是也推出了一款酒,叫做‘南平汾酒’,往来的大明船只上的船员都挺喜欢这种口感清冽的高粱酒,你们的烧刀子跟他们是形成竞争的关系。”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一条路子,回头我就跟老胡说一下,让去南平州的商船给弋大人稍信,商议采购高粱的协议!” “这开发区的事应该不归你负责吧,你小子怎么这么上心!” “哎!别提了,老胡总觉得晚辈是陛下潜邸时的旧臣,没事就在晚辈跟前唠叨,管着开发区太难了,那些工厂主太难伺候了,不是原料短缺,就是销售不畅。” “老夫太理解胡元澄的难处了,老胡遇到的困难在上海开发区刚起步的时候全都经历过,他胡元澄还有陛下支持,将陛下直辖的几大工厂都迁到了他的园区内。 至少不用担心开发区没人来给捧场,上海开发区刚开始成立的时候,空有大片的空地,却无人前来入驻。 哪怕老夫给出前三年免税的优惠政策,依然是无人问津,那段时间老夫急的满嘴燎泡,生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那前辈是怎么将人气拉起来的?” “既然没人敢于来开发区冒险,那老夫就向陛下请旨,请陛下将前两年上海海关的结余关税全部留在上海,算是上海开发区借的。 等到上海开发区有了收入,再还给內帑,陛下在看了老夫的规划之后,同意了老夫的请求。老夫发现这些有意兴建工厂之人觉得上海开发区太过荒凉,恐怕工厂建在这里不安全,还有就是担心在上海花大力气建起工厂,结果造出的产品却无人问津。 针对工厂主们的顾虑,老夫首先花大力气,将整个工业区用木栅栏围起来,同时招募了安保人员对开发区进行巡逻保护,保证开发区不被蟊贼袭扰。 至于工厂主担心的销路问题,老夫给他们担保,只要质量过硬,工厂卖不出去,会让宝船队不低于市价的八成全部采购。 这两项工作做完,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来,有些实力弱小的工厂主并没有能力,自己买地建造厂房,可是他们还想尽快投入生产,那么我们开发区当然要解决他们遇到的一切问题。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当然是开发区事先将厂房建好,有实力的工厂主可以自己买地建设厂房,一次性投资,以后的生产成本就会降低不少。没有实力的工厂主可以选择租用开发区建设好的厂房,这样不用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不过房租成本一直都会是生产成本的一部分。 开发区的各项条件开始渐渐成熟,集中生产的优势渐渐体现出来,任何一个工厂都需要有为工厂服务的上下游产业,在开发区工厂主甚至不出开发区就能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这样就降低了物流成本,我们都知道这样商品的成本包括生产成本和运输成本,他们减少了运输的物流成本当然就降低了成本,生产出的产品自然在价格上就具有优势。 这些工厂主开工厂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嘛,在哪里能够挣钱他们肯定就会去哪里?当时为了吸引工厂主来工业区建厂,开发区给出了三年免税的政策,结果无人问津。 等到老夫将园区建设好之后,直接就宣布,想要获得免税资格,必须在当年内开始进行生产。那时候已经进入冬天,那些想要免税的工厂主,一窝蜂的额扎进了老夫建设好的工厂。 因为他们自己买地建厂,今年无论如何也完不成厂房建设,根本就开不了工。于是有实力的工厂主一边租起厂房开始生产,另一边开始买地张罗着建设新的厂房。 开发区有了第一笔房租收益之后,算是慢慢进入正轨,两年时间就把借內帑的钱还清。还能有结余的钱财进行开发区的继续扩大。” 王二一拍大腿,说道:“周大人,老胡在你那里取得经不错,天津工业区简直就是上海工业区的翻版。” “胡元澄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且陛下给南北两个工业区的定位是南方的发展轻工业,北方发展重工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二摇摇头道:“周大人了解晚辈,晚辈就是个乡下小子,也就在部队里认识了几个,没读过几本书,根本就看不懂陛下的布局,能帮陛下守好天津海关就已经是满足了。” “王二兄弟不必自我菲薄,你若是妄自菲薄,就会显得陛下识人不明,你小子在临清与天津所做的成绩可是有目共睹。” 王二被周忱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闹闹头道:“晚辈不过是不敢辜负陛下的信任!” “好一个‘不敢’。这个世上若是人人都知道‘不敢’二字,这天下还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吗?在这一点上,你王二绝对是个明白人。” 王二不想再在自己的身上多费口舌,岔开话题问道:“周大人是进京述职吗?” “是啊!”说完周忱叹了口气道:“老夫可能有一个奏疏让陛下生气了!” “不是吧!您跟陛下说什么了?” “老夫希望把江南的官田转化为民田!” “这中间有什么关窍吗?” “理论上说,把官田转为民田长久看来是让朝廷受到了损失!” “所以您认为陛下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老夫觉得是这样,不过老夫始终认为,官田租税太重,长久下来,其实不利于税收的稳定,江南官田的重税如今更是徒有其名,无有其实。 官田租税重,百姓交不起租税就会选择撂荒,然后成为失地者被士绅大户隐藏成为隐户。如此大量的土地并不会因为百姓不种而成为荒地,相反会被豪强与地方官吏勾结占为己有。对朝廷上便说成是百姓因为租税太重而抛荒,无人耕种自然也就无人交税。” “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侵吞国家财产,朝廷派往地方的官吏是让他们为天子牧守地方,不是让他们与地方沆瀣一气,损公而肥私!周大人是想化公为私,重编鱼鳞册,使得百姓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同时又能获得稳定的税收!”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行船闲话 这样的思维若是换作一个读书人,周忱并不奇怪,能够考上两榜进士者没有一个庸人。让周忱没想到是王二这样一个几乎就没读过什么书的人竟然能够看透这其中的道理。 周忱无意识的用手指轻扣着酒楼的餐桌,发出‘嘟嘟’的声响,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不光是如此,通过买地的收入,正好可以作为新政的启动资金!” “周大人想过没有,普通百姓哪有钱买地,若是将官地变为私地,晚辈估计到最后土地全部都要装到士绅豪强的口袋里。” “你说的这问题肯定存在,不过这就需要官府的干涉,百姓没钱,可是大明皇家银行有钱啊!老夫又一个构想,官府给百姓做担保,用土地做质押。向大明皇家银行贷款!” “你这个要求肯定很难通过,这么大批量的贷款,肯定会有大量的坏账,不是所有百姓都能认真还贷款的。” “这可能就是陛下生气的地方吧!陛下大概觉得老夫的屁股坐歪了吧!” “不至于的,陛下绝对不会认为你的屁股坐歪了,这一点陛下对你是绝对信任的!” “不说这个了,老夫就要搭乘官船进京了,下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呢!今天你我忘年之交就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今天周大人就住在我家,你弟妹的厨艺不错,周大人也尝尝我夫人做的菜!” “那老夫就叨扰了,还有你我既然是往年之交,以后老弟不要‘周大人’、‘周大人’的叫,如果老弟看得起老夫,那就称老夫一声‘恂如兄’!”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要瞧得起老夫,那就叫老夫一声‘兄长’!” “那我就高攀了,恂如兄!”王二端起酒盅站起来道:“请!” “仲义老弟请!”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第二天去码头上船的时候,周忱发现王二也跟着上了船。便指着王二说道:“你小子隐藏的够深的啊!” “恂如兄!我可听说今年陛下将除了海外,在外地的近臣都召回了京城,我看是陛下想我们了。” 二人刚说了两句话,就见胡元澄提着一个柳条箱匆匆忙忙的上了船,二人指着胡元澄笑道:“看来老胡也接到了进京的旨意了!” “两位比下官来的快啊!” “老胡!快过来坐!”王二招呼道。 “这就过来!” “老胡最近忙什么呢?”周忱问道。 “说来话长!陛下给天津钢铁厂下达了一个旨意,说是要修一条从北京到天津的试验性铁轨路。” “什么叫铁轨路啊?” “两位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叫书同文、车同轨吗?” “这与书同文、车同轨有什么关系?” “知道秦朝的驰道是怎么修的吗?” 周忱不同于王二没读过多少书,对史籍还是非常了解的。尽管儒家对于秦朝这个不喜欢儒家的朝代百般诋毁,不过还是有人认真的去读关于秦朝的史籍。 秦朝的驰道并不是如现在的官道一般修成平路,而是而是修成了木轨路,马车只要制作出特殊的轮子卡在轨道上,就能减少摩擦力,能够省力快速奔跑。 这就是秦朝要求车同轨的原因,只有所有的马车规格都是一样的,才能毫无障碍的在驰道上奔驰,由于有了驰道,秦朝的后勤给养运输要比其他六国快的多。 “这样一条全部用铁轨修建,那得需要多少铁轨啊?我大明现在的钢铁产量供应的上吗?” “下官正为这事犯愁呢!眼下大明到处都需要钢铁,如今大明主力军队都要换装新式火铳和铠甲,就这一项至少就要去掉钢铁产能的一半。 更别说陛下指示的农具必须要得到充足的供应,别的不说,就山东一地需要的农具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洪武二十六年编户七十五万三千八百九十四,口五百二十五万五千八百七十六’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年,山东的人口至少都有六百万以上。 这么多的人口施行土改之后,百姓的手中都会有一点儿闲钱,这就会对农具有一个旺盛的需求。地方上的铁匠能够解决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锄镰耒耜都要钢铁厂的农具分厂进行生产。 这样旺盛的需求,让钢铁厂苦不堪言,钢铁行业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从采矿开始,要经过选矿,洗煤、炼焦、冶炼、定模等环节。现在最制约钢铁产量的是劳动力不足。” “既然人不够,你为何不向陛下申请要人呢?” “怎么没要啊!陛下给的批复是所有行业都不可能无限制的增加人力,若是全部想着堆积人力,那最后造出的产品一定是成本高昂,一件商品大多数人都用不起,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陛下的要求是能用机械解决的,尽量不要用人力,比如那矿石破碎,以前都是人力用锤子砸,现在已经用上了经过改进的风车动力破碎锤,使用破碎锤不但节省了人力,而且效率还提高了很多。 即使如此这人力还是不敷使用,你们可知是为什么啊?” “这是为何啊?” “那是因为我们的产量和钢铁的需求量都在不断的增加,周大人可知我天津钢铁厂今年一年的产量达到了多少斤吗?” 周忱正要问胡元澄是多少产量时,大明皇家内河航运公司的官船开始起航,船工高喊:“客官们请注意,由天津大沽港开往京城朝阳门外的码头的官船就要起航,请大家扶好坐好,不要发生磕碰!” 这些航运公司的员工大多数都是,漕粮海运之后裁撤下来的漕丁,自从宣德朝海上贸易兴起,漕运便逐渐萎缩,没有了漕运的营生,这些漕丁渐渐的失去了生计,皇帝为了解决这些漕丁的生计,组建了内河航运公司。 如今已经形成了长江航运,珠江航运、黄河航运、海河航运、运河航运五大航运公司,这五大航运公司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明最繁华的地区,不过前几年的运营,基本上都是年年亏损,全靠內帑进行补贴。 亏损的原因主要就是客流量实在是太少了,真正能够盈利的只有运河航运和长江航运这两家公司,大明的路引制度,极大的限制了百姓的流动,将百姓限制在了户籍所在地。 贸然改变户籍制度肯定会给如今的社会治安造成压力,这需要循序渐进的推进。首先要完善的是新政改革,健全和明确各个部门的职能和责任,不给任何部门推诿的机会。 有了社会治安的保障,然后才能谈对百姓出行限制的放松,不然光是社会治安问题就能让各地官府头痛不已。 官船在驳船的牵引下,渐渐的离开码头升起风帆,在风力的作用下航行的越来越快。解掉驳船挂在官船上的绳索,官船进入到预定的航道当中。 船上的乘客也从关注官船起航的气氛中回归到自己的谈论当中,周忱这才想起刚才胡元澄所问的问题,便开口问道:“如今我大明钢铁产量有多少?” “下官不是工部官员,不知道整个大明的产量,不过天津钢铁厂的钢产量已经突破了五万万斤。” “什么?你不会是多说了一个零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呢?” “很多吗?下官若是告诉你,就这些产量都不够用,你信不信?” “这老夫倒是相信,如今大明到处都是用铁的地方,而且还要供应海外的用铁,这些产量确实不一定够用。” “这么说吧!如今大明羽林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人,这二十万人是陛下的私军,是属于皇室保卫力量。 除了二十万羽林军,陛下在各个布政使司都设立国防军,国防军是一支新组建的力量,是属于大明的国防力量。 每个布政使司驻防五万国防军,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两京由羽林军防守,十三省也要六十五万人马。 这还不算海外驻防的卫所军队,总体算下来大明单单是陆军就有一百万人马,这一百万人马的武器、铠甲需要多少钢铁。 每年的训练又要打掉多少钢铁,更别说海军更是消耗钢铁的大户,不到二十万海军消耗的钢铁是百万陆军的两倍,你相信吗?” 周忱点点头道:“这个老夫倒是知道一二,别的不说,最近龙江造船厂听说在研究使用钢铁制作龙骨,若是这造船的龙骨都使用钢铁之后,那钢铁的消耗会更加的巨大。 更别说海军舰炮的炮弹打出去基本都无法收回,是完完全全的消耗,陛下曾经就说过,海军是个吞金兽,没有强大的国力是养不起海军的,这话是一点儿都不错。 不过海军的优势也非常的明显,没有海军的力量大明也不可能在海外挣这么多钱,事实上大明如今的繁荣有一半是海军的功劳!” “周大人是明白人啊!不像朝堂上那些人,整天喊着宝船出海劳民伤财,应该取缔。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他们当然是装糊涂,别以为陛下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思,反对最激烈的都是江南的官员,他们是非常的清楚海外贸易的利润,毕竟从南宋开始就方兴未艾的海上贸易,那就是一座金山。 如果朝廷放弃了海外贸易,这部分利润就会落入他们的口袋,如此大利之下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这些人就该一刀一个全都给砍了,咱们陛下真是太仁慈了。”一直插不上话的王二说的杀气腾腾。 周忱与胡元澄对视一眼,二人知道王二这样的羽林军出身的官员骨干才是皇帝真正的依靠,如果有一天皇帝命王二向他们二人挥刀,王二会毫不犹豫的将刀砍向他们。 如今的大明社会统治的根基已经渐渐偏移,皇帝更加注重与社会底层百姓的交流,工匠的地位空前的提高,曾经那种匠户过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皇帝对工匠的福利之大也是前所未有。 在皇帝能够影响到的工匠群体,所有的孩子都要进入学堂读书,不但不收取一文钱的学费,还会在学堂管一顿饭。 要说现在最拥护皇帝的一个群体,除了羽林军这个特殊的群体之外,就应该属工匠最拥护皇帝,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现在大多数还没有体会到新政的好处,还处于麻木当中。 只有那些在新政中受益的百姓,以及各地被皇帝迁徙到海外的百姓,他们也是最拥护皇帝的一员,所以在海外反倒是大明统治最牢固的地区。 “仲义老弟,杀气太重了,陛下要考虑全局,这些人提的是建议,又不是最终决定,只要陛下清楚海外贸易的重要性,这些人的伎俩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这道理我也知道,可是一想到这些人给陛下各种的下绊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在临清,你是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嚣张,竟然拿着一张举人凭证就敢硬闯税关,若不是陛下对临清税关期望甚深,我都差点儿顶不住了。” “读书人掌握话语权已经一千多年,只要不是兵荒马乱,读书人的地位就会快速提高,因为不管是谁坐江山都离不开读书人帮着治理天下。” “那就不能不用他们吗?” “当然可以不用读书人,武夫当国还不如用读书人呢,所以前宋吸取了晚唐武夫当国的教训,才会在立国之后打压武人,可是过分的打压武人的恶果在前宋展现的淋漓尽致。 整个两宋期间一直被北方政权压着打,先是契丹人的辽国,后是女真人的金。就连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小的党项政权都能压着宋朝打,更别说后来横扫天下的蒙元,那就更别说了。 我朝建立之后,也一直在努力寻求文武之间的平衡,然而一旦和平日久文官势力必定抬头,这是因为一旦天下太平,无人的用武之地就会变少,没有用武之地那就意味着慢慢在朝堂上被边缘化,建文失败就是这种文官势力抬头的必然结果。”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国家收入 周忱最后的话说的就有些犯忌讳了,不过最近几年关于建文帝的言论已经放松了不少,建文之子更是从凤阳高墙之内放了出来,可是讨论建文得失依然还是很敏感。 发现二人不做声,周忱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转换话题道:“胡大人,若是修一条铁轨路,那铁轨放在路上会不会被偷窃,毕竟这钢铁还是挺值钱的。” “这个问题我们充分考虑过,目前设计的铁轨一根至少重几百斤,安装在路基上还需要用螺栓给固定住。想要偷走这样一根铁轨,首先要有专业工具拆卸掉螺栓,其次也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搬动这样一根铁轨。 如此大的动静,必然会留下诸多的痕迹,想要悄无声息的偷走铁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更别说铁轨路还会设立护路队对铁轨路进行保护。” “陛下没说修这条铁轨路的目的是什么吗?若是说为了运输,天津到京城有海河和北运河联通,船运不比这铁轨路有效率!” “下官刚才就说了,这就是一条试验路,通过这条路的运行,检验这铁轨路的问题,一步步的进行改进。 一旦试验成功了,就会在全国各地推广,而且陛下还说,以后这铁轨路上跑的可不是马匹,而是一个什么鸡。” 周忱与王二哈哈大笑,王二指着胡元澄说道:“我听说过马来车、牛拉车、驴拉车、甚至是羊车都能理解,这用鸡拉车,那是闻所未闻!” 胡元澄被笑的尴尬,脸上的表情纠结在一起说道:“这是陛下说的,不信等见着陛下,可以问问陛下。” 二人听他把皇帝抬出来,自然不敢再放肆大笑,王二根本不相信皇帝会说鸡能拉车。不过胡元澄也没有胆子敢编排皇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等见着皇帝,我是得问问陛下,这多大的鸡才能拉的动在铁轨路上跑的车!” “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们两位可知陛下召见我等所为何事?”周忱问道。 “具体是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陛下此举必有深意,我等虽然不是朝廷重臣,但是却是陛下的心腹之臣。若是没有大事陛下不可能将我等齐聚京城,我想进京的不光是是我们三人,应该还会有所有在外驻守的人员。”王二是皇帝陛下的死忠粉,皇帝的任何事他都觉得是英明神武之举。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句实在的内容都没有,其实王二也很懵逼,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召集大伙进京干什么! 等到三人在齐化门码头下船之后,等候在码头的小宦官赶紧迎上来行礼道:“三位大人,奴婢已经等候多时了,快随奴婢走吧!” 周忱拦住小宦官问道:“小公公!这是要带我等去哪里啊?” 小宦官一拱手赔礼道:“大人莫急,怪奴婢话没有说清楚,陛下有旨意回京述职的各位大人,进京后直接去‘全聚德’等候陛下,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陛下要与各位大人商议大事!” “有劳小公公了!” 三人跟着小宦官上了内廷准备的马车,从齐化门进了京城,王二与胡元澄离京城很近,一年至少能进京一两次,对京城的变化没有太大的感触。 周忱则不同,自从在上海海关上任以来,周忱这些年一次都没有进过京,与皇帝的沟通全靠奏疏与信件。 对于京城的变化,周忱感到非常惊奇,不同于上海海关以及工业区这样新兴的城市,在建设之初就考虑到了环境卫生,整体的美观程度。任何建筑都是根据事先画好的图纸,必须在图纸规定的范围之内进行建筑。 新兴城市的好处就是整齐划一,容易管理。可是对于京城这样的拥有上千年的历史的老城,城市的规划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除了南北中轴线线上的御道,以及皇城外的棋盘街还算有些规划之外,其他地方简直就是私搭乱建,毫无规则可言。 并且京城除了几条重要的街道铺上石板或者青砖进行道路的硬化,其他街巷都是土路,一刮风就是尘土飞扬,一下雨就是泥泞遍地。 更别说到处都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老百姓的五谷轮回之物那是好东西,需要回收,自然不舍得倒掉,不过生活所造成的生活垃圾可没有任何用,这些污水垃圾随便倾倒,造成了严重的城市的污染。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环境并不是百姓不喜欢干净卫生的环境,而是城市的人口密集,又没有合理的卫生布局,污水地下管道,只能任由垃圾乱飞,污水最后都倾倒在河流里,后世著名的龙须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周忱看到的却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城市,从齐化门进入城内,街道两边竟然都栽种着行道树,隔着不远就是一座巡警亭,亭子里至少有两名巡警在执勤,这些巡警属于锦衣卫直辖。 他们代替了五城兵马司的职责,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变成了专职守城门的兵丁。这些兵油子早晚都会被淘汰,城门的守卫应该交由羽林军负责。 除了不远一座巡警亭之外还会有一座公共的茅厕,这些茅厕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清理打扫,保持整洁卫生。官府却不会付给一文钱,却还是有人抢着干,因为这些收集起来的粪便都归打扫之人处置。 打扫这样一座茅厕,每天用不了多少时间,并不耽误自己的家活计,就算是不将粪肥卖掉,也可以用在自家的田地里。 ‘全聚德’就在齐化门附近,过了城门牌坊就转个弯便到了,这个地方周忱非常的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这家酒楼的兴起,并且每年自己都能从酒楼的收益里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是皇帝陛下的恩典,在上海当官的时候,有很多士绅商人给周忱送银子都被周忱拒绝,周忱知道自己能够不受这些诱惑,一是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对贪腐行为深恶痛绝;二是自己根本就不缺钱,每年的分红就足以让自己打家人过上富贵的生活。 更别说还有一笔官俸,他虽然是京官,但是他的俸禄却是走皇帝的內帑,朝廷缺钱发不出官员的俸禄对他并不受影响。 安排进‘全聚德’的客房,周忱等人发现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先到达,常驻兴和城的李擎、常驻辽东的王彦、临清知州董怀礼、常驻奴儿干都司的亦失哈已经提前到了。 虽然大家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的,但是大家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帝党。 第二天,海军的郑和坐着软塌被人抬进了‘全聚德’的后院,陪着郑和的是常驻交趾布政使司建军太监阮安。 紧接着就是在京与在外驻守的武臣勋贵,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内阁首辅杨士奇竟然陪同着皇帝一起来到了‘全聚德’。 ‘全聚德’后院有一个很大的会议室,能够容纳几十人坐在一起开会,这个会议室是按照乾清宫的会议室等比例打造。 就算是这样一座会议室,一下子堆满了这么多人,也显得有些拥挤,按照文左武右依次坐下之后,朱瞻基看到王二坐到了武臣的最末尾上,便指着他说:“王仲义,你现在是文官,怎么跑到武臣那边去了?” “臣一个当兵的,怎么就成了文臣了?” “谁说当兵的就不能做文臣了,朕认为是不是文臣不是看你之前的身份是什么,而是看你现在做的事是不是文职工作!” 在场的武臣并没有觉得皇帝这话有什么问题,不过杨士奇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是皇帝对文官的又一次试探。若是文官对王二这个文官的身份不认可,肯定会群起而攻之,然后引经据典驳斥王二这样的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怎么能够做文官。 若是文官对于皇帝这样的掺沙子行为反应迟钝,皇帝肯定就会再进一步的进行试探。王二对于当文官还是武官都无所谓,只要能给皇帝干活就行。 在皇帝的要求下,王二坐到了文官这边,坐到了李擎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群体,那就是内官,这些皇家的家奴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臣,他们只是皇帝的眼睛和伸出的手臂。 内宦政治是大明的一大特色,这个开头就是永乐大帝开启的,永乐皇帝时代的宦官大放异彩,出现了众多名垂青史的宦官。 宦官们除了郑和之外,其他人全部站在了皇帝的身后。皇帝看到大家都找了自己的位置,敲了敲桌子说道:“诸位爱卿!各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在这里就不多说什么客套话了,就一句话诸卿辛苦了!” “陛下万岁!” 群臣哪里敢接皇帝的道谢,纷纷起身行礼,朱瞻基将手向下压了一压说道:“朕今天把这个年终会议放在皇宫之外召开就是不想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朕定个调子,大家有一说一不要说虚头巴脑的东西。” “是!陛下!” “范安!” “奴婢在!” “你掌管着內帑,向诸位爱卿汇报一下如今我大明的家底!” “是!”范安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大人!截止到昨天,大明皇家內帑存银五千三百八十五万两有奇!”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皇帝这几年的开销非常的大,光是养军队,一年的军费开支就不低于两千万两,可以说军费开支是內帑最大的开支项目。 除了军费开支之外,皇帝还负责着藩王外封的巨大费用,同时皇帝在山东的新政上增加了众多的官员,这些官员朝廷是不承认的,换句话说这些官员都是皇帝的私臣。 这些私臣也是需要皇帝给他们发放俸禄,最后还有一笔大的开支就是流民的海外安置开支。如此大的开支之下,皇帝的內帑竟然还结余下来五千多万两银子。 “范安!别光说结余,向大家汇报一下如今朕的內帑是由哪几部分组成!” “诸位大人,內帑的收入主要来自三大块,其他的收入都是零七碎八的,第一块是海外贸易收入,这是最大的一块收入,大概占据了全年收入的一半;第二块是关税与商税的收入,这一块目前能够有效执行的只有南北两京、山东全境、天津海关以及工业区和上海海关以及工业区,这一部分的收入占到全部收入的三成;剩下的收入来自于各地的矿税、以及皇庄收入,其中藩王迁徙之后留下的王庄收入是一个大头。 当然了还有陛下投资的一些工商业,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处产业、保洁日化、皇家粮业、皇家航运等产业。这些产业看起来很多,放到全国范围内其实也就不够看了!” 等着众人慢慢消化完范安的话后,朱瞻基问道:“诸位有没有发现內帑收入非常的不合理?” 会议室中的众人想了半天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皇帝为何会说收入不合理呢? 唐三任是最早接触皇帝思想的重臣,心中有些明悟,站起身来说道:“陛下!您若是以私人来说这件事,这些收入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若是您以国家的身份来说这件事,这些收入就有些不合理了,而且还有些危险!” “朕当然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说话,你来说说为何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就不合理了?” “陛下!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国家的收入不能以利润做为国家的主要收入,这非常危险,没有谁能够保证永远都有这么多的利润。 比如这海外贸易,若是我大明与海外某一大国发生战事,所有的船只都出不了远海,原本这占国家一半收入的利润顿时就会化为乌有。原本计划中这些利润都是用来养兵抚民,没有了这部分收入之后,军队的供给马上就会出现问题。 国家的收入应是以税收为准,建立合理的税收制度,通过税收完成国家大事,一个国家有了稳定的税收来源,才能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胥吏之弊 众臣听完唐三任的话,都是若有所思,国家要想保证长治久安,这财政收入就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历朝历代社会动荡都是因为入不敷出才会引起激烈的社会矛盾。 财税政策是一个政权最重要之事,同时征税也意味着统治能力,是生死存亡之道,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从古至今的不管是任何一个朝代的变化都脱不出‘富国强兵’这个词,不过众臣从来没有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联系在一起,认为税收本就是一种国家意志的掠夺,没有人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交出来。 朱瞻基轻咳一声,在众人都平静下来说道:“在谈税收的时候,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叫做税收,朝廷为什么能够从百姓的手中收到赋税?” 大明朝不管是文官还是武臣,谁都认为自古百姓都要纳粮纳税供养权贵,这是天经地义之事。百姓不交税,朝廷拿什么来给官员发俸禄,拿什么来养兵。 有道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是这个道理,不过皇帝的这个问题主要针对的文官,武臣负责的是军事,与税收离得很远,文臣却不同,每个人都切切实实的与税收在打交道。 “陛下!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历代强盛之时,必然是税收分配最合理的时代,反之必然是分配最不合理的时代!”周忱拱手说道。 “恂如说的很好,确实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过这并不是税收的真谛。税收的真谛是国家与百姓达成的特殊契约,百姓缴纳赋税给国家,国家为百姓提供安全的生产环境,百姓为国家提供国家运转的资金。那么这税该怎么收?” “损有余而补不足乃是天道,损不足补有余乃是取祸之道,这税收应该是收钱多的人,而不是盘剥穷人!”唐三任道。 唐三任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在座的都是富贵之人,也就是唐三任口中的有钱人,若是只收有钱人的税不收穷人的税,那不成了贵人养活贱人了! “臣反对唐大人之言!” 朱瞻基抬头一看是武臣这边的一位勋贵,更确切的说是一位鞑官。大明勋贵中武臣当中有很大一批蒙古人,这些人或者是主动投靠,或者是战败投降,在京城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京营三大营分别是五军营、神机营和三千营,这‘三千营’中就有很多的鞑官。这些蒙古人性格耿直,还有些蛮横,平常也不怎么受汉人官员待见。 “吴玘,你为何反对啊?” “陛下!若是按照唐大人所言,那么朝廷主要的征税对象就变成了臣等这样的人家,我等武臣舍生忘死,一为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二位子孙后代某得一个富贵的前程。 若是还要我等交税,我等的拼搏意义何在?” 这个叫吴玘的鞑官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若是我等跟普通百姓一样交税,甚至交税更多的时候,那么他们这些人拼命力争上游,站在金字塔的顶层的意义何在? “朕打个比方,一个富人一年的收入是一千贯,一个穷人一年的收入是十贯,根据新政的课税规定,富人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那么他需要按照比例多缴税。富人按照十税三的比例交税,扣除赋税之后还剩余七百贯纯收入。 而穷人因为收入低,只需要承担富人一半的赋税,扣除税收之后只剩下八贯五百文的纯收入,那么各位觉得你们是想做富人还是想做穷人?” 众臣无人敢于做声,习惯了富贵生活谁愿意过贫苦的日子。不过把自己到手的银子拱手交出去,还是让人难受。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骨,朕在这里给你们说句心里话,税收关系这大明的未来,是个不可妥协的问题。 你们觉得自己富贵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父辈拼命挣来的,需要得到优待,那么朕问你们,老百姓对我大明有没有贡献,他们需不需要优待? 你们掌握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资源,想要挣钱比普通百姓容易百倍,难道这不是对你们的优待吗? 比如说你们武臣,这些年在对外贸易中你们哪一家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这些挣来的钱可是凭着你们自己的本事吗? 可能你们会说,我们参与海外贸易也是投入了成本,缴纳了关税,这是你们应得的利润。那么朕就要问问你们了,若是不跟着朕的宝船队,你们的船只可敢自己独自出海? 这些难道不是对你们的优待吗?” 武臣们都低下了头,可以说他们这些勋贵武臣是海外贸易的受益者,是皇帝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让他们成为了皇帝坚定的支持者。 保定侯孟瑛站起来拱手行礼道:“陛下!我等勋臣已经占据了太多的好处,这都是陛下的恩典,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臣家里的店铺都是按时缴纳赋税,从来不敢偷逃一文钱的税赋。现在土地新政还没有到臣的封地,臣今天做个保证,只要陛下的新政推行到臣的家乡,臣会全力配合陛下的新政。 至于臣的封地并不在臣的管理中,臣说了不算!” “保定侯请坐下,朕当年潜邸时就对勋臣做过一个保证,勋臣们也可以分封到海外,建立自己的封国,这些年一直忙于藩王的海外分封,只在刚开始的分封了英国公与成国公两位勋贵。 如今除了朕的儿子之外,藩王已经基本分封完毕,来年将启动勋贵分封海外,当然这分封海外全凭自愿,朝廷不做强迫。 只要你们愿意,海外有座大岛叫做新明岛,如今于谦正在那里经营,偌大的一个岛屿朝廷一家根本就占据不过来,若是勋贵有兴趣完全可以改封那里。 这个改封问题不是今天的议政内容,我们改天再谈,今天主要说的是财税问题,之所以要说这个财税问题。 明年朝廷将正式启动在全国推行土地新政,朕需要诸位爱卿的通力配合,朕当着杨师傅的面做个承诺,未来在合适的时候,朕会将商税与海关关税交给朝廷,朕现在只是暂时保管。 而且从来都没有花过这些赋税一文钱,朕的后宫开支都是朕的几家企业所创造的利润所得。如大明皇家银行、皇家粮业、对草原贸易、对海外贸易这样的利润都是国家财富,这些以后也同样会移交给朝廷。 不过朝廷要想拿到这些财政权力,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新政彻底的贯彻下去,其次是要建立一个廉洁的官场,大明如今的腐败已经成了理所当然之事,这让朕深感耻辱!” 杨士奇赶忙起身躬身行礼道:“臣惭愧,天下腐败至此,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明年开始臣将大力厘清吏治,让我大明的吏治清明。 同时臣也会动员天下官员配合新政的执行,不过臣有一个不情之请,通过科举上来的官员对于陛下的新政一无所知,要想让这些官员明白新政,做好新政,首先就要让他们明白新政目的是什么,新建的各个部门都有什么作用。 请陛下安排新政官员,对这些旧臣进行培训,合格者在去地方上任,不合格者只能继续学习,若是连续三次学习,依然不合格,那就说明这些官员不适合新政,完全可以淘汰掉!” “杨师傅说的这也是一个问题,朕看这样吧!明年内阁出一个条陈,挑选各地的官员,前往山东学习考察,包括京城的京官也要去考察学*********圣明!” “先不谈朕圣明不圣明,杨师傅说的这个问题,朕认为应该予以高度的重视,不过现在的亡羊补牢不如未雨绸缪。 朕觉得我们的科举应该改一改了,科举的制度是一个非常好的制度,但是科举考试的学问却太单一了,只读四书五经能够管理一县之地吗?” “陛下!我大明的读书人在考中进士之后,进入官场之后除了极个别的顶尖人才,大多数新入官场的新手都会被县衙的小吏欺瞒哄骗。 臣刚进房山的时候就没少被小吏欺瞒,不过臣不喜欢读四书五经,却喜欢读其他的杂书实用之学。小吏想要拿那些作假的账目糊弄臣是不可能的,几次交锋之后,这些小吏在臣的面前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臣的话。 我大明有一千一百三十八个县,一百九十三个州,这些基层州县都需要有亲民官进行治理,有几个州县的新任知县没有被小吏拿捏过?”在座的文官中当过知县只有唐三任一人,他对此最有发言权。 “唐侍郎算是有切肤之痛了,这一点上老夫也听说过很多知县的抱怨,上任之后县衙小吏阳奉阴违,根本就不配合官员的施政,好多官员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小吏的陷阱,然后被逼无奈只能与小吏同流合污。 大明官员的腐败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没有哪一个人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当一个大贪官,有时候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大明这些新科进士,文化修养足够,可是却缺乏专业技能。以至于这些官员在上任之前都会买上一本《到任须知》,甚至还要聘请一个师爷为他打理庶务。 那么问题来了,师爷也是要吃饭的,不可能给知县老爷白干活,那么师爷薪俸从哪里出,户部可没有师爷这个编制,也不会给师爷发一两银子,一文铜钱。 师爷都是读书人,而且读过杂书有一定的政务处理经验,这样的人才薪俸给的少了可没人愿意干。若是知县自己掏钱给师爷发薪俸,那么他自己的俸禄还能剩下多少。 让他自己掏腰包养师爷那是不可能的,这笔钱肯定会从税赋中支出,问题是税赋中没有这方面的支出,这就出现了一个尴尬的局面,知县想要聘用师爷就得贪污公款,不用师爷就会被小吏欺瞒。 这些第一次当官的亲民官们,从一开始上任就埋下了贪腐的根子,这些隐患不是没有人明白,可是却没有敢于打破。 一旦打破就会让儒学的地位产生动摇,读圣贤书出来的名教弟子竟然做不好一县之父母,这不是莫大的嘲讽吗?”杨士奇历经五朝,官场经验丰富,一下子就点到了如今科举弊端的痛处。 “杨师傅说的这些,诸位爱卿可觉得是普遍现象?”朱瞻基问。 在场的文武对官场都有所耳闻,杨士奇所说的现象可以说就是大明官场的一个普遍现象,新科进士因为只在京城观政,根本就不懂基层的管理,一下子就下放到一个拥有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州县,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究其原因还是大明的官员的起点太高了,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连十个人都没有管过,就一下子让他们管理几万人,这不是难为是什么! “陛下!这绝对是普遍现象,没有被小吏坑骗过的地方官员几乎没有,等到他们自己有了把柄在小吏手上之后,再想管理这些地头蛇那就是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为什么这些小吏会冒着得罪官员的风险,拿捏官员呢?是因为这些小吏已经没有了上升空间,他们的职务甚至成了父传子的世袭职业。这么多年能从小吏位置上脱颖而出的官员凤毛麟角,除非是有大的机缘,比如接替臣的况钟。 没有了上升空间,也就永远当不了贵人,既然不能贵,那就只剩下富一条路可走,自然是想方设法捞钱。想一想国朝的州县竟然是由一群不能升迁的吏胥操纵,不能不说这事一件非常讽刺之事。”唐三任在州县位置上多年,对底层胥吏之事非常了解。 朱瞻基点点头道:“季重一语道破胥吏贪婪的根源,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就是朝廷断绝了胥吏上升的空间,没有上升的空间,就只能在螺狮壳里做道场,整日想着如何应对顶头的父母官,如何的钻营!”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考核 华夏大地本来是官吏一体的,官阶的高低用石高来区分,比如县令是秩六百石,县丞可能就是四百石,县尉可能就是三百石。 等到了最底层的里正、父老、里监门的时候,可能就只能是斗食吏。这些斗食吏理论上是可以升到最高级别的万石大吏,当然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就像现在的社会理论上所有人都有可能当上国家最高领导人,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上升的通道是打开的,所有秦汉时期是华夏民族战斗力最强悍的时代。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官吏分家呢?这就要从东汉的建立说起,刘秀依靠豪强打败了王莽建立东汉,使得豪强尾大不掉,渐渐形成了门阀。这也是我们在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常常听到什么四世三公,什么郡望之家的说法。 这些大门阀左右了朝堂天下,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门阀。到了曹丕篡汉建立曹魏的时候,为了得到门阀的支持,采纳了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在这一制度下,高门大户一片狂欢。 也就有了后来的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庶人的说法,无论是上品还是下品都是官老爷,当官是为了享受的,而不是为了做事的。 那么事总需要有人做吧,于是乎就有了做事打杂的吏,充当吏的都是庶民,什么是庶民,就是普通的黔首百姓,与士相对。 从此官员就不再以石高来比较官阶,而是以品级来比较。不管朝代如何变更小吏的地位却越来越低,到了满清时竟然与贱民同等,子孙都不得科举。 能不能不用这些胥吏呢?根本就不可能,一个大县:知县、县丞、典史、主簿,这是县衙中的四个有品级的官老爷。主管教育的县教谕,就是海瑞曾经当过的那个官。 县有官仓就会有一个到几个的仓大使,这跟县城中的官仓数量有关,若是有官库就会有一个库大使顶多再算上一个关卡的巡检司巡检,满打满算十个人左右就已经是一个县的全部有品级的官员。 指望这十个人能够管理好几万人口的一个县吗?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胥吏维持管理。没有利益这些胥吏凭什么要听你官员的话,要知道除了少数几个是户部有编制的经制吏,其他的只能叫做白吏或者衙役。 甚至在这些白吏的身边还会有帮闲,他们既没有朝廷发给的薪水,又没有知县老爷私人掏腰包给的补贴,凭什么给你干活。 这就是胥吏为何热衷盘剥百姓的原因所在,不盘剥百姓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些胥吏都是本乡本土的地头蛇,这些人对本县的事物门清,一个新来乍到的知县老爷,一点儿施政经验都没有的情况下,不被这些胥吏坑那就怪了。 那么要如何改变这种对朝廷非常不利的局面呢,要知道每一个州县依附于官府吃饭的胥吏至少都有上百人,不解决这些人今后的生存问题,想要实施新政改革,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会议开到午时,会议室外‘全聚德’的掌柜在门外询问:“陛下!是否开宴?” 听到门外的声音,朱瞻基笑道:“没想到时间这么快,都中午了,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陛下圣明,臣也饿了!”王二拍着肚皮说道。 “哈!哈!哈!”朱瞻基哈哈大笑道:“朕记得你当年当兵就是为了能吃一顿饱饭,现在不至于吃不饱了吧?” 听着皇帝的玩笑话,王二也笑着说道:“臣现在好歹也是五品的海关大使,每年的俸禄还是很客观的,怎么可能吃不饱?那也太瞧不起陛下给的俸禄了!” “你们听听,这要是他吃不饱,还要怨朕给的俸禄不够呢!” 众臣知道皇帝这是跟自己的宠臣开玩笑呢,都附和着跟着笑了起来。 在朱瞻基的坚持下,皇帝的分餐制已经深入众臣之心,一人一个小几。这种复古的宴饮方式受到文官的推崇,却不受武臣喜欢,因为大家不坐到一张桌子上不热闹。 如今的烤鸭已经成了京城宴饮必上的主菜,下午还要开会,中午的宴会没有酒,朱瞻基以茶代酒向他的这些核心大臣说道:“诸位爱卿!朕非常感谢诸位爱卿对大明的发展做出的努力,大家辛苦了!” 众臣赶忙回礼:“这是臣等的本分!” 朱瞻基微笑道:“好一个本分,若是天下官员都能谨守本分,老百姓也不至于过的那么苦。可见这知易行难,想要知行合一非常的不容易,朕与诸卿还需努力!” “臣等遵旨!” 午饭后稍微休息了半个时辰,君臣众人再次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众臣都很清楚这一次的会议非比寻常,明年将是新政改革的关键一年,只要江南的土地改革能够顺利完成,新政推向全国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会议一开始朱瞻基便问道:“诸位可有解决胥吏的办法?” 众臣沉默了一会儿,房山知州况钟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臣是小吏出身,可以说最了解的心思,臣有大机缘,得到贵人的提携进入官场,可是大多数人是没有这个机缘的。 要想解决胥吏的问题,必须要给胥吏出身,只有解决了胥吏的身份问题,让这些位卑权重的胥吏有上升的空间,才能对胥吏有更多的要求。 民间有句俗语叫‘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话糙理不糙,这天下之人大多数都是凡夫俗子,过上体面的日子,是每个人的追求。 臣建议给胥吏身份,取消官吏之分,只要干得好就能得到升迁,就是升到内阁首辅也不是不可能!” “诸卿觉得况爱卿的建议如何?” “臣自身倒是没有意见,不过改变官吏之分,未来科举怎么办,一个不需要努力读书的人也能进入衙门,这让那些刻苦读书的学子该如何自处。 十年寒窗苦读出来发现,自己跟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竟然坐在同一位置上,读书人怎么可能心服!”杨士奇委婉的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杨阁老的话下官并不认可,什么叫十年寒窗苦读出来不能心服,想要当官你得有真本事,读再多的书,只能证明你书读的好,你可以去学堂做教书先生,不见得能当好官。 当官是要做事的,满嘴的仁义道德,舌绽莲花,落到实处一无是处,朝廷要这样的官员何用?陛下!臣建议以后的官员升迁的标准应该是按照政绩、操守、年龄进行考核。”唐三任硬邦邦的就给杨士奇顶了回去。 杨士奇尴尬的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心中哀叹‘天变了’,以后的官员再想在衙门里混事当老爷恐怕难了。 朱瞻基对唐三任提出的考核标准很感兴趣,不过这标准太过笼统,要有具体的细则才能实施。 “季重!详细说说!” “是!”唐三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陛下!诸位同僚,我大明现在也有京察和考满制度,然而这些考核多流于形式,甚至还会沦为政敌互相攻击的手段。 眼下这一套考核制度已经无法适应新形势下的大明官场,新政之后的大明必然会多出很多部门,也会多出大量的官员。 之所以会是这样,是因为未来的大明官场将会把责任细分,明确各个部门的确切责任,不给各个部门之间互相推诿的机会。 首先要说的就是政绩考核,以前的考满制度,三年一考,评判官员的优劣大致就是三点:第一是赋税;第二是教化;第三刑狱。 先说赋税,大明之前的赋税制度是包税制,什么叫做包税制?比方说房山县,朝廷给房山定的赋税是十万石,那么只要地方官完成了这十万石税收,不管这十万石是从谁的手上收取的,都算是完成了考核。 至于治下百姓是生是死跟地方官的关系真的不是很大,只要不闹出官逼民反的事,朝廷才不管黔首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再说教化,所谓的教化就是考量一个地方再地方官的任上出了多少秀才,出了几个举人,有没有出一个进士。 至于他们是如何出的,官府从来不会管这些人有没有钱读书,所以黔首百姓家里是很难出一个读书人改变命运。知识学问依然还是被士绅大户垄断,与魏晋九品中正制区别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士人的划分不再分什么上品下品。 最后是刑狱,考核一个地方的刑狱,不是考核刑狱的破案率,而是考核地方官任上出了多少案子,案子越少越优秀,反之就是不合格。 真不知道这样荒谬的结论是怎么做出来的,正因为有这样荒谬的考核制度,地方官非常不愿意接手诉讼,甚至会对诉讼者进行各种刁难,造成多少冤案。 如此不为百姓解决切身问题,就造成了地方士绅宗族窃夺了本属于官府的权力,他们竟然能够私设公堂,对百姓进行处置,这是对《大明律》极大的挑衅。” 唐三任的话再次将话锋指向了士绅,甚至还牵涉到了宗族,这一下的打击面可就扩大到了整个文武的层面,只说士绅武臣觉得并不关自己的事,可以坐在一旁看热闹,可是涉及到宗族那就不光是文臣之事,任何都有家族,所谓宗族就是家族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小社会。 保定侯孟瑛打断唐三任的话说道:“唐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大家之中族长处置犯错的族人怎么就成了窃夺朝廷的权力?” 朱瞻基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孟瑛的问话代表着整个大明所有的宗族。宗族问题已经成了家与国之间的较量,若是朝廷胜利,就能打破宗族对百姓的控制,若是失败,以后再想改变大明宗族至少还要几百年。 “保定侯!下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百姓犯了法应该由官府处置,还是由宗族处置?” “当然是由官府处置!” “那通奸是不是犯法?” “当然是!” “既然是犯法,理应归官府处置,那为什么各地都有抓住通奸者沉塘的私刑?《大明律》明确规定通奸者男女之间处以杖刑,犯妇由本夫处置,可以不计前嫌继续过日子,也可以休妻另娶,可有那一条规定宗族可以草菅人命的,这难道不是侵夺官府权力吗?” “就算是宗族因为气愤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那也是基于义愤,只要朝廷晓以利害,相信各地宗族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自然都会拥护朝廷的大政方针。” 唐三任刚想说话反驳,朱瞻基摆手拦住唐三任,说道:“保定侯所言有道理,所谓不能不教而诛,朕应该先晓谕天下,大明域内所有天下百姓有犯法者,必须由官府判处,各地百姓不论是何人,都不得私设刑堂!” 皇帝看似是阻拦唐三任,实际上却是偏向了唐三任说法。什么叫做晓谕天下百姓不得私设公堂,这不明摆着在说宗族私设公堂吗? 不过皇帝既然给了文武台阶下,众人就不能再纠缠不休,这不准宗族私设公堂提议就这般诡异的通过,再无人质疑,以后若是想要对付宗族,只要调查其有没有私设公堂便可以进行拿捏。 在目前的大明,宗族还是起到了正面的作用,毕竟大明是一个小农社会,普通百姓抵御风险的能力很差,国家又不能一下子解决所有百姓的生计问题,宗族通过报团取暖,能够有效的抵御天灾人祸的风险。 只要宗族在新政中不给朝廷使绊子,对抗新政,朱瞻基并不打算使用暴力手段对付宗族,况且这种事太失民心,就算是再穷的老百姓也不会支持官府去对付他有钱的族人。 想要打破宗族社会,就得大力发展工业,当一个小家庭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很好的生存下去,并不用依托于宗族的庇护,宗族社会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的瓦解,毕竟宗族社会族长对于普通族人的盘剥也很重。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官员是要做事的 在谈论官员考核的问题时,却被歪楼到了宗族问题上,朱瞻基快速将这个问题搁置起来,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决议,再次对唐三任说道:“季重!你继续讲一讲新政之后的考核该如何进行?” “是!” 唐三任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细心的诸位同僚应该已经发现,新政之后,大明的官员多了许多,为什么会多出来这么多的官员,多出来的官员又从哪里来的? 首先是通过甄别地方衙门的胥吏,挑选出没有大恶,经过培训能够适应新政条件下的大明地方官府。其次就是通过官府开办的政务学堂,培养新政人才。 地方上的部门增多了,那么相对应的朝廷也要增加对应的部门,具体如何调整还要陛下亲自掌握。 新政之后的政绩考核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执行力;第二是发展;第三是创新。 先说执行力,上官安排给你的任务,必须能够圆满完成,若是完不成就说明你的执行力不够。能够完成你的本质工作是你的本分,想要得到升迁就必须要有发展,不能只想着完成任务。 最重要的是创新,华夏千年就是太过的故步自封了,总是循规蹈矩、故步自封,只有不断进步社会才能发展,国家才能持续富强。 也就是说完成了基本任务不能有所提高,那你只能在原地打转,一辈子在同一个级别的位置上,直到致仕。只有能够体现出你的价值才会得到升迁,一切凭借实力说话。” “季重!你这说的太笼统,朕始终任务,涉及到人事问题越简单越好,评判标准大家都能看得懂,能不能升迁自己心里都有数,这样的考核标准才能让人心服。” “陛下圣明,考核确实要简单明了,不能给任何人留下钻空子的机会!比如新政之后的地方正印官需要干什么,要负有什么样的职责? 在新政之后,地方正印官既不用操心收税,那是税务局的事,也不用操心教化,那是教育司的事,更不用升堂问案,捕盗抓贼,那是各地大理寺分部和巡警局(提刑司)的事。 那么正印官的职责是什么呢?不能说朝廷放到地方上一个闲人吧!正印官的职责是发展当地的经济,保障百姓的民生,总之正印官是花钱的。首先考核正印官的就是当地经济水平,比如说农民的收入是否增加,城池里的商业是否繁荣!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正印官要组织当地百姓改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比如修河、修路,同时要对地方财政的花销负责,地方上的每一笔开支要怎么花,都需要正印官批准。 这些钱粮是否花的有价值,就是对其考核的重要标准,如果说一个地方正印官在一地为官三年,当地的经济水平不但没有进步,反而还发生了退步。无论其怎么狡辩都无法洗脱他无能的事实。 总之就是责任细化,追责明确,谁的责任就是谁的,在享受权力的同时就得背负责任。” “诸位爱卿,对于唐季重的考核规划有何看法?请大家踊跃发言,言者无罪!”朱瞻基看向众人问道。 “陛下!唐大人的考核标准是否有点太严苛了,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若是一刀切,是不是不太公平?”况钟起身说道:“下官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也完全赞同唐大人严格考核的建议。” “这怎么会是严苛呢,无非是把那些整日就想着喝茶聊天的官老爷鞭策起来做事,不做事朝廷花着俸禄样官员干什么? 若是官员连花钱都不会,那还能干什么?陛下经常说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把钱花在刀刃上,别装进自己的口袋,提升一点经济很难吗?” 况钟在房山做官,他是深知唐三任的能力,这就是一个能吏,不能以他的能力来要求所有的官员做事,这对于普通官员是不公平的。 “我的唐大人,大明朝有几个如您这般有才华的能吏,若是天下州县都如房山这般,还用的着陛下这么急着推行新政吗?”况钟小小的拍了唐三任一记马屁。 “况伯律此言差矣!唐某论起才华不敢望伯律之项背,之所以有一点儿小小的成绩,主要是陛下的提携,还有唐某的愿意躬身做事。 这一点伯律在房山多年,应该很清楚,不做事永远出不了成绩。” “季重这话说的不错,读书人的最大毛病就是嘴上无敌,眼高手低,只想着大言炎炎,却不愿意躬身做事。 认为躬身做事是一件丢人的事,殊不知这天下事需要做事才能有所发展,不做事最好就只能走向灭亡。 可能对于读书人来说,王朝兴亡与他们无关,不管谁坐上皇帝这把椅子也离不开读书人做官,他们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不过朕今天可以负责任的说,今后不做事的官员都会被无情的淘汰,想要做官就得做事,不做事要么辞官,要么就被朕罢官。惰政比贪腐更可恨!” 皇帝的话铿锵有力,直击人心,对于武臣来说还无所谓,可是对于文官来说那就是指着鼻子骂娘了,就差说一句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杨士奇也知道这几年的官场确实是乌烟瘴气,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的官员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夜宿青楼已经是司空见惯之事。 这也难怪陛下生气,一个个满口的仁义道德,做出来的事竟然都是如此的龌龊。吏治确实到了不整治不行的时候,趁着推行新政好好梳理一番吏治,完全的有必要。 “陛下!最近几年官员押妓成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一股极其恶劣的歪风,必须要严厉打击。不然在百姓的眼里,官员都成了什么形象。” “大明的官员如今连基本的廉耻之心都没有了,朕看这青楼妓馆就是害人的地方,多少人家的女儿被拐子拐走,卖入青楼,从此堕入万丈深渊。 又有多少人家的女子被逼良为娼,而多少青年才俊因为缠绵于青楼楚馆,败掉了家中的万贯家业,这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就该全部取缔。”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调整官制 青楼的这个罪恶之源,在春秋时代已经出现,传说中时管仲为了给齐国敛财设立,当时被称作‘女闾’。 女闾的出现让没钱娶亲的汉子有了体会鱼水之欢的可能,这一行当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罪恶,同时也是最暴利的行业。 最先充入女闾中的女子都是隶臣妾,可是这些奴隶女人怎么能入达官贵人的法眼,于是乎犯官家眷就成了妓馆的生力军,这些本来是官家夫人,小娘子一下子就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有犯官家属的妓馆被称为教坊司,民间的青楼可没有官家小娘子,如何才能找到与官家小娘子相媲美的妓子呢? 没有现成的那就自己培养吧,一些被拐子拐卖的女童大多都是眉清目秀的女童,这些女童被卖进青楼,就会接受严格的训练,她们会系统的学习琴棋书画,青楼让这些女孩子学习琴棋书画可不是为了培养女秀才。 其目的是为了附庸风雅,吸引有钱人在这个销金窟中消费,能够在众多女童中脱颖而出的毕竟是寥寥无几的几人,被青楼捧为花魁,成为青楼的摇钱树。 这种培养花魁妓女的行为发展到极致之后,就出现了一批专门养女童训练的行业,长大一点儿卖与青楼,并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扬州瘦马’。 绝大多数的女童在十几岁天葵到来之后便会被安排给嫖客梳拢,然后一步步的迈向深渊,论对女子的残害,无出青楼妓馆之右者。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罪恶肮脏的行业,但是想要取缔也是难上加难,大明朝敢开青楼的哪一个没有一个能够扛得住的后台。 取消青楼妓馆必定会得罪一大批的权贵,现在做这样的事绝对是得不偿失,弄不好还会让武臣勋贵与皇家离心。 皇帝的话锋中只是带出一点儿对青楼的厌恶,马上就让武臣勋贵这边一阵紧张,京城的青楼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文官是铁打衙门流水的官,所以也称为‘流官’,今天在京城做官,说不定明天可能就被派往了别的地方。 正是这个特性,文官很少在做官的地方置业,即使是捞钱也是悄悄地送回家乡。而勋贵武臣不同,他们是京城的坐地户,即使被派往边关领兵,家人也得留在京城,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可以说勋贵武臣的产业都集中在京城,青楼这种暴利的行业勋贵们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对于勋贵的想法,朱瞻基当然非常清楚,手中有钱有权,又没有多少投资渠道,青楼这种暴利行业就成了勋贵的首先投资目标。 “陛下真的要取缔青楼吗?”一名勋贵问道。 “目前还没有律法规定青楼是非法的,所以朝廷不可能去查封青楼,不过朝廷官办的教坊司一定会被取缔。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官员禁止押妓,官员做为国家的形象脸面,当为万民楷模,押妓放荡成何体统?” 杨士奇第一个站起来说道:“陛下!早就该如此了,都是读圣贤书考取功名,怎么这边得了功名,那边就忘了圣贤书的教诲! 想要逛青楼享受莺歌燕舞,那就把官服脱了,当个普通百姓只要有钱想干什么,没人管你。” “这不让你们逛青楼,是不是觉得少了不少的乐子?”朱瞻基看向勋贵一边。 “臣赞同陛下禁止诸臣押妓之风,身为大明勋贵武臣,不认真打熬身体,随时做好为陛下杀敌立功的准备,怎么能沉迷与女色之中? 女色最是能够消磨英雄之气,多少英雄豪杰最终因为沉迷女色而成冢中枯骨,大明文武官员押妓本就是堕落的表现!”丰城侯李贤是已故名将李斌之子,是大明将领中的第三代中的佼佼者。 在大明勋贵第三代普遍开始堕落的时候,李贤这样有朝气的将领已经不多。朱瞻基对李贤很是器重,如今在英国公与成国公封国之后,实际上已经是陆军部的一把手。不过是因为资历尚浅,只是署理。 李贤的话一出口,直接就把所有想要反对的声音给堵了回去,身为武臣怎么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朝廷能指望一群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勋贵带兵吗? “陛下!吏治官风固然重要,官员的能力更加的重要,臣在江南多年,有感于身边人才不足,想要做什么事,都苦于无人可用。 大明必须建立新的人才培养机制,眼下的科举方式已经不能满足大明的需要,急需要改革!”唐三任再次提出了新的建议。 众臣明白,这肯定君臣二人早已商量好的,借唐三任的嘴说出来,要说谁是皇帝的第一心腹,没人说得出来,可是唐三任绝对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季重建议改革科举,诸位以为如何?”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李擎站起来,拱手说道:“陛下!诸位同僚,下官赞成改革科举,如今的科举太过死板,读书人为了科举只钻研八股文,甚至有些读书人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不知道。 这样读书人即使考中的功名,也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指望这样的书呆子去当官,诸位想一想这天下能治理的好吗? 至于如何改革科举,下官认为四书五经要考,实用之学也要考,至少一个官员上任之后,能看懂基本的账目,不会被人糊弄。” “改变考试内容固然是一种很好的方法,这个可以进行改革,朝廷考什么,学生肯定就会学什么,不过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新科进士的起点太高了,这话朕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改变官员眼高手低的状况,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选官,起点都不能太高。 必须要从最基层做起,虽然不至于说到一个村子里去当里正,但是也不能一下子就坐在知县老爷的位置上。 要从普通做事的小吏做起,只有从最基层一步步升迁上来,这样的官员才能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才能知道怎样施政才能让百姓拥护。” 皇帝的话音落下,杨士奇便起身说道:“陛下这是打算恢复秦汉之制吗?” “秦汉制度有其优秀的一面,正因为如此才有秦皇汉武的辉煌;也有其弊端的一面,所以才有西汉被王莽所篡。 后人总结汉朝,多是觉得汉朝重用外戚才导致亡国,朕从来不这么认为,朕倒是觉得是汉朝的选官机制出了问题。 察举制本意是让官员推荐品学兼优的人才进入朝堂,为朝廷所用,结果成了豪门贵族的权利,普通百姓已经没有了上升通道。 阶层的固化让掌握权力之人有了决定谁能当官的权力,这个权力就能将一大部分人收拢到自己的身边,成为自己的门生故吏。 这就造成了君臣权力的倒置,臣权大于君权,刘汉江山焉能不被篡夺。到了东汉皇帝为了对抗外戚扶持了宦官,结果双方争权夺利形成了极大的内耗。导致了中枢大权旁落,各地豪强纷纷割据,直到被曹魏篡夺。 其实总结稳定政权的三大要素是军权、财权、人事权,朕只要手握重兵,并且掌握国家的钱袋子,在手握人事任命权,就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唐太宗在魏玄成亡故后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历代立国之初都会总结前朝亡国的教训,加以矫正。可是却往往矫枉过正,出现新的弊端,而且朝廷上下又因为保守,因循守旧、抱残守缺,为了维护自身的那点小利益,抵制改变,将帝国拖入深渊。 朕以为任何的制度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历史的车轮是在不断的前进,拒绝改变那就是在车轮中间别上了一根棍子,车轮的力量大就会让棍子彻底断裂,若是棍子力量大,就会搅碎历史的车轮,甚至会让历史倒退。” “陛下革新吏治的决心臣十分赞同,可若是随意改变祖制,谁来制衡皇帝乱来,毕竟陛下也不敢保证您身后的继承人个个都如您这般圣明。 朝臣强调祖制,最主要的就是制约皇帝的不守规矩,当然有时候也有朝臣的私心,不过祖制也好礼制也罢都是对个人行为的制约。”杨士奇对于这种不可控的改变还是有些担心。 “这就是朕一直强调法制的原因,法制本身就是对个人行为的约束,法律规定了每一个人的权利和义务。 同时对于朝廷公器也一样进行规范,朕这个皇帝有什么权利,有什么义务,都要规定清楚。超过权利范围的要求朝臣有权利拒绝,可能诸位觉得这是朕在说空话,到时候朕就要做过分的事你们谁能拦得住。 如果诸位这么认为,那么朕想问问杨师傅,朕自从将朝政交于内阁,不管朝政如何?朕可有干涉过朝政的运行?” “陛下从未干涉过朝政的运行,臣有愧于陛下,朝政在臣的手上每况愈下!” “杨师傅,朝政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确实有责任,不过若说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那对你不公平!” “谢陛下体谅老臣,老臣也知自己有私心,因为老臣也是士绅一员,故此不愿意得罪士绅,导致士绅无人约束,膨胀至此。 如今朝廷早已是寅吃卯粮,若不是陛下推行新政,山东的赋税能够全额上解,估计朝廷现在差不多已经散伙了。 不过眼下最当紧的却是填补杨荣案留下的近百官员的空缺,不然朝廷的运转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补充官员不忙着做,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上层建筑的改革,刚才季重已经说过随着新政的推行,眼下的大明朝廷体制需要进行大的调整,有些部门需要分拆,有些部门需要合并。 总之这是一个大的工程,一定要先把这一切理顺。只有理顺上层建筑,才能有效的对地方进行垂直管理。 根据新政的实施,首先就要拆分户部,将户部拆分成收税的税务部,花钱的度支部,管理天下土地的农林渔牧部。 三个部门的各司其职,税务部与度支部不必细说,大家听名字就能理解,那么农林渔牧部是有什么职责? 这个部门掌管天下田亩黄册,山林水泽、河流草原,天下田亩、山林、草原的交易开发必须要经过本部的同意。 地方上的未开垦的荒地不得乱垦乱伐,也不得占用耕地做其他目的,这是本部的权力,同时弄林渔牧还有义务为农业研发高产种子,监控林地的砍伐与补种,任何林地砍伐都必须由本部审批。 同样河流水泽中的鱼类捕捞也要进行监管,不得肆意捕捞,尤其是一些湖泊当中,更是要限制捕捞,避免造成鱼虾的灭绝。 草原的放牧同样如此,百姓都是盲目的,为了利益过渡放牧,使得草原沙化,最典型的就是我大明的榆林卫,汉唐时期是膏腴之地,如今却成了遍地黄沙的苦寒之地。” “陛下!一下子将一个部门拆分成三个部门,每个部门都要有佐贰官,还要下设各司,等于是多了两倍的官员,朝廷财政能采购承受吗?”杨士奇问道。 “杨师傅勿忧,朕刚才说了有拆分的就有合并的,调整部门是为了提高效率,而不是为了增加成本。” “臣明白了!” “吏部暂时不动,不过下属各司要进行调整,朕听说有些官员想要拿到晋升的凭证,还得给文选司的官员送礼,不然都升不了官,拿不到告身,这官是朕封的,还是文选司封的。 所以吏部下属的职能必须要进行调整,杨师傅回去与蹇义商量一下,给朕出一个条陈,朕就一个要求,将来的吏部是清廉的、高效的。 吏部是管天下官员的,若是带头贪腐如何服众!” “是!臣明白!”杨士奇想了想问道:“陛下,要不要把六部堂官与内阁诸位也一起叫过来开会,这样有些事情也能当下就定下来。” “不是朕不愿意让他们来,是这些人到现在都没有在新政的问题上有过明确的表态,你若能让他们做出明确的表态,朕当然欢迎他们一起共商国是!”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摊牌 杨士奇也很无奈,朝廷这些官员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式,一味的跟皇帝对抗,若是现在不把握住机会,在官制调整完毕之后,皇帝借着调整官制就能将这些人架空,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名义上的官职,还能做什么。 “陛下!要不暂时先休会,臣回去与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认清形势,抱残守缺终究伤害的是我大明的天下。”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可以,正好朕可以与武臣商议一下军队的问题!” “谢陛下!” 杨士奇得到朱瞻基的许可之后,匆忙离开返回内阁。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内阁与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重要部门。 这个时间点,除了留守当值的,大部分都已经下值回家,为了能够保证众朝臣能够在宫门落锁之后还能出去皇城,杨士奇特意向皇帝请旨,留下承天门与大明门以供官员散会出城。 好在高官都住在棋盘街附近,离皇城很近,在内阁等候了一个时辰后,众官员陆陆续续的赶来。 杨士奇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说道:“老夫向陛下请旨,希望你们能够参加陛下召集的新政会议,不过参加会议有一个条件就是诸位必须赞同新政。” 众臣互相看了一下,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蒙,这是要逼着表态了吗?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工部尚书吴中第一个站出来说道:“杨阁老,老夫一直都是新政的拥护者,不过陛下却从来没有征询过老夫的意见。” 吴中的话音落下,杨士奇便赶紧接话道:“吴大人真乃人臣楷模!” 对于杨士奇这样的称赞,不少人心中暗暗撇嘴,你杨士奇拍皇帝的马屁能不能别这么赤果果的。好在在场的都是高官,级别最低的大理寺卿胡概也是正三品的高官,没有人做出过激的反应。 不同于吴中这个技术官僚,其他人能够爬上高位哪个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新晋内阁辅臣张瑛问道:“元辅是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陛下那里过来的!” “不是吧!老夫听说元辅一大早就去了酒楼,莫非这酒楼也能谈国家大事吗?还有谈国家大事竟然把内阁与朝堂诸公都丢在一边,置我等于何地?”张瑛追问。 “陛下在哪里开会,那是陛下的权力,我等臣子无权干涉,就算是在酒楼开会,只要能解决问题,又有什么问题? 老夫这次召集诸位,不是征求诸位的意见,而是给诸位最后的选择机会。陛下给诸位两条路,要么选择支持新政,要么等待被新政淘汰!” 众人谁都没想到,杨士奇的态度这么强硬,竟然是下最后通牒。大家习惯了含蓄婉转的说话方式,被杨士奇的话语弄得尴尬不已。 好在大家都是深通厚黑学之辈,稍微的尴尬之后,便恢复如常。就是直面火力的张瑛也是微笑道:“我等是大明臣子,为大明效忠理所当然,之所以有不同意见也是为陛下查缺补遗。若是陛下听不进逆耳忠言,就不怕满朝都是阿谀奉承之辈!” 杨士奇这么多对于文臣的诡辩了如指掌,别说是皇帝,就是他这个读书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个时候与众人争辩就不是明智之举,可能会正中他人的下怀。 张瑛看到杨士奇闭目不接他的话,就知道杨士奇看破了他的心思,都是多年的老伙计,被看破非常正常。这江西老倌儿看来是犟脾气上来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内阁其他几人杨溥明哲保身,并不正面与皇帝对抗,陈山是帝党,之所以没有被邀请参会,更多的是稳住内阁,肯定不会冲在前面。 再看六部堂官,礼部的胡潆那是皇家死忠,之所以不参加会议,那是人家年龄大了,皇帝不愿意让老爷子劳神。 吏部的蹇义倒是可以争取,不过蹇宜之态度暧昧,不可能会在这种场合与首辅起冲突,却是指望不上。 兵部在张本病逝之后,由王骥以左侍郎署理尚书,不过王骥却被皇帝安排到旧港担任布政使。兵部现在由右侍郎柴车进左侍郎署理,此人性格耿直,清廉如水,与他的上官张本一样是个有能力的清官。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什么人就喜欢什么人,兵部的几任长官抛开能力都是清官。金幼孜自知也无法左右柴车,便看向户部堂官,户部尚书郭资刚刚故去,如今是左侍郎王佐署理部事。 王佐善于理财,为人圆通,倒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至于刑部的金纯是个死脑筋,现在被皇帝一个编纂大明律的差事激励的热血沸腾,一心要立言。 工部的吴中,张瑛都懒得去想,都察院的顾佐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若是皇帝施加压力,是断然不敢与皇帝作对的。 大理寺的胡概在众多大佬面前,说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之所以把他也叫来估计是皇帝的意思,皇帝现在比较看重三法司的作用。 张瑛转瞬间便将在场众人的心思猜测了一遍,不禁暗自感叹,皇帝看似什么都没做,在不知不觉中,朝廷重要的职位要么成了皇帝的人,要么就是保持中立之人,一心想做治世能臣。 众人都在沉默,做出这个选择真的非常的艰难,一旦选择新政那就等于与士绅决裂,新政即使推行成功,他们估计也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些掌握笔杆子之人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他们。 内阁之中安静的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之声,似乎落地一根针都能听见响声。本来回来的时候杨士奇还想规劝众人不要跟皇帝继续对抗,可是现在杨士奇倒是放松了心态,爱死爱活,自己还抱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与大势对抗,早晚都会被滚滚大势吞没。 沉默持续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在杨士奇的耐心渐渐耗尽,准备宣布散去的时候,左都御史顾佐站起来拱手道:“元辅!都察院上下支持陛下新政!” 顾佐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张瑛怒目而视道:“你顾礼卿有什么资格代表整个都察院,你问过其他人没有?” “老夫问没问过关张阁老什么事,都察院的事还轮不到张瑛插手?”张瑛一个新入阁的内阁辅臣,顾佐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你······” “怎样?” 张瑛张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恼羞成怒之下,起身就要离去。张瑛是杨士奇举荐入阁,若是就此离去,仕途将彻底断送,杨士奇于心不忍便阻拦道: “张大人稍安勿躁,议政总会有争论,岂能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汝是宰辅当有雅量。” 张瑛本来就是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打算离开,这种大事上,自己一旦离开那就等同于自绝仕途。借着杨士奇给的台阶,张瑛冷哼一声坐了回去,不再作声。 杨士奇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看向自己,等众人目光都转过来后,杨士奇叹了口气说道:“诸位同僚,老夫知道大家都觉得新政一旦实施自己的利益肯定会受到损失,这是大家反对新政的根本原因,这一点大家承不承认?” 有些人很想说不是这样,却鼓不起这个勇气,如果说朝廷现在财政充裕,新政不过是锦上添花,还能拿擅改祖制说事。 可是如今的朝廷穷的连京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若是再不改变,难道让大家都饿着肚子给大明朝打工吗? “元辅,朝廷养士几十年,对待士人都是优抚有加,当今却要取消士绅优抚,如何能让士人心服?” “谁说新政就是取消了士人的优抚,新政之下,不过是把原来优免的土地税赋折算成钱粮,发放给士人,况且朝廷从来都没有明文规定要优免士人。 《太祖实录》明确规定的是现任官员之家具有免除徭役的特权,从来没有免税一说。太祖高皇帝怜悯贫家向学之读书人,为鼓励其读书成才,特旨贫家读书人可享受一定比例的天赋优免。 如今代代更迭竟然让诸位认为是所有的有功名者都享有优免,而且诸位极其家人还利用这一优免,钻空子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诸位置陛下于何地,置朝廷于何地?” 士绅要的不是那点儿优免的钱粮,而是优免的特权,利用特权牟利是那点儿特权的百倍千倍,若是只是每年拨给一点儿钱粮,能有多少? 杨士奇的话很明显就是在戳破文官编制起来的为自身牟利的谎言,这样在场的高官非常的不舒服,大家都有一个共识,斗归斗,谁也不会去触碰读书人的共同利益,比如以儒学为根本,以四书五经、《朱子集注》开科取士,比如士绅的特权问题等都是不能触碰的核心。 这话皇帝可以说,大臣却不能说,不论是权臣还是天子近臣都是一样,可是今天杨士奇却把这个盖子揭开,杨士奇说出这话就是彻底跟士绅决裂,完全的站在了皇帝一边。 “元辅也不能这么说,没有我等读书人,朝廷靠谁与治理万民,我等与天子共天下,难道得到一些好处不是应该的吗?” 杨士奇看了张瑛一眼,他相信张瑛的话代表了大多数是士绅的思想,对于这种思想可能从前这么想没有问题,即使强大如太祖也离不开读书人的协助。 可是当今却根本不需要读书人,这样说也不正确,确切的说是并不需要有功名的读书人,皇帝正在使用另一种方式培养官员。 “张瑛,你真以为陛下离不开我等读书人吗?去山东看一看吧,除了坐在正印官位置上被架空的读书人大老爷,真正掌握权力的没有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陛下招募的各地学子,经过培训之后投入到各个岗位之上。 这些人可没有读书人的矫情,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读书人,他们本是普通百姓,因为皇帝的恩典获得官身,对皇帝感恩戴德,你认为一个县城里那几个官老爷能够斗得过这些忠于皇帝的新人吗? 老夫收到不少山东官员的诉苦,觉得在山东如坐针毡,希望内阁能够将他们调走,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在关注山东的新政,他们的关注点却放在了清丈田亩,按照土地纳税等直接影响他们利益的政策,但是他们却没想到皇帝新政是在釜底抽薪,要将读书人完全架空,若是这样下去,以后做官不需要读书人,那名教弟子不就全完了。 联想到他们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衍圣公后人再济南找到皇帝,却被皇帝发配到了南洋,让孔家后人去教化南洋的野猴子。 包括张瑛在内的所有人都害怕了,若说取消优免待遇,不过是让读书人少了一些好处,可是真要是不再让读书人做官,那可就是掘读书人的根呢。 “元辅!不至于此吧,我等为大明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究竟如何,你们可以自己去山东看一看,若是觉得山东太远,那也可以去房山看一看,房山的士绅要么将自己的土地卖掉离开房山,要么选择融入房山的新政,按时纳税,纳入官府的统一安排之中。 老夫最后再劝诸位几句,此一时彼一时,世道变了,我们也必须要跟着改变,新政下就没有我等大显身手的机会吗? 你们可以看看最早跟随陛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而且人家这财富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不怕任何的查账审核。 诸位可有这样的底气,可敢把自己的家底亮一亮,说说这钱财都是怎么来的,恐怕只要陛下真的大查贪腐,包括老夫在内没有人能逃得了一个贪腐之罪。 多余的话老夫就不说了,想清楚的各位明天就去‘全聚德’开会,若是一条道走到黑,铁了心与新政作对,后果自负!大家都散了吧!”说完杨士奇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尖着嗓子高喊:“陛下口谕!”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调整官制(上) 杨士奇正要宣布散会,让人各自回家去想一想到底要做什么样的选择,这时候皇帝派来了使者。赶紧出门相应,一出门就看到两个挑着灯笼的小宦官身后跟着一个大太监。 “原来是金公公,快请进来!” 原来来的是金英,金英一次出使南昌立下大功,皇帝对他越来越信任,基本上与范安二人就成了皇帝身边的影子。 “咱家给杨阁老行礼了!” “金公公客气了,快请进,不知陛下有何口谕啊?” 金英进了内阁的值房,打量了一圈众人大声说道:“陛下口谕!” 由于不是正式的圣旨,重臣不用跪地接旨,只是抱拳躬身倾听圣谕。 “朕闻诸卿深夜议事,为我大明操劳国事,特赐宴与诸卿,聊表谢意,另明日会议安排在乾清宫进行,望诸位谨记!” “臣等谢陛下圣恩!” 金英带着小宦官将饭菜抬进内阁,摆放好之后说道:“诸位大人请吧,吃完了奴婢等还等收拾干净将物件交还御厨!” 包括杨士奇在内的众文臣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的体贴他们,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毕竟这是皇权时代,来自九五至尊的关怀本身就自带光环。 刚刚还有些抗拒新政的众臣,现在忽然之间就把那层芥蒂丢掉了,皇帝的赐宴那是一种荣耀。在金英等內侍的注视下,十几个老爷子围坐在一起,很快就把金英带来的饭菜一扫而光。 第二天,内阁与六部堂官以及都察院、大理寺的坐堂官悉数等在了乾清门外。朱瞻基都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能来,竟然没有傲娇一下,表示一下自己的臣节。 宫门打开,范安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忽然发现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越来越阴森了。 “诸位大人陛下已经等候诸位了,请随咱家来吧!” 在范安的带领下,众人进了乾清宫,熟悉这里的人知道怎么找自己的位置,有些事第一次进这个会议室的文官不知道自己坐在哪里,在小宦官的指引下坐到写着自己名字的位置上。 众人发现今天一个武臣都没有来,看来今天的会议不牵涉军政。在众人坐定之后,皇帝从另一侧的门外进来,众臣赶紧起身行礼,朱瞻基摆手说道:“诸位爱卿,这里不是朝会,一切礼节从简,都请坐吧!” “谢陛下!” “朕先强调一下,今天的会议主要讨论新政之下的官制调整,不涉及其他问题,请诸位不要扯会议议题之外的话题。”朱瞻基先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了调子。 “是!陛下!” “今天的会议由内阁首辅杨士奇主持,朕只做旁听,杨师傅先把昨天的议下的议题与诸位爱卿讲解一下。” 杨士奇起身说道:“昨日只讨论了户部的改制,计划是将户部拆分成三个部门,分别为税务部、度支部和农林渔牧部,诸位都说说意见吧!” “元辅!下官请问为何要拆分户部,这样不会造成夯官吗?”做为户部实际上的当家人,王佐第一个问道。 “拆分是为了更高效的工作,是否会造成夯官不是今天所议的内容,王大人还有什么问题?” “拆分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老夫刚才已经说了,为了提高朝廷的效率,新政之后大明的所有部门都是垂直向下的,也就是说中枢有税务部,布政使司就得有税务司,府一级就得有税务局,州县就得有分局,就是集镇也要有税务所。朝廷所有的税收工作都由税务部负责,收不上税就是税务部的责任。 度支部掌管大明国库和地方财政,每一笔钱怎么花出去的,必须心中有数,经得起查验,每一文钱都要花到刀刃上。 因为新政之后的税收直接分离,分为国家税收和地方税收两个部分,所以说度支部就是我大明的钱袋子。 农林渔牧部掌管天下田亩鱼鳞册,地契变更,同时还要开发两种,推广新作物,为大明的粮食增产做出贡献。也就是说农林渔牧部必须要保证每一亩土地都能找到对应的所有人,税务部根据农林渔牧部提供的地契进行征税。” “下官还有一个问题,这度支部只是一个保管钱的部门,还是需要安排如何花钱?” “度支部并不是什么新创部门,前宋就有度支部,那么大明新增的度支部与前宋的度支部有所不同,大明的度支部还有一个职能就是要评估下一年的大明的税收情况,是增加还是减少,要给出增加和减少的理由。 朝廷根据度支部的评估,进行下一年的财政预算!” 财政预算这个新名词从杨士奇的嘴里说出来有些突兀,王佐追问道:“什么叫做财政预算?” 杨士奇看向皇帝,皇帝笑道:“这个财政预算是朕要求的,所谓财政预算就是预估下一年的财政税收,提前做好分配。打个比方就是朝廷明年收入一万贯,然后各个部门一起分配这一万贯的收入。 每个部门都要提出自己下一财年的预算,再根据总预算,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进行分配。朕提前给你们透个气,一定要做好自己的预算,不然在预算会议上课可争不到预算!” 在座的可都是大明的人尖子,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皇帝所说的意思,顿时议论纷纷,在座的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部门,或者一方势力,就算不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钱,将钱争取到也是给部门增加了小金库。 众臣暗暗提劲儿,一定在接下来即将召开的预算会议上位本部门多争取预算,王佐拱手道:“臣晓得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继续下一个部门,杨师傅下一个部门是哪个部门?” “回陛下!下一个部门是工部。” “好!那就开始议工部的改制!” “诸位!工部是新政改制之后非常重要的部门,负责大明的所有工程建设,只有一个工部根本忙不过来,别的不说,就说这个修路,未来十几年上百年都会在交通方面进行大的投入。 单单这一项工部就忙不过来,更别说其他修筑河堤,建筑城池,修建宫室,工业研发与生产,哪一项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因此在经过陛下与老夫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工部也一分为三,分别为交通部、建设部、工业部! 交通部负责全国道路、桥梁、河流的建设。保证国家道路、河道的通畅,同时交通部还有一项权力就是全国道路一些关键节点是可以设卡收税的,这笔税收专款专用,用于道路交通的养护,以及新规划道路的修建。 建设部顾名思义就是进行国家建设,一些大的基础工程,指望商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比如兴修水利、修建码头。总之大明境内一切重大工程都由建设部负责。 工业部很复杂老夫不是很懂,就请陛下给诸位同僚解说!” 朱瞻基接过话题说道:“所谓工业说小了就是衣食住行、比如我们吃的米需要将外壳去掉,这个去掉外壳的过程就是工业,同样纺纱织布也是工业,建筑房屋也是工业,出门做的车同样都属于工业的范畴。 往大了说,那就是钢铁、机械、武器制造这些都是大工业,也是一个国家的脊梁。更是国家的重中之重。 工业部的职责是管理天下所有的工业生产,协调工业设备的研发利用,监督工业专利的使用,不能让发明者得不到好处。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必须要由专业人士担任,一个不懂工业之人是不能坐在工业部各级官吏的位置上。交通部、建设部同样如此,不能外行指挥内行!” “陛下!臣有一问!”吴中起身问道。 “吴爱卿请讲!” “陛下!这么多的工程,朝廷赋税能够吃得消吗?” “每年预算上马什么工程需要朝廷商议之后确定,不可能一窝蜂上马,那不是建工业,那是建墓地呢! 细分这些部门干什么,就是为了将每年需要建设的项目进行统筹,排出一个优先等级然后争取预算。” “陛下!若是部门自己有钱是不是也可以自己敲定项目?” “当然可以,不过所有流程必须合规,不得有任何的暗箱操作行为!” “这个臣明白,臣觉得两京大通道的模式就很不错!” “这种靠着借贷发展的模式风险极大,繁华地区通过过路费征收就能还清贷款,很快就能盈利,可是若是在西部贫困地区呢,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 “那总不能贫困的地方不建设吧?” “这就是国家的取舍问题,全国上下一盘棋,通过财政倾斜让落后地区能够发展起来,当然还有一些战略工程,比如通往草原还有通往西北的道路,就必须要依靠国家财政来投资。” 众臣将皇帝的话都听了进去,几千年来华夏这块土地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施政方式。对于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廷,只要不盘剥百姓,在百姓受灾的时候,及时拨出钱粮进行救灾,这就已经一个盛世,历数多少王朝,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凤毛麟角。 按照当今陛下的施政方法,很明显的是无限向黔首百姓倾斜,这样的新政推行下去,百姓得到了实惠,会更加的拥护皇帝,士绅再想与皇帝争夺百姓可就难上加难。 难怪昨晚杨士奇会说,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有了天下百姓的支持,皇帝就已经无敌了,根本就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工部的改制说完,接着就是礼部的改制,礼部这个衙门看似权力不大,却又权柄颇重,举个例子,每年的科举监考官都是需要从礼部派遣,或者礼部挑人。 “诸位同僚!礼部的改制初步定为拆分为两个部门,分别为教育部和文化宣传部。教育部未来的职责就是逐渐在全国范围之内推行六年义务教育,义务教育就是国家财政与地方财政分别出资建立学堂,所有适龄儿童都必须进学堂读书。 目前房山、天津、上海已经开始施行,目前的运转还很不错,山东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校舍,招募教师,明年应该就能覆盖整个山东。 文化宣传部的职责是掌控整个大明的一切书籍出版、戏曲演出、报纸发行!掌控舆论阵地,打击一切妖言惑众之辈,是我大明的喉舌。” 礼部尚书胡潆起身问道:“以后科举划归那个部门管理?” “所有的考试都划归教育部管辖,同时教育部还负有编纂教材,考核教师的职责。胡大人还有什么问题?” “老夫没有了!” “那就进行下一个部门,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尚书更是被称为大天官,吏部的改制尤为重要,首先要明确吏部的职责,制定官员行为规范,同时要制定官员的考核标准。 吏部的改制陛下会亲自抓,蹇宜之要尽快拿出一份吏部改制的章程,以供陛下御览。” 蹇义被点到名站起来说道:“陛下!老臣今年以来总是感觉精力不济,为了不影响朝廷大事,特请陛下准许吏部侍郎郭璡行尚书事,臣在旁边敲敲边鼓。” “蹇少师为大明操劳半生,劳苦功高,是该让更年轻的官员担担子了,这事是朕疏忽了,以后内阁与六部老臣都要定期到太医院进行体检,你们每一个都是大明的肱股之臣,朕损失不起!” 蹇义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体恤老臣,不由感激涕零:“臣谢陛下隆恩!” 说着不顾年迈的身躯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向皇帝行礼。 “范安!快去将少师扶起来,这么大年纪了,朕于心何忍!说起老臣之事,杨师傅,马愉现在在做什么?” “回陛下!马愉现在在翰林院任翰林学士。” “将马愉调到杨师傅身边,一些操劳的事情就让马愉去做,一方面减轻杨师傅的负担,一方面也能培养新人。条件成熟在内阁锻炼一段时间之后,让他去做宜人知县。”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调整官制(下) 杨士奇被皇帝跳跃性的思维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起身拱手谢恩道:“臣谢陛下隆恩!” “以后不光是杨师傅,所有六十岁以上的重臣,都要配一个年轻人做助手,一方面减轻老臣的负担,一方面也是锻炼年轻人。” 能够熬到六部堂官之人,没有一个年轻的,五十岁那都叫身强力壮。对于皇帝这道圣旨,众臣非常感动,齐声谢恩:”臣等谢陛下体恤!” “吏部的改制朕就一个要求,做为管人的部门,公正廉洁是最低底限。朕听说文选清吏司若是不给送礼,根本就拿不到官凭,若是改制之后再出现吃拿卡要现象,有一个朕查一个,绝不容情!” “老臣明白!一定严格要求属官,不敢有丝毫懈怠。” 蹇义明白,吏部是一个强力部门,皇帝并不希望削减吏部的权力,可是却要对吏部上下进行梳理。 一些混在吏部的老油条,都必须清理掉,吏部必须认真肩负起对官员的考核、记功、惩戒、存档等责任。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已经不是他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驾驭。 是时候把位置腾出来让给年轻人了,过完年后就向陛下提出致仕请求,该回家养老了。 “诸位吏部乃是百官之首,暂时不做大的改变,不过下属四司必须要重新厘定。接下来我们议一下刑部的改制,刑部目前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制定法律,抓捕案犯,掌管天下刑狱。 改制之后,刑部将下辖刑法司、法医司、侦缉司、治安司、牢狱司等五司。刑法司负责编纂法律,随着大明的不断发展,《大明律》也要进行不断的修正。 法医司将集中天下最优秀的仵作,进行编纂验尸书籍,尤其是要统一学习前宋名臣宋慈的《洗冤集录》,对天下命案的验尸一定要做到有理有据。 一桩命案的正确侦破对民心士气有着极大的提高,老百姓有着朴素的价值观,他们自然会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也不希望自家的家人白死。 历代都对命案极其重视,就是这个道理,而法医一道其中有很多的学问,必须要进行系统的学习,从前我们对仵作太过轻视,造成了许多的冤假错案,让民间百姓对官府怨念颇深,刑部改制之后,必须要提高仵作的待遇,给予官位!” “元辅!仵作毁人身体,整日与尸体为伴,这个行当历来为民间所不齿,若是提高仵作的待遇,会不会引起绅民百姓的反对?”大理寺卿胡概问道。 “正因为百姓不理解,所以才要提高仵作的待遇,这样才能让有志于此道者,愿意从事此道。同时也要在宣传上说明,仵作验尸是为了还死者清白,找出真凶,相信任何一个死者家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含冤而死。” “可是死者为大,若是毁坏了死者的尸体,最后案子又没有破获,死者亲人必定会大闹公堂,到时候会引起极其恶劣的影响。” “解剖尸体之前必须要取得死者亲人同意,死者亲人必须要签字画押之后,才能进行解剖。” 胡概听杨士奇已经考虑到死者的问题后,便不再做声,刑部尚书金纯问道:“元辅!刑部改制之后,司法可一之?” 杨士奇一愣,没想到金纯会如此发问,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不敢回答,若是天下一法,那岂不是权贵与庶人同罪。 他看向皇帝,询问皇帝的意思。皇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表态:“金爱卿,诸位爱卿,新政之后,将会重修《大诰》,以《大诰》为国家基本法,《大诰》是基本条例,规定上至皇帝、下至普通百姓享有的权利和义务,每一个不同阶层之人权力范围。 “而《大明律》是细则,规则每个人不能干什么,法律不分你是权贵还是百姓,故意杀人者死,偷盗抢劫者刑,触犯法律那就只能其后果! 以前总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正执行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新政之后司法是独立的,只要每一个审判都是建立在司法基础之上,任何人不得改变司法结果。 就是朕也不能改变司法审判结果,除非是司法中存在徇私舞弊,草菅人命之事。当然刑部只负责侦缉抓捕,并不负责审判,审判的权力并不在刑部这里。” “臣明白了!”金纯发现改制之后刑部的权力缩水了,但是却更加的专业,以后包括社会治安、命案大案的侦破抓捕都压在了刑部上下,出了问题第一个追责的就是刑部上下。 这就是改制的其中一个目的,比如以前的京城治安,五城兵马司能管,都察院巡街御史能管,顺天府能管,就是锦衣卫东厂都能管,可是真出了问题,都是各自扯皮,谁都不愿承担责任。 “别人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老夫接着讲解!” 众臣都是摇头表示没有问题,杨士奇继续说道:“侦缉司顾名思义就是侦破案件的部门,侦缉司主要负责的是刑事案件,属于属于刑部最重要的部门,必须要由精兵强将组成,法医司与侦缉司必须密切配合。 治安司负责管理天下百姓户籍,所有新生、死亡人口的户籍都要经过治安司变更,同时还要解决百姓的家长里短,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琐事,这样的机构必须是善于与百姓沟通之人担任,主要任务就是消弭百姓的怒火,为百姓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 牢狱司掌管天下所有监狱,对于服刑之人进行教化,保证其出狱之后能够重新做人,不再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刑部的改制讲解完之后,杨士奇休息了一会儿,这时候小宦官端着托盘给众臣端上茶点,朱瞻基笑道:“诸位爱卿,休息一下,都吃点儿茶点,垫垫肚子!” “谢陛下体恤!” 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杨士奇继续说道:“六部之中只剩下一个兵部没有商议,兵部的改制要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外行指挥内行,诸位看一看现在的兵部有几个知兵之人。 遇到大战可能带兵出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老祖宗两千年前就知道的道理,为何我们现在却忘记了呢 新政之后的兵部,掌握调兵之权,兵部必须清楚国朝的每一支部队有什么特点,用兵之时该用哪一支部队出战。 兵部还要做好对军方四总部与陆军部、海军部的监督职责,确保军方五贪渎行为,五训练懈怠行为。 同时还要对军方的战功进行核实,以及武官升迁降职的审核,审查其中是否有暗箱操作之嫌。 因此兵部将改制为考功、职方、军令、武库四司,考功司负责战功核查,审查是否有冒功行为,职方司负责武官升迁罢黜的考核,确保是能者上、庸者下,军令司负责调令的起草与发布,武库司负责军队后勤物资发放的监督,防止其中的贪腐行为。” 柴车听完杨士奇的话,很明显今后的兵部主要作用便是监督之权,起到的是对制衡的制衡职责。也就是说以后的兵部必须是一个由专业人员组成的部门。 考功司要去查验军队是否冒功,至少应该看得懂军方的军事部署、战役情况、伤亡比例、杀敌数额。 同样其他各司都要有专业能力,才能辨别军方报上来的各项情况是否属实,以后在兵部想要混日子可就难了。 “元辅!兵部官员都是读书人,根本不懂军事,想要做到监督、监管非常之难,不知朝廷对于这一方面有什么新的建议?”柴车问道。 “这个问题,是所有部门都要面临的新问题,那就是官员的专业化,以后坐在衙门喝茶聊天就能升官发财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在各个部门调整之际,朝廷会抽调专业人员对各个部门进行培训,经过考试合格者才能重新上岗,若是考试不能合格,全部清除出官员队伍。” 这又是一记重拳,就这一次的考核,还不知道要清理出多少滥竽充数者,众臣心中凛凛,暗自警惕,若是他们自己也被淘汰掉,那可就丢大人了。 六部之后就是督察院的改制,督察院的改制明确取消了风闻言事之权,督察院根据新的职能分成了反贪、纠风、司法审核、廉政四司。 反贪司监管大明官员贪污受贿行为,原有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全部下放到各省担任反贪分司主官,监督官员的行为。 纠风司的主要职责是对官员行为的约束,比如最近越来越猖獗的押妓行为就是纠风司的管辖范围。 司法审核司的职责是对案犯进行批捕,对大理寺审理过的案件进行复核,所有抓捕行为,没有司法审核司的批捕令,都是非法。 廉政司的职责与反贪司有些相似,不过其职责更多的是针对官员的公共行为,必须公款吃喝,挪用公款放贷牟利等行为都是廉政司的管辖范围。 大理寺的基本功能就是审理刑部提交的案件,将审理结果交于都察院进行审核,都察院审核完毕,案件才算真正定案判决。同时大理寺还要负责编纂除刑法之外的其他民法典,比如商业法、民事诉讼法等民事法律。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并称三法司,是大明的权威法律部门,三法司做出的判决如果没有以权谋私、包庇罪犯行为,包括皇帝在内,任何人没有权力推翻三法司的判决。 太常寺的职能并入文化宣传部,一切祭祀活动都将由文宣部组织施行。光禄寺取缔,改制为企业性质,建立大型餐饮住宿企业。 太仆寺并入农林渔牧部,马政归入牧业司,国子监改制为大明皇家大学堂,直属于教育部。翰林院改制为文史馆并入文宣部,通政司同样并入文宣部。 六科并入都察院,尚宝司取缔,大明今后不再恩荫官员子弟,想做官那就凭着自己的本事,仰仗父荫还是在家当个富家公子为好。 同时取缔东宫所有官职,一切只拿俸禄不干实事的官职都将被取消。 增加三个部门,一个是商业部,管理大明一切商业行为,任何没有取得商业部及其下属机构颁发的经商营业执照,都是非法商业行为,都将予以处罚,并限期办理营业执照。 一个是对外交往部,鸿胪寺将并入对外交往部,掌管大明与世界各国的交往关系,并对各国对大明的访问进行接待。 一个是医疗卫生部、将由大明太医院升级而成,其主要职责是为大明培养足够的医生,并在全国推广卫生运动。 到此大明所有的部门都已经整合完毕,整合后的大明将形成税务部、度支部、农林渔牧部、交通部、建设部、工业部、教育部、文化宣传部、吏部、刑部、兵部、都察院、大理寺、商业部、对外交往部、卫生部共计十六个部门。 众臣发现改制之后的部门并没有比原来多出多少,反而因为明确了责任,行政效率肯定会高效一些。 眼下众臣对部门改制已经不再排斥,这样的官制改革之后,各个部门的权力其实都在增加,因为明确了职责,在行政上反而更加容易把控。 其实这就是历史的进步,从秦皇一统天下以来,官制经过不断的变革,其实一直都在进行简化,而现在大明在朱瞻基的干涉下进行的官制改革,更是结合了未来官制进行融合,无论是官职的名称的准确表达,还是官员职责的划分都是巨大的进步。 不要小看一个官员的名称的重要性,比如税务部下辖的基层税务所,老百姓听名字就能知道这是收税的衙门,而不是如以前县衙派下去收税的衙役,什么头衔都有,这让百姓根本不知道谁才是负责收税之人,不管是什么人来收税,百姓都不敢反抗。 可是在改制之后,老百姓就能知道,有权力收税的只有一个税务所,其他人来收税那是敲诈勒索,百姓可以将其送进提刑司下辖的巡警局。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兵部武职 官制调整之后,众官员更关心的是改制之后的待遇问题,好在皇帝没有让众臣等待太久,在众臣都清楚了改制的所有部门具体职责之后,朱瞻基站起来说道:“诸位爱卿!相必诸位都在忐忑,官制改革后各位今后的安置。 首先朕来宣布一下各个部门的官职架构,每个部门一位主官,两位佐贰官,分别为尚书与左右侍郎。下设各司同样设一位主官两位副职,分别为郎中与左右员外郎。其余各个下层官职由各部上报,朕的要求是每一个职位必须是编制之内,且不得有任何的夯余。 接下来朕就将改制之后的官员待遇讲解一遍,改制之后的大明官阶还是按照九品十八级来进行俸禄发放。 从最低级的从九品月俸三贯,每升一级增加三贯,一直到正一品月俸为五十四贯,而且以后所有官员的俸禄不再发放实物,全部以白银或铜钱为发放标准,诸位对这个俸禄级别划分可满意?” 众臣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按照皇帝陛下定下的俸禄标准,几乎从下到上所有人都额俸禄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加。 以前的俸禄发放都是本色与折色混合发放,也就是朝廷有什么就发什么,很多清水衙门的官员家人领了俸禄就要到商铺售卖,以换取生活所需。 而商人也利用这一特点,在官员发放俸禄的时候就故意压低价格,这些清水衙门的官员,本就俸禄不高,再被商人盘剥一道,日子就过的更加的清苦,这也间接导致了贪腐的发生。 这几年皇帝利用大明皇家银行进行新的货币推行,凭借手中大量的白银储备,开始渐渐的推广银币,老百姓对于更加轻便的银币,很容易便接受了,这是因为白银在没有成为法定货币之前就做为贵金属在民间已经有广泛的流传。 银币的推广,使得大额交易更加的方便,几年时间便在商贾中间深入人心。大明皇家银行借此推出了银币票,这些银币票实际上储户的活期存款凭证。因为活期存款没有利息,而且取款只要拿着银币票就能兑换,不用身份证明。 商人发现了这银币票的好处,在交易的时候直接就用使用银币票进行交易,与银币相比,银币票更容易携带,而且也更加的隐蔽安全。 而且商人缴纳商税也同样是能够使用银币票进行交易,有了官府的背书,银币票的推广非常的迅速,加之各个税关与大明皇家粮业都在不遗余力的回收宝钞,使得市面发行出去的宝钞,基本上被回收干净。 老百姓信任银币票的最重要原因是他们知道这银币票到银行随时都能兑换出足额的银币,不是从前的宝钞拿到手里就砸在了自己的手上。 如今大明物价非常稳定,一两银币能够购买三石糙米,就算是粳米也能购买两石。以正一品为例,没有改制之前正一品月俸八十七石,就算是粳米改制之后也有一百零八石,远远超过了为改制之前的俸禄。 而且改制之后,不再发放实物本色,实行了官员月俸货币化,这样便方便了官员家属货币的自由支配,省去了被商贾盘剥的一次机会。 “陛下!如此大幅提高官员俸禄,大明国库能否支撑的住?”杨士奇这几年没少被国库干涸为难,听到皇帝给官员涨薪,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实行新政之后,若是大明官员连百姓的福祉、国家的税收都保证不了,那我们还有何颜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新政之后对官员的考核,不看你所治理的地方税收是多少,考上了几个举人、进士。而是看你之治下的百姓生活水平如何,当地的经济水平发展如何,有多少家工厂企业开业,基础建设做的如何? 至于税能收到多少,那是税务部门的事,地方主官是花钱的,要把地方财政花到关键的地方,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怎么把钱花到刀刃上,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才是地方主官的职责。 只要经济发展起来,税收肯定也会节节攀升,地方经济与税收肯定相关联的,没道理经济发展起来,税收反而降低了。” 对于皇帝的自信,群臣中除了天子近臣接触了新政思想熏陶,知道了一些经济循环理论的大臣,其他大臣却是不置可否。 在他们看来,天下财富自有定数,朝廷拿得多了,百姓就剩的少了,哪有朝廷税收越来越高,百姓生活还能越来越好的道理。 税收高肯定是对百姓盘剥的狠了,大明官员压根就没有发展经济做大盘子的思想,以大明现在的官员数量,只能维持一个小政府的低效运营。 那么国家没有拿到的利益,会落在百姓手里吗?那是不可能的,地方上士绅与胥吏勾结,会想出各种手段盘剥百姓。 由于朝廷是小政府,皇权根本就下不到乡村,占大明绝大多数的乡村实际上并不在大明朝廷的控制之中。 控制乡村的是以宗族大户、读书人为代表的士绅,这就是大明乡村的现状,普通百姓愚昧无知,受士绅蛊惑,老百姓普遍认为盘剥他们的是朝廷,让他们无法活下去的也是朝廷。 这就是话语权,目前乡村的话语权还是掌握在士绅手中,老百姓普遍不信任官府,也无法信任官府。 这是因为大明的官员与士绅是一伙的,他们进高居庙堂,退则归隐山林,只要有了功名,‘富贵’两个字就会一生伴随。 自从朱瞻基登基之后,一直在利用邸报、锦衣卫,通过对破产百姓的救助,以及对流民的引导迁徙,与士绅争夺话语权。 老百姓虽然愚昧,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谁对他们是真心好,老百姓心里绝对有一杆秤。通过这些年的努力,皇帝的形象在民间已经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更是保护他们的保护神。 经过在山东两年多时间的实践摸索,朱瞻基培养了大量的新政人才,如李昊、朱天岳、张长德都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这才是朱瞻基敢于与朝臣摊牌,开始正式全面推行新政的底气,在新政的推行上,新政工作组已经掌握了一套非常熟练的推行方法。山东与南直隶北直隶相邻,完全可以就近支援两地的新政推进。 众臣对皇帝的能力还是信服的,这些年皇帝不花朝廷一文钱,还能养着大明庞大的军队,组织藩王外封,以及对外战争的投入。 这些事,无论哪一项单独拿出来都足以压垮朝廷的财政,可是皇帝这里却能游刃有余,还能积累起来庞大的财富。 大家对于以后能够多领俸禄都很高兴,纷纷称赞皇帝乃是千古名君,仁义之主。听完众臣的夸赞,朱瞻基微微一笑道:“既然给了大家好处,也给了诸位体面,若是再有贪腐行为,一经查处必定从严处理。 虽然说太祖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有些严酷,但是对于贪污且金额巨大者,剥皮实草也是一个不错的震慑手段!” 皇帝的话虽然是微笑着说出来的,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群臣心中凛然,皇帝这是赤果果的告诉他们,既然给了你们好处,若是再敢伸手,那就别怪皇帝陛下不讲情面。 “臣等谨遵圣谕!” “朕也知道这个俸禄即使是官居一品,也别想大富大贵,可是若是想要大富大贵,要么选择当武臣,开疆拓土立下功勋,裂土封疆;要么选择经商,经营得当绝对能够富甲一方。 想当官手握权力,就别想着过声色犬马的日子,朕只能保证你们比绝大多数的百姓过的好。不过考虑到诸位致仕之后的生活保障,从宣德九年起,凡是按照大明官员致仕条例退休的官员,都会享受在职俸禄七成的月俸。这个俸禄足以让各位在家乡安享晚年了吧?” 皇帝这手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使得炉火纯青,这边用剥皮实草威胁了众官员,回头便用退休制度给了官员好处,保证了官员在致仕后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决定让官员们大喜过望,虽然说一些名臣致仕后皇帝大多都会给予赏赐,可是这并不是固定的制度,赏不赏赐全凭皇帝个人意愿。 而现在皇帝的决定那就是形成制度,只要是按照规定致仕,就能领七成的俸禄。这可比在职的时候领多少俸禄更能打动人心。 众臣自然是一片赞美之声。 一上午的会议,只是简单的将朝廷中枢改制简单讲解了一番,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一蹴而就。 中午吃过一顿简单的工作餐之后,下午继续开会。工作餐的标准是太祖高皇帝所规定,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既保持了营养,也不浪费。 下午开场之后,朱瞻基看向众臣说道:“诸位爱卿!想必诸位都在想改制之后十几个部门,各个部门的级别怎么定,谁来出任各个部门的主官? 首先朕先说一下改制之后官员的定级,我大明朝廷文武并重,今天是文官会议,没有武臣参加,朕就简单介绍一下军队的定级标准。 军队现在由陆军部、海军部、总赞画参谋部、总镇抚部、总装备采购部、总后勤部六大部门,这几个部门长官与兵部尚书组成军队七部,直接向朕负责,并不受内阁辖制。 不过军方人员也是大明之臣,自然不能游离于大明中枢之外,七部一把手都将是大明内阁成员,在军事问题上与内阁进行协调。 在军队方面,诸位爱卿有什么其他建议吗?” “陛下!臣有疑问,兵部划归军队,兵部是文官职务,还是武官职务?”兵部侍郎柴车问道。 “既然是军队之事,自然是武臣职务,以后的兵部不懂兵事者无法担任兵部职务。” “臣明白了!”柴车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不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看来自己若想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必须要改武职,穿军服了。 对于一个文官来说,文转武职是个艰难的决定,读书人对于当兵的,有一种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的轻蔑感,甚至会认为转武职是对读书人的羞辱。 看到柴车坐在那里有些闷闷不乐,朱瞻基冷笑道:“朕希望诸位以后不要有文武高低贵贱之分,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都是在为大明效力未来就算是军官也要进入学堂学习,你们以前对于武臣粗俗不堪的固有印象将会不复存在。 当然朕也不勉强文臣去转武职,若是不愿意转武职,毕竟专业的事就要由专业的人去做,朕可以安排武臣去做执掌兵部!” “臣不敢!臣愿转武职!”柴车知道自己若是拒绝转武职,自己的仕途也就彻底的断绝了。 “兵部上下几十人,未来的人员更多,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转武职,柴爱卿也不能一刀切,要给官员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是!臣会尊重每个人的个人意愿!” “好!军队的事就简单介绍一下,接下来继续说新政之后的中枢架构,改制之后,内给是大明的最高执政机构,对朕直接负责。 内阁首辅一人,辅臣四人,首辅总览全局,四位辅臣各自分管一部分部门。各个部门尚书都是内阁成员。 一般政务由内阁五辅臣进行处置,如遇到重大决策需所有内阁成员召开内阁会议进行商议,最后对商议结果进行表决。 若是多数内阁成员赞同便形成决议,这个决定若不是原则问题,朕也不能改变,这是朕给予内阁的最大权力。 朕始终都是这个观点,大明是朱家的,也是大明所有人的,朕就算有三头六臂一个人也管理不好这么大一个国家,将权力下放,让诸位都承担起治理天下的责任,这大明的天下才能治理的越来越好!” “陛下圣明!臣等敢不尽心辅佐,以兴大明盛世!”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明官制 改制后的大明内阁将不再是一个秘书机构,只是为皇帝提供参考意见,而是成为了决策机构,内阁首辅成了名副其实的宰相。 当然新政之下,内阁的所有决议都要符合新政的标准,任何违反新政标准的决议都是非法和无效的。 杨士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大尺度的放权,这是多大的信任才能如此放权。 “陛下!恩出于上,决议之权不该放在内阁,而是应该放在陛下手中!”杨士奇起身劝谏道。 “杨师傅,朕知你所想,不过这正是朕之所想,华夏上下五千年可有不灭的王朝?” “王朝兴衰乃是天道,非凡人能够左右,臣不敢窥测天机!” 朱瞻基心中暗骂杨士奇老滑头,明知道王朝兴衰本就是历史规律,却不愿意说出来,只用这种天人感应的车轱辘话搪塞,偏偏又不能说他说的不对。 “杨师傅!你不敢说,那就朕来说,从来就没有一个不灭的王朝,不灭的是华夏的传承,无论秦皇汉武还是唐宗宋祖,始终都是我汉家衣冠。 朕不怕我朱明天下灭亡,而怕我华夏衣冠断绝,那样我朱家子孙才真的是千古罪人朕赋予内阁大权,使得内阁成为大明民政真正的当家人,只要内阁上下一心,将天下治理的物阜民丰,就算是有一天我朱氏子孙做一个傀儡又如何?”朱瞻基的话说的掷地有声。 朱瞻基的话让在场群臣无比动容,谁也没有想到,皇帝推行新政不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大权旁落。明知如此还是坚持推行,可见皇帝陛下心中装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而不是一家一姓的荣华富贵。 “陛下为大明天下做出如此牺牲,让臣自愧不如,臣此残躯愿为大明添砖加瓦,有臣在一天,大明的最高权力只能是陛下的!”杨士奇起身退出座位跪地叩首,大声承诺。 “杨师傅,不必如此,朕相信只要朕一直爱国为民,天下百姓就不会抛弃于朕,有一天天下抛弃了朱家子孙,就说明我朱家子孙做了对不起天下之事。 朕希望有那么一天的时候,大明百姓能够看在朱家先辈对华夏百姓的功绩份儿上,能够让朱家子孙有一条活路!” 皇帝这话一出,群臣谁都坐不住了,这会儿还坐在位置上,是想承认自己想做乱臣贼子吗? “陛下!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天下百姓谁不感念太祖之恩德,乱臣贼子想要有非分之想,也要问问天下百姓答不答应!”况钟第一个叩首表达忠心。 况钟已经在房山待了好几年,非常清楚新政下百姓对皇帝的拥护,这个时候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反对皇帝,会被愤怒的百姓撕碎。 “朕只是有感而发,诸卿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相信众位爱卿的忠心!”众臣对况钟拔了头筹甚感不满,赶紧纷纷附和向皇帝表示忠心,朱瞻基嘴上安抚着众臣的情绪,心中却是冷笑,朕手握重兵,你们就算有异心又能跳多高。 杨士奇岔开话题问道:“陛下!朝廷中枢改制完毕之后,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诸位爱卿!都回自己的位置上,我们是在开会,朕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 在群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之后,朱瞻基继续说道:“刚才杨师傅问改制之后首先要做的是什么?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皇帝将首辅的问题又抛给了群臣,这个时候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肯定被皇帝认为是无能。 “臣先抛砖引玉,臣以为中枢改制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全力推行新政,争取早日完成新政规划和布局。”临清知州董怀礼官职最低,第一个起身发言。 “臣以为不可,先不说东南地区是朝廷的财税重地,就说西南的四川、广西、贵州、云南四布政使司,土司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施行新政,必然会与土官发生激烈的冲突,臣认为当徐徐图之!”吏部尚书蹇义反对道。 朱瞻基不置可否,问道:“还有谁有什么不同的意见,都来说一说,对错没有关系,只要言之有物就可供大家参考。” “臣以为,不管是施行新政还是,做其他什么事情,首先要做的是厘清吏治,理顺朝廷上下的关系,只有上下一心,陛下才能如臂使指!”上海海关大使兼苏松巡抚周忱起身发言。 “陛下!臣觉得周恂如之言优待商榷,吏治一道需要常抓不懈,若是等到吏治澄清再进行新政推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况且旧制之下,官吏早已无法适应新政要求,正好借新政推行之际,对旧式官员进行统一的培训考核,通过考核者继续为官,通不过考核者或贬官使用,或者削职为民。 如此一来,既厘清了吏治,又推行了新政何乐而不为也!”户部侍郎王佐出言反驳道。 一番话下来让朱瞻基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看来能在史书留名之人没有一个是蠢材,就凭王公弼这番话,不说此人能力如何,最起码的官场嗅觉绝对不差。 接着又有几人发表了观点,大致上都是与吏治新政有关,并无多少新意,朱瞻基将目光看向了户部右侍郎唐三任,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之后,唐三任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陛下!诸位同僚!不管我们要做什么,首先要知道我们的权力的边界在哪里,比如一个知县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什么?首辅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所有人都能各司其职,保证做到尽职守责,不做越界之事。 比如知县不能去做收税之事,税务官也不能审判案件,只有权责明确才能责任到人,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因为中枢改制之后的首要任务不是推行任何新政,而是立法!一部《大明官吏法则》,《法则》会明确各个部门、各个官员的明确权力与责任,要做到权责分明!” “好一个权责分明,朕看这个立法就由三法司与内阁共同草拟,形成最终意见之后,报朕批准,任何官员在上任之前都要熟读《大明官吏法则》,知道自己上任之后的职责所在。 朕有一个要求,法律必须文字直白准确,朕看现在流行的白话话本的写作方式就不错,法律的目的是将法律条文描述清楚清楚,而不是卖弄文采,云山雾罩,让人钻法律的空子。” “臣等领旨!”三法司的主官与内阁诸臣赶紧起身领旨。 众臣明白,这部法律就是为了给官员套上一个紧箍咒,只要大明政治制度不崩塌,皇帝只要监督官员有没有按照《大明官吏法则》做事就能对官员有效监督。 “说完这些,朕再说一下朕手中的锦衣卫与东厂的安排,新政改制之后,锦衣卫改制为国家安全部,主要负责随大明周边国家的监控,确保其他国家在对大明有非分之想时,大明能够做出及时反应。 东厂改制为内务部,负责大明国内的敌对势力监控与打击,同时对大明官员有监视之权,当然内务部没有抓捕之权,在掌握官员的不法证据之后,便将证据移交都察院,都察院向刑部下达批捕令! 朕知道诸位非常反感锦衣卫与东厂,不过各位扪心自问,若是朝臣都能安守本分,朕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精力组建锦衣卫与东厂吗?将锦衣卫与东厂的抓捕审讯之权去除,已经是朕对诸位爱卿的最大尊重!” 群臣很想说撤销锦衣卫与东厂,可是却无人敢说,这些人的屁股底下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真要反对皇帝设置监督他们的机构,皇帝随时都能拿出他们不法的证据。 文官们经历了洪武、永乐两位强势的皇帝,一直都稳稳地压制着他们,好容易等到了仁宗一个愿意和他们合作的皇帝,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便驾鹤西去。 等来了当今登基,刚开始的表现确实让文官们觉得他们的春天来了,可是经过几年的观察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钻进了当今设置的陷阱中。 皇帝故意将朝政完全交给了内阁代表的文臣,彻底撒手不管,一时间文官们弹冠相庆,认为这是他们取得的重大胜利。 刚开始他们在皇帝的警告下还能保持收敛,可是在经过几轮试探发现皇帝以及皇帝手中的鹰犬并没有做出反应。 文官们开始进入狂欢时刻,士绅官员开始大肆勾结侵占土地,把普通黔首百姓本就不多的土地侵夺完毕,造成了大量的流民,这些流民成为了皇帝迁徙开发海外的主力。 文官们狂欢过后才发现,他们能收到的税越来越少,直到连官员的额俸禄都发不出来的时候,才惊觉他们做的有多过分,可是他们却没有了回头路。 在白莲教造反之后,他们竟然拿不出平叛的钱粮,而山东又是他们不得不救之地,因为那里有一家人是文官们的精神象征。 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求助于皇帝,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惊觉,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皇帝故意设下的圈套。 可是这个时候,明白已经来不及了,白莲教攻城略地,眼看就要打到曲阜,再不救援圣人子弟可就真的成了反贼的俘虏。 结果还没等朝廷商议出结果,山东那边就传来了衍圣公被反贼活捉,并且写下《讨大明檄文》这一永远无法洗清污点的文字。 若是大明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被反贼取代,写了也就写了,就当做是投名状也行。可是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大明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山东的这点反叛不过是廯疥之疾。 之所以没有平定,那是君臣角力的结果,只要文臣低头认输,皇帝很快就能平定山东。文官们明知道这是皇帝的陷阱,可是他们还是不得不答应皇帝的要求,因为即使不答应他们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果。 山东成了皇帝第一个完整控制的省份,利用白莲教反贼,皇帝得以用最小的代价在山东进行了新政的推行,并且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积累了丰富的新政经验。 直到杨士奇跟他们摊牌的时候,文官们才知道他们已经大势已去,皇帝利用了他们的贪婪,完成了对他们的绝杀。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完成了对朝政的绝对控制,无论是军权还是财权都在皇帝手上,只要皇帝愿意,随时都可以切断朝廷的财权。 在官员们认可了情报机构的组建之后,终于到了分好处的时刻,十六个部门就要产生十六位尚书,十六位尚书到底花落谁家,成了官员们最大的期待。 朱瞻基看着众官员期待的眼神,笑道:“诸位都等着急了吧?” “臣等不急!” “真不急吗?若是不急要不我们明天再确定内阁成员如何?” 众官员一阵无语,心中吐槽:真不当人子也! “陛下!今日还是将内阁成员定下来吧,不然诸位大人回家都睡不着觉了!”杨士奇也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杨师傅说的不错,不能让诸位爱卿晚上睡不着觉。首先确定内阁辅臣的定员与任职年限,内阁定员五人,首辅一人,辅臣四人,宣德九年起大明中枢改制之后的第一届内阁辅臣成员将施行五年轮换制度。 五年任期之后,将进行第一次廷推内阁辅臣,通过得票多少选出下一届的内阁首辅及辅臣。内阁辅臣可以连任两届,第三届不管是否有人支持,都不得再参与内阁辅臣廷推。 这一届是是过渡内阁,我们要求不高,只要能够保证安稳渡过五年之间,大明经济保持平稳运行就已经算是合格。 下一届内阁辅臣必须有地方官员经历,同时还要有中枢的工作经验,未来的名将起于行伍,宰相起于州部将不是一句空话,大明需要的是能够做事的官员,而不是只会空谈的官员。”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授官(上) 在朱瞻基谈完了内阁官制与任期后,一直当成小透明的王二起身提出了一个问题:“陛下!这内阁廷推都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参与,候选人又是怎么产生的,若是还是中枢这个小圈子进行廷推,臣认为没有广泛的代表性,同时也更容易作弊。” 听完王二的话,朱瞻基不由对王二刮目相看,这么多年的官场历练,王二算是历练了出来。就凭着这番话,王二就超过了大半的官员。 “仲义认为该如何设计?” “此乃是陛下之权,臣不敢想!” “滚你的蛋!朕让你说你就说!”朱瞻基笑着骂道。 众臣听到皇帝对王二爆粗口,不由的暗暗羡慕,这才是皇帝的心腹啊! “是!陛下让臣说那臣就说说!”王二马上就忘了刚才的矜持,继续说道:“陛下!臣认为这内阁辅臣候选人的选择必须要有指标,不能谁的能参选!” “那你认为该定个什么标准?” “陛下!这标准需要陛下定,不过臣建议,没有地方任官经验者没有参选资格!” “臣反对!”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溥大声说道。 “杨爱卿说说理由!” “陛下!不是所有官员都有地方任职的机会,比如翰林院、国子监等衙门的官员是没有机会去地方任职的机会的。” “这不重要,完全可以以部门互调的方式使每个人都有不同部门的工作经历,最关键的是每个官员能够放下身段去务实,而不是整天高谈阔论却在实事上毫无建树。”皇帝还没说话,唐三任就站起来反驳道。 “季重说的不错,一个人的履历不丰富,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能力不行,一个能力不行的人如何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周忱也跟着说道。 杨溥没想到自己的话直接就被这两个天子近臣给怼了回去,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私心,只是替那些清水衙门的官员说了句话。 他能理解清水衙门的苦衷,是因为他自己就是翰林院出身,可是没想到刚一说话就被人直接顶了回来,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这种事上就不该出头。 不同于别人被怼了之后,一定要行方设法,引经据典怼回去,杨溥却选择了沉默,朱瞻基对他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大为不喜,此人除了清廉之外,一直就是一副老好人形象,美其名曰有‘相度’,实际上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朱瞻基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爱卿,王仲义的话说的没错,一个连基层都不了解的内阁制定出的基层政策就是高高在上,这样的政策执行下去,老百姓不但不会感恩朝廷的好意,相反还会认为朝廷是瞎指挥。 有位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如何能制定出符合基层利益的政策。 朕决定大明辅臣廷推资格必须要有地方任职经验,没有地方任职经验之官员不得参选辅臣。” “臣等遵旨!” 朱瞻基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诸位爱卿!内阁人员不变,可是各个部门有了巨大的调整,每个部门的主官也要进行调整。 税务部尚书由原户部左侍郎王佐担任!” “臣领旨谢恩!” “度支部尚书由原户部右侍郎唐三任担任!” “臣遵旨!” “农林渔牧部尚书由原上海海关大使周忱担任!周忱由于钦差巡抚苏松,暂时不能到任,暂时由房山知州况钟担任农林渔牧部侍郎,署理尚书!” 周忱赶紧起来谢恩,对于尚书这个位置周忱心里是有底的,他知道这十六部中肯定有自己一个位置,没想到竟然是掌管黄册的农林渔牧部尚书。 可是况钟却惊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起来谢恩,他虽然是高品低配到房山历练,就算是越级提拔也顶多是提到侍郎的位置上。 可是没想到却是安排到署理尚书的位置上,署理二字不过是因为自己自立浅薄,皇帝给自己的过渡时期而已,周恂如的尚书肯定是挂名,他的主要任务肯定是推行新政。 等到大明新政全部推行下来,也该到了内阁换届的时候,周恂如铁定是下一届内阁辅臣的人选之一。 看着况钟呆愣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临清知州董怀礼在椅子下轻轻地捅了他一下,况钟激灵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神呢? “臣谢陛下拔擢之恩,必当鞠躬尽瘁报效大明!” “好!况爱卿忠义可嘉!”朱瞻基顿了一下说道:“交通部尚书由原工部尚书吴中担任!” “臣领旨谢恩!” 吴中对于皇帝会让他主要负责修路有心理准备,听到他的任命之后很自然的站起身来拱手谢恩! “建设部尚书由原交趾布政使司镇守太监阮安担任!” 坐在太监队伍里阮安脑袋嗡的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皇爷不可呀!奴婢不过是个阉人怎能高居朝廷高位,有儒大明之声名!” 还没等皇帝说话,众臣不干了,齐声反对。就连对皇帝言听计从的王二都将头低了下去,不敢支持皇帝的任命。 看着难得齐心,目标一致的一众官员,朱瞻基冷笑道:“你们反对阮安原因是什么?” “陛下!阮安是内臣啊!”杨士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内臣外臣,都是大明之臣,孔夫子说有教无类,不知这话可分内臣外臣?” “陛下!史籍上宦官干政,祸乱朝廷的事情还少吗?” “你说的是宦官干政,这与阮安做建设部尚书有什么关系吗?”说着这些话朱瞻基忽然看到阮安还在那里跪着,赶紧说道:“阮安!怎么还跪着?” “奴婢惶恐!” “惶恐什么,朕一向的原则是唯才是举,朕选择你做建设部尚书那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而不是你是内官。” 对于自己的专业,阮安还是颇为自信,整个大明在建筑一道上能够超过自己的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阮安站起来矜持地说道:“陛下!奴婢对营建一道倒是略知一二!” “你也不用太谦虚!”说着朱瞻基看向众臣说道:“既然大家认为阮安不合适,那么诸位可推荐几位懂营建的大匠与阮安比试一番,若是有人在营建一道上超过阮安,朕可以破格提拔他为建设部尚书。” 面对皇帝的将军,文臣们皱起了眉头,他们从来对匠人都是采取极度鄙夷的姿态,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奇技淫巧。 这要是给他们时间,可能还能找到一个两个有学问又有匠人技艺的大匠,可是在急切之间要让他们上哪里去找这大匠去。 “怎么不说话了,朕刚刚才说过,不要党争,不要因为反对而反对,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吗? 在你们眼里人分三六九等,除了你们读书人之外,其他人就只配做奴隶,但是在朕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大明的臣民,都在为大明做着贡献。 阮安是宦官,可是他更是一位大匠、一位有理想抱负的能吏,而且论起清廉来他能让你们坐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羞愧难当。” 说起别的来文臣还可以以阮安是內侍而反对,可是说起清廉来,这位内臣足以让那些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们恨不得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 阮安是出了名的清廉,可以说清廉的程度可以与嘉靖年间的海瑞一比。这在贯以贪婪闻名的宦官群体来说都是那是凤毛麟角。 皇帝的话说的很重,也毫不留情面,可以说是将文官的脸面放在地面上摩擦了好几遍,可是众臣却不敢反驳,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就算是杨士奇,他的儿子杨谡在老家的胡作非为也是出了名的。 大明官员就是这副德性,平常时分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是一提到贪腐的事情就一个个的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看着众臣脸上的表情,朱瞻基冷笑道:“怎么一说清廉,诸位怎么就不说话了,” “陛下!大明官员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可是陛下大明的俸禄也是历朝历代最低的。当然陛下觉得大明的俸禄还包括士绅优免的福利,可是官员都是异地为官,家乡能够衣食无忧对于在异地为官的官员来说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当了官还要伸手与家里要钱,也张不开口呀!别的不说,就说京城的御史与翰林院编修等六七品的清水衙门小官,日子过得非常的清苦。 也就陛下登基之后施行了俸禄不折色的规定,只给官员发放禄米与银钱小官们的日子才好了一点儿,可是这两年朝廷连俸禄都不够发了,这些小官们甚至要考借贷度日。 臣那不是替他们脱罪,只是觉得他们有时候捞一点儿好处也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体面一些。是臣无能请陛下降罪!”杨士奇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替这些官员辩解,话语虽然有些苍白,但是朝廷这些年俸禄低下也是个事实。 “朕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朕也曾经说过洪熙元年之前的贪腐,朕一笔勾销了,但是洪熙之后的贪污被查处后一个也不会放过。” “臣等明白!” “明白就好!阮安的尚书之选可还有异议,或者诸位能够找到一位与阮安齐平的大匠也行!” “陛下!臣等无异议!” “既然无异议那就继续宣布其他部门主官的任命,工业部尚书由原天津工业区大使胡元澄担任!” 这又是一个越级提拔者,而且也是皇帝夹带中人,不过大家想想这样整天与工匠打交道的部门,想一想也就算了吧就让给这个安南蛮夷吧。 胡元澄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当上一部尚书。虽然听起来就是管工匠的,但是尚书就是尚书,和其他部门的尚书站在一起也是平起平坐。 作为一个降臣,还是异国王子,能够有今天的成就,胡元澄感受到了大明博大的胸怀。一时激动之下,站起身来大礼参拜道:“臣谢陛下信任,此生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 这已经是重誓了,在这个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对誓言无比看重的时代,胡元澄的誓言让人动容。 “胡爱卿!你本来就是大明人,交趾布政使司是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生活在交趾布政使司的每一个百姓都是我大明的百姓,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胡元澄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把他们安南人也当成了华夏人的一部分。不由再次行礼道:“是臣失言了,交趾布政使司是大明的国土,在交趾布政使司生长的人当然是大明人!” “接下来确定教育部尚书人选,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个部门的尚书人选必选要德高望重,同时又是精力充沛,胡老大人您就委屈一下先担任一届教育部尚书吧!” “陛下言重了,臣是陛下之臣,既然陛下委任臣执掌教育部,那臣就给陛下管着这教育部,不过想要推广这全民教育,每年的钱粮可少花不了,到时候陛下可别烦臣天天找您要钱。” “要钱的事胡爱卿可找不着朕,你得去找杨师傅他们!大明的大管家可是内阁!” “臣会经常去叨扰的!” 这话让杨士奇升起了不妙的感觉,脑海里甚至出现了胡潆堵着内阁的门要钱的情景。忽然想起皇帝陛下刚刚那会儿说的预算那事儿,便用这预算怼了回去:“胡大人,每个部门每年的预算都是有数的,胡大人想要钱就在预算会议上争取吧!” “老夫会争得!” 朱瞻基笑道:“这预算会议可不是胡搅蛮缠,想要钱那就要有理有据,让内阁没有拒绝的理由。” 已经成为一部长官的几个人顿时感动一阵压力,这要是在预算会议上争到的钱少了,有何面目回到部里去见自己的下属。 “陛下!这预算总得有个数吧!不然到时候这个部门要点儿,那个部门要点儿,最后朝廷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朱瞻基哈哈笑道:“这预算首先要有一个总预算,也就是预估下一年的收入,然后根据预估的总收入按照比例分成。”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授官(下) 胡潆要钱的话引起了众官员的共鸣,纷纷开始讨论起了预算会议来。朱瞻基也不着急,心里面过着三品以上官员的名单,这文宣部必须要一个自己的心腹之人执掌,舆论战线一点儿都不比刀光剑影轻松。 若是所托非人,到时候不但坑害了自己,还有可能让大明社稷动摇,这个人选好难选啊! 脑海中走马灯般过着所有官员的履历,终于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朱瞻基的脑海里,这个人就是杨士奇的泰和老乡王直。 如今的王直是东宫属官更是翰林院属官,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他这个品级的官员如果不是特殊邀约,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国政大事的会议。 朱瞻基对着范安招招手,范安赶紧凑了过来。 “去翰林院把王直给朕带来。”朱瞻基吩咐道。 当然这种跑腿的事儿肯定不会用范安这种跺一脚京城都会抖三抖的大太监亲自去,他只是出去对着一个小宦官轻声吩咐了几句,小宦官便快速跑了出去。 翰林院就在皇城内,不一会儿工夫,外面就传来了小宦官的声音:“皇爷!王学士觐见!” “传!” 王直在小宦官的引领下,趋步走了进来,看到满会议室坐着满屋子的大明顶级大佬,王直的心脏不争气的扑通扑通的加快了跳动。 虽然他已经五十四岁,但是宦途却并不顺利,不过好在凭着熬资历也离着入阁临门一脚了,这个时候的内阁还不是土木之后的内阁,还没有那么大的权重。 现在主要的权力还在六部,不过在仁宣两代帝王的不懈努力下内阁的权力已经不断膨胀,如杨士奇的本官是内阁大学士五品官,可是加官却一个比一个高。比如兵部尚书的加衔就是让他多领一份二品的俸禄,他还有一份太子少师的一品俸禄呢! 以现在王直的身份只要机缘到了随时都可能入阁,原本的时空里,这位王行俭在给朱瞻基修完《宣宗实录》后,是被举荐入阁的。可是却被一向以大度贤明示人的杨士奇给拦了下来,后来一直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干到致仕。 其原因就是王直与杨士奇是老乡,平时关系走动的也不错,王直听家人说杨士奇的儿子杨谡在家乡依仗杨士奇的权势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找了个借口邀请杨士奇回乡扫墓。 希望杨士奇能看到自己儿子的混蛋样,加以惩治。可是杨家在泰和势力庞大,杨谡很快就知道了老爹回乡的缘由,于是乎就跟老爹哭诉说王直要陷害于他,借他打击老爹在朝中的威望,好为他入阁铺平道路。 大概是人老惜子,也或许是自己不幸的童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杨士奇对于儿子的溺爱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行为判断能力,这样一个六朝元老却轻信了儿子的话,自然是阻挠了对杨谡的惩戒。并且对王直有了很大的不满,认为王直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最终杨谡闹得事情太大,几十条人命背在身上,若是再不处置估计泰和就要造反了。 最终杨谡还是被杨士奇亲自下令斩了,杨士奇也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不久也就一命呜呼。这不得不说因果循环,种下恶因终尝恶果。 这一世朱瞻基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现在的杨谡已经展露出了绝对的纨绔气质,朱瞻基给当地的锦衣卫秘密下旨,只要那小子敢于犯法第一时间就让地方官给抓起来,自己得替杨士奇好好的管教一下这个逆子。 王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略微恍惚了一下,强忍着心跳加快的不适感,赶紧跪地叩头行礼:“臣翰林侍读王直叩见陛下!” “你起来吧!” “谢陛下!”王直起身垂手而立,这个地方可没有他坐的地方。 朱瞻基对范安低声吩咐了一句,范安从文件中拿出一张纸,走过去递给王直,说道:“王大人,陛下让你看看这个!” “是!”王直双手接过这张纸站在那里仔细阅读起来。 会议室里的众臣也被突然进来的王直吸引,不再讨论预算之事。见到大家停下讨论,朱瞻基恶作剧般笑道:“诸位现在就把底牌泄露给对手,不怕到时候你们的对手给你们下绊子吗?” “啊!!!”群臣的惊呼拉起了长音,这才发现皇帝陛下的心腹之臣如唐三任、王仲义、周忱等人根本就没有参与讨论。 大家心里这个懊悔呀,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皇帝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看大家的笑话。 “好了!诸位!盘子就这么大,如何分盘子里的肉,这里面的学问够你们琢磨好几辈子,接下来朕来说下吏部的安排。尚书蹇义年齿已高,朕不忍过度操劳,特升任郭璡为吏部左侍郎假尚书事,多分担一些吏部的工作,吏部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这也是朕保持吏部不变的原因之一,未来吏部肯定还是要变动的,不过要底层慢慢来,大明的官吏的好坏,大多取决于吏部的铨选与管理!” “老臣谢陛下体恤,能活着看到大明日渐繁荣昌盛,老夫甚慰!” 朱瞻基心中有些不悦,跟谁摆老资格呢?不过朱瞻基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安慰蹇义道:“少师老当益壮,朕还希望少师教导太子呢!” “臣谢陛下信重,只是老臣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朱瞻基给足了蹇义面子,转头说起了刑部的安排,刑部尚书还是由金纯担任,不过改制后的刑部也就一个名字一样,衙门里已经改的面目全非。 都察院是改制之后将六科兼并了进去,从此再无六科,六科的封驳之权也就成了一个历史名词。不过改制之后的都察院看似没有了风闻言事之权,可实际上权力却更加大了。 都察院有随时请官员去喝茶的权力,只要扣留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不动刑,就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权力可就比都察院原本的权力大多了。顾佐对此心知肚明,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顾佐心中那点取消风闻言事的芥蒂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理寺是新政改制受益最大衙门之一,三品衙门一跃成了二品衙门,跟各部尚书成了平级。这让胡概平白无故就一下子升到了二品官的位置,成了真正的大佬位置。 胡概现在觉得受宠若惊,被突然而来的幸福包围,可是朱瞻基却知道,司法制度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没有一个强力而健全的司法制度,永远都是人治,无法达到法治的境界。 未来的大理寺将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宗族的瓦解就是从法律在私人手中收回慢慢开始的,只有让老百姓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大理寺处理,而不是找族长处理。 “兵部掌全国兵马调动,权柄极重,必须要由一位认真负责之人掌控。原兵部侍郎柴车升任兵部尚书,负责兵部改制,朕要在年内看到兵部的改制方案!” “是!臣保证在年内拿出一份政改方案!” “好!改制后的兵部是一个监督部门,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类似武选司这样的部门负责的是军队各部报上来的升迁贬谪名单,而不是做大老爷处处刁难!” “臣明白!” 交待完这些十二个部门的主官安排之后,朱瞻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看文件的王直问道:“王爱卿,看完了没有?” “臣看完了!” “有什么想法?” “臣虽然不懂宣传,但是站在朝廷的立场,所谓宣传就是要让老百姓清楚明白的朝廷所执行的每一个政策是为了什么。 让老百姓清楚明白朝廷的用意,而不是让底层的胥吏肆意歪曲朝廷的大政方针,这天下有多少事都是坏在了胥吏的手中。” “王爱卿一针见血,这就是宣传工作的作用,我们的政府是个小政府,皇权不下县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们不能一直放弃对乡村的管辖,让士绅大户侵夺朝廷的利益,文宣部就是要与士绅大户争夺百姓的民心。” 说完这些话后,朱瞻基看着王直大声问道:“你王行俭当的是朕的官还是士绅的官?” 王直的心揪了一下,莫名的赶到一阵心慌,什么叫‘当的是朕的官还是士绅的官’,这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谁也不敢承认自己是既得利益者的代言人。 王直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说道:“臣当的是大明的官,当然是陛下之臣!” “好!记住你的话,朕升任你为文宣部左侍郎,署理文宣部的工作,你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通政司合并到文宣部,以后通政司取缔,只留下一个传达奏疏的机构。” “啊!” 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升官了,王直的心情就跟后世坐过山车一般,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不!不!臣愿意,臣誓死效忠陛下!”王直已经五十多岁,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多岁的时代,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人,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朱瞻基点点头捋了捋已经蓄了很长的胡须说道:“你起来吧!找个位置坐下!” “是!陛下!” 王直在会议桌末尾的地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心里还是心潮澎湃,三品高官可是一些官员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多少官员熬了一辈子都只是在五六品的级别上致仕回家。自己这可是从正五品的职位上一步登天了,陛下如此大恩怎能不誓死效忠。 朱瞻基等到王直坐下之后,继续说道:“商业部是一个新部门,这个部门是一个专门管理工商业行为的部门,任何人想要做生意都必须在商业部下属的工商管理衙门进行登记,没有取得营业执照的商铺都是非法经营。 工商部的工作成效如何,直接影响到商业税收的征收,税务部门征收商税的依据就是工商管理衙门提供的资料。 比如一个商铺的规模大小、经营的货物种类、月营业额是多少等等的资料都是征税的依据。同时也是对工商企业的一种约束,比如对外贸易,什么可以卖,什么不可以卖都需要有明确的管理与要求。 商业部尚书的人选首先要对商业有充分的了解,懂得商业运行的基本规则,我们的管理是为了规范经营,合理竞争。而不是恶意打压商人的经商积极性。 懂商业经营的官员可不好找,朕拟任原‘保洁日化’的郭宜林升任工商部右侍郎,署理工商部工作!” “陛下!那郭宜林可是白身,而且还是商人,怎么能一步登天一下子就做到侍郎的高位上?”金幼孜立刻反对道。 “谁说郭宜林是白身,他是朕的属官,有着正五品奉议大夫的勋位。” 群臣暗骂皇帝无耻,你那私相授受的官职又没有经过内阁的副署怎么能够算数。可是眼下皇帝强势,群臣被压制的死死的,没人敢说皇帝的中旨不算数。 再说这商业部整天与满身铜臭的商贾打交道,文官们也确实不喜,大家也就低头默认了这一事实。至于说是右侍郎署理尚书事,那不过是给下一步升官留下一点儿余地而已。 金幼孜见只有自己一人反对,事不可为也就闭上了嘴巴,心中哀叹:现在明哲保身,等到皇帝一步步的架空你们的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对外交往部由原来的对外交往司升级后合并鸿胪寺的部分职能,扩编而成,由原对外交往司大使李擎升任左侍郎署理部务,原鸿胪寺卿升任右侍郎协助李擎管理部务。 随着大明舰队航行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接触到的国家也会越来越多,与这些国家的交往,如何才能在不发生战争的情况下保证我大明的利益就是对外交往司的职责所在!” “臣谢陛下厚恩!保证认真培养合格的外交人员,不让我大明受辱!”李擎站起来认真表态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医疗卫生 对于李擎朱瞻基非常的欣赏,这个出身与自己亲自授课的账房团队,随着一步步的磨炼在与草原互市上,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如今大明与草原的边境如此稳定,可以说李擎付出极大的努力。文官们根本就看不到李擎的功绩,或者说就是看到了也不承认。 因为他是商贾的身份,商贾就天生的敌人一等,哪怕是为皇帝办事的官商,在皇帝提出封赏的时候,六科祭出了封驳之权,将李擎挡在了文官队伍之外。逼得朱瞻基只能用中旨的方式给李擎专门设置了一个对外交往司的部门,慢慢的架空了鸿胪寺的权力。 最后一个确定的是医疗卫生部,直接将太医院升级而成,尚书由太医院使王安国(杜撰,并没有查到太医院太医的名字,可见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对医学的漠视,留下名姓的名医大多数人只是副业,他们的主业都是士大夫,就是李时珍这样的大名医也是秀才出身。)担任。 太医院升级成医疗卫生部,级别升高了责任也就更大了,医疗卫生部不但要对达官贵人负责,更要对普通百姓负责,让老百姓看得起病才是一个政府应该做的事。 王安国因为级别太低,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样重要的会议,而且在这样重要的会议上让一个太医参加也显得不吉利,没病没灾的谁愿意整天跟医生打交道。 这个时代的名医基本上都是家学渊源,没有名师传承是很难在打出名气的。王安国的祖父乃是一代名医王履,家学渊源,正是这样的传承才让他当上了太医院使,在太医领域也是一样的讲究师承资历。 散会之后,朱瞻基将王二留了下来,等到众臣全部散去之后,朱瞻基问道:“知道朕为何将你叫回来吗?” “臣知道!臣资历浅薄,有没有学问,陛下想让臣见见世面,多学点儿东西。” 朱瞻基就喜欢王二这个机灵劲儿,看着人高马大,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这样的苗子只要好好培养绝对是栋梁之才。 “你能明白就好,你是朕的嫡系,对你进行升迁要比对别人更加谨慎,贸然让你升上高位,你必然会受到各方面的排挤,你还年轻,多在地方上历练几年,等到能力资历都够了,朕就能合情合理的将你拔擢上来。” “陛下!臣是个什么货色,臣心里清楚,没有陛下,臣到现在估计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当官了,做人若是不懂感恩连畜生都不如。 俺娘总是对俺说,陛下是俺王家的大恩人,就算是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臣是陛下的人,陛下让臣干什么臣就干什么。” 王二的发自肺腑,朱瞻基能够听得出来,将来怎么样不知道,现在的王二绝对能替他挡枪,是绝对可以信任之人。 “你小子少在朕这表忠心,朕岂能不知你的忠心,你留下你是给你交待一些事。胡元澄执掌工业部之后,你要把工业区的管理也担起来,朕会将黎叔林安排过去辅助你的管理。 不过黎叔林主要负责的是研发,是学术上的东西,管理上你要多操心,天津的重要性要比任何地方都重要,就是上海丢了,天津都不能丢。你明白吗?” “臣明白,大明的军事装备大半都出自天津,没有天津的工业,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就得减少一半。” “何止是一半,朕实话告诉你,火器军队看似强大,实际上软肋更多,一旦给养断绝,还不如一支冷兵器部队呢!” 王二点点头保证道:“陛下!谁若敢向天津伸手,臣不管他是谁,定会剁了他的爪子。” “你知道朕的用意就好,出宫之后,休息一晚就赶紧回天津吧,不能没人坐镇。” “是!” 王二离开后,朱瞻基看天色还早,便吩咐范安道:“去把董怀礼给朕追回来!” “是!”范安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董怀礼刚回到下榻的客栈,屁股还没有坐稳,前来传旨的小宦官就追了过来,找到他后,便说道:“董大人!快跟奴婢进宫,陛下要召见您呢!” 董怀礼赶紧跟着小宦官前往皇宫,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若是不走快一些,宫门就要落锁。 在小宦官的催促下,二人急匆匆的在宫门落锁之前赶回了皇宫,一路上董怀礼都在想皇帝召见他是要干什么? 要说这次进京,董怀礼很是失落,他的资历不高,而且官位也不高,不敢想尚书侍郎的高位,升个郎中也行啊! 可是看着别人都在升官,却把自己放在那里不闻不问,本来身边的王二跟自己一个待遇,可是散会的时候却被皇帝留下,肯定是封官许愿,那是陛下的嫡系啊! 一路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大冬天的董怀礼的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在进乾清宫之前,董怀礼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跟着小宦官进了乾清宫。 进门之后,乾清宫的周围已经点起了牛油蜡烛,照的整个宫中亮如白昼,看到皇帝正在御书案后捧着一本书看,赶紧上前磕头行礼道:“臣董怀礼叩见陛下!” “起来吧!忠孝!” “谢陛下!” “天色不早了,朕就长话短说,你在临清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对朕的新政也了解颇深,而且对于关税的收取也算是内行,朕打算让你到上海接替周忱管理上海海关,并且监管上海工业区。你觉得如何?” 董怀礼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心中的失落消失的无影无踪,上海工业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任职的地方。 大明官场有个公论,房山、天津、上海的官都是皇帝嫡系中的嫡系,谁能在这三地任职那升迁就是板上钉之事。 “臣谢陛下信重!” “你先别忙着谢恩,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上海这个地方的关键之处,这个职位有多少人在盯着。你若是犯了老毛病,不仅仅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会连累朕的新政执行,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董怀礼明白了,皇帝这是担心自己手脚不干净,贪污公帑。赶紧表态道:“陛下!从前臣贪那是因为看不到将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是现在大好的前途等着臣,臣怎么可能会为了蝇头小利自毁前程!” “那可不是蝇头小利,你可知道单单一个上海海关今年的关税是多少吗?” 董怀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朱瞻基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二百多万两,而且这个数字明年会更高这还不算工业区的税收,加上工业区的税收今年的税收能够达到三百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一个小一点儿的省一年都收不到三百万两的税收啊!” 听完这话之后,董怀礼就是一哆嗦,难怪皇帝这么郑重其事,咬了咬牙横下心来,董怀礼跪地叩首:“臣保证,若是贪污一两银子,臣请陛下诛臣九族!” “忠孝言重了,朕只是提醒你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不是朕的嫡系信任之人,万万不敢托付的。” “臣明白,臣会对得住陛下这份信重的!” “好!朕相信你!范安拿着朕的牌子送董大人出宫!” ······ —————————— 第二天,朱瞻基将王安国传进乾清宫,皇帝传召让王安国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一般人有病情,只要传召普通太医就可以了,可是这样直接点名让他去,后宫肯定有贵人有恙。 在皇宫当差看似清贵,实际上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差,给普通宫人看病还好,若是给贵人看病,看好了是本分,看不好一不留神脑袋就得搬家。 跟着前来传旨的小宦官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赶往乾清宫,一路上都在猜想是哪个贵人生病了,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乾清宫。 一进门就见皇帝好端端的坐在御书案后,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不是皇帝危险性就小了一半。 跪倒在地,放下药箱叩首行礼道:“臣王安国叩见陛下!” “免礼!王院使请起,范安给王院使搬个锦墩,这么大年龄了哪能站得住!” “谢陛下体恤!”王安国站起身来再次躬身行礼。 站在御书案旁边的范安应了一声,很快便将锦墩给王安国搬了过来,扶着王安国坐下。看到王安国坐稳后,朱瞻基继续说道:“把你叫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说,首先要恭喜你升官了!” 王安国一脸懵逼,自己这个太医院使已经是郎中的最高职位,还能怎么升? “陛下!何出此言?”王安国第一反应是皇帝这是在戏弄他,不禁反问道。 “哈!哈!哈!”朱瞻基大笑道:“今天刚刚开完会议,中枢进行改制,太医院升级为医疗卫生部,成为朝廷十六部之一! 而你王安国就是大明医疗卫生部首任尚书,你的左右院判就是左右侍郎!” 王安国脑子晕乎乎的,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什么时候被称作中九流的医者能当二品大员了,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痛传入脑海,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陛下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朕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吗?”朱瞻基表情严肃起来,这也难怪王安国难以相信,就算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医,也不可能登上二品高位,更何况王安国并不是什么大名医,不过是仰仗家学渊源而已。 “臣谢陛下隆恩!”王安国在锦墩上坐不住了,再次跪倒在地,五六十岁的人顶着一头白发不住的给皇帝叩头。 “范安!快把王院使扶起来!” “是!” 没等范安过来,王安国自己麻利的爬了起来,躬身说道:“可有要让臣效劳之事,臣万死不辞!” “说起来这事对你们医家来说是件好事,朕准备在全天下开办官家医院,让天下百姓都能看得起病。不过今后你们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而且你们的家学也要贡献出来,传授更多的有志于此道者。” 学医的跟其他手艺人不同,学医者并不藏私,只要有人愿意学这门学问,有这个天赋,都是愿意倾囊相授。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自己毕生所学写成医书,就是为了自己的学问不会失传。他们藏私的是一些秘方,这些秘方都是好几代人总结出来的独门配方,全靠着这个方子挣钱养家呢。 后世的同仁堂为何屹立百年不倒,就是因为人家手里有秘方,云南白药也是同样的道理。 “陛下打算让臣做什么?只要臣能办到的就一定去办!” “王安国!首先朕跟你说一下医疗卫生部的主要职责,为什么要叫医疗卫生部,那是因为我们常说病从口入,吃了不洁净的东西就可能生病。 医疗卫生部要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治病的医,一个是防治病的卫生。你们的职责是一方面开办医院救死扶伤,一方面宣传讲卫生、树新风的活动。 尤其是对传染病的防治,朕听说江南多水的地方,百姓容易得大肚子病,这个病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们要认真的研究,还有天花、鼠疫、伤寒、疟疾等等的传染病防治都是你们的职责范围,权力大了,责任也相应的增加。” “陛下!这个看病臣和所有的医生都会,可是这个宣传臣不会啊!” “朕没让你们去宣传,可是你们得说清楚为什么要讲卫生,你们要用生动的语言让老百姓明白,不讲卫生就容易得病,比如生水不能喝,喝了容易闹肚子等等!” “那臣现在要干什么?” 朱瞻基有些无奈,这些技术官僚还是不太适合当官,这要是文官绝对不会这么问,他们会说臣回去写个奏疏呈上来请陛下过目,若是不妥再请陛下指正。 不过这专业的岗位必须要用专业的人才,朱瞻基耐心的给他讲解道:“你们首先要在京城开一家大型的官办医院,要有全部的科目。同时面向全国招募医生,慢慢向着全国推广官医院,最低要求是每个府城要有两家官办医院,每个县城要有一座官办医院。 所有的医生要定期下乡巡诊,为贫苦百姓诊治,不能让医疗资源全部都集中在城里,而乡下百姓连个看病的地方都没有。” “臣记住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瞻基彻底的无语了,真不知道让这个王安国做这医疗卫生部的首任尚书到底是对还是错。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朱瞻基说道:“你还要抽调精干的力量招募大明所有有志于学医的年轻人办一个医学堂,为大明培养医生的后备力量。 同时医院多了,你想过没有药材怎么解决,不能病人来看病医院里连药都没有,而且对于普通百姓医院的药房要倾向于那些便宜一些的药材,若是达官贵人那就随便开了,反正他们不差钱,怎么经营医院不用朕来教你吧?” “臣明白了,回去之后臣就抓紧将医疗卫生部的架子搭起来,好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你现在可有什么思路?” “臣掌总,打算让左右院判一个负责医疗,一个负责卫生。医疗下辖医院、药材、二司,卫生下辖卫生健康、预防传染二司。 如此一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责任明确,做不好差事,打板子也能排除互相推诿塞责。” 朱瞻基听完点了点头,粗略之下这样的组织架构还是够用的,以后有问题之后再进行改进。不过朱瞻基却发现没有管理学堂的机构,便问道:“你把学堂放在哪个司下?” “臣以为学堂出来的医学生都要进入医院,就让医院司进行管理如何” “暂时可以如此,不过以后学堂多了,就必须要单独成立学院司进行管理,没有专门的负责人,学堂的建设得不到重视。” “是!臣明白了!”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准备吧,将详细过程写成奏疏给朕递上来。” “是!臣告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新陈代谢 文臣会议开完之后的第三天,兵部与陆军部、海军部和四总部组成的军队联合会议在乾清宫召开。 这一次的军队会议算是这几年来人员来的最全得一次,就连远在封国的英国公张辅与成国公朱勇和交趾布政使司的阳武侯薛禄都赶了回来。 只有安远侯柳升身在旧港,距离太远没有返回来。这么多的勋贵武臣全部聚集在乾清宫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却显得拥挤起来。 大家东南西北各自镇守一方,几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够见上一面。这样的机会难得,诸位老将勋臣都在乱哄哄互相聊天打屁。 这时候皇帝从另一侧门外走进来,会议室内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皇帝。 “诸位都坐下吧!” “谢陛下!” “今天召集各位爱卿过来,主要议三件事!” “请陛下明示!” “第一是勋贵封国问题,第二是勋贵封国之后军队的组织架构问题,第三是军队预算问题,”说完这三个议题之后,朱瞻基停顿了一会儿,等待众人消化。 张辅与朱勇已经封国,这几年的封国搭乘大明大航海的顺风车小日子过得不错。两人的封地生产稻米,一年三熟,在农业社会就是标准的膏腴之地。 大明船队每年都要在二人的封国购买大量的稻米,封国换取大量大明的商品,除了还清了朝廷协助他们封藩的欠债之后,现在二人的封国都有不小的盈余。 唯一不稳定的就是两个人的封国汉人太小,在当地占据不了绝对优势,在解决族群问题时非常吃力,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群体事件。 其他人却不一样了,好多人这些年都在不断的跟张辅与朱勇打听海外的封国到底如何?在听到人家小日子过得特别滋润的时候,早就羡慕嫉妒的无以复加。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朱瞻基继续说道:“诸位爱卿,先说第一个问题,到今年年底所有藩王已经在海外封藩完毕, 明年开始将实施勋贵封国,勋贵与藩王不同,勋贵封国全凭自愿,朝廷并不强迫。想封藩出去朝廷支持,不想封藩出去朝廷也欢迎。 基本原则是只有世爵的公侯伯有封藩的资格,流爵没有封藩资格。愿意封国者留下的土地朝廷按照市价回收,不愿意封藩这按照新政的纳税标准进行纳税。 这一条诸位有何疑问?有什么问题今天可以畅所欲言,过了今天规矩全部定下来,再想提可就没有机会了。” “陛下!臣乃是大明驸马,不愿封藩海外,只愿为陛下戍守边疆。”说话的是西宁侯宋瑛,尚的是太宗朱棣的第四女咸宁公主。 朱瞻基皱了一下眉头,他发现自己忽略了另一个皇亲集团,那就是皇女驸马。这些皇亲非常特殊,既是皇家家属又是外臣。宋瑛的话是个人意思,还是整个驸马集团的共同想法,这不得不让朱瞻基多想。 不同于土木之后,大明公主多数下嫁普通人家,这个时候的大明公主可都是与勋贵联姻。公主一样有封田,这部分封田又该如何处置。 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表情,宋瑛有些忐忑,关于封藩建国这样的事,宋瑛也与公主商议过,公主却不愿离开故土,并且觉得就算是皇帝对他们的土地收税,他们夫妻二人都有封田,也足够一家人富贵几世。 朱瞻基心念转了一圈,还是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收回,公主的封地在公主薨逝之后就会收回,外姓之人还不配享用公主的皇家待遇。 “既然西宁侯不愿封国,那就按留在大明的规矩办,所有的土地都要交税!” “臣知晓!公主在臣进京的时候嘱咐过臣,身为皇亲当为陛下起表率作用!” “西宁侯深明大义,朕的姑姑更是我皇家楷模!朕心甚慰,宋爱卿回去后代朕向姑姑问好!” “臣代公主谢陛下隆恩!” “还有谁不愿封藩海外?” 众人犹豫了一会儿,阳武侯薛禄站起来说道:“陛下!臣也不愿封藩海外,臣自请将封地退回,仅保持侯爵的名誉。 臣的子孙不争气,出去之后,恐怕连活下去的本事都没有,在大明就算有一天臣不在了,儿孙们还能靠着种地生活。” 阳武侯长子薛勋早逝,次子薛恒还小,孙儿薛诜更是一个七八岁的奶娃子,可以说阳武侯侯府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原本历史上薛禄已经在宣德五年故去,这一世由于薛禄不在北方边关苦寒之地受苦,而是一直驻守交趾布政使司,交趾布政使司温润的气候让薛禄多活了几年。 薛禄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成了,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这次回来也准备跟皇帝请辞回家养老。 看着满头白发的薛禄,朱瞻基也是一阵感慨,大明如今的将领有些青黄不接,阳武侯都已经七十五了还在为国戍边,点点头道:“好!阳武侯既然不愿封藩海外,那就按照新政的规定执行!” “谢陛下!臣年齿已高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能为陛下牵马坠蹬了,还请陛下让臣归家休养!” “朕准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十几人选择了放弃封地,只保留名誉爵位,不去封藩,剩下的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封藩海外自己建国。 朱瞻基让金英挂起一张地图,用手指着南洋诸岛之南的一座巨大的陆地说道:“这片陆地比我大明小不了多少,岛上现在还是蛮荒之地,只有一些未开化的野人,这里就是你们将来的封藩之地,考虑到你们能够聚集起的人手不会太多,单打独斗肯定不行。 朕希望你们能够联合起来,互相帮助,共同开发这片陆地,如何划分势力范围朕不管,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群臣看着皇帝指向的那片陆地,纷纷议论起来,蛮荒之地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去了那里就得重新开始,弄不好都得过野人的日子。 唯一的好处就是蛮荒之地没有土著的竞争,至于那些没有开化的野人这些杀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跟野兽一般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有些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琢磨着过后找皇帝说说情,不把自己的封地收回。 看着众人议论了一会儿,朱瞻基敲了敲桌子等待众人的声音安静下来,说道:“诸位散会之后将自家能够组织起多少人报给朕,朕也好组织船队,同时你们也需要进行一系列的采购。 首先是农耕工具,其次是武器的选择,最后是粮食种子,布匹、生活物资,这些琐事将会占用大量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朕调集大明所有的远航船只,一次性将你们先送过去,然后再给你们把物资送过去。 具体的条件协议,在专门的会议上进行商议,今天就不具体说了,接下来我们要商议诸位不再担任朝廷职位之后的军队架构改革。所有准备封藩的勋贵可以退场了。” 愿意封藩的勋贵起身离去,最后只剩下二三十人留在了会议室中,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不是勋贵,而是真正的带兵之人。 有一个人却很特殊,这位跟皇帝是表兄弟,是大明勋贵的顶级人物,朱瞻基看着自己这个表弟问道:“显宗也不想出去吗?” “徐显宗站起来说道:“臣哪都不去,魏国公府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权力,只要能在南京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就是臣家最大的愿望。” “你可知一旦将你家的封地抽走,你家可就没有多少进项了,你们这一大家子还能支撑下去吗?” “臣家这些年跟着陛下在海外贸易上挣了不少钱,还在南京开了不少买卖,土地那点儿进项臣早就不在意了,若不是土地是勋臣的象征,臣都不想去收那点租子。 这钱挣多少是个多,为了收那点儿租子把佃户逼得要死要活的,看着闹心。臣算是看出来了,这时代变了,种地不过是裹腹罢了,何必跟那些黔首百姓争食!” 朱瞻基不禁对自己这个表弟刮目相看,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皇帝对土地的控制已经是势在必得,没有必要跟皇帝在土地上抵抗,痛痛快快的交出土地,还能换取一些其他的利益。 “显宗这事等过后咱们再谈,今天先谈军队的架构!首先朕打算把二十万羽林卫做为大明核心武力,使用最先进的武器,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对外战争时,羽林卫要作为主力出战。 其次是九边之兵,东起辽东西到甘肃,由于这些年我们的互市贸易不断的削弱草原上的实力,,让这些草原上的首领在富贵生活中消磨自己的意志。 据锦衣卫的情报显示,草原上的马匹保有量在逐年减少,反而绵羊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朕在兴和城修建了一座细毛羊育种基地,从西夷手里弄来的细毛羊正在进行培育。 虽然培育出的细毛羊还比不上西夷原有的细毛羊,但是也要比草原上的绵羊要好的多。等到上莱一些规模,及会向草原牧民推广。 等到他们发现养细毛羊的收益要远远的超过养马的收益之时,在利益的驱使下绵羊的养殖规模将会更大,草原上的首领自废武功的同时,其实更大的危机就会出现。” 说着朱瞻基站在大明全域图边上用木棍指着西域的方向说道:“从这里往西还有更多的国家,蒙古人的四大金帐汗国,可都在西面蠢蠢欲动呢。一旦草原的力量削弱,又有钱,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留在会议室的都是宣德年间崛起的将领,是大明的新生代力量,虽然比起那些经年的悍将,他们缺少名气,但是战争经验一点儿都不少。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站起来说道:“陛下是担心漠西蒙古会快速壮大,然后东侵吗?” 朱瞻基一看原来是宣府总兵谭广,便笑着说道:“仲宏老将军所言不错,这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此消彼长,我们削弱瓦剌与鞑靼,让两个部落变成了富而不强。 暂时看我们的边墙是安全了,长久看来还是隐患重重,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西边就会崛起一个草原帝国。 这个隐患不得不防,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也!” “陛下是说我们要经营西域吗?” 朱瞻基点点头道:“仲宏老将军猜的不错,我们必须要经营西域,诸位请看这里是天山。”说着朱瞻基用木杆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道:“朕不但要经营西域,还要将西域彻底掌握在大明的手中,西域不稳,大明的后背就顶着一把利剑。” “陛下打算如何做?”宁夏镇总兵官陈怀问道。他是宁夏镇总兵,是距离西域最近的边镇之一。 “朕打算实际掌控哈密卫,以哈密卫为前进基地,稳步向前推进,迁卫所屯田驻守彻底掌控天山南北。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九边将进行彻底的改革,首先就是各个边镇的卫所全部裁撤就地转为民户,转为民户之后,土地免税,不过各户每年还是要抽一丁进行军训。 九边的精锐整编为国防军,每镇整编出一万人马,采用羽林卫编制。这一万人马必须要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一万人能够对上五万蒙古骑兵不落下风。 整编完成之后,将从各镇抽调两万人马进驻哈密,若遇不服王化者斩之。” 一名将领噌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陛下!臣愿领兵为王前驱,为陛下开疆拓土!” “方将军先坐下,打铁还需自身硬!” “是!陛下!”方政缓缓的坐下。 “首先要对中枢总部长官进行调整,陆军部提督方政、李谦副之,海军部提督王景弘、洪保副之,总赞画参谋部提督陈怀、王彧副之,总镇抚部提督谭广、萧授副之,总后勤部任礼、山云副之,总装备部提督蒋贵、马亮副之。” 被点名的这些军官齐齐起身,躬身行礼:“臣等谢陛下隆恩!”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军费开支 看着这些新生代的将领,朱瞻基大声有些恍惚,这些将领有的已经满头白发,有的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大明现在急需组建一所专门培养军官的学堂。 虽然说名将是在战争中打出来的,但是没仗打的时候军官学堂就是培养军官的摇篮。大明的将军不能再是文官眼里粗鄙的武夫,以后没有知识根本就指挥不了战争。 “九边的正印总兵官也将进行大的调整,为了便于整编九边之兵,方政以陆军提督主辽东边军整编,陆军部差事暂时由副手署理。朕让杨洪做你的副手,待得整编完毕,将军队交于杨洪指挥。” “臣领旨!” “谭广以总镇抚部提督身份总兵蓟镇,整编蓟镇之兵。朕让孙杰做你的副手,待整编完成之后,将军队交于孙杰指挥。” “臣领旨!” “巫凯由辽东总兵调任宣府主持宣府的军队整编事宜,朕让朱谦做你的副手,待整编完成之后将军队交于朱谦指挥。” “臣领旨!” 接着朱瞻基又分别任命了陈怀、蒋贵、任礼、马亮、赵安等将领分别带领副手前往各个边镇进行整编军队。 在众武将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之后,朱瞻基继续说道:“大明从明年起,所有武臣都不再世袭,不过为了弥补武臣的损失,朕决定在京师开办一所大明军官学堂,指挥使以上的子弟都可以面试入学堂,至于能不能从学堂毕业进入军队,那就要凭本事。” 一众武臣一听皇帝要取消世袭,那武将们还有什么心气在沙场上拼搏。可是随即皇帝又说可以让武臣子弟面试进入军官学堂,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至于皇帝说的那个能不能从军官学堂毕业,武臣们压根儿就没考虑,这个时候的大明军队还保持一定朝气,对于杀敌立功还充满着渴望。 而不是土木之后的武臣彻底变成了文官的附庸,那个时候大多数的武官都变成只会捞钱的土财主,各个卫所的军官都成了地主,把自己手下的军户变成了农奴。 子弟进了军官学堂若是完不成毕业,那还当什么兵,上了战场也得把小命丢了,这是将军们的共识。 方政行礼道:“陛下犬子方瑛今年十七岁,不知能不能进入军官学堂?” “十六岁以上的都能进入,不过一家只能有一个保送的名额,其余子弟想要进入,需要与普通百姓子弟一样参加考试。” 皇帝的这个条件武将们都能理解,就是嗣爵袭官那也是只能一人啊!这一点上皇帝并没有刻薄众将。 朱瞻基见众人都没有异议,继续说道:“诸位将军,随着内地的卫所全部迁往海外,内地的军事防御已经极其空虚,总参谋赞画部与陆军部要联合行动起来,按照每个布政使司一万人的规模招募新军,此次招募的新军与羽林卫和边军一样都是募兵制度。 大明有两个不稳定的地方,一个是北方草原,另一个是西南土司。北方草原如今由于互市贸易暂时稳定下来,短时间内就剩下西南一个问题。 西南问题主要是汉人与少数民族的矛盾,想要解决这个矛盾军事上的压迫是一方面,可是更重要的是让西南各族百姓清楚的明白朝廷的政策。 由于西南不稳定,所以大明在西南就一直需要保持重兵压力,西南的卫所一个都没有抽调,不但没有抽调,而且还在不断的加强,同时还有黔国公沐氏世镇云南,就是因为这西南之地汉苗杂处,土司林立,实在是一不小心就是刀兵四起。 可以说西南滇黔桂几省不但不能给朝廷贡献任何的税收,还得朝廷国库补贴,那么朝廷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样一块累赘的土地呢?” 在场的将军有一半是靠着在西南的战绩升上来的,对于西南有着很深的感情,方政大声说道:“陛下!这是祖宗打下来的土地,怎能弃之?” “说的好!祖宗之地我等不肖子孙有何资格弃之,我等的职责就是将这块土地彻底的稳定下来,让这片土地成为大明百姓安身立命的乐土。 为此西南诸卫也要同时进行整编,淘汰老弱为民户,择其精锐为一军,西南之地至少要有精锐兵马五万人,分驻各要害之地。这五万人马与九边之军同属边军待遇,而黔国公所掌握之兵马也将收回朝廷所有,只保留少量护卫人马做为黔国公府护卫。 我大明现在本土是两京一十五省,两京的防务由羽林卫防卫,还有十五个省每个省一万人,就是十五万人,加上边军九万人,为哈密卫训练两万人,西南边军五万人,再加上陆军各总部以及文职人员,陆军共计五十二万人左右,具体员额由总赞画参谋部整编招募完成之后上报兵部,兵部审核完成之后,再进行定额!” 皇帝点到的相关官员起身应命,接下皇帝的命令。这样整编之后,大明陆军的在册军队人数一下子少了大半,不过全成了吃皇粮的军队。 陆军的事宜说完之后,朱瞻基缓了缓神继续说道:“接下来继续说一下海军的安排,海军是个特殊兵种,不同于陆军兵员的要求很高,海军的耗费就要比陆军大上不少。 海军目前有两个舰队,一个是王景弘率领的舰队,另一个是洪保率领的舰队。朕已经传旨海军,远洋舰队回国之后,海军将进行一次大的调整。 将成立三大舰队,第一舰队为本土舰队,职责就是保护大明所有海岸线的安全,不让任何外敌有机会登陆大明的土地。本土舰队不进行远洋航行,只专注于近海防御,同时负责近海的剿匪任务,必须要将大明周边的海盗绞杀干净,第一舰队总部设在定海,由郑和负责。 第二舰队为西洋舰队,负责旧港以西的远洋护航,为大明商船保驾护航,大明商船开到哪里,西洋舰队就必须护航到哪里。第二舰队以琼州府崖州为母港,海军要在崖州选址建设大型军港与家属生活基地,由洪保负责。 第三舰队为东洋舰队,负责旧港以东的远洋护航,同时还要肩负起向东探索的艰巨任务,朕一直认为,大海以东一定还有一片大陆,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第三舰队以旅顺为母港,由侯显负责。 王景弘回到大明之后留在京师总览全局,海军每个舰队计划十艘两千料战舰,五十艘一千料战舰,一百艘五百料战舰,一艘大舰配合五艘中型战舰和十艘小型战舰组成一个小型编队。 朕不懂海军人员配置,郑和你来介绍一下每艘战舰的人员配备!” “是!”郑和现在还无法站立,只能坐在椅子上向皇帝行礼道。 皇帝摆摆手说道:“郑和不必将这些虚礼,开始吧!” “诸位!海军的人员配备和操练方式与陆军大不相同,尤其是我大明海军现在已经火炮化,就更是一个绝对的技术兵种。 一艘五百料战舰舰艏和舰尾各有一门二十斤重炮,左右侧舷各有十门十五斤重炮,共计二十二门重炮,每门炮需要三人操作,连同指挥官炮兵需要七十人人。 战舰还需要舰长、武器官、舵手、升帆手、瞭望手等专业人员,一艘五百料战舰需要人手一百零五人。 一艘一千料战舰舰炮四十二门,加上战舰操作人员共计一百八十人。一艘二千料战舰舰炮六十二门,加上战舰操作人员共计二百六十人。 算上后勤人员,海军一支舰队共计二万人,这还不算宝船队的人,宝船队在官制改革后已经与海军剥离,成了独立的部门。 三支舰队共计六万人,海军不光有舰船人员,同样还配备有陆军,陛下建议每支舰队配备一支一万人规模的海军陆战队,这样海军的总规模就有九万人。” 郑和介绍完海军的基本情况之后,朱瞻基接过话说道:“诸位爱卿!郑和已经介绍完海军的基本情况,经过整编之后,陆海两军共计六十一万人马。 接下来朕来说一下,军队基本编制与待遇。首先九边兵马要求必须全部是骑兵或者是骑马步兵配置,装备配置完全按照羽林卫配备。 战马大明并不缺,骑兵一人双马,骑马步兵一人一马,比例是一半一半,也就是说一镇兵马有一半是骑兵,一半是骑马步兵,炮兵的待遇与骑兵持平。 骑兵月饷二两银币,骑马步兵一两五钱,马匹草料钱每匹一两,训练、后勤、装备费用更是与军饷的花费差不多。平均下来每个士兵连同马匹以及日常消耗,单兵成本要在每月五两左右,这还不算马匹的购买。 一镇人马一年的军费开支就高达六十万两,大明九边再加上为哈密卫准备的两万人马,单单这九万人马就得六百六十万两。 羽林卫保持五万骑兵,十五万步兵,待遇与九边人马持平,二十万人马一年的军饷开支就是一千二百万两。 十五个布政使司的地方军队,每个布政使司一千骑兵,其余九千全部是步兵,装备要比九边与羽林卫人马差上一些,骑兵军饷一两五钱,步兵军饷一两,炮兵与骑兵持平,训练强度为三天一练,算上后勤训练,单兵成本每月三两左右。 一个布政使司的军饷开支为三十六万两,十五个布政使司的军饷加在一起便是五百四十万两。 西南五万人马朕打算训练成山地步兵,这是一支特种部队,能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军饷为单兵月饷二两,训练强度与边军和羽林卫持平,每天操练。由于没有马匹成本,单兵月成本四两。五万人马月消耗为二十万两,年消耗为二百四十万两。 这三个陆军三大块共计消耗两千六四十万两,再算上总部开支一年陆军军费两千七百万两。” 众臣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消耗,方政哆嗦着嘴问道:“陛下!不会是算错了吧!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算错是不会的,不过肯定有一定的余量,朕不可能给你们将钱粮卡的正正好好,你们觉得这钱很多,朕告诉你们,就这还没有算装备采购的花费呢? 这就是募兵制,一切都要用钱粮衡量,朝廷花了这么多钱,你们就要给朕拿出成绩了,若是被朕发现有人敢在军费上做文章,朕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一众军官心中凛凛,改制之后,军事主官已经没有发放军饷的权力,发放军饷那是后勤官与镇抚官的事。 想要在军饷上动脑筋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了,不过改制之后军官的军饷显著的提高,只要能够升到千总以上,军饷还是非常可观的,根本没有必要去贪那点儿当兵的卖命钱。 朱瞻基时刻关注着军官们的表情,这些人已经是大明除了勋贵之外最高级的武臣,他们的军饷待遇已经是顶级,年俸都在六百两以上,若是这样的待遇还要贪腐,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讲完陆军的耗费之后,朱瞻基接着讲起了海军的待遇:“诸位爱卿!海军是个技术兵种,单兵起步月饷二两,出海还会有出海补贴,按照月饷的一半进行补贴,算上后勤补给,单兵月消耗在十两左右,九万人马年军费一千万两。 海陆两军军费总额三千七百万两,这是基本开支,这些钱是必须要准备出来的,每年还要有军事装备预算,各个部队的装备损坏,马匹更换,尤其是海军的造船计划,更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开支。诸位想一想你们各个部门需要多少装备开支?” 众将听明白了这是皇帝在提醒他们怎么要钱呢?各个部门都要代表自己的利益,军队在这个时候是一个整体,总的军费开支拨下来,海陆两军再继续商议如何分配军费。 其中两千七百万的陆军军费开支和一千万的海军军费开支是不能改变的,唯一能够改变的是海陆军装备的更新换代开支。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税收问题 三天之后的宣德八年腊月二十,大明朝第一次部长级预算会议在乾清宫举行。整个会议室内阁加上十五个部门一共二十个人,军队七部一共七人,加上皇帝与皇帝身边的范安与锦衣卫都指挥使全旭,一共三十人,另外还有署理农林渔牧部的况钟与准备接替蹇义的郭璡也列席了会议。 偌大的会议室三十多个人坐在这里显得空落落的,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决定下一年的财政花费。除了几个留在会议室内的会议记录者,以及从不出声的皇帝起居注官,剩下的人全部轰出了会议室。 这一次的会议要进行严格的保密,国家大政与朝廷收入和花费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开。 三十个大明最顶尖的人按照自己的位次坐在会议桌上,朱瞻基看着这些臣子,有些人是自己的肱骨之臣,有些人是被大势所裹挟。 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所有人都得跟着皇帝的指挥棒,做为预算会议的主持人,内阁首辅杨士奇站起来说道:“陛下!诸位同僚,今天召开预算会议,既然是预算会议那就首先要说一说我们今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支出是多少。 宣德八年夏秋两税合计税粮共计两千万石,盐税是二百万两,合成银钱差不多就是八百万两,其他杂税可以忽略不计。 陛下包揽军队、藩王、勋贵的俸禄和军饷,朝廷只需承担中枢与地方官员的俸禄,以及修路、修河的费用。 朝廷如今两京一十三省,其分统之府百有四十,州百九十有三,县千一百三十有八。还有两个新建之布政使司,吏部在册的官吏至少有近二三十万人,还要为各地的廪生发放廪食,各地驿递耗费,还有一些其他的杂事开支。 宣德八年还是按照旧的俸禄发放,即使是这样,宣德八年的俸禄到现在还欠着京官们三个月的俸禄,地方上的官员倒是能将赋税截留下来,保证不会发不出俸禄。” 朱瞻基听到这里皱着眉说道:“为什么税收少了这么多,朕可是记得光是山东一省今年就上交了六百万石的粮税。其他省份怎么加起来就只有一千多万石?” “陛下!都是臣等放纵,让地方上肆意侵占民田,导致民田都集中在了士绅大户手中,朝廷流失的税收都进入到了士绅大户的手中,这也是臣等认为新政改革刻不容缓的根本原因。” “那么士奇认为新政明年能够推广几省?” “臣认为明年新政只要将南北直隶与闽浙两省的新政全部推广开来,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北直隶臣亲自盯着推行,南直隶陛下已经任命了周恂如。闽浙陛下打算让谁去总督新政?” “同时铺开人手不够,暂时只能南北直隶同时展开,等到完成南北直隶的新政之后,在推行闽浙的新政。虽然说是各地的新政还没有展开,但是该给的压力也一定要给,要让他们知道拿了朝廷的早晚都要还回来的。 若是自己主动吐出来,朝廷可以不追究责任,若是还想着多吃多占,将会给予严厉的惩罚。在山东推行新政之时,任何负隅顽抗的士绅,有功名者全部罢免功名,他们不是觉得这个功名是自己考的吗? 朕能给你,就能要回来,官位名利是朕给的,不是什么科举考出来的,科举不过是朕选拔官员的一个手段,这个方法不好,朕就可以换一个方法选官。” 皇帝的话已经赤果果的表明了对士绅的不满,现在的皇帝已经羽翼丰满,就算天下士绅皆反,皇帝也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里平定下来,无非是多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杨士奇等人正是看明白了皇帝手中的力量,知道对抗已经没有出路,才选择了主动向皇帝靠拢,不得不说杨士奇的选边站的眼光那绝对是一流的,把儒家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官僚识时务,有能力,无论混到哪个阵营都一定是座上宾。朱瞻基并不反感杨士奇这样的官僚,至少他在主政的时候,还是想把这个国家建设好。 “陛下说的是,士绅乱相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不然这些人早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朝廷养士是为了为国效力,而不是当蛀虫的。”杨士奇也是恨声说道。 顿了一下,杨士奇继续问道:“陛下!若是严格查处各地贪占土地的赋税,明年的赋税至少能够能够翻上一番。陛下的商税、关税打算什么时候划拨给国库?” 皇帝没有回答杨士奇的话,而是皱眉说道:“你们现在的税收方式有很大的问题,未执行新政的地方,应该按照地方上有多少耕地,有多少士绅优免。剩余的土地都是纳税土地,每亩地纳税多少都要清晰明了,只有如此才能合理的征收赋税。 告诉各地的士绅,收起他们的小心思,地方官也是如此,别想着糊弄朝廷,朕的眼睛里不揉沙子,锦衣卫已经掌握了所有官员的不法证据,至于朕追不追究,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众臣想起当时皇帝在将朝政交给内阁的时候说过的话,都是不寒而栗,当今皇帝真的是太能隐忍了,这些证据早已掌握,却始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上蹿下跳。 “陛下!臣刚刚交接国库,发现国库已经空了,就连漕粮也只能维持一个月的俸禄发放,想要推行新政,首先得让官员们吃饱饭,臣建议先把官员拖欠俸禄发放了!”唐三任站起来说道。 “可以!唐季重你现在执掌国库度支,每一笔钱的去向都要清晰明了,出了什么问题朕第一个找你追责。” “陛下放心,度支部上下若是谁敢吃拿卡要,臣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无论是哪个部门想要批钱,都要说明这钱的去处,要如何花费,度支部有权查任何部门的帐!” “好!放手去干吧,有什么压力朕给你顶着!” 众臣听到唐三任说有权查任何部门的帐,不禁看向了皇帝,这样一来度支部的权力可就大了,要说花公款那个部门没点儿小动作,真要是查账,估计哪一笔钱都能查出毛病吧! “陛下!若是度支部可以任意查账,会不会让各级衙门人心惶惶呢?”新上任的内阁辅臣张瑛问道。 “不做亏心事,他们为何要人心惶惶?” “臣担心度支部这种审查权力过大,会利用这种权力牟利!” 朱瞻基冷笑一声:“哼哼!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度支部审计司如果去查某一个部门的帐不会是自己去查,肯定要联合都察院反贪司与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查,你认为这些部门都会利用查账牟利吗?” “这······臣没有这个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燃!” “张阁老!您是内阁辅臣,有权力监督各个部门的运转,若是度支部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张阁老可以直接介入调查,并提请三法司进行抓捕审问!”唐三任直接硬顶了上去,没有给所谓的内阁辅臣一点儿面子。 张瑛脸涨的通红,被这样一个小辈如此顶撞,有些下不来台,可是被架在这里又不能不说话,只能发狠说道:“唐大人放心,老夫会盯着你的,若是有违法乱纪之举,别怪老夫不客气!” “您尽管放马过来,不过也得想想自己的屁股底下干不干净!” “好了!二位不要意气用事,今天的会议是讨论来年的财政预算,有不同意见可以发表,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皇帝拍了拍桌子,制止了二人的争吵。 皇帝的话看似公允,实际上却是偏向着唐三任,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理念之争变成了个人的意气之争,这样唐三任便没有了顶撞上官的责任。 皇帝发了话,二人只好闭口不再言语,不过二人还是互不服气,张瑛看不上唐三任这样连进士都不是的幸进之人,唐三任看不上张瑛这样只会夸夸其谈,一点儿干货都没有。 朱瞻基压下两人的争吵看向税务部尚书问道:“王佐你是税务部尚书,大明朝能收多少税,看的全是你的能力,如何组建税务系统,你做好规划没有?” 王佐站起来向众人鞠躬说道:“回陛下!税务部分为国税司、地税司、国库司、税收统计司。各司在地方各级衙门设立相应的税务机构,统一进行税收工作,必须要保证独立的税收之权,不受地方官吏干扰。” “好!你这个部门可以说是最容易产生贪腐,毕竟是跟钱打交道,一定要建立合理的税收制度,管账的与收钱的绝对不能是同一个人,另外票据的制作也要统一规范,不能有任何的模糊不清的情况发生。” “臣明白,臣会认真考察房山、山东的做法,做出最优化的方案!” “你能明白就好,做什么决定之前,必须要上报朕,税务工作,关乎于大明天下安危,在基层的用人必须要用政务学堂培养出的新政人才,而不是科举出来狗屁不懂的庸才。 新政改革关乎于百年大计,改革的目的是增加国库收入的同时减少百姓的负担,这个宗旨永远不能变。当然新政肯定会让大户人家受到损失,他们损失的本就是他们不该得的那部分利益,如今不过是被朝廷追回来而已。 若是连这一点都分不清,还在那里胡搅蛮缠,一律取消功名贬为庶民,这一点上三法司的立法一点要快,必须在新政的推行时将税务法推出来,依法纳税是每个大明百姓的义务,其中也包括朕,朕的买卖、皇庄一样也要纳税。 从立法上宣传,纳税是所有百姓的义务,争取做到让百姓主动纳税,当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谁都不愿意,如何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掏钱,这是税务部与地方官府需要思考的问题。 每个部门看似是独立的,其实也是相互关联的,百姓户籍在刑部与农林渔牧部都有一份档案,如何利用户籍制度让百姓明白缴纳赋税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这就需要地方官府的配合,比如比方上在投资一些建设项目,需要雇请劳工,这种挣钱的机会就留给积极纳税的百姓。 恶意拖欠赋税的百姓会纳入黑名单,甚至会影响子女的入学问题,这就是各个部门的互相关联之处,教育部将在明年开始在所有的新政完成的区域推行六年制儿童免费义务教育,让所有适龄儿童都能接受教育,使得教育不再是有钱人的专利。”朱瞻基最不放心的就是税务工作,这些官老爷恐怕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老爷心态,若是不能放下身段躬身前行,税收的混乱根本就改变不了。 皇帝的话让王佐有很大的触动,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税收问题能够牵扯这么多的事,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税收不就是知道百姓种了几亩地,到了收成的时候,按照比例征税就是了,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可是皇帝竟然想通过政策的导向让百姓自己主动向朝廷交税,这样的工作可就难做了,哪有百姓愿意交税的,不催的急了都不愿意将手里的钱粮拿出来。 被点到名几个部门的主官都纷纷表示一定会配合税收的征收,不使税收工作出现任何差错。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朕对明年的农业税收要求是四千万石,同时盐税要进行新的改革,现在的盐法百姓的吃盐负担太重,如此盐法只能造成私盐泛滥。” “陛下!打算如何更改盐法?”王佐吃惊的问道,这盐税可是农税之外朝廷最大的一笔税收。 “朝廷以后控制大明所有的盐场,所有人都可以去盐场买盐贩卖,盐场开具票证,盐商凭借票证贩卖食盐,朝廷在源头按照盐场出场价征收五成盐税,也就是说在盐场朝廷就已经将盐税征收,其他地方的食盐价格全凭盐商自己竞争,朕相信食盐的价格会因为贩卖的商人多了之后而大幅下降!”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预算会议(一) 皇帝的盐税改革方案让会议室里的朝臣眼前一亮,这样的征税方式减少了很多的麻烦,只要控制食盐的生产源头,就能彻底掌握食盐的销售,朝廷只需要打击私自生产食盐的私盐贩子就能完全控制食盐的源头。 至于老百姓用烧锅煮盐的那点儿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大批量工业化晒盐之后,估计盐商的零售价都要比煮盐的成本价低。 大明朝目前有六千万人口,按照每个人年消耗食盐五斤这个最低消耗量,古人体力劳动繁重需要的盐分补充要比现代人多不少,一年五斤盐只是最保守的估计,这还不算一些酱菜腌肉等手工业用盐消耗。 大明朝一年保守的食盐消耗量是三万万斤,各地生产食盐的成本并不一样,山西的池盐成本不高,一斤的成本也就四五文钱,而四川的井盐成本却要十文左右,淮扬的煮盐成本最少都有十几文钱。 若是按照成本的价格成本定价,就会导致各地的盐价大不相同,这样就会出现商人倒买倒卖的投机行为,全国必须统一定价。 朱瞻基对全国的盐价非常清楚,抬头看着朝臣问道:“全国盐价必须统一,大家认为该如何定价才好?” “陛下!盐价的高低不但有生产成本的原因,还有运输的成本,食盐非常沉重,一斤盐每增加百里的运输成本最少增加一文钱,想要降低盐价,不但要减少生产成本,还要降低运输成本。 目前大明能够产盐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一座盐场所辐射的距离不会超过五百里,超过了这个距离,盐价就只能是天价,老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 然而我大明产盐的地方除了沿海,内地就那么几处,靠近河流的地方,有水运加持运输成本会小一些,若是没有河流只依靠马车运输,成本根本就无法降下去。 盐税更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一份税收,老百姓每年大部分收入其实都花在了买盐上。”杨士奇叹了一口气说道。 朱瞻基皱了一下眉头,他是知道大明盐价腾贵,可是没想到这价钱会因为距离差的这么离谱,老百姓忙活一年只够买盐的钱,这样下去怎么能够让老百姓拥护朝廷。 “不管用什么办法,盐价必须要降下来,大明主要的产盐之地在山西、陕西、四川,这些地方的食盐各自辐射的距离并不远,内地的交通条件有限,不能指望这些地方的食盐调节盐价。 想要食盐价格降下来还是要在沿海地采用晒盐的办法进行制盐,朕会调集工业部的大匠研究如何能够快速制盐的办法,一斤盐的出场价不能超过十文,若是成本超过十文,由朝廷补贴差价。 这样加上五成盐税,一斤盐的出厂价就是十五文,这个价格即使走远一些,一斤盐的成本价格也不会超过贰拾伍文,这样的价格加上商人的利润盐价不能超过三十五文,若是哪个盐商敢超过三十五文卖盐,工商管理部门就抄了他的铺子。” “陛下!若是如此强硬规定,是不是会打击商人的运盐的积极性,若是无人运盐,岂不是让老百姓没有盐吃吗?”杨溥站起来问道。 “没有人运,那就让皇家粮业接手,朕就不信这卖盐虽然是利润没有那么大了,但是胜在稳定,不怕砸在手里卖不出去,肯定会有眼光长远之人运输售卖。 况且我们计算的是陆路运输,若是用船运输,那么这运费还是会降低不少的,相信眼光好一点儿的商人是能看到这一点的。 皇家粮业可以把距离盐场路途近的地方让给商人,专门做路途远的生意。这样商人还不知足,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若是如此明年的盐税就要少上很多了,按照全年消耗三万万斤计算,一年的盐税就剩下一百五十万两了,若是再补贴一些盐场的成本支出,能剩下一百万两就不错了。”王佐皱眉说道。 “一百万两已经不少了,随着以后大明人口的增加这个税收会节节攀升的,而且沿海晒盐的成本在朕看来,用不了多少,现在成本高昂,主要是因为提水需要人工,若是能够设计一款自动提水的设备,这晒盐成本一下子就能下降大半,这些朝廷经营的盐场还能给朝廷创造大量的利润。 朕希望这食盐的价格最后的稳定在十文以下,这样的盐价才能让老百姓的生活不受太大的影响,朕也知道暂时这个想法就是奢望,希望在朕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陛下真乃仁君也!臣等自愧不如!”群臣立刻给皇帝拍起了马屁。 朱瞻基对这种不痛不痒的马屁无动于衷,马屁拍的再好也不如实实在在的做事,这天下是他老朱家的,只有天下好了,大明民富国强,天下百姓都感激老朱家带给他们的好日子。只要老朱家的子孙不作死,那个时候才能安稳的坐在龙椅上,至少不用担心被人革命上了断头台。 别的不说老百姓就不答应,谁知道换了天子,还能不能过现在的日子,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改变舒适的生活。 “现在确定了明年的田税与盐税的数量,那朕就将朕手中的几处收入也说明一下,首先最大的一块收入是海外贸易盈余,今年一年的获利是三千万两,这包括与西洋的贸易,还有与南洋各国,以及海外封藩各国的贸易。 其次是海关关税收入目前允许出海贸易的三处海关分别是天津大沽港、上海港,以及广东广州港。这三处港口税收最高的是上海港,今年的关税收入是五百万两,广州海关的关税收入是三百万两,天津港的关税收入是二百三十万两。 其次是两个工业区的工商业税收与由朕主导的工厂销售利润,这一部分由于比较繁杂,朕就不一一细说了,总量大概在五百万两左右, 其次是已经实行商业税新政的地区,包括两京与山东还有一个房山州,商业税收共计三百多万两。 其次是大明皇家银行的利润,除去税收和人工成本,大明皇家银行今年创造了三百万两的盈利。 最后是朕的皇庄收入,这部分收入大概有一千万石,明年开始朕打算对皇庄进行拍卖,在山东执行的不错的农场,完全可以成为新的农业经营模式。” 皇帝话音落下,众人就开始计算皇帝陛下的收入,众臣略微一算便能知道皇帝的收入,没有想到皇帝的年收入竟然多达五千多万两。 不过细心的朝臣发现皇帝并没有计算‘全聚德’与‘保洁日化’的收入,不知皇帝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没有说。 还没等朝臣问出心中的疑惑,皇帝便继续说道:“有两处产业是朕未继位时创办的私产,这些产业的收入属于皇家私产,朕的家人所需开销全部由这部分收入中支出,这也是朕给朱家皇室的祖产,是可以代代继承下去的。 说到这里朕要插一句话,三法司在立法时,必须要强调百姓合法财产不可侵犯,朝廷没有权力剥夺个人的合法收入。 除了这两处收入之外,其他产业都是国家的财产,无论是税收还是贸易盈余,都应该用于大明的政府开支,将税收用在大明最需要的地方。 今年的这些收入随着新政的不断推进,明年朕可以保证这部分收入能够增加一成。明年的财政预算就以增加一成的收入进行预算安排。” 唐三任盘算了一下,皇帝所说的这些收入加在一起再增加一成的话明年至少要有六千万两,田税加盐税的收入大概有一千二百万两,总体下来明年的预算金额就能高达七千多万两。 “陛下!明年的预算可是要将预算全部花完?”度支部尚书唐三任问道。 “花完!朕手里还有五千万两的內帑存银,足够抵御未知的风险,钱只有花出去才能创造效益,放在国库里那就是个死东西。” “臣明白了!”唐三任看向众臣说道:“诸位同僚,本官现在跟大家交一个底,明年的预算总额是七千万两,剩余的几百万两是特别预算,我等不能有事就去求助陛下,这显得我等太过无能。” 陆军部提督方政第一个站起来说道:“我陆军明年的军费计划已经做出来了,明年一年除了二十万羽林军的军费开支之外,还有整编十一万九边边军,十五万各布政使司驻军,五万西南边军,算上陆军部、海军部加四总部的人员大概是五十二万人马,共计需要军费二千七百万两。” 方政话音刚一落下,杨士奇一拍桌子便站起来,怒声说道:“方都督!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一张嘴就把预算砍掉一少半,你一个部门就要这么多钱,其他部门该要多少啊?” 方政缩了一下脖子,冷哼一声道:“杨首辅!话可不能这么说,哪个部门有我陆军部人多,我这陆军可还包括着总赞画参谋部、总后勤部、总镇抚部和总装备部的军饷开支。 大明的安全要靠我等厮杀汉守护,五十多万儿郎,加上马匹消耗二千七百万两已经是最低标准了,难不成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杀敌吗?” “方政!你少在老夫这混淆视听,你说的这些费用,除了二十万羽林军之外,其他的边军、地方军哪一个军队是已经组建完成的,你拿还没有组建完成的军队就来要预算,真当老夫与满朝诸公都是傻子吗?”杨士奇怒喝道。 方政听到这话顿时慌了神,大明朝的武臣大多都是没有多少文化的直肠子,皇帝跟他们说的话可是连琢磨都没有琢磨就直接捅了出来,被杨士奇这么一喝问,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皇帝。 朱瞻基心中暗暗叫苦,这老方怎么这么实诚,你就不会说整编裁撤的时候也要有费用,整编淘汰的老弱不需要安置吗?整编的士兵为整编之前难道就不需要军饷吗?可是做为皇帝今天的会议他是不能说话的,他必须站在中立的立场上。 方政被杨士奇压制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老将谭广站起来说道:“首辅!边军是整编,而不是新招募兵员,原本的军卒不但要进行留强汰弱,而且还要对淘汰下来的军卒进行安置,朝廷不能让这些给大明卖过命的兄弟没有着落吧!” 会议室里的这些人都是高居庙堂,没有谁会真的在意一个小卒的死活,对于大人物来说,普通士卒就是随便消耗的消耗品,死一茬就再换一茬,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命不值钱的贱民。 可是白发苍苍的谭广说这些话的时候,却让人动容了,了解谭广履历的人都知道这位是真正的从小卒一步步升迁到如今的总镇抚部提督的位置,老将军最能体会士卒的艰辛。 “士卒军转民,朝廷肯定不会不管,朝廷可以给予一定时间的免税政策,保证士卒的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活。军转民之后,士卒就属于民户授田、办理户籍、重新编订黄册这些都是朝廷各部之事,理应是朝廷接手,军队大可不必操心。 老夫会安排农林渔牧部、税务部、刑部联合地方官府做好士卒军转民的安置,这一点朝廷不会有任何的推诿,军队也可以安排专人进行监督,若是有任何不法行为,可以上报到老夫这里,老夫处置不了,还有陛下呢!”杨士奇侃侃而谈,化解了谭广的话语。 “既然安置工作朝廷接手了,那我陆军减少一百万两预算,用作士卒安置费用,二千六百万一文都不能少了,不然老夫也无法向兄弟们交代。” “想都不用想,陆军军费预算最多两千万两,地方军队建设可以分批建设,又不是一年之内必须完成,完全可以跟随着新政的脚步,明年可以先保证山东、浙江、福建、交趾、旧港五布政使司的地方军队组建,其余各地的军队等到新政推行到那里的时候,再组建也不迟!”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预算会议(二) 军队系统的几个部门长官异常尴尬,皇帝担心他们斗不过文官,专门在背后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狮子大开口,尽可能的多要一些预算,不然一旦预算会议决定下来,军队可就得过苦日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上来不但保守的二千七百万没有拿到,直接被杨士奇砍掉了七百万,一众将军都是垂头丧气,这回去之后怎么向军队上下交代。 总装备部提督蒋贵站起来说道:“首辅!军队的军饷支出只是军队的一部分,还有军队的军马、火铳、火炮还需要添置、一些破损的器械都需要更换,如今的皇家制造局,内廷兵仗局都是自负盈亏,军队想要更换器械,就需要两家制造局下单采购。 因此总装备经过估算之后,预算明年的装备支出大约为一千万两,当然这个钱怎么花,完全在朝廷的监督之下专款专用,不会出现任何的挪用与私占。武器乃是军队保持战斗力的来源之一,不能有任何的马虎大意。” “边军那么多的武器难道还不够裁撤整编之后的几十万军队用吗?老夫看你们就是巧立名目多要钱,难道边军用过的刀枪就不能打仗了吗?”杨士奇还没有说话,张瑛便跳出来怒斥道。 张瑛的话点燃了老将的火爆脾气,直接用手戢指张瑛怒骂道:“你这匹夫,说的如此轻巧,战场上死的不是你家的儿郎!” 张瑛被蒋贵当着这么多人骂的恼羞成怒,指着蒋贵骂道:“粗鄙武夫,跋扈!” “老夫大字不识几个,确实是粗鄙,不过老夫知道大明的将士不容易啊,为大明出生入死卖命的可是他们,不是你们这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酸人!” 朱瞻基看着二人争吵,并没有发声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二人,他知道今天这种会议让军队代表参加,文官就已经有极大的意见,在他们看来,武将就该好好提着刀子卖命,挣几个赏钱回到自己的窝里缩着。 读书人骨子里就瞧不起武夫,就是想着将武夫踩在脚下,最好是如前宋一般能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就算是到了狄汉臣那种成就,也依然是群起攻之惊惧而死。 现在皇帝竟然让武臣跟他们一起商议朝政大事,他们怎么能够习惯,怎么能够舒服,这也是杨士奇一上来就给方政一个下马威的原因。 这时候张瑛继续怒怼蒋贵道:“当兵的扛枪吃饭,拿了朝廷的卖命钱,为国舍命就该有这种觉悟!” “我等武人从不惧死,害怕的是冤死,有时候明明铠甲结实一点,刀枪锋利一些,火铳能多发射几次不炸膛,也许就能少死好多人,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落到你这匹夫的眼里就是活该吗?” 蒋贵须发皆张,双眼紧紧瞪着张瑛,眼中布满血丝,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让张瑛有些害怕,诺诺不敢应声。 “蒋将军稍安勿躁,张阁老的意思是朝廷如今财政困难,还请军队忍耐一些,等到财政宽裕之后,定不会亏了军中的袍泽兄弟!”杨士奇的话同样是拒绝,不过却说的非常委婉。 这就是官场情商,杨士奇在内阁四十年屹立不倒,这情商绝对是一流,历史上的张瑛在内阁没待多少时间就被赶到南京养老,可见此人的情商确实是不怎么高。 “陛下管着军队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克扣过我等武夫的军费,怎么刚一交到内阁手中,就要大幅削减军队的军费,你们就不怕异族打过来,军队都弃械逃走吗?” 蒋贵的话指责意味已经非常的严重,就差说是不是内阁把军费给贪污了,杨士奇自然是能听出蒋贵话里的意思,也不解释,只是冷声说道:“明年的预算就七千万,这么多部门都需要花钱,单单你们陆军就占去三千万两,其他部门还要不要活,朝廷的一些大事还要不要做。 老夫也没有说是不给这装备采购军费,毕竟都是为了大明的安危,不过你蒋大富这么狮子大开口应该吗?暂时给你们定二百万两,若是预算不够分,到时候所有部门都要同时按比例减少。” 蒋贵的一千万两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不过是对内阁削减军费不服气而已,砍倒二百万两其实也差不多够用了,那些淘汰下来的武器还可以卖给草原,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陆军的预算草案暂时定为贰仟贰佰万两,具体的数额要等到预算会议开完之后,互相妥协之后才能达成最后的预算。 陆军的预算谈完之后,郑和代表海军谈起了海军的预算,三大舰队共计九万多人,军饷加上补贴费用就要一千万两,平均每个士兵一年的军费开支就要一百两。 可是不同于陆军是烧钱大户,海军可是挣钱大户,杨士奇痛快的就答应了这一千万两的军费开支,紧接着郑和就提出了新的建造舰计划,计划明年一年下水二十艘二千料战舰,以替换一些服役时间过长的二千料战舰。 一艘二千料战舰的单单是造价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备上六十多门火炮,每门火炮的成本至少要一千两银币,一艘二千料战舰的能够下水服役至少要花费八万两银子,二十艘二千料战舰的造舰费用就得一百六十万两。 这只是大战舰,还是一千料、五百料的战舰,需要的更多。目前大明三处造舰基地,一处龙江船厂,一处上海崇明造船厂,一处旅顺造船厂,分别为三大舰队制造战舰。 考虑到龙江船厂地处内河,造船大木运输不便,未来只保留小型战舰的制造,大舰的建造要向外转移,在海港附近设立造船厂,这些费用总计要五百万两大明银币。 杨士奇也没有跟郑和废话,直接砍掉两成,保留一千两百万两银币的预算草案。陆海军的军费相加就已经高达三千四百万两银币,宣德九年的预算已经出去了一半。 郑和摊摊手,表示认可了杨士奇的给出的数额,军队拿完自己的好处,便不再发言,剩下的内阁各部门开始对剩余的三千六百万两银币的预算进行争夺。 教育部尚书胡潆笑眯眯的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拱手说道:“根据陛下的旨意,每个布政使司至少要建立一所专门培养教师的高级学堂,这个学堂的学生毕业之后,直接分配到各个蒙学堂和中学堂。 按照要求每个里至少要有一座蒙学堂,每个县至少要有一座中学堂,府以上的就是各种专业的大学堂。 陛下要求新政铺到哪里,这新式教育就铺到哪里,房山这几年一直在不断的为大明培养新式教育的人才,山东也能提供一些。 按照宣德九年的新政规划,施行新政的有南北直隶、闽浙,加上已经施行新政的山东,一共两京三个布政使司。 先说京城有府八,直隶州二,属州十七,县一百一十六。为里三千二百三十有奇。南京有府十四,直隶州四,属州十七,县九十有七。为里万三千七百四十有奇。山东有府六,属州十五,县八十九。为里六千四百有奇。 浙江有府十一,属州一,县七十五。为里一万零八百九十九。福建有府八,直隶州一,属县五十七。为里三千七百九十七。 算下来就是有府四十七,州县合计四百八十九,有里三万八千零六十六。每里一座蒙学堂,就是三万八千多所蒙学堂。将近五百所中学堂,每个省至少还要一座师范学堂,一座工学堂、一座政务学堂,一座司法学堂。 以后各个部门的官员必须要求是专业人才,也就是说想在教育部任职,必须是从师范学堂毕业的,想在工业部任职必须是在工学堂毕业的,想在三法司任职,必须要在司法学堂毕业的。 按照中枢与地方的教育成本分成,每一所学堂,中枢要出三成教育资金,一座蒙学堂,六个年级,按照一个年级两位老师的配比,再配备一位学堂的山长,两位食堂做饭的厨子,教职工就要有十五人。平均一个教职工的年俸按照二十两计算,那就是三百两。 按照一个学堂三百个孩子计算,学生的书本费用、纸张费用由学生家长负担,中午学堂管孩子一顿午饭。按照一个孩子二文钱的标准,三百个孩子一个月可就要十八两银币,一年除去寒暑假两个月,伙食费就要一百八十两。 学堂的建设可以用村民用劳役的方式建设砖石木料有二十两足够,算下来一所蒙学堂的一年的教育投入就是五百两。按照分成教育部要负责三成就是一百五十两,三万八千多所就要投入教育经费将近六百万两。 中学堂由于不是义务教育,学生需要负担学习成本,所以中学堂的投入成本反倒不大,五百所中学堂十万两也就够了。 高级学堂是朝廷的人才培养基地,让学生负担学习成本不利于学生的成长,需要朝廷和地方上的投入为大明人才提供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 这部分的费用需要花费多少,老夫并不知道,不过可以比照国子监每年的花费。这个根据学生的人数多少,教职工的人数多少来决定,毕竟学堂还没有建设起来,目前有的学堂只有房山一座师范学堂,还有山东一座政务学堂,老夫估计又一百万预算暂时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老夫的教育部需要七百万两教育经费预算,这还是最保守的计算,不够的话到时候杨首辅可不能不给老夫批钱,陛下可是说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众人谁都没想到胡潆会准备的这么详实,所有开支都是有理有据,这才是预算会议的正确打开方式。 朱瞻基拍拍手赞道:“胡老大人的预算方案做的非常之好,这才是做事的态度,任何事都要躬下身子认真去做,才能做好每一件事。” 受了皇帝的表扬,胡潆捋了捋胡须风淡云轻的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这是臣的本分!” 杨士奇心中窝火,皇帝这么明显的赞扬胡潆,是觉得胡潆的预算金额不能削减吗?一个教育部就要砍掉七百万两,还有那么多的部门需要花钱,教育部一下子就拿走五分之一,这让别的部门该怎么办? “老夫觉得一百万两的高级学堂预算暂时没有必要,这部分预算可以算做特别预算,什么时候开始建设的时候,预算出来之后,度支部一定会给教育部拨款。”杨士奇的话说的很客气,算是给足了胡潆的面子。 胡潆拿到了六百万的财政预算,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大学堂的预算没有,暂时还建不了那么多的大学堂,首先是没有生员,六年制的蒙学堂加上三年制的中学堂,就需要九年的时间,才有第一批的中学生进入大学堂。 现在建设这些大学堂纯属就是浪费,之所以要把这个大学堂的预算加进去,就是给内阁往下砍的。 教育部的预算做完之后,吏部尚书蹇义拱手说道:“老夫老眼昏花记不清那些数字,就让郭璡代老夫陈述吧!” 由于郭璡不是尚书,也不是如况钟这般署理尚书之职,所以今天的会议室里郭璡是没有来开会,在等待郭璡到来的时间,杨士奇点名税务部尚书王佐汇报本部预算。 王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税务部没有什么大的花钱地方,最大的花费就是税务部上下垂直的官吏俸禄,以及培训官吏的费用。 按照每个县税务官员一个主管国税,一个主管地税。级别都定在从七品,比知县的级别第一级。主管国税的部门称作国税局,国税局下辖农业科与商业科,各科主官定为从八品,各个科室下辖办事员若干员,按照每个里一个科员配置,级别定为从九品。 明年新政推行到两京三省,就是三万八千多个里,将近五百个州县,算上省府和中枢的税务官员,差不多就有四万名大小官员,取一个正九品的副科级官员的年俸七十二两计算,税务部明年的预算大概要三百万两!”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预算会议(三) 杨士奇总算听到一个花钱少的部门,紧皱的眉头终于能够舒展了一些,不过按照杨首辅的规矩,报出三百万的预算,那也得砍掉一部分,直接砍掉了一成,以二百七十万两定下税务部的预算。 税务部的预算做完之后,便是度支部的预算,唐三任胸有成竹,早就想好了怎么跟税务部做好对接,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度支部将接手全国各地的官仓,这些官仓按照每县二仓的原则进行管理,税务部征收的粮税分别注入国库和地方藩库。 一座仓库一个仓大使,一个入库员,一个出库员,一个统计,一个出纳,另外安排十人的安保人员,巡视库区防止粮食损失。 仓大使品级定为从八品,四位佐贰官定为正九品,十人安保定为从九品。两个仓库需要三十人运转仓库。 粮食的调拨运输交给皇家粮业进行统一调拨,这是一家国营企业,有责任和义务确保大城市的粮食安全,国库与藩库与皇家粮业的粮食调拨完全可以以商业行为进行运作。 商业税收度支部直接与大明皇家银行合作,所有收到的商业税收直接存入当地的皇家银行,度支部在银行设立办公地点,核对进入国库和藩库的税收金额。 每个县银行,度支部国库与藩库各安置一个入库账房,一个统计,一个出库出纳,级别全部定为正九品,三人互不统属。其中国库的税款要统计上交到度支部国库总部,地方藩库要统计到地方省一级藩库,根据各级预算由各个部门主官进行拨款。 这样每个县度支司的官吏基本上是在四十人左右,新政推行的两京三省共计两万人左右,按照正九品的标准计算,单单是官吏俸禄就需要预算二百万两。” 看到又一个部门的预算只有二百万两,杨士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可能觉得度支部的预算要的太少,竟然直接就点头应下,甚至都没给打折扣。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一个细节,那就是以后的税款都要先交到大明皇家银行,然后经过银行进行拨款。这一条款是皇帝与唐三任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每一笔钱花出去之后,银行都有记录,在发生贪腐的时候,只要查阅银行的档案,便很容易的进行追责。 各个部门再想钱还未出国库便刮掉一层的做法,已经不可能了,银行拨款看的是你的拨款文件,文件上是多少那就是多少,拨给哪里就拨给哪里,并不经中间人之手,减少贪腐的环节。 接下来是农林渔牧部的预算汇报,尚书周忱与侍郎况钟皆在,不过周忱年后就要返回南方主持南直隶的新政改革,汇报便由况钟主持。 况钟也是做了很充足的准备,由于资历比较低,况钟态度很谦卑,站起来对着皇帝和众位大臣躬身施礼,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诸位上官!农林渔牧部,掌管天下土地,首先就要做到对天下有多少土地了如指掌。 随着新政的推行,山东的土地的清丈工作已经完成,山东有多少土地已经一目了然,农业司要做的就是管理好这些土地的使用与交易,并在土地交易时变更土地所有权,变更地契,并同时征收契税与印花税。 契税的征收标准是交易金额的百分之三,印花税统一收取,每笔交易收取五十文。农业司在各县都要有土地交易所,一方面方便百姓土地交易,一方面监督土地的非法吞并。 没有土地交易所开出的地契,所有私下交易都不予承认,最大程度的保护普通百姓,当然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土地的兼并。 即使是土地兼并之后,也并不影响朝廷的征税,朝廷的原则是地契在谁的手中,就向谁征税。各县土地交易所至少要有一名所长,同样配置账房一人、统计一人、档案管理一人,特别要说的是契税与印花税属于国税,税收同样需要去银行缴纳。 山林司管理天下山林,任何的砍伐都必须经过山林司的批准,砍伐与补种必须同时进行,砍伐一棵就必须补种一棵,无论是谁要砍伐山林司的树木都必须要通过购买的方式。所有有山林的地方都属于山林司的管辖范围,山林司会成立林场安保队,打击盗采砍伐树木。 同时山林司还要在西北地区进行植树行动,以保护西北脆弱的生态,尤其是黄河上游的戈壁之地和边墙附近的生态恢复。 这样山林司在新政推行的各县要建立林业局,掌管各县国有山林树木,各县至少要有二十人的管理队伍。 渔业司统管天下疍民,首先要改变疍民的生存环境,取消疍民不得上岸居住的旧制,给疍民提供一个宽松的环境。大明的渔业管理现状基本上零,这方面的投入建设还需要漫长的时间,等到海洋捕捞成为渔业的主力的时候,渔业司就有了用武之地。 牧业司是我大明一个重要的部门,太仆寺直接并入牧业司,要适合放牧的地方建立马场,为军队提供战马的补充适宜放牧的地方大多都在草原,军队要保证牧业司在草原建立马场的安全!” 皇帝打断了况钟的话,说道:“关于养马的事,军队一定会给牧业司最大的支持,关于牧马人完全可以雇佣草原牧民,可以给予比他们自己放牧更高的收入。 毕竟草原牧民的放牧经验要比我汉人更加丰富,他们知道如何放牧才能更好的释放战马的天性,若是让我汉人养马,说不定战马就养成了只能拉车的驽马。” “陛下圣明!这就是我大明马政总是经营不下去的原因所在,战马必须要能够在野外肆意奔跑,保持足够的奔跑能力,这就要马场有足够的空间,大明能有如此空间之地,只能是草原。 臣计划在大宁与兴和建立两座军马场,每座军马场每年能够给大明提供十万匹军马。这样的规模需要巨大的场地和人力。 每座马场至少需要数以千计的牧马人和管理者,加上他们的家人差不多要上万人,还要准备战马过冬的干草、豆料,两座马场需要投入的成本至少要上百万两。 农林渔牧四司的预算最少需要二百万两,不过每年农业司的土地交易沏水喝印花税收入,林业司的木料出售、渔业司的鱼税收入以及牧业司的马场收入这些收入都是计入国库收入的。” 通过农林渔牧部侍郎况钟的介绍,农林渔牧部总体来说是一个挣钱的部门,所做的预算也是为了更好的做好明年的工作,杨士奇对于这样的部门非常喜欢,既能替朝廷管理地方,还能给朝廷创造收入,这样的部门多多益善。 农林渔牧部的预算汇报完之后,交通部尚书吴中站起来说道:“明年交通部有两大项目需要投资,第一项目就是我大明南北大通道,目前已经修到了黄河北岸,明年最主要就是论证是否能够在黄河上架设一座坚固的桥梁,大明目前还没有在大河上架桥的经验,需要选择合适的地点通过一系列的论证进行评估,以确定是否有能力架设这样一座桥梁。 这样一座桥梁肯定投资巨大,且不是一年就能建设完成,需要朝廷给予资金支持,普通道路的建设倒是能够通过设卡收费的方式进行筹款,南北大通道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筹款,采取向银行借贷,设卡收费还贷的方式,已经修通了一千多里。 第二个项目是陛下要求在京城与天津之间修建一条铁轨道,轨道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先秦就已经建设过,不过那时候建设的是木制的轨道。这样一条铁轨道的投资巨大,需要朝廷拨款修建。 两个项目投资,京津铁轨路全长三百五十里,按照所需铁轨、枕木、路基,以及人工,一里铁轨路至少需要一万两银子(明朝时人工便宜,但是铁的造价高,综合下来与后世铁路的成本差不多少,不过比起后世的质量那就差的太远了),三百五十里就需要投资三百五十万两。不过这条铁轨路计划三年完工,平均到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 黄河大桥的由于从来没有建设过,老夫也不知道造价究竟需要多少,暂时老夫先申请一百万两,不够再继续追加。两项大的投资合计需要贰佰贰拾万两。” 杨士奇不解地问道:“黄河上架桥老夫还能理解为方便南北通行,可是为何要修这样一条铁轨路?” 吴中刚要说话,皇帝摆摆手制止住他的发言说道:“这铁轨路是朕与工业部研发的一种新型交通工具,这条路就是一个验证,若是验证之后确实好用的话,便开始向整个大明推广。 若是朝廷觉得这是劳民伤财,朕可以以皇家私人的身份投资铁路,不过以后的收益那就是皇室的私人财产了!” 皇帝的眼光与能力杨士奇是亲眼目睹,眼看着皇帝一步步的从他们这些人的手中将权力拿走,而他们却无可奈何。无他就因为皇帝手中掌握了财富,他们却把手中的财富丢了。 没有钱什么事都做不了,现在看似皇帝把权力又交给了他们,可是重要的岗位全部都是皇帝的人,若是内阁做出不符合皇帝与新政利益之事,政令连内阁都走不出去。 既然皇帝认为铁路的未莱利益很大,那肯定是一块很大的肥肉,即使是皇帝在使用激将法,也不过是一百多万两银币,若是不能看到利益,完全可以在下一年的预算会议上掐断投资。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扫皇帝的兴致,杨士奇笑着说道:“陛下!不能所有的难事都让您担着,朝廷应该担更重的担子。”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争这个铁路的修建权了,不过朝廷若是后悔,朕随时都接手这笔投资!” 杨士奇笑着认可了交通部的预算,然后点名建设部尚书阮安,阮安起身行礼过后说道:“建设部下辖国有土地司、城市建设司、河流湖泊管理司和建筑工程司。国有土地司负责审批大明城乡所有非农林渔牧土地的使用(不包括矿山),比如城乡土地的使用必须要由建设部下属的土地司进行审批,没有土地司审批的土地都属于非法用地。 城市建设司负责城市建设规划,城市土地的使用根据居住、商业、工业等不同用处,进行不同定价,各个城市必须划出专门的工业区、商业区和居住区。 河流湖泊管理司负责监管大明所有河流湖泊,每年都要检查河堤确保不会因为洪涝灾害而造成大河决堤,这是一项由国家财政纯投入的基础建设。 建筑工程司负责承建国家级工程,比如宫殿、皇陵的兴建,城池的修筑、大型港口的建筑等国家工程, 各县都要有土地局,负责审查管理当地的土地使用,每个局的人员局大使一人、副使一人、土地管理员根据县城大小六到十人不等。 城市建设司只在府城以上城市设立分司机构,管理城市的规划与建设,县城与土地局职权合并,每府城市建设分司定员也在十人左右。 河流湖泊管理司每个省安排一个巡河员外郎各府一名主事,所有官吏必须是水利方面行家,这个司绝对不能出现外行指挥内行之事。各地地方官必须对各自地方所辖的河流进行监管,河流湖泊司各河主事,每年都要对自己所负责的河流进行巡视,确保河流不会出现决堤之事。 修河花费按照朝廷与地方的税收分成,朝廷负责三成,地方负责七成,当然修河主要还是需要地方上动员沿河的百姓进行修建。当然就算是百姓是服徭役,也要保证百姓的伙食。超出徭役天数后,官府需要付给百姓工钱。 若是河流出现决堤,谁负责的追究谁的责任,若是因为贪腐或者官员责任导致的工程质量原因造成的决堤,所有责任人全部死刑!” 阮安正在介绍建设部的职责之时,会议室门外小宦官喊道:“吏部侍郎郭璡请见!”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预算会议(四) 阮安的话被打断,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门口,只见郭璡手中拿着一摞文件从门外走了进来。向皇帝跪地行礼道:“臣吏部侍郎郭璡叩见陛下!” “免礼!找位置入座吧!” “是!陛下!” 待到郭璡坐下之后,杨士奇看向阮安道:“阮尚书你继续!” “是!”阮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建筑工程司下述会成立三家以上的建筑队,三家建筑队属于企业性质,自负盈亏。同时也允许民间成立类似的建筑队,承接各类工程项目。政府项目采用招标的形式,根据各家建筑队的报价选择用哪一家建筑队,当然建筑队若是觉得自己一家很难承担工程项目,也可以几家联合投标。 国有土地司新政各县共需要六千左右的官吏,城市建设司各府所需千人左右的官吏。河流湖泊司各省府共有五十多位官员,每位官员配置十人左右佐贰官吏大概需要五百人左右。 算上三家建筑队成立的启动资金,共需要二百万两预算。” 阮安汇报完之后,杨士奇皱眉问道:“阮尚书!这建筑队自负盈亏,若是盈利这利润属于谁?若是亏损这亏损又属于谁?” “既然是朝廷花钱成立的建筑队,自然是属于朝廷,自负盈亏不等于建设司,建筑工程司对这些企业有监管的权力。 至于是盈利还是亏损,这谁都不是神仙,建设部只能审计各个建筑队的账目是否有问题,只要不是人为的原因恶意使企业出现亏损,执掌者只需承担行政责任,对其进行降职处置。 若是人为恶意操作,利用职权侵占国有资产,那就是犯罪,根本《大明律刑法》进行定罪,当然下官有把握在至少五年之内,这些建筑队都能盈利!” 杨士奇点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的问下去,算是认可了建设部的预算金额。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郭璡问道:“时用!吏部的预算做出来了吗?” 郭璡起身行礼道:“回元辅!已经做出来了!” “那好!你介绍一下吧!” “是!”郭璡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说道:“吏部为适应新政改革,将进行一系列的调整。首先吏部不能只是坐镇中枢高居庙堂,这样根本不能掌握第一手的官员任职信息,无法在直观上判断一个官员的政绩。 吏部职能必须下到地方,在地方起到监督作用,至少要下到府一级。每一个下到地方的吏部官员,都要对自己负责的官员负责,任何虚报政绩,弄虚作假升迁上去的官员,一经查处负责的吏部官员承担同样的责任。 吏部四司的职能也进行相应的调整文选清吏司的职责是审核吏部分司报上来的升迁罢黜名单,对四品(含正四品)以下官员进行第二次审核,四品以上官员由尚书与侍郎会同内阁审核,上报皇帝进行定夺。 验封司负责官员功绩的审核、定功、封赏等事宜,主要针对有大功者,不针对普通官员的升迁罢黜流程。 稽勋司负责新入职官员的考核、任命,致仕官员的待遇厘定,按照新政要求,所有官员致仕之后都是要发放退休金的,根据官员的品级、功绩、任官年限制定合理的退休待遇。同时还要对因丁忧、守制等原因停职的官员进行档案管理,以便这些官员在完成丁忧、守制之后,进行岗位安置! 考功司负责在职官员的职务审核,随时对犯有错误的官员进行处置,与文选清吏司不同的是文选司只在官员任职一个任期到期时进行审核,考功司是每年都会对官员进行审查。 吏部要在省府一级设立分司,各府四司官吏、文书不低于四十人,县一级不设分司,各府分司统管所在府下辖各县官吏的考核。四十七外加两京三省官吏将近二千五百人,按照平均官吏品级正六品俸禄与办公用品合计一百万两。” 杨士奇脸上已经忍不住笑意,各个部门若是都像吏部这般,一年只有百万预算,大明朝还怕没钱吗? 接下来是文宣部的侍郎王直汇报文宣部预算,王直在一众大佬面前是晚辈,姿态放得很低,行礼过后介绍道:“文宣部主要管控大明的文化娱乐产业,尤其是现在已经渐渐流行的话本、戏曲等文化产业,这些话本的出版与戏曲的演出都需要经过文宣部的审核,杜绝任何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话本流传,比如那些春宫图,还有一些造谣生事的话本,以及影射朝廷对朝廷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的读物都将被被禁止。 当然朝廷不是不能接受批评意见,这些批评要有建设性,每个人要对自己落在纸面上的话语负责,不能信口开河,曾经的言官风闻言事,胡说八道打击政敌之事将一去不复返了。 只要民间能够拿出有理有据的批评,朝廷非常愿意倾听民意,甚至可以将你的意见刊登在邸报上广而告之,若是造谣诽谤,那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在这一点上文宣部绝不会手软,发现一例打击一例。 为了更好的配合朝廷新政,文宣部在各府县成立文化局,各省成立文化总局,负责对大明的文化产业进行监管,同时对各地的刻印作坊进行监管,所有刻印作坊必须在文化局取得印刷许可证才能进行印刷,所有新的话本印刷都必须经过文化局的审核,只有拿到出版发行许可才能进行印刷。 在文宣部总部成立新闻出版司、文化宣传司、邸报司和教坊司,其中新闻出版司直接对接各地的文化局,监管天下所有印刷作坊,戏班、茶楼说书人等有传播影响力的人和事物。 文化宣传司组织整个大明有影响力的戏剧作家、话本作家创作积极向上的作品,在全国巡演,宣传朝廷的新政政策,让老百姓明白朝廷的新政。 邸报司负责邸报的发行,邸报未来必须要在全国铺开,要做到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知道朝廷的新政是怎么一回事。 教坊司本是一个很好歌舞舞台,可是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陛下已经有严旨,所有教坊司女子全部取消奴籍,给予正式演员编制,文化宣传司所创作的剧本、话本都需要教坊司的演员进行表演。以后教坊司将在大明各地巡回演出,一方面丰富百姓的文化活动,一方面宣传朝廷的大政方针。 这样算下来文宣部在各府县设立一个文化局,按照每个局十人编制,至少需要五千官吏,文宣司需要专业的人才,搜罗天下的英才组成专业的写作团队,定员不限,上限不超过百人。 邸报司面向全国发行,暂时只能铺到新政施行的地方,不过邸报有广告收入,不但不需要朝廷拨款,还能为朝廷获取一些利润。 教坊司也是如此,即使演出的门票收入不多,相必养活整个教坊司的演员应该是不成问题。不过教坊司因为女子居多,管理上需要格外严格,任何敢于非礼亵渎这些女子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文宣部的预算六千人计算,以及各地铺开的启动费用暂时定为一百万两。” 杨士奇已经眉开眼笑,连着两个部门都只申请一百万两银币的预算,若是剩下的十个部门都是预算一百万两,那明年的财政还能有盈余。 本来心情已经向好的杨士奇在工业部尚书汇报完预算之后,心情再一次跌落谷底。胡元澄首先介绍了工业部的构成:“工业部分为重工业司、轻工业司、矿业司、军工司四司, 重工业司负责管理大明所有的重工业制造,包括炼焦、钢铁、铸造、机械加工制造等行业,是我大明的脊梁。 轻工业司负责管理大明所有的纺织、家具、瓷器、茶叶加工等行业,是我大明的钱袋子。 矿业司负责管理大明所有的矿山、包括、煤炭、铁矿、铜矿、黄金白银等矿山的开采,所有的矿山原则上不允许私人开采,除非获得矿业司颁发的采矿许可证。 军工司是一个特殊的部门,由于是研发生产武器,目标用户是大明军队,大明军队会在各个军工厂派驻军代表,监督军事武器的生产。 重工业司明年需要新投资一座钢铁厂,专门用于生产铁轨,同时还要投资一座陛下所说的水泥厂,水泥厂的配方已经差不多试验成功。两座工厂计划投资一百万两,计划后年年初实现投产。 轻工业司计划扩张毛纺织厂,并在山东济南成立第二座棉纺织厂,如今房山女子营地研究的纺纱机已经能够同时放出八根纱线,效率整整的提高了八倍,这意味着规模化生产已经能够实现。 之所以在选择在济南建厂,一方面是山东乃是棉花主产区,鲁西有靠近冀中平原,原材料的供应有保障,第二是济南周边河流纵横,有丰富的水利资源可以建设水车为纺纱机提供动力。第三是济南乃是山东省会,人口密集,对于纺织业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方便招募纺织女工。两项投资计划投入五十万两,在年内就能实现投产。 随着钢铁和生活用煤的增加,现有的采矿速度已经跟不上煤炭的消耗速度,继续找到新的煤矿,进行开采。随着铁路试验成功之后,将来一旦开始大规模修建铁路,将需要大量的钢铁,因此寻找新的铁矿进行开采已经是刻不容缓之事。采矿的投资更加巨大,连同探矿的成本在内,至少需要二百万两。 军工司负责生产武器装备,倒是不需要朝廷拨款,而是需要军队的订单生产。当然也会根据商业部与对外交往司联合下单,生产外销型武器。 当然工业部一年所创造的价值远高于三百五十万两,不过利润都已经上交內帑,明年的工业部预算大概为三百五十万两,需要朝廷进行拨付。” 杨士奇听到这个预算金额顿时不淡定了,老首辅大致盘算了一下,七千万预算已经出去了五千七百万,还剩一千三百万,可是还有九个部门还没有开始预算汇报。 对于工业部的预算,杨士奇直接就给砍掉了五十万,只保留了三百万预算,暂时留着,到最后能拿到多少还要看最后的预算超出总预算多少。 接着杨士奇看向了刑部尚书金纯,金纯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向皇帝行礼之后,又郑重的向内阁辅臣作揖道:“元辅!下官说完之后,您可不要大发雷霆。” “你说吧!老夫还能忍得住。” “刑部五司的刑法司,所需人数不多,但是都必须是对大明律极其了解者,下关打算抽调一个二十人的专业刑法编纂队伍,专门负责修撰刑法,同时也可以与大理寺和都察院合作修撰其他法律。这二十人设置两人为刑法修撰,其他人为编修。这些编修还要对各个地方刑部人员进行刑法培训,让各地刑部人员知法懂法。 法医司招募天下仵作编写验尸书籍,同时培养新一代的法医,以后所有仵作统一称为法医。法医的验尸对于死亡案件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是必须要重视的一门学问,必须要保证每个县都配备一名法医。 侦缉司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侦破刑事案件的部门,各个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后直属刑部,提刑按察使司除了不配备刑法编纂部门和治安部门,其他三司在按察使司都有分支机构。对下管理各府县的刑事案件,对上汇报各地的案件进展。 各府配备提刑司,与提刑按察使司机构相同,下属个州县配备巡捕局,同样是三司机构全部都有。 治安司负责各个辖区的百姓户口管理,新生儿户口登记,死亡人口户口注销,片区内治安案件的管理。 只有持有治安司所开具的户贴,才算是拥有大明身份,没有大明身份,做工、出行都会受到影响,任何客栈若是遇到没有户贴的住店者,必须第一时间向就近的巡捕局报案。 牢狱司在府以下不设监狱,普通治安案件抓住打一顿板子也就放了,刑事案件在判决后都会集中到各个府城的监狱服刑。”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预算会议(五) 金纯顿了一下说道:“先从一个县的巡警局配置说起,一个县配备正副巡捕局局长(巡捕局正副局长由原来的县丞与典史担任)各一人,一名法医,侦缉队二十人,由一名队长(原捕头)带队,治安队五名户籍警,专门负责本县的户口管理,各人负责一片儿。 治安巡逻队二十人由一名队长(原快班班头)带领分片儿管理,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对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惩处。 这一个县的巡警局人员大概就在五十人左右,普通巡逻治安警、户籍警从九品待遇,治安队长与侦缉队员正九品待遇,侦缉队长与法医从八品待遇,副局长正八品、局长从七品。 新政两京三省共有大约五百个州县那就需要二万五千名基层刑部官吏。 府一级提刑司,正副提刑官(原同知和通判)各一人,法医三人人,侦缉队三十人,主要是在县一级案件无法侦破的时候,下派到各县协助侦缉队进行案件侦破。 监狱一座,负责管理监狱的狱长(牢头)一人,普通狱警二十人,分片管理,其中有五人为女子。 提刑按察使司左右按察使各一人,法医五人、侦缉队下辖府的多寡安排人数,平均一府配备二十人,为一个侦缉分队。按察使司不设监狱,重要的刑事犯全部押解到京城刑部大牢。 刑部上下至少需要三万人,才能稳住新政之后的治安环境,明年的预算金额至少需要三百万两。” 杨士奇知道金纯说的有道理,改革之后若是不强化各地治安,弄不好还真就乱套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刑部的预算真的不能减少。 接下来就是都察院的预算汇报,都察院反贪、纠风、司法审核、廉政四司,都察院都御史顾佐起身汇报道:“都察院改制之后四司分工不同反贪司主要负责官员的反贪工作,反贪局下设到各府,监管府以下各个州县。 纠风司针对官员的官风、品德等进行弹劾,所有弹劾都必须证据确凿,任何风闻言事的构陷都会受到反坐的惩处,也就是弹劾人家什么罪名弹劾者就受到同样的惩处。 司法审核在中枢与刑部大理寺配合对《大明律》进行修改和补充,在地方审核各个大理寺分部所审判的案件,各地方府司法官员因为人数不多,与反贪局合并办公。通畅司法案件也会伴随贪腐,二者合并办公倒是也能方便案件的调查。 廉政司主要以宣传为主,配合文宣部做好普法廉政宣传,这是一个新部门人数暂时还无法确定,需要在运行过程中慢慢摸索。 各府反贪局下辖一个经济犯罪侦缉队,简称经侦队,正副队长各一名,队员三十名。一个司法审核组定员五人。 各布政使司一位监察御史坐镇反贪分司,统管各府反贪局。不过御史官阶至少要挂佥都御史衔,不然官阶无法镇住地方官员。 新政两京三省共需要两千左右官员,都察院职业特殊,官员平均级别五品以上,大约需要预算一百万两。” 杨士奇送了一口气,终于又有一个花钱比较少的部门。对着顾佐点点头示意顾佐坐下之后,便点名大理寺卿胡概汇报大理寺预算。 胡概起身介绍道:“新政改革之后,所有刑事、民事案件的审理都归在大理寺手中,这就要就各个州县都必须要有大理寺分寺,府一级还要有更高一级的大理寺分寺,到了布政使司一级,主要任务便是对于判决不服的终审,并不接受普通案件审理。 每个分寺按照十人标准配备管理,两京三省就需要差不多六千人的官员,按照官员平均品级从七品计算,预算需要一百二十万两。” 接下来就是兵部的预算,兵部考功、职方、军令、武库四司现在最主要的功能便是对军队的监督,尤其是后勤与军饷的发放,防止任何形式的克扣军饷,以及欺辱士兵的行为。 考功司对海陆两军汇报上来官兵功绩进行审核,发现有弄虚作假行为,立刻联合总镇抚部进行重新审查。 职方司对经过审查没有问题的官员颁发升迁或者降职的凭证,并且对军官履历进行存档,所有的军官在职方司都必须要有详实的履历,履历是官军升迁任用的重要凭证。 军令司顾名思义就是任何军队的调动没有军令司的军令都是非法调动,是严重的非法行为,军事主官将承担相应的责任。 武库司现在并不管仓库存储,而是对军队的军饷发放、后勤物资的使用进行监督,是兵部的对军队的反贪局。 兵部尚书柴车简要的介绍完新政之后兵部的作用,然后说道:“兵部除了中枢四司若干官吏之外,九边各个边镇都将派驻除军令司外其他三司官员,考功司官员随军队行动,为军队主簿,在战场上直接记录官兵功绩。 职方司坐镇后方对考功司主簿所记录功绩进行审核,发现无误后上报兵部各司。武库司跟随粮草辎重行动,与军队后勤官一起管控粮草物资的使用以及军饷的发放。 大明军队有羽林军、九边、西南边军,以及各省地方军。按照每协三司各安置三人,一人为主官从六品、两人为佐贰官从七品。整编后大明陆军二百零八个协,陆军各地差不多需要两千左右的兵部官员。 海军官制是以战舰为单位,同样是舰长,大舰的舰长级别要比小舰高得多,大舰上人员也多,兵部三司只在大舰(大舰代表分舰队)和港口基地驻守人员,三大舰队三十艘大舰,每舰九人,三十艘大舰就需要二百七十人。 三大舰队的母港以及其他各个港口也需要安排驻守官员,海军上下大概需要三百五十左右的兵部官员。 按照平均正七品官员俸禄计算,算上兵部总部官员预算大概为七十万两。” 兵部预算居然只有七十万,这让杨士奇有了意外之喜的感觉,不过他也能明白兵部改制之后,其权力已经缩水很多。 这样的预算规模肯定不能再给兵部裁减,接下来就是三个新增加的部门,首先说话的是商业部侍郎郭宜林。 郭宜林做为皇帝的亲信,掌握着皇帝的大量私产,一个‘保洁日化’每年给皇帝带来的收益不少于二百万两,比起‘全聚德’这样的酒楼,利润高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这么多年在商场爬摸滚打,对商场自是有一番独到的理解。做为商人出身被皇帝简拔的官员,在朝廷中没有任何根基,最大的靠山就只能是皇帝。 忠于皇帝就是他们这样的新受益阶层的最好选择,包括李擎、胡元澄、黎叔林、王仲义这些从正统的渠道根本没有当官的机会的人,他们代表的就是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陛下!诸位上官!商业部掌管大明一切商业,任何人经商都必须要在商业部下属的工商管理部门进行登记。 商业行为包括工坊、商铺、酒楼、客栈、茶楼、戏院等等的以商业贸易行为为主的活动,工商部对这些商业行为有监管的权力,商铺只允许售卖营业执照上允许售卖的货物类型。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保护老百姓的合法权益,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商家是最可恨的。发现这样的商家一律吊销营业执照,并处以罚款整改。 商业部下辖国内司、草原司和海外司三司,国内司在各省成立商业厅、各府成立商业局、各州县成立工商管理所。 草原司顾名思义负责与草原的互市,还要组织应对未来将要打通的西域贸易,与高原的茶马贸易。 海外司主要监管大明的出海贸易,对出口商品进行统计和核查,不得有任何不允许出口的商品被夹带出去。 各县工商管理所配备一名所长、一名副职,下辖十人左右的工商管理员,还要有一名账房,一名制证、一名统计。所长从七品待遇、副职正八品待遇,账房、制证、统计正九品待遇,工商管理员从九品待遇。 各府工商局负责审核各个工商管理所办理的证件是否合规,同时向上一级的商业厅汇报。工商局设局长一名、佐贰官两名、审计五名、工商执法队三十人,正副队长各一人。局长从五品待遇、副职正六品待遇,审计、执法队长从七品待遇,副队长正八品待遇,执法队员从九品待遇。 各省工商厅负责审核各府工商局汇报上来的证件,符合条件者颁发证件,不符合条件者予以拒绝。工商厅设厅长一名、佐贰官二人、审计十人、工商执法大队六十人,大队长一人,副职一人。下面分为两个中队,正副队长各二人。厅长从四品待遇、副职正五品待遇、执法大队队长从五品待遇、副大队长正六品待遇,审计、中队长从七品待遇,副中队长正八品待遇,执法队员从九品待遇。 具体审批条件必须公开公示,让向做生意的百姓一目了然,尽量杜绝暗箱操作,大明的官员要摆正态度,官府的职责是为百姓服务,是做事的,而不是刁难百姓的。 根据明年新政的计划,两京三省,工商部中枢与地方所有官员一万多人,明年的预算为一百二十万两。” 接下来是对外交往部的预算汇报,这是个纯花钱的部门,首先对外交往部接管了鸿胪寺的职责,将鸿胪寺四方馆改制为客栈,不但用来接待来访的外国官员,在空闲时对外营业,让普通百姓也能享受一下国宾的待遇。 李擎这话一出,会议室一片哗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金幼孜(这位原本时空已经故去,这个时空大概是政务清闲,皇帝也没有给内阁太大的压力,虽然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是还在挣扎活着。不过已经很少发言说话,打算着过了年就上书致仕。)一拍桌子站起来职责道:“李擎!竖子!当我大明朝廷是什么了? 你以为是人都如你一般,满身铜臭吗?大明朝的四方馆乃是朝廷的脸面,你却想拿他做商贾之事,真是岂有此理!” 李擎没想到一个用四方馆改客栈的想法会引得这位眼看要进棺材的大佬动怒,不过他可不怕内阁诸臣,他这样的身份即使对文臣再妥协不会被容纳,这就是阶级属性。 一个代表地主士绅,一个代表工商,注定是要起冲突的。李擎冷笑一声道:“金阁老的意思是说外国蛮夷是人,我大明百姓不是人吗?” “你······老夫什么时候说大明百姓不是人了?” “那为何蛮夷住的,我大明百姓却住不得了?” “这······你这是诡辩,老夫说的是你的商贾行为,把朝廷公器当做商贾之地。” “商贾怎么了,商贾交的税你金阁老不花吗?看一看明年的预算,有多少是商贾贡献的,凭什么看不起商贾!” 金幼孜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盯着李擎一字一句说道:“商贾不事生产,所挣的银钱不过是百姓的民脂民膏,老夫花的是百姓的钱!” “商贾不事生产,金阁老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锦缎把,这锦缎是哪里来的,不是作坊生产的吗?大明朝日用百货、油盐酱醋哪一样没有商贾参与生产,商贾不只是倒买倒卖,还有更多躬行实业的。 在你们眼中估计又是奇技淫巧吧,反正什么职业也不如你们读书人,只要能够考上功名就能心安理得的做蛀虫。” 这话说的已经相当不客气,没有给金幼孜留一点儿脸面,可以说把读书人那点儿傲慢全都丢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上了几脚。 金幼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为大明兢兢业业几十年,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蛀虫,老人家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着李擎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道:“李擎!混账东西,连点儿上下尊卑都不懂了吗?最起码的尊老也应该有吧,怎么能对金先生如此折辱,赶快给金先生道歉!”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预算会议(六) 金幼孜被皇帝训斥李擎的话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心里异常膈应,可是皇帝的面子不能不给,而且皇帝的话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对李擎的训斥算是给足了金幼孜面子,哪怕金幼孜心中再不满也要顾及皇帝的颜面,不然就是不知进退。若是对李擎不依不饶,那更是会被说成是打压晚辈。 李擎很干脆的起身给金幼孜行礼赔罪道:“晚辈年轻气盛,冲撞了金阁老,给您赔礼了!” 金幼孜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做意气之争,不然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只能压着火气坐了下来,连看都没看李擎一眼。 朱瞻基对着李擎点点道:“你继续说!” “是!”李擎继续说道:“将四方馆企业化能够为对外交往部提供部分资金,为朝廷减轻财政压力,同时四方馆的对外营业也能促使提升大明客栈的服务水平。 还有一点,大明的对外交往政策会进行新的调整,薄来厚往的交往方式将会被取缔,大明会秉承公平的对外交往态度。 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比起薄来厚往,下官认为周边的小国更希望大明用平等的姿态与他们交往,在相互贸易中帮助其发展。 可能有些人会说,这些小国国小民穷能有什么是我大明需要的,是他们的产品我们看不上,可是不代表他们没有资源,大明可以帮助他们在国内寻找矿藏,万一发现一座金银铜铁锡的矿山,大明就可以与这些国家共同开发这些矿山,他们用开采出的矿藏用大明交易,大明也能获得发展需要的原材料。” 朱瞻基眼前一亮,李擎的这个想法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这不就是后世典型的资源换贸易嘛! “李擎!你详细说一下具体的操作!” “回陛下!方法其实很简单,这些小国就没有不喜欢我大明产品的,可是他们有没有足够的钱财购买我大明的产品。 虽然说定价权掌握在我大明的手中,与他们朝贡贸易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亏,但是这些内里的情况百姓并不清楚,老百姓会认为朝廷一味的厚此薄彼,长久下去百姓必然会对朝廷的外交政策不满。 朝廷换一种方式,可以先由朝廷垫付他们的购货款,做为对小国的经济援助,唯一的条件就是允许我们对他们国家的矿山进行开发,开发矿山按照双方协商的比例分配利益,小国以所获利益还朝廷的欠款。 当然这欠款最好让小国永远还不完,这样这些小国每年使劲儿干活都是为大明忙碌,这就叫做经济控制,当然这个前提是我大明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让小国不敢生出背叛的勇气。” 李擎现在说的这些话已经严重违背了儒家的伦理道德,完完全全的是一副资本家的嘴脸,这一点上来说,金幼孜说的没有错,放开对工商业的管制,不可避免的就会放出资本这头浑身带着血的恶兽。 资本为了利益刻意不择手段,儿李擎就是资本的代言人,不管他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所隐藏的目的都是对他国的经济控制,通过控制他国的经济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 不过这个时代,资本还处在朦胧的状态,就是李擎也是凭借着本能做着资本的选择,并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会放出一个怎样的洪水猛兽。 朱瞻基早就对这薄来厚往的朝贡政策不满,听到李擎有了新的想法,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可以让他去试试。 “李擎!马上就要过年,肯定好多藩属国的使节都要进京为朕恭贺新春,这是你的新政的一个机会,能不能实现你心中的外交政策,就看这一次你的新政能不能让各国使节满意了。 若是让各国使节都来投诉你,那你趁早还是把你这一套东西收起来,老老实实的执行朝廷的既定政策。” “放心吧!陛下!这些年臣主持草原互市贸易,与草原上头人有过深入的交流,他们对于朝廷都有各种的不满。 最让他们不满的就是朝廷的官员对他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蔑视,让他们认为这是朝廷在打发叫花子,不过这个叫花子是一个国家。 他们一边拿着朝廷给予的好处,一边恨着朝廷,认为这些好处是他们忍受屈辱换来的!” 这话一出等于开了地图炮,将朝廷上下所有的对外政策全部否定了,尤其是主持外交的还是礼部,胡潆养气功夫好,倒是不会跟他这个小辈一般见识。 不过别人可就不同了,杨溥冷笑一声道:“李大人年少有为,我等都是行将就木,未来的朝廷大政还是交给李大人来挑吧!” 杨溥与胡潆可是同年,二人都是建文二年进士,虽说现在没人敢提建文这个年号,但是这种事实是谁都抹杀不掉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大佬金幼孜也是建文二年的进士。 李擎知道自己这话会引起众怒,可是却不能不说,这些弊端若是不说出来,以后的官员还是一如既往的摆出一副天朝上国的嘴脸,看谁都是一副人家刚从树上下来的样子(实际上也差不多)。 他李擎本来跟这些人也是敌对关系,根本就不可能有和解的可能,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朱瞻基很理解李擎所说的这些事,说白了就是大明上下对上外国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 即使是帮助你,给你好处也是摆出一副施舍的态度,让人颇有一点儿嗟来之食的感觉。 对于杨溥的冷嘲热讽,李擎笑着说道:“杨阁老放心,早晚有一天朝堂上站着的都是下官的同道中人!” 话语挑衅意味十足,朱瞻基不得不再次和稀泥道:“李擎!与预算无关之话不要说了,抓紧做你的预算汇报!” “是!” 李擎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对外交往部,计划向周边一些主要的国家派驻公使,代表我大明维护我大明在所在国的合法利益,尤其是封藩出去的这些亲藩属国,更是要派驻使节。 其次三司需要招募培养专业的翻译人才,尤其是懂周边国家语言的人才,不然这些使节来我大明,人家就是大声说话,我们都不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如何能做到知己知彼? 对外交往司预算无法确定,人员还没有就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请朝廷暂时先预算出一百万两银币备用。” 杨士奇皱眉道:“李大人,各部都能列出详细的预算用途,独尔不能做出预算细则,老夫不能应你!” “元辅!下官已经向元辅与诸同僚解释过,对外交往部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善下属各个机构的运行机制,若是笼统的进行预算,既是对朝廷钱粮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外事工作的不尊重。 暂时下官只能确定在大明的藩属国派驻使节,其他各国大明能否与其建立外交贸易关系,取决的不是对外交往部,而是取决于海军,海军发现多少国家,对外交往部才有与其建立关系的可能。” 皇帝这时候说道:“内阁若是不愿意为对外交往部的外交工作承担预算,那这笔预算朕出了,不过国与这些国家来往所获得的好处也归朕私人所有,如何” 皇帝的话让众人心中狐疑,一个与蛮夷打交道少赔点儿钱就已经很不错了,能有什么好处可言。可是皇帝这些年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能让皇帝如此重视,其中的利益绝对不小。 “陛下!臣不是不愿意为对外交往部拨付预算,而是李侍郎的话语含糊其辞,让臣难以辨别真假,臣不敢妄下结论。”杨士奇不敢真的把对外交往部退给皇帝,就如当年把把商税与海关交给皇帝一样,几年下来便让皇帝将他们挤兑的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 “几人如此那就将对外交往部的预算放在特别预算当中,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拨款。”皇帝折衷说道。 “臣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李侍郎有什么意见。” 皇帝看向李擎问道:“李擎觉得如何?” “只要在对外交往部申请拨款时,内阁不做刁难臣便没有意见。” 杨士奇怒容满面,这个李擎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这不是成心让别人下不来台吗?重重的哼了一声,杨士奇表态道:“只要是合理的拨款,内阁不会对任何人刁难,内阁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朝廷。” 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一个医疗卫生部的预算还没有汇报,王安国都当上太医院使就说明这人不是那种只知道钻研医道的医痴。 从太医院使的位置上一下子升到了正二品的尚书,当时让王安国高兴了好一阵子,不过高兴过后就是惶恐,贸然登上高位,若是没有响应的能力那就叫做德不配位。 这些天王安国一直都在琢磨着这医疗卫生部该怎么运转,不同于原本的太医院只是为皇家贵人服务,医疗卫生部的目标是为整个大明服务。 为贵人服务与为整个大明百姓服务那概念可是大不相同,这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做,铺开工作又要花多少钱,这些都是王安国所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到现在王安国也没有完全的想明白整个大明的布局该怎么办,不过一个大概的框架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陛下!元辅!诸位同僚!医疗卫生部分为医院、药材、卫生健康、预防传染四司,各司其职做好大明的医疗卫生工作。 医院司计划明年在两京三省的京城、南京、济南、杭州、福建开设七座大型的医院,其中京城与南京各两座,其他三城个一座。 每座医院设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针灸科、五官科、骨科所有类别,每科三人,保证十二个时辰之内,随时都有人能够接诊,七个科室需要坐堂医生二十一人。每个医生至少要配备两名以上的学徒,一方面跟着师傅学医,一方面给师傅打下手。 这些学徒绝对不是什么都不会的生手,而是至少学过三年以上医术之人。除了医生之外,还要有抓药之人,每个科室至少要配备三名抓药的药师,还要有若干学徒帮忙。 单凭这样的学徒方式,根本不能解决未来医院扩张,医生的缺口,因此开办医学堂,就成了刻不容缓之事。 每个医院必须兼顾着一座医学堂的教学工作,一座医学堂的投资每一期招生一百人,学制五年,五年之内所有花费由医院司承担,五年之后若是不能达到医院司的要求完成所学专业。将继续在学堂学习,所有的学习费用由学生自己承担。 完成学业的学生,将被分配到各个医院实习。实习期满达到医院的任职要求,便可留在医院工作,成为医院司正式编制医生。 还要有手术室、病房用于手术后的病人住院观察,这些科室共计需要一百人以上,七座医院至少需要七百人。这些医生的招募都需要高薪聘请,不然人家凭什么不自己干,来医院干什么。 还有医院的建设也需要大笔的投资,一座医院建造下来,没有二万两银币估计下不来。 一下子开设这么多的医院,药材的供应就成了主要问题,这就需要药材司的努力,药材司必须在整个大明选择适合种植药材的基地,进行人工培育药材。 同时也在药材基地开办成药厂,炮制药材,最好要多选择几家,互相比较,如此就可避免药材商以次充好,用劣质药材坑害百姓。 卫生健康司的职责是向老百姓宣传病从口入的道理,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这需要卫生健康司组织各个医院的医生定期在邸报上发表一些关于卫生宣传的文章。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十年之内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效果。 预防传染司责任重大,要组织一大批对瘟疫有所了解的医生,专门研究各种瘟疫的成因,为什么会传染,传染的途径是什么,如何预防,若是能把这些能研究出来,那将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预算会议(完) 王安国讲了很多关于医疗卫生部的计划,所有官员听的很认真,别看这些读书人瞧不起奇技淫巧,不过对于医生却很尊重,虽然不会让医生获得高位,不过其社会地位却很高,医生也是士绅的一员。 十个医生九个是读书人,剩下一个半个是僧、半个是道。没有人会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得病。儒生有句名言叫做‘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对于多开几家医院,没有人会反对。 不过在场的官员更想知道的是,这些医院官员看病是否不用花钱,他们是否享受就医特权。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王安国紧接着便说道:“医院铺开之后,所有官员享受免费就医的优待,不过药费需要官员自己出。 也就是说医生可以免费给你开方子,抓药那是你自己的事。计划中七所医院需要七百人,医学堂至少需要一百人二十人,药材司包括采购人员,会计人员、验货人员、仓库保管人员、药材调配人员至少需要一百人,卫生健康需要一个二十人的审稿团队,预防传染司将会成立一个传染病研究院,至少需要百人以上的规模。 医院平均月俸十两,医学堂百人学生的伙食银每月百两,教职工平均月俸十两,药材司平均月俸十两,药材采购预算五十万两,卫生健康二十人月俸二十两,预防传染司是研究机构,按照研究的方向与进度给予资金支持,首批预算计划为十万两,医院建设预算十四万两。算上医疗卫生部各级官员,共计预算一百万两。” 听到王安国报出朱瞻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朱瞻基看来,单个部门的预算,教育与医疗应该是投入最大的部门,就算不能达到教育部恐怖的七百万两,至少也要有二百万两才行。 不过朱瞻基没有说话,这第一次的预算会议主要是让官员们适应未来的行政模式,等到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他们就该知道自己的部门该争取多少预算了。 现在就剩下两个特殊的部门,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东厂。这两个部门可以说是维护皇权的强力部门,怎么花钱肯定不能让官员们知道。 两个部门就需要用特别预算的方式拨款,朱瞻基跟内个达成了一个协议那就是明年两个部门每个部门二百万特别预算,由皇帝、内阁、度支部三方签字之后进行拨付。 细心的大臣将所有部门的预算相加起来,发现差不多有六千五百多万两,剩余四百万两,都想知道这剩余的四百多万两如何安排。 可是无论是杨士奇还是内阁其他人,谁都没有提那四百多万两预算的安排。皇帝不可能跟众臣解释这四百多万两的用途,杨士奇和内阁在这种场合上更是不敢乱说。 毕竟这预算里的钱,大多数都是皇帝挣的,皇帝拿走四百万两去养特务组织,内阁也是无可奈何。若是皇帝新生不满,那就不是四百万的问题,四千万都不给了。 杨士奇适时向皇帝问道:“陛下!各个部门的预算已经基本做完,陛下可还有什么圣谕指正?” 朱瞻基点点头道:“朕没有什么可指教的,这预算制度,大明是破天荒第一回执行,其中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漏洞,各部要在运行的过程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利用漏洞牟利。 这种利用漏洞牟利的行为,比贪腐更加可恨,一经查处,立刻撤职,永不叙用!朕的锦衣卫和东厂时刻都会盯着你们的,想要发大财那就去经商,现在朝廷给予商人的条件前所未有的好。 百姓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法律出来之后,任何官员都没有权力剥夺百姓的合法财产,这条法律能够给商人提供很大程度的安全感。 想要当官就不要想着发多大的财,朝廷给你们的俸禄是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能够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朝廷的政务当中,若是还想着利用旁门左道捞钱,那就别怪律法之森严。” 群臣知道这一次皇帝所说的话绝对会认真的,尤其是新政地区,若是出现贪腐等行为,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纷纷起身行礼道:“陛下!臣等食大明之俸禄,自当做大明之忠臣!” “忠臣与贪欲没有必要的联系,朕希望打造一个清廉的朝廷,用制度约束每一个官员的行为,让官员时刻都能想到贪腐需要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 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朕将除了南海子皇庄之外的所有皇庄,包括藩王外迁留下来的王庄,将面向整个大明进行拍卖。大明任何人都能参与购买,每个地块一千亩。 每亩耕地定价十两,买卖交易完成之后,由农林渔牧部开具地契,将皇庄直接转化为民田。税务部按照地契征收田税,从此皇家做出表率,不再多占一亩耕地。 土地乃是国家之根本,必须由国家掌控,任何私藏土地的行为都将受到无情的打击。土地拍卖过后,涉及到各个皇庄的庄户,都由朕负责,朕会用拍卖得来的银钱做为他们的安置资金。” “陛下!您把庄户都带走了,这些地谁来种?没人种地岂不是荒芜了!”杨溥忍不住问道。 “谁买地谁种,没有能力种,为什么要买?” 皇帝的话很犀利,买了地自己不种,那买地干什么?就想着盘剥百姓给你交租子吗?可是这是士绅的共识,光有土地没有百姓,那土地就毫无用处。 这也是士绅都会想方设法的将百姓困在土地上,只有有人给他们耕作,他们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 如今皇帝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将百姓从土地上抽离,逼迫士绅想办法使用机械耕作,用更少的人种更多的地。 这样士绅获利更多,为其耕作的百姓也能得到更多的报酬,皇帝必须要让所有的用工者明白人力是宝贵的,必须提高人力的待遇才能留住人力。 本来听到皇帝拍卖皇庄,众臣心里都有些跃跃欲试,这皇庄可都是上好的良田,一千亩土地不过一万两银子,就算是自家拿不出来,和亲戚朋友凑一凑也就有了,到时候就能躺着挣钱了。 可是没想到皇帝打算连土地上的庄户都要抽走,没了种地的庄户,要这土地有何用?皇帝这是想干什么,彻底断了士绅的财路吗? 杨溥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陛下!若是将百姓迁走,拥有土地者没有佃户耕作,土地就会撂荒,朝廷岂不是收不上税了?” “任何拥有耕地之人都不允许将土地撂荒,即使是撂荒,该交的赋税也一样要交,若是种不了这么多地,那就不要买这么多地,这是占用公共资源。” “可是大户人家买地就是为了牟利,若是买地没有利益,那谁还愿意买地!” “这天下这么大,总有人愿意买的,在拍卖土地的时候,一定要将条件跟人家说明白,也许买地之人能够从别的地方请人去为其耕种。朝廷不能光想着大户的利益,也要想着小民百姓的利益,小民百姓不是天生就该被大户压榨,他们也该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 朕若是不迁走这些庄户,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后果,还用朕来说吗?看一看那遍地的流民是怎么来的吧,你们但凡吃相好看一些,那些百姓也不会背井离乡选择当流民,甚至去海外讨生活。” “臣还是不理解,陛下把土地以一千亩为一个整块拍卖,普通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财力买下这么多的土地,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个实力,可是陛下又不给大户人家提供佃户,那大户人家谁会犯傻买这样一块注定获得不了利益的土地。” “朕建议你们去山东考察一番,看一看山东是怎么做的,未来大明大农场经营将是一个趋势,朝廷推行工业化需要大量的人力,不能让农业占用太多的人口资源。” “陛下!种田的人少了,如何能保证大明的粮食安全,一旦发生天灾,没有存粮就是覆顶之灾啊!” “种田的人多就能保证粮食安全吗?一样还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然这些年那些被朕迁徙到海外的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儒生的硬伤,嘴里面鼓吹仁政,好似除了他们,就没人在意百姓死活。实际上破坏乡间平衡最多的就是他们,在仁义道德的外衣掩盖下,做着最无耻的贪鄙之事。 若是不加以压制,无论什么人当政,都会发展成明末那种情形,这是阶级属性所决定的,士绅的属性会促使他们兼并更多的土地,将百姓束缚在土地上,除了耕作之外不能有其他的思想,这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真正意义,百姓觉醒了,谁还会给他们做牛做马。 愚昧的百姓才是最好对付的百姓,也是最容易煽动起来的百姓,朱瞻基可以想象的到,明年的新政一定会发生很多与百姓的冲突事件。 “陛下!朝廷可以出台政策,遏制大户兼并土地,使天下百姓都能耕者有其田,这样人为的抽走百姓造成土地荒芜,臣绝不赞同。”杨溥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他的出发点也许真的是担心大明的粮食安全。 “朕刚才就说了,建议你们去山东做一次实地的考察,不要坐在庙堂凭着想象处理政务,你们做出的一个轻飘飘的决定,可能就关系到千万百姓的生死,不要空谈,给出的结论要有证据支撑,朕一直都在强调‘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就拿这土地集中化到底是好是坏,那是需要实地去考察,甚至要通过实验去证明,而不是一张嘴就说好,或者说不好!古人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整日说要效法先贤,可是先贤真正的好处,可有人真的在效仿。” 粮食安全却不是让普通百姓当牛做马就能保证的,历史已经无数次的证明,小农经济永远走不出兴亡周期论的怪圈,只能是一次次的兴衰轮回。 集中化、大农场化能够催生机械化种植,使用机械的好处就是能够极大的提高农业种植效率,农业可以用更少的人解决更多的人的吃饭问题。 农业效率提高之后,就能让更多的人口从事到工业生产中,使得工业品的生产成本逐步降低,只有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工业品的时候,消费市场才能繁荣起来。 杨溥满面通红,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被皇帝职责不要信口开河,可是这话是皇帝说的,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在心里暗骂皇帝刻薄寡恩。 杨士奇不忍看着杨溥尴尬的处境,岔开话题问道:“陛下!若是一农场方式经营,通过大量使用机械,是能减少不少劳动力,可是剩余这些百姓又往哪里安置,总不能把我大明的百姓全部迁到海外啊! 若是那样会不会造成强枝弱干的境况,大明必须要保证足够的强大,才能让所有的藩属国俯首称臣,大明的国力一旦衰弱下来,别人不敢说,就草原上那些有狼子野心之辈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打过来。” “杨师傅所虑甚是,大明必须要保证主体一直强大下去,未来几年大明会减少向海外移民的速度,明年是大明大规模向海外移民的最后一年,以后的移民完全依靠民间行为,或者是各个藩属国以及海外行省自己招募。 不过海外的南平州和新明岛还是要持续的移民过去,这两个地方关系到大明未来的贸易安全,必须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说皇庄的大部分百姓都会分流到各个工厂之中,海外贸易的兴起,已经促使各个工厂蓬勃发展,单单是纺织业就需要大量的男女工人。更别提未来若干年大明的基础建设都要投入大量的劳动力,这些劳动力都要从原本的土地耕种者中挑选。 大明在今后几十年时间里,都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劳动力短缺,所以任何敢于克扣工人薪水和压迫佃户的行为,都会让雇主和田主后悔莫及。 朕会鼓励百姓遇到不公正待遇时候,主动向官府揭发,尤其敢于欺压劳工与压榨佃户的行为更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宴请周忱 预算会议散会之后,朱瞻基将周忱留了下来,君臣二人在乾清宫摆了四个小菜,一壶京城富贵人家已经开始流行起来的南平州汾酒。 现在能喝上这南平州汾酒的都是非富即贵,毕竟从南平州漂洋过海过来,这么远的距离运过来运费就已经比大明一般的酒贵上几分,更何况还要赚取利润。 皇帝指着其中一道菜道:“这是京城烤鸭店的厨子新发明出的一道鸭子菜肴,京城周边如今已经形成了养鸭的风气,有了食材厨子们就开始琢磨这鸭子怎么吃,各种新式的吃法就慢慢的发明出来。 这道菜叫江米酿鸭子,主要材料就是鸭子和江米,先把江米上锅蒸熟,干笋泡发切片备用,将宰杀好的鸭子,洗净去除血水,加入黄酒去腥。做完这一切后,将蒸好的江米填入鸭腹之中,盛入一个大碗之中,再把葱姜蒜这些调料汤汁在鸭身上均匀淋一遍,保证鸭肉入味。 做好这一切之后,便开始上锅大火焖蒸,直到鸭肉软烂,入口即化。把大碗中的汤汁去除,浇上高汤干笋勾出的汤汁,在洒上一点绿色的葱花或者其他的绿叶点缀,这道菜就做成了。 这样一道菜做工繁复,差不多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做好,根本不适合在寻常百姓中推广,这样的一道菜不过是在满足达官贵人的口腹之欲。” “陛下仁慈之人臣万分感佩,不过只要我们君臣一起努力,这样的菜肴终有一天也能走进寻常百姓人家,即使不能自己做,也能花钱去酒楼里吃上一顿。” “恂如说的是!倒是朕着相了,来你我君臣喝一杯,这是弋谦从南平州给朕带回来的酒,你尝尝怎么样?” 周忱抿了一口,感觉了一下说道:“入口绵柔,清香扑鼻,倒是有些类似山西的汾酒。” “确实如此,没想到恂如对酒还挺有研究的,南平州的移民大多数都是从山西过去的,南平州那个地方又与山西的气候相仿,移民们就在南平州广种高粱。 弋谦为了提高移民的收入,让他们尽快的对南平州有归属感,就召集了懂得酿酒之人在南平州使用高粱酿酒,没想到那地方的水土倒是非常适合酿酒,酿造出的酒不输于山西的汾酒。 这酒经过来往船队的宣传,竟然就出名起来,到南平州的船只别的不拉,也得拉上几船这南平州的高粱酒。 南方人喝不惯这北方烈酒,这酒也就在京城周边流行。京城周边的有钱人开始追捧起了这南平州的高粱酒,并且还给起了个南平汾酒的名字。” “臣在五六品的官位上蹉跎了二十年,心中报国之志无出施展,唯有这杯中之物能够解忧,让陛下见笑了。弋谦倒是好手段,想必南平州的百姓光是种高粱酿酒就能收获颇丰了吧!” “朕确实没想到,三个派驻海外的官员朕没想到的最先做出成绩的竟然是弋谦,弋谦当初给朕的感觉就是投机分子,被朕压服才替朕做事。 没想到在地方上竟然展现出了如此的治政能力,再过五年,只要他一直能保证现有的水准,朕打算让唐季重跟你搭班子,组建新的内阁,把他拉进内阁成为你们二人的助力。” 皇帝的这话就是给周忱一个承诺,下一届的中枢内阁必然有他周忱一席之地。能够如此跟他推心置腹,怎能不让周忱感动,周忱的眼眶红了,举起酒杯向皇帝敬酒道:“臣得陛下知遇之恩,敢不效忠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瞻基打断周忱的话说道:“恂如!朕跟你还有其他近臣都说过,朕要的是你们能够为大明的前途命运着想,而不是单单为了效忠朕,朕是皇帝,也是个凡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人能犯的错误,朕都可能会犯。 朕希望你们这些近臣更应该指出朕的谬误,匡扶朕的过失。朕要的是你我君臣携手打下一个大大的盛世,为后世子孙铺平迈向前方的道路,说句晦气的话,就是后世子孙败家,家底厚实一些,也能多败几年!” “陛下何出此言?大明如今在陛下的引领下,国力蒸蒸日上,就连百姓的生活也是历代最好的时刻,而且陛下才过而立之年,正是春秋正盛之时,相信陛下会找到一条大明万世不易的大道。” 朱瞻基微笑道:“恂如不必安慰朕,这天下哪有万世不易的王朝,朕从来不担心朱家会不会灭亡,而是担心华夏陷入三百年轮回的怪圈出不来。” 周忱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这个问题君臣二人以前讨论过很多次,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天下太平之后,人口就会大量滋生,而土地却不会变多。只要人口达到一个峰值之后,各种矛盾就会层出不穷,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受苦,越是土地不够用的时候,就越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时候。 那个时候耕田的人比田多,手握大量土地的贵人就能继续抬高土地的佃租价格,让普通百姓一年辛苦到头来还是勉强糊口。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就得背井离乡选择当流民乞活。 这个时候一些乡下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土地的承载能力,能够解决的办法就只有自己饿死,或者揭竿而起去抢大户求活。 君臣二人做过推演,即使朝廷一直保证清廉,土地兼并控制到最好水平,依然挡不住乡村人口太多而造成的社会崩塌。 想要保证人口的增加而不会出现人地失衡,能走的路并不多,最好走的一步就是拓展百姓的生存空间,将人口多的地方的百姓迁徙一部分出来,迁徙到人少的地方。这需要大明有强大的国力,保证新拓展的土地能够控制在大明的手中,不然一旦无法控制,迁徙过去的百姓有可能就会成为当地人屠杀的对象。 或者是让更多的百姓从事非农业的营生,保证乡村土地的足够充裕,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因为土地的产出并不会变多,从事非农业营生之人便成了单纯的粮食消耗者。只要不能提高粮食的总产量,人地矛盾就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陛下!您是不是认为即使如我们现在这样大力发展工商业、发展贸易、迁徙人口,依然挡不住有一天社会秩序的崩塌?”周忱感觉皇帝似乎有些悲观。 “恂如!工业也不是万能的,贸易更是如此,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比如粮食,现在是南洋各个小国粮食富裕,可以向我们出口,一旦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用的时候,我们还能买到粮食吗? 别忘了我们人口增长的同时,他们的人口也在不断增长,在没有战争消耗的情况下,人口总是会不断增长的。土地兼并也是大势所趋,就如太史公书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逐利是人之本性。 儒家的虚伪就在于,既要逐利还要耻于言利,这样矛盾扭曲的思想,才是儒家越来越僵化的根本原因。 想要改变兴亡周期率,确保华夏一直能够强盛下去,那就要不断的超越自我,一方面超越我们儒家的理论基础,儒家毕竟是存在于华夏两千年经久不衰的学问,这么长的时间屹立不倒,肯定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学问,我们要做的是摒弃儒学中一些故步自封的理论,改良儒学使其能够助力华夏的发展。 通过改良儒学,让其他实学能够在大明蓬勃发展,并给予实学更高的社会地位,这也是朕强调一些部门必须是专业学科出身。只有实学得到尊重,让钻研实学之人活的有尊严、有地位,社会的进步实学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绝对不是儒家一句奇技淫巧就能概括的。 当工业和实学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催生一场农业大变革,机械取代人力耕作会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只有大农场形式才能催生这种机械耕作,小农经济没有机械耕作的土壤。 基于这一点,你在奏疏中所提到的将官田均分给普通百姓,朕是不同意的,均分土地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用不了多少年,这土地该被兼并还是一样被兼并,江南的官田同样要按照千亩左右的规模进行拍卖,原本佃租土地的百姓,你那上海工业区不是缺人吗?这可是现成的人手。 明年江南土地改革的担子可就全压在了你的肩上,一旦开始推行新政,江南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着要你的命。你南下的时候,朕会安排石亨率领一个协的羽林军为你保驾护航。 到时候山东政务学堂的毕业生,也任你挑选。遇到阻力之后要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弱点,而不是跟他们对着强干,这样容易激化矛盾。 你要知道,一些投献土地的百姓新政对他们也是造成损害的,这些人将是被士绅大户推出来反对新政的主力,要想办法分化这一批人。” 周忱静静的听着皇帝的嘱咐,这才明白自己的奏疏皇帝并没有给自己回复的原因。皇帝这样当面给他解释不同意分给百姓的原因,是给了最大的面子。 对于新政的要领,这些年周忱可没闲着,皇帝在山东的推行新政的方法那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他也知道山东推行新政借助了造反的推波助澜,要比在江南各地容易的多。 不过皇帝在山东的新政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很多从来没有遇到的问题发生。整个山东新政推行下来足足用了两三年的时间,这才基本完成。 南北直隶与闽浙的新政推行肯定不能这么慢的速度进行铺开,如今已经是宣德八年底,周忱能够感觉的到皇帝的迫切性,他不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 可是朱瞻基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明年就是宣德九年,再过一年的时间,按照历史上的那个节点,自己已经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要在自己‘驾崩’之前将这一切布置好,未来朱祁钰登基之后,就能按部就班的按照既有的步调前进,即使有所反复,新政条件下,新的利益集团已经慢慢崛起,肯定不会甘于就这样被儒家欺压。 可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跟任何人讲,不然人家会认为他是神经病,登基之后为了控制自己的体重和提高自己的免疫能力,朱瞻基刻意加强了锻炼以及保证饮食健康。 虽然说皇帝的寿命普遍不高,但是三十多岁就挂掉的皇帝也算是短命鬼了。只要熬过宣德十年这个坎儿,自己就算改变了原本的历史。 至于自己能活多少年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尽量将大明的未来布局好就好。明年开始,朱祁钰的教育也应该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了。 君臣二人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谈了很多关于新政的问题,朱瞻基本身就有很高的人格魅力,再配合着拥有后世平等的思想,让与皇帝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周忱丝毫没有感觉到拘束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相识时的那个茶楼。 天色不早,带着几分酒意的周忱起身告退,出宫之后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斜靠在榻上想着与皇帝相谈甚欢的过程,嘴角不由轻轻向上,一抹笑容挂在了脸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就听一个声音喊道:“周恂如,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周忱一听声音便知道这是唐三任,赶紧打开房门出来迎接,只见门外唐三任、王仲义、李擎、郭宜林,还有胡元澄和儿子黎叔林都站在门外。 顿时惊喜万分,赶紧招呼着众人进门,却被唐三任一把扯住袖子说道:“你周恂如在皇帝那里吃了酒,我等兄弟为了等你可是水米未进呢,你说怎么办吧?” “诸位稍等片刻,某收拾一下,今天忱做东,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帝党聚会 众人出了客栈,也不骑马,也不坐车,就这么步行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全聚德’,接待的伙计是‘全聚德’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今天来的这几人。不过伙计没有声张,只是微笑着冲着几人鞠躬行礼问道:“几位客官是坐大堂,还是要雅间?” “要什么雅间,我等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京城,今天就是要在这大堂里看一看我大明的天朝气象!”周忱已经有些酒意,说话也变得豪迈起来。 “好!就听恂如兄的,给我等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李擎接话道。 “是!”这可是烤鸭店第一代的大掌柜,如今已经是大官人了,伙计哪敢怠慢。 这个时间点已经是酉时过半,腊月天短夜长,早已经是万家灯火。不过京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由于已经太平多年,京城的宵禁也渐渐放松,人们在户外的时间越来越多。 此刻的窗外还有不少的孩童在嬉笑打闹,孩子们红扑扑的脸庞标志着孩子是可以吃饱饭的,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吃饱饭,对于华夏的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一件无比艰难之事。 几人坐下之后,伙计赶紧殷勤的送过茶水,周忱拿过菜单随便的按照荤素搭配点了一些菜蔬。发现这酒楼中竟然还有新鲜的蔬菜,而且一些素菜比荤菜还要贵,便好奇地问道:“怎么现在这隆冬腊月里你们这里还有新鲜蔬菜供应?” “回客官!我们酒楼在京北的汤泉设有暖棚,一年四季都能出产新鲜蔬菜,不过这冬季蔬菜的生产成本太高,价格就有些贵了。” 周忱点点头,暖棚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投入成本太高,皇宫中就设有暖棚,种植一些花草,不过皇家讲究饮食符合天道,并不会去吃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生长的蔬菜。 利用汤泉的温度在周边搭建暖棚要省下不少的费用,算是对汤泉的合理利用,周忱对于这种模式比较欣赏。便笑道:“你们掌柜的倒是挺有头脑,知道将暖棚设在有汤泉的地方,这样可是能够减少不少的成本。” 伙计听到客人夸他们的掌柜,不由笑道:“客人误会了,这用汤泉之水建暖棚听说是皇帝陛下的主意!” “啊!”周忱惊呼出声,没想到这主意竟然陛下想到的。 唐三任解释道:“恂如兄!你久在上海,对京城之事了解不多,这暖棚蔬菜在京城可有些年头了,可以说到了冬季,一些达官贵人想吃蔬菜都要来‘全聚德’采买。 皇帝陛下已经给我等太多的惊喜,某现在觉得皇帝陛下有一天说人能飞上天,某都感觉不会是假的。”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周忱想到皇帝刚才那会儿跟他说的那道江米酿鸭子的新菜,对众人说道:“刚刚在宫中,陪着陛下用膳的时候,陛下说最近京城开始流行一道鸭子做的新菜,叫江米酿鸭子,诸位都吃过吧?” “那菜确实好吃,可以说是继烤鸭之后,又一道鸭子名菜,香糯可口,不但是鸭子肉香,而是还有江米的米香。这菜能够火起来,是应该的!” “我等看到只是一道菜,可是皇帝陛下看到的却是大明富人越来越奢靡的生活方式,这样一道菜不说需要的食材,单单是时间就需要一个多时辰。 这样做工繁复的菜肴单单是工夫就已经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的起,可是这样的菜却在京城流传起来,说明了大明的富人越来越追求口腹之欲,奢靡之风一旦盛行,就会出现互相攀比的现象。 若是人人都奢靡为荣,以节俭为耻,那我大明的未来堪忧啊!” “周兄!陛下这话说的没错,我王二当年不过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乡下后生,那时候当兵的目的就是听说当了兵就能吃饱饭。 可是现在富贵了以后,竟然已经忘了吃不饱饭的样子,还是我们的陛下高瞻远瞩,从小小的一盘菜上就看到大明的危机所在。 等某回到天津,就在整个天津厉行节俭,严禁铺张浪费,大明的每一文财富都来之不易。” 这时候酒菜送了上来,酒是天津酒厂的高粱烧,与南平汾酒各胜所长,不过价格上却低了许多,毕竟这千里迢迢的速度,可是价格高昂。 唐三任举杯说道:“这些年别人不说,王二这小子真的是长进了,不得不说陛下是慧眼识人啊!若没有陛下,我们这些人除了周恂如之外,估计都是泯然众人矣! 今天某提议为陛下的知遇之恩干一杯!” 这话一出,谁都不敢坐着了,众人纷纷举杯共饮,感谢皇帝陛下的知遇之恩。 周忱喝完杯中之酒指着唐三任佯装恼怒道:“你唐季重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我周忱之外了?” “周兄勿怪!愚弟的意思是没有陛下的知遇之恩,以兄之本事登上部堂之位也是十拿九稳!” “你少扯淡,老夫在五六品的官位蹉跎了二十多年,若是没有陛下的知遇之恩,老夫说不定现在已经辞官归隐,不问世事了,去哪里有什么升入部堂之事。” 看到唐三任吃瘪,众人哄然而笑,唐三任也不以为意,都是皇帝身边的天子近臣,自然要多加亲近。 在座的最不熟的应该就是胡元澄父子,胡元澄与王二还算熟悉,黎叔林一个埋头做研究的,跟他们众人谁都不熟。本来他是不想参与这种饭局之事,是父亲应是把他拉出来,要他与这些帝党多多亲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跟着老爹混圈子,直接便拉低了年轻人的辈分,酒桌上黎叔林的话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听大家说话,偶尔推辞不过便附和上两句,若是放到后世,人们就会给这样的人贴上一个标签——工科男! 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能放过他,在座之人黎叔林与王二年龄差不多,不过王二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早已成了官场老油条,自然不是这个只知道摆弄机械的木讷青年所能比拟。 王二与胡元澄平辈论交,拍着黎叔林的肩膀叫道:“大侄子!你得替胡老哥给在座的叔叔们敬杯酒,不然那可就失了礼数。” 黎叔林满头黑线,可又无法反驳,天知道父亲怎么就跟这个王二平辈论交了,二人的年龄可差着一大截呢! 可是没办法,王二话说出来不能不给面子,再说这也是父亲带他出来的目的,黎叔林端着酒杯给众人敬了一圈酒。 一圈酒下来,酒酣面热,黎叔林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郭宜林‘保洁日化’掌柜出身,见人总是不笑不张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在黎叔林敬完一圈酒之后问道:“大侄子!你们那个研究院每天都在鼓捣个啥,从来也不见有什么新鲜玩意出来,倒是各种原料一车一车的往里面拉!” 听到问自己的营生,黎叔林有些纠结,现在研究的东西,皇帝倒是没说不能对外讲,甚至还打算登报求贤,大明之大,总有能够解决问题之人。 不过黎叔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解释不好估计会被人当做笑话来说,见黎叔林犹豫不决,郭宜林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侄子!要是涉及到机密就不要说了!” “也不是涉及机密,只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在吾看来还是很有可能研究成功的!” 黎叔林的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既然不是需要保密的事,几人纷纷开口询问,到底是研究什么东西,这么不可思议。 “皇帝陛下说这个东西叫做蒸汽机!” “争气鸡!研究鸡干什么,这鸡下蛋多啊?” 王二的问题一出,众人皆是大笑,黎叔林也是跟着笑了,气氛一下子就融洽起来。 “王大人莫闹!这蒸汽机是一个机器的名字,是为了配合铁轨路而研究的一个项目,陛下说烧水的时候水汽能够把铜壶的盖子顶开,若是这水汽足够大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推动一个机器连续不断的做工。”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那你们做出来没有?”王二追问。 “要是能做出来,吾也不说匪夷所思了,这东西理论上不难,小型的模型我们做过很多个,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唐三任喜欢杂学,对于这种实学应用很感兴趣,黎叔林刚才描述的理论是没有问题的,难点在于什么呢?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这个难点在什么地方,忽然想到这蒸汽不是水和油,用个木桶就能装,这水汽可用什么来装? “叔林!你们的难题是不是如何解决水汽的存储?” “唐大人行家啊!一眼就看出了难题所在,确实是没有合适东西存储水汽,试了好多种方法,不是密封不严漏气,就是扛不住膛压直接炸了。 多亏是东西做的小,还不至于伤到人,现在正在寻找高级的铁匠,打造足够密封的储气罐。只要铁匠有足够的手艺,相信这储气罐的问题还是能够克服的。” “是不这储气罐的问题能够解决,这个什么‘鸡’就能造出来吗?” “这只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还有比这更难的问题,有了好铁匠也许这炉子和储气罐能够造出来。可是这储气罐里的水汽有多少,这个罐子能够装多少气,这都需要制造一个东西测量。 这个水汽的压力若是不能准确掌握,再结实的储气罐也有可能炸膛,这就跟火铳一样,总要有一个最大装药量,超过这个量之后就容易炸裂。”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安全性得不到保证,即使造出来也没有人敢使用,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叔林!这事你真得请求陛下帮忙,或者要在全国提出悬赏,有能解决任何一个问题的工匠,或者也不一定是工匠,只要是大明百姓,能够解决问题都给予重赏,甚至可以到研究院做官。”周忱提议道,他知道皇帝对于这些能工巧匠非常痴迷,只要有人能解决问题,皇帝绝对不吝重赏。 “周大人!这事晚辈与陛下商议过,若是一直没有进展,就只能面向天下招募优秀人才了。” “大侄子,我是个大老粗说的可能不对,你觉得有道理就试试,没道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王二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王大人,有什么好主意你就说吧,再差的主意也比没有主意强。” “不知道诸位小时候玩没玩过小风车,迎着风就能飞快的转动,你那个什么测量水汽压的仪器可不可以做个类似风车一样的东西,当然这个风车要做的结实一点,不能气一吹就开始,要用很大的气才能吹动才行。 外面在连着个箭头一类的东西,只要里面的气足够大,就能推着这个风车转动,外面的箭头是不是就跟着转动,这样不就能知道罐子里有多少气了嘛!” 王二说完之后,就发现众人都在死死的盯着他看,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慌,赶忙又补充道:“我是胡说八道的,当我没说啊!” 哪知道黎叔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把握住王二的手,使劲儿的晃了晃,说道:“明天我就进宫请求陛下让王大人去研究院帮我们指导一下工作!” 王二被黎叔林抓着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就是说个小时候玩的小风车,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还要去研究院指导工作,自己才认了几个字,敢去那里出洋相。 “大侄子!你就饶了我吧,我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敢去给你们指导!” “王大人!你可不用谦虚,这个主意非常的好,你的这个提议,给了我很多的灵感,相信解决气压已经不是问题,不过这个蒸汽机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这储气罐里的水汽如何进入做工的机械里,又如何将这水汽放出去,放出去的水汽又该放到哪里,做工的机械又如何解决漏气的问题,解决不了漏气的问题这蒸汽机就算是造出来也是一个无用的摆设。”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蒸汽机 蒸汽机是大明巧匠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新课题,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黎叔林已经这个时代顶尖的科学家,却依然无法解决研发蒸汽机时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本质上蒸汽机的技术含量并没有那么高,只是华夏的巧匠还没有从利用天然动力转变为利用人造动力。 次日,黎叔林便进宫求见皇帝,朱瞻基对于黎叔林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有着成为科学家所有的优秀品质。 他专注、耐心、充满想象力,敢于挑战一切困难。从这个年轻用自己发明的建议车床制造箭杆开始,朱瞻基就已经决定好好的培养这个年轻人。 朱瞻基并没有在宫里召见黎叔林,而是带着她返回了研究院。一路上黎叔林几次想说话,都被皇帝制止。 到了研究院,朱瞻基让黎叔林带他去研究蒸汽机的工坊。现在围绕这个蒸汽机,每天都有几十个工匠在忙碌。 他们对皇帝已经非常熟悉,早已不是当初第一次见到皇帝时那种惶恐的形态,纷纷笑着给皇帝行礼,然后又专注地干起了自己的活。 随便找了一个凳子朱瞻基坐下来问道:“说吧!都遇到什么困难了?” 黎叔林将研发蒸汽机所遇到的困难一一的说出来,并且提起了王二的建议,笑着说道:“陛下!臣真的没有想到,王大人的思维竟然如此敏捷,若是能够调来研究院应该对研究院很有帮助。” 朱瞻基笑着说道:“他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做不得数,搞研究还得是你们这些专业研究的人,你说的这些问题可以一样一样的解决,比如先把这个锅炉做出来,做到完全合格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攻克难关。 朕不会给你们设定期限,每一步的成功突破都是值得庆贺之事。同时你们还肩负着将这些研究成果编纂成教材教授后人,让后人踩在我们的肩膀上看得更远,走的更稳。” “陛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这些研究成果臣定会编纂起来,以备后世之人学习。” “有一件事,朕要提醒你,编纂书籍的时候,尽量不要使用文言,越是白话越好,我们编书的目的不是靠进士,而是给有志于实学之人学习。 表达的越是清晰明了,学习之人就不会费功夫,若是将书籍写的佶屈聱牙,光是理解每一句话都需要非好长的时间,那要怎么能提高学习的效率。 实学之所以是实血,就是因为不务虚。若是务虚那跟那么只知道之乎者也腐儒有何区别!” 这话简直太对黎叔林的胃口了,他一直就觉得实学之书就应该写的清楚明了,可是遍观华夏实学典籍,都是写的非常的晦涩难懂,理解起来非常的困难。 想要理解这些学问,首先就要先学四书五经,学会做文章,知道断句典故,这极大的浪费了学习的时间。 “陛下圣明,臣一直都在使用白话编纂,可是却不敢公之于众,唯恐给陛下惹来麻烦。” “无妨!大明的士人还是有包容性的,连《水浒》和《三国》这样的话本他们都能接受,更别说用白话写实学书籍了。” 黎叔林没有就皇帝的话接话,而是又转向蒸汽机的研究问题,现在其他的问题只要慢慢摸索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唯有这缸筒与活塞之间漏气的问题他实在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陛下!这缸筒与活塞之间间隙太小装不进去,间隙大了有容易漏气,若是漏气可是会影响做工,做出来的蒸汽机,力气肯定是大打折扣。” “这个问题朕也不是特别的懂,不过朕想着这活塞上是不是可以开几道槽,然后在这个槽上装上一个弹簧圈。” “陛下可否给臣画个示意图?” “可以!” 说着朱瞻基来到一张书案前用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副缸筒活塞的示意图,他本就工于绘画,画这样一副写实的工笔画,寥寥几笔一副示意图便跃然纸上。 黎叔林拿过图画,小心地将墨迹吹干,将图纸折起来放进怀里,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道:“谢陛下赐画之恩,臣回家就将这幅画给裱起来,做为我黎氏的传家之宝。” 朱瞻基这才明白,敢情这位并不是不明白自己刚才所表达的意思,而是想要自己所画的图纸。对于臣下的这点儿小心思,朱瞻基没有戳破,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幅画在后世引起了巨大的争议,黎氏后人再几百年后曾经拿着这幅画去拍卖会展示,说这是他们老祖宗向宣宗大帝讨要的墨宝。 可是不少文物书画专家却对这幅画形成了两派意见,一派认为这是真迹,理由是蒸汽机就是宣宗大帝的时代发明的,大明也是因为蒸汽机的出现开始进入工业时代。 而认为是赝品的则认为,这幅画上既无题、也无跋,甚至连日期和皇帝的玺印都没有,肯定不会是什么真迹。 黎叔林没想到在自己眼中最大的难题,被皇帝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皇帝给出的方案非常简单,以现有的条件完全可以做到,最难的不过是制造钢圈的弹性和强度。这一点在打铁多年的老铁匠那里不是难事,无非多费一些工夫而已。 黎叔林甚至有一种错觉,皇帝肯定是见过蒸汽机的,不过随后他就否定了自己的错觉,这蒸汽机就是个概念化的东西,皇帝怎么可能见过呢? 真不知道皇帝陛下还有多少奇思妙想没有说出来,想必在研究蒸汽机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只要找皇帝陛下,应该都能解决。 陪同着皇帝在研究院里视察了一圈,皇帝便起驾回了皇宫,黎叔林立刻吩咐工匠开始忙活起来。而他自己开始钻研这蒸汽机应该如何设计零件,幻想着蒸汽如何推动着蒸汽机运转。 想要保证蒸汽机在活塞的作用下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运转,黎叔林想到了冶铁使用的水排鼓风机,水排上的连杆与曲轴设计给黎叔林提供了很大的灵感。 经过工匠们多次试验,锅炉的制造使用了铆接的方式,采用双层设计,中间是用来生火的炉灶,转圈是一圈水箱。生火之后水箱中的水被加热之后产生蒸汽,蒸汽顺着上方的管道输入旁边的储气罐中。 储气罐的上方有一个测定压力的仪表,这个仪表经过了无数次的试验,在做压力试验的时候,黎叔林还是无法找到办法来准确的测量储气罐中的压力。 对于黎叔林的无奈,朱瞻基也是连连苦笑,自己这样在科学水平还没有提升起来的十五世纪,强行上马蒸汽机的研究,就属于人为干预科学技术的发展,遇到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也就在所难免。 皇帝给黎叔林讲解了什么叫做大气压,这又属于一个新的学科范畴,皇帝也是半瓶水的水平,他只是记住了用水银和玻璃管来证明大气压的存在,至于如何证明他也是一头雾水。 偏偏这个时候大明根本就没有玻璃这种东西,琉璃倒是不少,不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那是建筑材料,是皇家专用的东西。既不透明,也不能做成管子。 这就是工业揠苗助长所带来的弊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若是放到基础学科普及的后世,这样简单的大气压公式,只要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孩子都能明白。 可是这个时候跟黎叔林这样的大明科学精英说这些就如同天书一般,人们天天呼吸的气还能有压力,这气看不见摸不着的,如何能够量出压力? 好在历史留名的科学大牛,可不会面对困难就退缩,根据皇帝提出的只言片语,黎叔林凭借着艰苦钻研的劲儿头,硬是总结出了大气压公式。 这个过程有多难,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能明白,为了验证大气压的存在和准确测量大气压,黎叔林使用了数不清的办法和材料。 投入到这基础科学的研究花费,至少都丢进去十几万两银币,研究院的经费全部由皇帝內帑拨给。十几万两都听不见一个响,不用皇帝催促,黎叔林都是着急万分。 不过朱瞻基却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在黎叔林团队证明了大气压的存在,并且精确的算出了大气压。朱瞻基高兴之下,大笔一挥,黎叔林奖励银币五千两,其余的研究人员共同奖励一万两。 黎叔林死活不收这笔赏赐,他认为自己受之有愧,皇帝让他研究蒸汽机迟迟不能成功,每年皇帝在研究院至少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币,可是他却没有一样拿的出手的东西。 朱瞻基却不这么认为,他没想到研究蒸汽机的同时,竟然推动了大明基础科学的进步。为了制造颜色透明的试管,在皇帝的提点下,黎叔林带领工匠不断改进烧制琉璃的配方,以及烧制琉璃的原材料,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烧制出了透明无色的琉璃。 在透明琉璃烧制出来之后,朱瞻基便下达旨意,所有参与研究的人员没人奖励一千两银币,黎叔林奖励五千两。 两笔奖励让黎叔林一年之内不算俸禄就拿到了一万两的奖励,给予参与烧制工匠奖励之后,朱瞻基又下达了保密旨意,所有参与烧制琉璃的匠人都不得向外透露琉璃的配方。 朱瞻基可是知道这玻璃制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可是暴利的代名词,他怎么可能放弃如此的暴利行业。 皇家在研究院这些年的投入,一个玻璃研究出来就已经将所有的投资都收了回来,所以说后世那些发达的国家都那么重视研究,一项独一无二的研究成果,且别人无法模仿的东西,那就是躺着挣钱的营生。 眼下皇家只剩下两项营生为宫廷提供收入,眼下皇家的规模还不大,肯定够用,将来随着自己的子孙增加那肯定是不够用的,子孙向外封藩那可都是需要钱的。 专门为皇家烧制琉璃瓦的琉璃厂,在某一天突然被东厂的番子包围,负责烧制琉璃瓦的工匠被挨个的问话,并签下了一份协议,从签字这一天开始,以后在琉璃厂干了什么,就是回家连老婆孩子都不能说。 这个时代的工匠地位低下,就算是皇帝通过不懈的努力提高工匠地位,能够影响到的工匠也是微乎其微,皇家的鹰犬一吓唬,哪里敢不点头。 等到工匠们都集中到琉璃厂的官窑中之后,他们见到了做梦都见不到人,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来琉璃厂了。 知道是皇帝驾临琉璃厂,工匠们慌不迭的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天家的威严在小民百姓眼里那就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多看一眼都感觉是亵渎神灵。 对于工匠们会有什么反应,朱瞻基非常清楚,培养工匠们的自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能够自信的是他们的子孙。当他们的子孙从学堂里出来,再走进工厂的时候,才是工匠们真的能够抬头挺胸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新一代工匠,他们在做工的同时,也会改进做工的方式方法,因为他们学会了独立思考。 皇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工匠,大声说道:“朕今天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所以的工匠每月月俸二两,管理者月俸翻倍。 朕不但给你们涨了月俸,你们的家人孩子,朕也会在琉璃厂的跟前盖好大房子分给你们住,你们的子孙朕会建一座学堂让他们读书。 总之朕不光是要管你们,而且还要管你们全家,只要你们遵守琉璃厂的规矩,从此以后朕保你们衣食无忧,子孙再不受冻饿之苦!” 一位老人抬头,睁起浑浊的老眼望向皇帝问道:“陛下所言当真?我等匠人真的能够吃饱饭,住大房子?” “千真万确,明天就会有施工的队伍过来给你们建房子,不过给你们分完房子之后,原来的房子朕可就收走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苏州 工匠们住的房子连大户人家的狗窝都赶不上,能够有大房子可住,谁还稀罕原来的那破茅草屋,皇帝说收走那就收走好了。 百十个工匠的住房,在建设部的施工队的日夜不停的施工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修建完毕。工匠们看着一天天建起来的院子,心里面升起了无尽的希望。 从皇帝来过琉璃厂之后,工匠们就发现他们失去了自由,他们只能在琉璃厂的范围内活动,超过活动范围就会被不知名的人给劝返回来。 工匠们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一件极其机密之事,有些工匠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原本每天都能吃上的白面满头,白米饭都开始变得不再香甜。 然而,工匠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当初皇帝给的承诺都已经一一兑现,眼看着就要开始分房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腾,再说了胳膊哪里能拧得过大腿。 凶神恶煞一般的东厂番子可不是他们这些匠人惹得起的,所有人其实已经认命,等待着哪一天这个工程完工之后,然后他们包括家人一起被皇帝全部屠杀。 心里有了恐惧,自然就带到了工作当中负责管理工匠的研究院大匠敏锐地发现工匠们的情绪出现问题,大匠紧急将工匠们的情绪变动上报到宫里。 朱瞻基对于工匠出现的情绪很重视,为什么工匠们在这么优厚的待遇下还会出现负面情绪?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的解决,不然很快就会出大乱子的。 朱瞻基再次摆驾琉璃厂召集工匠,工匠们看到皇帝到来,都以为是大限将至,皇帝这是来亲自监督将他们灭口了。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亲眼看到一件件从他们手中制造出来的器皿,那就根本不像人间的东西,弄出这些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宝贝,而且还是用普通的石英砂制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点石成金吗? 朱瞻基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有情绪,心里想什么?而是大声的对工匠们问道:“朕听说你们最近不好好干活,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错漏,可有此事?” 工匠们低头不敢说话,心里却在想:这是要找借口杀人了吗? 见工匠们不说话,跟在身边的金英大怒,指着工匠们大骂道:“尔等耳朵聋了吗?没听到陛下的问话吗?” 工匠们连声求饶,希望皇帝能够饶过他们一命,就算不能饶过他们,能不能放过他们的妻儿?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尔等消极怠工还想让朕饶了你们,你们想的美!传朕旨意,所有工匠全部降一半俸禄,一个月后若是还不能认真干活,杀无赦!” 哪知道听到皇帝的威胁降低俸禄,工匠们不但不生气,而且还高兴起来。一名岁数大的老工匠磕头问道:“皇帝陛下真的不杀我等小民吗?” “你们消极怠工,还罪不至死,这第一次暂时给尔等一个警告,若是屡教不改,砍头也不是不可能!” “小老儿谢皇帝陛下不杀之恩,小老儿保证从现在开始一定好好干活,不给上官惹麻烦!”老头儿想了想还是不确定的问道:“陛下造的这些东西,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难道真的不会将我等杀人灭口吗?” 老头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担心,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叫朕怎么说你们好呢,朕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之位将你们灭口吗?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吗? 既然你们都知道现在的琉璃厂所生产的东西并非凡品,朕采取措施强化安全不是情理之中吗,现在好了,自己胡思乱想一个月白白损失一辆银币的收入。 一两银币可是能够买三石糙米,够你们一家老小吃上两个月,就这么被你们挥霍了,朕都替你们可惜。” 工匠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自己胡思乱想,结果把自己的工钱给弄丢了一半,现在再想跟皇帝说好话请求不要扣工钱,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还是刚才说话的老头儿问道:“皇帝陛下!若是我等认真做活,下个月这个工钱能给小人等涨回来吗?” “这个月扣你们的工钱那是对你们消极怠工的惩罚,又不是降你们的工钱,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朕的工厂从来不挣工人的血汗钱。” 皇帝话音落下,工匠们的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仔细想想这琉璃厂生产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担心走漏风声,不让他们离开也是应有之事。 ———————————— 时间退回到宣德九年的正月十六,放了一个大假的衙门开始重新开始放印开衙,大明邸报竟然没有分版,整版都是大明中枢的官制调整消息。而且南北同时推行新政,唐三任负责北方,周忱负责南方。 随着邸报开始向着全国扩散,全国的官场都是风声鹤唳,没有人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周忱南下没有选择海路,而是选择了修好的南北大通道,一路走到黄河岸边。黄河北岸便是徐州城,黄河大桥的设计工作还没有完成,天津工业区研究的水泥强度还有待验证。想要过黄河只能选择坐船摆渡。 过了黄河便是南直隶腹地,已经属于周忱所负责的辖区。过了黄河官道到处都在施工,这条南北通道,计划要在宣德十年底全线贯通。从徐州到南京一千里,两年时间修通,每年要修五百里。而且要求的是高质量的砂石公路,这样的工程量可是非常的巨大。 新政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又不许征发调劳役出县,所有的工程全部依靠雇佣劳工和各个监狱的劳改犯完成。 如今各个监狱成了油水丰厚的地方,劳改犯可没有人权,他们干活只能保证一日三餐吃饱,剩余的收获那都归各个监狱所有。 除了上交给刑部统一安排之外,每个监狱也都会有一点小金库,这笔钱各个监狱花起来可没有什么负担,以前的监狱那是纯负担的地方,刑部与地方衙门每年都要拨给监狱不少的钱粮。 现在不但不要拨款,还能挣钱,上面也不会死睁着这笔收入,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过了黄河之后,便是黄淮之间的三角地带,这个地方在整个大明都是洪水泛滥,灾害频繁。尤其是中都凤阳府更是十年倒有九年荒,这片土地若是不把水患治理,将是永无宁日。 周忱过了黄河,开始放慢了赶路的进度,开始考察沿途的风土人情。了解当地百姓生存状态,做到心中有数,只有知道百姓想要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做出让百姓满意的政策。 皇帝给他的时间不多,只有区区一年的时间,他知道只要把南直隶摆平,剩下的闽浙两省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宣德九年正月底,周忱带着一个协的羽林军来到了苏州府治吴县。不过他并没有进城,而是把钦差行辕扎在了军营里。 立起钦差行辕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召集苏州府七县所有的正印官前来议事,苏州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顶着一个重赋的名头,却空有其名,赋税连年减少。 原本的官地大半已经被士绅豪强侵占,想要从这些人的手里将土地夺过来,那就等于是虎口夺食。 原本历史中的苏州现任知府是况钟,不过况钟被皇帝提前简拔,现在已经是侍郎高位。如今的额苏州知府是赵豫,赵豫字定素,北直隶保定府安素人,以生员身份加入靖难军,历任主簿、兵部主事、员外郎,丁母忧后在洪熙元年复起为兵部郎中,外放为苏州知府。 在任期间屡次上书对苏州官田进行改革,都被朝廷否决。对于钦差大臣把新政的第一站放在苏州,赵豫心中有数。 皇帝虽然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个改革派,对于在南直隶打开一个突破口,没有比找一个真心支持的地方官更好的事。 苏州府地盘不大,七县之中的吴县与长洲县苏州府的附郭县,另外五个县是吴江、常熟、昆山、嘉定和崇明。除了崇明之外其他几个县距离府城都不远。 三天时间各个县的官员都赶到了钦差行辕,大家都是文官,非常不理解钦差为何要把行辕设在军营。 若是文官最讨厌哪种人,第一是宦官,第二就是武夫。在人员未到齐之前,周忱谁都没见,谁都不知道这个钦差大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今的周忱就算不是钦差,那也是一部尚书,堂堂的二品京官,是他们这些地方四品以下的官员,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进了行辕大帐,周忱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众官员首先参拜了皇命旗牌,这些都是皇权的象征。有了这些东西那就证明周忱所代表的是皇帝。 周忱倒是没有给这些官员难堪,参拜完皇命旗牌之后,便请大家按照品级落座。官位最高的知府赵豫首先说话:“周部堂!不知召见下官等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都是为朝廷做事,为陛下效忠,本部堂受命在南直隶推行新政,知道本部堂为何会选择苏州吗?” “还请部堂明示!”赵豫把话题又推了回去。 周忱对赵豫这种打太极的行为非常不爽,身为一府长官怎能没有一点儿担当,不过第一次与地方官见面,也不好给人家脸色,显得不近人情。 看了众人一眼,周忱说道:“诸位同僚!今天召集诸位过来,就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各位回去把各自辖区的黄册给本部堂交上来。 第二件事是,配合本部堂派往你们辖区的土改官员情形土地清丈,第三件事是将上一年的夏秋两税的的征收情况交到钦差行辕。” 各个州县的官员当时就傻了眼,这钦差手段够狠的啊!一上来就抓住了各个地方的七寸所在,黄册那就是地方官执政的核心所在。 地方官吏的各种灰色收入都跟黄册有关,只要有官员较真核查黄册与实际土地的归属,所有隐藏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 “周部堂!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上官解惑!”赵豫起身说道。 “赵明府请讲!” “太仓卫去年已经全部撤离,此处的土地如今无人耕种,荒废在那里,周部堂打算如何处置?” “这是这三件事之外的事,不过既然赵明府问了,那本部堂提前透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关于这些官地本属于陛下的私产,按照以往的惯例,陛下是要将其纳为皇庄。 可是陛下在年前的预算会议上当众表态,土地乃是国家公产,怎能为皇家私自所有!因此今年所有的皇庄和因为藩王外迁、卫所移防海外,所空闲出来的土地,都会根据当地的地价进行统一拍卖。 每一个地块以一千亩为标准,当然不可能是正正好好,根据地块的原因会有大小出入。这些土地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买。 所购买的土地本部堂会给他颁发新的地契,税收按照新政的标准进行征收。” 众官员眼前一亮,江南的土地那可都是膏腴之地,士绅早已经对太仓卫的土地被一群军户占据新生不满,这么好的土地哪能给这帮贼配军耕种。 如今太仓卫已经离开,土地已经空了出来,早就有士绅盯上了这块土地。若是没有新政的推行,这片土地早晚都会被士绅侵占干净。 “周部堂!这地真的是所有人都能购买吗?”一个知县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要等到土地全部清丈出来,到时候钦差行辕会把每一块土地编成号牌,有意购买者只需要选择号牌就可以了。” 周忱看着这些屁股早已坐到了士绅一边的官员,心中冷笑,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买上了地才发现没人耕种,该交的税却一文都不能少,看谁着急。 看着官员都沉浸在这突然降临的喜事当中,周忱不觉有些烦躁,指望这样的官员大明的税收焉能不被侵吞,地方焉能不糜烂!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水匪 官员现在恨不得马上就散会,他们赶紧快点回去,把黄册账目中的一些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处理一下,顺便回去将朝廷准备拍卖太仓卫土地的消息给亲友传递出去。 然而他们的想法早就被周忱识破,宣布完任务之后,每个知县身边都跟着一队人马,其中还有如狼似虎的羽林军,这些羽林军效忠的对象只有皇帝,他们对任何人不假辞色。 除了负责护卫的羽林军,其余之人都是新政官员,大部分都是从山东调拨。这些人中有负责清丈土地的,有负责甄别地方胥吏的,有组建各个部门驻地方官员的。 几乎是各个部门只要在地方上有下属部门的都会安排人手,等于是这边新政推行的同时,那边新政下的各个部门就会开始运转。 各个新政小组在羽林军的护卫下,在户房司吏猝不及防之下便将县衙的户房查封,户房中存放的所有黄册档案全部被搬运到了钦差行辕。 六房之中户房权力最重,一个县的土地交易都要经过户房改契,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能在六房当司吏的哪个不是当地的地头蛇,不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任何人来当地做官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不然一些刚刚进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一不留神就得落入他们布置下的圈套,乖乖的与他们同流合污。 可是那是对付单枪匹马的赴任知县,在全副武装的羽林军眼里,他们比蝼蚁强不到哪里去。黄册账册被抄,秘密随时都有公之于众的可能,这些人可就慌了神。 这些人若是真要调查他们,十个人杀九个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抄走了黄册与账册之后,新政工作组便各司其职开始了土地清丈。 这样的工作他们在山东已经做了无数次,早已经是轻车熟路,随时都能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不过工作组还是小瞧了士绅的力量,士绅们早已经给周忱准备好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件。 新政工作组吴江小组正在吴江县开展土地清丈工作,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无论士绅还是普通百姓都非常的配合土地的清丈,这让工作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江南百姓还是通情达理的。 吴江县在苏州府东南,西临太湖东接吴淞江,北边是苏州府,南边与浙江接壤,这个地方江河密布,河道纵横,到处都是水田、桑林。 一个县的土地工作组全力清丈,三四天的工夫就能清丈完毕,工作组进驻吴江的第三天,就只剩下了靠近太湖的几个村落还没有清丈,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来,就连负责安保的羽林军也便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大事,就在工作组清丈靠近太湖的土地的时候,太湖深处的芦苇荡中,隐匿着几十艘小船,每艘船上至少都有二十多人。 看规模这伙人至少有一千多人,这些人冷冷的额盯着岸上清丈土地的人群,小心的在芦苇荡中划着小船,慢慢的接近岸边。 谁都不会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水匪敢于上岸打劫,而且针对的还是朝廷的新政官员。 小船靠近岸边之后,不再隐藏行迹,快速划动小船靠上岸边,纷纷操起各种武器杀向正在进行土地清丈的工作组。 工作组成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呆立当场,忘记了逃跑。羽林军带队的队正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高喊:“敌袭!” 羽林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从水匪上岸到整队完成攻击序列,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可是就是这半刻钟的时间,就让工作组损失惨重,十几人的工作组,一下子就被打死了近半。 队正眼睛都红了,他知道工作组人员伤亡意味着什么,不管最后受到什么处罚,眼前的这伙水匪绝对不能放过。 水匪打家劫舍在行,不过遇到正规军那就只有被屠杀的份儿,别看水匪人多,可是在羽林军一个队的打击下乱做一团,拼命的向湖边的小船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半的水匪不是被打死,就是跪地投降。只有少数机灵的水匪逃到船上划着小船钻入太湖深处的芦苇荡中。 一个排长想要带着兄弟们上船追击,被队正制止,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所能管得了的事了。 很快事件报到了钦差行辕,周忱大吃一惊,这朗朗乾坤竟然能出这种事,江南之地竟然是匪患横行。 最生气的却是带队的参将石亨,按理说他这个级别,一个协的兵力并不需要他亲自带领,考虑到他熟悉新政的流程,知道如何配合工作组将新政做好,皇帝才点将让他亲自带队。 负责吴江安保的一个队很快便与接替他们的一个队进行了换防,他们这个队被关进了军营等待镇抚官的处理。 石亨提着找到带队的队正,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鞭子,队正非常硬气,愣是一声没哼。打累了的石亨气呼呼的丢下鞭子问道:“某鞭挞于汝可冤乎?” “标下知罪!愿受军法处置!” “汝可知其罪当斩?” 听着石亨在这里咬文嚼字,队正实在听不下去,笑道:“将军还是别学那些穷酸说话了,标下听着别扭!” “混账东西!老子这是跟着周大人沾了点儿文气,别他娘的以大老粗为荣,不然陛下怎么会在军中开设识字班,认字不够的一律不得升迁。” “标下明白,不过标下所犯的是死罪,不敢求活!” “混账东西,要是想让你死,老子来抽你一顿鞭子干什么,老子会在外面给你求情,不过你这罪过太大,最好的结果也会是流放海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放心,你的家人老子替你照顾!” “谢将军!标下疏忽大意酿成大祸,如何处置标下都五怨言!” 石亨嘱咐过这个犯了事的队正之后,便离开了关押他们的营地。做为一个长官属下凡事若是不闻不问那会失去军心,石亨是个合格的将领,当然知道该如何稳定军心。 俘虏的水匪也一起被关进了军营,周忱安排人分开审讯这些水匪俘虏,直觉中周忱觉得这些水匪袭击工作组不是单纯的打劫,无论是山匪还是水匪他们打劫的目标一般都是过往的商旅,官府中人他们是不敢动的。可是这些水匪很明显就是冲着工作组来的,这里面若是没有阴谋那就怪了。 一群唯利是图的水匪哪有什么忠义而言,三木之下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之事都能招认出来,经过交叉审问,这伙水匪的底子被审了出来。 这是太湖深处的一个小岛上的一伙水匪,头目匪号混天蛟,这伙抓住的水匪没有一个水匪的核心人员,想要知道他们刺杀工作组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是抓住这伙水匪的头目才能知道。 不过这伙俘虏也交代了水寨前些日子来了一伙人,送给了头目很多东西,具体都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周忱明白这伙水匪就是一伙被人花钱雇佣的打手,至于谁是幕后黑手,都不用去猜想。不过这种事想要立案必须要有确切的证据。 他们之所以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弄出这样的动静,就是想要大乱他的阵脚,只要他有任何退缩之心,紧接着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等着他。 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周忱就做出了部署,所有清丈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止,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不过羽林军的安保措施要加强,不能再给这些人任何的机会。 苏州发生水匪刺杀新政工作组的消息通过六百里加急很快便传到了皇帝的龙书案上,朱瞻基对于出现这样的事件一点儿都不奇怪,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只要有用这些人什么招都能使出来。 不过南直隶有匪患这是南京官场的失职,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让皇帝能够整顿南京官场。为了确保南京官场顺利的向新政过渡,朱瞻基决定摆驾南京,亲自坐镇南京为周忱在南直隶撑腰。 自从永乐天子离开南京之后,首次有皇帝要亲自回到这座大明真正意义上的都城,皇帝出行可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需要在临行之前就计划好出行的路线,中间停靠的地点。 每个停靠地点都要安排当地官员接驾,并且为皇帝准备行宫,每一趟出行差不多都是劳民伤民,后世的满清皇帝乾隆下江南差点把满清的家底折腾光,过度的浪费财力间接导致了白莲教农民起义的大爆发。 朱瞻基对此深恶痛疾,他是绝对会做这种劳民伤财之事,这一次的南巡朱瞻基点了两个协的羽林军护驾,他就住在军营里跟着军队行军。 对于大臣们劝谏,朱瞻基一概不听,并且下旨任何地方不得准备接驾事宜,若有违背所花费的钱粮由官员个人承担。 没有了接驾这个噱头,地方官就不能利用接驾的名头搜刮民财,到时候好处人地方官捞了,黑锅却让自己这个皇帝来背,他们想得美! 此次南下,朱瞻基点了方政的将,让他带兵护卫自己,并且要求方政把他的儿子方瑛也带上,方政自是求之不得,能够跟在皇帝身边,那对未来的仕途可是有着莫大的帮助。 方瑛今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雄心。听父亲说皇帝想要让他在南巡的途中陪王伴驾,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少年暗暗发誓,见到皇帝一定好好表现,让皇帝准许他带领一支兵马学那霍骠骑一般深入不毛之地,封狼居胥! 宣德九年春二月初三,刚过完二月二、龙抬头,朱瞻基便在南苑大营点起两个协的兵马,由陆军部提督方政率领,扈从皇帝南下。 这一次由于是去南京,也算是回老家,皇帝特意请张太后也一并前去,皇后与贵妃孙氏带着儿女们自然也一并前往。 皇帝返回南京,就相当于朝廷中枢转移到了南京,内阁留陈山留守京城,与各部侍郎处理一些并不重要的政务。 其他主要官员全部跟随皇帝前往南京,开春之后,京城也确实没法待了,到处都是工地,多了那么多的衙门,每个衙门都必须要有自己的办公地点,建设官衙就成了建设部的首要任务,这就让建设部一下子就挣到立部的第一桶金。 由于各部独立预算,再想白使唤建筑队的工匠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尚书阮安是个太监,跟文官们又尿不到一个壶里,各个没有衙门的部门只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建设部的口袋里。 众人才惊觉原来这建设部可是个肥差啊,由于工程量太大,建设部开始大规模的招募工匠,手底下的建筑队伍不断的膨胀。 为了照顾女眷,朱瞻基这次南下,选择了全程坐船走运河,两个协的兵马在运河两岸保护,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以大明羽林军的战斗力,五千人的兵力基本上已经是没有对手,从齐化门外的码头上登上龙舟,在自己的龙舟上朱瞻基第一次见到了方瑛,这个后来的名将如今不过是胎毛未退的毛头小子。 没见到皇帝之前想的那些说辞见了皇帝之后一紧张全都忘了,跟着父亲给皇帝行完礼之后,朱瞻基哈哈笑道:“方爱卿!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爱卿可愿意将令郎跟在朕的身边当个护卫?” “陛下!能跟在陛下身边,那是犬子的造化,臣一万个愿意!”方政再次跪地叩首,心情万分激动,这下他方家三代的富贵是有保证了。 “你也别替孩子做主,还是要问问令郎愿不愿意!” 看着傻愣在一边的方瑛,方政有些着急,这小子平常那机灵劲儿哪去了。赶紧拽着儿子跪下说道:“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愿意臣打断他的腿!” “臣不愿意,臣要做追亡逐北的英雄,而不是一个看家护院之犬!”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新秀 儿子突兀的话语,方政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给皇帝皇帝当护卫那是多么光宗耀祖之事,这个逆子竟然敢说不愿意。 方政连连磕头替自己的求饶,表示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肖之子。皇帝皱眉道:“老方,你这就不对了,孩子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有什么错?我们做长辈的,要允许孩子说话,说不定孩子就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方政有些狐疑,老子若不是担心你皇帝生气,至于训斥自己的儿子吗?不过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想听瑛儿的想法吗? “陛下教训的是,不过这小子让臣惯坏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若是大明的年轻人都暮气沉沉,那我大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说着皇帝将目光看向方瑛说道:“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不过做人不能好高骛远,既然你想封狼居胥,那么朕问问你,我大明如今有哪些地方有可能发生战事?大明最有可能在哪个方向用兵?” 一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少年的眼神亮了,这是个比起他父亲更像是天生为打仗而生的人,方瑛几乎都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道:“西南!大明现在最有可能发生战事的地方就是西南!” “说说你的理由!”朱瞻基想考验一下这个少年的大局观。 “回陛下!大明北方本来应该是防御的重点,草原蛮族骑兵来去如风,需要九边处处防御,如今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通过一场挽救鞑靼的战争让草原两大部落再次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只能相互对峙。 这个时候,我大明的意见就成了压垮的他们的力量,为了不被对方灭掉,两个部落谁都不敢得罪我们。同时我大明利用互市大量采购草原的羊毛,这样一来草原上部落头领发现养羊之利,就会大量的饲养绵羊,而减少马匹和牛的数量。 草原对我大明的最大优势便是骑兵,若是连骑兵都没有了,草原拿什么与我大明对抗,现实是各个部落首领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忘记了长远的危机。 大明这种采购羊毛的政策看似我们吃亏,买了一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实际上长远看来却非常好的疲敌之策,臣对能够想出如此妙计之人无比佩服,若是哪天见到此人一定向这位前辈当面请教。” 站在皇帝身后的范安嘿嘿乐了,皇帝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狗东西乐什么?” “奴婢笑这小子在真神面前还想着拜假佛!” “就你话多!”皇帝笑骂了一句,不过对范安这个马屁心安理得的受了。 少年震惊了,没想到如此妙计竟然出自皇帝之手,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认为这是哪个大臣献上的疲敌之计呢! “陛下!臣愿意留在陛下身边当护卫!” “怎么又愿意了,刚才还说不愿意呢,朝令夕改可不是一个好将军!” “那是因为臣已经知道陛下就是臣最佩服的人,跟在陛下身边臣一定能学到很多的东西,将来带兵的时候就能更加得心应手!” “你想跟在朕的身边?不过朕现在改主意了,能不能留在朕的身边朕要看你的表现,你接着刚才的分析往下说。” “是!刚才臣已经说过,通过陛下的一番政策,北方暂时已经没有大的威胁,东南是大海,我大明海军所向无敌,这个方向海军在近海的任务就是肃清海盗,维护海路安全,为来往的商船护航,暂时也没有什么压力。 西北与西部是西域和高原,这个方向最主要的问题是当地十分贫瘠,无法为大军提供补给,只能驻扎少量的军队,利用沙漠戈壁天险进行防御,不过西域的敌人也并不强大,暂时并无太大的威胁。 想要彻底解决西域问题,必须绕过这片沙漠瀚海,在沙漠外围的天山南北建立起新的防护带,移民垦荒使我汉民占据当地人口的多数。 西域问题应该是剿抚并用,对当地的蛮夷采取恩威并重之策,让其慢慢融入我大明。高原问题比较复杂,不是高原难打,而是我们低处的人上不去,臣跟随父亲在西南,听去过西南的商贾说过,我们低处的人想要去高原弄不好就得把小命搭上。 臣认为想要彻底解决高原问题,首先要解决大明军队和百姓在高原上的生存问题。高原独特的地理环境就是他们最大的天险,臣认为高原问题可以放在最后解决。 当前最应该解决的是西南问题,西南之地蛮族林立,朝廷当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对这些蛮族采取了怀柔的措施,封给他们土地,让各个蛮族成了大明内部的独立王国,这就是我大明西南的土司。 这些土司名义上是我大明之臣,实际上却是父死子继的独立存在,若他们是藩属国还好,大明并不干涉他们的内政,他们过得好坏也与大明无关。 可是他们是大明的臣民,土司对内压榨百姓朝廷管不了。可是一旦出现矛盾的时候,土司就会把矛头指向朝廷,对百姓说他们之所以受苦是朝廷逼的。 朝廷在土司那里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却要当一个背锅的,这些土司向朝廷称臣也不是心悦诚服,而是迫于大明的压力,不敢不服。若是有一天他们感觉大明的力量弱了,马上就会反咬一口,对朝廷的西南造成巨大的损失,朝廷将会为平定西南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你认为朝廷解决土司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将蛮族头领全部杀掉,将蛮族百姓打乱与我汉人百姓混居,三代之后,他们与汉人一样说汉语写汉字,谁还会知道他们是蛮人!” 朱瞻基摇摇头,不是说方瑛的办法不能执行,但是副作用太大了,会让周边的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他们会时刻担心朝廷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对他们。 想到历史有人对方瑛的评价,麓川之役杀了四万多平民,这可不是两军对垒的阵亡,而是屠杀。这个少年的杀心太重了。 “方瑛!朕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道羽林军当一个大头兵,从零开始,等到军官学堂成立朕安排你进武学堂读书。 另一个选择是到地方军区当一个队官,在地方部队锻炼两年,只要你能做出成绩,朕会不吝提拔。同时朕问你一个问题:军人的使命是什么?” “臣能选第三种吗?” “不能!” “那臣选择去地方,羽林军虽好却不能经常作战,臣想去西南,听说西南准备组建山地军,臣想去这个山地军。” “好!有志气!朕准了!”说完皇帝冲着屏风喊了一句:“也先!你出来吧!”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蒙古打扮的青年,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抚胸之礼说道:“臣也先拜见陛下!” “也先!你不是一直求朕希望朕能给你个机会,让你带兵打仗,现在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跟方瑛一样去西南当兵,要么加入羽林军当一个小兵。” “臣也去西南,刚才这个小兄弟说的话臣都听到了,眼下只有西南最有可能发生战事,臣想建功立业,就去西南了。” “好!那你们二位可要多亲近一番,这段时间你们就跟在朕的身边给当个护卫吧!” “是!”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都是将来能在历史舞台上搅动风云的人物。也不知道这两人组合到一起能够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也先来京城已经好多年,一直都没想好怎么用他,这个年轻人这么多年在京城早已习惯了京城的繁华,虽然说心中还会有返回草原的野心,但是这样的聪明人是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一定有机会返回草原。 除非草原发生大得变故,比如瓦剌又开始与大明敌对,朝廷需要也先回去分裂瓦剌的时候。与其在京城整日游手好闲,醉生梦死还不如跟随大明的脚步做一番建功立业的大事,为子孙谋一条富贵之路。 尤其是这几年几个子女相继出生,更是让也先有了强烈的功业之心,大明朝廷里可是有不少原本的蒙古人,现在可都是身居高位,手握兵权。 他才二十多岁,哪能整日虚度年华,最近几年也先频繁求见皇帝,向皇帝表忠心,希望皇帝能够他一个带兵的机会,他保证一生效忠皇帝,绝无二心。 朱瞻基倒是不怕他有什么二心,这么多年没有回草原,瓦剌的权力结构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就算是他回到草原,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之所以一直没有安排他从军,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安置与他。这一次下江南,朱瞻基倒是想到了如何安置他们。也先也好,方瑛也罢,都是眼高于顶心骄气傲之辈,不煞一煞他们的傲气,这样的官二代会容易迷失自己。 一路南下的时间里,二人都跟在皇帝的身边,看皇帝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安排军队的调动,皇帝也会指着西南的地图向他们提问一些问题,比如西南多山,粮草转运不济,大明军队现在非常依赖后勤,如何解决后勤问题? 也先还是草原思维,那就是因粮于敌,只要一路抢上几个寨子,自然粮草问题就解决了。被朱瞻基臭骂一顿:“混账东西,朕告诉你,收起你在草原学到的那些强盗逻辑,西南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你抢朕的百姓,与你们草原抢我大明有何区别!” 也先讪讪而笑,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可,便继续琢磨如何解决后勤问题,这在草原根本就不是问题。 方瑛的解决方案是皇帝任命一个钦差,总理西南几省的军政,统一调度西南几省的钱粮,为大军的进攻保证粮草后勤供应。 朱瞻基颔首道:“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回合方瑛完胜也先,很快朱瞻基就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西南多山,土司也多在山中,想要进攻土司就要在山林中行军,你们都是学过打仗的,知道山高林密之地,最容易遭遇埋伏,若是你们带兵如何防止被敌人埋伏偷袭。” 这一次也先学乖了,没有抢先回答,而是等着方瑛先回答,他想听一听方瑛是如何解决伏击问题。 方瑛刚才赢了一局,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回道:“回陛下!敌人设伏必然会有痕迹,土司物资匮乏,能够用来伏击的武器,无非是山石、弓箭和用火。 只要提前预判哪个地方适合用火攻,哪个地方能够方便山石滚落,便能预先做好布置,让敌人的伏击落空。” “这算是一个笨办法,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打仗只要管用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方瑛回答完也先想的差不多了,他还是结合草原的经验说道:“陛下!敌人想要伏击我们,首先要知道我们从哪里走,针对这样的问题,只要我们将敌人外围的眼线清理掉,让敌人变成瞎子,他们还如何对我们设伏。 就算是他们会根据猜测对我们进行设伏,再用刚才方瑛所说的办法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局也先略胜一筹,能够想到遮蔽战场,让战场对己方单方透明,这已经是很先进的战术理念,这种战术就是放到后世也不过时,只不过使用的方法更加先进。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既不知己也不知彼战必败之。这道理老祖宗两千年前就已经总结出来了。 朱瞻基对这两个青年非常的欣赏,他们对战争的敏锐度已经超过了很多积年的老将,只要多磨炼上几年,两个人绝对会成为大明最耀眼的将星。 虽然年轻人有冲动的毛病,但是却没有老将那种患得患失的暮气,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解决困难,而不是推诿责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画舫密谋 一路南下的路上,朱瞻基都在不断的考校二人的军事能力,方瑛与也先二人也从这些考校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学到了什么叫做兵棋推演。 到达南京后,皇帝摆出了一副非常震怒的姿态,连郊迎几十里的官员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回了皇宫,留下一众官员在风中凌乱。 第二天,皇帝的一道旨意便出了登载在了邸报上,大致意思就是南直隶京畿之地,乃是大明首善之地,竟然匪患横行,南京官员各个都是尸位素餐,有何面目恋栈于权位之上! 这是一道羞辱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圣旨,这道旨意皇帝甚至都没有让内阁副署,完全是以中旨的形式发出去布告天下。 这封旨意一出,大家都知道皇帝这是摆明了态度,谁都知道的南京的官员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皇帝就是要告诉世人他绝不妥协。 周忱看到了邸报上的这封旨意,一颗紧绷的心顿时松弛下来。这些天来虽然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推进土地清丈工作,可是却没有刚开始的那么顺利。 士绅们在想尽一切的办法给工作组制造障碍,各地的百姓已经与工作组发生不止一次的冲突,好在提高警惕的羽林军并没有让事态恶化。 士绅大户煽动百姓无非就是那几招,无非就是官府想要百姓缴纳更多的赋税,官府想要百姓承担更多的徭役。 大明朝的普通百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愚昧无知。不是他们想愚昧无知,而是上到朝廷,下到官员士绅,都想让他们愚昧无知。 想要制造矛盾,那矛盾的冲突点就会有很多,工作组量地的时候把原本地契上的土地量多了,把本来就没有地契的土地收回了,这些都能成为矛盾的爆发点。 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就成了摆在工作组面前的难题,工作组发现苏州的士绅力量比山东强大多了。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一户大户人家,至少家中都有一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甚至举人以上功名的都不在少数。 明初的科举大省,江西第一,南直隶第二、浙江第三。以后慢慢的江西会渐渐落寞,南直隶与闽浙会一直保持着科举强省的地位,可见南直隶的士绅力量有多强大。 —————————— 杭州西湖,一艘画舫上,一间茶室中,几位道貌岸然的士绅正在喝茶,每个人的身边都坐着一位妙龄的女子在为他们斟茶倒水,红袖添香。 士绅们倒是没有对这些女子动手动脚,一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上好的庐山云雾,放下茶盅说道:“钱老!南直隶的新政已经开始,苏州可是您的桑梓之地,若是真让皇帝将新政推行下去,我等绅民可要怎么活,朝廷这是与民争利啊!” “老夫又能如何?朝廷诸公囿于皇帝陛下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只能遵从皇帝旨意行事,满朝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早已没有了我等正人君子的立身之地。” “我等在野不能左右朝堂,不过在这南直隶却不是他一手遮天之地,想要推行新政还要问问我等绅民答不答应。” “蒋老说的不错,我等必须要联合起来,让百姓知道这新政就是害民之举,一旦激起民变,我等在朝中之人就能以此为突破口,弹劾新政官员,皇帝迫于民意压力也得处置他的爪牙。 打掉皇帝的爪牙,其他人看到皇帝连自己的爪牙都护持不住,谁还会为他卖命,到时候这天下还是我们的。” “钱老高论,我们各家都要出人,藏于百姓之中,见机行事,一旦抓住新政的漏洞就群起而攻之,老夫就不信这些新政的官员都是圣人。 找人接触他们,美酒女人送过去,他们有几个人能够把持的住,只要抓住把柄还不乖乖的听我们指挥。” 听完钱老的话,几人都是哈哈大笑,美色当前,又有几人能够抵挡。 身旁的女子们,都是陪着笑脸,这些画舫的女子想要过好日子,就不能得罪这些在地方有着举足轻重的士绅。 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钱老一挥手将这些女子打发出去,在身边的随从将门关好,并守在门外。钱老才低声说道:“那独夫已经来了南京,一到南京就大发雷霆,连迎接的南京诸公见都没见,就直接指责南京诸公尸位素餐,老夫估计接下来羽林军肯定要大规模的调动,剿匪已成必然之势。” “那混天蛟怎么办,若是大规模的剿匪,那混天蛟肯定逃不脱,太湖虽大,也挡不住大明的兵锋。”蒋老有些焦急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趁着官军还没有对太湖进行大规模的剿匪,必须要想办法将那贼子弄死,不然很容易就牵扯到你我身上。”钱老的脸上现出一抹狠色。 “怎么弄?那贼子就算是损失惨重,手里还是会有几百人的手下,根本不是你我能轻易拿下的。” “要如此做,必须要让那贼子完全信任我等,才能听从我等的安排。”说着钱老又对着几人低声嘀咕了一阵,众人都是纷纷点头,表示如此甚好。 钱老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本也不想这么做,谁能想到这贼子,上千水匪竟然对付不了百十个人的羽林军,让人家杀的大败亏输。 不然,只要能把这一支新政工作组连根拔起,其他工作组就会形成恐慌,他们就会担心下一个是不是会轮到他们。 可是庙算的再好,也抵不住没有人能够执行!” “确实如此!若是能把那支工作组团灭,局面一下子就能打开,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不过这江南还是我们的,天塌不下来。”蒋老给众人打气道。 “话虽如此,不过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其他办法,分散那独夫的精力。”一人皱眉说道。 “不错!当行围魏救赵之计,让那独夫无暇顾及江南之事。不过眼下大明承平,就连草原那些蛮子都被这独夫驯服,还有什么地方能给那独夫添堵?”另一人说道。 钱老冷笑一声道:“北边不行,不代表西南不行,朝廷的大军在平地上厉害,到了西南那山地里还能厉害吗? 派人到西南联系土司,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承诺,甚至可以承诺允许他们自己建国称王。” “若是如此承诺,那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之人前去才行,不然无法取信那些蛮夷。” “安排谁去?” “我们把名字写在手上,看看我等想的一样否!” “此法甚妙!” 众人纷纷在手心中写下一个名字,然后一起摊开手掌,大家看到手掌中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几天后,一艘小船从湖州一处隐蔽的码头驶进太湖,小船上除了船夫之外,一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船头上注视一望无际的湖面,轻声吟哦着一首词。 仔细一听竟然是东坡学士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东坡学士的《赤壁怀古》是在长江边上,而不是太湖上。 不过读书人似乎感觉良好,完全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船夫听着读书人的吟诵,称赞道:“文先生真有学问,这句子俺这个睁眼瞎都觉得好听!” “哈!哈!哈!”读书人哈哈大笑,指着船夫道:“某家若是有此才华还会包庇在东家麾下!” “这句子不是先生写的?” “这是前宋东坡学士的大作,文某不才也不敢窃前人之作为己用!” 船夫向读书人伸出了大拇指,表示对读书人的钦佩,摇着撸说道:“文先生真是君子,船上就你我二人,俺以文盲又不知这句子说的是什么,过后吹阵风就忘了,就算如此先生都不肯占他人之物为己有。” 文先生指着船夫笑骂道:“你这老货,如此拍马屁所为何故?” “这都让您看出来了,文先生能不能俺把您送到岛上,就直接回去啊?” “这是为何?” “那岛上都是水匪,俺害怕!” “既然你觉得危险,那便先回去吧,某家就来个关云长单刀赴会!” 船夫忙不迭的又是一堆马屁送上,把个文先生拍的晕晕乎乎。 天黑之前小船靠上了一座四周全是芦苇的小岛,从远处看过来根本不会想到在这芦苇荡中还会隐藏着一座小岛。 小船刚刚钻进芦苇荡就被里面巡逻的水匪擒住,文先生说自己是受故人所托前来拜见大当家,并拿出了一个木牌。 水匪一眼认出,这就是他们水寨的令牌,外人根本不会知晓。控制住二人之后,派人拿着令牌赶紧去给大当家报信。 混天蛟看到小喽啰送上来的令牌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吼道:“那个王八蛋在哪里,老子要活剥了他。” 小喽啰赶紧返回岸边,将文先生与船夫一起押到混天蛟的聚义厅中,混天蛟手持一柄尖刀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扯住文先生的胸膛就要将刀子扎进文先生的胸膛。 文先生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一趟来这贼子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杀人,慌忙大喊一声:“且慢!” 混天蛟的手停顿了一下,怒骂道:“鬼叫什么?” “大当家的,何故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文某置于死地?” “你这措大还敢狡辩,若不是你花言巧语欺骗老子取打什么工作组,老子七八百弟兄如何能没了?” “大当家!您这话就不讲理了,当初文某来找您,让您去打杀那工作组,工作组是个什么情况文某可有隐瞒。 文某答应给你的五千两银子,可有拖欠?是你的水寨兄弟太过窝囊,一千多人连人家一百多人都打不过,还让人家差点给打个全军覆没,这能怪文某吗?” 混天蛟被问住了,当时只是被那五千两银子给迷住了眼,这个姓文的倒是也没有说谎,那工作组的护卫就百十个人,不过却清一色的火铳,那火铳打起来实在是太歹毒了,水寨兄弟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蛊惑,老子的弟兄们怎么会没命,不杀你难解老子的心头之恨。” “大当家的,您与其琢磨着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不如想一想你的水寨将何去何从?”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姓文的,你少给老子在这卖弄唇舌,老子就算是死,也让你这厮死在老子前面。” 文先生不敢再刺激这个贼首,而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说道:“大当家的知道你那天杀的人是什么人吗?” “官府中人!” “他们是官府中人,同时他们更是皇帝的人,你杀了皇帝的人,你认为皇帝会善罢甘休吗?” 混天蛟害怕了,别看他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没少干,可是真要让他扯旗造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杀几个小官,躲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可是杀了皇帝的人,那就成了朝廷钦犯。 “姓文的,我日你仙人板板!竟敢如此坑老子,老子现在就先杀了你,然后在这水寨等官军来剿灭老子。” “别呀大当家的,文某这一次来就是来搭救你的!” “你搭救老子?” “不然文某何苦来这岛上让你羞辱,你我相识一场,某家不忍看你送命,特来救你一命。” 混天蛟松开了抓着文先生的手,问道:“如何救老子,若是再敢诓骗老子,老子死之前,就先把你杀了。” “绝不诓骗,文某诓骗了你,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况且文某就在你的手里,若有虚假大当家也可以先把文某杀了。 文某为了自己的命,也不敢欺骗于你啊!” 混天蛟琢磨了半天,觉得这穷酸读书人说的有些道理,便点点头道:“老子就再信你一次,不过这一次你就跟在老子身边,老子在哪你就在哪!” “没有问题!”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救老子与兄弟们的命?” 文先生刚要说话,就听那个船夫嘶喊道:“文先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刚才你可答应小人,将您一送到就放小人回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算计 文先生刚才生死一线,早将这个船夫忘记了,这个时候听到船夫的求救,看向混天蛟道:“大当家,事关生死,这个船夫已经知晓你我之间的秘密,此人断不可留!” 混天蛟点点头吩咐道:“拖下去,宰了!” 船夫被拖了下去,留下一声声破口大骂:“卑鄙小人!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哈!哈!哈!”混天蛟哈哈大笑,一脚踹在文先生的腿弯处,文先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的膝盖生疼。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大当家说的是!”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子脱困?” “大当家可知大海?” “当然知道,这与老子生死有何关系?” “与大海相比,这太湖就是个洗澡盆,大当家若是带着兄弟们在海外占据一个小岛,随便打劫一艘商船,这辈子都够吃了,太湖太小,官军只要认真搜寻早晚都能找到你的老巢。 可是若是大当家到了大海上,那可就是鱼入大海,虎入深山,官军又能奈你何?”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出海那要有海船,一艘大海船怎么也得上万两银子,还不一定能弄得到,你让老子游着去海上吗?” “大当家且放宽心,这海船自然不消您操心,自有在下解决,只要大当家下定决心去海上,所有费用都由我家东家承担。” “那老子是不是要谢谢钱老爷?”混天蛟阴森森的说道。 “那倒不必,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下与东家让大当家陷入险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混天蛟拽着自己下巴上的几根胡子,琢磨了一会儿,大声喊道:“来人带文先生去休息!” “是!”两个喽啰过来一左一右架起文先生走了出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当家说道:“大哥!这酸丁估计没安好心!” “这个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不过他们是真想让老子取海上的,至于到了海上想要把老子弄成啥样,老子还没想明白。” “这不是明摆着吗?咱们别看在这太湖里如鱼得水,可是到了海上比旱鸭子强不了多少,而且那海船咱也不会开啊! 那钱老爷是担心咱们被官府抓住把他给交代出去,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的让我们出海,在这江浙之地,姓钱的不敢怎么着我们,不过到了海上我们可就看不透了。” 混天蛟对自己的二当家兼军师的分析非常满意,那姓钱的就是在利用他给官府制造麻烦,自己也是利欲熏心,居然为了五千两银子就让自己那几百弟兄成了官军的枪下亡魂。 这时候的混天蛟对钱老爷的恨比对官府和要深,他咬着牙问:“老二!可有什么办法即能让姓钱的给我们兄弟弄到出海的海船,还能把那老狗弄死?” “大哥!如此这般可好?”二当家伏在混天蛟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好!就这么办,现在不是咱怕他们,是他们怕咱,只要能让咱出海,那老狗什么条件都可能答应。” 两人有又仔细商量了一番细节之后,便把文先生给叫了过来。看到文先生混天蛟一张脸笑的非常灿烂,一把拉住文先生的手说道:“文先生,我们兄弟早就不想在这太湖里待了,我们兄弟若是出海,不知钱老爷能给我们安排什么条件?” “大当家想要什么条件,我们东家可以帮着大当家搞一条大船,一船足够将你们所有人装下,只要你们上了船到了海上,还有谁能够耐你们何” “文先生,一艘船可不行,这么多人万一到了海上一艘船出现问题,我们可没地方再去找船,必须给我们两艘船。” “大当家不要贪得无厌,一艘大海船多少银子你是知道的,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吗?” “不给我们弄两艘船我们就不走了,老子和这些弟兄们都是烂命一条,大不了就让官府抓去,不过兄弟们骨头都软,被官府抓住什么都藏不住。 钱老爷家大业大,富贵满门,可不比我等烂命一条没必要跟我们比烂!”二当家开始犯起了混。 钱老爷最担心的就是这些水匪破罐子破摔将他供出去,不然也不会想着将这些水匪弄到海外。文先生知道钱老爷的底线,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伙水匪弄到海外想办法弄死。 “大当家,做事不要不留后路,您到了海上抢到东西也得有人给您销赃,不然你抢到一堆货物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用?现在与我家东家结个善缘,将来还能继续供事。”文先生没有搭理二当家的叫嚣,直接还是跟大当家谈判。 “姓文的,瞧不起老子是吗?”说着二当家一把就将文先生的领口揪住,破口大骂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的肚子里都是什么花花肠子,告诉你的主子,不答应我们弟兄的条件,老子就去找官军投案,不过一死而已。” 文先生看到暴怒的二当家丝毫没有害怕,而是扭头看向混天蛟道:“大当家!这就是您的御下之道吗?若是大当家做不了主,某家可以与二当家谈。” “老二!不得无礼,快放开文先生,不然老子剁了你!” “大哥!您就别装了,老子敬你你是大哥,不敬你你能奈我何,逼急了老子就真去投官军去,兴许官府还能因为老子投案自首,给老子封个一官半职呢!” “你······你放肆!” “大哥!兄弟我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谁知道这穷酸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就给咱们准备一条船,到时候这孙子在船上动点手脚,到了海上咱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混天蛟看向文先生说道:“我家兄弟说的也有些道理,钱老爷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一条船的事,你回去跟钱老爷商议一下,再来商议如何?” 文先生哪里敢回去,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赶紧把混天蛟及其手下转移走,不被官军给抓住,若是自己回去,一来一回这么多天,再回来若是官军已经派兵围剿水匪,那可就全完了。 “罢了!大当家的,这事文某的就替东家答应了,大当家赶紧召集兄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走晚了官军围上来可就走不了了。” “大哥!别听这穷酸的,他一穷酸幕僚如何能替钱老爷做主,别到时候我们跟着这穷酸水寨,到时候这穷酸翻脸不认了。” “兄弟无妨!他要是敢不承认,我们兄弟就不走了,到时候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的境地而已。” 混天蛟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吓唬文先生,让文先生觉得这水贼就是想多勒索一点儿钱财,并没有察觉钱老爷想要弄死他们的心思。 文先生大声说道:“大当家放心,文某跟随东家多年,这点主还是能够做的了的,不然如此机密之事东家也不会安排文某前来。” 混天蛟装作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与二当家争辩了几句之后,便上前将二当家与文先生分开,说道:“好!就这么定了,文先生先去休息,容我们兄弟收拾一下寨中的细软,后天我们一准出发。” 听到混天蛟给出了明确的出发时间,文先生的一颗心算是落在了肚子里。 第三天。 清早。 整个水寨开始喧闹起来,大量的粮食细软开始往船上搬运,混天蛟并没有将所有人都带走,一些老弱之人,便被留在了岛上,当做了弃子,这些老弱没有青壮的庇护,想要在这孤岛上活下去非常的艰难。 集结了所有的青壮,共有三百多人,这些人都是混天蛟还能东山再起的本钱。三百多人家驾驶着二十条小船直奔湖州而去,之所以不走苏州到松江的方向,是因为这边已经开始施行新政,钱老爷无法保证沿途的安全。 从湖州一处码头上岸,在文先生的带领下,过桐乡,经过十多天的时间,一路来到海宁卫的一处偏僻的码头。这么偏僻的地方修建了这样一座码头,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里,文先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安全将这伙水贼给诳到了这里。 “大当家,暂时现在码头这里住上几日,待到海船到来,诸位便可以扬帆起航了。” “多谢文先生!不知这海船何时能到?” “这文某也不清楚,不过当时东家只答应一艘海船,大当家要两艘,还不知道一时半会儿能不能给您找到,请容文某去跟东家解释一番。” 文先生这话一出,二当家当时就不乐意了,大怒道:“合着你这穷酸是在诳老子,现在根本就没船。” “二当家别激动,既然文某答应了,这船肯定会有的,若是没有给各位好汉弄到船,到时候文某任诸位打杀。” “罢了!事到如今,我等也只能相信文先生了,不知这船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十天之内船绝对能到,各位大可放心!” “那就请文先生去跟钱老爷分说一番,老子在这等文先生的消息。” 文先生辞别了混天蛟匆匆离开,钱老爷等人就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船也早已准备好,该做的手脚也已经做好。 见到文先生回来,钱老爷笑道:“文先生辛苦了!” “东家!学生幸不辱命!” “按照先生留下的暗号,两条船已经备好,先生打算什么时候送过去。” “不急!太早送过去学生担心那些水贼起疑心,还是再等个三五天送过去。那水贼的二当家比较狡诈,肯定要让我们的水手教会他们如何行船,这又得耽误一些时日。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是不要催促贼人上路,让他们自己提出来比较好。” “一切由文先生安排就是,老夫只要结果!” 五天后两艘大概有四百料左右的福船停靠在了码头上,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海船,混天蛟就像孩子看到了无比心爱的玩具。 可是他却知道,大海上可不是太湖,凭借着划桨就能来去自如,海上行船全靠风帆,如何掌舵、操帆、辨别方向、分辨洋流都是学问。 想要在海上自如的开走这么大一条船,不好好的学习一番那是不可能的。看到跟着船回来的文先生,混天蛟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文先生!我们兄弟可没人会操作这海船,还请文先生安排操船的师傅教授我们兄弟如何行船。” “这是自然,不学会如何行船,到了海上那不成了自杀之举。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海船上的额船工就会教大当家的手下如何行船。 这海船操作也不难,大当家的手下都是水上长大的,操作起来上手会非常的快,用不了几天就能学会。” 夜晚的时候,混天蛟与二当家商议:“老二!你说这船已经来了,那钱老狗到底会使出什么办法害你我兄弟?” “大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两天我们都警醒一些,尤其是到了接船的时候,一定要派水性好的弟兄将船底好好检查一番,若是船底动了手脚,这船到了大海深处,我们兄弟可就无力回天了。” “二弟说的不错,不过哥哥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在船底动手脚这么简单的伎俩,若是骗一骗旱鸭子还行,骗你我这样的水耗子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大哥!先甭想那么多,咱还不能露出破绽,让兄弟们轮番上船练习,直到学会为止,你我兄弟不能同时上船。” “二弟说的不错,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次日一早,二当家就带着一百多水匪上了一条海船,每个水匪跟着一个船工,看着他们如何操作海船。 混天蛟则在岸上带着剩下的二百多人,在码头上手持利刃,严阵以待。文先生看到如此情景,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不过他很快就压下这种情绪,陪着混天蛟在码头上等待海船从深海回来,混天蛟一天都在盯着海面,直到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白色的船帆,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反制 很快海船靠上码头,二当家踩着踏板跳下海船,三两步来到混天蛟的面前说道:“大哥!与这海船相比,咱们在太湖上的那些小船都不能称作船。这海船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学习,想要开走都是难事。” “二弟!不急!不学好了,咱们是坚决不能上船离开的。老子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 就这样,混天蛟与二当家每天轮番上船练习,始终保证一人带着多数的水匪留在码头上。水匪的谨慎让文先生越来越忧虑,担心自己的计策能否成功。 水匪们在海上训练了半个月的时间,不用船工指导也能将海船开动起来,并且在海上航行一圈也能根据陆地定位返回港口。 混天蛟知道这只是学到一点皮毛,能开走船不代表能够在海上自由航行,能够在海上辨别方位,按照制定好的方位航行,才算是合格的航海者, 只有学到这些在海上辨别方向的本事,能够指挥海船在大海上航行那才是真正的本事,不过这些本事人家肯定不会教给他们。 混天蛟必须要想办法学到这些本事,才能在大海上立足,不过现在那些船工都在说他们已经能够自己驾船航行,再推脱没有学会,就会让那钱老狗怀疑。 到第十八天的时候,混天蛟向文先生提出来,想要见见钱老爷,钱老爷等于是他混天蛟的再生父母,不当面感谢一番,良心上过不去。 文先生推脱道:“东家帮助你们,从来就没想过图什么回报,只是觉得让你们损失了那么的兄弟,于心不忍想弥补你们一番。” 这时候混天蛟犯了混,直接跪在地上对文先生说道:“文先生,您回去跟钱老爷说,我混天蛟不见到他老人家,绝不登船。 只要让我混天蛟当着钱老爷的面磕三个响头,我混天蛟马上登船出海。” 尽管文先生满腹狐疑,不过拗不过混天蛟,还是选择去见钱老爷等人商议该怎么办? 等见到钱老爷,把混天蛟的原话讲述一遍,众人都认为这混天蛟是被钱老爷感动了,纷纷调侃道:“钱老!没想到您这又收了一个孝子贤孙!” 钱老爷也是嘿嘿笑道:“若不是担心出事,老夫还真想将这贼子留下来帮我等干一些我等不方便出面之事,不过眼下特殊时期,还是保证你我的安全要紧。只能委屈这贼子了!” 众士绅皆是哈哈大笑,劝说道:“钱老就辛苦走上一趟吧,也算给人家一个安慰,也好安心的上路。” “那老夫就去送那贼子一程!” “钱老请!” 五天后,文先生就返了回来,一见到混天蛟便说道:“大当家!文某可是豁出老脸帮你把东家请了过来。” “钱老爷人在哪里,快带某去拜见!” “东家就在文某后面五里之外,大当家快过去拜见吧!” 混天蛟心中一惊,看来那老东西还挺谨慎,自己过去拜见那老东西若是带的人太多,肯定会引起那老东西的怀疑,若是不带人肯定无法将其擒住。 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与二当家商议的时间,需要混天蛟当机立断。他灵机一动忽然大吼道:“兄弟们,钱老爷来看我们了,一会儿兄弟们给钱老爷磕个头啊!” 二当家与混天蛟相交多年,早已彼此产生默契,二当家也是大声叫道:“大当家说的对,兄弟们都等着给钱老爷磕头呢!” 混天蛟知道二当家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赶紧拉着文先生说道:“文先生!快带某去见钱老爷!” 文先生也没有多想,一群见钱眼开的水匪而已,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论玩刀子比不过这些亡命之徒,论斗心眼子他文某人能活活坑死他们。 带着混天蛟,二人骑马一盏茶的时间,便见到了在路边供行人休憩的亭子里等候的钱老爷。混天蛟表现的非常恭敬,一上来便磕头大礼参拜。 “小人叩见钱老爷,钱老爷万福金安!” “你就是混天蛟啊?” “正是小人!” “你现在已经见到了老夫,老夫已经把船给你准备好,为防夜长梦多,被官府发现,你们赶紧走吧!” “钱老爷,兄弟们都想给钱老爷当面磕个头,小人过来的时候,大家伙都是异口同声的要求给钱老爷磕个头。” 钱老爷看向文先生,文先生明白这是在确认混天蛟说的是不是真的,文先生轻轻地点点头,钱老爷真心不想去见这些贼人,平白的玷污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又担心出什么意外,咬咬牙一横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去见上一面,” “小人替兄弟们谢钱老爷体恤,兄弟们都是重义之人,不当面感谢一番,此心难安。” 钱老爷上了青幔官轿,在护卫的保护下,跟着文先生与混天蛟之后,一路赶往码头。离着码头还有百步距离,混天蛟便兴奋的打马狂奔,一路高喊:“兄弟们!钱老爷来看望大家了,钱老爷来看望大家了!” 这话听在钱老爷耳朵里甚是受用,没想到老爷我还有如此的人格魅力,朝廷不用本老爷那是朝廷的损失。 官轿听在水匪十多步远的地方,钱老爷都没有下轿,只是让跟随的小厮将轿帘掀开。这时异变突生,二当家忽然高呼道:“兄弟们!将这老贼拿下!” 水匪们纷纷抽出兵刃迅速将钱老爷众人包围起来,钱老爷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 文先生一下子就傻眼了,想要上前去拉混天蛟,却被水匪用兵刃制住。不由扯着嗓子高喊道:“大当家,你这是何意?” “你问老子是何意?老子还想问你是何意呢,你们安的什么心,真以为老子不清楚吗!” “你清楚什么?我家东家担心你们被官军剿灭,好心给你们提供海船让你们逃亡海外,你们就是如此恩将仇报吗?” “是吗?若是老子猜得不错,这海船你们已经动了手脚吧,要不老子请钱老爷跟着老子一起出海,若是海船没有问题,老子磕头给钱老爷赔罪,此生为钱老爷效死。 我混天蛟虽然坏事做尽,不过就是义气二字从不敢忘,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兄弟愿意追随于老子,只要海船没有问题,老子用自己的人头保证钱老爷的安全。” 文先生心中有鬼,他当然知道海船有问题,海船的龙骨被动过手脚,是有暗伤的。这些天的训练肯定会让暗伤加重,在近海风浪小的地方还能航行,一旦远航到外海风浪大的地方,顷刻龙骨就会断裂,到时候这伙子水匪只能变成水里鱼虾的腹中之食。 这个时候让他们上船,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吗?不过他可不敢说海船有问题,只能赌混天蛟等人根本不懂海船,看不出海船的问题。 “混天蛟!彼其娘之,你有什么义气,我家东家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的兄弟死伤惨重那是你们没有本事,一千多人居然打不过一百多人。 我家老爷答应你的银子可有短缺,这么帮助你们离开,只不过是念在尔等曾经为东家效力过,成功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家不会抛下为他效命之人。” 混天蛟知道在口舌上,他根本不是文先生的对手,他也不跟文先生多说话,现在只想知道这海船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 “姓文的,老子不跟你呈口舌之利,海船有没有动手脚你们心里清楚,欺负老子不懂是吧。老子带着你们一起走,你们要是不想活,老子和几百兄弟的贱命陪着你们一起死。” 钱老爷这下可慌了神,他娇妻美妾、养尊处优,还想向天再借二百年呢,哪里愿意去死。这要是跟着这伙亡命徒一起到了海上,那动了手脚的海船肯定会葬身海底。 “好汉有话好好说,你们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跟老夫谈,若是觉得这两艘船不好,老夫再给你们调两艘过来,只要你们愿意出海,一切都好商量。” “老子就问你们这船动没动手脚?” 钱老爷赌咒发誓海船都是八成新的,没有任何问题,混天蛟根本不会相信,他杀人越货干的多了,当然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守秘密。 “兄弟们带着这几个狗杂种登船,顺便把那些船工也带上,咱们不会修船,留着他们有大用。” “是!” 水匪们直接将钱老爷与文先生以及被控制起来的所有都丢到海船上,就准备升帆起航。钱老爷杀猪的哀求道:“好汉饶命啊!老朽一时糊涂,这两艘船确实动了手脚,不能出远海,只要好汉放了老朽,老朽这就给好汉调两艘新船过来。” “现在两艘船已经不够用了,老子要三艘,并且把这两艘也给老子修好了,老子用来载货。同时要给老子准备一千石粮食,一千匹丝绸,五千匹棉布,这些东西多长时间能够准备好。 老子可是提醒你们,不要耍花样,大不了咱就鱼死网破。到时候老子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 “好汉!这船真的不好弄,如今朝廷对造海船管控的非常严,每一艘下水的海船都要在海关备案,没有备案的海船是出不了海的。备案的海船出海也要缴纳大量的关税,朝廷这是变着法的与民争利,老朽凭空损失几艘船,也要找一个充足的理由。” 钱老爷的这种鬼话,混天蛟一句也不信,朝廷收税什么时候不都是收穷人的,哪里会去收他们这些贵人的税,这老狗明显就是推脱。 “兄弟们!起航!” “别别别!咱有话好好说,老朽这就回去给好汉们去筹备,好汉们再等十天,十天之内船和你们要的物资全都给你们备齐。” “十天太久,老子就给你们八天时间,不过老子不能放你走,你安排个自己的亲信回去,八天之内老子见不到船和物资,咱就一起死到海上。” 钱老爷现在恨透了文先生,觉得他办事不利才让他身陷险境,自然不会再安排他回去筹备,便安排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回去筹备。 这小厮与老爷的关系可比较复杂,白天是主仆,到了夜晚还能客串一把通房丫鬟,自然是最受老爷信任之人。 文先生知道自己彻底的失去了信任,就算是被水匪放了回去,被钱老爷抓住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位倒是能屈能伸,马上就向混天蛟跪地求饶,并且主动要求入伙。 这家伙可是够狠的,他知道钱老爷的大多数秘密,直接给混天蛟出主意,建议他们出海之前将钱老爷在海宁的庄园洗劫了,这样就能有更多的资本出海。 这样的主意都是当着钱老爷的面出的,把钱老爷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身体被捆,估计会跳起来跟文先生玩儿命。 混天蛟对文先生的这个提议怦然心动,拍着文先生的肩膀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个白眼儿狼,这转头就卖自己的主子,老子要是收了你,是不是哪天你一转头就把老子也给卖了。” “大当家英明神武,既然能收小可,就能掌控小可,小可在大当家的眼里就是个臭虫,想什么时候捏死就什么时候捏死。” “你他娘的还真会拍马屁,要不要老子把二当家的位置让给你坐呀?”二当家忽然感觉到了危机,这个穷酸别的本事没有,出损主意的本事可比自己强多了,这要是在大哥的耳边扇阴风、点阴火,以后他们兄弟还会有宁日吗? “二当家说笑了,小可在您的面前就是个小喽啰,你和大当家是兄弟,小可不过是个外人。” “这穷酸的话说的没错,你我是生死兄弟,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留下他多少也能给咱们出个主意。” “是!是!是!大当家说的是,小可负责出主意,做决断的那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不过大当家能不能将小可的家眷接过来,有家眷在小可的身边,小可也能安心为大当家效力。”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惨案 这文先生是赤果果的打算投靠水匪了,连家眷都打算一起弄过来,不过这话提醒了水匪,没错啊!他们也有家眷呢,自己这一出海,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要是能把家眷接走也是一件非常不错之事。 可是三百多兄弟的家眷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弄过来的,再说了有好多人的家属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更不愿意离开故土。 这些做贼的人之所以要起个花名,就是不想自己的名字玷污了祖宗的牌位,不过这文先生的家眷必须要弄过来,好在这文先生的家眷就在杭州城内。杭州离得他们所在的海宁卫的港口只有不到二百里,快马加鞭来回四五天就能赶回来。 混天蛟安排一名水匪亲信带着文先生的亲笔信,骑着钱老爷带来的快马,按照文先生的提供的地址赶往杭州。 既然已经接纳了文先生,再捆着也就不合适了,给文先生松绑之后,他给混天蛟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让船工抓紧时间把这动了手脚的修复。 船工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开来的海船动过手脚,这一路开到海宁,没有在半路上沉没已经是邀天之幸。 纷纷叫骂钱老爷不是人,就给他们这么点儿钱就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险。他们只会开船,就算是修船也只是会普通的修修补补,大修可不是他们这样的开船工能够干的了的。 文先生也不着急,让他们先把哪里有问题找出来,能不能修再说。或者说不必修的多么坚固,保证能让他们开出外海,在外海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小岛就行。 船工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应急修理的工作,在大海上突然出现问题,就是立马拿出办法,至少要保证海船能够平安航行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 小厮的动作很快,六天时间就返回了码头,混天蛟看到小厮一人回来,而且还是从陆地上回来的,心生警惕。 “船呢?” “回好汉!船在海上走的慢,小人先行一步走陆路骑马回来报信,现在能不能先把老爷给放了?” “看不到船和物资想让老子放了那老狗,想都甭想。” 小厮赶紧跑到钱老爷身边,又是揉肩,又是捶腿,活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媳妇。这种细心体贴的模样让混天蛟等一大堆糙老爷们儿感觉头皮发麻,这有钱人还真会玩儿。 两天之后,两艘跟停在码头上差不多大小的海船从海天一线露出了白色的风帆,船终于来了。 混天蛟挨个检查了两艘船上的物资,并且让船工们仔细检查海船是否被动过手脚,这些船工自知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为了自己的小命,检查的无比认真。 最后确认船只状况良好,水匪们爆发出了欢呼之声,在即将离开之际,文先生又给混天蛟出了一个损主意。 “大当家!小人建议把那姓钱的老狗放了!” “你这穷酸想干什么,心怀旧主吗”遇到这种该质疑的时候,永远都是二当家冲在第一线。 “二当家误会了,我们离开了大陆,实际上却依然是离不开大陆,就算我们抢到了金银财宝,也得有人销赃,这老狗就是一个理想的销赃之人。” “放了他还能听老子的吗?”混天蛟问道。 “能!怎么不能?只要让这老狗写下一份投诚书,让他拜大当家为主,有了这个证据在手,晾他也不敢翻什么大浪。 况且让他销赃对他也有好处,他也能挣钱不是!” “你还别说这主意还真不错,你这穷酸还真他娘的阴损。” “谢大当家夸奖!” “老子这是夸奖你?” “能得大当家一句主意不错,可不就是夸奖嘛!” 混天蛟在文先生的指引下,押着钱老爷在钱老爷的亲眼目睹之下抢了钱老爷的一个庄子。而且还是钱老爷亲自叫开的庄门,水匪们展现做为水贼的狠辣,一个庄子上千口人所有男人和老人孩子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女人被全部带到了船上,等待这些女人的是什么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之所以要将所有人全部杀光,主要还是为了掩护钱老爷,这个庄子上的人可都知道是钱老爷庄户,都知道是钱老爷带着贼人劫掠了他们。 将庄子里的物资全部搬上那两艘经过紧急加固的海船上,在钱老爷留下了投效书之后,混天蛟便将他和小厮丢在了沙滩上。 三天之后,一身伤痕的钱老爷出现在了海宁县的大堂上,由于庄子靠近海边与其他村庄并不相邻,加之又是钱老爷这个内应诳开了庄门,所以三天过去了,其他地方还没有发现庄子已经被屠杀的消息。 钱老爷是永乐年间的举人,由于一直没有中进士,并未参加吏部铨选,所以一直没有出仕,只是在家中经营家业。 不得不说能够考上举人进士的,都是高智商的牛人,十几年的时间竟然让钱老爷经营起了偌大的家业。 县尊老爷看着一身伤痕的钱老爷,听他自报家门赶紧说道:“钱兄这是遭了什么罪了啊?” “老父母!一言难尽啊!老朽在江宁有个庄子,本来这次从常熟过来一方面是寻访好友,另一方面就是到老朽的庄子上看一看。 可是没想到却赶上了海寇上岸劫掠,老朽全凭家丁护持才与小厮仅以身免,老朽逃出庄子也不敢回去查看,直到海寇全部撤离之后老朽才敢回庄子里查看。 惨呐!全庄上下,除了女子被掳走之外,无论老少全部被杀死,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啊!” 可能是说到了伤心之处,钱老爷放声痛哭,他是真的伤心了,不是伤心庄子的庄户被杀,而是伤心自己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把自己给坑了。坑他的还是他从来都不用正眼瞧一下的水匪,钱老爷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不过县尊老爷却以为他是为庄子里庄户伤心,不由得感慨道:“钱兄宅心仁厚,能做钱兄的庄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钱兄可知这海寇的来历,或者钱兄最近可与什么人结怨?” “老朽是苏州府人,常年都在苏州府,只是偶尔到杭州散散心,可是没想到却赶上了如此惨事,还请老父母做主啊!” 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县尊肯定不敢再在衙门里喝茶聊天,带着三班衙役,坐上官轿,急匆匆的赶往庄子。钱老爷做为目击证人也被带了过去,不过钱老爷自己的轿夫已经被混天蛟掳走,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轿夫,主仆二人只好跟着衙役们步行前往庄子。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桑蚕又插田,本该是一派繁忙的庄子,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庄门虚掩,衙役们推开庄门率先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大团的苍蝇嗡嗡之声。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庄子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海宁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衙役们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就算是江南富庶之地,每年也少不了凶杀案。 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凶杀大案,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庄户已经开始呕吐。县尊的官轿这个时候也抬了进来,官轿落地,轿帘被撩了起来。 映入县尊眼帘的便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县尊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将轿帘放下吩咐一声:“仔细勘察!” 在衙役们的应答声中,官轿退出了庄子,县尊知道这事太大了,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需要立即上报杭州府,抓紧时间上报朝廷。 发生了这么大的惨案,而且还是海寇作案,这里面可就有了很多的文章可做,一旦传到朝堂上,海军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朝廷花了那么多的军费养海军,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惨案,海军不但没有剿灭海寇,还让海寇上岸进行劫掠,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在钱老爷的带领下,县尊看到了海寇上岸与撤离的路线,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县尊出离的愤怒了,一份措辞极其强烈的公文送到了府衙,知府看完之后,直接副署之后送到了布政使司。 布政使司与知府衙门在一个城里,看过之后马上就知道这要出大事了,两封六百里加急便冲出了城门。一封送往南京,一封送往京城。 杭州距离南京并不远,六百里加急不用两天的时间就能送到。奏疏到的时候,朱瞻基刚刚把剿匪的军队派了出去。 对付一些水匪根本不用触动羽林军,只动用南京京营挑选出来的南直隶地方军就足矣。领兵的差事朱瞻基还是交给了徐显宗,长江江防水师开始配合着一万南直隶地方军对整个长江以南的南直隶山川湖泊等容易藏纳贼匪的地方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别看这些京营老油子兵,对付外敌可能有点不够用,但是对付山贼那可是手到擒来。为了防止这些兵油子扰民,朱瞻基专门安排了一个千总的羽林军做镇抚队,哪个敢扰民就地正法。 奏疏送到朱瞻基的御书案上,朱瞻基略一翻看,便勃然大怒:“范安!去传郑和!” “是!” “回来!” “是!” “朕自己亲自去吧!” 范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皇帝很少会发这么大的火,却知道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听从皇帝的吩咐,免得惹火上身。 郑和家主马行街,由于中风导致了偏瘫,现在只能靠坐着轮椅活动,这轮椅还是皇帝帮他做的。 皇帝驾临海军提督府,那得阖府上下都得出来大开中门,焚香跪拜迎接。看着为了迎接自己郑府鸡飞狗跳的样子,朱瞻基的气消了很多。 郑和已经不管事一年多了,现在海军的锅还真就扣不到郑和头上。礼不可废,朱瞻基哪怕再着急也得等这迎接仪式做完之后才能说。 不过考虑到郑和的身体,朱瞻基特意传下口谕,郑和不必叩拜。进了郑家见到郑和的养子郑义正推着养父,便问道:“郑义现在可有差事?” “暂时在锦衣卫挂了个百户的恩荫,不过臣并未让他去锦衣卫当差!” “这是为何?” “臣想让他去海军,继承臣的遗志,郑家要世代为大明守好海疆。” “这是好事啊!让他去海军锻炼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个舰长了。” “这孩子不去,说是臣现在身体不好,不敢离开臣的身边。” “孩子这是有孝心,你就知足吧!朕准了,什么时候把你养老送终,他再去海军找王景弘报到。” “陛下!臣不过一个残缺之人,死后又不能葬入祖坟,生死不值一提,不过大明的海防决不能荒废。” 这时候为皇帝专门铺好的椅子搬了过来,朱瞻基坐下之后,让众人退下,客厅内只剩下皇帝与郑和还有陪伴的郑义和范安。 “朕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海军在沿海的剿匪做的怎么样了?” “陛下!海军每年都要对沿海无人居住的岛屿从南到北清理一遍,任何成规模的海盗根本就存活不下来。” “那就怪了,你看看这个!” 说着朱瞻基将浙江布政使司送来的奏疏递给了郑和,郑和摊开一看,顿时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按照奏疏上锁描述,这伙海盗最少得有五六百人啊!他们是怎么在海军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 “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伙海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义儿!去拿地图来!” “是!” 郑义进了内堂,一会儿工夫就拿出一张大明沿海的地图,挂在了正堂上,郑和用手转着轮椅的轮子来到地图前,拿起木杆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陛下请看!这里就是发生劫掠的地方,杭州府海宁县。 原本这里靠着海宁卫,海宁卫已经被迁往十王岛,如今这一片就是一块真空地带。这里虽然偏僻,容易成为海盗攻击的地方,可是这海宁外海基本上没有能够住人的海外离岛,最近的大岛是定海群岛。那里是我海军的总部,借海盗一个胆子也不敢去。 海盗随身携带的补给不会很多,像是这样选择精准的劫掠一个地方,而且都没有惊动其他村庄,陛下不觉得很奇怪吗?”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夏税 朱瞻基虽然不懂军事,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战半径,但是他却从郑和的话语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说道:“郑和!你是说这伙子海盗是有内应的。” “没错!甚至都不排除仇杀,不然这伙海盗上岸之后,怎么就劫掠了这么一座庄子,距离这个庄子几里路的另一个庄子居然毫发无损,陛下不觉得诡异吗?” 朱瞻基似乎有些明了,不过还是咬牙恨声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将这伙海盗给擒住,不然对不住这一个庄子的百姓。 传旨下去,海军立刻行动起来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将这伙海盗捉拿归案。” “臣遵旨!” “陛下请放心,他们跑不了,以他们所使用的福船的速度来看,若是他们对周边的海域熟悉,他们只能向东向北航行,因为这个时候海上基本只刮东南风。 向南完全是逆风航行,而且还会撞到海军总部,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向南航行。这方圆千里能够适合落脚的海岛只有这一片,这一片岛屿众多,又有众多的礁石,船只在这里航行非常容易撞上礁石,海军在这里清理海盗每次都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会阴沟里翻船。”说着郑和在一个小岛上落下了木杆。 这片海岛就是后世的嵊泗群岛,这里确实是杀人越货隐藏的好地方。不过越是这样的地方,海军更应该仔细清理才对吧。朱瞻基皱眉道:“难道海军没有对这些地方仔细清理吗” “陛下!零星的小船肯定有漏网之鱼,不过稍微大一些的海盗需要很大一片营地,根本就隐藏不住,如果有很难逃脱海军的清缴。臣不怕他们到这片海岛落脚,就怕他们不落脚,顺着风向一路向北可能会飘到这里啊!” 说着郑和又指向一个岛屿,这个岛屿看起来要大一些。继续说道:“若是他们一路飘到这里,那就麻烦了,这里是朝鲜王的领地,若是被大明的海盗给打了,陛下的耳根子又该不清净了。” 朱瞻基一想到那些思密达在耳边聒噪的声音,忍不住摇头苦笑道:“郑和,你不厚道!朕估计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弹劾海军的奏疏就会堆满朕的书案。” “臣已风烛残年,他们愿意弹劾就弹劾吧,臣愿意担下一切罪责,不过海军绝对不能放松建设,大明的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 “郑和!你觉得朕是那种让臣子替朕背锅之人吗?” “陛下!臣万死!” “行了,实话说吧,来的时候朕确实很生气,觉得海军给朕丢了大人,可是现在朕不这么想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伙海盗抓住,然后才是追责。 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朕不会偏袒任何人。” “陛下圣明!” 离开郑和的府邸,朱瞻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虽然发生在杭州府的案件看似与南直隶推行的新政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肯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回到皇宫,朱瞻基吩咐范安:“调集好手,给朕盯紧了那个钱举人!朕要知道他一晚上睡几个女人。” “是!”范安永远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样子,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群臣,弹劾的奏疏便送进了皇宫,送到了皇帝的手中,一天时间朱瞻基就收到了上百份弹劾海军、弹劾郑和的奏疏,这还是南京附近的官员。 估计过几天各个地方的奏疏都会送来,一场痛打落水狗的战斗已经打响。 这个时候海军的一艘江防快船已经航行到了长江口,驻扎在崇明岛的本土舰队上海分舰队接到了海军提督的命令:“该舰队接到军令后,即刻起航向东向北搜索沿途的岛屿,务必找到这群上岸劫掠的海盗。” 几天时间内本土舰队都接到了类似的命令,命令上说的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这伙海盗。 那么这伙海军眼中的海盗现在走到哪里呢?这伙刚刚出海的水匪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洋流,什么是风向。 不过混天蛟有一个最终的主意,在和船工们闲聊的时候,知道了在南边的福建对面一个大岛叫东番岛,上面地广人稀,只要能上了这个岛,官府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所以不管谁怎么劝说,他就是一根筋,一定要航行到那个大岛上。结果就是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首领,让大明的海军精锐大多数都扑空了。 上海分舰队,按照郑和的指示,直接就去了嵊泗列岛,挨个的岛上盘查,除了找到几乎渔民之外,连个海盗的毛都没有找到。 既然这里没有那就按照风向继续向北寻找,一路查找到朝鲜的济州岛,朝鲜王派驻在这里的济州牧亲自接待了上海舰队一行,听到舰队是来搜查海盗的,济州牧连连摆手表示济州岛从来就没有来什么海盗。 并且表示,若是海盗来,一定给天朝擒下来送到天朝。看着济州牧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像被海盗袭击的模样。尽管有些怀疑这些朝鲜人的能力,还是选择了离开。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周忱已经把整个苏州的土地丈量完毕,到了夏收的时刻。整个苏州府的新政改革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刻,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的征税是否能让普通百姓满意。 新组建的苏州税务局,周忱亲自坐镇监督夏税的征收。拿到新地契的百姓都已经知道,所有没有土地的百姓只需要服二十天的徭役,不需要缴纳赋税,有地的百姓也只要缴纳二十税一的国税和十税一的地税。 至于什么是国税,什么地税百姓分不清楚,只知道只要到离自己家最近的税务所缴纳完这两样赋税,官府就会给他们颁发完税凭证。 别看在官府的威逼下,老百姓都换了新地契,可是谁也不会相信真的只用交一成半的赋税。士绅们暗地里蛊惑百姓不要去税务所交税,让官府自己来收。 在咱自己的村子里,有乡里乡亲帮衬着,官府还不敢太过的盘剥。你们把粮食推到官府的衙门里,那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对于这一点新政官员在山东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对付这样下三滥的办法,轻轻松松就把士绅的谎言戳破。 只要税务所有人来交税,而且是完全按照官府所承诺的税率征收,就能取信于民。新政官员早已安排好了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承诺第一个来交税的百姓,能够得到一份奖励。 其实这就是一种后世购物抽奖的手段,利用百姓的占便宜心理,税务所早已公开宣传每个前来交税的百姓都能得到一次抽奖的机会。 并且第一位前来交税的百姓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励,这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自然是税务所提前收买好了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 刘老汉家中有五亩地,在苏州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日子还能活下去,也仅仅是能活下去。每年除了正税之外,还要缴纳各种的摊派,凶神恶煞的公人拿着铁尺锁链,一言不合就要拉去县衙站枷。 这种既羞辱,又残酷的刑罚若是不给衙役送点儿好处放回来就得丢掉半条命。老百姓但凡能够凑得上都不敢抗税,除非有士绅组织。 士绅组织抗税那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不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煽动起百姓不过是为了携民自重。 新政官员之所以选择刘老汉这样的自耕农做为代表第一个交税,是因为他们具有代表性,以往自耕农的税赋是最高的。 刘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都没说过大话,本来根本就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可是为了儿子只好豁出去了。 刘老汉的儿子十七八岁,前些年家里还算光景好的时候,就想着把儿子送进私塾读书识字,万一祖坟上冒青烟能够考上的生员,老刘家以后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然而读书却是个耗费钱的事,读了几年书之后,儿子倒是愿意读书,可是随着税赋越来越重,刘老汉已经无力供养儿子读书。 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养长子,早已经让其他的子女怨声载道,认为父母太过偏心。 这两年刘老汉一家已经无力在供养长子读书,刘家大郎只能放弃读书在家务农。可是多年的读书,让刘大郎根本无法再适应稼穑之苦。 看着这个被自己养成了秧子的儿子,刘老汉真心的犯了愁。十七八岁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三里五村一打听,谁都不愿意自家的闺女嫁给这么一个废物。 然而新政工作组在他们村子驻村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每一家的具体情况,组长也见过这个有点儿书呆子气的刘大郎。 在挑选本村的第一个交税户的时候,组长第一个就想到了刘老汉,组长只说了一个承诺就让刘老汉心甘情愿的当这个交税的带头人。 组长承诺保举刘家大郎到山东政务学堂读书,学三年之后,出来就能跟他们这些新政官员一样当官了。 “小老儿家里没钱交束脩啊!大老爷!” “政务学堂,不但不收束脩,还免费管食宿,前提是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给本官丢脸,本官保举的人是要负责任的。” 刘老汉赶紧叫过儿子过来给组长磕头,组长受了他这一礼,告诉他夏税过后,会有专门的船只送他们去临清的政务学堂。 刘老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儿子能够当官,还愁不能娶上媳妇吗? 在夏税开始缴纳的时候,不顾全村所有人的反对,刘老汉毅然的推起了鸡公车去集镇上的税务所交税。 刘老汉家五亩地被定为下田,亩产二石。按照新政规定,国税二十税一,需要缴纳五斗稻谷。地税十税一,需要缴纳一石,合计缴纳一石五斗。 刘老汉在家量了足足二石多稻谷,放在鸡公车上推着向集镇上的税务所走去。村民们对刘老汉的背叛行为非常的不满,又碍于律法的阻碍不敢对刘老汉怎么样。 不少村民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想看看刘老汉怎么被官府收拾,大伙一路跟着刘老汉,一路的冷嘲热讽。 刘老汉为了儿子的前途对村民的冷嘲热讽装作没有听见,闷着头走路也不搭理这些人。他知道只要他一接话,说不好就得吵起架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如此极端。 村民一路跟到税务所的大门口,却不敢跟着进去了,百姓自古怕官,凡是与官府打交道,百姓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亏。 百姓对于官员的态度是当面卑躬屈膝,背后咬牙切齿,心里又羡慕为何那个当官的不是自己。 刘老汉推着鸡公车进了税务所大院,税务所的工作人员早已经做好了收税的准备,只等着第一个交税的百姓上门。 刘老汉进入大院,心里就紧张了,衙役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已深入人心。 闲的发慌的税务所工作人员看到终于有人进来交税了,呼啦一下就围拢过来,吓得刘老汉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高声喊道:“官爷饶命!” 工作人员被刘老汉的举动也吓了一跳,这是唱的哪一出,慌忙将老汉拉起来问道:“大叔可是来交税的?” “是!官爷!小老儿是来交税的。” “非常感谢大叔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您带着户贴与地契没有?”一位工作人员问道。 “带了,量地的大官人可是嘱咐过,交税的时候要带着户贴与地契,小老儿牢记于心。” “大叔您跟我来,我县给您核算应该缴纳多少赋税。”工作人员带着刘老汉来到开票的窗口,自己则进去自己的岗位给刘老汉核算赋税。 刘老汉紧张的看着里面打着算盘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的动作很麻利,几下就把赋税算好,并且在一个本子上给刘老汉开好票据,说道:“大叔!您拿着这个票出去找为您量数的工作人员,您一共需要缴纳一石五斗稻谷,可别让他们给蒙了。” 刘老汉心中一暖,从来还没有哪个官差希望自己这个庄稼汉别吃亏呢,老汉重重点头道:“多谢官爷!”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抽奖 刘老汉拿着单据从税务大厅出来,立刻有工作人员迎接上他,说道:“大叔!我是负责为您测量赋税的工作人员,您推着您的粮食跟我到仓库去。” “是!官爷!” 工作人员帮着刘老汉啊将鸡公车推进仓库,两个明显是苦力的年轻人拿过一个官斗放到刘老汉的面前。 “大叔检查一下,这官斗有没有问题?”工作人员问道。 刘老汉没想到人家还让他检查官斗是否有问题,他赶紧摸了一遍,有用收量了一下,发现似乎比自家的量斗还要小一些,感觉占了便宜的刘老汉忙不迭的点头道:“没有问题!” “既然您确定了量斗没有问题,把您的单据给我,开始缴税吧!” 在刘老汉和工作人员的监督下,两个仓库的苦力量了十五斗稻谷倒进了粮仓中,整个过程既没有什么淋斛踢斗,也没有什么额外加征。 直到全部量完之后,工作人员给他开好票据让刘老汉拿着票据推着鸡公车再去税务大厅盖章,只有票据盖章之后,才能证明你已经完税了。 刘老汉第一次发现缴个税这么麻烦,他却不知道这样的射击正是要最大限度的保证纳税者的权益,使得征税者不敢随便乱征税。 再次进入税务大厅,刘老汉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把仓库开具的完税证明递上去,工作人员在给他的那一联上盖上了完税章,交给他说道:“大叔!这个单据要收好,万一哪天税务所下乡查税,这个单据就是你家的完税证明。” “多谢官爷提点!”刘老汉守好完税凭证就要离开,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他,说道:“大叔!您是第一个来我所完税的百姓,我是税务所的所长,为了感谢您对国家做出的贡献,特邀请您参与一次抽奖活动,同时您回去之后也可以跟村子里百姓宣传一下,前一百位来缴税的百姓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抽奖是干什么,老刘有些发蒙,老刘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什么叫抽奖。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工作人员将刘老汉带到一个箱子面前,让刘老汉从箱子上方的圆孔伸手进去从里面取出一个纸条,纸条上会写着所中的奖品。 刘老汉感觉这种新颖的抽奖模式很刺激,将手伸进箱子的时候,刘老汉非常紧张,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工作人员告诉他,这奖品最高是一头水牛,水牛现在就在税务所拴着,庄户人对于耕牛那是无比的渴望,若是能够抽中一头水牛,就是让他少活几年都行。 心里默念满天神佛保佑自己抽到一等奖,手伸进箱子里捏起这个,又放下那个,不知道该拿出哪一张纸。生怕自己手一抽出来,就会后悔一辈子。 工作人员今天也没什么事,本来这第一个来交税的就是很好的榜样,一定要给这个榜样留下一个好的缴税体验。 只有这样老汉才会在回去的时候对税务所不吝赞美之词,他们这个税务所选择的人就是刘老汉,今天工作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让老汉满意而归。 看着老汉紧张的样子,一旁的工作人员,给他加油打气:“大叔!我们相信你,一定能把那水牛牵回去,你看看那水牛刚三岁,正是身强力壮的齿口。” 被工作人员一说,老汉更紧张了,不过老是不拿出来,让人家官府的官爷大家伙都等着他,老汉有些不好意思了。 狠狠心,捏着一张纸就拽了出来,他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着的是什么,赶紧让工作人员帮他看一眼上面写着是什么。 所长接过纸条一看,一拍大腿惊喜的大叫道:“大叔!您真是神了啊,居然一下子就抽了一个特等奖。” “啥是特等奖啊?” “特等奖就是一头水牛,你中了一头水牛啊!” 刘老汉的眼睛直了,不相信的又问道:“官爷说的是啥,小老儿没听清。” “大叔!你中奖了,中了一头牛啊!” 老汉像喝醉了一般仰头就向后倒,工作人员手疾眼快,赶紧一把扶住要倒下去的老汉,捋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好容易一口气缓了过来,刘老汉马上又问道:“小老儿真的能把水牛牵走吗?” “真的能!” “官府不要钱吗?” “大叔!这是你中的大奖,当然是你的,现在就可以牵走。” 刘老汉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痛让老汉清醒过来,一张脸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走到拴着牛的木桩跟前,刘老汉抚摸着水牛的皮毛,像是在抚摸什么心爱的宝贝。待到与耕牛有了一些默契之后,刘老汉牵着耕牛拴在鸡公车的扶手上。 当刘老汉推着鸡公车走出了税务所的院子,外面等候的村民一下子围拢过来,看着刘老汉的鸡公车旁竟然还跟着一头水牛。 村民们眼睛红了,这刘老汉怎么还带出来一头牛,而且那鸡公车上竟然还剩下不少的粮食,官府竟然没有把粮食全部盘剥完。 “老刘!交完税了啊?” 刘老汉现在心情极好,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刘家有牛了。听到村民问话,刘老汉看着村民说道:“交完了!” “交了多少粮食啊?” 刘老汉一边推着鸡公车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当然是按照当初官府承诺的税率进行征税,我家五亩地一共交了一石五斗稻谷。” “官府就没有多收什么耗损吗?也没有用大斗欺负咱们吗?” 刘老汉摇摇头道:“这世道变了,当今皇帝是圣君啊!我们老百姓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啊!” 村民有些不相信,官府什么时候吃素了,不会是这老刘被吓傻了吧。这鸡公车上的麻袋里不会已经没有粮食了吧,想到这里村民伸手向麻袋上摸了一把,麻袋里的感觉让这个种了半辈子地村民明白里面就是粮食。 “这官府还真的不盘剥咱老百姓了?”村民还是有些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你就说从新政的官员来了咱们村,可有官府欺压百姓的事发生,以前的那些衙役公差动不动就下乡敲诈一番,如今可有来过?” 刘老汉的话提醒了村民,还真是如此,至从新政开始以后,这些胥吏就像转了性一般,谁都不来乡下盘剥了。 “就算是那些官差不来了,能说明什么啊?我们不是还得交税吗?” “老少爷们儿,你们怎么想老汉我管不着,反正老汉知足,这今年的赋税老汉我至少少交了一倍,谁愿意回到过去谁回去,反正老汉不愿意。 过去咱交了多少不知名的税,你们难道心里没数吗?” 村民们心里当然有数,他们不相信新政是被士绅大户挑唆,担心官府说话不算话,对他们秋后算账。 刘老汉已经不愿意再与他们说话,推着鸡公车头也不回的向村子走去,鸡公车上拴着的水牛也迈着四条腿紧紧跟随。 一人一牛周围跟着的村民都在好奇刘老汉的这头牛是从哪里来的,终于村民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老刘!你这是牵的谁的牛?怎么缴个税回来还牵了一头牛?” “当然是老汉的,牵别人的牛,还不被官府给抓了去。”刘老汉故意不说这牛是怎么来的,就是不满他们对税务所的质疑,多好的后生啊! “你老刘什么有牛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老汉什么时候有牛还需要告诉你们吗?” 村民被老汉的话咽的难受,知道刘老汉是对他们早上的冷嘲热讽的报复。现在他们越想知道税务所的事,老汉越是不说。 刘老汉的态度让村民们很受伤,就这么一直跟着刘老汉回到了村子,眼看着老汉将牛牵进了自家的院子,鸡公车也推了进去。 关门之前,老汉还对村民说道:“老少爷们儿请回吧,老汉我还没吃饭呢!” 村民们哪里舍得离开,都趴在刘老汉家的院墙外面听墙根,老汉的老伴儿看到自家老头儿牵回了一头牛,吃惊地问道:“当家的,这牛哪弄来的?” “老汉中的!” “中的?”老伴儿狐疑地问道:“你一个大字不识一个庄户人,会中的屁?” 别看不跟村民说,可是对自己的老伴儿刘老汉可不会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交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墙外的村民听到说只有前一百名交税的百姓才有抽奖的资格,再也坐不住了,一溜烟的跑回家里,赶紧装上粮食推上鸡公车往税务所跑。 老刘看到村民都抢着去交税,知道组长大人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成了,不但完成了,还有一个意外之喜,竟然得了一头牛。 刘老汉是不识字,但是什么都不懂,当时可能还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好,现在琢磨过来这分明就是官府为了让他做为典型故意送给他的。 老伴儿听完刘老汉的话更是吃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这样的好事竟然让自家的老头儿赶上了,看来老刘家要时来运转了。 几个儿女也是兴高采烈,纷纷围着牛转悠,老刘出门查看了一下院子外面已经没有了人,便吩咐道:“老大,你这段时间要好好温习一下功课,别到时候去了学堂跟不上课,丢了组长大人的脸。” “爹!孩儿明白,保证不给组长大人丢脸。” “老二!以后这牛就归你放了,今天当着你们哥俩的面,爹把你们以后的家分了,老大以后是官家人,家里的这点儿破家当肯定就看不上了,这些家当都留给老二。 老大以后有了本事也要帮衬着老二一家子,至于你们妹妹,我和你娘慢慢给她攒上一点儿嫁妆,不能让你妹子将来去婆家受委屈。” 刘老汉借着今天牵回牛的当口,就把未来的家事安排下来,老大花家里的钱最多,以后也可能过的最好,所以这点家业就留给了弱小的老二。 上午还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刘老汉交税的税务所,到了下午就排起了长队。上午悠闲的税务所下午开始忙碌起来,每一个来交税的百姓都在询问能否得到耕牛。 工作人员赶紧解释,能不能得到耕牛全凭运气,而且仅限于一百名之内交税的百姓才有抽奖的资格。 老百姓在税务所交税的体验让他们感受到了与以往的不同,税务所的官吏完全是按照新政制定的额规则在收税,而且老百姓还发现税务所收税,连自家落在地上的粮食都让百姓自己清扫走。 放在以前,这落在地上的粮食蝌蚪是官差的辛苦费,淋斛踢斗为的就是让百姓的粮食多散落在地上一些。 老百姓的情感最真实,这个时候他们发现新政真的和以前的官府不一样了,事情就怕放在一起比较,这一比较新旧之间的差距就显现出来。 几乎每家带来的粮食最后都有剩余,这一刻老百姓才算是真正的接受了新政。等到了抽奖的环节,每个人都是神情紧张,都希望自己也如刘老汉一样能够幸运的抽到一头耕田的水牛。 然而好运却并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大多数的百姓只是获得一个安慰奖,对于这样的一个小奖品,百姓虽然失落,但是还是接受了现实,他们只是认为自己的运气不好。 有人开始缴税,其他人再抗着那就成了恶意抗税,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还没有来交税,税务所就会给没有按时来交税的百姓发一个最后缴税时间通告,超过了时间,税赋的金额将会按照超时的时间加征罚款。 普通的老百姓只要打开了缺口,没有人会真的敢与官府对抗到底,真正难办的是大户人家,想要他们缴税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对付占税赋比例的大头,占人数比例少数的大户,税务所可就不会那么温情脉脉了,超过了最后缴税期限之后,连续三次催缴不配合税务所缴税,税务所一纸起诉书便将不交税的大户告上了新政中感刚刚成立的大理寺分寺。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劳力 大明朝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没有人会相信律法,相比律法他们更相信人,这也是古人对清官那么追捧。 因为他们相信同样的一个案子,不同的人判决结果是不同的,大户们并不是没有看到税务所所发出的催缴通告,而是他们对这通告上所写的条款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这些警告就是吓唬人,他们可是大明朝的读书人,是大明的栋梁之才,官府动他们就不怕激起读书人的愤慨吗? 可是没想到,新政下的政法系统官员根本就不惯着他们的毛病,在大理寺传票送到各家大户的手里,若是不按照规定的时间到大理寺受审,就会以抗税的名义提起诉讼。 要知道在《大明律》中抗税也是犯法行为,更何况新的刑法修订,以暴力、威胁等方式拒绝纳税的行为属于刑事犯罪。 大户们觉得税务所隔几天送一张纸,要求他们签字,过段时间大理寺又送来一张纸让他们签字,这就是在吓唬人。 正是这种无知者无畏的心态,让这些大户一步步的踏入新政官员为他们准备的牢笼。当他们听到被判处三个月到三年不等的劳动改造的判决的时候,才纷纷开始后悔求饶。 可是在事实面前他们又无可辩驳,所有的签字都是她们自己签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不过士绅大户们发现,现在的官府竟然没有抄家,而是按照他们该缴纳的赋税在加上根据拖欠税赋的时间进行相应的加征处罚。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苏州的士绅大户老实下来,在没有了明面上的反对声音。 紧接着就是对清查出的无主土地进行拍卖,而且是以一千亩为一个地块的整体拍卖。这样的土地政策让大户人家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来。 这些大户人家的家主哪个不是人精,如今的大明刚刚立国七十年不到,整个社会的精神还是积极向上的。新政释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那就是朝廷并不反对土地兼并,前提是要合法兼并,并且不能偷逃赋税。 江南的有钱人家可不止士绅,还是为数不少的商人,商人是士绅大户之外最有钱的一个群体。商人虽然依靠贸易获得了不菲的利润,但是他没却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群人。 商人手中有钱却地位低下,他没最大的目标就是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在另一个时空商人通过官商勾结成功走上到政治舞台的前台。 大明中后期的好多名臣都是商贾子弟,这些人想要改变社会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家族中有读书天赋的子弟成为农户子弟,通过家族中的钱财将子弟送进科场,一旦成功中举,甚至是中了进士,那就成功晋升为士绅。 这样一千亩的土地集中拍卖,而且还不允许赊欠,一下子能够拿出几万两银子买地,除了士绅之外,只有商人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钱。 江南乃是膏腴之地,这土地只要买到就算是赚了,土地在苏州府农林渔牧局挂牌拍卖,按照每亩三十两银币的价格开始拍卖。 很快这些土地就被苏州的豪强、商贾认购一空,在交完了购买土地的款项,重新订立地契之后。正当这些购买了土地的豪强士绅做着发财的美梦的时候,他们惊奇的发现原本种植这些土地的佃户大多数被来自上海的工厂主给招募走了。 由于这些年皇帝推动的海外贸易兴起,整个大明的工业产出就处在一个供不应求的状态上,不说西洋的那些国家,就是大明的这些藩王就要吸收掉大量的工业产值。 可以说是大明的商品只要能够生产出来,就能卖得出去。这个时候就是大明手工业的黄金时期,工厂主现在最犯愁的就是劳动力的不足,皇帝手中控制的流民不可能全部都给他们,还需要向海外输送,支持殖民地的建设。 同时劳动力太过集中也会让工厂主想办法压榨工人,稍微的劳动力不足局面才是生产力发展的不二法门。 由于缺少劳动力,工厂主就不得不提高工人的待遇,以减少工人的流失,提高劳动力的待遇必然带来产品利润的下降,这就让工厂主对生产力的提升有迫切的需要。 可以说现在整个大明就是世界的制造中心,在皇帝的推动下,工厂会越来越多。农业生产用人与工业生产的用人矛盾就会越来越激烈,工农业之间的人口争夺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买完地的大户人家在查探自家土地的时候,发现原本土地上的佃户走了大半,剩下的那么几户人家哪里能够种的过来千亩的土地。 这下这些买地的大户急了,这么多的土地,没人耕种那就得撂荒。三万两银子扔到土地上,若是撂了荒那还不赔死,每年的税赋就是一大笔的开支。 这些人找到了苏州知府衙门,希望官府能够给他们一个说法,苏州知府赵豫看着这些人冷笑着问道:“官府可有给你们土地,可有给你们地契?” “明府明鉴!这有地无人那不跟荒地一样吗?”一人诉苦道。 “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你家买地,有没有人你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跑来问本府,真是岂有此理。” 这人被赵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另一个士绅跟赵豫关系还算熟识,赶紧上前说道:“明府!这人口流失可是损失的是您的政绩啊!明府应该与松江府交涉,将逃到松江府的百姓追回来。” “老夫为何要去追,这些离开的百姓都是失地的百姓,追回来老夫去哪里给他们弄土地耕种,这土地你们给出吗?” “他们可以佃租我等的土地啊!” “人家凭什么要佃租你们的土地,你们不要佃租吗?” “明府这是何意?我等花钱买来的土地凭什么要白让别人耕种?” “是你们要老夫把人喊回来的,你们不出土地难道还要老夫出吗?” 众人皆是无奈,他们心里明白,这是被官府算计了,官府之所以这样拍卖土地,就是不想把那些失地的百姓留给他们。 他们要想让这些土地能够产生收益,就必须找到足够的佃户,而这些佃户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找,可是他们又上哪里去找至少几十户的佃户。 没有佃户,土地就无人耕种,土地无人耕种就产生不了利润,甚至还要白白的缴纳赋税。 而且买地的时候,与农林渔牧局签订的土地买卖契约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土地不得撂荒,连续两年土地撂荒,农林渔牧局将收回土地。 这个时候赵明府可就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的土地种上庄稼。 “明府!我等可都是您的治下之民,您可不能不管我等的死活啊!”众人不断的哀求赵豫,请求官府的帮助。 赵豫被缠的没有办法,冷笑一声道:“本官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们将买来的土地全部耕种。就是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只要能让我等将这地耕种上,不让我等赔钱,什么主意我等都愿意。” “本官听说山东施行农场耕作方式,一千亩的土地所需要的人力比将土地佃租出去的少很多。而且这农场是施行大规模统一耕种,便于统一管理,能够大量的使用机械耕作。”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这肯定还得继续花钱采购耕牛种子,以及耕种的各种机械,这又是一笔的费用。 可是这个时候赵豫给他们出的主意已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只能满口答应并且向赵豫询问,这新式的机械在哪里能够买到。 “在上海工业区就有专门生产农机的工厂!你们若是有意采购,老夫可以为各位引荐。” “多谢明府,不过即使是使用机械我们自己负责耕作,那也需要人手啊!” “这农场与佃租土地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农场是你们自己要负责经营管理,你们要监督管理土地的耕作情况,耕作成什么样都需要你们自己负责。 而佃租的方式,倒是不管收成如何你们都能挣钱,这种方式是把风险都转嫁到了佃户身上。佃户本就一贫如洗,你们还在想方设法的盘剥,真不知你们的良知何在。 你们经营农场的方式采用的雇工模式,所有在你的农场耕作之人,都是你们的工人,你们需要每个月付给劳工薪水。 劳工的薪水每月不得低于六百文,哪个农场主给劳工发放的薪水低于六百文,将会受到官府的翻倍处罚。” “明府!为何要规定最低薪水,只要能雇到人,主家出多少钱那是主家的本事,这最低薪水可是非常不妥,这不是限制主家的盈利吗?” “本官告诉你们,这是朝廷新政的铁律,一旦发现有雇工者违反这一条,将会受到严惩。你们是朝廷的子民,那些贫苦人也是朝廷的子民,朝廷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害。” 众人知道这农场之事已经不能耽搁,耽误了下种,今年的秋粮可就荒废了。可是一想到如今的新政处处限制士绅大户得利,心中就无比的愤懑。 然而抗税之人的下场又让他们心有余悸,谁也不敢明着再与新政作对,只能徐徐图之。 有了苏州府的榜样力量,整个南直隶的新政推行开始变得顺利起来,一边是大军压境剿匪,一边是新政官员驻村清丈土地。士绅大户已经无人敢于对抗,生怕被官府扣上一个通匪的帽子被官兵给剿灭了。 朱瞻基倒是没想到,剿匪的行动给了士绅如此大的压迫感,间接的帮助了新政的顺利进行。 —————————— 由于混天蛟歪打正着的要求,竟然让他们的船队奇迹般的躲过了海军的搜捕,船队穿过了嵊泗列岛,开始逆风向南航行。 混天蛟是第一次深入大洋,看着海船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的恐惧,若是在这陌生的大洋里,迷失了方向,是不是就会葬身于这茫茫大海之中,尸骨无存。 尽管心中害怕,他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临走时血洗的一个庄子,再返回大陆,估计官兵已经布好了落网。 逆风只能侧帆走之字形航行,这样的航行每天走不了顺风一半路程。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在海上漂了十几天,负责瞭望的水手发现了对面远处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 混天蛟听到禀报吓得魂不附体,马上就下令船队掉头逃跑。对面的船队早就发现了他们,不过对方的海船是大明私人海船最常见的福船形制。 本来以为这就是一支出海的贸易船队,走到这里估计是偏航了。可是没想到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对面的福船居然想要逃跑。 船队的瞭望手立刻将情报传递下去,站在甲板上的是一名身穿大红蟒袍,面色黑红,颌下无须的汉子。 汉子收到汇报,马上下令道:“派出五艘快船,给咱家抓住他们,这几条小船肯定有鬼。” 很快几艘五百料的快船就超过了船队追了上去,海上的追逐那就是比拼谁的船快。民间的福船哪里比得上大明海军的制式快船,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快船追上,当挠钩抓住了对面的船舷,混天蛟知道已无幸免,下令放弃抵抗。 几天后混天蛟等人全部被带到了定海大明海军总部,船队依次停靠在码头上之后,为首的蟒袍汉子踩着跳板踏上码头,看到前来迎接他的一位与他一样没有胡须的老人。哈哈大笑道:“候兄!身子骨还硬朗吧?” “咱家还能为陛下再卖命十年!” “候兄这话陛下最爱听,咱们这位天子可是对大海情有独钟!” “景弘老弟!这大海大有所为,以后不说别的地方,就是整个南洋的亲藩贸易,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没有强大的海军,如何震慑蠢蠢欲动各家亲藩。” 王景弘也是非常认同的点头,两人坐同一辆马车回到海军总部,在路上王景弘说了在快到定海的拦截住了一伙人,急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审问。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一) 听到王景弘抓到一伙形迹可疑之人,侯显惊呼一声道:“人在哪里,赶紧带咱家过去,这伙杂碎可让海军丢了大人了,郑公公在南京现在是度日如年,每天都被官员各种弹劾,陛下现在还在苦苦支撑。若是一直抓不住人,陛下也会扛不住的。” “候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景弘吃惊的问道。 “景弘老弟!别提了,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海盗,袭击了海宁的一个庄子,整个庄子男丁全部被杀死,女人被掠走。 海军已经在周边各个岛上追查了两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这伙人,就跟从人家蒸发了一般。” “我说怎么总感觉很怪异呢,这伙人,本来是逆风逆水航行,可是在发现我的舰队之后,竟然吓得掉头就跑。 那伙贼人的船上确实有不少女人,咱家已经将他们分开关押,只要分开审问,一审就审个明明白白。” 两人也顾不上回海军总部了,直接又返回码头,先从船上的女子下手审问。这些女子本来就恨透了这伙水匪,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点不剩的把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海盗案算是彻底查明,不过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老窝又在哪里,就必须通过对这些海盗的审讯才能知道。 海军知道这伙子海盗是海宁灭庄案的罪魁祸首就已经满意,至于这些海盗还有什么其他问题,那不归海军管。 侯显马上写了一封奏疏,送到宁波府上岸,一路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同时也将这伙海盗移交给了驻守定海的锦衣卫百户所,审问海盗的责任是他们的事。 一下子给锦衣卫百户所塞进这么多的朝廷钦犯,锦衣卫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关押,只能再求海军帮忙关押。 说句心里话,无论文官还是武臣都不喜欢特务组织,平时海军也与锦衣卫很少来往。不过大家都是为皇帝效力,也只能派出一个队的海军陆战队帮忙管理这些钦犯。 奏疏在五天之后便送到了朱瞻基的案头,朱瞻基看完奏疏知道这是一个打击江南士绅的绝佳机会,将全旭喊来,让他带人亲自去一趟定海,务必要审问出详实的口供。 同时对那个常熟的钱家要严加看管,防止被人灭口,这就是一个让江南士绅颜面尽失的突破口。 八百里加急非紧急军情不得使用,如今八百里加急已经在南京官场传开,可是无论是皇帝还是内阁,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让南京官场有些慌乱,都有一种预感,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全旭领命之后不敢怠慢,带着锦衣卫的刑讯高手,悄悄的离开了南京城,一路急行赶往定海。 本以为是一伙难以撬开嘴巴的悍匪,没想到却是一伙被人利用的蠢货。一番审讯下来,全部真相大白。 全旭在海军的船只协助下,将所有的钦犯都运回了南京,所有的审讯记录一份移交刑部,一份上呈给皇帝。 锦衣卫的审讯是为了只是特殊情况下的秘密审问,这部分审问是不能即入档案的。新政下,锦衣卫并没有审讯之权。 这一次的审讯是皇帝特许,是皇帝动用了自己的特殊权力。这样的权力皇帝不能随意动用,不然就会影响新政的推行,法律的权威。 刑部对所有的钦犯又进行了一次重审,在己方互相监督之下,无人敢于作弊,这样的大案那是皇帝亲自盯着的。 金纯为了表示重视,亲自担任主审,大理寺卿胡概与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做为陪审。同时皇帝的特使范安与全旭也全程旁听,整个审问结果与锦衣卫递交上来的案宗毫无差别,证明了所有审讯的真实性。 同时对所有的水匪都进行了身体检查,并没有发现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情况,这一次的案件是新政实施以来最大的一起刑事大案,其公正性与程序的合法性都将是载入史册的,没有人敢于有任何的马虎。 案件审理的过程中,一个频繁被提及的名字成了案件的关键,那就是常熟的钱老爷。这位钱老爷头一天还是个受害者,自家的一个庄子被海盗杀光、抢光,下一天就直接被刑部提刑司的巡捕抓捕。 案件不断的深入审理下去,越来越多的内幕被挖掘出来,整个江南各地到处都是刑部巡捕抓人的声音。 整个官场都为之震动,那些弹劾过海军的官员开始暗暗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就牵连到他们自己。 随着抓捕的人越来越多,所有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内阁辅臣张瑛,当刑部巡捕冲进张瑛在南京的临时住所时,却发现张瑛早已消失不见。 接着派往张瑛老家的巡捕也报告称,张瑛并没有回到家乡。人去了哪里?根据对犯案士绅的审讯,一个惊人的阴谋浮现出来。 张瑛肯定是去了西南,从此西南不稳了,金纯等人将这个猜想报告到朱瞻基,皇帝听了只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人各有志,随他去吧!朝廷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在东南推行新政,只要朝廷的根基稳定,区区一个西南又算的了什么。” “陛下!要不要将张瑛的家人控制起来?” “金爱卿,既然我们决定要一切以法律为准绳,张瑛的家人抓与不抓,只看他们有没有触犯法律,若是没有,我们没有道理去抓人家。” “是!臣明白!” 金纯回到刑部就对下属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张瑛家人的不法证据,不能让乱臣贼子逍遥法外。 朱瞻基倒是对这样的背叛无所谓,张瑛选择跟士绅站在一起,那是他的出身立场问题,两个立场不同的人今天不对立,明天也会对立。 如今尽早将这个脓疮挑破,反倒是比被蒙在鼓里要强多了。这让朝廷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估计江南士绅的大量财富都已经开始向西南转移,朝廷必须控制住这样的财富流失。 随着这场江南大案的渐渐落下帷幕,没有被牵连的士绅大户开始变得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牵连进去。这些被抓起来的士绅的罪名听着就让人害怕,什么勾结海盗、刺杀朝廷官员、阴谋颠覆朝廷,哪一个罪名扣在头上都是死罪。 新政的推行变得越发的顺利,似乎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这个时候经过休整的王景弘赶回南京,朱瞻基在乾清宫召见了他。 行礼过后,王景弘向朱瞻基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陛下!臣离开葡萄牙的时候,卡斯蒂利亚王国已经向葡萄牙宣战,他们的理由是葡萄牙勾结异教徒,玷污了神教的神圣性。” “这恐怕不是他们的真实理由吧?” “陛下说的是,真实理由是臣切断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货物销售权!” “你为何要将卡国的货物销售权切断?” “陛下!臣向其采购绵羊种羊,结果被卡国果断拒绝,并对臣说让臣死了这条心,卡国的绵羊以后不得出卡国一只。” “你没跟卡国说是朕想要吗?你代表的可是朕,可是大明的脸面。” “陛下!臣就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卡国油盐不进,臣当时无比气愤,就把本属于卡国的销售份额给停了。” “然后卡国就找了个理由要打葡国吗?” “陛下圣明!这卡国是要警告臣,得罪了他们咱大明就会失去这个在西夷的落脚点。” “你们海军打算怎么办?” “陛下!古有陈汤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大明今日怎敢辱没了祖宗威严,臣建议带兵扫平卡国,让卡国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朱瞻基想着曾经的那个离奇之梦,未来的西夷这个卡国想必就是未来的西班牙,这个国家经历辉煌之后就会渐渐没落,最后只能成为列强的附庸。 不能过多的削弱这个国家,必须要让他有跟其他列强一战的实力。不然整个西夷大陆上,没有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许会因为大明的介入让西夷大陆统一起来。 若是造成西夷大陆统一,造就一个强大的国家,那自己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你们打一下,朕不反对,不过只要迫使卡国放弃对葡国用兵,并且向我国出售绵羊,不过这一条若是我军在进军途中缴获了卡国绵羊,这一条也可以不加入。 不过必须要保证葡国的安全,你们最好能够让葡国成为我大明的藩属国,这样以后我们干涉西夷就会师出有名。” “陛下!为何不将这卡国给灭了,这样不是能够一劳永逸吗?” “景弘!哪里有什么一劳永逸之事,我华夏历代对草原用兵,从秦汉的匈奴到隋唐的突厥,再到两宋的契丹、女真、蒙古,如今的匈奴何在?突厥何在?契丹何在?女真何在?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灭掉了一个部族,总会有另一个部族快速崛起,填补前一个部族留下的权力空白。景弘可知道这原因何在?” 王景弘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豁然开朗,眼睛瞪大道:“陛下是说,我们即使把这些部族灭了只要无法控制这些土地,也根本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过些年这些地方自然会被别的部族填满,照样与我们敌对。” “你这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发动战争一定要想清楚目的是什么,战争不是目的,目的是通过战争得到什么。” “陛下!臣明白了,若是我们将卡国打得太狠,得利的并不会是我大明。只会是葡国或者是与卡国相邻的其他国家。” “景弘这回说对了,我大明花着银子,死着人凭什么要便宜别人。这也是朕在九边与瓦剌和鞑靼开边市,保持两家的平衡的原因,我们汉人在草原上站不住脚,就算是我们将鞑靼与瓦剌灭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好处,不一定会便宜哪个不知名的蛮族。 只要我大明在草原维持住平衡,让他们两家都不敢得罪我大明,再辅以藩属国的外交手段,慢慢对草原牧民进行渗透,让他们从心里认可他们就是我大明人, 最后再通过修路、开矿、垦荒等一系列的手段,让汉人不断的留在草原,改变草原上的人口比例。通过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我大明在不知不觉中便同化了他们,成为我们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臣明白了,这一次再去西夷之地,臣只带四个协的陆战队,与卡国打一场有限的战争。让卡国对我大明从内心深处对我大明惧怕,再也不敢对我大明生出反抗之心。 同时也让葡国明白,没有我大明葡国随时都有可能被卡国灭亡,葡国必须与我大明越绑越紧,当然我们也要给葡国足够的好处,让葡国在西夷变成一个小而强的存在,即使大明一时反应不过来,其他国家也不敢轻易的欺负葡国。” “你明白就好,国与国之间战争只是手段,背后的利益才是目的!” “是!陛下圣明!” “景弘!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出海了,年前的军事会议,朕将你安排到了京师,你要在京师统领全局。郑和老了,朕让他坐镇定海统管本土舰队,主要工作就是为何大明东南沿海的安全。 侯显与郑和年龄差不多,虽然身体比郑和强一点,可是岁月毕竟不饶人,说不定哪天就倒下了,只有你与洪保还年轻一些,还能多撑些年。真让侯显统管东洋舰队,负责对朝鲜与倭国的贸易,也算是半退休的方式养老了。 你的西洋舰队就交给洪保,对西夷的战争也交给洪保吧,毕竟洪保最年轻,你在京师统管全局,一定要为海军多培养人才,海军人才不能断档啊! 朕打算与陆军学堂一样,开办一所专门培养海军军官的学堂,这件事你必须亲自抓起来,教官就从三大舰队征调。只要是你相中的,三大舰队必须无条件放人。”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二) 听完皇帝的话,王景弘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皇帝这是要夺自己的兵权吗?他有些委屈,不甘心的跪地磕头道:“陛下!臣有罪请陛下惩罚,您哪怕让臣去战舰上做个小兵擦甲板也行,不能让臣闲置啊!” 朱瞻基知道王景弘这样久在军队带兵之人,一旦被调离军队心中肯定会极其失落,甚至会觉得皇帝对他产生了怀疑,要将他闲置。 不过这个过程是必须要经历的,各个军队的主官必须呀定期互调,不然一个人久在一支军队,对军队与将军都不是好事。 对于王景弘的失落,朱瞻基还是耐心的给他做了解释。虽然说宦官是皇帝家奴,任用去留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但是朱瞻基却知道他们是大明最顶尖的人才,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是大明最顶尖的存在。 “景弘!让你离开舰队不是要冷藏你,而是要你扛起大梁,大明海军不能没有传承,你们是我大明第一代的海军将领,你们终有老去的那一天,你们的学识,你们的作战经验该怎么传承?” “这······陛下是说要臣等将这些经验传承下去?” “不但要传承下去,而且还要著书立说,让我大明的普通百姓也能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大明百姓需要你们这些先行者给他们开拓眼界,这个世界除了我大明之外还有很多不一样的文明。” “陛下!臣不过是个宦官,承蒙先帝与您不弃,让臣掌管海军,带领舰队在大洋上扬我大明的国威,可是臣哪里敢想什么著书立说之事。” “哈!哈!哈!”朱瞻基哈哈大笑,一脸的狂傲之色。 王景弘被皇帝突然的大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陛下何故发笑?” “景弘!朕告诉你,如今这天下已经变了,以后不会是读书人一家之言的天下,不但读书人能著书立说,工匠也能著书立说、农民也能著书立说、商人也能著书立说、你们内臣怎么就不能著书立说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新政调整之后,朕让阮安做了一部尚书!” “阮安那小子竟然当了尚书,不过那小子比我们强多了,是真有才。” “景弘!朕把海军的未来人才培养大计都交到了你的手上,若是大明海军最后没有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你可就辜负了朕的期望。” “陛下!臣怎敢辜负陛下信任,定会为陛下建好这海军军官学堂,不过陛下,定海也有一所海学堂啊!” “定海的学堂培养的是普通的士官,而你所建的学堂是培养我大明的高级军官,所有挑选的学员全是大明基层优秀的军官。 两个学堂高低搭配,所有的普通士兵都有机会进入定海基层军官学堂,所有基层的军官只要有能力就能有晋升的空间。 只有军人有上升空间,军人才能奋勇杀敌,立战功于边疆。国家若是连为国征战的将士都不能善待,有需要军人卖命的时候还能指望军人能够卖命吗?” “陛下体恤士卒之心,臣深感佩服,臣代海军将士感谢陛下的一片仁心!” “你不必感谢朕,朕和天下万民百姓都应该感谢军人才是,是军人守护了大明的太平安康。海军更是大明的一把利剑,扫除海上一切敢于挑衅大明的敌人。” “陛下!臣明白了,无论有多大的困难。臣也一定会将这海军军官学堂办好,让大明这把海军之剑越来越锋锐。” “朕就是看中你这份敢于迎难而上的精神,景弘久在海军自然知道这海军可不比陆军,在陆军一个农夫发一把刀就能在战场上充数,打过几场仗能活下来就成了精锐。 在海军却不是如此,想要当好一名海军,首先不能晕船,若是晕船什么样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其次要会水,茫茫大海上一旦从船上落水,在救援的兄弟赶来之前,得保证自己不被淹死。 满足这两条只能算是能够入选海军,可是上了船之后,真正要学的东西才刚刚开始。从升帆降帆到调整风帆的角度,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会的。 更何况还要学会看洋流、风向、水文、海图,更要懂得海上定位,遇到风浪如何操控船只才能不被风浪掀翻。 这些要学的东西这么多,我们以后不能再凭借经验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进行人才培养,而是需要将这些经验、学问都总结出来,形成文字,让后来者只要通过文字便能很快学会这些知识。 这就是朕希望你们这些高级将领都能著书立说的原因,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最宝贵的不是打了多少次胜仗,而是在海军这么多年所总结出的经验和技术。” 这下王景弘彻底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皇帝这哪是不信任他呀,分明是对他期望太高,因为在皇帝陛下的心里,传承要比战场上的得失更加重要。 王景弘郑重的向皇帝深施一礼道:“陛下!敢问这学堂要建在哪里,海军学堂不同于陆军,需要建在有海有港的地方。” “地方朕已经为你们选好,就在胶州,原有的灵山卫已经迁往南洋,朕将空出来的土地全部划归海军,整个胶州海湾都将是海军军官学堂的附属地。” 胶州湾这个地方王景弘是去过的,那里确实是一个天然的良港,皇帝的眼光还真是够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亲自去考察过这地方。 领受了命令之后,王景弘便在启程前往定海,同行的还有病已经好了一些的郑和,郑和将坐镇定海掌控整个本土舰队。掌管北至黄河入海口,南至广州的海岸安全,同时还要负责与旧港以东的各个藩属国之间的贸易。 王景弘则要在定海等待洪保从南洋回来,海军四巨头将要在定海进行权力交接。与此同时王景弘还要在整个海军中抽调最优秀的海军将领组建海军军官学堂,这些军官将是军官学堂的第一批老师。 他们虽然文化基础并不扎实,但是实战经验丰富,对于王景弘的教材编纂能够提供丰富的经典战例。 等到洪保从南洋回到定海之后,海军四巨头难得的聚齐了。几人都是内宦,说话也没有什么隔阂,多年的海军袍泽之情让几人格外亲近。 郑和虽然已经大好,但是依然还是不能站起来,只能借助轮椅活动。本来朱瞻基是不打算再让他操劳,让他在家安心的撰写航海书籍,可是郑和太喜欢大海了,听不到海浪的声音心里总会有失落。 四人团团坐下一张方桌上,正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面一人。桌子上得饭菜是定海特色的鱼虾,很丰盛的一桌菜,在这个海边的港口基本上都不用花钱,都是海军食堂的官兵自己下海打捞上来的。 酒是从南平州带回来的‘南平汾酒’,郑和有病在身不敢饮酒,只是以茶代酒。几人推杯换盏喝了几轮之后,三人解释有些酒意。 “洪保老弟,你这次到南京面见皇帝之后,一定要跟皇帝陛下说,这西夷的驻军规模一定要扩大,现在的千人规模根本不够用。 咱家在临走之前嘱咐乔开春,事不可为就将基地焚毁登船离开,暂时推到大河河口。哪里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受到的威胁也会很小。 咱家是不能亲自带兵将那卡国教训一顿了,不过你洪保老弟代咱家去也是一样的,记住了,一定要将那卡国打疼了,还不能削弱的太狠。”王景弘嘱咐道。 洪保一上岸就收到了皇帝的圣旨,调任他为西洋舰队的提督。这西洋舰队可是大明最精锐的海军,可以说大半的海军精锐都集中在西洋舰队。 “咱家去了西洋舰队,那陛下将王兄安置到哪里了?” “咱家准备去教书了,以后你们几人的军队里缺军官了,就得来求咱家了。” “王兄!你要去教书?就在定海的海军学堂吗?” 王景弘摇摇头道:“非也!乃是准备筹建一所官军学堂,所有学员必须是现任军官,没有经过军官学堂学习的军官,不得担任舰长、武器官等高级职务。而定海的海军学堂是士兵晋升军官的通道,所有士兵想要升官,除了战场立功之外,都必须要经过军官学堂的学习。” “你们听听!这小子现在神气起来了,以后咱们想要提拔个军官,不经过他那关看来是不行了。以后咱们可得给他送点儿礼,提前贿赂好了。”郑和笑着说道。 “郑公!陛下选择景弘做这个事,就是看中景弘还年轻,洪保更年轻一些,所以便让他指挥最精锐的舰队,为大明扫平臣。 你我二人都已经老了,也不知还能为陛下再卖几年命。咱们可是眼看着这大明在陛下的手中一天天的强盛起来,等到新政都实施下来,大明就真的是国强民富,万国来朝!” “老侯!你是不是想退下来了?”郑和听出了侯显话语中的萧瑟之意。 “该退的时候,还是退下来的好,咱们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就会挡住后进者的进身之阶,把位置让出来,我们的下属也会感谢我们的。” “老侯啊!你说的对,是咱家着相了,本来陛下是不想再让咱家管理海军,留在家中著书立说即可。可是咱家却总想着不能辜负圣恩,一心想回海军。 陛下见咱家坚持,不忍拂了咱家的心意,便让咱家管理本土舰队。经你老侯一说,咱家一下子就通透了。 今年到年底的时候,咱家就跟皇帝请辞。用余生好好整理这么多年的航海所得,为后世之人留下这些难得的宝贵经验。” “郑公!我们即使是走,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必须要等到景弘老弟的海军学堂建好,各个舰队的主官都选择出来。 也不知陛下在选择海军的掌管者以后是继续坚持用内臣,还是使用普通武臣,我们必须要明白陛下的心意。” “郑公!候兄!依咱家看来,这海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不可能让武臣统领。你们想想,海军出海一次所带领的官军财货有多少,这样的力量是完全可以灭一国而独占之。 陛下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支重要的力量交于外臣之手,陛下可是先帝手把手交出来的,行事作风酷似先帝,又比先帝的手段更加高明。 我们从永乐三年下西洋开始,这么多年为內帑挣了多少银子,先帝把这些钱都用在了北征草原上,而陛下却用这钱生出了更多的钱。 陛下的腰杆子硬不硬主要就看两样,一样就是兵权,一样就是钱粮。如今这两样都在陛下的手里,别看你们说陛下从此把这些收入都交于国库,由内阁开会分配。 可是你们就不想想,咱们会听他们的吗?只要陛下一句话,他们甭想从咱们的手里拿走一个蹦子儿。 所以要咱家来看,我等还是建议陛下赶紧给你我身边一人派一个从内廷出来的副手,他们就是将来接咱们班的人。” 王景弘一大段的话说完,其他几人都是频频点头,这海军为何历来都用内臣做主官,当然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这样的帝王心思脑子稍微灵活一点儿就能看得出来,短时间内海军肯定不会让外臣染指,就是朱瞻基也不会给外臣这个机会。 “景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等竟然是身在局中,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想到。咱家与洪兄弟一起进京觐见陛下,当与陛下提及这海军后继之人的人选,请陛下定夺。” “确实要早早谋划,所用之人不能为庸才,必须要挑得起海军的大梁。虽然我等并不用亲冒矢石,但是稳坐中军,调度指挥挥斥方遒确实我等不能推卸之责任。 若是我等接任之人,对海军毫无了解,对军事一无所知,海军上下会毁在庸碌之辈的手中。候兄此次觐见陛下,一定要对陛下陈说利害,使陛下能够精心挑选得力之人。”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三) 就在王景弘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为新的军官学堂做准备的时候,侯显与洪保已经返回南京觐见皇帝陛下。 不得不说王景弘的政治敏感度,朱瞻基非常清楚,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非常匮乏,想要对军队进行全面的控制,在选择将领的时候,忠心更比能力重要。 尤其是海军这种长期游离于大陆之外的军事力量,保证其忠心程度要比保证其战斗力更加重要,所以朱瞻基从未想过要把海军交到外臣手中。 除非有一天大明的通讯手段能够千里之外无障碍沟通,这种通讯能力朱瞻基知道有生之年都可能见不到,甚至就算有他这个拥有作弊视角的皇帝,百年之内都未必能够实现。 对于侯显与洪保这两个海军大佬回到南京,朱瞻基当然是非常的重视,海军这些宦官的年龄都已经偏大,是时候为海军挑选一批合适的接班人了。 侯显与洪保二人回到后宫,朱瞻基在晚上的时候召见了他们二人。两人别看在外面是一方大佬,可是在宫中却排不进宦官队伍的前十。 规规矩矩的给皇帝行完礼之后,二人垂手而立,等待皇帝的垂询。朱瞻基看着二人,侯显已经六十多岁,宦官身体残缺本就比寻常男子衰老的快,侯显更是显得老态龙钟。 一瞬间朱瞻基差点不忍心再让这个老太监去海上漂泊,然而这个时候海军还离不开这些老太监。等到他们将接班人培养出来,才是他们颐养天年的时候。 洪保倒是年富力强,看他这身体,再为皇家卖命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两位都是朕的心腹,对朕将你们的职位互相调换可有什么意见?” “陛下!战区互调是对臣等的保全,不管是谁久在一个地方任职,总会有各种的复杂关系。臣等虽然是内宦,亦是人,是人就避免不了这种复杂关系。 异地互调,可以让这种复杂关系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只要海军基层是稳定的,高层的调换并不会影响海军的战斗力。”侯显拱手认真说道。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当皇帝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政治小白,会冲动的跟臣子正面互怼。 不管侯显说出的话是否是真心,对于这种战区互调都必须要定期进行。 “你能如此之想,朕心甚慰!此次召集你们二人回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王景弘所说的对卡国开战之事,洪保你可有把握接替王景弘指挥西洋舰队?” “臣不敢说万无一失,不过根据王公公的分析,臣有信心打赢这场仗,并且为我大明争取更大的利益。” “你有信心就好,这次去西夷之地,你带领西洋舰队的五个分舰队,共计八十艘战舰。随你们舰队出战的陆战队四个协一万人马,朕的要求不高,只要将卡国打服,让卡国不再敢对我大明升起反抗之心。 记住了打服了就好,不要对卡国打击太大,这对大明没有任何的好处。大明只要保证我们的商品能在卡国自由售卖,不受卡国干涉就好。” 洪保已经跟王景弘深谈过这些问题,自然知道皇帝所说的意思。不过洪保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踌躇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 朱瞻基看出他有想说话,便问他:“洪保!你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不同的想法倒是没有,不过臣倒是认为不能太容易的放过卡国,哪怕我们现在打垮了他们,过后再援助他们都行,就是不能轻易放过卡国。 若是轻易放过卡国,会让其生出轻视之心,觉得我们即使军事强大也不敢把他们如何?” “你想怎么打?” “臣要打到卡国割地赔款,让其从内心生出对大明的恐惧,然后再通过赔款控制卡国的财政,让其成为我们的附庸。” “你这个想法若是在南洋实施,朕绝对会支持你,可是在西夷之地,朕坚决不允许你这么干。你要知道我们往返一次西夷,至少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西夷发生什么变故,我大明根本不能及时做出反应。当我们将卡国削弱了之后,他的那些邻国一刻也不会闲着,说不定在我们离开之后就会快速将虚弱的卡国吞并,甚至会将葡国也一并吞并。 在西夷之地,保持各方力量的均衡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不然有任何的变故我们都是鞭长莫及。不过你的那个割让土地的想法倒是不错,我们可以不要赔款,不过却可以让卡国将他们在海峡入口的那块地方割让给我们。 当然我们出钱买下来也行,甚至可以给卡国让渡一些利益。只要我们卡住这个海峡入口,与葡国占住的海峡对面的土地,一南一北控制住这个海峡入口,若是有可能将南边的那块地也控制住,这样无论想从里面出来的船只,还是想从外面进来的船只,都要看我们的脸色。” 洪保这些日子没少研究西夷的地图,自然知道皇帝所指的海峡入口是什么地方,做为一个常年在海洋飘着的老海狗,洪保非常清楚这块地方的利益。 卡住这片地方就等于将里面的国家困死在地中海里面,想要出来那就得给大明好处。若是以后贸易兴盛起来之后,光是收国王船只的过路费和港口停泊费用,那就得赚的盆满钵满。 “陛下!请放宽心,臣保证为大明拿下这块土地,不过还请陛下明示,土地拿下之后要留下多少驻军?” “驻军肯定是要的,数量太少肯定不足以震慑不臣,那就留下一个协的完整作战编制,这样一支军队凭借城池就算是遭遇进攻,也足以抵挡一年以上,能够撑到下一次海军到来。 不过单纯的驻军并不能让这块地方完全属于我们,我们需要改变这个地方的人口结构。今后几年你们最少要向当地移民几万人,使得大明控制的地区我汉人的人口数量占到绝对的多数。” “臣明白!不过以后朝廷还能给海外这么大的人口支持吗?” “以后没有了大规模的藩王分封,只有勋贵的分封,勋贵所需要的人口需要他们自己解决,这就减轻了朝廷对外输出人口的压力。 以后每年朝廷会向海外输送人口两万人,主要以男性为主,朝廷会出台一些政策,鼓励这些外迁的男子与当地的百姓通婚。 原则上通婚的第一选择是与我们相貌相似的女子,第二选择是西夷人种,但是有一条铁律是坚决不能触碰的,那就是不得与昆仑奴通婚,朝廷不会承认通婚后所生的子女是大明人。” 洪保知道这样的规则皇帝以前就强调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汉人会去娶一个昆仑奴的女人。洪保觉得皇帝这条戒律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大明百姓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女子,这种视觉差异,会让老百姓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陛下!大明的百姓宁愿打光棍,也不会娶这些昆仑奴。” “洪保!人是会变的,今天不愿意不代表明天不愿意,这个世上有纯粹的人,但是更多的是俗人。朕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个人的操守上,一切都要以律法为准绳,律法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却能保证一个底线。” “臣明白了,陛下圣明!” “朕也知道,出海的移民以男子为主,肯定有大半的男子是没法成亲,这就需要你们这些主官去想办法帮着他们成亲。 成亲生子能够让移民在当地迅速的安定下来,这几年王景弘做的不错,每次从西夷之地返回的时候,都会带回不少的西夷年轻女子,沿途卖给各地的百姓做老婆。 这样做的好处不但可以保证舰队从西夷之地返回时,不用空船返回,多少还能获得一点儿利润,同时也为各地的百姓提供了一些适婚的女子。” 洪保眼前一亮,问道:“陛下!臣的东洋舰队可不可以从朝鲜国与倭国买一些年轻女子输送到南洋,解决当地的男女比例问题?” 朱瞻基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决定委实难以决定,一个操作不好,必然会成为一条黑色的产业链。对大明的名声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原则上可以进行,不过所有买到的女子,必须要在海军的监管之下,所有接手女人的个人必须以成亲为目的,而且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购买机会。 一旦男女比例差不多达到平衡之后,将禁止这种人口的买卖行为,在购买这些女子的时候,也要给予她们充分的人格待遇。 必须是心甘情愿的跟着你们走才行,至少是她们的父母心甘情愿。一旦发现是被人拐卖来的,坚决不能接收,这是原则底线,任何人不得突破。 一个没有底线的民族,即使一时能够强大,最终都会分崩离析,我们需要做的是让万邦敬仰,而不是让万邦恐惧。” “臣谨记陛下教诲,不敢越雷池半步。”侯显保证过后,又对皇帝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请,还请陛下能够允准!” “什么事?说来听听。” “臣已过花甲之年,海军四位主事的内臣,臣与郑和皆是年过花甲。也就王景弘与洪保还年轻一些,那也是知天命的年纪。 眼下陛下是该考虑安排人手接替臣等了,毕竟海军不同于陆军之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上手。” “这是朕的疏忽,忽略了你们年岁已高,让你们这么大的年纪还在为大明操劳。” 可能是皇帝这话被侯显理解成了讽刺,他赶紧跪地请罪道:“陛下!为陛下效忠臣不辛苦,臣只是担心臣等有一天突然倒下,会让大明的海军的领导层突然断层。” “侯显!你想哪里去了,朕是真心向你道歉,包括郑和。你们这个年岁本该颐养天年,却还是要为朕奔波于海上,朕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眼下海军还离不开你们,还需要卿等再帮朕管理一两年。不管爱卿确实提醒了朕,海军的领导层确实需要抓紧培养了,给朕几天时间,朕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排。” “是!” 三天之后,四大海军巨头皆收到皇帝的旨意,皇帝将为每位巨头配备两位副手,每位巨头都要在自己退下来之前,让副手能够最大程度的掌握海军的管理。 本土舰队两位副手分别为金英和王诚,西洋舰队的两位副手分别为兴安与舒良,东洋舰队的两位副手分别为王瑾与吴诚。 王景弘的身边则将阮浪派遣给他当副手,只因阮浪与阮安一样精于建筑,对海军学堂基地的建设能够发挥作用。 海军三大舰队的调整整整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算调整完成,得益于最近几年辽东贸易的兴盛,东洋舰队的母港旅顺港如今已经是颇巨规模。 除了军事港口之外,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造船厂,这座船厂使用的原材料都是辽东森林中砍伐出来的树木,这些树木都是当时勋贵为了跟随皇帝出海贸易而专门派人到辽东移民砍伐树木。 皇帝专门安排郑和在旅顺建造了一座船厂,专门为勋贵建造五百料的运货船。这些年可以说勋贵是大明对外贸易,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受益者。 勋贵对皇帝的忠诚也达到了最高水平,在新政中,勋贵们第一个表达了对新政的支持,并且表示所有土地都会足额缴纳赋税。 正因为有了勋贵的事先投入,旅顺在海军接手之前就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基础设施。本土舰队因为是与海军总部共用一个基地,基地港口不是问题。 西洋舰队的母港是琼州府崖州,崖州现在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才能完成军事港口的建设,暂时的西洋舰队主基地只能安置旧港。 洪保在进入秋天北风渐起的时候,率领经过调整过后的八十艘战舰,从定海浩浩荡荡的向着西洋进发。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四) 兴安与舒良都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坐在船上,与其他刚登上海船之人一样。从一开始的新鲜无比,到经历了海浪之后的晕船反应,再到一天到晚看到的都是海水的孤独感。 二人都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再看向云淡风轻的洪保,心中升起了敬佩之情,原本还有些对洪保的不服气,也已经烟消云散。 看着洪保站在旗舰甲板上挥斥方遒的样子,兴安与舒良二人都是艳羡不已,甚至在幻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如洪保这般在大海上潇洒自如。 然而二人的幻想没有多长时间就变成了颓丧,舰队到达崖州,二人看到的崖州军港入眼处都是一片荒凉。 兴安指着崖州问道:“洪公公!这里就是咱西洋舰队的基地啊?” “没错!这里就是我西洋舰队的基地,西洋舰队的母港。” “西洋舰队凭借如此的穷困的基地,如何与本土舰队和东洋舰队竞争?到时那两支舰队都是功勋卓著,而我等却是寸功未立,如何能够简在帝心。”兴安大感失望。 “兴安!别想着那么多的得失之事,咱家告诉你们,有立功之心咱家会成全你们,可是若是胡乱争功,就别怪咱家翻脸无情。”洪保忽然就变了脸。 兴安与舒良吓了一跳,连称不敢。洪保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海上不同于陆地,必须要精诚团结,每一个小兵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天子近侍,就敢对士卒随意欺凌,这一条不管你们是谁犯了咱家都会军法处置。” 这个时候的兴安与舒良并不明白洪保所说的话的意义,舰队在崖州卸下为崖州运送的工匠与建筑材料,休整了三天之后,舰队再次拔锚起航。 二人在经历十多天的晕船反应之后,就克服了晕船。没有晕船的眩晕感,二人似乎觉得一切都美好了起来。 然而二人想多了,当洪保发现二人不晕船了,立刻下令二人从今天开始负责擦洗旗舰的前甲板。一艘两千料大舰上层面积足有方圆七八百丈(长约44丈,宽约18丈,这是公开资料的宝船尺寸,作者君没有任何夸张。),出去舱室的面积之外,一个前甲板也足有方圆百丈。 换算成后世的面积,那足有几百平米。二任没想到进入海军的第一个差事竟然是擦甲板,顿时感受到了屈辱。 舒良性子有些冲动,接到洪保的指令,舒良当时就不干了,怒气冲冲地找到洪保说道:“洪公公!你是舰队最高长官,咱家等确实要服从你的指挥,可是你也不能羞辱我等吧!” “羞辱你?你问问那些船上军卒,哪一个上舰的士卒没有擦过甲板?你是陛下亲自指派过来的,咱家无权处置于你,你可以选择不干,咱家也可以选择不留。 你若是不想干,等到了旧港咱家就把你放下来,你可以跟着回来的船只返回京城,咱家绝不阻拦。” 对于灰溜溜的从舰队跑回去,舒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一咬牙恨声说道:“洪公公!今天的羞辱咱家记住了!” 一甩袖子便开始与兴安二人擦起了甲板,二人都是伺候人出身,这些活在年少的时候没少干。只是现在一个个都已经在内廷身居高位,自己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伺候的小宦官。 看着两个身穿大红官袍的大太监,脱掉了官袍擦甲板,军舰上原本觉得这两个是上舰混资历的官兵心里舒服了一些。 至少人家上舰之后没有一上来就成了他们头上长官,对他们颐指气使。刚开始几天还没有人敢跟他们搭话,随着一天天的过去,两个人的甲板擦洗的越来越熟练,渐渐的有官兵开始跟他们说话,甚至还有人主动帮着他们一起干活。 连续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上航行,二人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皇帝派来做洪保副手之人,每天就是擦洗甲板中度过。直到有人愿意主动跟他们说话,他们的世界里才出现一抹亮色。 这一切洪保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是二人融入海军的开始,海军是个特殊职业,不是上官一道命令就能让官兵们服从你,你得有赢得军心的本事。 发现这一切的洪保及时调整了二人的位置,在舰队通过了纳土纳群岛时候,二人正在甲板上忙着擦洗地板,不知什么时候洪保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兴安比较忠厚,看到洪保过来,赶紧起身行礼:“兴安见过洪公公!” “免了!” 舒良脾气有些拗,看到洪保也不打招呼,只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又继续干活。 洪保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命令道:“从明白开始,你们二人进入操帆队,学习如何操帆。” “是!卑职领命!”这是军令,二人不敢随意,必须要恭敬的态度。 洪保离开之后,二人兴奋的直跳脚,终于不用天天在这甲板上擦甲板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兴冲冲的找到操帆队的队长报到,操帆队长都没抬眼皮,直接打发二人道:“去补船帆!” 一句话就把二人打发去了船帆组,修补船帆。这让兴冲冲而来的二人当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大明宝船的船帆是帆布与竹篾混合在一起的硬帆。 进入帆具舱,二人兴奋的心情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舱室中到处都堆着破损的船帆,将他带进船舱的操帆队士兵指着这些帆具说道:“二位公公!这些帆具需要二位公公修补完毕,一会儿会有兄弟教授二位如何修理帆具。” “小兄弟可否告诉咱家,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我二人?”舒良拉住士兵问道。 “所有进入操帆队的士卒都必须从修补帆具开始,二位公公若是觉得不公,可以找舰长申诉!”士兵冷哼一声道。 二人闹了一个大红脸,不敢再做声。两人没想到自己刚出户口又入狼窝,在甲板上还能看到日出日落海上的风景,可是现在只能在暗无天日帆具舱中整日劳作。 看到舱内已经无人,舒良小声说道:“兴安!你说这洪保是不是不满皇爷将我等调来西洋舰队,来分担他的权力。”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临离开皇宫之前,陛下是怎么跟咱们说的,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等一定要听从各自主官的命令,早日熟悉海军规则。” “皇爷是如此嘱咐我等,可是那是让我等学习海军的规则,可没有让我等做苦力一说啊!”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海军的规矩呢?咱家可是听说陛下给海军各个主官安排副手乃是侯公公与洪公公进宫联袂请命的。” “那又如何?谁能知道他洪保不是口是心非呢!” 兴安叹了口气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等幼年吃过的苦不比现在多吗?想想少年时的时光,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 二人在军舰上的表现,随时都会被士兵汇报给洪保,洪保对兴安的表现非常满意,对舒良很不满意,不过等待兴安与舒良的考验还在后面。 舰队在旧港海军军港进行了一次补给,兴安二人发现旧港的军港设施非常完善,有些疑惑西洋舰队在旧港有这么设施完善的军港,为何还要在崖州再建一座母港,这是不是有浪费的嫌疑? 在旧港停泊期间,旧港布政使司布政使王骥发出邀请,军地之间进行一次简单的联谊。在前往旧港城参加宴会的过程中,让兴安与舒良没想到大明在海外之地,还有一座如此繁华的城市。 朝廷一些官员现在还在喊海外都是蛮荒之地,皇帝宝船出海就是劳民伤财。即使现在海外贸易收入已经占据朝廷税赋的半壁江山,他们依然是这种论调,真不知是真迂腐还是另有所图。 在宴会上王骥问洪保:“洪公公!这次朝廷给我旧港分配了多少移民?” “一个没有!朝廷认为旧港如今已将近五十万人口,完全可以自我造血,只要旧港布政使司轻徭薄赋,鼓励生育,切实解决好百姓的生产生活问题,人口已经不是问题。” 王骥有些失望,旧港偌大的地盘,只有不到五十万人口,在一个省级单位还是显得单薄了,一旦发生外敌入侵,在没有朝廷的支援下,以旧港的人口规模最多能够拉起四五万完全脱产的士兵,对于保护偌大的旧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那朝廷现在的移民主要安置在什么方向?” “这一次舰队一共运送两万移民,其中有五千人将安置在新明岛,一万人将安置在南平州。其余五千人暂时跟随舰队安置在大河河口,至于最后安置在哪里还说不好。” “朝廷是不是要开战了?”柳升敏感的问道。 洪保对这位老将军很敬重,与卡国开战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笑着对柳升道:“安远侯不愧是经年宿将,一眼就看出了朝廷要开战的端倪。 陛下已经允准海军对不臣的卡国进行打击,这天下没有谁敢挑衅大明的尊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不仅仅出现在史册上,也要是大明对外交往的准则。” 柳升一拍桌子站起来哈哈笑道:“洪公公说的好!老夫已经行将就木,若是在年轻几岁,必会向陛下请命,手提三尺剑,效命于疆场,扫灭不臣!” “安远侯!仗不能都让你们老将军打了,也要给我等后辈一点儿报国的机会。” 舰队在旧港补给完毕后,再一次踏上了万里波涛。在旧港休息了几天终于能享受几天皇帝近侍待遇的兴安和舒良,一上船就被赶进了帆具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修补帆具生活。 穿过满剌加海峡,舰队就航行到了风高浪急的西洋,兴安与舒良也终于从帆具舱出来,开始了操帆学习。 等到舰队到达新明岛,两人的操帆已经学的像模像样,毕竟二人都读过书,有文化底子,接收起新的知识反应速度比较快。 新明岛如今已经有了一万多人口,于谦将这些人口编成里甲,编户齐民,并且在新明岛建立起第一个县级单位,于谦以新明岛总督的身份兼任知县,李贤以驻军守备的身份兼任县丞。 西洋舰队在新明岛有一个小型基地,只有十艘五百料小船,用于防备海盗对大明移民的袭击。小小的军港根本无法支撑西洋舰队如此多的军舰入港,大部分军舰只能在海面上抛锚驻泊。 海军舰队的到来,给小小的县城平添了很多热闹的情景,于谦与李贤二人带着粮食前来劳军,并把商船上运送来的移民卸载下来,这些商船运送完移民之后,在新明岛采购一些当地的特产以及粮食等商品之后,便会原路返回。 移民费用自然是需要新明岛出,五千移民大多数都是单身的青壮,只有少部分是拖家带口之人。如此失衡的男女比例,时间长了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就男女比例问题,于谦找到了洪保,提出来新明岛需要女人的要求。 洪保哈哈大笑道:“于大人请放心,朝廷早已想到此事,东洋舰队正在朝鲜与倭国采买年轻女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运到新明岛。 只要你新明岛的百姓有钱,就能得到女人,不过陛下可是有一个硬性的要求,所有移民不得娶昆仑奴。” “下官就是想要百姓娶昆仑奴的女子,百姓也不愿意。昆仑奴根本不会成为大明百姓娶媳妇的对象,这一点上大明百姓宁愿打光棍都不会娶昆仑奴的,百姓们担心死后连祖坟都入不了。” “这一点上,咱家也是如此与陛下说的,不过陛下却说防患于未然,必须要跟百姓说清楚,万一哪个百姓头脑一热做出傻事,到时候官府不承认是大明百姓,也不得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活。” 于谦一皱眉,对于皇帝的这种强硬的态度有些不理解,为何皇帝这么忌惮大明百姓与昆仑奴通婚呢。不过在一名大明百姓犯了糊涂与高原上的昆仑奴女人生下孩子之后,于谦才明白了皇帝的担忧所在,这与昆仑奴所生的孩子根本就不像大明百姓啊!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五) 离开新明岛,兴安与舒良又换了岗位,这一次两人被安排到了瞭望队。在瞭望队倒是不用在暗无天日的帆具舱补帆具,不过瞭望队却更加的恐怖,在大海上摇摇晃晃的海船上,瞭望手要爬上高高的桅杆,站在桅杆上瞭望远方。 二人哪里爬过这么高的桅杆,与强烈的恐高恐惧相比,修补帆具简直就是最享受的差事。看着手脚麻利的瞭望手快速爬上桅杆,在桅杆顶上将绳索系在腰间,稳稳的站在桅杆上开始瞭望远方。 舒良小声对兴安嘀咕道:“兴安!我从小就怕高,这么高的爬上去会要了我的命的!” “要了命也得爬上去,我现在明白了洪公公的良苦用心了,他是想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海军官兵接受,而不是凭借身份压制他们。” “他会有这么好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整我们,不过我不怕他,反正我是坚决不爬这个桅杆的。” “舒良!你可别犯傻,若是你不坚持,之前受的那些苦可就白受了。而且队正也说了,这瞭望手每天站桅杆不超过半个时辰,只要站半个时辰,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舒良也不想这么放弃,可是他是真的恐高,累点他还能扛得住,可是这爬高他是真的做不到。 兴安在瞭望手站在桅杆上后便开始向桅杆上攀爬,以后的时间里他每天都要在这个桅杆上爬上爬下,克服对高度的恐惧。 可是舒良却死活不敢在桅杆上攀爬,只能在下面看着兴安一遍遍的训练。不管兴安如何鼓励,舒良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 趁着舒良没注意的时候,兴安瞧瞧的去了洪保的指挥舱。看到兴安来了,一直关注二人的洪保就知道兴安所来的目的。 “是为舒良来的吧?” “是!洪公公!”兴安恳求道:“洪公公,再给舒良一个机会吧,舒良真的不是胆小,而是真的恐高,” “咱家告诉你,你们想要在以后接替咱家成为这支舰队的长官,可不仅仅是依靠皇帝陛下的信任就可以的。 海军是个需要技艺的军种,每一个普通士兵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就拿你们学习过的操帆来说,如何操作都要有丰富的知识储备。 你们想要赢得官兵的信任,觉得你们值得他们信任,即使练不到官兵那种极致的水平,至少也要明白每一个岗位的重要性。 只有你们明白每一个岗位的重要性,才能在作战时做出正确的部署,咱家让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尽快熟悉海军,熟悉军舰。” “洪公公良苦用心,兴安明白了,可是如何才能让舒良克服恐高呢?” “如何?”洪保冷笑一声道:“看来不逼一下,这个小猴崽子还就上不去了。” 说着洪保让兴安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兴安狐疑地问道:“洪公公!这行吗?” “行不行的,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记住了,能不能成你的引导很重要。” “是!” 瞭望队正在进行例行的桅杆攀爬训练,突然几个战斗队的士兵过来大骂道:“瞭望队的,你们他娘的老子早就看你们不爽了!” “头儿跟他们费那么多的话干什么,打死这帮狗日的。” 瞭望队的官兵还没反应过来,战斗队的官兵就打了过来,战斗队仗着人多势众把大部分的瞭望组官兵都放躺下了。 瞭望组的队长大声怒骂道:“你们这些孙子,凭啥要打老子的人?” “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就想打你们,还有那两个不男不女的也一并打了。” “是!打那两个不男不女的孙子!” 几个人话音未落就冲着兴安与舒良冲了过来,兴安大惊,高呼道:“舒良!好汉不吃眼前亏,快往桅杆上爬,咱家帮你挡一下。” 看着舒良有些踌躇不前,兴安大急:“快上啊!你不上咱家也不能上。” 为了不被打死,舒良心一横豁出去了,抓着桅杆的抓手便向上攀爬而去,一边爬一边暗暗发狠,等他脱离了危险之后,饶不了这帮孙子。 不知不觉间,舒良就已经爬到了桅杆的中间,他的脚下面就是兴安。战斗队的士兵站在甲板上像看戏一般看着桅杆上的两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的。 甲板上的动静惊动了洪保,洪保来到甲板上就看到挂在桅杆上的舒良和兴安,瞭望队的队长看到洪保来了,赶紧上前告状:“洪帅!战斗队的人凭什么打人啊?” 洪保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是咱家让他们动手的,咱家替他们给你们道个歉。” 瞭望手队长眼睛瞪大了,他怎么也不明白让他敬佩的洪公公竟然会让战斗队殴打他们。 “这是为什么啊?” “咱家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咱家现在先处理那上面的那两个人。” 随着洪保的手指,队长看到了在桅杆上挂着两个人,队长惊呼道:“是他们!” “都散了吧!” “是!” 战斗队的官兵一哄而散,只留下了甲板上瞭望队的官兵一片哀嚎。 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瞭望队的官兵,洪保笑骂道:“这群猴崽子这是公报私仇啊!” “就是!看把我的兄弟们打的,洪帅您得给我们做主。” “好!这个月瞭望队每天多加一勺豆芽菜。” “洪帅说话算话!” “咱家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来到桅杆底下,兴安已经从桅杆上下来,来到洪保面前说道:“洪公公!舒良现在在桅杆上,既不敢上,也不敢下,就在半截上挂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既然已经上去了,那就要自己下来,能上第一次,就能上第二次。” 洪保索性就不走了,让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就顶着大太阳在甲板上看着桅杆上挂着的舒良如同一坨老腊肉一般,在桅杆上风干。 兴安看着舒良恐惧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就对洪保说道:“洪公公!要不奴婢上去帮他一把吧,不然舒良会出事的。” 兴安的一声‘奴婢’就把自己的身段放到了最低,按理说在内廷他的地位不比洪保低。可是洪保却知道,现在若是帮着舒良下来,舒良可就再也无法克制对高空的恐惧。 “他必须自己下来,下不来那就死在桅杆上!” 不过洪保嘴上说着无情的话,可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他命令士兵准备了一张渔网由几名士兵撑在离甲板三尺的地方,防止舒良因体力不济掉落下来。 兴安站在桅杆下,不停地安慰着舒良,让他赶紧下来:“舒良,没事的,下面有渔网即使掉下来,你也摔不着,别怕!” 舒良也在做着天人斗争,他一低头,就觉得头晕眼花,仿佛喝醉了就一般,内心的恐惧让他的双腿颤抖不已。 同时他总感觉有人在摇动桅杆,桅杆摇晃的厉害。舒良知道自己这是恐高之症,需要克服。可是他就是无法克服这种令人眩晕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酸痛肿胀,体力已经将要达到极限。 若是再不下去,恐怕他真的会脱手掉落。这时候再桅杆上的瞭望手忽然高喊道:“暴风来了,快准备抵抗风浪。” 洪保噌一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大声命令道:“发旗语,命令各艘舰船自行抗击风浪,保持好航向,等待风暴结束!” 命令在各个舰船之间传递,各个舰船在对付风浪方面早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躲避方案,并不需要洪保操心。 这时桅杆上的瞭望手已经下来,到了舒良的头顶,怒骂道:“赶紧下去,你个笨蛋,想害死老子吗?” 舒良知道自己若是不下去,在风暴来临的时候,肯定会连累瞭望手一起死。可能是不愿意让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他而死,舒良的内心升起了勇气,开始缓慢向下爬去。 甲板上的人们都在热情的给他鼓着劲儿,包括一直觉得是在针对他的洪保也在给他鼓劲儿。终于在风暴来临之前,舒良平安的落在了甲板上。 此时的他已经瘫软的像一滩烂泥,被几个士兵架进船舱,用绳子绑在了床上。 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洪保要收拾他了,等到风暴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顾不上他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绑在床上。 进入了南平州海湾,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被风暴颠簸的七荤八素的兴安与舒良,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他们知道船队暂时安全了。 洪保大声命令各个船只报告损失,还好除了部分风帆缆绳的损失,并没有人员和其他物资的损失。 在南平州船队港口,商船卸下给南平州运送的移民,装载上南平州的货物返回大明本土,其中就包括几百名西夷女人。 这几百名女人将会送到新明岛,将会分配给一些表现优秀的移民。 在南平州兴安与舒良再一次见到了原通政司使弋谦,如今的弋谦可是南平州的民政一把手,南平州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如今的南平州的南平汾酒,以及南平面粉都是南平州的优质产品,非常受大明百姓的欢迎。 弋谦为到来的海军官兵举行了盛大的劳军宴会,南平州现在肉食不缺,家家户户都养着猪羊牛马,税赋水平比大明国内还低。 因为朝廷给海外领地制定的规则是关税归属国家,而且还是前三年免税,其他税赋暂时都由地方官府统一支配。 有了这样的扶持政策,才能让海外领地变得有吸引力,让国内的百姓愿意离开故土到海外谋生。不然同样是吃苦受罪,老百姓傻了才会移民到海外。 老百姓在南平州普遍生活水平都超过了国内,一些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官府都会雇佣当地的土人进行劳作。 这些土人生性懒惰,在与大明发生过几次大的摩擦之后,有不少土人被俘虏,这些俘虏就被编成苦力营,常年的活动在南平州的各个工地上。 更奇葩的是,得知了这些土人的生活后,竟然有不少土人主动要求加入苦力营。南平州气候干燥,每年的土地产出兵部丰裕,根本无法养活太多这些干活不咋的,吃饭最积极的土人。 这一次舰队给南平州送来一万人,那可真是及时雨啊。有了这些新到的移民,南平州的粮食产量就会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宴会上,洪保希望南平州能够给海军做好后勤保障,在与卡国的战争中,必须要保证海军上下的军粮供给。 至于葡国,自身的粮食供应都不充足,一旦发生战争,对于农业生产造成破坏,估计是自己都自顾不暇。 弋谦有些无奈的表示,这两年老百姓种植粮食土地不多,大多数的土地都种植了高粱,因为高粱可以酿酒。所得到的回报更高,南平州官府的国营粮仓所存的粮食也仅仅够你们舰队来回的补给和南平州本地驻军的军粮。 洪保皱眉道:“弋总督,这样下去可不行,大明所有海外领地首先服务的就是海军,你们不能为了地方发展而忽略海军的补给。 已经拥有了土地的百姓现在让他们少种高粱,多种麦子肯定会引起百姓的不满,不过新到的移民,暂时就安排他们进行屯田吧。 咱家感觉新政中的农场方式,就非常适合他们,所有新到的移民必须要在农场中工作三年,三年之后再根据各自的意愿要么选择自己分地耕种,要么选择留在农场。” 弋谦在山东参观过农场,对于这种农场的经营模式,给弋谦的直观印象就是大规模的使用农业机械,效率要比小农经济强的太多。 洪保的话提醒了弋谦,南平州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缺的是能够将这些土地利用起来的人。使用农场模式一万人至少能够耕种五十万亩土地,要比分地到户的一人十亩土地的效率高好几倍。 按照南平州土地一亩地两石的水平,一年一季的产出就是一百万石,除去种子、牲畜的消耗,还有就是移民的口粮,差不多要消耗二十万石,一年的官府就能获得八十万石的粮食。 至于老百姓的工钱,暂时是没有的,三年后自由选择,离开农场的官府分配土地,发放种子、农具、耕牛,还有三间土房,并且发放一年的口粮。 选择留在农场的,一次性将三年未发放的薪俸全部发放,并且重新制定薪俸标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六) 在南平州休整了半个月后,舰队再次拔锚起航,绕过海湾长长的尖角,整个船队便来到了大西洋上,沿着昆仑州的海岸线一路北上,到达大河河口的时候,已经是北方的数九寒天。 不过大河河口却是炎炎夏日,大河河口大明的移民并不多,连一个像样的码头都没有修建起来。 舰队在河口基地无法靠港,只能抛锚停靠在海面上,依靠小船接驳补充淡水。 在河口基地,洪保见到了从葡国卡斯凯什小镇撤退到河口基地的乔开春。乔开春被带到了洪保的旗舰上,看到了坐在甲板上的洪保,不由大吃一惊。 没等乔开春说话,洪保哈哈笑道:“乔将军!很吃惊是吗?” “是很吃惊!王公公怎么没有来?”乔开春说话很直接:“您是?” “咱家叫洪保,接替王公公担任西洋舰队提督,王公公以后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王公公怎么了?” “王公公被留在了国内,以后不再出海了。” “是谁把王公公留下的,有人给陛下进谗言了吗” 洪保微笑着说道:“乔将军,你想差了,是陛下留下王公公的,陛下希望王公公为海军培养海军的种子。” “这么说王公公这是高升了!” “可以这么说吧,以后海军军官的晋升,王公公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什么时候撤退到河口的。” “大概一个多月之前,卡国军队包围了葡国的都城,卑职见事不可为,便率领留守卡斯凯什小镇的官兵撤退到了河口基地。” 洪保琢磨了一下问道:“从河口到葡国,要走多久才能到?” “洪公公!若是顺风航行的话,二十天左右就能到达,若是逆风航行,至少要翻倍的时间。” “那你认为四十天之内,葡国还能守住都城吗?” “洪公公!这卑职不敢说,若是给卑职五万人马,卑职保证只要粮草充足,卑职能够守一年。” “葡国退到都城的人马还有多少?” “卑职撤退的时候,他们至少还有几万人,若是他们斗志不减,肯定能够撑到咱们赶到。” 洪保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现在葡国的当家人是谁,可有抵抗到底的决心?” “目前葡国的国王叫做杜阿尔特,不过国王很信任他的弟弟亨利王子。国中的大小权力基本都掌握在亨利王子的手中,亨利王子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难道他想篡位吗?” “不!西夷这边的权力结构跟我大明天差地别,他们很少有兄弟之间因为继承王位发生政变的事件,不过国王的权力也相对弱小。 国王想做什么事,受到的阻力很大,贵族的权力比国王小不了多少,在贵族的领地里,国王都没有权力干涉贵族的权力。” “你这说的怎么有点儿像我华夏先秦时期呢,国王不过是共主,其他诸侯若是实力足够,完全可以不把国王当回事。” “也跟我们先秦不太一样,他们的国王在当国王的时候,还需要他们那个神教的认可,不然就不是合法的。”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邪教,竟然敢干涉王室更迭,若是让咱家遇见了非砍了他的脑袋。” 乔开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洪保解释这西夷的政体,好多事在他这个大明将军看来很多都是大逆不道,可是在葡国却是非常的正常。 舰队在河口基地并未做过多的停留,把五千移民卸下,暂时安置在河口开荒,争取在舰队返回之时能够抢种出一季粮食。 在补充完淡水之后,舰队开始拔锚北上,在强劲的西南风的吹拂下,舰队全速前进,二十多天就赶到了葡国都城里斯本的外海。 葡国的海军水平比卡国要强上不少,在海面上还是葡国占据优势,卡国对葡国的进攻只能集中北东南三个方向,西部面向大海的方向始,葡国始终保持着对外联系的通道。 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到来,很快就惊动了葡国的高层,做为一直与大明交往的亨利王子赶紧乘坐小船赶往外海。等到他来到外海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在亨利王子踩着绳梯爬上大明高大的战舰的,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大明这种高大的战舰,还是感到无比的震撼,暗暗幻想着王国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如此庞大的战舰。 当他见到大明舰队换了指挥官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他很不喜欢这种没有陌生的感觉。亨利王子看着眼前这个比王景弘年龄小不了多少的没有胡子的男人,心中霎时就明白了,看来这明国的皇帝很奇葩,喜欢用阉人做将军。 “亨利王子!欢迎你登上咱家的旗舰,做为大明的好朋友,咱家非常欢迎你的到来。请坐吧!”洪保笑眯眯地说道。 “谢将军!不知将军怎么称呼?”亨利王子听完翻译的话,赶紧道谢。 “咱家叫洪保,可不敢称将军,不过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一个废人,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只好以此残躯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和大明人打了几年交道,自然知道这位叫做洪保的中国将军哪句话是重点,在茶水端上来后,亨利问道:“王将军临走之时说过,他回到中国一定会带着援兵返回葡萄牙王国救援王国,不知洪将军可带来了援兵?” “大明说过的话从来都算话,咱家这次过来就是奉了大明皇帝陛下之命救援葡国,做为我大明的友好盟友,大明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朋友。” “多谢中国陛下的恩情,葡萄牙王国永远是中国的朋友,不知洪将军打算如何进行作战?” “作战的事不着急,咱家刚刚赶到还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具体的安排。” “洪将军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我带了王国地图,请允许我在地图上为将军讲解。” “好!那就移步作战室吧!” “洪将军请!” “王子请!” 亨利王子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新任大中国司令官看起来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跟随着洪保进入作战室,里面的烛火已经点亮,亨利带来的葡萄牙王国地图已经挂在了墙上。 亨利王子打量着这个中国人舰队的指挥心脏,作战室内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简陋,只有一些固定在地面上不能挪动的桌椅和桌面摆放着的精美瓷器。 “亨利王子,请吧!各个分舰队的舰长以及海军陆战队的几位将军都在等待您的讲解。” “好!”亨利对于这样的作战分析并不陌生,站在地图前指着地图上里斯本的位置说道:“我葡萄牙王国是个小国,土地狭长而面积狭小,能够承载的人口并不多。 这就使得邻国卡斯蒂利亚王国对我国很是轻视,卡斯蒂利亚王国一直都有吞并王国之心,这一次借口贸易份额的理由发动战争,不过是在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如今王国大半的国土已经沦陷,有些地方甚至还没等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军队打过去就主动投降了,只剩下首都里斯本以及周边的附属地区在苦苦支撑,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王国灭亡是迟早的事。” 听完翻译的话,洪保皱眉打断亨利王子的话道:“亨利王子,请说重点,如今卡国入侵葡国的军队一共有多少人马?围攻国都的人马有多少?你们守城的军队有多少?” “目前已经进入王国的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有二十万人,不过这些军队有一半都分布在占领王国的城市中,只有十万人在围攻里斯本。 王国目前在首都有五万陆军在守卫,还有三千人的瑞士雇佣兵,若是没有外援陷落。” “卡国军队知道我们到来吗?” “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海军弱于我国,目前海军已经被王国海军打的不敢出港,暂时不可能知道你们到来的消息。” “那就好!对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亨利王子请先回去,我们商议好之后就会自行行动。 不管我们如何出兵最后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将入侵者赶出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恩里克在里斯本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亨利王子离开时,在洪保的要求下把葡国的地图留了下来,立刻与各个分舰队将军,以及陆战队的将军商议如何作战。 洪保走到地图前,用木杆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大家请看,这葡国王子留下的地图显示,这个国家大概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样子。 南北长而东西窄,东西的宽度最宽处也就不到三百里,这样的地形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洪公公!这么点纵深的距离,若是卑职有骑兵,一天时间就能从西到东将他们的国土打穿。很容易就将其分割成南北两个部分,这样的地形,卑职都搞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坚持没有被大国吞并的?” “这就是西夷的特点了,他们这里类似我华夏的东周春秋时期,都是周天子分封的小国。而西夷这里的周天子就是他们的神教教主,所有国王都要经过教主的加冕,也就是我大明所说的册封。 然而这些西夷国家现在已经有意识的反抗他们的教主,开始互相的兼并,一些小国正在慢慢消失。也许再过百年他们这里可能就会出现一个类似我大明的大国,这是我大明坚决不能容忍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就是我们打这场仗的目的,也是我们选择葡国这样的一个小国做为盟友的目的。葡国与他的邻国卡国相比,就是一个小国,随时都有可能被卡国吃掉。 葡国的东部与北部边界都与卡国相邻,西部南部是大海,这样的地形让葡国根本就没有在陆地上发展的空间,这个国家想要发展就只能向海上发展。 我们的目的是保证葡国的独立,限制葡国向海上发展,同时也要让葡国与卡国世代敌对。只有葡国随时都面临被卡国灭亡的危险,葡国才会乖乖的跟着我大明走。” “洪公公!那我们该如何进行救援?是直接为葡国都城解围吗?”乔开春问道。 “不!直接解围,也许就把卡国军队吓跑了,不打疼卡国,卡国怎么会乖乖坐到谈判桌上被葡国宰一刀呢?” “洪公公!您不会想着围魏救赵吧?那可太危险了,我们只有一万陆战队,绝对不能深入卡国的领土。”一名陆战队的游击将军吃惊问道。 “咱家会这么愚蠢的把大明的将士推到危险的境地吗?” “请公公明示!” “刚才你们有人已经说了葡国缺乏战略纵深,卡国为了完全占领葡国,又把兵力分散到了葡国的重要城市中。 你们没有发现吗?葡国的重要城市都在沿海,这就给了我们突袭的可能性。诸位请看从最北的维亚纳堡,一路往南依次是波尔图、阿威罗、里斯本,一直到最南边的法鲁都是沿海城市。 这些沿海城市正好方便了我海军舰队突袭,只要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这些城市的卡国占领军歼灭,必定会让围困里斯本的卡国军队产生恐慌心理。 为了不被我军包围,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退回卡国境内,这样我们既为葡国解了围,也没有重创卡国,让卡国在西夷各国中还能保证大国地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将高呼。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咱家现在宣布命令,诸将听令!” “末将等请公公发令!” “第二分舰队带着你们舰队上一个协的陆战队立刻北上,突袭维亚纳堡,夜间航行,诸位一定要小心谨慎!完成任务后立刻南下围歼波尔图占领军。” “是!”第二分舰队指挥官与陆战队的游击将军立刻起身领命。 “第三分舰队带着你们舰队上的一个协的陆战队在天亮时出发北上突袭阿威罗,兴安为监军跟随舰队同行,不得干涉作战指挥,完成任务后继续北上与第二分舰队合击波尔图,完成合击之后听从兴安的安排。” “领命!”第三分舰队指挥官等人一起起身领命。 “第四分舰队立刻南下在葡国南部海岸城市法鲁上岸突袭南部城市法鲁,完成任务后返回里斯本,听候下一步任务,舒良跟随第四分舰队行动,不得干涉军事指挥。” “是!” “其余第一分舰队与第五分舰队跟随咱家将我们的基地夺回来,咱大明的地盘怎么能让这帮狗日的西夷占据,都去行动吧,咱家累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七) 对于有海军舰炮支持的战斗,洪保一点儿都不担心失败,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赶回船上,在海上还没有哪个国家敢于大明叫板。 “乔开春!” “末将在!” “你在葡国多年,熟悉当地风土人情,我大军上岸之后,你为先锋,为我大军前方引路。咱家让你第一个打回卡斯凯什小镇,这份荣耀应该属于你。” “末将领命!” 乔开春知道这是洪保给他的一个洗刷基地被占耻辱的机会,他一定要洗雪前耻,当初怎么把自己赶走的,自己就要怎么打回去。 天亮之后舰队在卡斯凯什外海的罗卡角登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卡斯蒂利亚王国占领军的注意,很快就有卡国的斥候出现在了大明军队的外围。 明军因为已经是全火器军队,有很多火炮,这些火炮异常沉重,卸载需要时间。已经上岸的陆战队士兵只能在海岸上列阵等待火炮的卸载,为陆军提供火力掩护的是五艘一千料军舰。 海军舰炮的威力可比陆军的火炮威力大多了,卡国军队很明显是知道海军的厉害,发现大明军队上岸后,并没有选择半渡而击,而是快速退到了小镇的大明军营之中。 明军的军营修建之初,就以大明海军舰炮的射程为依据,建在了离海岸十里之外的地方,这个距离,舰炮能够打到,可是炮弹落到哪里就只有鬼才知道。 而且军营的修建是按照永久工事的标准修建,非常的坚固,现在明军将要面对的是自己修建的乌龟壳子,乔开春带着自己的一千人的先头部队来到军营外围,看着这样的一个跟个刺猬一样的军营,心中竟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样防御性极强的军营,以乔开春手里这点人马和装备,根本就攻不下来。只能等着后面的主力与重武器跟过来,再做计较。 之前的斥候战中,乔开春撬开了一名卡国斥候的嘴巴,得知卡国在军营驻扎有一千人马。若是在野外浪战,就算是三千卡国军队,乔开春都敢跟他们对冲,因为他相信手下兄弟的战斗力。 可是进攻这样一座防御措施完善的军营,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洪保带着一个协的陆战队赶到大明军营外围的时候,看到垂头丧气的乔开春,安慰道:“乔将军!这事不怪你,与其在军营中耗死,不如带着有生力量暂避一头,有了力量打回来就是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军营,还难不倒我大明的将士,且看我大明将士如何打破这军营。” 新军编制下的明军一个协共有十斤炮二十五门,为了加强远程打击,洪保还从军舰上调来了十门新式臼炮。 这种新式臼炮还是第一次进入实战,洪保肩负着检验火炮的威力的职责。 “公公打算怎么打?这军营的寨墙是末将亲自参与建造,就咱这十斤炮弹根本就打不动啊!” “谁说咱家要打寨墙了,那是大明的财产,打坏了你赔呀!” “那怎么打,打营门吗?” 洪保哈哈大笑道:“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乔开春一脸郁闷,难道自己几年没有回国,自己的本事落伍了吗? 洪保也不废话,看了看天空上的太阳位置大声说道:“这太阳已经偏西,咱家要在军营里吃晚饭,你们能做到吗?” “回公公!末将保证请公公进军营吃热饭。” 洪保点点头挥手让将领自己去指挥,陆战队的协游击将军一挥手,大声命令道:“炮兵队!炮口太高,不要打到军营外墙,打烂了我们还得自己修。分成三段击对军营内敌军进行火力打击。” “是!”炮队队正领命之后,跑回炮队交代了几句,火炮的轰鸣声便响了起来。 “臼炮队前出,选择炮位一发实心弹校射。” “是!”臼炮队的负责军官赶紧指挥着步下官兵,将十门臼炮摆放在对军营的最佳射程之内,布置好阵地之后,炮队军官亲自操作一门臼炮调整角度向着城墙发射了一发实心炮弹,十多斤重的炮弹划出一个长长的弧线,落在了军营外墙前。 看到炮弹的弹着点之后,军官大声命令道:“所有臼炮全部上调一毫,装填开花弹准备发射。” 吩咐完士兵之后,军官跑到洪保禀报道:“洪公公!臼炮校射完毕,随时可以发动炮击。” “好!”洪保一拍手命令道:“第一千总立刻以进攻阵型向前推进,做好弓箭的防御。” “是!” 军营外墙上隐藏的卡国军人在看到臼炮发射之后,炮弹连城墙都没有够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嘲讽中国人不过是点了一个大号的炮仗而已。 在看到大约千人规模的步兵排着横队扛着梯子向城墙推进,卡国指挥官冷笑道:“天主的信徒们,这些异教徒已经攻上来了,你们有信心干掉他们吗?” “干掉异教徒!干掉异教徒!” “勇士们,这些中国人太狂妄了,他们连一件长枪都没有装备,就想着凭借火枪就能打败我们吗?” “异教徒是在做梦,看我们怎么去踢这些黄皮猴子的屁股。” “说的没错,我们一定要踢这些黄皮猴子的屁股。” 随着大明步兵一步步的推进,渐渐地推进到了卡国军队的弓箭射程之内。这个时候的卡国军队已经有了少量的火枪在使用,不过与火枪相比,他们更加信任弓箭的杀伤力。 看到中国人已经进入射程,指挥官大喝一声:“射击!” 城墙上所有的卡国士兵全部站了起来,明军指挥官慌忙大喊道:“举盾!” 携带盾牌的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盾,用以拦截城墙上射击下来的箭矢。 臼炮指挥官也是大喝一声:“点火!” 每一门炮的旁边都站着两个手持火把的士兵,一人将火把伸进炮口,一人将火把伸向炮尾的引线。 一个椭圆形的炮弹腾空而起,向着城墙砸去。十门跑的炮弹有四五发都飞进了墙内,只有一半的炮弹落在了墙上。还没等卡国士兵从炮击的惊慌中反应过来,忽然落在城墙上的炮弹依次爆炸开来,城墙上一片火海。 “轰!轰!轰!”趁着敌人混乱之际,前线的千总大喝一声:“进攻!” 所有士兵都丢下盾牌飞快的向着城墙飞奔而去,梯子搭在一丈多高的城墙上,快速攀爬。 等到士兵们都登上了城墙,被炸懵的卡国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很快登上城墙的士兵,便肃清了城墙上的残敌。 几人顺着城墙的台阶跑下城墙,从里面打开军营的大门,已经推进到城门外的第二个千总部顺着城门鱼贯进入军营。 所有人马并没有盲目向军营内推进,他们对军营不熟悉,一旦卡国士兵利用营房与明军展开巷战,那一定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等到乔开春陪同洪保带着留守官兵进入军营之后,在留守官兵的指引下,逐个营房清理。想象中的巷战没有发生,卡国士兵被开花弹的爆炸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与明军对抗。 只要看到明军便跪地投降,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撒旦!撒旦!”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所有营房全部肃清,同时还缴获了卡国军队抢劫来的大量财物。将卡国士兵都关押起来之后,洪保在乔开春的陪同下,住进了乔开春的营房兼办公区。 等到全部的战果统计出来之后,已经到了半夜,只能休息一夜明天再做打算。 第二天,洪保召集所有的高级军官开会商议接下来该去哪里。 “洪公公!咱们这里距离里斯本只有几十里,昨天的战斗肯定已经传到了围城指挥官的耳朵里。末将认为,卡国指挥官肯定不敢再围攻里斯本,他们必定会担心我们与里斯本的亨利王子里应外合,歼灭他们。”乔开春分析道。 “说的有理,那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打?” “一动不如一静,洪公公可以吩咐舰队航行到里斯本外围不管打着打不着,给卡国军队来上几炮,就会对卡国军队造成强烈的心理压力。”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快就让卡国知难而退,而是要让卡国与葡国的仇恨结的再深一些。暂时我们不动了,等那个亨利王子来找我们。” 洪保在军营稳坐钓鱼台,可是亨利王子却心急如焚,日夜期盼着明军前来救援。可是连续等了四五天也没见到明军的援军,不过卡国的进攻倒是停了下来。 猜不透明军想法的亨利王子再次出海,来到明军海军的驻泊地,发现中国人的舰队少了大半,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到跟中国人接洽上以后,才知道原来中国的洪将军已经上岸去攻打卡斯凯什小镇了。亨利王子心中一阵恼火,这中国人也太自私了,打退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入侵,中国人的军营还是会还给他们的。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占领自己的领地,这样做置王国这个盟友于何地。 亨利王子知道跟这些当兵的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根本就做不了主,只好上岸前往卡斯凯什小镇上的中国人军营。 洪保热情的将亨利王子迎接进了军营,亨利王子面对热情的洪保也不好发火,只能跟随洪保来到会客室,倒上茶水之后,洪保说道:“咱家知道王子的来意,咱家也正在努力想办法解贵之围。” “洪将军,您就住在军营里为我国解围吗?”亨利王子的语气有些尖锐。 “王子稍安勿躁,请听咱家一言!” “那我就听听洪将军做为盟友,这么做的理由。” “王子!咱家也想直接带兵冲到里斯本城下可是咱家手里的陆军就几千人,总不能让咱家的海军上岸杀敌吧?” “洪将军,您这意思是无法对我国进行援救了吗?” “怎么可能不救呢?我大明这么远跋山涉水带着兵马过来就是为了援救盟友,怎么可能不救。” “你们打算怎么救,就这么待在军营里等着卡斯蒂利亚王国自己退兵吗?” “亨利王子!我大明有个成语叫做围魏救赵,我们是人少,可是我们的机动性很高,我们可以利用海军的优势,将我们的兵力随时调往卡国的任何一座港口城市,对卡国的沿海地区进行打击。” “洪将军的意思是那些不见了的军舰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去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们首先要对驻扎在贵国的各个城市的卡国军队进行打击,将各个城市的驻军都清理干净,卡国军队的补给就会出现问题,他们就不能在卡国得到充足的补给,想要获得补给就要通过国内运输。 而这个时候我们打下来的这些城市,贵国完全可以派人去接收,不求这些城市能帮助你们抵抗卡国,只要他们不给卡国出力就行。 咱家坐镇大营虚张声势,使得卡国统帅摸不清咱家手里有多少人马?他们为了自身的安全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力求稳妥,等待国中的下一步命令。” 亨利王子忽然想到这两天入侵者明显不再进攻了,仔细想想中国将军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不明白他们语言中的那些成语典故是什么,但是他能够明白这是这个神秘国家的一种古老的军事哲学。 “洪将军!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等!” “等?” “对!就是等!当我大明军队再次打上卡国国土,卡国朝廷上下必然会产生极大的震动,如果咱家猜得不错,卡国的军队大部分都在你们葡国,他们国内非常的空虚。你认为他们能够挡得住我大明几千精锐的陆军打击吗?” “自然是不能的,这肯定会给卡国造成极大的混乱,同时也能动摇在我国的入侵者的军心。” “说的没错,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国王一定会让他们撤退回国内保护他们自己的国土,这个时候的卡国军队一定的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们出击,说文雅点儿叫做击其暮归,说粗俗点儿就是痛打落水狗。”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第二次羊毛战争(完) 在洪保这里得到了洪保的保证之后,亨利王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对于洪保的睿智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暗暗猜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一个阉人将军都能如此学识渊博,军事理论扎实。 亨利王子萌生了去中国访问的想法,这个想法一旦萌生,便挥之不去。 回到里斯本,亨利王子就抓紧时间安排各个城市的市长拿着亨利王子与洪保二人共同签字搭乘船只去上任。 没有洪保的签字,留在当地的大明驻军可不认亨利王子的签字。 卡国统帅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非常难过,各种糟糕的消息纷至沓来,几乎在一两天之内,占领的葡萄牙城市全部被夺回。所有留在当地的驻军基本上都被歼灭,只有少数的漏网之鱼跑到了里斯本城外。 这些回来的逃兵没有人能说清楚,中国人到底来了多少人,只知道中国人的火炮、火枪非常猛烈,打得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统帅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更坏的消息传到了军营,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沿海城市再次被中国人攻击了,不知道卡斯蒂利亚王国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国家,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们。 国王胡安二世惊恐万分,慌忙将卢纳召来询问该怎么办。他本就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国王,国内政事主要是由卢纳主持。拒绝与大明的绵羊贸易也是卢纳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只为保住卡斯蒂利亚王国细毛羊的独家拥有权。 然而卢纳却错估了大明的决心,在他看来大明距离卡斯蒂利亚王国远隔重洋,即使能够派兵过来,派过来的士兵也极其有限,两三千人就是最大的极限。 这恐怕就是无知者无畏的最好表现,恐怕在卢纳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国家人口近亿的概念。 面对胡安二世的慌乱,跟大明打过交道的卢纳稳住心神安慰国王道:“尊敬的王!您的仆人卢纳认为,中国人从那么这么远的地方派兵过来,肯定不会派来太多的兵力。 根据各处得来的消息,卢纳认为中国人并没有多少军队。人看他们攻击的城市都是沿海地区,根本就没有深入内陆。 这说明中国人只敢依靠强大的海军在海军能够掩护到的地方活动,并不能对我们内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你敢保证中国人不会打到我们的都城吗?” 卢纳做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当然不会冲动地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表态,中国人会不会打到托莱多,那是中国人的战略考量,卢纳无法干涉。 为了安国王的心,留在葡萄牙的军队该撤回来了,不过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国王肯定不会承担责任,那么除了国王之外谁能承担这次战败的责任呢?卢纳发现除了自己好像没有人能够承担。 “国王陛下!不管中国人会不会打过来,我们都必须要把在葡萄牙的军队撤回来了。有了中国人的帮助,我们想要吞并葡萄牙已经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撤军可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国内会有什么样的压力?” “您的仆人会承担这一次的全部责任,请国王陛下放心。” 胡安二世非常感动,卢纳是他最信任的大臣,可以说整个卡斯蒂利亚王国都是卢纳在撑起来的,失去了卢纳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在找一个如卢纳这样的大臣。 “卢纳先生!请您放心,等到这次的风头过去,我以天主的名义起誓,你还会回到王宫做我的王宫总管。” “卢纳谢国王陛下的信任,不过陛下要清楚即使军队撤回来战争也结束不了,现在能够结束战争的只有中国人。我们想要结束战争必须满足中国人的条件,为我们错误的估计中国的力量而买单。” “也就是说这个谈判的人一定会成为王国臣民眼中的卖国贼,肯定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你认为谁能担负起这样的责任?”胡安二世明白了卢纳的意思。 “既然臣承担了决策失误的责任,也一并把谈判的责任承担了吧,反正卢纳也与中国人打过交道,也算熟悉他们的做事方法。” 君臣二人商议好下一步的任务,一道命令送到了里斯本前线,前线统帅早已萌生了退意,有了来自宫廷的命令,统帅开始收拢分散在各个地方的军队。 虽然各个港口城市的卡国军队被明军吃掉,但是并没有伤到卡国军队的根本,统帅手中还有十六七万的军队。 这些军队集中起来开始分批向着国内撤退,卡国的反常举动,自然瞒不过葡国的眼线。很快亨利王子就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卡斯蒂利亚军队要撤退了。 这哪里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撤出王国的土地,那也太不把王国当回事了,亨利王子一声令下,命令开始传遍全国各地还在抵抗的军队手中,向撤退的卡国军队发起反攻。 亨利王子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明军营地,一见到洪保就是不住嘴的感谢:“洪将军!真是太感谢贵国的援助,您真是一位战略大师,按照您的部署,没想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军队知难而退了。” “亨利王子太客气了,能够将入侵者赶走,与贵国上下永不言败的精神是密不可分的,我大明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一直跟中国人打交道的亨利王子,非常清楚这是中国人特有的谦虚式的说话方式,若是他真的这么认为那就是他傻了。 “洪将军,您真是太谦虚了,若不是贵国军队的打击,那些该死的入侵者根本就不会撤退的。恩里克这次来是为了贵我两军联合追击入侵者的行动,邀请洪将军共同追击入侵者。” “这没有问题,不过我军已经分散到各地,一时半会儿无法集中起来。现在军营中只有三千人马,这点儿人马在大兵团正面作战的时候,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洪将军,您说的这些恩里克明白,没有他们的努力,入侵者也不会这么快就选择了撤退。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亨利王子能够理解再好不过,只要贵国能够明白我大明不是不愿意出兵就好,这次出击,我会安排二千人马跟随贵国军队对入侵者展开追击,同时加紧对卡国本土的打击,迫使卡国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亨利王子重重的点点头道:“洪将军说的好,我们的目标是实现和平,只有入侵者知道自己是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希望取得我们的原谅的时候,才是和平的开始。” 从洪保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后,亨利王子赶回里斯本部署追击事宜。总体来说还是敌强我弱,野战中葡萄牙对上卡斯蒂利亚王国根本没有胜算,只有在敌人撤退的时候才能试着找到敌人的破绽,给予敌人一记重击。 若是中国人要求必须将卡斯蒂利亚王国灭亡,那一定会将葡萄牙王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没想到中国人会主动说出寻求和平的话,这对于葡萄牙这样的小国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福音。 即使是走上谈判桌也要将敌人打疼才行,只有将敌人打疼了,敌人才不敢轻易欺负自己的国家,随着卡斯蒂利亚王国军队的撤退,葡萄牙王国的军队开始从四面八方追击敌军,试图寻找敌人在撤退时露出的破绽。 当然敌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撤退的时候不防备敌人的衔尾追击,大多数时候葡军都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好在葡军当中有一支两千人的大明军队。 在一次次的追击战中这一个协的军队大放异彩,每一次的遭遇战都让卡国军队痛苦不堪。直到卡国军队退回边境之内,在这次的撤退当中卡国军队又损失了两三万人,只有不到十五万军队撤回了卡国国内。 葡萄牙又一次取得了对卡斯蒂利亚王国战争的胜利,这是时隔半个世纪葡萄牙王国的又一次生死之战。 整个葡萄牙王国都笼罩在胜利的气氛当中,不过当人们兴奋的情绪过后,将面临的却是满目疮痍的战争废墟。 摆在葡国面前的第一等大事就是灾后重建,做为被侵略的国家,受到的损失要比入侵者大得多。亨利王子非常清楚,想要把卡国逼上谈判桌,就必须要依靠中国人。 没有中国人对卡国本土的打击,卡国绝对不会与葡萄牙王国坐在谈判桌上。在葡国军队停留在边境线上,不再追击后,亨利王子赶紧返回卡斯凯什小镇明军军营与洪保商议接下来将要开始的战后谈判。 “洪将军!不知道您对战后谈判都有什么条件?” “咱家代表大明来到西夷之地,为的是传播友谊,互相贸易,互通往来,并不想与任何国家为敌。与卡国交战一方面是因为卡国不守商业规则,违反贸易自由的原则,一方面是为了与葡国的友好同盟关系。 我们对卡国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一点就是贸易自由,至于你们葡国有什么条件,尽管在谈判桌上提出来,咱家会尽力帮助你们达成。” “太感谢您了,王国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损失惨重,王国的这些损失必须要由卡斯蒂利亚王国买单,不然对不起王国死去的臣民。” “这个要求很合理,你们需要统计出一个损失数字,以便向卡国索赔。” “这个王国正在各地进行统计,具体的数据至少要半个月才能统计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从卡国做出决定开始,到我们坐到谈判桌上,至少也要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王子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吧,我想卡国的谈判使者这会已经开始决定动身了。” 就在亨利王子与洪保商议战后谈判事宜的时候,兴安等人率领的第二、第三分舰队已经从波尔图出发到达了卡斯蒂利亚王国西北部港口城市拉科鲁尼亚,这个城市的居民没想到时隔几年之后,再次遭到了异国军队的进攻。这样一个渔港城市哪里经得住船坚炮利的大明军队打击,连一个小时都没有,海军陆战队就占领了该市的市政厅。 打完之后,海军舰队将这个城市能带走的财富席卷一空,带不走的财富分给了当地贫苦的百姓,然后乘船扬长而去,寻下一个目标,只留下该地官员富商瑟瑟发抖。 很快整个北方的港口城市就接连遭到了明国军队的袭击,各地守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将各地政府手中的财富收走,留下一片狼藉的土地让本地官员善后。 这一次的大明军队要比上一次的大明军队多得多,也比上一次更加深入内地。并且在奥维耶多的一个牧场里缴获了一大群细毛羊,足有上百只。 一下子获得了这么多的细毛羊,这让兴安喜出望外,这细毛羊可是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畜生,一旦运回大明,皇帝一定会龙颜大悦。 兴安与两支分舰队的长官一商议,一致同意得赶紧把羊送到卡斯凯什小镇上,那里是大后方,能够提供充足的牧草。 安排了一艘一千料军舰将绵羊送回明军营地,海军官兵继续对卡国的打击。兴安组的舰队在北方大杀四方的时候,舒良与第四分舰队也登陆了直布罗陀,并且开始在直布罗陀四处抓捕当地百姓,修建永久工事。 直布罗陀这个地方现在并不属于卡斯蒂利亚王国,而是属于现在还处于独立状态的格拉纳达王国,虽然这是个小国,可是也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 被大明这样一个异教徒国家侵略,怎么可能不奋起反击,要知道他们才将摩尔赶走了多长时间,对于异教徒的统治那可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就是大明朝的功课没有做好,以为这个地方是卡国的国土,结果就遭到了格拉纳达王国的强烈反击,虽然这样的攻击对于拥有绝对海上优势的大明海军来说,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在道义上是占不住脚的,处理不好绝对会引起整个西夷之地的恐慌。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第二次谈判(上) 消息汇报道洪保那里,洪保心中将王景弘的直系亲属问候了好多遍,你个坑货怎么就不说清楚一点,这下好了,若是处理不好,一个恃强凌弱的帽子可就扣在了大明朝的头上。 洪保紧急约见了亨利王子,向他了解格拉纳达王国的具体情况:“亨利王子,向你通报一个及其遗憾的消息,大明海军看错了地图,错把一个叫做格拉纳达王国的国家给攻击了。 前线官兵并不知道那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还以为是卡国的一个城市,便上岸将其占领,打算以此地为基地对卡国展开攻击。” 亨利王子听完哈哈笑了起来,止住笑声后说道:“洪将军,你们攻击这个国家,卡国非常高兴,整个嫉妒世界都会非常高兴,因为那是一个异教徒国家,与基督世界的仇恨有几把年的历史。” “原来如此,看来我的海军将士无形中还帮了卡国一个大忙。” “贵国军队是否要从那里撤离?” “你们的意思呢?” “王国的想法是既然占领了那就不要再撤出了,这些异教徒并不会因为我们的退让而心怀感恩之心,对待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戮。” 听了亨利王子的话,洪保心中一动,生出一个主意来,送出亨利王子之后,赶紧安排船只给舒良送去一封命令,命令第四舰队就地驻扎,并且给当地土王递话,只要他们愿意将直布罗陀这块土地让给大明,大明可以帮助他们训练军队,让他们在对上西夷的时候不会落入下风。 命令送走之后,舒良能够执行到哪一步洪保已经无暇顾及,从北方返回的军舰送回的一百多只细毛羊,一下子便让洪保心花怒放。 洪保看着这一只只的绵羊全部上了岸,立刻吩咐士兵将绵羊赶到草地上放牧,这可是他的宝贝,不能饿瘦了。 就在他为这些绵羊操心的时候,卡国的停战谈判特使赶到了里斯本,亨利王子派人来通知洪保赶赴里斯本进行停战谈判。 这样的停战谈判,一谈起来至少都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谈判的战场不光是在谈判桌上,更多的还在谈判桌外。 来到里斯本三方负责人聚在一起,卢纳才发现中国人换了统帅,对于一个不熟悉的谈判对手,卢纳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亨利王子做为东道主首先对洪保介绍道:“洪将军,这是卡斯蒂利亚王国全权特使阿尔瓦罗·德·卢纳先生,将军可以称呼卢纳先生。” 接着又对卢纳用葡萄牙语介绍道:“这是来自中国的海军远征舰队司令官洪保将军。” “你好卢纳先生!”洪保率先伸出了手,表达了友好。 “你好!尊敬的中国将军阁下,”卢纳同样伸出了手。 二人双手握在一起,打过招呼之后,便进入了王宫宴会厅。一场欢迎宴会让洪保见识了西夷王室的奢靡,这还是刚刚结束了战争,若是和平时期,又该是如何的奢靡呢。 与大明不同的是,大明的奢靡是花在了礼仪之上,用极尽奢靡的礼仪彰显帝王的强大。而西夷的奢靡则体现在了宴会的奢靡之上,用食物、餐具、装修来提升王室的尊严。 休息一晚之后,停战谈判正式在葡萄牙王国王宫会议室内举行。 按照位置坐好之后,亨利王子率先发难:“尊敬的卢纳先生,您是否带着诚意前莱与我葡萄牙王国和大明帝国进行和平谈判?” “亲爱的恩里克王子,我当然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与中国与葡萄牙王国商议如何结束这次最不应该发生的战争,为了两国人民的和平与安宁,卢纳建议贵我三方立刻签订一份和平条约,保证三国从此不再有任何的战争行为。” “首先这场战争是贵国单方面挑起的,葡萄牙王国只是被动迎战,整个战争过程中,入侵的贵国军队对我国造成重大的人员与财产损失,这些损失必须要由贵国承担。” “恩里克王子,战争双方都会受到损失,可不仅仅是贵国一家受到损失,不过为了帮助贵国百姓恢复家园,我国愿意为贵国提供一些经济援助。” “卢纳先生,如果贵国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那我认为我们的谈判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我们还是战场上见吧。”洪保适时插话,给了卢纳非常大的压力。 卢纳知道谈判成功与否,并不在亨利王子,而在于这个大明海军的司令官。他必须要搞清楚中国人的真实想法,才能给出最后的解决方案。 “尊敬的洪将军,贵国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卢纳先生,在我大明战争分为两种形式,我国上至君王下到黎民百姓都知道,战争分为正义的战争和不义的战争。 吊民伐罪、讨伐不臣就是正义的战争,穷兵黩武、欺凌弱小就是不义的战争。卢纳先生认为贵国对葡国的战争是什么形式的呢?” “洪将军,我们之间的战争是贸易争端战争,其原因是贵国单方面决定停止了与我国的贸易,我国发动战争是为了对贵国这种不遵守商业契约的行为进行惩罚。” “卢纳先生真是一位谈判高手,把颠倒黑白说的如此的清新脱俗。记得咱家的前任与贵国签订的是自由贸易协定,可是据咱家所知贵国可没有做到自由贸易吧。 首先违反了贸易协定的是贵国吧,贵国为何不允许我国商人进入贵国收购绵羊,即使是我们在贵国的海港收购到绵羊也会被贵国海关扣押,卢纳先生可否为咱家解释一下原因。” “这细毛羊是我国独家品种,乃是我国镇国之宝,若是将绵羊扩散出去,我国百姓以何为生?既然贵国认为贸易自由,那贵国是否可以将丝绸与瓷器的制造技术卖给我国,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贵国开得出价来。” “哈哈哈哈!”洪保哈哈大笑:“无论是王景弘还是咱家可有说过丝绸与瓷器不卖的话,你们想要买这些技术应该到我大明找我大明掌握这些技术的人去购买,咱家是带兵之人并不懂这些技术。” 洪保这是赤果果的欺负人,有大明海军四处堵截,西夷的海船就别想轻易的到达大明,即使是能够经过千辛万苦穿越奥斯曼帝国、波斯帝国到达大明,以大明百姓的傲气,会搭理这样一个胡人吗? 大明朝的百姓连蒙古人都瞧不起,更别说他们这些在大明百姓眼里长得跟夜叉差不多的蛮夷,丝绸在华夏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在这漫长的历史当中,难道没有蛮夷想要将丝绸制造的技术偷走吗? 事实上华夏的桑蚕技术早就传到了西方,不过这些得到桑蚕技术的国家,立刻便将桑蚕技术当做秘密科技,禁止泄露出去。 这就导致了桑蚕技术,即使已经传播出去,却依然传播缓慢,还有一点就是甭管哪个国家养出的蚕丝都比不上华夏出产的蚕丝制品,这就是原装与高仿的区别。 大明朝出产的丝织品那就是奢侈品,而其他国家生产的丝织品顶多就是个高级品,这就是大明丝织品一直坚挺的原因所在。 好在现在大明已经注重了核心技术的保密措施,尤其是瓷器与茶叶这两种还没有泄密出去的技术,坚决不能把烧制技术扩散出去。 目前除了大明之外还能烧制瓷器的国家只有朝鲜一家,而朝鲜现在也不算外国,只要皇帝一道圣旨,朝鲜王绝对不敢把朝鲜青瓷的烧制技术传播出去。 事实上直到壬辰之乱,倭寇入侵朝鲜,朝鲜的青瓷烧制技术才传到倭国,只要在这之前彻底将倭国打服,让其成为大明的一条忠犬,为大明守住东大门,就能保证大明的独门绝技不会泄露出去。 对于洪保的话语,卢纳拿不出任何的反驳语言,你都没去问人家,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卖呢?可是这样的诡辩之术,卢纳又岂会不知,只是实力不济,有太多的无奈罢了。 想要知道人家卖不卖,首先你得到了人家的国土上,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对等,这份自由贸易协定对卡国本身就是吃亏的。 中国人生产的丝绸、瓷器是整个欧洲的抢手货,而他们却没有什么可以卖给中国人的,只能用黄金白银,铜锭等金属做为货款。这种贸易长期进行下去,会使整个欧洲的黄金白银大量流失。 黄金白银大量流失的后果会导致欧洲各国陷入钱荒当中,甚至会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这会对经济造成致命的打击。 掌管卡国经济多年的卢纳已经看出了这种贸易的弊端,想要贸易公平就必须要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商品用于与大明的交换。 可是整个欧洲都拿不出一样能够打动中国人的工业产品,现在中国人对欧洲最感兴趣的除了黄金白银之外,剩下的就是年轻的女人。 年轻的女人在东西方都一样,都是财富的象征,有女人才能发展人口。中国人大量买女人的目的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中国人的人口不足,需要通过人口的引进进行快速补充人口。 “洪将军!您这样说就是欺我国不能到达贵国,这样的交易并不公平。”卢纳坦言卡国实力不够,认为洪保提出的自由贸易实际上是变相的一方自由。 这就是西方人的思维,这种思维放在大明士大夫身上绝对不会出现,士大夫会对这种赤果果的言利行为嗤之以鼻。 “既然卢纳先生觉得这样的交易不公平,那么就请贵国列出贵国不可以出口商品的名录,以便我大明商人参考,避免再次出现类似采购绵羊的误会。 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大明会根据贵国提供的商品名录,绝对大明对贵国的商业贸易。那些商品不对贵国出售也是我大明的权力。” 这是典型的反将一军,大明可以不需要卡国的商品,可是卡国却不敢不买大明的商品,如今的大明并没有将货物直销到整个欧洲,还是采用代理人的方式进行销售。 一旦大明一直坚持对卡国施行单方面的经济制裁,根据商品的虹吸效应,卡国的大量财富都会被其他国家吸走,卡国可没有能力阻挡权贵购买大明的奢侈品。 这一点卢纳真的不敢与大明对赌,在军事上不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卡斯蒂利亚王国绝对没有挑战大明的底气。 “尊敬的洪将军,贵我两国的经贸往来是互惠互利的,中国不应该在贸易方面设置壁垒,商品的自由流通才是贸易的最高真谛。” “卢纳先生可真是双标啊,你们不卖的东西就是自有国情在,我大明不卖的商品就是阻碍自由贸易,难道这天下的道理可以任由你们分说吗?” 卢纳老脸一红,他没想到这个来自神秘东方的阉人将军比原本的王还要难对付。 “洪将军,细毛羊是我国的国之命脉,还请将军体谅,我想贵国也不会拿自己的国之命脉出来交易吧。” 卢纳对上洪保把姿态放得很低,不过洪保却没有被他这种势弱的假象迷惑,虽然海军已经把细毛羊弄到手,大明现在已经没有购买细毛羊的需求,但是这样的谈判条款却不能轻易答应。 “既然这一条你我达不成共识,不如暂时搁置,先紧着能够达成协议的条款进行谈判,卢纳先生以为如何?”洪保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洪将军所言不错,我们可以暂时对这些难以达成协议的条款进行搁置,先找出我们之间能够达成协议的条款,一方面可以有一个思考时间,同时也能节省谈判时间。”卢纳对洪保的提议欣然接受。 亨利王子对此不置可否,不过他对于让卡斯蒂利亚王国赔款的条款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这是他与洪保达成的秘密协议,他相信洪保肯定会帮助他实现的。 看到二人将目光看向他,亨利王子淡淡的说:“一些可以商榷的条款适当的进行妥协我没有意见,但是原则性的条款,我国是不会让步的。”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第二次谈判(中) 卢纳心中一惊,亨利王子的表态很明显是针对赔款问题的,看来卡斯蒂利亚王国不付出一大笔的赔款是不可能签订停战协议了。 接下来的谈判洪保很少发声,只是偶尔符合几句,完全是亨利王子与卢纳之间的战斗。两个人都是这个时代西方顶尖的人物,这种西方式的谈判对于洪保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看到双方在各个议题上互相拉锯,争锋相对的样子,洪保感慨:若是大明的文官与这两个人来谈判,估计得被这两个人给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 经过一轮轮的谈判,最后没有达成的条款只有三条,第一条是洪保提出的购买绵羊条款,第二条是卡国与葡国两国之间的销售大明货物的份额问题,第三条是卡国与大明与葡国两国的赔款问题。 这三条都涉及到了各自的核心利益,没有一条是好达成的,三个人相视苦笑一下,洪保提议道:“这三条一时半会儿也谈不成,不如各自将消息送回你们的王宫,我们暂时休会轻松一下。” “洪将军有何安排?” “你我坐在谈判桌上是对手,这并不影响你我私交,走今日咱家做东你我三人喝一杯如何?” “洪将军说的哪里话,在里斯本怎能让将军破费,我知道有一家非常的酒吧,里面还有不错的脱衣舞娘。” 说着亨利王子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卢纳心中狐疑,这亨利王子不知道这位洪将军是阉人吗?去这种场所不会让洪将军尴尬吗? 这些疑惑卢纳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示客随主便,洪保微笑道:“咱家虽然是个废人,不过这香艳的场景也想去见识一番。” 三人同承亨利王子的马车前往亨利王子所说的酒吧,在洪保看来,这西夷的酒吧应该就类似于大明的青楼,都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可是到了酒吧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西夷还真是伤风败俗,酒吧里不仅仅有穿着衣冠楚楚的男子,还有很多衣着暴露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都跟在男人的身边。 亨利王子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便被侍者迎接到了专门的位置,不用与众人在拥挤的大厅里厮混。 坐下后亨利王子询问二人喝什么酒,二人均点了葡萄酒,这个时代西方的葡萄酒已经大范围流行,而葡萄酒的流行又与西夷的河流污染有直接的关系。 在现在科学的基础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十五世纪,整个西方世界就是一个屎尿横流的世界。城市中几乎所有的河流水源都被污染物所污染,底层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喝被污染的水源。 而上层人士发现葡萄酒可以有效的补充水分,葡萄酒便成了上层社会的宠儿,这个时候葡萄酒还没有实现蒸馏技术,可以说就是一种含有酒精成分的葡萄汁。 洪保还是比较喜欢喝这种带着点酸甜味道的葡萄酒,大明也有一些农家土酿的果酒,但是不是主流,大明的主流的酒还是粮食酒,无论是北方的高粱酒,还是南方的黄酒都是粮食酿造。 三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酒吧中央舞池中的男女在乐队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这时洪保才看出点儿门道。 敢情人家这里是男女放松的地方,还真是够伤风败俗的,蛮夷就是蛮夷。 一曲音乐演奏完,舞池中的男女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一个声音尖利高亢的男子站在舞池中央说了一段话,亨利王子给洪保翻译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他是个阉人歌手,要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 这个哥们儿唱了啥,洪保也不知道,不过这音乐声音是共通的,这个阉人歌手的声音确实很好听。 亨利王子给洪保介绍了阉人歌手的来历,类似这样的酒吧或者各个歌剧院,会从各个地方的贫民窟中寻找天生嗓音优美的男童,将其买下来进行培养,等到十二三岁身体长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将其阉割。 这样培养出来的歌手,既能保持男子声音的浑厚,也能兼具女人声音的嘹亮,一旦培养成功就会成为轰动一时的歌手。 不过阉割的过程风险非常的大,多数男童都会因为阉割而死,这一行为是极其残酷的行为,怎奈各国的达官贵人热衷于追捧这样的歌手,使得这一不人道的行业利润丰厚,尽管为人不齿,还是挡不住人们去花费重金培养。 听着亨利王子的讲述,洪保感同身受,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银币问亨利王子:“咱家若是赏他几个银币,会不会让他觉得咱家不尊重他?” “怎么会呢,有人打赏消费,对于他来说那是求之不得之事,这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这些消费他也要给他的主人分去大半。” “多少也能让他落下点儿,咱家对他感同身受,我们这种人年轻时即使再风光,到了晚年也都是晚景凄凉。” 亨利王子拉了一下桌子旁边的绳子,很快一名侍者便走了过来,洪保看的神奇,便问道:“这是何原理?” 亨利王子笑着说道:“这就是一个小机关,咱们这边的绳子通过滑轮连接着侍者那边的铃铛,每一个铃铛都代表着一个我们这样的雅间,我这边一拉那边便知道了我们这边有需求。” 洪保点头称赞道:“这样的奇思妙想很不错。” 这时侍者过来,询问道:“尊敬的王子,您有什么吩咐?” “这位尊贵的先生,想要打赏你们的歌手,请把他请过来吧。” “好的,王子!” 侍者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衣着打扮和相貌完全与他们不一样的贵人,不过既然是王子的客人,那一定是一位非常尊贵的客人。 歌手很快就被侍者带了过来,这个时代的东西方都是一样,演艺的伶人都是下等人,根本不配跟达官贵人相提并论。 身为底层小人物的歌手在面对亨利王子这样的大人物的时候,表现的非常紧张。给三人鞠躬行礼后问道:“尊敬的贵人,您有何吩咐?” 洪保将十几个银币放到桌子上说道:“赏你的,拿走吧!” 歌手听不懂洪保的话,亨利王子充当翻译给他翻译道:“这位尊贵的先生打赏给你的银币,你拿走吧。”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先生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了,你走吧,我们还有事,不要影响我们。”亨利王子并不愿意与这样的小人物多接触,身份之间巨大的鸿沟不是用语言能够抹平的。 卢纳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是个老谋深算的政客,他不相信洪保今天的举动只是单纯的出来喝酒。不过多年的政治生涯,让他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疑惑。 这时酒吧中的高潮场景开始了,几名衣着暴露的女人来到舞池中央,开始搔首弄姿。随着乐队音乐的变换,一件件的衣服从身体上飞出,引得周边的客人开始疯抢。 直到所有的衣物全部脱光,舞池周围的烛火被扣上了粉红色的灯罩,光线瞬间变得暧昧起来,在客人们的尖叫与口哨声中,女人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舞池。 客人在这种暧昧的灯光下,纷纷戴上面具,一场狂欢就此上演。 “感觉如何?洪将军!”亨利王子问道。 洪保笑道:“很不错,是一个可以放松身心的地方,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廉耻遮住,接下来的事都是人性的本能。” 亨利王子点点头道:“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在人前都要端着面子,表现出一副绅士的模样,这样的化妆舞会就是在释放他们内心深处的魔鬼。” “卢纳先生一直不做声,可是有什么想法?”亨利王子转头问卢纳 “亨利王子,我已经老了,这样的场景已经刺激不动我衰老的内心。” “呵呵!”洪保笑道:“既然卢纳先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那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谈一点儿能够刺激到卢纳先生的话题吧。” “好!我非常愿意。” 三人悄悄的离开了酒吧,回到王宫,这时的夜已经深了,洪保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二位!漫漫长夜难熬,要不要到咱家的房间里喝杯茶?” 葡萄牙的上流社会现在已经流行起了加上红糖的茶水,不过无论是红糖还是茶叶对于西方都是奢侈品。 糖的普及要等到大航海之后,西方人获得了稳定的甘蔗种植园之后,不过这个时空西方人想要殖民新大陆,那还要看大明答不答应。 “我要加糖的红茶。”亨利王子说道。 “我也与亨利王子一样!” “没有问题。”洪保答应的爽快,心里却是暗自鄙夷,蛮夷就是粗鄙,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茶道。 进了洪保的房间,洪保开始亲自动手烧水烹茶,跟在他身边伺候他的两个小宦官将茶具都准备好便退在一边垂手而立。 红泥小火炉中的松塔火焰已经炽烈,一铜壶的清水正在火上烧煮,在里斯本想要找到一处干净的水源非常不容易。 这些清水是小宦官在郊外的山溪中取回,这样的方式取水根本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承受。很快一壶水就已经煮沸,洪保将一套茶具摆好,提起铜壶对着青瓷茶壶注入了半壶开水,再依次在各个杯子里注入半杯水,用木夹子将茶壶与茶杯都均匀的用开水烫了一遍,将所有的水全部倒在一旁的桶中,在茶壶中放入茶叶并且加入红糖。 这一切做完之后,才再次提起铜壶向茶壶中注入开水,茶壶中装了八成左右的开水后,洪保将铜壶放在小火炉上,再将茶壶的盖子盖上,提起茶壶向两个杯子中注入茶叶与红糖的溶液,分别递给两个人一人一杯。 而他自己却再次拿出一只茶壶,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不过却没有放红糖,喝茶喝的就是茶叶的入口苦涩,回味甘甜的感觉,加入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叫喝茶吗? 看着洪保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亨利与卢纳二人艳羡不已。二人的脑海里几乎是同时生出了这才是文明人的生活方式,与洪将军相比他们就像还没有开化的野人。 洪保给自己的茶杯中倒上茶水后,端起杯向二人示意道:“请慢饮,平生就好贪这么一口口腹之欲,让二位见笑了。” “这哪里是见笑,洪将军向我展示了什么叫做文明,中国人发明的茶叶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么的饮茶方式我们欧洲也应该学会,这才是文明人该有的方式。” 亨利也是附和道:“从前只是喝过这样的中国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喝茶的经过,这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中国文化。” “茶在我大明确实不仅仅是一种饮品,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它与瓷器是一个完美的组合。茶叶衬托瓷器的优美,瓷器点缀茶叶的色泽,这也就是所有的茶杯内壁都必须是白色的原因。 只有洁白的内壁才能映衬出茶汤的色泽,在我大明茶叶通过色泽分为很多个品种,咱家不是专业的茶道大师,对此也说不出个一二,就不在此献丑了。” “洪将军已经将茶道之美展现出来,我已经深深的被中国的茶文化所震撼,这种美已经超越了茶叶本身的价值。” “卢纳先生客气了,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化,我们之间完全可以互相借鉴对方的长处,大明朝对待藩属与周边的国家一贯的态度都是礼尚往来。” “洪将军之言我明白了,卡国在对葡萄牙王国的战争确实是不光彩的战争,我代表卡斯蒂利亚王国真诚的向亨利王子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并不代表我们的谈判我国会有任何的让步。” “这我能理解。” “两位我们今天不谈明日的谈判,有件事咱家想参考二位的意见。” “什么事?”二人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 “我大明舰队误入了一个叫做直布罗陀的地方,受到了当地不文明的土人的无礼攻击,对于这样一个不文明的部落,二位觉得我大明该怎么做?”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第二次谈判(下) 亨利王子在洪保没有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洪保想要说什么,他没想到洪保会把这件事放在谈判桌外去说。 “这样一个不文明的国家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我们应该将这样邪恶的势力彻底的消灭。”卢纳首先发表了意见。 卡斯蒂利亚王国是伊比利亚人建立的国家,而格拉纳达王国是摩尔人建立的国家,双方是几个世纪的世仇,只要有机会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彻底的消灭。 亨利王子有些着急,格拉纳达王国距离葡萄牙王国太远,中间还隔着卡斯蒂利亚王国,这样的灭国战争对于葡萄牙王国似乎没有任何的好处。 “两位!我们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我觉得我们现在并不适合再发动一场战争,这对于国民、百姓喝军队都不公平。” “亨利王子!若是贵国不愿意参与战争,我想我国与中国一起对付那些异教徒也足够了,贵国可以安心享受和平的时光了。” “卢纳先生,我劝您还是好好想想明天的谈判吧,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不会有任何的让步的。” “二位就不要争了,咱家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亨利与洪保二人心中吐槽:你他娘的撩起了话题,最后就来一句我随便说说的,要不是打不过你,非得把你打残不可。 谈判休会了一周之后再次开启,只剩下了三个难以达成的议题,总体来说是大明与葡萄牙站在强势的一方,卡国站在弱势的一方。 首先亨利王子就提出了一个让卢纳无法接受的赔款数额,数额高达一千万卡国银币。这个额度有多大,只要进行对比一下就开始清晰的知道。 卡国一年的税收也就一千万银币左右,亨利王子一张嘴就要人家一年的税收,卢纳哪里能干,冷笑一声:“你们怎么不去抢?” 亨利王子早有准备,直接摔给卢纳一份文件:“卢纳先生看看吧,这是你们的军队给我国造成的损失,每一项损失都是有据可查。” 这么一句话就让卢纳无言以对,他相信这些文件里描述的损失大部分都是真的,即使有些夸张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可是他卢纳若是真的签订了这赔款一千万银币的条约,回到国内就会被送上绞刑架,他还没活够呢。 “我相信这些文件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国也经历了战争的损失,这样一笔金额巨大的赔款,会让我国的经济直接崩溃,我国陷入混乱得利的会是谁,我想亨利王子非常清楚。” “卢纳先生!区区一千万银币对于贵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吧,我国可以允许贵国分两年偿还,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我国的最低底限。” 卢纳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亨利王子说道:“这样的条件我国绝对不会答应,若是贵国坚持这样的条件,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吧,贵国若是有本事将倭国灭国,我国也认了。” 亨利王子已经预料到了卢纳的反应,他之所以敢这么强硬的提条件,是因为洪保给他私下托底,一切都有大明兜着。 洪保看到卢纳准备要破罐子破摔,赶紧打圆场:“卢纳先生稍安勿躁,亨利王子之所以如此坚持,是因为贵国给葡国造成的损失太大,还望卢纳先生能够理解。” “对于亨利王子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样的条件我国真的无法接受,与其因为赔款亡国,不如奋起反抗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卢纳先生忠君爱国之心咱家佩服,不过既然我们都选择坐下来谈,那就是不希望继续战争,毕竟战争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们打烂了肯定便宜的是其他国家。” “洪将军说的是,若不是抱着和平的诚意,我也不会来到里斯本。可是葡国的条件太苛刻了。” “卢纳先生,咱家不站在任何立场上说句公道话,葡国的赔偿条件其实很合理,毕竟你们给葡国造成了太大的损失。” “洪将军,请您也要理解我国的难处,我国北方与法兰西王国接壤,这个国家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征服整个欧洲大陆。若是我国出现混乱,法兰西王国绝对不会浪费任何时间,若是我国被法兰西王国吞并,葡萄牙王国还能独存吗?” “卢纳先生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不过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如今的英格兰王国与法兰西王国还在打仗吧?” “他们是在打仗,不过英格兰王国已经后继乏力,战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束了。现在的国王是个野心勃勃之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卢纳先生,你看这样如何?为了你们双方能够达成协议,签订和平条约,我大明做出重大的让步,不再向贵国要求必须将绵羊列入商品名录。 而且由我大明做担保,贵国可以以十年期限分批还这笔赔款,第一次还多少你们双方再进行协商,之后的余款贵国需要付给葡国利息,利息怎么计算也由你们双方协商,如何?” 这样的条件已经让步了很多,而且洪保做为三方中的一方,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诚意满满,若是再不点头,就等于不给洪保的面子。 “既然是洪将军作保,我对于这样的条件原则上是同意,不过葡萄牙王国需要承诺这笔赔款不得用于军事方面。” “这一点上,我可以代表王国可以承诺所有的赔款都用于民生建设方面,用以补偿受到战争创伤的百姓。” “很好,这一条就算是通过了,细节问题留到最后商议,接下来还是商议你们两家最关心的贸易份额问题,原来的贸易份额已经不合适,现在急需要商议出一个新的贸易份额。” “我国对于如今的贸易份额分配非常不满,这严重的影响了我国的商业利益。我国的要求是希望未来的贸易份额至少要保持与葡萄牙王国持平。” “我反对,最先与中国建立贸易关系的是我国,我国有贸易优先权。而且我国与中国有军事同盟条约,我国是要承担贸易安全的。” “贸易安全我国也可以承担,我国也可以加入这个军事同盟,建立一个三国同盟机制。” “卢纳先生的这个提议咱家到觉得可以一试,毕竟我国主要力量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丝绸瓷器的利益有多大,你们非常清楚。 这样的利益怎么可能不引来觊觎,若是你们两国还要互相争斗,岂不是会便宜了其他国家。一旦你们被其他国家入侵,我大明海军就算是想要进行救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卢纳与亨利王子的目光都看向洪保,想要知道洪保会提出什么样的建议。 “对于贸易份额的问题,在咱家看来你们争取多少份额意义并不大,货物有多少取决于我大明的商船能来多少。你们就是争到了十成的份额,我大明的商船来不了又有何意义。”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份额就是利益,现在不分配好,将来肯定会因为份额的问题产生矛盾。” “咱家并不是说你们不用分配好份额,而是觉得你们这样为了这点儿份额锱铢必较,有失体面。双方都各退一步,便能达成一个圆满的协议。” “洪将军认为我们该如何分配商品份额?”卢纳反问。 “二位!咱家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们采购大明的货物,而大明却对你们的货物需求不大,你们想要采购大明货物只能使用金银币。 这样的贸易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贸易,长此以往,你们的国家必然会出现金银币短缺,造成钱荒,从而导致经济混乱。 大明是来与你们做生意的,而不是破坏你们的国家稳定,所以这样的贸易模式必须要进行改变。以后我们的贸易必须要以货物互换为基础,六成以上的交易必须是货物交换。其余的四成用金银币进行结算,这样的贸易方式既推动了你们国家的经济水平,也能促进合理的贸易循环。” 洪保的一番话让亨利王子与卢纳二人震惊不已,两人都是这个时代的智者,当然清楚洪保所言非虚。 若是一直用金银币进行采购,中国人从他们手中拿走金银,他们又从欧洲其他国家手中拿走金银,短时间内可能他们两个国家能够获得巨利,可是长久下来,整个欧洲的金银早晚都会枯竭。 做为国际贸易货币,金银一旦枯竭,对各国经济都是巨大的打击。两人没想到洪保会如此的为他们考虑,这样的贸易伙伴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贸易伙伴。 “洪将军!您真是一个高瞻远瞩的智者,这一点上您看的比我们都要远,确实如此,单纯的金银外流会造成各个国家的经济困难,长此以往将是灾难性的打击。” “卢纳先生,这就是咱家刚才所说的贸易份额没有必要斤斤计较的原因之一,与其争夺那一成办成的贸易盈余,不如多想想怎么创造更多能够拿得出手交易的商品。” “洪将军!我葡萄牙王国,国小民贫资源匮乏,若不做转口贸易如何能够保证国内的经济发展?” “贵国可以发展小商品制造工业,比如船只上使用的缆绳、帆布,比如我们喝的葡萄酒想办法进行改进,能够做到长期保存,这样商船才敢大规模采购。 总之就是提升自己的农副产品的商品竞争力,商人逐利,你们的商品质量不好,价格还高昂,凭什么让人家采购。 咱家会让下属为两位列出一个我国愿意采购的商品名单,你们可以根据我国的采购名录,进行对应的生产。” 亨利王子彻底的服气了,这才是大国风范,即使有足够碾压对方的实力,却从不盛气凌人,想尽办法盘剥小国,而是为对方着想,积极为对方提出应对的办法。 “洪将军,您认为这贸易份额应该如何分配?”亨利王子问。 “贸易盈余是好,而且这种转口贸易来钱快,可是对你们国家的帮助并不大,即使你们占据的份额再大,对于本国的经济也不会有明显的提升。 通过贸易适当的获得经济发展的资金就好,金银币过多会导致你们的国家短期内一定是物价高昂,对经济是一个很大的伤害。 至于商品份额,咱家认为葡国保证六成就可以了,这样的贸易盈余完全可以投资到实业当中,发展出更有竞争力的商品。 我大明有句俗语,那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意思是财富虽然很好,可是得到获取财富的方法更好。” “我同意洪将军的份额分配方案,四成对于我国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份额了,我国更应该把有限的资金发展国内实业,打造优质的商品,而不是利用转口贸易获得一大堆金银推高国内的物价。”卢纳率先表态。 亨利王子也表示接受这样的分配份额,两个最难解决的议题已经全部解决,第三个议题因为洪保的承诺已经提前解决,总体上大概的谈判框架已经形成。剩下的细节并不需要他们这个层面的人物进行跟进,自然有下属的官员负责谈判细节。 三人闲下来后,洪保再次提出格拉纳达的问题,这一次洪保有备而来,将一张格拉纳达的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地图说道:“两位!这个土人部落非常野蛮,咱家认为这样的野蛮部落,并不适合留在文明世界,需要将其消灭,二位认为如何?” “我非常赞成洪将军的提议,这样一个邪恶的异教徒国家就应该被消灭,卡斯蒂利亚王国愿意出兵与贵国组成联合军队讨伐格拉纳达王国。” 亨利王子有些犹豫,他看不出灭亡格拉纳达王国对葡萄牙王国能有什么好处,洪保知道他的想法,用木杆指着海峡对岸的一片地方说道:“我们可以帮助贵国彻底掌控这片地盘,使这片地盘完全成为葡国的国土。”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宣德十年 洪保的话就一下子就击中了亨利王子的野心,他可是一直都在推动对海峡对岸的摩尔人进行征服,然而葡国实力有限,一直都无法取得胜利,时不时的还会出现溃败。 有了中国与卡国的帮助,葡萄牙完全可以彻底拿下休达等地,在海峡对岸为狭小的王国开拓一片大大的国土。 “好!我代表王国加入讨伐格拉纳达王国联军!” “既然二位都在原则上同意了征讨格拉纳达王国,那咱家就把战后的利益说一下,免得最后出现不必要的分歧。” “洪将军说的是,我们还是应该签订一份协议。” “我大明只要这一片区域。”洪保用木杆在直布罗陀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然后说道:“其余的土地战后全部归卡国所有,不过卡国不得染指海峡对岸的土地。” 卢纳看了一下这个分配方案,点头表示认可,亨利王子更是没有任何意见,葡萄牙王国等于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战后利益的分配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分歧,这个时代的卡斯蒂利亚王国还没有生出海外扩张的野心,反倒是葡萄牙王国因为亨利王子的缘故,开始有了海外扩张的野心。 接下来就是出兵的细节问题,对格拉纳达王国的陆地进攻主要以卡国军队为主,大明与葡萄牙王国做为配合,大明海军主要任务是负责沿海打击。 这样的灭亡一个小国的谋划不过是和平谈判之间的一个小插曲,并不会影响正常的条约签订,经过几天漫长的细节核定,《明葡卡三国和平条约》正式签订,整个条约签订的过程,葡卡两国都对大明非常感激。 两国都认为是大明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是大明的让步为条约的签订创造了条件,同时两国又对对方非常不满。 葡国深恨卡国对葡国的侵略造成了葡国巨大的损失,卡国深恨葡国的战争赔款太过苛刻,想要用赔款把卡国压垮。 条约第一条规定:三国自条约签订之日起,正式恢复和平,任何对三方的武力行为都属于犯罪行为,其他两国都有权进行干涉。 第二条:卡斯蒂利亚王国向葡萄牙王国赔款一千万卡国银币,条约签订之后一个月内,卡国需要一次性向葡国支付两百万银币。其余八百万银币分十年支付,每年按照剩余金额百分之五的利息向葡国支付赔款利息。 第三条:三国达成大明商品贸易份额,其中葡国占商品总额的六成,卡国占商品总额的四成。 ······ 整个和平条约共计三十五条条款,每个条款下面又细分为若干个小的条款,这些条款细则让洪保很受触动。 在大明的任何契约都不会做到如此的细致,西夷在契约严谨性上要远超过大明,等回到大明一定要建议皇帝陛下出台一套契约法,任何契约都要在法律的范围内进行签订,超出法律范围的契约属于无效契约。 条约签订之后,还留在卡国北方的大明第二、三分舰队开始返航,接下来就是三国的联合行动,对付格拉纳达王国的军事行动开始展开。 军事行动不出任何意外取得了完胜,以一个百万人口都不到小国,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个时代三大强国的联合打击。 大明如愿以偿的拿下了直布罗陀这个地中海进入大西洋的交通要道,整个领地包括直布罗陀半岛、后世的阿尔赫西拉斯海湾以及一直向西到马罗基角这一片狭长的地带。 本来洪保打算只要直布罗陀半岛以及西面的阿尔赫尔拉斯海湾,可是舒良汇报说整个直布罗陀半岛都没有多少适合耕作的土地。若是建设定居点,没有稳定的粮食产出,想要维持定居点的成本就会非常的高昂。 所以在谈判的时候,洪保就将阿尔赫西拉斯海湾以西一直到大西洋海岸的土地一并划入直布罗陀殖民地。 卡斯蒂利亚王国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正这块土地本来也是摩尔人占据的,要的又不是卡国的土地。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有了这片方圆百里的土地大明在这里回旋的余地就更大了。 原本的卡斯凯什小镇海军基地的地位随着直布罗陀殖民地的开发,慢慢的移交给了葡萄牙王国,大明只在里斯本设立了一座公使馆,安排一位海军军官做为大明驻葡萄牙公使。 最难处理的是殖民地上原本就有的百姓,战争不可能让所有的当地百姓都离开自己的家园,大部分百姓不是生死关头,谁爷不愿意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 洪保与兴安和舒良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对这些土人进行分流处置,一部分征求他们的意愿主动离开,大明可以提供一定银钱的补偿。 当然这是好商好量,若是有人坚决不搬那也没关系,所有人全部抓起来,男女分开,男人送到河口基地进行垦殖,等待他们的就是在那里慢慢死去。 女人中的年轻的女子将会在船队返回的途中卖给没有婆娘的大明百姓,年龄大的女人同样放到河口基地自生自灭。 这个念头可没有什么狗屁的人权,大多数的迁徙都是强制性的,甚至都要跟押解犯人一样,整个世界都一样。 这个迁徙的过程中有多少血腥罪恶,那就成了历史的疑案,好在大多数人听说是一群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种族统治他们的时候,大多数的居民都选择离开故土,进行卡国控制的领土上生存。 与其面对他们不熟悉的异教徒,还不如接受熟悉的伊比利亚人的统治,人们更习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群。 剩余的少部分顽固分子,再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再经过了几个月的移民安排,直布罗陀已经成了一个拥有两千五百驻军,五千移民的殖民地。 ————————— 在江南的土改工作开始稳步进行的时候,朱瞻基率领群臣返回了京城,南京虽好,可是朱瞻基却住不惯,与他的父亲不同的是,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对于京城有着特殊的感情。 大明在他登基之后已经明确确定了北平定为大明都城,金陵作为陪都改称南京。转眼间宣德九年就已经过去,在宣德十年到来的时候,朱瞻基在新年大朝会上正式下旨他的嫡长子朱祁钰立为太子。杨士奇兼任太子太师,唐三任为兼任少师,方政兼任太子太保,陈怀兼任太子少保。胡潆兼任太子太傅,谭广兼任太子少傅。 这些文武官员的兼任职位目的就是让他们与太子产生关联,在官员任命之后,理论上他们就都成了太子的属官,都负有教育、保卫太子的职责。 对于皇帝这么多年都没有立储群臣不是没有隐晦的提及,可是都被皇帝以皇子年龄还小搪塞掉了,本来大家都已经渐渐习惯了皇帝不立太子的做法。 毕竟皇帝如今才三十多岁,正是春秋正盛之时,这个时候官员们也不会因为立储之事跟皇帝闹得太僵。 可是没想到皇帝在新年大朝会上突然宣布立储,并且还将未来的太子辅臣一并安排下来,下朝之后,这一重磅消息成了官员们暗地里揣测的话题。 不少官员都认为皇帝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这是在自己驾崩之前给儿子铺路呢,这种毫无征兆的突然行动确实会引起众多不必要的混乱。 可是朱瞻基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他若是跟群臣说自己在梦里看到自己活不过今年的正月,群臣肯定会认为皇帝这是又想出了什么损招儿让群臣上当呢。 不同于另一时空的自己在进入宣德十年就已经病入膏肓,朱瞻基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不过历史的惯性又不得不防,这才有了皇帝在新年大朝会上宣布立储的决定,太子地位已定,载入之前那样随便可就不行了,如何对皇太子进行教育就成了摆在朱瞻基面前的一道难题。 还如之前的东宫那般,由儒生轮番授课,朱瞻基坚决不同意。这样的教授只能把皇帝教授成一个被文官左右的皇帝,朱瞻基希望自己的儿子不敢说能够将自己开创的事业发扬光大,最起码也要保证大明的国力一直呈向上的走势。 整个正月,朱瞻基都活在胆战心惊当中,他虽然不想死,但是到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一旦死了,他所推动的新政就会全盘被否定,大明又回到原来的老样子。然后一步步内卷,最后自己把自己玩儿死。 做为皇帝的枕边人,胡皇后最先看出了皇帝有问题,最近一段时间皇帝频频做噩梦,尝尝半夜惊醒,然后便再也无法入眠。 胡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元宵节在宫墙上欣赏完花灯之后,朱瞻基与胡皇后一起回到皇后的寝宫。胡皇后摒去宦官宫女之后,盈盈下拜。 看到跪在地上的皇后,朱瞻基就愣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跪下了。 “善祥!出什么事了?” “臣妾没有出事,是陛下出事了,陛下有什么心事瞒着臣妾吗?” “你快起来吧,朕能有什么心事。” “瞻基!奴家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事瞒着谁都不能瞒着奴家呀,如果需要用命才能解决你的难处,奴家愿意用命来换。 这么些年,奴家不但享受了母仪天下的尊贵,而且也享受了做为一个女人被丈夫疼爱的日子,奴家这辈子没有白活。 可是这段日子,奴家总能发现您常常半夜惊醒,然后就躺在床上发呆,到底出了什么事,连您都解决不了吗?”胡皇后直接称呼了皇帝的名字,可见真的急了。 朱瞻基苦笑道:“果然是最难瞒过枕边人,我确实是有心事,不过这件事太过诡异所思,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这件事一直藏在朕的心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既然今天你问起来,朕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朕,这件事不得对任何人讲起。” “臣妾记住了,就算是死都不会向外透露半分。” 朱瞻基推开门向外看了看,只见宫女、宦官都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打瞌睡,这才关上门低声说道:“善祥!还记得永乐二十二年那声惊雷吗?” 这样的大事胡善祥怎么可能忘记,认真点点头道:“陛下昏倒之后,可把臣妾吓坏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安然醒来。” “你可知朕在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昏迷的时候能发生什么事?” “要不怎么说是诡异离奇呢,这件事说出来都没有人会相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朕在昏迷中梦到中自己就在今年正月就会驾崩,也就是说如果梦境之真的,朕恐怕活不过这个月了。” 胡善祥大惊失色,随即安慰皇帝:“陛下!那梦都是相反的,有几个梦里的事是真的,陛下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就算有邪魅之物,也不敢靠近陛下。” “善祥!不一样的,若是只有这样一件事,朕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梦里的很多事都已经应验了。皇爷爷那一年驾崩,父皇第二年驾崩,都应验了。 而且朕与赵王斗蛐蛐赢了赵王,那也是在梦中学到的方法,梦中的朕被人称作蟋蟀天子,这让朕感到屈辱,从那以后朕再也没有碰过那些虫儿。” “陛下!臣妾问您一个问题,现在的大明与您梦中的大明一样吗?” 朱瞻基摇摇头:“当然不一样了,朕从梦中知道了大明的一些重大的顽疾,这些年都在努力改进,比如梦中大明是被藩王拖垮,朕便在这些年集中精力将所有的藩王都分封到海外去了。从此藩王都不会成为大明的累赘。 大明的税收制度有重大的缺陷,朕这两年就在全力推进税制改革,打破历代形成的特权阶级。包括勋贵、武臣、文官、士绅。 可惜这改进才刚刚开始,离成功还很遥远。朕不怕死,若是这些改革都已经完成,朕虽死无憾,可是朕担心一旦朕死了,这些新政就会人亡政息,大明又会回到原来那条不归路上。”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西南土司 胡善祥震惊的无以复加,没想到他的丈夫竟然在昏迷的时候有了如此的奇遇,这简直就是上天在帮助大明,让皇帝有了不会犯错误的视角。 难怪皇帝陛下从一个从来都对商贾不屑一顾的皇家子孙,变成了一个被坊间传扬的商贾皇帝,这些商贾的本事也一定是昏迷中得到了上天的指引。 这一切就说的通了,自从皇帝登基之后,他这个皇后可是亲眼看着大明在皇帝的手中一天天的强大起来。 就连永乐大帝都没有摆平的北方威胁都让皇帝用一种让人想不通的办法摆平了,如今的草原,马匹越来越少,牛羊越来越多。就连普通牧民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来自大明的粮食、布匹、酒、各种日用百货,源源不断的送入草原。 勤劳的大明商人,赶着骆驼甚至能够深入到漠北北海边上,与那里的蒙古部落交易。自从大明放开收购羊毛,草原上的威胁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当然胡皇后并不明白,真正让草原能够乖乖坐下来,好好的和平相处是大明绝对的军事实力。草原上与瓦剌的一场决战不但狠狠的削弱了瓦剌的实力,同时也震慑了鞑靼藏在内心中的小心思。 阿鲁台可是亲眼目睹了大明军队是如何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瓦剌军队歼灭的,而瓦剌这样的军队曾经打得鞑靼灭亡。 正是因为大明拥有绝对的军事实力,才能使出各种怀柔的手段,不然任凭你千条妙计,也一样挡不住草原蛮子的快马弯刀。 胡皇后也害怕了,她知道皇帝所说的这些事绝对是认真的,包括皇帝说的驾崩时间。她这一刻能够体会到皇帝深深的无力感,任你权力滔天,一样无法左右生死。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一样是这样的脆弱。 “瞻基!也许你通过改变了大明的命运,也改变了你的命运呢?” “善祥!你说的这些也有可能,不过还是要做好一切的防范。朕会给你留下一道旨意,朕万一真的驾崩,你要继承朕的遗志,扶保我们的儿子登上皇位,把改革的意志贯彻下去。 若是朕真的驾崩,你第一件事就是监督内阁的施政纲领,保证内阁的政令必须是在推进土地改革。不能让大明如今大好的局面前功尽弃。 同时儿子的教育重中之重,老师的选择一定要慎重,要有主见,不能听信大臣之言。最能继承朕的遗志者是唐季重,朱祁钰就由他来教授,朕知道群臣一定会以唐季重连科举都没有考上来反对,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军队上朕相信羽林军对皇家的忠诚,不过该有的防范也一定要做好,首先要做的就是羽林军各个主要军官的互调,不让军官在各个军队的影响力太大。 同时要将郑和、王景弘、侯显、洪保这些海军重臣内宦调回宫中,海军中的各个副职接手海军,他们对海军的影响力不够,只能依靠朝廷的支持才能掌控海军。” “陛下!臣妾记住了,一定保证让儿子继承陛下的遗志,把陛下的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 “朕现在其实非常的后悔,不该碍于祖制让你一点政事都不接触,现在一下子让你担起如此重担,太难为你了。” “陛下!祖制是太祖高皇帝定的,陛下怎能擅自改动?” “这些年朕改的祖制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主要是朕不想朕的女人活在这些政治的尔虞我诈当中,却忽略了政治的传承。这些日子里朕会详细给你讲解朝廷中的各个官职的作用,以及互相之间的制衡。 你现在要放下一切的事情,努力掌握这些关系,朕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不过为了咱们的儿子,你也要努力学会。” 胡善祥重重的点点头,女子柔弱,为母则刚。为了儿子,即使在柔弱的女子也会变得坚强起来。 朱瞻基本来是想选择母亲为嗣君守护,毕竟母亲的政治敏感度可不是皇后能够比拟的,不过母亲这几年对自己把几个兄全部踢到海外非常不满,母子之间的关系现在很僵。 不管朱瞻基如何讨好,母亲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朱瞻基能够理解,把自己儿子踢到那么远的地方,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还是两说,母亲恨自己是应该的。 从正月十六开衙办公以后,朱瞻基每天批阅奏疏都让皇后与太子陪在身边,手把手的教给她如何分辨奏疏中的真假。 皇帝看奏疏要学会明辨奏疏中的是非,有些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奏疏,要通过询问锦衣卫、东厂这些密谍组织从侧面了解事情的真相。 锦衣卫与东厂互不统属,双方是竞争关系,若是两方的情报一致,大概率就能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若是三方都各执一词,就需要重新调查,甚至要派出钦差明察暗访,做为上位者最大的忌讳就是偏听偏信,不能以个人的好恶判断一个人的对错。 朱瞻基非常的有耐心,任何问题都会不厌其烦的为母子二人讲解,一直持续到正月底,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异常。 不过朱瞻基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培养皇后母子的想法没有任何的改变。转眼间过了二月二,胡善祥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也许真的是因为大明政治环境的改变顺带着也改变了皇帝自身的命运。 新的一年,南方的新政开始向江西与湖广推进,北方的新政开始向河南、山西推进,大明朝的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奏疏飞向京城,这样的奏疏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奏疏是由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晟发出,内容就是麓川宣慰司宣慰使思氏家族连年累侵孟定、南甸、干崖、腾冲、潞江、金齿等处,自立头目刀珍罕、土官早亨等相助为暴,叛形已著。近又侵及金齿,势甚猖獗。已遣诸卫马步官军至金齿守御,乞调大兵进讨。 朱瞻基看完奏疏心中苦笑,看来这就是自己改变历史的蝴蝶效应吧,麓川之役看来是要提前了。有了另一个时空的损兵折将的教训,对于发兵讨伐思氏却要非常的慎重。 麓川之地,山高林密,又与缅甸诸土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彻底的征服非常困难。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朱瞻基宁愿与蒙古骑兵对战,也不愿与这些山林中的土司作战。 而且讨伐麓川不仅仅是一场军事斗争,更是一场政治斗争,锦衣卫有情报显示,逃逸的内阁辅臣张瑛已经与家人一起逃到了麓川。 有了这个对大明了解甚深的汉人精英帮助,云南更加的难以平定。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些地方平定之后,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统治,继续沿用土司制度,用不了多少年还得养出一群造反者。 这些土司本就是当地的土皇帝,一旦觉得自己的实力足够之后,一定会起兵造反,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 若是不用土官制度,改用流官制度,那会不会引起其他地方土司的不满,整个云贵、广西、四川土司可是星罗棋布,若是把这些土司都逼反了,大明的西南可就全乱了。 对于西南朱瞻基真的非常的头疼,好多地方简直就不适合人类居住,可是这些土司却偏偏就生活在这些地方,朝廷大军很难在这些地方展开。 不能再如另一个时空那样在云南耗尽国库,导致大明后来的土木之变发生,必须要谋定而后动,争取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将麓川之土司彻底平定,通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震慑其他心怀叵测的土司。 朱瞻基提笔给沐晟写了一封私信,这样的私信并不具有法律效应,不过却能让沐晟明白皇帝的真实想法。 在信中,朱瞻基告诉沐晟暂时不用管思家父子的不臣之心,朝廷只要沿着怒江布防,不让思氏逆贼东渡怒江,怒江以西由着他去折腾。 思氏看到我大明表现软弱必会生出自大之心,待其野心膨胀,我大明在怒江江防上露出一个破绽,让其渡过怒江,在怒江之东将其围歼。 朱瞻基真的不敢轻易做出出兵的决定,这一片区域就是典型亚热带雨林地带,后世的远征军可就是从这一片区域进入缅甸,然后又有一部分远征军翻越野人山回到云南。 与后世远征军不同的是现在的麓川大部分领地都在缅甸,属于缅甸三宣六慰的一部分。这些地方大都属于深山老林,管理困难,朝廷不得不设置土官施行羁縻管理。 在麓川之役后,对三宣六慰重新划分,形成了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三个宣抚司,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六个宣慰司。 大体上这些地方的行政权力都在土官手里,不管所有的土司都不得相互攻伐,若是互相攻伐那就是打朝廷的脸面。 麓川宣慰司所做的就是对周围的各个土司进行攻伐,这些受到欺负的土司自然要向大明爸爸告状。若是大明不为这些土司做主,以后谁还会奉大明为爸爸。 究其根本就是朝廷的统治力达不到,这些边远之地就成了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若是统治力达到了,这些问题其实都会迎刃而解。 从去年得到张瑛逃跑的消息,朱瞻基就一直在思考着西南土司的问题,整个西南的土司问题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无论是武力镇压还是怀柔统治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想要治其根本,就必须从两个方面双管齐下。 第一个方面就是通过教育,通过文化输出让这些山民从心里认为自己就是大明百姓,只要他们开始说汉言、写汉字,参加大明的科举考试,官员选拔,几代人的潜移默化之下,他们还会出现离心主义吗? 第二个方面就是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通过一系列的政策将山上的山民吸引到平地上,再通过扶持政策让他们过上比山里好的多的日子。 那些大山里还是不要住人的好,想想后世那些大山里为了改善交通,国家发挥出了基建狂魔的特性,投入了多少精力、财力,恐怕是上百年都难以回本。 以大明现在的人口密度,就是全部将这些山民都迁到平地上,大明的土地也是富富有余。最为关键的是将土地释放出来,不被世家大户霸占在手中,西南地方的独特性,并不适合内地的新政改革。 要为西南专门设置一套改革方案,如何设置朱瞻基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大概的框架已经差不多了,毕竟后世有成功的经验,那就是改土归流。 皇帝的回信让黔国公沐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皇帝的私信,那就意味着皇帝不愿意将这件事拿到朝堂上讨论。可是就这样任由思任发在麓川肆虐,那他的这个队伍就不好带了。 沐晟当然没有勇气敢跟皇帝叫板,既然皇帝不愿意派兵,那自己也就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到什么时候出了大事再说吧。 皇帝让他守住怒江以东就更加的没有道理,思任发到现在的活动轨迹都一直在怒江以西、以南的地区,怒江以东人家根本就没有过来。 不过皇帝既然说了要防守怒江,那就按照皇帝的意思办吧,防守怒江就必须要有船只,趁着现在的空闲时间,集中工匠打造船只。 在怒江水流平缓、适合渡江的地方进行布防,防止思任发哪天真的神经发作打过江来。 对于沐晟的不理解,朱瞻基管不了那么多,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先与方瑛两小将现在正在西南招募山民,组建山地军。目前才刚刚招募了几千人,离成军还很遥远,这支军队没有训练出来之前,朱瞻基绝对不会拿平原上的军队去应对山林里的土人,那是对士兵极大的不负责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军官学堂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将西南问题压下会有什么样的连环反应,加上有熟悉大明的张瑛的加入,更加能激发思任发的野心。 历史证明汉奸比外敌更加的可恨,他们比外敌更加的仇恨自己的族人,张瑛到了麓川一定会鼓动思任发造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这种人为了私利,根本就不会考虑家国大义,在他们的眼里,只要自己不爽,就要拉上整个华夏族人陪葬。 整个华夏有众多的以生命捍卫国家尊严的英雄,也不缺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投靠异族与母国为敌的败类。汉时的中行説,明末的范文程均是这类败类的典范。 尤其是范文程这种人,就是他的主子都极度鄙夷他,将他编入《贰臣传》中。 眼下比西南问题更要紧的是大明的政治传承问题,虽然已经进入二月,朱瞻基对于死亡的阴影却依然没有消散。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倒下,一切都要以权力平稳过渡为主。 对于皇帝奇怪的表现,整个朝堂都是人心惶惶,做为皇帝的死忠帝党的魁首,唐三任现在十分不满皇帝现在的行为。 每一次想要与皇帝谈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都能看到皇后在身边,对于这种后宫干政的行为,就算是唐三任思想不是那些迂腐的儒臣,还是无法表示淡定。 难道皇帝要学唐明皇吗?这是唐三任的第一想法,曾经的君臣理想呢,难道已经抛诸脑后了吗? 终于在先农坛皇帝亲耕的时候,让唐三任抓住了机会,将皇帝堵在了先农坛的偏殿里。朱瞻基这段时间有点儿怕唐三任,他知道唐三任的不满是因为什么,可是却无法解释。 发生在他身上的离奇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被堵在了偏殿里,朱瞻基知道自己这回是无法躲藏了,只能将殿内的宦官全部清理出去,就连最亲近的范安都打发了出去。 皇帝如此郑重其事的表现让唐三任心中一阵紧张,不知道皇帝接下来会对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 “季重!你我君臣相识有多少年了?” “回陛下!永乐二十二年陛下到房山招兵,相识以来到现在已经快十二年了。” “是啊!十多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这么多年你我君臣相互扶持,朕谢谢你了。” “陛下何出此言?臣为陛下效忠本就是义之所在,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你我君臣相知这么多年,何必说这些套话,你知朕之理想,朕亦知你抱负,我们共同的理想是让我们这个国家站在这个世界之巅,让大明百姓过上富足安定再无战乱之苦。 为了这个理想,朕与你们这些志同道合者勠力同心,让我大明的国力一日强过一日。然而朕担心的是有一天朕一旦驾崩,后继的君主还能继续我们这样的事业吗?” “陛下!您才三十多岁,正是春秋正盛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季重!遍观史书朕发现皇帝大都短命,朕今年已经三十六了,眼看就到了不惑之年,可是皇太子却只有七八岁,一旦朕驾崩之后,皇太子根本就不可能挑起大明的重担,到时候中枢空虚,主弱臣强,我们的事业还能继续下去吗?” 唐三任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想到皇帝竟然是在安排后事。难道坊间传闻皇帝陛下已经病入膏肓是真的吗? “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请陛下不要讳疾忌医。” “也就你唐季重敢这么跟朕说话,朕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不过未雨绸缪总该是错不了的。朕之所以选择皇后,是清楚皇后不是恋栈权力之人。 即使皇后恋栈权力,朕也有应对的手段,朕会安排你们作为托孤之臣,确保皇权不会旁落,造成国家的动荡。” “陛下!您真的没事吧?”唐三任还是有些不相信皇帝的话,若是身体没问题,谁会这么明显的安排后事。 “真的没事,只要你们把新政认真的推行下去,就是对朕最大的支持。” “陛下放心,就是豁出命去,臣也会把新政推行下去,所有在新政中受益的百姓也是陛下最坚定的支持者。” “今天的话你要烂在肚子里,任何人都不要说,朕还想利用现在的情形,看一看还能把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印出来。” 听了皇帝的话,唐三任心里一紧,心想: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撞到枪口上。这么多年皇帝是个什么手段难道还不清楚吗?若是自己找死谁都救不了。 费了半天的口舌,皇帝总算是将自己的第一心腹大臣安抚住了,不过他却知道,安抚住自己的近臣容易,想要挡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却很难。 回到宫中,皇后带着儿女一起来到乾清宫看他,昌平公主如今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最近胡皇后一直都在打听准备给女儿安排一门满意的亲事,无论是选择哪一家子弟都被皇帝给否了。 自从皇帝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知了皇后之后,皇后就非常想知道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哪一家。可是皇帝却摇头说不知道,自己梦中所见之事都是大事,类似公主后妃之事,若是不牵涉朝政史料很少提及。 朱瞻基明白这是为什么,男权社会里,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即使是天家的女儿也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同于原本的时空,自己的这个女儿可是在学堂读书长大,见识可比寻常女孩儿多得多。做为皇帝的长女,这个孩子受到的关爱甚至比皇太子朱祁钰还要多。 不过昌平公主虽然颇受宠爱,但是受母亲胡皇后的影响,却颇为知礼,没有养成刁蛮任性的性格。 昌平公主给皇帝请安之后,便跟着宫女回了自己的宫中,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皇后叹口气说道:“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咱们的昌平已经是二八年华了,放在民间这个年龄估计娃儿都有一两个了。” “皇后不必着急,我朱家的女儿必须要找一个她自己喜欢的夫婿,可不能是盲婚哑嫁,日子过的不顺心而偷偷垂泪。” “陛下说什么浑话,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的,那不成了没教养的野合了。” “皇后误会了,朕的意思是朕挑选几个青年才俊,让你和昌平躲在屏风后观察,若是有中意的那就定下来,若是没有中意的,那朕就再重新选一批。” 皇后非常的感动,知道皇帝这是真心疼爱闺女,想让闺女选择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婿。 “还是陛下想的周到,臣妾等会儿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昌平,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一切做的随意一些,朕选人也会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切就听从陛下的安排。” 时间没过没有多久,一个汇聚大明青年才俊的机会便来了。大明第一所军官学堂建设完成,第一批学员由各个军中挑选的优秀基层什长,以及各个武臣勋贵家中的适龄子弟组成。 第一批学员一共挑选二百名,其中步兵学员一百名,骑兵学员五十名,炮兵学员五十名。本来还准备开一个参谋赞画科,可是却因为缺乏专业的老师和教材暂时只能搁置。 宣德十年夏五月甲寅,大明皇家军官学堂正式开学典礼,皇帝亲自前往参加开学典礼。学堂设在京城东南郊的台湖湖畔,两百名学员早早便分成四个方阵列队在学堂大校场上等候皇帝圣驾到来。 学堂的祭酒(校长)是由皇帝亲自担任,两名司业(副校长)分别由方政与蒋贵分别担任,二人分别在陆军部与总装备部担任主官,平时的工作也非常的繁忙,学员的课业都是军中宿将轮番上课。 大明以后在军中年老的大将退下来之后,都要来学堂教几年书,以后大明的将军没有文化是不可能升上高位。 辰时刚过,就有斥候禀报皇帝已经离学堂不足五里。方政与蒋贵以及在京城的所有高级将领全都集中在这里,带着所有的学员准备迎接皇帝的到来。 前来参加典礼的还有被皇帝拉来的内阁首辅杨士奇,管着钱袋子的度支部尚书唐三任,以及负责监督军队、考核军官的兵部尚书柴车。 三人都多少与军队有一些联系,所以这一次的开学典礼也被皇帝拉过来充门面,这样的开学典礼在大明还是第一次。 在众武臣与学员的‘万岁’声中朱瞻基登上了校场上的高台,目光注视着台下四个方阵的学员高声说道:“朕!大明皇帝朱瞻基向你们问好,同学们好!” “万岁!” “万岁!” 所有学员都是单膝跪地,高呼万岁。 “都起来站好了,今天既是开学典礼,也是朕这个祭酒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 学员们都直起身子,目光注视着皇帝,想知道皇帝要给他们上什么课。就连一众武臣也愣了,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一个开学典礼,说几句勉励的话然后散去不就得了。 朱瞻基可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希望今天能够给这些学员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些学员都是各个军中推荐的佼佼者,甚至可能还是关系户。 水至清则无鱼,朱瞻基也不想揪着这些问题说事,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在学堂的成绩才是最终考核标准。 “同学们!你们都是来自各个部队,或者各个将门家族,很多人甚至在没有进学堂之前,就有过带兵的经历,不过朕这个祭酒今天跟你们说的第一个规矩就是——来到学堂你们就要把你们之前的身份全部忘记。 在学堂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员,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于挑衅出头。皇帝听着台下参差不齐的声音,皱着眉头大声说道:“都没吃饱饭吗?大声说话,朕听不到!” “明白!” 这一次的声音整齐响亮了很多,朱瞻基满意地点点头道:“相信你们在来学堂之前,就有人告诉你们,进了学堂将来从学堂出去,你们至少都是一个排长,甚至成绩优秀一步登天当队正都不是不可能。 朕今天在这里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听得没错,确实如此,未来大明的所有军官都要经过军官学堂的学习。 可是能不能从学堂顺利毕业出去那就不一定了,朕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些人会因为完不成学业被清退出学堂。 一旦被清退出学堂,你们就只能回到原部队,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被挑选进入学堂学习,朕也不知道,或者你们等不到下一次的挑选就只能脱下军装返回家乡。” 这话一出,底下的学员就一片哗然,大家都以为进了学堂升官就已经是十拿九稳,没想到在学堂还要进行考核。 没人敢不相信皇帝所说的话,毕竟皇帝金口玉言那是深入人心的,尤其是他们这些本来只是普通士兵的人。 就是那些武臣子弟,基本上也都是庶出、次子,本来就在家中不受重视,一些高层隐秘的话题是不会让这些不受重视的子弟知道的。 看着学员们有些混乱,朱瞻基并不着急,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混乱才不正常。 在学员们渐渐平静了下来的时候,朱瞻基继续说道:“怎么一个小小的考核就吓住你们了,连一个小小的考核都害怕,朕怎么能相信你们敢于面对敌人的刀枪。” “我等不怕!” 皇帝的话刺激到了这些年轻人的自尊心,他们不敢说皇帝说的不对,只能用更大的声音表明自己的决心。 “不怕就好,朕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的话,不要辜负朕这个祭酒的期望。” “请陛下放心!” “不会的!” “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学员的回答各种各样,在嘈杂中几乎听不清学员们说了什么,其实学员们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已经明确的传递出在学堂里混日子是行不通的。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夫妻情话 打一个巴掌就要给一颗甜枣,奖惩结合才是合理的管理方式。既然已经让学员们明白了学堂不是可以躺平的地方,想要出头还要拼命努力,就要让学员们知道取得成绩会有什么样意外的福利。 “同学们!三个月之后,你们将会面临进入学堂之后的第一次考核,各个学科的成绩最优秀的前五人朕将邀请他进皇宫在朕的乾清宫见朕。 同时朕还会在朕的烤鸭店宴请你们这些优秀的学员,想进朕的皇宫见识一下吗?” “想!” “想让朕请你们吃饭吗?” “想!” “既然想那就努力吧,少年!朕在乾清宫等着你们!” 朱瞻基冒出了一句无厘头的话语,惹得一众学员哄堂大笑。 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朱瞻基一直都在关注着学员的学习动态,时不时的还会来学堂客串一把老师,为学员们将一些未来的经典的战争案例。 这第一批的学员一定要做出成绩,把军官学堂这块牌子打出去,让后来者一说到军官学堂那就是优秀军官的摇篮。 学员们没想到这大明皇家军官学堂这个名字这真是名副其实,皇帝陛下竟然会亲自给他们讲课。而且皇帝讲课的内容很笼统,基本上是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 在给步兵学员上课的时候,皇帝会给他们讲什么叫排队枪毙,为什么要将发射距离压倒最短,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学员们第一次从皇帝的嘴里知道了他们使用的燧发枪的射程应该分为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距离压得越短,弹丸的威力就越大,在瞬间发射的时候,就能造成最大的打击力度。 同时也会给他们讲什么叫步炮协同作战,如何用步兵对付骑兵,为什么大明的军队现在的编制是长枪兵与火枪兵混编。这些知识学员们多少都明白一些,可是却不能入皇帝这般总结的有理有据。 在给骑兵学员讲课的时候,会给他们讲什么叫做重甲墙式冲锋,利用骑兵密集的队形,在对上对方的骑兵的时候,在单位面积中形成绝对优势,这样的阵型是松散阵型骑兵的克星。 重骑兵与轻骑兵各自的作用有什么不同,重骑兵适合在什么样的时候使用,轻骑兵又适合在什么样的战场上使用。 在炮兵学员中,朱瞻基会给炮兵们讲,炮弹怎么打才能打得准,为什么每一种规格的火炮刚出厂的时候会附带着一张炮表。 为何不是一门炮一张炮表?什么叫做生产标准化,一个规格的火炮使用的是一个标准,每门火炮之间误差非常的小,这样就能使统一规格的火炮完全可以使用一张炮表进行操作,保证弹着点控制在最优的范围之内。 做为炮兵学员要明白火炮的工作原理,不同火炮的弹道有多高,什么叫做直射炮,什么叫做曲射炮。 皇帝讲的这些知识并不成系统,甚至有时候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然后就是这样的讲课却给学员们打开了一扇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窗户。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在皇帝的亲自监督之下,这些学员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更加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一人通不过考核,所有考核都是皇帝在亲自主抓。 这让一些没有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学堂的高级武臣勋贵们后悔不迭,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皇帝对这些学员非常的喜爱,甚至能够叫得出每一个人名字。 甚至特旨允许这些学员称呼皇帝为祭酒,这些学员那是妥妥的天子门生,与政务学堂的第一批学员一样,早晚都会成为大明朝最耀眼的一批人。 政务学堂出来的第一批学员最高职位已经当到了一府知府,虽然只是小府的知府那也是堂堂的五品高官,跨越了低级官员的阶梯。 不出意外,这些学员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只要不是能力太差,其升迁的速度绝对要比普通军官高得多。 第一次考核结束,各个科目的前五名的学员名单已经出来,朱瞻基看到三个科目的第一名分别是,步兵科李震,骑兵科谭序,炮兵科蒋雄。 这三个人朱瞻基可不陌生,都是将门虎子,更加震惊的是这三人都是家中的嫡子。李震陆军部副提督李谦的嫡长子,蒋雄是总装备部提督蒋贵的嫡次子,他家的嫡长子患有足疾根本无法行走,等同于一个废人,谭序是总镇抚部提督谭广的幼子,这可是谭广的老来子。 朱瞻基不禁感慨:这就是眼光问题,能够将嫡子送到学习,而不是在家中等待继承他们的世职,说明他们看好学堂的潜力,以及他这个皇帝对学堂的重视程度。 这三个人取得魁首也在情理之中,三人都是将门虎子,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习武,身体情况那是没得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父辈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是发迹之后对子孙的教育可不敢放松,他们这些靖难将二代,可不是土木之后颓废了的军官后人。 与他们的父辈相比,他们其实更加的文武双全,只是从小生活优渥,缺乏一个合适的培养场所,军官学堂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学习场所。 有皇帝亲自教导,只要不是纨绔子弟,都会努力争先,争取在皇帝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是人之常情。 这三个科目的十五个人顺理成章的被当成优秀学员送进了乾清宫,这些学员根本就不知道在敬天法祖下的屏风后面,躲着皇后与昌平公主母女二人在偷偷的观察着这些优秀学员。 这种面子工程的接待,皇帝只是勉励了一些话便让范安带着这些学员去烤鸭店吃饭,皇帝并未跟着学员去吃饭,而是回到后宫。 “怎么样?昌平有没有看着喜欢的?” 皇后摇摇头:“闺女没有任何的表示,看样子是没有看的上眼的,不过臣妾倒是觉得那个李震不错,他是谁家的子弟?” “是陆军部副提督李谦家的嫡长子。” “还是嫡长子,陛下要不就把这李震尚给昌平吧。” “别着急,再等等吧,过些日子还有一个青年才俊要回到京城,朕一直很看好他,若是闺女还是看不上,那就问问闺女的想法再决定。 朕子嗣不多,不想委屈了任何的一个,以后能过什么样的生活,朕保证不了,至少要保证他们的成亲是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是不是你到现在还在为先帝为你选了臣妾而不是选了孙妹妹耿耿于怀呢?” 朱瞻基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这个女人终于能够展现出一些女人真正的天性,这么多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思想吧。 “朕怎么闻着这坤宁宫有些味道啊?” “什么味道,臣妾怎么没有闻到。” “这么大的醋味你都没有闻到吗?” 胡善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赶紧行礼请罪道:“臣妾不该妒忌,失了妇德,还请陛下废了臣妾的后位。” “你呀!朕其实应该感谢皇爷爷,论起识人用人的眼光,朕比起皇爷爷差的太多了,有你在后宫朕对后宫非常放心。孙氏与朕青梅竹马,对朕也同样重要,朕的心不可能只装你们两个中任意一个,不过朕可以保证此生除了你们二人朕不会再纳任何一个后妃。” “陛下!臣妾与妹妹何其有幸,嫁入天家,还能享受寻常夫妻之乐,有陛下在身边,臣妾就算少活十年也值了。” “胡说什么呢?我们都要长命百岁,等于钰儿成年能够挑得起这个皇位的时候,朕就将这个江山禅让给他,朕带着你和孙氏,我们一起泛舟四海、畅游五洲。 朕是这大明之主,却没有亲自看一看自己的江山,你说这该是多大的遗憾。” “陛下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这个想法自从朕做了那个梦以后就有了,原本的时空,朕现在已经作古,而你更是早就被打入冷宫。 这个梦不但挽救了大明,同时也改变了你我的命运,我们已经拥有了更多,何必太过的恋战权力。 给朕一些时间,让朕把我们的国家打造的更加强大一些,朕把儿子培养的更出色一些,到时候就是朕退下来的时候,朕就定个时间吧,五十岁知天命的时候,就是朕退休之时。” 皇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巨大的幸福包围,这是皇帝在给他郑重的承诺,他的儿子一定会是下一代的帝王。 皇后已经不再年轻,她不敢去想能把皇帝一直留在身边,最大的期望就是儿子能顺利继承皇位,女儿能够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能够感受到皇帝对女儿的宠爱,昌平公主接受的是平民的学堂教育,并没有刁蛮公主的脾气,脾气很像她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小姑娘。 这也是帝后二人担心她的婚事的原因,尤其是皇帝更担心她像她的母亲那般逆来顺受,可不是人人都有皇帝这般的奇遇,能够做一个离奇之梦,知晓自己的未来。 既然公主没有从这些学员中挑选出中意的青年,朱瞻基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过西南的局势却在一天天的恶化,朝廷对西南的战争准备却没有做好。 若不是现在已经是朝廷新政的关键时期,朱瞻基很想亲自坐镇昆明指挥对麓川思氏的战争,可是昆明距离中枢太远,加之五万山地军还在编练当中,只能再让这些土司再嚣张一些时间。 十月方瑛与也先从云南返回京城向皇帝述职,皇帝向二人询问了云南的具体情况。 也先是在草原长大,对云南的气候并不怎么适应,而且云南马比起蒙古马来说更加的矮小,让也先总有一种骑着驴打仗的感觉。 不过云南多山,对付土司又是山地作战,这滇马反倒是要比蒙古马更有优势。而且滇马比起以耐力见长的蒙古马,耐力更好,更加适合在云贵川这些地方使用。 这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牲畜也是如此,大概就是这滇马为了适应云南这种地形专门作出的进化。 对于也先的吐槽,朱瞻基微笑着倾听,在云南这个地方,朱瞻基从来就没有想过用骑兵进行大规模作战,马匹的作用更应该用做后勤。保留少量的骑兵用于侦查骚扰就已经足够。 方瑛倒是少年老成他向皇帝介绍了山地军募兵的情况,总体来说并不理想,方瑛与也先二人人微言轻,皇帝提出的训练方法并不能很好的执行。黔国公沐晟安排自己的弟弟沐昂做练兵大使,负责山地军的招募与训练。 他们二人只能听从沐昂的安排,沐晟现在一门心思的想与麓川开战,其目的是向云南各个土司证明谁才是云南的主人。 而且沐晟也并不认为皇帝新征募的兵就比原有的卫所兵更有战斗力,当年洪武、永乐两朝就是靠着这些卫所兵才打下了云南,又跟着张辅打下了交趾。 更深层的原因是沐氏知道,一旦新军练成云南的卫所兵就会全部裁撤,就算是给黔国公府保留一点儿护卫,那也只是聊胜于无。 没有了卫所,沐氏的在云南的权力就等缩水了大半,手里没了兵,那些土司谁会听他们的。然而沐晟完全的曲解了皇帝的意思,以为西南地区的政策还是与内地一样,裁撤卫所呢。 在朱瞻基看来,西南地区不但不能裁撤卫所,还要加强卫所建设,扩大卫所,用卫所的方式实现对云南的移民,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 没有什么政策比军屯更加快速的控制一处地方,等到这些地方汉人百姓占据多数的时候,整个西南也就安稳了,再实施改土归流也好,其他的任何改革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朱瞻基知道自己需要将沐晟召回京城好好谈谈了,自己登基这么多年还没有跟这位大明西南柱石亲近一番呢,希望这个黔国公能够给自己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不然自己只能考虑换人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公主婚事 让朱瞻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姑娘居然看上了回京述职的方瑛,二人的年龄倒是非常的般配,昌平十六岁,方瑛刚二十岁。 不过朱瞻基可不敢贸然点头,以方政家的现在的条件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定亲,若是定亲了,那就什么话都不能说,大明皇家还做不出拆散人家姻缘的破事。 这事对于皇帝来说非常容易,大明朝高官显贵的事情都在东厂监察的范围之内,大臣之间的联姻对于皇家来说那也是一种隐患。 很快范安的吧汇报就送到了皇帝的案头,方瑛醉心于武学,整日都在钻研如何领兵打仗,而并未定亲成婚。 听了范安的汇报,朱瞻基心里一沉,这样一个武痴,于国是栋梁之才,于家却不一定是个能够体贴妻子的丈夫。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闺女挑中的,做为老爹无论如何也要为闺女把这婚事给办成了。 方政莫名其妙的就被皇帝召进了乾清宫,儿子头一天刚进宫面圣,怎么今天又要自己进宫呢? 进宫之后,发现皇帝正在笑眯眯的等着自己,朱瞻基看到方政进来,赶紧吩咐范安给方政搬个锦墩。 方政看到自己还没有行礼皇帝就把锦墩给他搬过来,方政有些吃惊,他才四十多岁,正是武臣的巅峰时刻,还不至于在皇帝面前受到优抚,难道皇帝觉得自己老迈了吗? “方爱卿!坐!今天朕请你来是有一件私事,听说令郎还未成亲,可有婚配的人家?” “陛下是说臣的长子方瑛吗?” “对!就是方瑛。” “回陛下!犬子还未婚配,只因这孩子太过痴迷武学,以霍骠骑为榜样。他母亲一提成亲的事,他就会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搪塞。” “有志气是好的,该成家也是要成家的,方瑛有二十了吧?” “回陛下,犬子生于永乐十四年,今年刚好二十。” “朕的长女昌平公主今年已是二八年华,想与爱卿攀个亲家,不知可否?” 方政心中一阵窃喜,皇帝这是想尚公主给方家啊!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尚了公主那可就等于半只脚踏入勋贵的行列,只要在战场立上些功勋封个世袭的爵位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这会儿的驸马可不是土木之后的驸马,是个有点志气的都不愿意尚公主,没有权力不说,还处处受奴婢刁难。 “陛下!臣子顽劣恐配不上陛下的金枝玉叶,还请陛下三思!”方政本想着谦虚一下。 可是没想到皇帝一听这话顿时把压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你方政倒是有自知之明,你那儿子确实优秀,但是配朕的公主还差了一点儿!” 方政一惊,这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难道不应该说:令郎天资聪颖与朕的公主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吗? “陛下!这······”方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候屏风后面传出一声轻轻的咳嗽,朱瞻基知道自己的闺女抗议了,也罢女大不中留,既然闺女相中了,当爹的也不能硬拦着不是。 “方政!这婚事你要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昌平年龄还小,朕打算再留在身边两年,等到昌平满十八岁,再与令郎完婚。” “一切听从陛下安排,正好这两年也让那混小子收收心!尚公主可是我方家的几世修来的福分。” “方爱卿,你理解错了,朕是嫁女儿,不是尚公主!” 方政当然能够明白‘嫁女儿’与‘尚公主’的区别,虽然说就是公主下嫁,到了婆家也一样是君臣有别,但是不会另外开府,驸马想要见公主还得通禀。 这区别就跟民间的娶媳妇和当赘婿一样,娶媳妇家家欢喜,不是没办法有几人愿意去当赘婿。 方政没想到皇帝会给他这样天大的恩典,这样的怎能不让方政生出报效之心。出了皇宫方政还有些恍惚,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回到家中立刻将自己的夫人与儿子叫到书房:“夫人!瑛儿!可知陛下召老夫进宫所为何事?” “陛下难道要用父亲为帅征讨麓川吗?” “若是征麓川老夫倒是合适的人选,毕竟老夫在西南多年,不过有黔国公在老夫不可能是主帅,陛下召见老夫不是为西南之事。” “老爷!看您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肯定是好事,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娘俩吧!” “夫人听说过陛下的长公主吧?” “奴家听说陛下的长公主可是温良淑德,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灯。” “若是老夫说这长公主以后会嫁到咱们家,你们信吗?” “那怎么可能?就算是陛下尚公主,那也是为陛下建公主府,怎么可能下嫁到驸马家中?” “这就是咱家的造化,陛下今天亲口跟老夫说,要下嫁公主给瑛儿,两年后公主满十八岁就与瑛儿完婚,而且不是尚公主,而是公主下嫁,这是什么样的皇恩浩荡啊!” “父亲!怎么会是孩儿啊!孩儿还没有立下任何的功业,就这样尚个公主,孩儿这辈子不就完了。”方瑛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还想着立功封侯呢,哪里能被一个女人绊住,若是娶了公主就是封了侯那也会被人认为是沾了公主的光。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啊!陛下是一代雄主能够看得上你,为了你都不惜下嫁公主,你还开始摆起了谱。 老夫不妨告诉你,别以为陛下现在说下家公主给你,那就一定下嫁公主给你,两年之内你若立不下功绩,就算是你想尚公主陛下还要考虑一番呢。” 年轻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激将之法,被老爹这么一挤兑,方瑛当时就撂下狠话:“两年之内若是有战事孩儿立不下功勋,不用陛下说,孩儿找陛下去把这门亲事推了。” “好!老夫看着你呢,老夫现在明白了,陛下召你回来让你述职是假,给公主看你是真,若是老夫猜的不错,你那天面圣的时候,公主就躲在屏风后面。” “老爷!这是大喜事,咱家是不是要开宴庆贺一番?” “不可!陛下最不喜的就是张扬跋扈,这公主下嫁之事,只是陛下亲口一说,既无圣旨,又无礼部婚书,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瑛儿也赶紧返回云南为陛下练好新兵,若是老夫猜得不错,陛下现在对西南的隐忍是在等待机会,准备一战定乾坤。” “孩儿明白,明日孩儿就出发,返回云南。” 方政离开乾清宫,乾清宫内没有了外人,就连小宦官和宫女都被清了出去,皇后带着昌平公主从后面走了出来。 “陛下吓了臣妾一跳,差点儿以为陛下要否了这门婚事!” “朕若否了这门亲事,我们的昌平还不嫉恨朕一辈子啊!” “父皇!女儿不依,就会取消儿臣。” 朱瞻基捋着颌下的须髯,呵呵笑道:“不过我儿眼光倒是不错,青年一代方瑛确实是出类拔萃的。然而有本事的人肯定不会守在妻儿身边,有句古诗说的不错:‘陌上青青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你选择了方瑛这样的少年英杰,就注定要每日为他担惊受怕。他的未来属于战场。” “儿臣明白,既然做出了选择儿臣就不会后悔。他是英雄征战沙场,儿臣就在家中替他照顾爹娘,抚养儿女,了却他的后顾之忧,他是狗熊只能做贩夫走卒,儿臣就在家为他缝补衣裳,做一对市井夫妻。” “好!这才是我朱瞻基的女儿,不以胜败论英雄,不以家世谈姻缘。我儿好好享受做为未出阁姑娘的最后两年休闲时光吧,等到嫁做人妇再想这样自由可就不容易了。” 这一刻朱瞻基像极了不舍女儿出嫁的老父亲,真不知道等到闺女出嫁那天,自己又会如何。 大概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对于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被一个坏小子娶走多少都有些不甘心吧。 定下了昌平公主的婚事,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自己这个女儿在另一个时空好像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公主尚平民好像就是从自己女儿这一代开始的。 皇族不与武臣勋贵联姻,竟然尚普通平民,真是脑子进了水,难怪后世的大明公主出了那么多的悲剧呢。 竟然能够被一个小小的奴婢拿捏,若是换了是勋贵子弟,借这些奴婢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意欺凌。公主要与驸马见面居然要贿赂管事嬷嬷,这是从哪里出来的道理。 晚上的时候,朱瞻基收到方瑛与也先的请旨,明天启程返回云南。回到坤宁宫朱瞻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后与闺女,皇后问道:“为何这么着急就走了,好像刚回来没几天吧?” “西南不稳,朕需要练出一支能够适应西南丛林的军队,方瑛与也先的使命就是为朕将这支军队练出来。 这是关乎大明天下,关乎华夏文明大大事,与这件大事相比,儿女私情不过是小事。” “父皇!儿臣能去送送他吗?” “说什么胡话,不怕被人笑话?”皇后训斥道。 “罢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纯情永远值得尊重,让昌平去吧,不要失礼!” “儿臣谢父皇恩准!” 次日辰时,方瑛与也先在丽正门汇合之后,一路向南而去。 二人带着侍卫走出不到十里路,就被一人拦住,二人一看来人的打扮便知道这是宫中之人。赶紧勒住马缰,方瑛心思通透,看到宫中的宦官在离城这么远的地方拦住他们,马上就想到了昨日父亲所说之事。 “敢问前面是方少将军吗?”内宦询问道。 “正是在下!请问您是?” “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我家少主人相见方少将军一面,还请少将军稍待片刻,与我家少主人见上一面。” 方瑛回头看了一眼也先,说道:“也先兄稍等片刻,某去去就来。” 也不等也先回复,便跟着宦官来到路旁的一座凉亭外。凉亭外的侍卫想要对方瑛搜身,却被带路的宦官制止。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丝的寒意,隐约间能看到凉亭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头上戴着羃籬,不能看清相貌。 方瑛看到如此的阵仗,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跟着宦官进了凉亭,躬身行礼道:“臣方瑛拜见昌平公主殿下。” “你怎知是我?” “是公主告诉臣的。” “我何时告诉你了。” “公主把这位公公派去拦路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你很聪慧。” “谢公主赞誉。” 二人离着三尺左右的距离相对而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公主是害羞不好意思说什么,儿方瑛对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未婚妻没有一次,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方瑛拱手道:“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告退了,臣还要赶路前往云南,就不打扰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臣没有!臣只是不知说什么?” “你是不是嫌弃我相貌丑陋?” “臣没有。” “你有!” “臣都没见过公主,如何会知道公主相貌,更无从评价好恶。” “你·····你这个木头。” ······ 方瑛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了木头。 “公主,外面不安全,您还是赶紧回宫吧!” “你个呆子,这是我小时候母亲给我从寺庙求来的护身符,你带上以后能够保佑你在战场上平安无事。” 说着昌平公主将脖子上一个带着自己体温的护身符,塞进方瑛的手里,转身向着凉亭外的马车走去。 在登上马车后,忽然将羃籬的纱帘撩起,一张精致的小脸绽放在方瑛的眼前。这张精致的小脸让方瑛感到无比的惊艳,以至于再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想起这张精致的小脸便升起了无穷的动力。 目送着昌平公主的车驾离开,方瑛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这时也先赶了过来,方瑛赶紧小心的将护身符收进怀里与也先再次踏上征程。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沐晟 随着宣德十年的渐渐走完,大明朝的各路诸侯在年底之前都开始向京城云集,汇集到京城的有回京述职的官员,也有准备参加预算会议的各部长官。 一到这个时候,就成了朱瞻基最忙碌的时刻,每天一睁眼就是排满了一天的等待接见各地的官员。 沐晟抵达京城的时间不早也不晚,过了腊八节之后赶到京城,这个时候离得近的官员还没有启程,离得远的官员已经陆陆续续的赶到了京城。 不同于普通官员,沐晟这样的大佬,这边一进城就已经被皇帝的情报机构汇报给皇帝。沐晟在通政司递上请见的奏疏后,便回到大明国营客栈等待消息。 大明国营客栈的前身就是四方馆,如今回京办事的地方官员都喜欢住在国营客栈,第一是环境好,第二是逼格高。 国营客栈是对外交往部直属的客栈,主要的职责是接待来大明朝拜的藩属国使臣。新政之后,在客栈满足了藩属国使臣的使用之外,可以对外营业。李擎是给皇帝经商出身,自然知道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很快就打响了国营客栈的名头,让所有进京办事的达官贵人都以住进国营客栈为荣。而且李擎还参考了前宋樊楼的经营模式,将宴饮、住宿、娱乐融为一体。 新政之下,做为皇帝的铁杆小弟自然不会拆皇帝的台,弄些类似青楼的风月场所。而是事打造了不少的运动项目,比如在国营客栈中便有着马球、蹴鞠、游泳等娱乐项目。甚至自己还养了一支马球队为客人表演马球比赛,算是能够在大明体验一把大唐风采。 朱瞻基当然对李擎这样的做法异常支持,尤其对马球这种对抗激烈的比赛,更是情有独钟。这种比赛才能激发大明男儿的血性,同时也能在民间培养骑术高超的骑兵后备力量。 与草原和解之后,大明朝的马匹非常的充裕,价格也是很贵,这几年只要中产家庭都能养得起一匹马。马匹的增加自然会骑马的人数就会直线上升,这个时候若是把马球推广开来,甚至可以形成全国联赛的形式,那也是好大的一笔财源。 沐晟在国营客栈刚安顿下来,就有内宦前来传旨,让他明天进宫面圣。黔国公一系一直在西南坐镇,很少进京,与皇帝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皇帝是个什么脾气他也摸不准,这一次皇帝特意下旨让他进京也不知是福是祸。 次日,早早的沐晟便来到宫门外递上牌子侯旨,皇帝倒是没有让他多等,约摸着等了有半个时辰,皇帝身边贴身的大太监范安便亲自出来迎接他。 这个大太监别看低调,可却掌握着东厂这样的情报机构,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这样级别的大太监,肯定不能如同对待小宦官一般给手里塞上一锭银子,就能高兴的屁颠屁颠的。 沐晟若是敢给范安塞银子,范安能当场甩到他的脸上,范安对他倒是很客气:“黔国公!让您久等了,陛下这边刚忙完手头的事儿,就让奴婢来迎接你了,快跟咱家进去吧。” “范公公,这还要劳您的大驾,改日老夫做东咱请您到‘全聚德’吃酒。” “那可要让您破费了!”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乾清宫,进了乾清宫沐晟跪地行礼:“臣沐晟叩见陛下!” “范安!快扶起老爱卿,赶紧的给黔国公搬个墩子扶老将军坐下!” “谢陛下体恤老臣!” “老将军身体还硬朗吧?” “臣还不到七十,还能为陛下再效力十年。” “哈哈哈!”朱瞻基笑道:“老将军老当益壮,乃是国朝之福,老将军便是大明西南半壁的柱石。” “陛下谬赞了,为大明效忠是臣的本分。” “老将军的这个本分二字说得好,若是所有人都记得自己的本分,咱大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纷扰。” “陛下说的是!” “朕让你进京主要是亲耳听一听你对西南土司的看法,思任发现在的所作所为对我大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沐晟这一刻终于明白皇帝让他进京的原因,这是想要更加细致的了解西南土司。 “陛下!国朝对西南控制的薄弱主要原因是我们在西南的人口太少,汉人只能在平原地区的小范围活动,跟这些土苗相比,我们汉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就导致我们根本无法入内地一般实施府县管辖,只能以土官的方式让他们自己管自己。这就造成了这些土官的权力太大,他们对属下的土民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每每有什么令土民非常不满之事便会推诿到朝廷头上。 正是这样的弊端让土司在土民中权威极高,没有人敢于反抗土司的命令。这也是各地土司屡剿不灭的原因所在,朝廷对这些土民既不能施以教化,也不能助其摆脱土司的控制,土民普遍并不信任朝廷。” “那以爱卿在云南多年的经验,如何才能让这些土民归心呢?” “说白了也并不难,那就是始皇帝的一天下,只要朝廷能做到对土民统一语言、统一文字、统一税赋等与内地百姓同样的政策,使得土民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土民绝对会归心。” 沐晟的话吧朱瞻基吓了一跳,这年代秦始皇可是暴君的代名词,秦政也是恶政的代名词,一个焚书坑儒就把始皇帝黑的体无完肤。 就连继承秦制的汉朝也不敢说自己就是用的秦制,而是以黄老无为遮掩。以至于后世之人想要变法图强都要披上一层儒家的外衣,谁若是敢于公开说要施行秦政,必会遭来众人的口诛笔伐。 朱瞻基没想到这老头儿这么生猛,上来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剂猛药。不过朱瞻基很清楚这一剂药很对症,沐晟所说的意思放到后世就是国家认同感,只有同样的教育、同样的语言,才能培养出同样的认同感。 “看来老爱卿是给西南把好了脉,不过想要一天下却不容易,却需要许多的先天条件。” “陛下圣明,确实要有许多的先提条件,首先我汉人百姓必须足够多,只有西南有了足够多的汉人才能让土民在混居中慢慢习惯我汉人的语言与生活方式。 其次就是必须将土民中的头人剔除掉,他们才是祸乱的根源。臣认为这次思任发叛乱就是一个机会,朝廷完全可以剿其贼首,分其部民,讲这些所谓的头领一抽,土民便是一盘散沙,只要朝廷再施以怀柔手段,便不难收其土民之心。”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朕发现一个漏洞,那就是西南可有这么多的耕地和粮食安置移民?” “这需要朝廷给予支持,臣保证十年时间,大半的土司将会成为我大明忠实的臣民。” 朱瞻基哪里会相信他这种话,西南几个布政使司,土司何止千万,别说十年了,就是朝廷政策不出问题,也得是百年工程。 若是真要信了沐晟的话,那跟相信圆嘟嘟五年平辽没啥区别。不过总体来说沐晟的思路是对的,用军事压服土司,甚至可以虚其高位,让其不再挑动土民造反,然后再实施改土归流,辅以家国教化,才能慢慢将土民之心收服。 这种同化至少需要两代人以上,真正能同化的是二三代的土民,第一代的土民根本就没有同化的可能。 后世有很多老人,离开家乡几十年都不会改变乡音,这就是思想惯性。思想最容易做出改变的是孩子,只要教育好第二代、第三代的孩子,这些孩子长大之后才会真正的认同大明。 “黔国公可计算过朝廷需要在西南砸进多少钱粮,朝廷的财政能否支撑的住,西南山路崎岖,朝廷的粮食运进西南,尤其是云南,粮食的损耗有多少。 云南不同于交趾,交趾靠海,海路运输耗费很小,你有一点说的不错,西南的最大问题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经济问题和人口结构问题。” 沐晟被皇帝的话问住了,他可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经济问题,他完全是从军事的角度出发。他没想到皇帝会从经济角度向他提问,钱粮问题那不应该问内阁吗?不过作为一个军事统帅,指挥作战的第一要素可就是粮草,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陛下恕罪,是臣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钱粮的问题。”沐晟在皇帝面前果断的承认了错误。 “无妨,现在是商议阶段,集思广益嘛!” “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知道朕为何只要你守住怒江,怒江以西地区暂时不管吗?” “陛下天威难测,臣不知陛下其意,还请陛下明示。”沐晟给皇帝拍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不过他也确实弄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朕看你不光是看不明白,而且还觉得朕是在瞎指挥,这么放纵下去,会让思任发做大,到时候朝廷再想剿灭可就要花费更大的力气,甚至整个西南都要为之遭殃。” 被说中心思的沐晟低下头不敢与皇帝对视,他心中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这些土人畏威而不怀德,不打疼他们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可是想想自从皇帝陛下坐上皇位上所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在一片反对声中最后做成了,而且大明朝如今的国力蒸蒸日上,就连困扰大明北方的边患都被皇帝给平息了。 要说这样的皇帝会看不清西南的利害,沐晟是不相信的,若是皇帝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要这样做,那就只能说皇帝在下一盘自己看不懂的大棋。 “陛下!西南土司都是狼子野心,若是让他们认为大明军事疲软,不足为虑的时候,就会出现更多的思任发,到时候西南就会乱成一锅粥。” “你的顾虑有道理,不过你说的那种情况是我大明的军队疲软,土司认为我们是软柿子,才敢于叛乱。若是我们给他们一个永生难以磨灭的教训,让他们畏惧我大明到骨子里,你认为他们还敢起不臣之心吗?” 对于皇帝的话,沐晟并不服气,这军力不是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有的,那也是需要大量的钱粮投入的,真以为话本上所说的那样,一挥手就能十万雄兵呢。 “陛下!趁着现在只有麓川一处土司叛乱,只要朝廷及时将麓川平定,其他土司就会老实下来,打麓川更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这样的小打小闹,土司只会认为朝廷是在以大欺小,虽然暂时能够压服,但是却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西南问题,朕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在西南牵扯。” “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希望跳出更多的叛乱者,云贵川桂这四个布政使司要等到朕将其他的省份的新政推行完毕之后再一并解决,黔国公应该明白什么叫不破不立。 现在朕就给你托个底,朕准备在未来的十年内向西南投入一万万两银币用于解决西南问题,平均每年至少投入一千万两,朕呀钱砸出一个万世太平,那些土司识趣的朕让他做个富家翁,不识趣的西南的大山里有的是埋人的地方。” 沐晟震惊了,皇帝竟然藏着这样的大手笔,一年一千万两砸进去,自己对西南改土归流的设想完全可以实现啊! “陛下打算要臣怎么做?” “黔国公!” “臣在!” “你回去之后,所有的卫所训练都要抓紧起来,各个百户所必须能够顶得住十倍以上的土人攻击,能做到吗?” “只能陛下钱粮充裕,臣保证没有问题。” “好!朕信你,不过所有的钱粮不会经你的手,你能理解吗?” 沐晟神情一僵,随后又释然了,沐氏在大明超脱的地位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内地的军事主官早已经没有了财权,也就是他沐氏还保留着军事财政一把抓的权力。 “臣明白,一定会配合朝廷派去的各个职能部门的官员,做好交接工作,绝对不会拖朝廷的后腿。”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恩义 对于臣子的保证,朱瞻基从来不报以太大的希望,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与其相信臣子的操守,不如相信环环相扣的制度,提高背叛的成本。 “向让朕信你,就要拿出让朕信任的理由,朕安排两个少年在西南练兵,你沐氏没少使绊子吧” 沐晟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频频叩首道:“都是臣御下不严,请陛下恕罪,回去之后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瞻基对于沐晟的这个回答非常的不满,他希望听到的不是这句话。 沐晟低着头等了半天也听不见皇帝说话,悄悄抬起头来却发现皇帝已经走了。 这一刻这个在疆场上拼杀了大半生的老人终于害怕了,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升起,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皇帝现在对他的不满已经跃然纸上,刚开始跟他客气只不过是希望他主动认罪,可是没想到自己却是迷之自信,以为皇帝在西南离不开沐氏。 现在该怎么办?沐晟茫然的站起身子,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他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死活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可是他身后是整个沐氏,他爹西平侯沐英打下的基业不能毁于自己的手中。 正在沐晟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得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老公爷!怎么还在宫里啊?再不出宫宫门落锁您可就出不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抬头看去,之间范安抱着一把拂尘正在笑吟吟的看着他。 沐晟现在非常清楚,他现在可不能出宫去,只要出了宫门沐氏可就全完了。 皇帝这样晾着他是让自己反省,而不是让自己离开的。仔细回想着与皇帝的奏对,忽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对着自己打脸就是狠狠的一个嘴巴。 “范公公!求您再去通禀陛下一声,就说沐氏上下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沐氏一家在西南一地不能没有制衡,沐昂阳奉阴违触犯国法,理应国法处置,要杀要剐是陛下的权力,臣不敢越俎代庖。” 说着沐晟便再次跪下去开始叩头,他这一刻已经彻底明悟,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是皇帝陛下的天下,他有什么资格给皇帝陛下交代,真是在西南一家独大久了,连自己的该在什么位置都搞不清楚了。 “老公爷!咱家肯定给您把话带到,还请老公爷稍待片刻,至于陛下会有什么旨意,奴婢也不清楚。” “老朽谢范公公大恩。” “嘿嘿!”范安嘿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闪到屏风之后。 沐晟看着范安离去的背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皇帝估计在沐昂刁难方瑛与也先的时候,就动了换掉自己之心。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是考虑到自己久在西南,对西南非常熟悉,二是皇帝还是念旧情的,熟悉西南的可不止自己,陆军部提督对西南的了解不差于自己。 范安来到屏风后面的更衣间内,皇帝正在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皇帝不说话,范安就只能站在一边垂手而立,等待皇帝说话。 约摸着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终于开口:“去告诉沐晟,让他回去好好做,朕要看他的表现。” “是!” “差事完成后,自己去领二十廷杖。” “是!” 范安没有多余的话,行个礼之后便要转身出去。 “你就不想给朕一个解释吗?” “皇爷!奴婢欠他黔国公一个恩情,正好借着这一次的事点拨了一下,奴婢有罪但凭发落。” “什么恩情,能让你不顾自己安危去给沐晟提醒。” “黔国公找到了奴婢的家人!” 这一句话便让朱瞻基彻底的无言以对,做为从安南送到京城的阉童,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是还是记住了家人的情况,至于黔国公是无心救下的范安父母,还有刻意救下的范安父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层关系,就能让范安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孝心可以理解,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回头从內帑支取一万两送给你父母,算是朕的一点儿心意。” “奴婢谢皇爷赏赐。” “你去吧,朕还要好好思考一下西南问题。” “是!” 范安转身来到前殿,沐晟还跪在地上没哟起来,想必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范安赶紧上前对沐晟说道:“老公爷!陛下口谕!” 沐晟赶紧再次拜伏:“臣聆听圣谕!” “回去好好干,朕要看你表现!” 短短的一句话,将沐晟心中背负的惶恐全部去掉,他知道只要沐氏不作怪,安享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了。 “谢陛下隆恩!” 范安上前扶起沐晟道:“老公爷!咱家送您出宫吧!” “有劳范公公!” 范安搀着沐晟一路向宫外走出,看到宫道两边无人,沐晟低声道谢:“范公公!多谢伸出援手,沐氏感恩不尽。” “也是老公爷种下善缘,当年在安南救下了咱家的父母。” “什么时候事,老夫怎么不知道?” “永乐五年,国朝平定安南,咱家与家人走散,被英国公阉割送入朝廷,咱家父母与一同逃难的难民在乱军中被兵勇欺辱,幸得老公爷救下,带回云南分给田地安置。 咱家去云南传旨时,无意间发现的父母在老公爷的治下耕田,仔细询问治下才知道是老公爷救下了咱家的父母,今日之事权当是咱家还老公爷救下咱家父母的一个恩情。” 沐晟想起了当年的征伐安南的战争,当初接下不少安南百姓,其目的是为了增加云南人口,安南人与汉人一样都是善于耕种的民族,而且语言也基本相同,并不存在多大的沟通困难,与汉人混编在一起用不了多少年就分不出彼此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范公公的解围之恩,若不是范公公沐氏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不过范公公这样破坏陛下的布置,陛下不会怪罪吗?” “咱家做的事,咱家一力承担,不劳老公爷担心。” 沐氏识趣的没有去问,范安的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范公公若有什么用到老夫的地方请不要客气,老夫竭尽所能为公公办到!” “别!老公爷!咱俩两清了,咱家不愿意欠别人的恩情。为还您这恩情,咱家屁股上要挨二十廷杖。” “是老夫的罪过,还公公受这皮肉之苦,若是有什么老夫能够补偿的,范公公千万不要客气。” 沐晟出了皇宫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诚不我欺也! 回到国营客栈,吩咐属下收拾行装,明日返回云南,京城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传旨的宦官,沐晟赶紧出来接旨。 还是口谕,皇帝命沐晟全线考察元江的水文资料,并且发动民力疏通元江可以通航的航段。 云南的地形地貌沐晟早已烂熟于心,皇帝这道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准备战争了,看来皇为了减少运输损耗,很希望能够实现水路运输。 若是真的能够实现水路运输粮草,那对于征伐麓川可就是事半功倍。不过元江地处云南,到处都是高山峡谷,水流落差极大,能够适合通航的河段极少。 不过皇帝既然提出了水路设想,自己还是要尽力的去考察所有的河段,为皇帝决定采取哪种后勤运输方式做参考。 朱瞻基也知道再西南的河流上搞水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然在后世能发展出茶马古道都没有发展出内河河运,可见这里的河流有多么的险要。 朱瞻基也知道走河运的几率非常的渺茫,可是若能够有三分之二的运输能够依靠水运,那要节省很多人力物力。 在结束年终会议和预算会议之后,让朱瞻基提心吊胆的宣德十年终于过去,新的一年新的气象,由于新政的不断推进,大明的税赋罕见的翻了一番,达到了一万万三千万两银币。 这个税赋的主要贡献来自己江南三省,其次是北直隶与河南。今年的新政北方主要是推动山西、陕西、四川三省实现新政改革,南方主要推动江西、广东、湖广省。 宣德十一年,这一年大明朝主要赋税区域的税制改革便能基本完成,接下来国内主要矛盾就成了解决西南地区的土司问题。西南三省与四川一些土司集中地区,都要进行彻底的改革。 经过沐晟的详细考察,元江无法承担保证后勤运输的众人,不能使用水运,朱瞻基只能改用其他的方式进行后勤补给。 国内生产的粮食,除了就近的云南贵州的粮食可以进行调运之外,其他地区的粮食坚决不允许向战区调运,未来十年西南地区的粮食缺口全部由海外承担。 不过现在海外的粮食富富有余,整个南洋各个藩属国,那个王国手中不握着大把的粮食等待皇家粮业去收购。 西南地区最大的问题不是有粮食就能解决的,而是要解决运输问题。走陆路运输就需要占用大量的劳力,这个劳力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若是新政之前还可以大量征发劳役,可是新政规定劳役不出县,想要进行这样大规模的持久的后勤运输,就需要一批专业的运输队伍。 综合了各种方法之后,最后敲定了最终的后勤补给路线图,所有南洋购买的粮食全部从红河口改用平底驳船运输,走红河河道一直走到建水州,这段水路有些地方虽然不是那么好走,但是还算勉强能够通航。 驳船到了建水之后,后勤物资上岸改走陆路,运往各个地方。建水州地处大明西南边陲,汉苗混杂居住,地广人稀。 既然这里将要建设大明的后勤中转基地,沐晟这个云南的军事一把手,自然要亲自坐镇调度民夫、工匠修建粮仓、库房,以备粮食物资存放。 小小的建水州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瞬间带动了这个边陲小州的经济,新上任的建水州州判是政务学堂第二批学员中的佼佼者,名叫刘承江,乃是苏州府吴江县人,乃是宣德九年的进入山东政务学堂的学生。 他的父母便是第一批相应新政交税的积极分子,做为积极分子,他被特批进入政务学堂学习,本来应该是三年的课程,可是因为新政的展开,哪里有三年的时间可供学习的,两年不到便被安排到了建水州任州判。 虽说只是州判,可实际上这建水州就没有知州,这刘承江一来还没等适应工作环境,便成了一把手。 不同于内地,有各种的佐贰官帮着处理各种琐事,在这里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两年政务学堂刘承江可没有白上,在这种无人可用,而且汉苗混杂极易发生摩擦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施行军管。 上任没多长时间,刘承江就摸清这个地方,比起内地做官的勾心斗角,这里当官其实非常容易,土民与汉民之间的争斗最主要的就是不公平交易造成的。 一些商贾总会故意压价采购土民手里的山货,明明很值钱的东西商人却联合起来故意压低价格,土民从山里费力背出来的山货若是卖不了就只能背回去,结果就是累个半死还没有钱,只能被迫接受这种联合起来的盘剥。 不要以为这些商贾都是汉人,土人商贾也有很多,他们大多都是土司的代理人,俗称白手套。 然而长久下来,土人的怨气不会撒在土司身上,而是会撒在官府身上,土人会认为是官府盘剥他们。 将市场都调研的差不多的时候,刘承江出手了。他亲自跑了一趟昆明找到沐晟跟他借了两个百户的官兵,沐晟本来对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州判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当听说这个新上任的州判是新学堂出来的官儿,沐晟改主意了,不但亲自接见了刘承江,而且还是从他的侍卫中拨给了他两个百户。 有了这两个百户的兵力,刘承江有了底气,开始他进入官场后的首秀。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刘承江 想要施政首先就得有钱粮,建水州这样的小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税收,汉民没多少,土民的税收不上。所以说整个州城粮仓里饿死老鼠,官仓里空无一物。 好在借来的两百兵马不用刘承江这个州判负责军饷,不过二百人马每天的日常伙食开支对于刘承江来说就是一个庞大的开支。 他的家里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庭,又给不了他任何的支持。不过两年的政务学堂可没有白上,在上任之初他就将州衙的账目仔细的查了一遍,对这个边陲小州的情况做到了如指掌。 在学堂中,老师多次提到官府小吏暗箱操作的手笔,再没有控制住整个州衙的权力的时候,这些人是绝对不能用的。 在悄悄的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刘承江才去昆明请求沐晟给他拨二百人马使唤。人马拿到手之后,刘承江第一件事就是给州城的所有商家都送去一份通告,三日之内将这些年所积欠的赋税补齐。 这些商家能在边陲之地做买卖,哪个背后没有个后台,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初来乍到的州判放在眼里。 事实上刘承江就没指望他们能乖乖把赋税交上来,果然三天之后没有一个商家前来交税,这就给了刘承江合理查封这些店铺的一个借口。 所有的不交税的店铺全部查封半个月,限期半个月之内将所拖欠的赋税补齐,然后才可以营业。也就是说不管这个期间是什么时候补齐的税款,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开业,当然若是不补齐税款,那就别开业了。 之所以是选择半个月这个期限,是因为从建水州到交趾城往返一次需要十多天,刘承江要利用这十多天的时间拿到自己打开局面的第一桶金。 店铺被查封之后,所有前来卖山货的山民便没有了销售渠道,正在山民不知所措的时候,州衙宣布比他们平时出售价格高一成的价格收购他们的山货,不过要半个月后才能给钱。 山民们有些犹豫,他们真的不信任官府,官府在百姓心中都是恶的,不过老百姓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满怀不甘的将山货赊给州衙,刘承江知道山民已经在愤怒的边缘,这一次的谋划必须要获得成功。 很快两艘平地驳船便顺江而下,前往交趾进行交易。为了保证交易顺利完成,刘承江亲自带人去了交趾。 因为他是官府中人,这一趟的交易非常的顺利,并且还与交趾这边的商家达成了一些商业协议。 交趾的商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亲自给官府做生意的官员,都感觉到这个世道是不是变了,怎么当官的都能明目张胆的做生意了。 刘承江可不管这些商家是什么想法,他必须要尽快的赶回建水,在约定的时间将山民的货款结清。顺流而下三天就到了交趾,回程的时间足足多了一倍还多。 十天后刘承江返回了建水,去的时候是两船山货,回来的时候不但带回了足够的银钱,而且还有两船稻米,足足有三倍的利润。 到了半个月后,山民们带着新的山货下山来到州衙,山民们做了两手准备。每个人都带着猎刀等武器,若是官府坑了他们的山货,那就杀了那狗官将州城给抢了。 若是官府讲诚信真的按照约定按照市价加一成给他们把帐结了,那他们以后就把山货都卖给官府,山民的思想就是这么淳朴,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若对我不好,那我就拿刀跟你拼命。 来到州衙的山民全部足额的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收入,这让山民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的印象里,官府就应该是雁过拔毛,答应他们的货款能够给他们个八九成,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老爷居然能够全额兑现承诺,这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啊! 就这样一个手段,就让刘承江把威望树立起来,接下来的收购没有任何的波澜,对于官府承诺的半个月再给付货款的做法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之处。 在他们看来,晚给几天能够多获得一些收入有什么不好的呢? 本地的那些商家这下子谁都坐不住了,他们本以为刘承江查封了他们的商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土民逼反,一旦土人闹事,就是这个新任州判人头搬家的时刻。 没想到这个州判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放下身段自己出手做生意,即使是刘承江收购了山民的山货,商人们也没有着急,以官府那德行,这些货物卖出去,还不得贪污大半,到时候连土民的货款都兑现不了。 不过是晚一些激化矛盾而已,结果让商人后悔不迭的事情出现了,这个新上任的州判不但把生意做成了,还获得了土民的信任。 商人们慌了神,纷纷去州衙送礼求情,希望州判老爷能够给他们的商铺解封,然而这个州判是个死脑筋,礼物一概拒绝,一切就是公事公办。 于是这些商人背后的后台开始发力,大片的弹劾奏疏飞向了京城,弹劾的内容无非就是与民争利,私自查封商人的店铺之类的内容。 本来朱瞻基根本关注不到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动态,正是这些弹劾让这个叫做刘承江的年轻人走进了朱瞻基的视野。 通过锦衣卫反馈回来的消息,朱瞻基发现这个刘承江是个人才啊,能够因地制宜的做出适合当地的政策。 通过合理巧妙的布局,与商人背后的势力打了一个时间差,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掌握主动。 逼得他们已经不能用常规的煽动民意之类的手段让其就范,只能选择用这种弹劾的手段来进行施压。 朱瞻基把所有的弹劾奏疏全部留中,随后就指示邸报刊登了一篇《向建水州判官刘承江学习》的文章,文章中全是大白话,将刘承江各种吹捧。 那些弹劾之人看到了这篇文章,顿时如耗子见猫麻爪了。皇帝这是赤果果的打他们的脸呢,本来还蠢蠢欲动想要尝试报复刘承江的人,一下子熄灭了心中所想,钱财重要,生命更重要。 朱瞻基之所以这么高调的宣传这个年轻人,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保护他,不然这个年轻人远在边陲,出个什么意外实在是太正常的事。 有了这层保护,那些人想要动刘承江就得掂量掂量了,万一皇帝真要一查到底,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被刘承江收拾老实的商人们,开始乖乖的将所差的赋税补齐,同时又按照新政的税率制定了建水的商业税,没有敢于反对。 州衙收购山货的举措并没有因为商人们又开始营业而停止,一直执行的都是刚开始的收购价格,半个月结一次帐。 刘承江之所以这样制定规则,并不是现在州衙没有当时付款的能力,而是不想与商人竞争,毕竟州衙的最要目的是施政,而不是做生意。 还保留收购的山货的摊子,是为了让商人们不敢肆意盘剥百姓,因为有官府的收购价放在那里,商人就绝对不敢低于这个价格收购,官府的这个摊子就相当于给山货定了一个最低的保护价。 山民们渐渐的都知道了刘承江这个新任州判的威名,有什么事都来找刘承江处理,官府的威望越来越高。 按照这样的施政下去,三年考核的时候,刘承江绝对能拿到全优的政绩,但刘承江就不是一个按部就班做事的官僚。 当年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书生,一进入官场便如鱼得水,一心要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名臣。 在取得山民信任之后,刘承江开始走访山民村寨,招募愿意到平地上种地的山民,种地对于一些山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可是这些山民是比农民还要贫困的存在。 知道这些山民的顾虑之后,刘承江便承诺官府可以向他们借贷种子耕牛,山民只要每年付出一成的利息给官府,分十年还完。 而且第一年种植官府免税,第二年只收定额的一半,第三年收定额的八成,到第四年的时候才按照定额交税。 这样优惠的政策吸引了好多的山民下山开荒种地,为了让山民尽快的学好种田,刘承江组织州内最有经验的老农手把手的教授他们耕作。 也该着刘承江官运亨通,在经过论证之后,建水州被选定为征伐麓川的中转站,朝廷要在这里大量兴建基础设施,拓宽河道、修建码头仓库,向向麓川方向修筑官道,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的劳工。 这样建水州一下聚集了比建水州本来人口多十倍的人口,这么多人在建水州的吃喝拉撒将产生多少需求,为了与土司争夺百姓,朝廷修建这些工程完全是采用雇佣的方式。 劳工们手里有了钱,除了带回去给家人外,他们自己也要进行消费。围绕着这些劳工,建水州很快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众多的店铺。 这种城市的虹吸效应,会呈几何增长的方式增长,到了宣德十一年底的时候,建水州编户齐民的户数已经超过了五万户。这样的人口规模放到后世也是一个县城的规模。 更何况是大明朝宣德年间,全国的户籍人口也就不到一千五百万户。不过这样暴增的人口也给刘承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首先解决这些愿意编户齐民的山民种地耕牛、种子、农具至少就需要十万两银币。 十万两银币放在国家层面那只是沧海一粟,可是放在建水这样的边陲小州上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样一大笔钱从哪里出,难得到别人,却难不倒从政务学堂走出来的刘承江,他以建水州未来五年的商税做抵押,向昆明皇家银行分行,以年息一成利息贷款十万银币,也就是未来五年建水州的商税要优先用于偿还银行的贷款。 在建水当官一年的时间,就让这个年轻的大明官员成了山民心中的神祗,在山民心里这个刘大老爷就是前来拯救他们的神祗。 有了这么多山民下山,原本还犯愁在西南不好招工的建设部派驻过来的建筑队,根本就不愁找不到干活的人。毕竟农闲的时候到工地上干活不仅能够省下自家的粮食,还能挣到钱,谁不愿意啊! 有了这样的挣钱渠道,本来以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的贷款,竟然一年多的时间就还清了。到了宣德十二年底的时候,大部分的山民已经将贷款还清。 有些出现变故的百姓没有还上贷款,官府也会进行适当的帮扶,当然那些游手好闲,把官府分发下来的耕牛种子卖掉挥霍了的人渣,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建设部可是到处都缺苦力呢,这样的罪犯他们最喜欢,只要管饭不饿死就行。 经济民生上的问题虽然困难,刘承江都能想办法解决,唯独这教育问题,刘承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么多的山民下山,若是不进行教化,用文化来同化他们,早晚都会变成土司的天下。 这个问题刘承江实在是解决不了,只好救助于朝廷,他是狮子大开口,希望教育部给建水州拨款十万两银币建设一百所小学堂,每个小学堂至少要有十二名教师。 教育部尚书胡潆看到这样的要求目瞪口呆,一个小小的边陲小州一张嘴就要一千二百名小学教师,他知不知道大明这一年一共才能培养出多少个合格的小学教师。 别的地方就不需要小学教师吗?按照建水州的要求,一个州就要一千两百名教师,全国有多少个州县,那得需要多少小学教师啊? 胡潆想想都觉得这个刘承江疯了,这样的条件别说内阁不同意了,就是皇帝看了也会认为这人脑子有病吧。 可是没想到皇帝比刘承江更疯,在看完了这封奏疏后,连内阁的票拟看都没看便丢进了垃圾篓,直接在奏疏上批阅了四个大字‘全部照办’!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朕来了 朱瞻基很少像这样直接动用皇帝的特权决定政务,刘承江让他看到了解决西南问题的希望,这个小伙子才刚刚二十岁,就有如此的魄力,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让十几万山民下山编入大明户籍成为大明百姓。 在古代的民是指有户籍的百姓,统计人口的时候也是只统计有户籍的百姓,比如京师在洪武二十六年编户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九十二,口一百九十二万六千五百九十五。 并不是说北直隶只有这么多人口,而是编户齐民的人口有这么多,除了户籍人口还有很多隐户、盗贼、奴隶都是不在户籍编制当中。 因为人丁税的原因,历朝历代的人哭数量都多不起来,一旦户籍人口达到一个峰值,各种隐匿人口的办法就会出现,因为随着人口的增加老百姓越来越交不起人丁税。 直到雍正年间施行摊丁入亩,户籍与税收脱钩之后,人口才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因为隐匿户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交税的凭证已经是根据你家有多少地来衡量。 这一点来说,满清的雍正皇帝不敢说是封建王朝最优秀的皇帝,也可以说是满清最优秀的皇帝。 朱瞻基之所以这样大力支持刘承江,就是看到了他身上的这种实干精神,这样的人登上高位之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绝对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大将。 未来十年大明内政的主要精力就会从新政改革转移到西南的改土归流改革当中,改土归流将会牵扯大明绝大部分精力。 改土归流甚至比国内的新政改革更加重要,因为这是决定西南地区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重要举措。 不然等到大明国力衰退,西南土司绝对会纷纷起来造反,甚至会蚕食原本是汉人所拥有的土地,中南半岛这块地方必须要牢牢的掌握再大明手中,即使是那些土人王国也必须纳入大明的朝贡体系。 刘承江都没有想到自己狮子大开口所提的条件,朝廷竟然全部答应下来,不但答应了他的奏疏,而且还给他升了官,让他正式成为了建水州的知州。 虽然都是干的一样的活,但是原来的佐贰官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升官之后他就成了堂堂正正的正印官,原来有些不敢干的事,现在他可就敢干了。 一直以来刘承江都想将建水州的官员架子按照内地新政的官僚架子搭建,如今二三十万人口的建水州,完全有条件进行这样的官职改革,把各个部门的职责理清,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考察研究。 在刘承江看来,西南与其说是大明的,还不如说是土司的,朝廷每年在西南获得的收入根本不够再西南驻军防御土司所造成的损耗,也就是说在朝廷西南是赔钱的。 朝廷守住西南是因为这是祖宗之地,不能丢弃。不然按照成本计算,跑掉西南比守住西南更划算。 刘承江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西南不再是大明的累赘,相反还会成为大明的膏腴之地,若是他能做到这一点,他刘承江绝对能够成为彪炳青史的名臣。 这是刘承江进入官场后的梦想,那就是成为彪炳史册的名臣,让后世子孙以他为荣,而不是那个被村民笑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 经过两年的战争准备,大明在建水州足足囤积了上百万的粮草,昆明也有同样多的粮草。方瑛与也先训练的十个协的山地军也已经基本成军,山地军的兵员大多数都是西南地区的山民,这些山地军的小伙子们常年在大山里行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而且对于西南山林的气候也是非常的适应。 这样一支军队就是为西南地区量身打造,放到平原上他们不一定打得过羽林军与九边边军。可是在西南的山林里,大明的其他军队还真的不敢跟他们较量。 宣德十三年新年刚过,朱瞻基宣布亲征西南,留太子朱祁钰建国,皇后胡善祥辅助太子监国。 经过这两年的培养,胡善祥已经不是政治小白,虽然一些大事还拿捏不准,但是一般的政务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朱瞻基亲征只带了两万羽林军,由陆军部提督方政做为统帅统领,由石亨担任方政的副手。内阁之中朱瞻基带走了杨溥,京城留下杨士奇与陈山,并且将胡潆也补进内阁。 大军的行军路线是先走运河水路直接到天津大沽港,从大沽港登船,走海路一路南下,到交趾布政使司改换内河水运,一路上溯到建水州。 这一路就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建水州只是短暂的休整了一番,便再次启程于宣德十三年三月底抵达昆明。 昆明将是朱瞻基亲征的大本营,到了这里他将不再前进,就坐镇黔国公府指挥这场西南战役。如今的云南因为朝廷的绥靖政策,整个澜沧江以西,金沙江以南全部被思任发占据。 思任发这两年可没有闲着,大明在积极备战,他就在积极扩张,原本明军掌握的金齿、芒市、永昌、南甸、干崖、腾冲、潞江、孟定等城池全部落入了思任发的手中。 大明军队只能依靠澜沧江天险与叛军对峙,思任发更是狂妄的在金齿城称王,自称大滇法王。 思任发现在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这几年与大明的额争斗中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若不是有澜沧江天险阻挡,思任发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将整个云南吞下,到时候甚至自己这个大滇法王才是名副其实。 大明在建水和昆明囤积粮草备战的消息思任发不是不知道,不过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他看不形势,以为大明也就不过如此。 即使来再多的兵马又能如何,在这片大山里他们滇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想要让滇人当明人的狗,绝不可能。 对于思任发的狂妄,朱瞻基并没有放在心上,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朝以卫所兵都能将这些土司击败,更何况现在的大明手中握着比卫所兵精锐几倍的新式军队。 朱瞻基真正犯愁的是,打完仗之后怎么办,若是投入这么大的精力,打完之后还是恢复老样子,那还不如不打,这与另一个时空劳民伤财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朱瞻基为了这场战役准备两年的原因,善后比战争更加重要。来到昆明之后朱瞻基立刻召集在云南的高级官员进行战前会议,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朱瞻基对沐晟说道:“黔国公!介绍一下当前的形势吧!” “是!陛下!”沐晟拿着木杆来到地图前,指着墙上的大幅地图说道:“陛下!各位同僚!如今我大明与叛军隔着澜沧江与金沙江对峙,由于一直采取对叛军的忍让策略,到现在为止我军并未与叛军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争。 澜沧江以西的一些城池也是我军有意放弃,按照陛下的要求我军守住澜沧江各个渡口,将叛军挡在澜沧江以西。” “眼下叛军主力在什么地方?我军能否吸引叛军一战将其主力歼灭?” “叛军如今主力在金齿盘踞,思任发更是称王,气焰极其嚣张,不过麓川平缅宣慰司等处地形复杂,想要一次性全歼敌军有些困难。” “方政你在西南多年,说说你的想法。” “回陛下,想要一次性歼灭叛军主力,就要进行冒险,只有让叛军看到赢得希望,叛军才会将主力全部投入进来。” “你的意思是说,需要有一支军队当做诱饵孤军深入,让叛军觉得能够将这支军队一口吃掉,然后在叛军围攻这支军队的时候我军在对敌军进行反包围,内外夹击一举将叛军歼灭。”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一支军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叛军背后截住叛军的归路。” “正好朕的手里就有这样一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军队,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绕到敌军之后。” “难道就是陛下所练的那支新军吗?” “不错!正是他们,已经训练两年了,是时候让朕看看你们的成色了。” 方瑛与也先二人起身行礼道:“请陛下放心,山地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你们先坐下,有你们打仗的机会,阻挡后路的军队有了,谁敢接这个诱饵的任务,这个任务九死一生,不过朕保证,做为诱饵此战胜利之后必是首功。” 这个任务虽然功劳很大,可是危险也很大,弄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一时间竟然无人愿意接这个任务。 朱瞻基心里很不高兴,这就是大明的中流砥柱吗?方政倒是想担任这个诱饵的任务,可是他要指挥羽林军,并不适合这个任务。 最适合这个任务的本该是沐氏所率领的卫所军,羽林军战力太强,并不适合担当诱饵,那不是诱饵,而是直接打击。 然而沐氏的表现让朱瞻基很是失望,他其实也很清楚,沐氏的爵位地位已经到头,现在就是求稳的时候。若是大军平推,沐氏肯定会争抢战役的指挥,可是搏命那就算了,即使胜了难道还能封王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人主动领命,朱瞻基笑了,看着众臣说道:“既然没人愿意领兵做这个诱饵,那这个诱饵朕来做。” “陛下不可!” 一众文武大臣全跪下了,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让皇帝做诱饵的后果,沐晟的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皇帝对他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点。若是真让皇帝去当这个诱饵,沐氏离抄家灭族就不远了。 “陛下!臣愿领卫所兵马充当诱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沐晟跪地叩首。 “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再争议,朕是去做诱饵,又不是去送死,只要你们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叛军歼灭。朕就是安全的。” 看到皇帝下定决心要自己亲自带兵充当这个诱饵,沐晟如坠冰窟,大战之后,沐氏也就完了。 果然皇帝给自己定下任务之后,接下来便吩咐道:“所有卫所兵马全部交由朕统领,黔国公年齿已高,朕不忍其操劳,所有沐氏将领就留在黔国公府休养,等待朕大军大胜归来。”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朱瞻基又看向石亨说道:“石将军,你率领一个协的羽林军,跟随朕接管所有卫所兵马,朕的身边留一个千总的兵马护卫即可,你告诉朕一个千总的兵马可否护卫朕安全?” “回陛下!对付这些土鸡瓦狗,一个千户足够了。” “好!这才大明将军的锐气。” “谢陛下赞誉!大明羽林、天下无敌。” 朱瞻基摆摆手吩咐道:“你去吧,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将所有卫所兵马控制在手中,任何敢于不服从接管的军官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说完石亨便转身离开。 文武群臣被皇帝的杀伐果断吓住了,没想到就因为黔国公没有主动请缨承担诱饵,皇帝一上来就把黔国公的军权给夺了。 金幼孜偷眼看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想要劝谏一下,可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杨溥更是闭目养神,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朱瞻基继续发布命令:“方瑛!也先!” “末将在!”二人起身领命。 “你二人立即带领山地军绕道大理,由泸水悄然过江,不要让叛军发现你们的行迹,绕到金齿后方,若是叛军已经出城与朕的大军决战,你们趁势拿下金齿,截断叛军的退路。 若是叛军还在金齿城中,你们隐匿行迹,等待叛军出城与朕决战。” “末将领命!” 这个时代没有通讯工具,所有的行动全凭感觉,两军谁也到,谁后到,只有天知道,所以在军队出发的时候,都会约定一个特殊的信号,根据信号行动。 “山地军出发十天之后,朕率领五万卫所军做为中军拔营启程,直接大张旗鼓打着朕的依仗向金齿进军,朕要让思任发与所有叛军知道,朕亲自来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包围 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叛军知道,只要击败皇帝的军队,若是再生擒了皇帝,说不定西南半壁江山都是叛军的。 “朕的中军离开三日之后,方政带领剩余的一万五千羽林军做为后军跟随在朕的中军之后,这一战务必要将思任发拿下。” “谨遵陛下圣谕!”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五万大军,在官道上绵延几里,旗帜遮天蔽日。自从永乐大帝驾崩之后,朱瞻基还没有一次性动用过这么多的军队。 十二万大军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若不是这两天提前准备,光是保证大军后勤就得把西南几省拖垮,更何况还要考虑未来的改土归流政策。 皇帝打着全副帝王仪仗在官道上行军,自然逃不过思任发的探子的眼睛,在大军渡过澜沧江的时候,身在金齿城的思任发已经得到了皇帝亲征的消息。 “张先生,你们这个皇帝会打仗吗?” “应该会吧?太宗皇帝在的时候,每次北征都带着他,多少也能学到一些吧。自从太宗驾崩之后,大明还没有经历过大战,那昏君自废武功,将内地的卫所全部调到了海外,巩固各个藩王属国。 只保留了九边边军和西南的卫所,然后他自己又练了二十万羽林军,能不能打老夫不清楚,看样子还是挺好看的。” “那皇帝这次亲征可有带那所谓的羽林军?”思任发转头问身边负责情报的手下,负责情报的属下是思任发的心腹,名叫刀珍罕。 “回法王!据我们在昆明的探子穿回来的消息,皇帝带来了两万羽林军。不过现在过江的大军都是云南本地的卫所军,战力也就那么一回事。”刀珍罕回道。 “才两万人马,我大滇有二十万勇士,就是用人海也能淹死他们。不过这两万羽林军在什么地方,本王若是不确定这样两万人马的动向,不能轻易出击。” “也不知道那皇帝是不是傻,居然将他手里最精锐的两万人马放在了后军保护粮道,真不知道那皇帝会不会用兵。”刀珍罕嘲笑道。 “那昏君会不会打仗先放在一边,不过眼下却是法王的一个天大的机会,若是能够生擒这昏君,可以用这昏君要挟朝廷,让朝廷割让云南与贵州全省。 法王大军在平原很难与朝廷大军匹敌,若是在这云贵的十万大山里,朝廷大军却不是法王的对手。 等到法王整合了云贵所有的土司,完全可以尝试问鼎中原,只要法王能够尊儒重道,中原之名怎能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张瑛的话极具蛊惑性,让思任发本就膨胀的野心更加的膨胀起来,对着张瑛学着中原礼仪拱手道:“先生何以教我?” “法王!那昏君如此自大,以五万大军就想过江与法王决战,法王正好可以利用明军前后脱节之时,集中二十万大军,以四倍与明军的力量在明军后军赶到之前一口将这五万大军歼灭。 等到那两万朝廷精锐的羽林军赶到之时,法王已经将那昏君擒拿,这两万大军法王完全可以用那昏君兵不血刃将其拿下。” “先生说的不错,只要擒下朱皇帝,大明朝还不是要让本王予取予求。”思任发哈哈大笑道:“刀珍罕!” “属下在!” “严密监视明军动向,必须确定朱皇帝已经过江我们才能出击,本王担心一旦出击早了,那朱皇帝会害怕的退回去,再想找到生擒他的机会可就难了。” “是!” 五万明军在把守澜沧江渡口的军队的协助下,用了两天时间将人马全部渡过澜沧江。在澜沧江对岸整理好队形之后,一路向着金齿城压去。 这时候叛军也已经确定了皇帝确实已经过了怒江,思任发听从了张瑛的建议并没有在金齿城等候明军的到来,而是率领大军东进与明军野战。 大军在金齿城以东五十里处遭遇,五万明军在优势兵力的叛军攻击下,明军被叛军围困在了东河河畔的板桥村。 朱瞻基下令依河扎营,固守待缘。叛军在思任发的股东下对明军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他们高喊着活捉朱皇帝的口号,一次次的向明军发起攻击。 这些卫所军很明显战力底下,被叛军冲击的险象环生,多亏了石亨手中的四千羽林军,哪里有险情就增援哪里,才堪堪的稳住了阵线。 负责指挥卫所军的都督签事张荣面色凝重,晚上停战之后,他拦住要去巡视防线的石亨说道:“石将军!老夫知道你是陛下爱将,眼下战局危急,若是事不可为,将军一定要将陛下安然护送到江东。” “张将军是对陛下的战略没有信心吗?” 张荣摇摇头道:“若是陛下不在军中,老夫并不担心,可是将军也看到了,叛军明显是清楚陛下就在军中,若是明日叛军还是这样的攻击力度,老夫担心明天会守不住的。” “哈哈!”石亨笑道:“张将军放心,有我羽林军在叛军就别想攻破营盘。” “老夫知道羽林军乃是陛下手中第一强军,可是与守住营盘相比,陛下的安危更加重要,陛下要是出事,我们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张将军!你可知道陛下为了这次战争准备了多长时间吗?若是就这么退了,打草惊蛇再想将这些叛军聚集在一起歼灭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这也是陛下甘心拿自己作饵引诱叛军攻击的原因,本来陛下是希望黔国公充当这个诱饵的,可是黔国公老了,已经没有了斗志,只想守住家族的富贵。” “这些老夫都知道,可是你能不能保证陛下的安全?” “放心吧,留在陛下身边的一千羽林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将陛下安然无恙的护送回去。因为那一千羽林军是陛下亲手训练成军的太孙亲卫,尽管这么多年太孙亲卫的老兵早已调往各个部队任职,可是这支部队一直都是陛下的心头肉。 如果说羽林卫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军队,那么太孙亲卫就羽林军中最精锐的存在,听完某家的话,张将军可放心了?” 张荣这下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太孙亲卫那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挑选整个羽林卫最精锐的士兵组成,可以说整个千总的一个普通士兵放到普通军队中指挥一个队都没有问题。 这样精锐的军队那必然是为了保护皇帝存在的,只要皇帝在哪里,这支军队就必然在哪里,张荣暗想: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有这养一支精锐在手,皇帝的安危根本不用担心。 原本张荣担心的就不是自己的生死,他担心的是皇帝一旦被叛军擒获,或者亡于军中,弄不好张家都会满门抄斩。 其实石亨还有一点并没有告诉张荣,今天这种被叛军打得摇摇欲坠的形式,那是故意营造出来的,皇帝陛下让石亨接管这五万卫所军的时候,一大批的沐氏将领都被剔除出此次战役之外。 真正掌握这支军队的是羽林军的各级军官,尤其是千户以上的军官。张荣做为一个空降过来的将领,名义上是最高指挥者,却并不知道军队的实际情况。 第二天,叛军的攻势依旧,可是无论叛军怎么努力进攻,对面的明军防线都是看着摇摇欲坠,关键时刻就被一波猛如虎的操作给打了回去。 思任发看着战场上的情形,心中盘算着明天再攻击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三天时间明军的后军还无法赶过来。 歼灭了明军之后,大滇还有充分的时间对付大明的后军,等到第三天,叛军又拼命的攻击了一天,却发现明军的防线依然没有攻破。 思任发有些后悔了,他们这些土司的优势是在山林活动,对于这种阵地战根本就是他们劣势,怎么自己就傻到用自己的劣势去对付明军的优势了。 大滇应该在山林里跟明军捉迷藏,抽冷子给明军来一下子,一点点儿的消耗明军的力量,甚至可以将进入大山里的明军粮道断掉,饿上几天再强悍的军队也得崩溃。 三天时间,叛军在板桥村至少伤亡了两万人,这些士兵大都是麓川思氏的嫡系力量,这样的士兵思氏一共也就四五万人,其他的兵马那都是依附过来的小土司。 这些小土司在思氏强大的时候,会给他们卖命,换取一些好处,一旦思氏式微,他们肯定第一个抛弃思氏。 这一点上,思任发看的很清楚,第三天晚上思任发看到还是没有攻下明军的营盘,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安,至于这个不安是来自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思任发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是二十万人马的撤退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不留神,撤退就会变成溃退。 不过这思任发不愧是一代枭雄,杀伐果断,在威逼一些小的土司留下断后之后,带着他的嫡系人马连夜向金齿撤去。 到了天亮的时候,整个叛军营地已经全部撤离干净,叛军夜晚撤退的动静不可能瞒过明军的斥候,在得到叛军撤退的消息之后,石亨干净向皇帝请示是否追击。 朱瞻基摇头拒绝,开什么玩笑,黑天半夜的以劣势兵力去追击优势兵力,脑子进水了才那么干。 不过朱瞻基确实对这个思任发高看了一眼,面对擒拿自己这么大的利益,能够做到只攻打三天时间就马上明智的撤退,选择更适合他们的打法。 现在只能寄希望方瑛与也先能够将叛军堵住,不然让叛军逃进大山,再想剿灭朝廷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大的多了。 天亮之后,后军的方政带着一万五千羽林军押运着粮草赶了过来,两军合并之后,朱瞻基下达了追击命令。 在朱瞻基下达追击命令的时候,思任发已经带着手下返回到了金齿城下,叫开城门安排先导部队进入城池控制城池的各个战略位置,这是思任发多年的习惯,他只相信自己。 正是这样的谨慎让他逃过一劫,安排进城接管的五千人马,刚一进城就被一经悄然占领了金齿城的山地军快速包围歼灭,面对山地军排山倒海的子弹攻击,连副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的叛军哪里挡得住子弹的攻击。 转眼间就被山地军歼灭,金齿城中只有一万山地军骑兵由也先率领。其他四万山地军步兵已经控制住了所有进山的要道,叛军想要进山除非能够将山地军击败。 可是在山地军绵密的弹雨打击下,叛军别说将山地军击败,就是想要靠近山地军进行肉搏都是痴心妄想。 拼命攻击了一天,叛军也没有打开进山的通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大明的中军与后军也赶了过来,将叛军包围在金齿城南一块区域。 北边是金齿城中的一万山地军骑兵,西南两边是山地军的四万步兵,东面是刚刚追上来的四万多卫所兵,以及两万羽林军。 不到十二万的明军,将十五六万的叛军团团围住,叛军的覆灭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将叛军围住之后,朱瞻基并没有召集下令进攻叛军。 这个时候困兽犹斗,进攻会让明军遭受不小的伤亡,只要将叛军围死,用不了多少天叛军就会断粮,没有了粮食叛军就只能坐以待毙。 叛军营地中思任发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抓住张瑛的衣领,怒吼道:“姓张的,你不说那皇帝是个昏君,为什么这么能打?还有明军从哪里弄来一支部队,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本王的身后,还占据了本王的金齿城?” “法王息怒!这事似乎与在下并无多少关系吧,我也提醒过你,那昏君可是跟着太宗皇帝的,怎么可能不会打仗,问题是你太无能了,二十万军队竟然连五万人马都吃不掉,你又怪的了谁? 你以为在下希望你败吗?你落到昏君手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在下落到昏君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你说在下会害你吗?”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逃 张瑛的话让思任发冷静了下来,这个张瑛确实没有必要欺骗他,张瑛的家人因为张瑛出逃已经被皇帝抓捕,成年男子全部被杀,女人也被发配到了海外不知道什么地方,只有一个儿子逃了出来,现在就在张瑛的身边。 可以说张瑛与皇帝有着深仇大恨,谁会背叛他,张瑛都不会。冷静下来的思任发放下张瑛问道:“对不住了!张先生!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法王!”张瑛给思任发行了个礼欲言又止。 思任发明白张瑛是有隐秘的话要说,便不再开口询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张先生!本王感觉到这些绕到本王身后的明军很不简单,你可知道这些明军的来历?” “这个在下倒是有些耳闻,这些军队乃是三年前老夫来西南之前就已经组建的山地军,那一年的预算会议,正式提出了组建山地军。 老夫不懂军略,并不清楚这个山地军是何军队,后来老夫来到了西南,也就没有了这个军队的消息。” “你是说这支军队不是明军的那个羽林军吗?” “应该不是,他们打着的旗帜就是山地军,明军在这方面应该不会作假,老夫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三年前那昏君就已经开始布局对付你们了。” “你是说这个山地军是专门为了对付本王才建立的吗?” “没错!” 思任发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这个皇帝太可怕了,早就有了对付自己的心思,竟然一直都不行动,就眼看着自己攻城略地,扩张势力,恐怕就是在等这支专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山地军吧。 内心的恐惧让思任发心烦意乱,没有了议事的心情,挥手将手下的将领打发出去,只留下了心腹之人。 张瑛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思任发拦住说道:“张先生留步!本王找你还有些事!” “法王请讲!” 思任发示意儿子思机发守住帐篷的入口,然后躬身对张瑛行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唉!”张瑛叹了口气说道:“法王!事到如今已经回天无力了,我们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与明军对抗,而是如何安然脱困!” “先生说的对,这一点本王也看出来了。可是要如何脱困呢?” “法王请看?”张瑛蹲下身子,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我们的南边和西边都是明军专门对付我们的山地军,这两边我们毫无机会。 东边是明军的中军,更是皇帝亲自坐镇的位置,我们跟他们交过手,相信法王也没有信心从他们的身边悄悄溜走吧。 北边是金齿城,明军依城而守我们很难破城,不过守城之兵必不灵活,我们完全可以趁着夜晚悄悄的从城下绕过去。 大队人马肯定过不去,若是我满只率领少量的精锐部队呢,一两千人的小部队,只要我们足够谨慎,完全可以偷偷的绕过去,只要我们进了大山里,明军即使再强大又能奈我何!” “张先生说的不错,用你们汉人的话就是在关键时刻,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我们的人马不能带太多,人多目标大,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带一千人走,各位都把自己身边最精锐的勇士集中起来,这些勇士才是我们将来翻盘的根本。” “是!心腹们纷纷行礼!” “记住了,动作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异常不然不但我们走不了,还有可能被愤怒的士兵将我们抓起来送给明军。” 这些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各人分别商议好都把那些人带走之后,便纷纷散去。 这边叛军思任发等人想着逃命的时候,明军这边的主要将领也都集中在了皇帝的大帐之中,朱瞻基看着手下众将说道:“眼下我们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进攻敌人,而是防止小股的敌人逃走,尤其是不能让贼首逃走。” “陛下圣明!这些叛贼发现自己突围不出去的时候,完全可能化整为零悄悄溜进大山里,臣建议一定要把骑兵集中起来加强巡逻监视,尤其是在晚上,叛贼肯定会利用对地形熟悉的优势钻我们防御的空子。”也先第一个站起来表态。 朱瞻基拍手鼓掌道:“今天的头彩被也先拿了,也先说的不错,叛贼肯定会逃跑,甚至还可能会化妆逃跑,为了防止叛贼逃跑,也先你带着山地军骑兵撤出金齿城。 将骑兵分成千人小队,对各个有可能会让叛贼逃跑的路段进行巡逻,务必不放跑一个叛贼。” “臣领命!” “张荣!” “臣在!” “你率领两万卫所军进驻金齿城,防备叛军攻打城池。” “臣领命!” “方政!你率领羽林军对叛军发起佯攻,给叛军制造一些压力,让叛军高度紧张起来,以为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发起强攻。 这样就能促使叛贼尽量做出选择,给骑兵抓捕叛贼创造条件。” “臣遵旨!” “陛下!那臣干什么啊?”方瑛请命。 “你只要将西南两面守好,不让叛军突破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别人都是守一个方向,就你守两个方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被皇帝一番话说的方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皇帝不但是皇帝,更是自己的准岳父,皇家与方家已经订好了时间,这场仗打完,方瑛就回京与昌平公主完婚。 羽林军很快就完成了战前准备,两万羽林军四个协,每个协拥有火炮二十五门,四个协共计拥有火炮一百门。 由于不是强攻,加之西南地区运输艰难,方政将一百门炮分成五个分队,每次开火都保证有二十门火炮在同时开火。 正当思任发等人商议好晚上突围的事项之后,准备召集绝对的心腹筹备晚上脱离营地偷偷逃走的时候。 明军的火炮打响,久在西南的土司们见到的火器都是什么火门枪,碗口铳、虎尊炮之类的火器,哪里见过见过射程这么远,威力这么大的火炮。 一时间整个叛军营地被明军的火炮给肆虐了个遍,虽然实心弹的威力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杀伤,但是五斤重的炮弹带着尖啸砸过来,带给人的恐惧,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 叛军四散奔逃,想要离炮弹更远一些,思任发相信这个时候若是明军发起进攻,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明军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只是打了十几轮火炮,在营地里丢下二百多发铁弹,便草草的结束战斗。 这让思任发松了一口气,只要明军白天不再进攻,到了晚上他就能趁着夜色逃离这里,等到进了大山,明军的火器在大山里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与明军周旋,直到将明军的后勤拖垮。 明军与叛军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从明军的炮击停止之后,双方再没有发生一次冲突,似乎都在酝酿着一次狂风暴雨般的行动。 夜幕渐渐降临,今天的金齿上空,云层似乎有些厚,看起来有些要下雨的样子,大地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各个军中的营地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子夜过后,丑时正是人深度睡眠的时刻,叛军营地里忽然悄悄的出来很多人,这些人轻手轻脚,似乎担心惊动了营地里的其他人。 很快这些人就从事先安排好的岗哨缺口处悄然走出营地,思任发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营地,一咬牙头也不回的的向着金齿城方向走去。 眼看着已经绕过了金齿城,再走几里路就能进山了。这时夜幕中忽然传来几声夜猫子的鸣叫,这让思任发心中忽然有种不想的预感,他敏感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快!退回营地!”思任发低吼一声,掉头就往营地快速奔跑。 其他属下看到思任发向回奔跑也不得不掉头向回奔跑,边跑张瑛边问:“法王!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走不掉了,明军估计已经预判到我们会逃,他们已经张好了罗网等我们往里钻了。” “为何会这么说?” “白天本王就觉得奇怪,明明我军已经一片混乱,怎么明军没有趁乱攻击呢?如果本王猜的不错,就算是明天明军也不会对我们发动攻击,他们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我们。 白天的炮击只不过是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这些最高层的人物一旦被抓,剩下的那些人,有多少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明军只要将我们押到阵前,感觉逃脱无望的他们就会选择向明军投降,这就是你们汉人兵法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我们回去怎么办?” “集中所有力量,决死突击,能不能够突出去另当别论,本王绝对不会让明军这么轻易的得到本王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 这时就听黑暗中有人高声喊道:“都已经出来了还想回去吗?你们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谁在说话?”思任发吼道。 忽然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一队队的明军士兵将思任发众人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齐的指向了他们。一员三十岁的左右的将领站在明军阵前朗声说道:“诸位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本将动手呢?” “法王!被明军抓住受尽屈辱也是死,在这里拼死一战战死也是死,与其受辱,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这话甚合我意,既然逃不了,那就痛快的战上一场,跟本王杀啊!” “本将宣布只要能够活捉思任发、张瑛者免死!”明将再次大喊道。 “也先!别人不认得你,老夫可认得你,堂堂的瓦剌王子居然甘心给那昏君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老子是不是狗老子心里清楚,就算老子是狗也不会引叛贼伤害自己的族人,若是明皇让老子取进攻瓦剌,老子宁愿去死。而你张瑛乃是大明内阁大学士,大明朝廷何负于你,让你选择与叛贼为伍,甘做叛贼走狗,伤害自己的族人,你死后有脸去见华夏的列祖列宗吗?” 也先的话让张瑛羞的无地自容,可是又不愿承认自己在讲理上输给了一个草原蛮子,压着心中翻腾的怒火冷笑道:“那昏君倒行逆施,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老夫来到西南不过是帮助法王吊民伐罪。” “这本将倒想听听张先生的高见,大明皇帝做了什么倒行逆施之事?” “这······”张瑛张口结舌,他们的那些理由根本就拿不到台面上。 “张先生倒是说啊!你若真的说出皇帝陛下有什么倒行逆施的地方,让天下百姓民怨沸腾。本将甘愿领受军法也会放你们回到大营,咱们在战场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那昏君满身铜臭,不重名教,天下绅民苦那昏君久矣!” “陛下怎么不重教育了,至从成立教育部以来每年除了军费开支之外,就属教育开支最多,陛下的宏愿是大明天下人人有饭吃、孩子人人有书读,你跟我说陛下不重教育。” 这里也先偷换了一个概念,把张瑛说的名教换成了教育,不过也先这点小伎俩肯定瞒不过张瑛,张瑛冷笑道:“你再替那昏君狡辩也改变不了他打压名教弟子的恶劣行径,天下读书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张先生!你倒是说说皇帝陛下如何打压你们了,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张瑛说不出话了,朝廷对读书人政策的改变无非是将原本不属于读书人的土地剥离出去,按照规定交税而已。 而读书人想要的却是无限延伸的特权,不管他们霸占了多少土地,都恨不得一文钱的赋税都不用交。朝廷新政剥离了他们的非法所得在读书人看来就是对他们的打压,这样的阴暗心理他们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也先冷笑一声说道:“看到了吧!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不过是自己便宜占得少了就觉得吃亏了而已。”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发展 众人看向张瑛的眼神充满了鄙视,原来读书人这么不要脸,便宜占得少了就是打压他们,这天下到底是朱皇帝的天下,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这话也就也先敢说,换了方瑛肯定都不敢说,因为也先的根基在瓦剌,瓦剌不倒也先就倒不了。就算这话传到读书人的耳朵里,读书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动手将思任发与张瑛拿下,也先也就死了不动手就拿下这些人心思。 很明显这些人是思任发的死忠,是可以把命卖给他的人,也先一挥手,第一排士兵半跪于地双手托起火枪瞄准了思任发等人。 思任发非常清楚大明火器的厉害,他手中认为极其强大的象阵在在火枪面前都只能狼狈逃窜,顺带还能搅乱己方的阵型。 也先把手中的腰刀使劲儿的挥下,第一排士兵面前腾起一阵白烟,响起了爆豆子一般的枪声。第一排发射完弹丸,迅速从第二排的缝隙中退到后方开始装弹。 第二排紧接着同样采用半跪的方式又是一排齐射,如此近距离的两轮射击之后,明军阵前已经硝烟弥漫。 这不是大规模战争,也先果断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全员上刺刀,残余的敌人应该已经不多。还是尽量的抓活的,活口要比死人有价值的多。 硝烟散尽之后,战场中间剩下能够战立的人已经不多,也先再次问道:“降不降?” “不降!”思任发被侍卫保护着并没有中弹,听到也先喊话,怒吼着骂道:“降你娘的锤子!” 云贵土人与四川湖广接壤,方言上比较接近,会汉话的土人基本上都是一川普。 “杀!除了那个人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也先用手指了指思任发说道。 其实不用也先指示,士兵们也知道哪个人是重要头目。也先很想上前亲自肉搏,不过新军操典严禁高级将领在非紧急时刻参与肉搏战,也先不敢触犯军法,关小黑屋的滋味可一点儿都不好受。 肉搏战依然没有悬念,很快就在明军的优势兵力下伤亡殆尽,思任发终究是没有勇气自裁,还是乖乖的做了俘虏。 战斗结束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经过对俘虏的审讯甄别,让发现思任发手底下的高级头目基本都在这个千人小队伍里。 难怪没有人会为了活命出卖思任发呢,最让皇帝遗憾的是张瑛死在了乱枪之下,本来朱瞻基想着活捉张瑛之后,将他带回京城然后拉着他全国游行,最后在把他千刀万剐,让人们知道叛国者的下场。 即使是死了,朱瞻基也没打算放过他,皇帝命内阁辅臣杨溥撰写张瑛的罪行,在邸报头版头条上刊登。同时人头用石灰腌制好之后,传首天下。 杨溥吓了一大跳,皇帝这是要杀人鞭尸啊,这要是将张瑛的人头传首天下,并且在舆论上再将他定为叛国者,这张瑛绝对会遗臭万年啊! 这样的威慑,以后读书人谁还敢反对新政,可是这样的定罪文章一出,杨溥在士林可就再无存身之地。 一个趋炎附势,谄媚惑主的帽子肯定会妥妥的戴在杨溥的头上,可是杨溥敢不写吗? 形势比人强,不管杨溥愿不愿意都得把这篇文章写好了,若是皇帝不满意,那他们可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杨溥不禁感叹,皇帝陛下真是好手段啊,就这么一招,就把他彻底的与士林隔绝开。以后他杨溥就只能选择与皇帝站在一边,再想回归士林还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才行。 皇帝只是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迫降这些土民。 大明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到处都缺人力,这些人一旦放下武器,将他们打散编入建设部和交通部,那就是上好的劳力。 同时有他们跟山寨中的亲人沟通,到时候改土归流的政策也更好的推行下去。其实天明之后当这些土人小头目发现思任发等大头目全部消失了,整个营地其实已经乱了。 当明军把思任发推出来,并且告诉他们思任发带着亲信逃跑的时候被明军抓住的事实,土人们愤怒了,纷纷要求杀了思任发。 有了这样的沟通之后,双方进行投降谈判就变得容易了很多,主要的矛盾点集中在了投降之后的待遇上面。 土人头目希望投降之后放他们回到自己的村寨,保证从此做大明忠诚的臣民,绝不再犯反抗朝廷之事。 明军这边怎么可能答应这样无理的条件,若是如此犯罪的成本也太低了吧。明军这边最开始的方案是所有杀过汉人的土人全部处死,其他土人全部判处终身劳改。 这样的条件土人当然不会答应,这不是把人当奴隶了吗?这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经过几轮的拉锯之后,最终达成了朝廷不再要求土人杀人偿命的罪责,不过所有土人战俘全部进行十年劳动改造。 至于土人头目自然不可能与普通土人一样判处十年劳役,根据各自掌握的土人多少相应的减少一些劳役的时间,但是服劳役必须参加。不然他们会认为大明朝真的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呢。 投降事宜完成之后,朱瞻基便返回了昆明,五万卫所军开始用战俘做向导,对思氏控制的各个村寨逐个清剿,将麓川的死灰复燃的隐患全部掐灭。 这一切军事行动做完之后,宣德十三年已经过去。大明朝内地各个省份的土地改革已经基本完成,眼下困扰大明朝最大问题是西南的土司和西北的蒙古汗国。 从宣德十四年开始,西南开始了漫长的改土归流之路,有五万山地军的坐镇,刘承江的官越做越大,他的官做的越大,负责改土归流的地方就越大。 改土归流并不是简单的把土官世袭制度改变流官,若只是如此改土归流毫无意义。土官的权力并不是来自朝廷的赋予,而是他们在一个地方的军事财富强权。 就拿刚刚覆灭的麓川思氏来说,他的权力并不是来自朝廷敕封的麓川平缅宣抚使,而是在朝廷没有封赏之前,思氏就是麓川土民的头领。 可以说在麓川思氏对土民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朝廷若是不任命思氏为宣抚使,任命别人根本就坐不住这个位子。 想要改土归流,最难的就是两点,第一点就是如何安置各个大大小小的土人头目。大明不可能逐个去清剿这些土司,况且就算劳师动众清剿也根本清剿不净。 别说大明朝这种农耕社会的军事力量,就是放在后世灯塔国也一样在阿富汗的十万大山里晕头转向。 大明西南的十万大山可比阿富汗那种干旱贫瘠的大山复杂的多,大明朝也没有灯塔国那么多的先进武器,想要通过武力绝对征服,那绝对是自取其辱。 最好的办法就是同化,刘承江已经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一方面通过优惠的政策吸引住在大山里的土民迁徙到平地上居住、耕作,朝廷给予提供耕作所需要的耕牛、种子,以及种植的技术,保证他们在平地上过上比大山里更好的生活。 另一方面就是对各个土司的头人进行安置,要想让土人头领甘心放下权力,首先要让土人头领明白对抗没有出路,五万山地军就是保证土人不敢反抗的保证。其次就必须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原本依靠盘剥治下土民过着富贵生活的头领,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必然会怀恨在心。 —————————— 在西南地区开始全力推行改土归流新政的时候,大明朝的中枢也进行了调整,新一届的内阁班子开始接手大明的政治版图。 新的内阁首辅为原度支部尚书唐三任,辅臣分别为周忱、王骥、于谦和弋谦。原内阁首辅杨士奇、辅臣杨溥筹备元老院,胡潆本就是临时替补进内阁,他的本职工作是教育部尚书。陈山还是继续担任内书堂总教习,负责教授宦官读书。 海外三总督一起被调回京城进入内阁,新的海外三总督也要抓紧挑选出来,海外旧港、新明岛、南平州三地不能长期游离于大明中枢之外。 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朱瞻基还是决定使用自己熟悉的官员任职,旧港总督地处南洋必须文武兼备,王仲义担任旧港总督,董怀礼任新明岛总督,程芦山任南平州总督。 朱瞻基在登基之初就已经下旨禁止民间阉割,如今宫中新进的小宦官都是对外战争时阉割的战俘幼童。 对于宦官这个职业,朱瞻基认为暂时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做为天子家奴,皇帝用起来要比外臣好用的多,犯了错惩罚也容易的多。不过这宦官的数量就要严格控制了,不然民间一些贫苦的百姓为了贪图钱财,还是会选择阉割自家孩子送进宫中。 只有皇宫不再接纳民间阉割者,民间无利可图,自然就不会去挑选幼童阉割,虽然这样会让皇宫的宦官数量有所不足。 不过随着皇室成员不断的收缩,所需要的宦官数量也会越来越少,总体来说还是够用的。 元老院是大明新筹备的一个部门,主要职责是为了审核各个部门的预算是否合理,并且负责审核新起草的大明新的法律条文等审核工作。 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监督机构,朱瞻基的计划是未来各个部门达到退休年龄,身体还不错的各部长官,全部进入元老院,平时也不用忙于政务,案牍劳形,算是退居二线的半退休状态。 成立元老院这样一个机构,对于朝臣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把原来南京那套陪都的班子挪到了京师。 无非是高位荣养,万一哪天哪一个在位置上的高官突然出现意外,他们这些退居二线的高官随时都可以顶上空缺的位置,算是给大明的官员队伍制定一套备份的方案。 随着大明新政越来越完善,各项税收也在稳步推进,大明朝的税收总额已经突破两万万两银币。而大明军费的支出,并没有增长多少,支出增长最快的是教育和医疗两个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 每年各个地方都有一批的学堂与医院建成,同时培养新式学堂教师的师范学堂也在每个省份落地开花。 医疗卫生也是如此,朝廷在皇帝的干预下,前所未有的重视起医疗卫生,在官府的组织下,一些孤本医书被医疗卫生部重新刻印。 有了充足的经费支持,有志向的国医圣手,可以在衣食无忧的状态下,进行医学研究,皇帝还能时不时的点拨一些在后世平常的卫生事项,可是在大明却是惊人的发现。 大明朝第一条南北大通道也在宣德十四年正式全线贯通,这条大通道北起京师,南到广州,连接了大明最繁华的地区。 全程都是高等级的砂石公路,除了过长江的时候需要用船只摆渡之外,整条公路一路畅通,真正实现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行走在这样的砂石公路上,车辆都能多拉一些货物。 交通部在未来的计划里,要将全国各个府县全部用这种高等级的公路连接起来,这样的工程规划让大明今后几十年里,都能依靠基础设建设拉动大明经济发展。 别的不说围绕这些道路的建设会催生多少新的行业,这些行业又能创造多少利润,为国家带来多少税收。 首先就是车辆的变革,为了能够多拉货物,尽量获得更多更多的利润,四轮马车围绕着这条南北大通道兴起,四轮马车顾名思义有四个轮子,后面两个大轮子负责承重,前面两个小轮子负责转向。小轮子上因为装有球形转向装置,可以灵活转向。 这样的一个装置在另一个时空直到西方列强打进华夏大地都没有发明出来,不是华夏人笨,而是没有需求,所有的发明创造都是来自于需求。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铁路 当然新兴行业的兴起,肯定会带来旧的行业的衰亡,因为这条公路的兴起,原本一些挑夫行业渐渐没落,人们运输东西更愿意用装载量大的四轮马车,就是客运也开始流行使用四轮马车。 普通百姓出门到不是特别远的地方都是搭乘锦衣卫麾下的客运马车,这些马车车夫都是锦衣卫的外围人员。这些车夫会把每天听到一些重要信息整理出来汇报给上级,经过筛选后一层层汇报,最后到达皇帝的书案上。 要说砂石公路对大明士绅百姓虽然震撼,但是并不难理解。他们知道只要肯砸银子,这样的路修建起来并不难。 可是京城到天津的铁轨路却颠覆了老百姓的认知,这条由皇帝私人投资建设的铁轨路从刚开始修建就引起官绅百姓的关注。 尤其是老百姓看到好好的钢铁就这么一根根的铺在地上,任由风吹日晒,就在心里暗骂败家子行为。 更有甚者,还想着在夜晚趁着无人看管的时候将铁轨偷走卖钱。却无一例外被护路队抓住,直接关进大牢,经过审判之后便送进了劳改队。 大明朝现在除了杀人偿命之外,已经很少判处罪犯死刑,人活着才有价值,死了那就成了一堆烂肉。 在当今皇帝登基的这十四年的时间里,老百姓们发现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普通百姓已经不在为吃不饱饭而发愁。 只要肯下力气干活,就能挣到养家糊口的钱,除了西南十万大山和西北干旱风沙之地,大明百姓已经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 虽然说总体来说大明百姓还是非常的贫困,生活只能维持一个温饱的水平,甚至不敢生病,不敢看病,得了病就只能拿命扛着,可是他们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生活的变化。 他们的孩子都能送进免费的学堂里读书,如果有出息,成绩优秀还能被选进县城里的中学堂继续读书。 只要从中学堂出来的学生直接就能做官吃皇粮,这一点对于老百姓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谁不希望自己家出个大官人,从此改换门庭,鱼跃龙门。 以前那是读不起书,没有办法,现在朝廷花钱免费让娃娃们读书,哪里有不愿意让娃娃读书的。朴实的百姓对教师那是无比的尊敬,在他们眼中教师那就是有大学问的先生,一旦哪个孩子在学堂犯了错误被先生打了手板,回到家中还得被父母再打一顿,并且会揪着自家娃娃的耳朵到先生家中赔礼道歉。 铁轨路可比砂石公路难修建多了,别的不说就是一个水平问题就要比公路的要求高的多,在水平仪还没有发明的大明朝,工匠们只能用木头做出一个有水平刻度的木槽用来测量水平度。 这样的测量并不能做到精准,误差很大,常常会因为误差太大而造成两端铁轨安装后无法保证在同一水平高度,只能拆掉之后重新返工。 这样一条三百多里的铁轨路足足修了五年才勉强修完,质量那更是惨不忍睹,无论是两根铁轨间的水平度,还是间隙度放在后世一个豆腐渣工程都不敢这么干。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条铁轨路,在安装上皇家研究院专门为铁轨路设计的铁轨车之后,两匹马拖着五六节比四轮马车载重还多的铁轨车轻轻松松就拉着走了起来。 在铁轨路全线贯通的剪彩仪式上,皇帝亲自为铁轨路竣工剪彩,并且表彰了负责修建这条铁轨路的工程技术人员。 当官员们看到五六节装满货物的铁轨车在两匹马的拉动下越走越快,甚至可以奔跑起来,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们没有想到两匹马一次竟然能够拉动这么多的货物,看样子两匹马拉的一点儿都不费劲。似乎还可以继续增加载重,交通部尚书吴中看着离看台越来越远的铁轨车若有所思,按理说着铁轨路也是交通的一种,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让他参与管理。 吴中凑到负责修建这条铁轨路的总负责人工业部尚书胡元澄跟前低声问道:“这铁轨车跑起来容易,停下来难,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你们怎么快速停下来?” “这个老夫也不太清楚,老夫只负责修路,铁轨路上使用的车辆都是皇家研究院所研究的。” 吴中脸皮厚,嘿嘿笑道:“我说老胡,你这就不地道了,这皇家研究院不是令公子负责的吗?你会不知道?” “吴大人,这铁轨车可是高度机密,你确定想知道吗?” 吴中撇撇嘴:“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拿什么机密当借口。” 胡元澄瞪了他一眼说道:“吴大人,这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陛下下过死命令与铁轨车的技术斜泄露出去,格杀勿论。” 吴中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将头看向正在望向远方铁轨车的皇帝,皇帝手搭凉棚望着远去的铁轨车,问身边的黎叔林:“测试的制动距离是多远,遇到突发情况能否紧急制动?” “回陛下!铁轨车采用手脚两种制动装置,紧急情况下采用手脚并用的制动方式能够在十步之内停下来。” 皇帝想了想说道:“按理说十步的制动距离已经够了,不过我们现在只是连接了五节车厢,若是继续增加车厢的话制动距离肯定加大,你们对制动装置的研究不能停滞不前,还要继续研究。” “陛下圣明!蒸汽车头的也已经在研究当中,只要蒸汽车头能够研究成功,大明从此就不再受距离之苦。” “叔林说的不错,不过想要将蒸汽机用用铁轨车的动力装置,首先要解决的是蒸汽机的小型化,其次是蒸汽机的动力,最后就是蒸汽车头如何运转,你认为最难的是哪一步?” “回陛下!最难的是小型化,因为只要小型化,动力就会不足,如何能够做到小型化还能保证足够的动力是最大的难题。” “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陛下!皇家科学院每年在蒸汽机的研究上耗费至少二十万两银币,到现在还是无法拿出一个真正能够实用的型号,臣愧对陛下的信任。” “叔林!你说错了,其实你们的蒸汽机现在已经能够使用,不过能耗太高,朕不想过早的投入市场,既然朕知道还能做到更好,就没必要这么快将这种太耗煤炭的机器投放到市场上。” “你们不但要研究蒸汽机如何安装到机车上,做为铁轨车的动力,同时还要研究蒸汽机的其他用处,比如带动纺纱机纺纱、织布机织布、面粉机磨面等等。” “陛下圣明!臣也在开展这方面的研究,蒸汽机就是一个动力源,与水力风力动力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将原来用风力水力的机器接驳到蒸汽机上就能为机器提供更加稳定的动力。” “在没有解决蒸汽机的能耗问题,我们还不能将蒸汽机投入到市场上,用户买个傻大黑粗的机器却发现还没有两匹马的力气大,客户是会骂娘的。” “陛下说的是,臣一定努力改进蒸汽机。” “好了,朕也不是要求你们立刻就把蒸汽机的合格产品拿出来,总之你们在研究蒸汽机的同时,要把机械加工的精度提高上来。 加工精度越高,同样能耗的蒸汽机的动力就会越强劲,这个原理不用朕来说你们也明白,即使蒸汽机没有改进好,只要能够提高加工精度,投入的研究经费就不算浪费。” 其实朱瞻基心里明白,以大明目前的加工精度,想要提高蒸汽机的功率,必须要找到橡胶,利用硫化橡胶做密封圈,只有解决了蒸汽机的漏气问题,蒸汽机的功率才能提高起来。 黎叔林也知道是漏气问题导致了蒸汽机的力气不足,他想要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解决漏气问题。 这就是朱瞻基强点科技树的弊端,另一时空西方发明蒸汽机的时候,大航海早已开展的轰轰烈烈,橡胶树早已不是秘密,使用橡胶进行密封和用做车轮减震都已经是常规操作。 这一刻朱瞻基迫切希望东洋舰队能够真正的承担起向东探险的任务,早日在新大陆找到橡胶树,找到橡胶树苗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那就是新大陆的农作物肯定会被热爱农耕的大明人带回大明进行种植。 虽然大明现在在朱瞻基的干预下并不缺粮,相反的还有剩余,但是有更多的粮食选择,大明百姓也可以将粮食转化为肉、蛋、奶,丰富百姓的餐桌。 玉米虽然吃起来粗糙,口感不好,不过却是非常优秀的饲料原料和酿酒原料。等到大明粮食丰富之后,还可以大量推广大豆种植,让植物油能够走进普通百姓的餐桌。 说到探险,朱瞻基忽然觉得东洋舰队提督侯显已经难以胜任这份探险的工作,不是说侯显没有能力,而是他的年龄太大了,是时候让新人挑起大梁了。 正在皇帝想着东洋舰队的问题的时候,兵部尚书柴车躬身行礼:“陛下!臣请求大力修建这种铁轨路于边关地区,有了这样的铁轨路,大明向边关运输粮草后勤的效率将会极大的提高,这对大明震慑不臣有着重大的作用。” 朱瞻基哈哈大笑:“哈哈哈!” “柴爱卿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样的铁轨路一旦修通,铁轨路修到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过现在向边关修建还为时尚早,这个修建的成本朝廷不得不考虑能不能负担的起。” “陛下这铁轨路造价几何?” “一里铁轨路造价三万两银币。” 柴车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高的成本啊?从京城到大沽港三百五十里,这一里路三万两银币,这么一条路竟然要一千万两银币,这哪里能够修的起。 “怎么这么贵啊?陛下!”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可以这样一条铁轨路大明之前没有修建过,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这修建的过程中,犯下了无数的错误。 这些错误可都是花钱买教训,这么大的代价修建起的铁轨路每年维护又是一笔惊人的开支,边关地区经济落后,修建这样一条铁轨路根本收不回收益,每年都要为这样一条注定不能获利的铁轨路投入大量的银钱,得不偿失。 这么的代价以目前我大明的国力、财力是负担不起的。而且目前大明北方的压力并不是太大,其实修建砂石公路反而更适合边关地区。” “那陛下这铁轨路难道只能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吗?” “那当然不是,我们首先要在京城到上海这南北一路最繁华的地区修建一条铁轨路,用于南北货物的流通,这样一条铁轨路运营起来不但不会赔本,用不了几年成本就能挣回来。 而且在修建这条铁轨路的时间里,我们的铁轨路修建者,肯定能够找到更加省钱、省力的办法降低成本,早晚这铁轨路都能在大明的每一个地区修通。” “陛下说的是,好饭不怕晚,大明只要一直保持如今这种发展的势头,臣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实现。” 朱瞻基看了柴车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拍马屁的,微微点头道:“朕与诸君共勉!” “陛下圣明!” 朱瞻基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钢铁长龙,心中想着未来的规划,铁路运输是仅次于海运的最经济的运输方式,将来必将主宰内陆的货物运输。 不用说别的,光是一个京城以后的人口就会越来越多,这些汇聚的人口大多数都不会从事农业种植,也就是说他们的粮食需求全靠购买。 单单为了满足粮食供给,每天就要运输多少粮食进京。更遑论其他的燃料、百货、日杂等等的生活必需品。 参加完铁路通车的剪彩仪式,朱瞻基返回宫中的路上接到了来自东洋舰队的八百里加急,侯显病危! 正文 第五百章 倭国 朱瞻基暗暗心惊,自己刚刚还在想侯显这样的年龄应该与郑和一样退居二线,掌总就行,不该再让侯显这么大年龄还再为大明的海权奔波于海上。 没想到侯显病危的消息就传了回来,朱瞻基立刻下达旨意,八百里加急传旨,让侯显返回天津大沽港,同时传旨医疗卫生部,派出最好的医疗团队去给侯显治疗。 其实朱瞻基也知道这不过自我安慰而已,各个舰队都有自己的军医,若是普通病症,军医早就治好了,能够八百里加急通知皇帝病危的消息,基本上就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无力回天。 果然医疗队还没有赶到天津,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又送到了京城,侯显病逝在海军东洋舰队的任上,一代宦官大佬、外交名臣就此落幕。 朱瞻基非常难过,从自己登基以来,永乐时代的老臣已经一个接一个的相继离去,如今还能活跃在朝廷上的老臣只剩下了杨士奇、杨溥、胡潆等两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的老人。 随着杨士奇、杨溥退下内阁进入元老院,其实已经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侯显是藏人,与郑和等人已经都是战争中被阉割的幼童,在甘肃的老家还有一些亲人。 朱瞻基下旨由皇帝內帑出钱抚恤侯显亲人,并且下旨其家族中挑选一位年轻人进入大明皇家军官学堂学习,这算是皇帝动用特权的行为。 侯显去世之后,东洋舰队的提督暂时交由王瑾署理,吴诚副之。什么时候去掉署理二字,就看他能不能将东洋舰队带好。 王瑾在接到任命的旨意之后,便跟随传旨的太监返回京城,他知道皇帝把东洋舰队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这个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海军的人,肯定要有一些训导和要求。 王瑾可不敢与那些战功赫赫的老太监相比,规规矩矩的给皇帝行礼:“奴婢王瑾叩见皇爷,皇爷龙体安康!” “你起来吧!如今你也算是一方带兵的大将,要有阳刚之气,不要学宫里的內侍,尽显阴柔之态。” “奴婢谢皇爷恩典!” “算起来你也在海军待了五年时间了,说说你对海军的看法。” “是!皇爷。”王瑾抬头望了一眼皇帝继续说道:“奴婢在海军待得越久,看到海军每年为大明带回越来越多的额财富,奴婢就越是惶恐。” “这是为何?” “我大明能够看到的财富,难道别的国家看不到吗?那些国家会眼睁睁的看着财富全部都流进大明的口袋里吗? 这些警醒起来的国家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与我们的贸易,若是我们看不到这一点,完全依赖海外贸易,有一天当外国不再与我们进行交易,那我大明立刻就会倒闭大量的工厂作坊,造成大量的失业人口。 这些失业人口就会造成巨大的社会问题,若是严重的情况下,可能会将大明的经济拖垮。不同于一盘散沙的农民,他们在工厂中都是经历过有组织的劳动,是最优秀的兵源。 一旦有野心家登高一呼,顷刻间就会拉起足够与朝廷对抗的军队,郑公公当年有句话说的非常对,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 朱瞻基对王瑾的回答非常满意,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就说明他是真的在思考,认真的研究了海外的情况。 这个时代大明在海外并无强敌,东洋舰队更是没有对手,就算是倭国也不能对大明造成任何的伤害,不过近些人的倭寇对大明沿海的骚扰劫掠已经让大明非常的不满,只不过这些年没有精力对付他们。 现在西洋舰队已经对西夷之地实现了初步的控制,至少两个航海先驱被西洋舰队按在了西夷之地,不可能向西航行发现新大陆。 后发国家尼德兰、英吉利、法兰西暂时还没有将目光投向海外,大明也不会去刺激他们,大明在西夷的活动范围就在伊比利亚半岛,宁愿将利益半数让给卡葡两国,也不主动与那些国家进行交往联系。 卡葡两国为了自身利益自然也会极力隐瞒货物的来源,在被卡葡两国持续抽血之后,整个西夷之地只会越来越穷,沦为卡葡两国的经济殖民地。 等到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机,说不定大明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新大陆,大明也不会谋求对新大陆的统治,只要向印第安人提供科技产品,将他们武装起来。印第安人自己就能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来自西夷的入侵者。 朱瞻基命人挂起一副东洋地图,当然地图上只能显示到勘察加半岛,再往东的地区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些空白的地区都被标注为未知地区,朱瞻基指着地图问王瑾:“知道这幅地图再往东是什么地方吗?” 王瑾指着地图回答道:“回皇爷,我东洋舰队最远沿着虾夷地向北走到这里,这里气候苦寒,一年四季都覆盖着冰雪,兄弟们都认为这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就没有再向前走。” “你们不觉得还应该继续向前探索吗?朕给你布置一个任务,东洋舰队未来十年时间由虾夷地出发,沿着这些破碎的海岛边缘,一路向东探索,寻找一下从这里向东会有什么样的新发现。” “是!奴婢回去之后,亲自带队去探索。” “在探索之前,你们先要完成征服倭国的任务,这个如同苍蝇一般的国家这些年没少恶心我们,别的不说,单单是倭寇就困扰了我们多少年,直到这几年海军渐渐强大,沿海的倭寇才渐渐绝迹。” “皇爷!倭国是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奴婢要以什么理由进行讨伐?” “理由太多了,朕这些年可存了不少的倭寇脑袋,你这次回去就将这些倭寇的脑袋带回去,送到倭国告诉倭国国主,这些倭寇每个人都对大明犯下了累累罪行,每个倭寇造成的损失朕也不让他们多赔,一个脑袋十万两银币,你就告诉他们少一个字都不行。” 王瑾点头称是,随后皇帝又告诉他等到发现了新的陆地,哪里若是有什么新奇的植物种子一定要带回大明,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各种种子。 王瑾出了皇宫便来到兵部库房领取存放在兵部库房的倭寇人头,等到看到库房里足有上千颗的人头,心中震惊之余,便知道这笔银子倭国打死都赔不起,皇帝这就是找个开战的借口。 这倭国前些年确实有些过分,竟然敢将大明派到倭国的使臣杀害,这样的奇耻大辱,赶上了大明朝这段时间正是太祖兴起胡惟庸案、蓝玉案的高潮,再加上群臣的反对便没有对其征讨。 等到建文称帝,紧接着又是靖难大战打了四年,好容易等到建立永乐朝,能够腾出些手了,鞑靼、瓦剌又趁着大明无暇北顾相继发展起来。 于是乎永乐朝的重心基本上就被北征蒙古与迁都将精力全部牵扯住,根本无暇东顾。倭国不同于南洋的那些小国,那是一个妥妥的人口大国,而且民风彪悍,并不是一个容易征服的对象。 征伐倭国之事也就一拖再拖,直到朱瞻基登基之后,倭国竟然派使臣进行通商请求,被朱瞻基一口拒绝,并且表示,你们想要大明的货物那就等着大明的商船到你们国家售卖,倭国商船一律不得踏入大明境内,一旦发现当倭寇处置。 没有时间处置,不代表大明朝不记得这个奇耻大辱,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就到了给倭国一个难忘的教训的时候了。 王瑾带着这些倭寇的人头立刻返回东洋舰队基地旅顺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东洋舰队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大小战船三百二十艘,舰队编制超过十万人的庞大力量。 这么庞大的力量如今其实是无所事事,除了为商队护航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如今听到皇帝要他们与倭国开战,一个个顿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投身战场,要知道只有打仗他们这些军官才能快速晋升,谁不想当将军啊! 按照皇帝的要求,王瑾首先派出了一支拥有一艘两千料大舰、五艘一千料中舰、十艘五百料小舰的分舰队,将一千多颗倭寇的人头送到了长崎,非常礼貌的与长崎守进行了交接,并且提出了大明的要求——一颗人头倭国需要赔偿大明十万两大明银币。 长崎守根本不敢接这种烫手的山芋,好话说尽让大明舰队在长崎住些日子,等待足利幕府的最后决定。 大明舰队指挥官非常好说话,让等就等,根本不着急,只要求长崎守给一个具体的期限,不能让他无休止的等待,同时要求大明舰队在长崎的这段时间,所需费用全部由长崎承担。 长崎守看到大明战舰那巍峨的身躯,只能咬牙点头。不过以倭人的性子,嘴上答应是一回事,背地里想干什么又是一回事。 舰队指挥官临行之前被王瑾认真嘱咐,不要被倭人给阴了,指挥官时刻都警惕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白天轮流上岸吃饭休息,晚上全部撤回船上,并且在远离码头的地方抛锚驻泊,不给倭人偷袭的机会。 反正吃饭不用自己花钱,在长崎的这段等待的时间里,舰队官兵几乎吃遍了长崎的饭馆、逛遍了风俗馆。吃完扭头就走,老板阻拦便是一个大嘴巴抽上去,老子吃饭不要钱那可是你们城守亲口承认的。 见过吃霸王餐的,还没见过嫖霸王娼的,一支小分舰队一共只有两千多人,可就是这两千多人将长崎折腾了一个乌烟瘴气。 有人说大明军队没有素质,没有将大明朝的温良恭俭让表现出来,大明军人所代表的是大明的形象。可是他们却忘记了倭人使团来到大明,其气焰更加嚣张,他们甚至敢当街杀人。 恶人更有恶人磨,对付恶人就应该用更恶的办法,让这些把犯罪当成理所当然的倭人得到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长崎守这些天被前来告状的百姓搞的非常头大,想要让明军收敛一些,可是明军舰队指挥官只说了一句,给了我们答复,不管什么结果我们马上就走。 一千多颗人头,全部算下来那就要赔偿一万万两银币,这样巨大的数目,谁敢答应,就等着被天诛国贼吧。 可是不答应这三个字说出来容易,问题后果是什么不可预料,长崎守也曾经想过,趁着夜晚明军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明军,将明军全部杀死,不但把明军的大船夺过来,明军再来兴师问罪,只要没有证据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到时候倭国也有了大舰,完全可以跟明国开战,以明国的战力肯定不是大和武士的对手。说不定还会有神风助阵,大和民族的大陆梦可能就会提前实现。 然而明军根本就没有给他偷袭的机会,处处都在防范着倭人的偷袭,这让长崎守只能将明军的条件送到京都幕府将军足利义教的室町幕府,足利义教看到大明的条件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大明朝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 若不是如此,为何会提出如此不靠谱的条件,一千多倭寇的人头若是按照大明的要求,那就要赔偿大明一万万多两大明银币。 足利义教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自然是知道大明银币的购买力和价值,那和倭国的一两银子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价值还要略高一些。百姓拿到大明的银币都不舍得用出去,会当做宝贝钻个孔用细绳穿起来挂在自家孩子的脖子上。 一万万两银币,就是把倭国卖了也凑不够,这大明根本就不是想谈判,完全是想来找茬,若是倭国软弱,明国肯定会变本加厉的向倭国索取。 足利义教想都没有细想便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放话给大明,想让倭国赔钱,除非明国能够将倭国打败。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幕府 舰队指挥官拿到了倭国幕府给出的最后答复,什么话都没有说,拿着这份回复文件便扬帆起航回到了旅顺港。 王瑾在旅顺已经等待了几个月时间,终于等到舰队指挥官回来,拿到了出兵的借口。 大明是大国,出兵要讲究师出有名,不能让周边的小国认为大明是在行使霸权行径,以武力欺压小国。 拿到了倭国拒绝赔款的要求,王瑾立刻排兵布阵,调集十个分舰队、八个协的陆战队,出征倭国。要想对倭国打击,首先得到一个攻击倭国的立足点,这个立足点不能受到倭国的威胁。 王瑾选择了朝鲜与倭国之间的对马岛,对马宗氏宗主宗贞盛脚踩两只船,一边向室町幕府称臣,一面又在李氏朝鲜的压力下向朝鲜称臣。 倭国与朝鲜对这样的情况心知肚明,又不愿与对方彻底交恶,只能任由宗氏在两边下注,做为双方贸易的中转站。 当大明舰队铺天盖地般涌向对马岛的时候,宗贞盛果断选择了跪舔,当个三姓家奴没什么不好,只要能舒服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当王瑾踏上对马岛,就看到了宗贞盛特别狗腿的迎候在一旁。王瑾拍了拍宗贞盛的肩膀呵呵笑道:“宗岛主,咱家叨扰了。” “王公公!对马岛能迎来您这样的贵客,那是对马岛的福气,小人愿为公公牵马坠蹬!” “你很好!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识时务!”王瑾微微颔首,当晚就住进了宗室的宗主府。 对于倭国王瑾并不熟悉,王瑾更熟悉的是草原,几乎每次对草原的大战,王瑾都有参与,可以说王瑾是个对陆军非常熟悉的将领。 可是对于海军来说,王瑾不过是个新兵,五年的时间若是按照正常的成长,王瑾能够当上两千料军舰的舰长就算是升职速度快的,根本不可能当上东洋舰队的一把手。 能够当上东洋舰队的提督,最大的优势就是王瑾的身份,海军不同于陆军,整日孤悬海外,手中拥有一支足以灭国亡种的力量,一旦失去控制那就不是一星半点的损失。 这样的力量绝对要放在最可靠的人手里,能力是次要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三大舰队王瑾的资历最低,他知道自己在那些大佬面前就是小字辈,别说其他舰队的主官不会拿他当回事,就是东洋舰队的各个分舰队的将军对他也不一定有多尊重。 明军的上下尊卑,以及军人服从命令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有人会因为看不起王瑾而不遵守他的命令,除非明确他的命令是乱命。 王瑾知道征伐倭国是自己的立威之战,这一仗一定要打好,海战他不瞎掺和,交给各个分舰队主官自由发挥,毕竟手下之人的舰队指挥水平比他强得多。 不过陆上战争王瑾可就谁都不服了,虽然他不是成名多年的老将军,但是每一场大战都有参与,对于陆上战争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在宗氏的宗主府中,王瑾召集手下各个分舰队的将军和各个陆战队协的将军开会。 面对这些眼高于顶的将军,王瑾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诸位!我们出兵五万人能不能将倭国灭了?” “一个小小的倭国,我大明出兵五万足以灭掉倭国!”一人出列说道。 “你可知倭国有多少人马,有多少军队,军队装备如何、战力如何?” 将领低头不语,他这个层次的将领根本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只想着大军一出便会一路推平。手下的将领不考虑,他这个主官却不能不考虑。 皇帝给他的旨意是让倭国赔款和臣服,并不是要灭亡倭国,这些日子他在不断的搜集资料,发现倭国有近千万的人口,也有不俗的军队。 若是与倭国硬拼即使将倭国打败,大明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等于是得不偿失。必须要利用大明的优势打一场优势完全在大明一方的战争,让倭国感受到彻骨的疼痛,一旦承受不住战争带来的损失,他们绝对会妥协的。 “你们不考虑这些问题,咱家却必须要考虑,倭国虽然与大明相比是个小国,不过却绝对不是个小国,这么一小片地方却拥有近千万的人口,常备的军队也有几十万。 而是倭国有习武传统,他们有一个阶层叫做武士,相当于我大明的士绅。不同于大明的士绅以读书为进身之阶,武士则以习武为主家效力为进身之阶。 这些武士个人武力不俗,普遍装备铁甲,同时又有战死荣耀的传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你们若是不打起精神来,将来会有吃亏的一天。 咱家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一次的行动,谁敢给咱家拉后腿,咱家就要他的命。当然咱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任何人咱家都是一视同仁。” “是!谨遵公公将令!”一番话将这些将领镇住了,大家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海军提督,竟然有两下子,不是他们所想象的草包,竟然是个有本事的,那跟着谁打仗不是打呢。 王瑾指着对马海峡对岸的长门国位置大声命令道:“诸位听令!” “末将在!” “今日休息一日留下一千陆战队等待基地后续的后勤运输船队,并且组织对马百姓修建码头栈道,以方便大明舰船靠港。告诉宗贞盛,跟着大明少不了他的好处,若是还想着三心二意,回头咱家就把他灭了。 主力舰队随咱家横渡海峡直扑长门国,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边打边等待倭国兵力集结。咱家想等到我们进了若狭湾,前往京都勤王的军队也集结的差不多了吧。 这个时候我们就在舞鹤登陆,只要占领舞鹤,那就等于是打开了京都的北大门,若是倭国不想我们攻破京都将他们那个所谓的天皇和幕府将军抓住,就一定会集结大军与我们决战。 只要我大明军队能够一战将倭国的勤王军队打垮,再与倭国谈判,倭国还有底气与我们叫板吗?” “遵命!” 狭窄的对马海峡对于庞大的大明舰队来说就是一道小河沟,早上出发,下午太阳还未落山便抵达长门国。 做为倭国关西地区最偏远的角落,长门并不受倭国重视。既然是不受重视,防备自然不强,陆战队登陆之后,一个冲锋便拿下了长门城。在倭国百姓战战兢兢身体和畏惧的目光中,大军开始搜刮长门城的财富。 然而让王瑾失望的是这么一个破城里居然连一万两银子都没有搜刮出来,陆战队打出的炮弹和子弹也比这点钱多的多。 “这倭国真他娘的穷啊!”王瑾感慨道。 身旁的陆战队指挥官附和道:“公公说的对,咱这仗打得可有点儿亏本,这么多年海军还没打过亏本的仗呢!” “咱家决定了,到时候谈判的时候,一定将咱们打出去的炮弹钱让倭国矮子赔给咱家,不然太亏了!”王瑾跺着脚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军并未在长门国停留,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便来到了石见国,在滨田城下,再次如法炮制,攻下滨田城。 城主山名教清战败被俘,这是大明俘获的第一位倭国地方高官,虽然石高只有十万石,比起公卿大臣和幕府高官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这毕竟是第一个俘获的倭国高官,王瑾还是觉得应该见一见这个山名教清。 三名氏在倭国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家望族,不过山名教清只是三名氏的分支子弟,当山名教清被蒙着眼睛押到王瑾的船上,吓得体若筛糠,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人抓到船上了呢。 “你们是什么人啊?” 王瑾听不懂倭国话,指着这家伙问道:“会说汉话吗?” 山名教清瞪大眼睛:“你们是唐人?” “咱家是大明海军东洋舰队署理提督王瑾,你现在是在我大明的军舰上。” “明国海军?”山名教清口中吐出字正腔圆的汉话来。 “你会说汉话啊?” “在我国上层贵族都以说唐言为荣,不会说唐言的都是下等人。” “既然你会我明国语言,那我们就好沟通了,咱家问你,这倭国现在有多少兵马拱卫京都?室町幕府的权力架构如何?” “明国上官!室町幕府在京都的兵马并不多,只有几万人。若是养的并太多,京都附近也养不起。至于幕府的最高权力是征夷大将军足利氏子孙传承,将军之下设置管领,由足利氏一族斯波、细川、畠山三氏轮流担任,谓之‘三管领’。 管领之下有侍所、问注所,政所等机构,而以侍所最为重要,侍所的首长称‘所司’,由山名、一色、京极、赤松四氏担任,谓之‘四职’,负责御家人的统治与行政诉讼。 ‘问注所’的首长称‘执事’,此机构除保管幕府的记录、文件外,也负责文书的误谬、伪证以及证件遗失等诉讼的审理工作,执事由三善氏子孙世袭。 政所首长也称“‘执事’,它只主持幕府财政,审理有关买卖、借贷、质押等方面问题,执事一职由二阶堂氏担任。” “足利氏的族人为何不姓足利氏?” “上官有所不知,除了将军一脉,其他族人是没有姓足利的资格,只能被将军赐姓。” “原来如此,相必那山名氏就是你的家族吧?” “正是,不过在下是家族旁支,并不受家族重视,被安排到石见国做守护,也是费了不少的人情才谋得的差事。” 王瑾哈哈大笑道:“你若忠心为我大明皇帝做事,咱家可以让你做幕府的侍所所司,让你一跃从旁支变为主枝。” “明国上官,到现在在下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要把在下绑到你们的船上?”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的幕府将军拒绝了大明的和平努力,选择用战争来与大明对抗。” 山名教清一脸的懵逼,他这个层次的地方官僚还接触不到高层的消息,不知道倭国为何会突然得罪了明国。 “上官!您把在下说糊涂了,明国与我国一衣带水,长期以来都保持着友好交往,怎么突然就兵戎相见了?” “我大明与倭国有过友好吗?你见过哪个友好国家会频繁袭扰对方的边境,斩杀对方的使节,这种羞辱可是奇耻大辱,我大明秉承最诚挚的态度,与贵国相商,只要贵国赔偿大明这些年来因为贵国的倭寇所造成的损失,我大明以和为贵,便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 “在下能问一下明国向我国索赔多少钱吗?” “不多,一个倭寇的人头十万两。” “那一共有多少人头呢?” “不多,也就一千多颗。” 山名教清好悬没背过气去,这还叫不多啊,明国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一张嘴就是一万万两以上的赔偿。就是把整个倭国给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更何况倭国百姓也是要生存的。 “上官不觉得这有些过分吗?” “过分?咱家都往远了算,就从洪武元年开始算起,到现在是宣德十四年,这十四年几乎年年都有倭寇登岸劫掠的记录,每年给我大明造成的损失都有几百万两。 这还不算被你们杀死的百姓的抚恤,洪武三十一年、建文四年、永乐二是二年、洪熙一年,宣德十四年,你自己算一算这是多少年,又给我大明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你要算不过来,可以找个算术好的算一下。算清楚了再问咱家过不过分。” “可是不是我国不答应,实在是赔不起啊,赔不起就把我大明派出去的使节晾在一边,多亏我大明使节警醒,不然还要被长崎的地方官暗算。 这就是贵国的态度吗?既然贵国不愿意选择和平,那就选择战争好了,相信大明皇家海军会很好的维护大明的国家利益。 当然这事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咱家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为大明效力,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开花弹 这个时代的倭国还不是被军国主义彻底武装起来的倭国,如山名教清这种富家子弟选择投降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相反的不屈而死者才是凤毛菱角。 山名教清在王瑾的威压下,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屈服,有了带路党再向前进攻就方便了许多。 这时候,负责查抄石见国的官兵回禀:“一共在石见国搜到了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粮食却只有几百石。” 王瑾看到这石见国就这点儿收获,还是非常的感慨,这个破地方也就比长门国强那么一点点儿。还真是够穷的。 王瑾有些不死心,就询问山名教清:“怎么你们这里这么穷?” 山名教清脸上一红,被人指着鼻子说穷逼,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可是倭国地方普遍就是穷啊! “上官容禀!我国山多地少,人口又多,百姓普遍困顿,加之幕府的税赋过高,百姓收成七成都用于缴纳租税,留给百姓的脸三成都不到。 百姓手里的粮食只能维持饿不死而已,粮食都集中在幕府与公卿大臣和寺庙手中,要说我国哪里最有钱,那一定是寺庙。” 王瑾点点头,虽然他久在宫中,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大明百姓前几年与倭国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一年到头的辛苦七成以上都要变成租税。 就算是丰年也只能是勉强果腹,不过大明要比倭国好一点儿的是倭国的土地更加集中,财富也更加集中。 不然也不会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哀叹,好在这些年大明的新政改革让大明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大多数的百姓已经不再为一日三餐犯愁。 “咱家明白了,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出云国!” “这个地方怎么样?” “比石见国石高高一些,是京极氏的领地,也是幕府四职之一,与我山名氏是齐名的大家族。” 王瑾点点头,通过者两个地方的地方官官员的背景,便能推断出在倭国更讲门第,寒门子弟在倭国很难出头。 对于这样的依靠祖宗恩荫成长起来的二世祖,王瑾很是不屑,认为这些二世祖没有多大的本事。 然而在出云国明军碰到第一场硬仗,出云国新上任的守护京极高数是个狠人,当他的斥候发现大明军队登陆,第一时间便将城下町的百姓驱散,不走的就地杀死。 所有房屋战场目视范围内的房屋全部焚毁,水井填埋,不给明军留一粒粮食,一所能够用于攻城的建筑。 等到陆战队赶到月山富田城下,陆战队指挥官看到的就是一座依山势修建的孤零零的城池,看到敌人有了防备,指挥官既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终于能够打一场像样的仗了,失望的是倭国现在已经有了防备,越往前推进,这仗就越难打了。 看到这座山城,指挥官知道没有重武器不太好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指挥官下令原地休息等待后面的炮兵部队。 偏偏这个时候,看到明军不敢进攻,山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一队几百人的骑兵突然冲了出来,低矮的倭国马上骑着一个身穿铁甲的倭国武士。 他们挥舞着武士刀,向着明军发起了冲锋。指挥官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一路的顺风顺水竟然让自己忘记了最基本的防御。 “敌袭!” “第一协整队!” “第二协上刺刀!准备拼刺!” “第三协自由射击,阻断敌人援兵。” 仓促之间指挥官下达了应急指挥命令,这些指挥命令在平时的训练中已经演练了无数遍,现在发生违纪情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 指挥官知道,这么短的距离现在列队射击已经来不及了,整队的工夫人家的骑兵就已经冲到了眼前。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基层训练的时候了,各个各个什伍之间默契的配合才能化解这次的危机,希望第二协的牺牲能够给后面的军队留下宝贵的整队时间。 眨眼之间,骑兵就与挡在最前线的第二协撞在了一起,虽然说倭国马比较矮小,但是那也是相对其他的马来说的,与人相比还是强大了许多。 尤其还是高速奔跑的骑兵,更是威力倍增,一柄柄雪亮的武士刀挥舞,一颗颗大明士兵的人头便离开了士兵的身体。 若是不将骑兵的速度降下来,就这几百骑兵足以将六七千人的大明海军陆战队消灭。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士兵们顿时红了眼睛。 一个个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倭国骑兵发起了反冲锋,这一刻士兵们的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用自己的命换取更多战友生存的机会。 靠着这种搏命的打法,第二协的官兵,硬生生的将骑兵的冲锋速度压了下来,敌人的指挥官经验非常的丰富,一看再往前冲就要陷入危险的境地,一声大吼:“回去!” 倭国骑兵纷纷旋转马头,向着城门飞奔而去,只给明军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就这么短短的一盏茶的惨烈交战,第二协就有近千伤亡,可以说是伤亡过半。 第二协算是打残了,再想恢复战力至少要一两年的时间,第二协游击将军将自己的头盔摔在地上,懊恼的锤着自己头大哭:“这他娘的打得什么仗,憋屈啊!” “一点儿都不憋屈,出现如此大的伤亡是我的责任,同时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这些年太顺了,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挫折。 本将会承担所有的责任,愿意接受军法处置。不过在老子被处置之前,老子要杀光这里能够看得见的所有的人。” “杀!” “杀!” “杀!” 所有的官兵都发出了怒喊,这时炮兵与护送炮兵的四、五、六协赶了过来,后方指挥官看到前方的惨样,不由得大吃一惊! “老马!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老子大意失荆州,被倭寇偷袭了。”说着老马便将刚才发生的战斗讲述了一遍。 “我说老马,你让兄弟说你什么好呢?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罪名谁都保不住你,兄弟我只能根据军事条令接管你的指挥权。” “什么罪老子都担着,只是可怜了这死伤的兄弟们了,肖兄弟!老子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替老子杀光这些狗杂种。” “这你放心,这个仇兄弟一定替你报,你有什么遗言交代的,兄弟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 肖参将一挥手,军中的镇抚官便带着执法队将老马绑了起来,他们只负责调查材料和抓人,如何审判还要送到后方经过舰队镇抚司审判定罪。 在等待炮兵布置炮兵阵地的工夫,肖参将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月山富田城,这座城池依山而建,前低后高,这种设计保证了后方的视野。让居于后方的指挥官能够清晰的看清前方的战局,同时进攻却只能仰攻,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这样的城池就是一座纯军事堡垒,城里面应该住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军队,普通百姓是没有机会住进去的。 倭国的城池除了京都、奈良之外,普遍都是这种纯军事角度的城池,这与华夏建城是为了保护百姓的思想完全不同。 不过这种纯军事思想的城池与西方的军事堡垒是互通的,这也是后世这个国家能够快速融入西方的原因之一。 这个国家的骨子里就有阶级贵贱之分,他们修建城池的最大目的是保护上等人,下等人是没有资格享受保护的。 肖参将望着石头修筑的城墙,知道火炮恐怕无法将城墙轰塌,与其将炮弹浪费在城墙上,不如吊射城内建筑,在城内制造混乱。 这时候炮兵阵地已经布置完成,炮兵指挥官请令,开始炮击。 肖参将点头吩咐道:“六个协的炮兵,分成六个批次,给老子不间断的向城里轰半个时辰。” 炮兵指挥官接到命令之后,在试射之后,便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轰击,不大的月山富田城很快便笼罩在硝烟之中。 海军陆战队成军以来还没有打过攻城的硬仗,即使是在西夷作战也大多数都是野战为主,根本就没有攻城的经验。 在登陆之后根本就没有准备任何的攻城器械,半个时辰过去,炮击的效果并不明显,虽然炮弹摧毁了城内一些木制的房屋,但是实心弹造成的破坏并不是很大。 肖参将看着眼前的这个乌龟壳子眉头紧皱,如何才能快速的敲开这个乌龟壳子呢? 既然对城内的攻击作用不大,肖参将果断的叫停了炮击,虽然海军有钱,但是那一发发炮弹和火药也都是钱买的,哪能这么浪费。 被被绑起来的老马看着肖参将为难的样子,提醒他道:“咱们不是有最新的开花弹吗?是不是用开花弹给这帮孙子来一下子?” 肖参将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大叫道:“这是各好办法啊!那倭寇的房子大多数都是木制,这开花弹不但能够杀伤敌人,还能放火,老子要给这个破乌龟壳子里放把火,烧不死他们也让他们产生混乱,好给我们的进攻创造条件。” 陆战队一边做好防御,一边安排人在周边砍伐树木,制作云梯,没有梯子是不爬不上城墙的。倭国的树木很多,制作云梯并不困难,很快十几架简易的云梯便制作出来。 这一次肖参将吸取刚才的经验教训,并没有发动炮击,而是命令第一协做为主攻部队,一个千总扛着梯子准备攻城,另一个千总跟在后面列好横队向城头射击,让敌人不能在城头从容反击,掩护战友向上攀爬。 等到士兵们向前到达大明弓箭的射程之外的时候,便主动停下了脚步,城头上瞭望的倭国士兵纳闷明国军队为何停止了前行。 城头指挥官一脸轻蔑的表情,冷笑着向部下大声说道:“明国人都是懦夫,根本不敢与我们近身肉搏,我们的城池固若金汤!”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陆战队的炮兵再次发起了炮击,开花弹因为是空心的,若是做成圆形,装药量太少,无法发挥炮弹的威力。为了加大开花弹的威力,军工厂将炮弹改成了前尖后圆的圆锥形,这是为了与后装火炮适配。 不然想要发射开花弹还得重新设计一款火炮,这款炮弹的设计比起火炮还要艰难,大明工匠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空气流体,什么叫做弹道,他们只能一边研究、一边试验,去年才刚刚定型,其爆炸稳定性并不是很好,成本高昂,哑火率还非常的高。 容易哑火的原因是,炮弹的是使用引线点燃,如何保证引线在火炮落地之前,或者正好落地的时候爆炸,就是一大难题。 更难的是无法保证炮弹在飞行的过程中是否会熄灭,一旦熄灭那就成了哑火。也就海军有钱还能装备一些,陆军根本不敢装备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因为引线的燃烧速度只是一个大概的估算,所以发射出去的炮弹有一些刚刚飞过城墙便在空中爆炸,如同在天空中燃放了大炮仗。 还有一些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发生了爆炸,这样的爆炸威力最大,能够造成最大的杀伤半径。更多的是落到了地上还没有炸,有些倭国士兵想要捡起来一个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可是刚刚抱起来,炮弹就瞬间爆炸开来,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将士兵撕碎,变成了一堆碎肉。 看到如此恐怖的场面,再也没有人敢去触碰那些落到地上半天都没有爆炸的哑弹,生怕自己刚抱起来,就会被炮弹撕碎。 炮弹的爆炸将木制的建筑点燃,引发了大火,城内顿时混乱起来,趁着这个机会第一协的士兵果断发起了攻击,扛着云梯的士兵,将云梯竖在城墙上,开始向上攀爬。 后面的士兵,开始不停的向着城墙上发射子弹,压制敌人的反击,倭国士兵虽然被压制的不敢抬头,但是还是在尽可能的用弓箭发动反击,给陆战队造成不小的困惑。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剖腹 尽管陆战队的士兵都穿着防御力极强的板甲,戴着铁盔,还是有零星的士兵被弓箭所伤,摔落城下。 不过巨大的军事代差,不是士兵的勇敢就能弥补的,倭国士兵拼死抵抗,还是没有挡住陆战队的进攻,随着越来越多的陆战队士兵站到城墙上,组成了攻击队形,倭国士兵便失去了对抗的机会。任何对抗都可以用一次排枪解决,如果不可以,那就再来一次。 很快,第一协的士兵肃清了城墙上的残敌,从坡道上下来,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城门一开就意味着更多的士兵涌入城中,本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战斗差不多就结束了。 然而没想到是,倭国士兵与家属开始与陆战队逐条街道,逐个房屋的展开了争夺。他们看向明军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在他们的眼中明军就是彻彻底底的入侵者。 肖参将也发了狠,既然都不投降,那就无差别攻击吧。有了上官的命令,士兵们便采取了最残酷,也最省事的做法。 遇到房屋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二话不说,先放火,就不信里面的人被大火一烤,还能待得住。只要人从房间里跑出来,那就成了明军的活靶子。 就这样逐个房屋的争夺,等到攻上天守阁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看着这座明显不同于其他房屋的建筑,士兵们明白,里面肯定有大官。抓一个活的大官,可比打死了功劳大多了。 为了能够抓活的,士兵们开始向里面喊话:“里面的倭寇听着,出来投降饶你不死!” 天守阁内,京极高数正在做着剖腹的最后准备工作,做为京极氏的嫡系子孙,他绝对不能被敌人俘虏,那会给家族蒙羞。 京极高数跪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对着身边给他介错的心腹点头道:“辛苦阁下了!” “城守先走一步,卑下随后就来!” “好!就让明国人看一看我大和男儿的血性!” 说完,京极高数双手握住武士刀,使劲插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从左向右使劲一拉,小腹上便出现了一个横向的大口子,这家伙非常的硬气,疼的头上冷汗直冒,一声都没有哼出来。 紧接着,又忍着剧痛,上下竖切,这个时候介错之人手中的武士刀狠狠挥下,京极高数的人头滚落在木地板上,颈中的鲜血喷涌而出。 京极高数的尸身由于武士刀的阻挡,并未倒下,形成了一个支架,让这个无头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坐在蒲团上。 天守阁内京极高数最后的麾下,再给京极高数叩首之后,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呐喊着手握武士刀从屋内冲了出来,最后被无情的打倒在地。 等到肖参将进入天守阁中,看到了京极高数的无头尸体,心中充满了震撼,他甚至对倭人产生了一种恐惧,是什么支撑着这些倭人悍不畏死,面对大明这样的强敌能够做到全城战死而绝不投降呢。 担心士兵们看到天守阁内的景象受到刺激,从而动摇军心,肖参将下令封锁天守阁,在王公公未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 发生了这么大的损失,王瑾不可能一直待在船上,他必须要亲自到月山富田城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王瑾带着手下以及那个被俘虏的山名教清进入天守阁看到京极高数的尸体,也是震惊不已。在没有进攻倭国之前,王瑾就听皇帝讲过倭国的一些特点,特别讲过这种剖腹谢罪的做法。 难怪陛下对这个倭国如此的重视,这要是让这个国家发展起来,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大明,如此极端的谢罪文化,必定会培养出极端的国民文化。 这倭国人不好对付啊!王瑾心中暗暗警醒,连续的顺利推进,让他渐渐失去警惕心,这一场惨胜不是坏事,算是给骄傲自大的大明将士敲响了警钟。 “将这个破房子烧了!”退出房间后,王瑾吩咐。 “明国上官,如此英雄,难道不该受到礼遇吗?”山名教清一听要将天守阁与京极高数的尸体一起烧了,有些着急,连忙上前劝阻道:“若是倭国百姓知道了明国如此作践我国的英雄,会激起他们更大的愤慨,从而让贵国在前进的路途上,遭到更多的抵抗。” “区区倭寇而已,这一次让他们占了一点儿便宜,那是老马那个混蛋轻敌所致,以后他们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当着山名教清的面,王瑾当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忧虑,有了月山富田城的经验,王瑾知道,越往京都推进,受到的抵抗就会越大。 自己手里这点儿人马想要逼迫倭国认输赔款恐怕不容易,是时候向朝廷和海军求援了,并且一定要让朝廷知道倭国的危险性。 不管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派来援兵,援兵是否与自己合兵一处都是后话,就算朝廷派遣援兵,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也不能闲着,给倭国的压力不能减少,一旦减少就会让倭国内部摇摆不定的人坚定决心,一旦倭国上下拧成一股绳,想要逼迫倭国就范可就要耗费更大的精力。 打完了出云国,例行的搜刮一番,大军果断撤离,开始登船选择下一个目标进行攻击。在王瑾的旗舰上,王瑾召集各个分舰队主官和陆战队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开会。 在会上,肖参将主动检讨,认为陆战队这次的损失不是某一个人的单独责任,应该是陆战队上下的全体责任,整个陆战队上下都弥漫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轻敌冒进都成了家常便饭。 还有一点就是陆战队的攻城经验不足,在攻城的时候,连一架梯子都没有准备,还要在作战的紧张关头,等待制作梯子的时间。 以后的陆战队必须要加强攻城作战的训练,这一次是敌人的武器装备明显的落后于我们,还打的如此惨烈,若是倭寇的武器装备与我们的装备差不多,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最后就是这一次的攻城作战,开花弹立了大功,建议以后要加大开花弹的装备,同时也希望兵工厂能够改进炮弹的引信,最好能够研究出一种炮弹能够落地就炸的引信。 肖参将的意见代表所有前线官兵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快就能反馈到兵工厂里。军队在使用武器装备的时候,会提出各种的意见,如何研究那就是兵工厂的事。 在会议最后王瑾做出总结:“诸位!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将军,是大明万里海疆的守护者,可能是这些年你们都过的太顺了,一个个的眼高于顶,瞧不起所有藩属国的军队,认为他们就是弱旅的代名词。 若不是出云这场战役给了你们当头一棒,你们依然还沉浸在老子天下第一的幻想中,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一次的损失应该是个好事,因为这次的损失让你们那自大的思想能够稍微的收敛一些。 若是在一场大战中,你们才明白过来,那受到了损失可就不是一千多人了,有可能会让我们全军覆没。 咱家多余的话也不说了,把你们心里那点小骄傲都给咱家收起来,都给咱家提高警惕,一切军事行动都要按照规矩来,不得再出现这种因为轻敌造成的损失。 我们下一个要攻击的地方是伯耆,根据山名教清提供的情报,伯耆地方守是山名家族的山名较之。 不同于山名教清这种家族庶出的旁支,山名较之可是山名氏的嫡系族人,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让我大明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更为重要的是伯耆东边的因幡地方守也是山名家族之人,因此咱家想通过山名教清与山名氏接触一下,我们不可能与倭国所有的家族为敌,也应该挑选一两个家族扶持起来用以对抗足利幕府。 能不能成并不重要,不成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诸位以为如何?” 王瑾这个提议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山名氏在这个片地方的势力很大,不但伯耆与因幡是山名氏的地盘,就是在远一些的但马也是山名氏的势力范围。 若是能够把倭国的这一大家族拉拢过来,那对于大明在倭国的经略可就有了相当大的作用。不过山名氏是与足利氏深度绑定的家族,与幕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想要争取过来,难度很大。 果然,当山名教清的信件送到伯耆守山名较之的手中,山名较之看完之后勃然大怒,怒骂山名教清是家族的耻辱,一定会禀报族长,把山名教清剔除出家族。 山名较之倒是没有为难送信之人,断然回绝之后便将送信之人打发回去。碰了钉子的王瑾并不灰心,而是转头又让山名教清给因幡守山名熙高和但马守山名持丰分别写了一封一样措词的信件。 这二人收到信件的反应各不相同,山名持丰是山名氏的族长(家督)收到信件之后态度暧昧,山名熙高与山名较之一样态度坚决。 这种暧昧的态度让王瑾看到了山名氏的野心,尤其是这个在家族内讧中胜出的山名持丰,心中的应该有不小的野望。 想要让山名持丰认清形势,还得在他的身旁加一把火,原本想着先攻打伯耆的王瑾改变了主意,先打因幡,让山名持丰近距离看一看大明的实力。 为了快速将因幡拿下,一直都在船上听取汇报的王瑾,决定亲自带兵到一线指挥。王瑾集结了七个协的陆战队官兵和八个协的炮兵,再加上王瑾自己的卫队,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沿着千代川杀向鸟取城。 鸟取城乃是山名氏重要的据点之一,王瑾相信只要能够快速将鸟取城拿下,山名氏要想保住自己在倭国的地位,只能选择与大明合作,不然丧师失地的罪名山名氏也未必能够抗的下来。 大军一路推进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在多山的倭国,因幡沿海还算土地平缓,与出云国一样,倭国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方式,意图阻挡明军的进攻。 由于无法判断明军的下一个攻击方向,各个地方守护无法向其他地方求援,东部守护还要向京都集中,保护幕府和天皇的安全,他们这些沿海的地方守护就只能自生自灭。 大军来到鸟取城下,有了月山富田城被骑兵袭击的教训,大军首先就是做好防御措施,让大军能够保证安全。 抬头望向山坡上的鸟取城,王瑾心中暗骂:这些倭寇怎么就这么喜欢把城建在山上,如此仰攻若是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时候,想要攻破这样的城池非常的困难。 有了月山富田城的攻城经验,王瑾并不着急发动进攻,甚至还期待着倭寇能够来增援鸟取城,在野外击败敌人总比攻城容易的多。 然而让王瑾失望的是,在等待攻城器械打造的三天时间里,连个援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由于是仰攻,大型的攻城器械太过沉重,在城下无法展开,只打造了两架攻城梯和十几架简易云梯。 攻击开始后,王瑾尝试用火炮攻击城门,几轮攻击之后,木制的城门已经被炸的千疮百孔,露出了里面被石块封死的城门洞。 攻击城门彻底的没有了希望,只能使用普通的攻击方式,实心弹的攻击并不能给鸟取城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开花弹本就配备的不多,基本上已经消耗在月山富田城。 后续的军事物资还没有送来,只能用实心弹进行攻击,然后通过火枪仰射压制敌人,只要能把工程梯贴上城墙,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两架工程梯上可以站两个什的士兵,两个什的士兵只要靠上城墙,就能在工程梯上居高临下射杀敌人。 双方在进攻部队行动之后,战斗进入白热化,月山富田城全城覆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鸟取城,京极氏已经向天皇和幕府证明了他们的忠诚和勇武。而山名氏却出了一个投降的败类,若是鸟取城再次不战而降,山名氏还能在幕府立足吗?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山名氏 鸟取城在山名熙高的指挥下,用尽了一切办法阻挡明军的进攻,然而实力的差距,又岂是拼命能够阻挡的,顶多能够给明军造成一些麻烦而已。 城破之后,山名熙高却没有京极高数那种决死的勇气,悄无声息的弃城逃走,不用想也知道这位逃去了但马。王瑾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因幡拿下之后,王瑾索性就在鸟取城住下,等待倭国各方的反应和朝廷派来的援兵。 山名熙高从后山逃出鸟取城,一头扎进冰之山,穿过茫茫山地来到但马国,倭国的中国之地,总体来说就是多山贫瘠,若不是有银、铜矿产的加持,在倭国战国时代的农业社会里,价值不是很大。 看着山名熙高狼狈的样子,山名持丰(山名宗全)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家京极氏的京极高数都能以身殉城,怎么自己家族的这位就是只会逃跑的懦夫。 “你不在自己的领地守护,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回禀家督!卑下战败了,明国军队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实力。” “这就是你选择弃城逃跑的理由吗?” “卑下不是怕死,而是想要将明国军队的真实战力禀告给家督,明国的强大真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不得不防啊!” 山名持丰皱起了眉头,虽然说他也收到了一些明军强大的情报,但是却没有直观的感受,对于中原之地的武装力量,倭国人最近一次直面中原人的时候,百年前的蒙元攻打倭国。 结果被一场台风挽救了倭国的国运,这也让倭国认为自己是有天神庇佑的民族,认为神风是天照大神所驱使。所以后世才有一个所谓的神风突击队,寄希望这个所谓的神风翻盘。 “这明国的武士比我大和武士还要勇猛吗?” “家督!若论近身搏斗,我大和武士并不差明国人,可是明国人根本不给我们近身搏斗的机会。明人的火器非常厉害,尤其是那铁炮,比我大和武士的弓箭射程又远又狠。 我们的弓箭手射出去的弓箭基本上都够不着人家,即使有些箭矢落到了明军的头上,也被他们那完善的防御能力挡住,基本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 “难道你们就不能想办法将明军拖到近身肉搏的战斗中吗?” “家督!即使是近身肉搏,我们也打不过,刚才卑下就说过明军的防御要比我大和武士好的多,在近身肉搏时,一般的刀剑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而他们那种铁炮上安装的枪刺只要伤到我们,就会大量失血,就算不死也会失去战斗力。” “明国的火器,我国也不是没有搞回来,可是那些火器虽然有些威力,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威力,难道明人的武器已经更新换代了吗?” “只能是这种可能了,不然无法解释,除了铁炮之外,明人的大铳更加厉害,我国的房屋基本都是木制,只要挨上一颗铁弹,就会将一座房屋摧毁。 虽然说比起铁炮的密集杀伤力有所不如,但是带给士兵的恐惧更加巨大,一颗巨大的铁弹从空中飞来,谁也不想被铁弹砸中,一旦被砸中,身体都会被撕碎。 这种眼看着身体碎成肉块的恐惧,可比铁炮造成的伤亡恐惧多了,只要有铁弹飞来,我军的阵线必定慌乱。 家督,卑下生死是小,山名氏的存亡是大,大和民族的存亡是大。我们该向明国服软还是要服软的,不然亡国灭种就在眼前了。” 山名持丰命人暂时将山名熙高压下去,自己却陷入了沉思,明国到底想要什么,倭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获取和平发展的时间。 看来自己需要回京都面见将军一次了,做为四职之一,山名氏与足利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不过在回京都之前,他首先要与明人接触一番,明确明人的意图,才能根据明人的诉求做出反应。 当然他做为家督,是不可能亲自去与明人谈判的,至于派谁去,山名持丰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次日一早,山名熙高被带到了山名持丰的居所,看到山名持丰正在吃早餐,他不敢打扰,只能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头微微垂下一副随时聆听训示的状态。 “给你也准备了一份,坐下吃吧!”山名持丰指着榻下的小几说道。 “卑下谢家督赐食!” 山名熙高知道家督不喜虚礼,既然给他准备了吃食,那就是让他吃的,赶紧跪坐在小几后,小口的吃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引得山名持丰不悦。 看到山名持丰放下筷子,山名熙高也赶紧放下筷子,等待山名持丰问话。 “吃好了吗?若是没有吃好,请继续慢用,不用管我。” “卑下吃好了,请家督示下!” “明人通过山名教清给我送来一封信,想要与我谈一谈合作的事宜,你看一下明人的信件吧。” 山名熙高结果下人递过来的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将信件还给山名持丰后回道:“家督!这样的信件卑下也收到过,不过所说的意思是想要通过卑下与家督接触商谈合作事宜。” “你的那封信件呢?” “卑下当着使者的面撕掉了,并把将使者赶走了,卑下当时就没有想过明人能够打破卑下驻守的鸟取城。 然而事实打了卑下一个措手不及,在卑下看来固若金汤的鸟取城卑下连一天都没有守住,便被明人破城。 正是如此,卑下才不顾战败的耻辱回到家督身边报信,提醒家督明人的强大是我们不可想象的。” “既然你也认为明人力量很强大,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明人?” “那要看将军如何决定,若是将军决定举国之力与明人决战,明人距离我国山水相隔,后勤补给困难,只要我们坚持明人总有一天坚持不下去就会退兵。 如果这样,我国就要承受巨大的代价,这样的代价是否值得,卑下也不清楚。而且我们在前方与明人决战,我们的后方那些将军的反对者肯定一刻也不会闲着,说不定我们就算是将明人击退,这个国家还是不是我们的就不一定了。” “若是和明人谈判呢?” “那就要看明人能够接受什么样的条件了,若是还是按照在长崎提出的条件与我国谈判,不要说是将军,任何一个人敢于签订这样的条约,就等着天诛国贼吧。” “那你觉得我们是该打还是谈?” “卑下认为我们要抱着打的态度去谈,尽量争取利于我国的条件,即使谈判破裂,我们也能有重新开战的底气。” 山名持丰点点头道:“我准备回京都面见将军,与将军商议如何应对明国的侵袭,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明国的条件,做为我回京都面见将军的参考。” “家督是想让卑下与明国接触一番,看一看明国到底有何诉求吗?”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若是没有大功,很难全身而退,出使明军就是你的一个立功的机会。” “卑下愿往!” “好!这次与明国接触不是为了达成什么一致的意见,只要我们摸清楚明国的真实意图就好,只有明国没有吞并我国的意图,我们双方才有谈判的基础。” 接受了山名持丰的命令之后,山名熙高返回因幡,再次回到鸟取城已经是物是人非。曾经的城主只能通过通传才能进入天守阁,在天守阁的客室中,山名熙高终于见到了明国的统帅。 王瑾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太监这个职业的最佳年龄段,一身大红的蟒袍端坐在书案之后,给了山名熙高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果然是天朝人物,仪表堂堂,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明初太监相貌好是个普遍现象,这跟太监的来源有直接的关系。 永乐一朝混的显赫的太监基本上都是在战争中被阉割的战俘儿童,这些儿童都是挑选容貌秀美者阉割,也就是说俘获的儿童挑好看的阉了送进了皇宫。 山名熙高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鞠躬行礼:“下国使者拜见上国将军!” “跪下!”都没用王瑾开口,两旁的将官便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见了我家提督大人也敢不跪。” 还没等山名熙高反应过来,就被两名军卒在腿弯处踹了一脚,山名熙高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谁叫你来,你们那个族长怎么不亲自来见咱家,他是藐视咱家吗?” “士可杀不可辱,下臣是代表着大日本国的使臣,上国将军羞辱下臣就是羞辱大日本国。” “还士可杀不可辱,一个弃城逃命的懦夫也配谈气节,你可有士之气节,若是京极高数还能让咱家敬佩几分。 还有你说你代表着倭国而来,可有倭国的国书以及幕府将军的手谕?” 山名熙高只是作为山名氏的私人使者,根本没有资格在王瑾面前耍威风,若是倭国真正的使臣到来,王瑾很可能会给使臣几分礼遇,山名熙高妄图在王瑾面前谈使臣待遇那就是自取其辱。 被王瑾问住之后,山名熙高的冷汗就下来了,本想着在明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气节,没想到这么容易便被人家戳破。 “下臣是奉了家督之命,前来与上国将军商谈和平事宜。” “你想与咱家谈也可以,不过咱家先要问你,你能代表倭国朝廷吗?” “不能!” “既然不能,咱家为何要跟你浪费口舌,你回去吧,咱家也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派个能做主的来与咱家谈。” 山名熙高一听明人下了逐客令,顿时急了眼,来了一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山名持丰一定饶不了自己。 这个时候再不服软,可就全完了。 “上国将军且慢,下臣还有话说,请给下臣几句话的时间。” “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完赶紧走。” “下臣人微言轻,自然是代表不了我国与上国的谈判,下臣不过是个传声筒,我家家督想要知道上国有什么要求,也好回京都禀报将军,至于是否能够达成协议,总要谈过才知道。 上国发动战争总要有目的,不是毫无目的的兴兵。为了两国友好,为了不使生灵涂炭,还请上国将军三思。” “大明的要求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通知贵国,是贵国放弃了和平的条件,如今的战争我大明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上国的这个条件不能再商量了吗?” “能不能商量不是你这个层面的角色可以置喙,若是倭国有诚心,就请你们拿出让咱家信服的诚意,既然你是投石问路来了,那咱家也不妨告诉你,我大明的第二批大军即将登陆倭国,到时候两面夹击,不知倭国能够承受几次打击?” 山名熙高心中一震,他可不认为明国的这个太监是在吓唬他,他还不够那个资格,看样子明国是想扩大战争了。 这个消息必须尽快给家督带回去,这关系到皇国安危,也关系到山名氏的安危。 “下臣明白了,这就回去禀告家督,我家家督还让下臣给上国将军带了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山名氏都希望能够做大明的朋友。” 王瑾冷笑一声道:“那要看你山名氏有没有做大明朋友的资格!” 山名熙高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可是又不敢发作,实力的巨大差距让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总体来说山名熙高在王瑾这里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这些消息是整个倭国并不清楚的,而且明国的强硬超乎想象,整个予王瑾的对话过程中,王瑾根本就不给他任何辩解的余地,完全就把他当做了传声筒。 回到但马山名熙高将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山名持丰,山名持丰的眼界可不是山名熙高可以比拟,他知道这一次的倭国危机是山名氏的一个机会,有可能让山名氏成为倭国第一豪门。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幕府议事 山名持丰吩咐山名熙高再跑一趟鸟取城,告诉明军将军山名氏会让明国看到山名氏的诚意,证明山名氏有资格做明国的朋友。 在山名熙高离开之后,山名持丰也快马加鞭赶回京都足利义教的寓所。当他到达京都时候,同为四职之一的赤松满佑、一色义贯和京极持清已经到来。 四家虽然在一些问题上明争暗斗,甚至大打出手的情况都有,但是在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团和气。 在等待将军召见的时候,京极持清爆料了一个重要消息,将军打算征讨镰仓公方的足利持氏。山名持丰皱起了眉头,如此大敌当前之时,怎么还能再起内讧。 几人正在议论关于明国入侵之事,这时管领细川持之出来召集众人进将军御所议事。众人跟随着细川持之亦步亦趋进入御所,在管领的指引下整齐向足利义教行礼:“拜见将军大人!” “免礼!诸位大人请坐吧!” 这时众人发现足利义教的身边还坐着四十多岁的和尚,对于和尚能够成为将军的座上宾在倭国的前战国时代并不奇怪。 不过足利义教将军与佛门的关系可不太好,足利义教在登上幕府将军之位,有两大心愿,一是对幕府大权旁落的情况非常不满,任内最大的心愿就是逐步收回各地守护的权力,完成中央集权。 二是打击佛门日益扩张的权力,佛教在倭国可是显赫的宗教,甚至能够影响皇权与政权的交替。如此庞大的佛门不事生产,还要大量消耗倭国本就不多的赋税,对于这种情况曾经在比睿山延历寺出家,并且短暂担任天台宗座主的足利义教非常清楚。 在他还俗之后,第一件针对佛教之事便是任命弟弟足利义承为继任天台座主,这引起了天台宗的严重不满,拉开了持续多年的幕府与天台宗之争。 要说幕府官员最熟悉的和尚那就应该是满济,这个和尚被誉为倭国的‘黑衣宰相’,受到了四代幕府将军的信任。 眼前的这个和尚却并不是大家都认识的满济,而是倭国有名的狂僧一休宗纯,此人本次皇室成员,父亲是后小松天皇,母亲是藤原照子,只因这个藤原照子身怀利刃总想刺杀后小松天皇,图谋暴露之后逃出宫廷,在野外生下一休宗纯。 这个僧人的佛法成就、艺术成就有多高可能在后世的华夏并不清楚,不过一部倭国的动画片却让这个人在华夏儿童中人尽皆知。 此时的一休宗纯在倭国已经是非常有名气的僧人,他的名气两极分化,喜欢他的人觉得他聪明睿智,开创了佛法的新篇章。不喜欢他的人觉得他恣意乖张,藐视一切的清规戒律,是佛门的败类。 不管是喜欢他的人还是憎恶他的人,谁都无法否认一休宗纯的才华,这就是一位极其恃才傲物、行事癫狂的疯僧。 这位一向喜欢云游天下的和尚怎么进了幕府,他来幕府是想干什么?这是进入御所看到一休宗纯的所有人的想法。 “诸位!各位都是一方诸侯,难得大家在本将军这里聚的这么齐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议一议最近皇国所遇到的困难,首先就是明国对我皇国的入侵,如何御敌还请诸位能够拿出一个章程,其次是镰仓公方足利持氏对幕府不臣,幕府又该如何应对?” 京极持清首先站起来说道:“将军阁下!卑下以为明国如此无礼侵略我皇国,我皇国一定要奋起反击,将明国人赶下大海,我皇国从有文字记录以来,还未受到外族的侵扰,若是不能将明国击败,将是我皇国的奇耻大辱。” “京极大夫可有退敌良策?”足利义教问道。 京极持清不但是京极氏家督,还是后花园天皇朝廷的中务少辅,大膳大夫,所以足利义教称呼的是京极持清的官名。 “卑下认为,明国军队,船坚炮利,我皇国在沿海之地无法与其争锋,想要战胜明国,首先要将明军引入内地,使得明人脱离舰船的保护。 明人远来,粮草辎重转运困难,只要我皇国坚壁清野,明国必然不能持久,当明军出现疲态,就到了我皇国反击的时刻,到时候我军击其暮归,必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京极大夫果然博学多才,能够引经据典,使用淮阴侯韩信故智,若是此计奏效,定能给予明军重创,让明人知道我皇国有天照大神庇佑,是明人不可战胜的。” 足利义教觉得京极持清的计策很好,一旦成功战胜明军也不是什么难事,想着就按照这一计策行事,只要将明军击退,到时候幕府中央集权政策也能更好的推行下去。 可是这个时候,山名持丰悠悠的说道:“我皇国四面环海,明国的船只可以在我皇国的任何地方登陆,请问京极大夫,如何防御我皇国所有的沿海地区? 难道说京极大夫想要把所有的沿海地区全部丢弃吗?” “山名守护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用于将军参考!” 对于山名持丰的发难,京极持清让他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意思就是不要光挑毛病,你行你出个主意啊! 山名持丰也不生气,在幕府中,山名氏与其他几家的势力不相上下,谁也不敢把谁真的怎么着,就是幕府将军也不敢轻易处置这些家族的族长。 对于京极持清的不大不小的挑衅,山名持丰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卑下在明人那边的内线传回情报,明国的第二批援军即将到达我国,至于这第二批的明军在哪里登陆,向什么方向攻击,卑下也不清楚。” 御所内的众人一片哗然,就这么一支明军就已经让倭国上下焦头烂额,应接不暇,再来一支明军或许不用明军攻打,倭国内部自己就得内乱起来。 这几年由于足利义教的削藩政策,早已经让一些守护大名心怀不满,趁着这个机会起来造反,倭国可就全完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可不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足利义教凝眉说道。 足利义教不同于前几代将军,不愿意与明朝接触,他是非常愿意与明朝接触,借此发展贸易。尽管明朝这几年由于倭寇骚扰明朝沿海,对于倭国的使者都非常的冷淡,不过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这就是大明版的政冷经热,每年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都会大量的流入倭国,从倭国换取大量的白银、铜锭以及扇子、漆器、倭刀等特产。 “将军!这么大的事卑下哪里敢胡言乱语,这是一个确实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你们两家都与明人交过手,以你们对明人观察,他们的武勇如何?”足利义教看向山名持丰与京极持清二人。 “卑下的出云国包括京极高数在内所有的勇士全部玉碎,从这一点上看明人的实力非常强大,我皇国必须谨慎用兵,方可保证不遭败绩。” 京极持清的话让山名持丰老脸一红,这忠诚这一方面,京极氏比起他山名氏要强上许多,他家的两个领地守护一个被俘投降,一个弃城逃走。 不过山名持丰肯定不会说自家人是懦夫,要给自家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逃脱临阵脱逃的罪名。 “将军!虽然说京极高数守护月山富田城,与城共存亡值得敬佩,不过京极高数光想着自己做英雄,却陷皇国于险境。 月山富田城一战我们不知道明人登岸多少人,死伤多少人才拿下城池,明人的武器装备如何,这些问题我们都一无所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连敌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到知己知彼呢!” “你的意思是我家为国捐躯白死了,山名持丰你侮辱了武家尊严,老夫要与你决战。”京极持清瞪起了眼睛要与山名持丰决斗。 在幕府将军的御所肯定不会让二人打起来,足利义教摆手说道:“刚才本将军已经说过议事畅所欲言,不因言获罪,都是具体事件具体分析,京极大夫稍安勿躁。” “多谢将军体谅,卑下的意思是说在发现明人强大之后,不能想着一死了之,有时候活着更需要勇气。 若不是因幡守护冒死逃出鸟取送回明人的情报,卑下也对明人武装力量一无所知。” 要说幕府众人对明军的战斗力不好奇那是假的,他们可没有机会见过明军作战的样子,现在有人知道明军的战斗力,便纷纷开口询问明军的战斗力。 对于火器倭人并不陌生,通过倭寇的手,前些年有不少的大明火器流入倭国。不过那些火器都是大明卫所军所使用的火门枪、碗口铳、虎尊炮之类的火器,装填繁琐威力也就聊胜于无。 等到大明开始编练新军,倭寇在沿海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最近十年别说上岸打劫了,不被大明海军围剿他们都算是烧了高香,更别提获得大明的新式火器了。 “将军!诸位大人,明人的实力体现在他们的器械精良,我皇国士兵是在与血肉之躯与明人的铁炮与大铳作战。 明人每个士兵手中都有一杆铁炮,这种铁炮居然能够抵在肩上瞄准射击,这与我皇国的那些铁炮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铁炮居然不用点火就能将火药引燃,这是最让人费解之事,在这一点上,卑下觉得我皇国已经大大的落后于明国。 不管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我皇国都应该向明国大量派遣遣明使学习明国的学问,崖山之后,我们以为我们在文化上已经不输于中原,甚至有可能还超过了中原,现在看来是我们自大了。” “说的好!这也是本将军一直坚持与明国接触,采用勘合交易的原因,不管这一场仗我们胜负如何,都改变不了我们已经落后的事实。 明人的强大已经不仅仅限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上,在实学上也已经将我皇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向强者学习是我大和民族的优良传统,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这一优点。 不过这学习明国之事是后话,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应对明国的入侵,我们不能完全寄希望于神风,天照大神就算是保佑我等,看到我等如此不肖,想必也不愿意管。” “卑下认为打不如谈,明知道打不过还上去送死,那不是勇武,而是愚蠢。勾践能够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李世民能够忍下渭水之耻,这些典故都告诉我们,一时之胜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皇国要有知耻而后勇的决心。”山名持丰成了主和派。 “明国要价一万万两明国银币,我皇国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如何能谈,这样的条件摆明了就是想要我皇国的命。”赤松满佑冷哼一声说道。 这人与一色义贯一样,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说,没想到听到山名持丰主张谈判,马上出言反对。 “赤松君难道没听说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明国狮子大开口,我们也可以据理力争为皇国争取利益,我们连与明国接触的勇气都没有吗?” “不管是最后赔多少钱都是耻辱,若是我们答应了,那么将来明国一不顺心就以战争威胁皇国,我皇国难道要成为明国的钱袋子吗?” “既然赤松君主战,那持丰举荐赤松君挂帅出征,你赤松家的播磨国与因幡相邻,完全可以从播磨出兵因幡。 只要你能将明军赶下海,因幡国我山名氏就让渡给你赤松氏,如何?” “皇国那么多的忠臣良将,满佑不过萤火之光,不敢与诸位一争长短,各位哪位带兵讨伐明国,满佑做个副职就足矣!” “本将倒是觉得赤松大人非常合适,播磨国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兵强马壮,实力强劲。如今皇国正是用人之时,难道赤松大人不想为皇国效力吗?”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开战 足利义教的话一出口,基本上已经形成了定论,除非赤松满佑公开反对幕府,反对足利义教,那样就不是政治争斗,而是形同谋反了。 赤松满佑虽然对向明国妥协不满,希望幕府与明国大打出手,那是希望借明国之手削弱幕府的实力,可不是要自己亲自上阵。 赤松氏手握富庶的播磨国,确实有一些与幕府对抗的资本,正因为如此足利义教想要与自己亲近的赤松贞村挤掉赤松满佑的位置,这引起了赤松满佑的严重不满。 虽然现在赤松满佑对足利义教非常的恭敬,可是仇恨已经深埋心底,在两年后,赤松满佑在自己京都府邸假意慰劳足利义教,实际上却暗藏甲兵,将足利义教刺杀,这段历史被称为嘉吉之乱。 被架起来的赤松满佑别无他法,只好领命出阵,不过赤松满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你让我去打明国,那你得给我兵给我粮吧。 没想到自己的要求足利义教满口答应:“赤松大人需要所少人马?” “卑下听说明国有三万人马,刚才山名大人也说了我皇国器不如人,那就只能是以数量来弥补,至少要比明国多一倍的人马才有战胜明国的可能。” “赤松大人说的有理,你播磨国出一半的兵马,其他三万人马由各个守护大名处调集,今天在座的各位现在就各自认领自己出兵的人数吧!” 没想到足利义教会来这样的一手,整个御所议事的守护大名几十人,每个守护大名出一千人便能凑够三万人马。 虽然一千人马并不算太多,但是一些知情的守护大名却非常清楚这些人马送到前线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不然以山名氏在幕府的地位,断然不会主张和谈,可是在现在对敌强硬才是政治正确,山名氏的地位有些危险了。 不过山名持丰似乎并不受影响,第一个表态山名氏出兵一千人马,其他人陆续报出了自己出兵的人数,在这种时候,就算大家明知道足利义教在削弱他们的实力,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三万人马的数额便给赤松满佑凑够,赤松满佑再无推脱的理由,只好领命返回播磨主持对占据因幡国的明军的战争。 在足利义教的督促下,十多天的时间所有军队便在上月城集结完毕。由管领细川持之为监军,同时一休宗纯自告奋勇跟随军队出征,他想去见一见明国的主帅。赤松满佑还是第一次率领这么多的兵马,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军队,各自打着自家藩主的旗号,豪气顿生。 心中觉得明国也就那么一回事,不过是仗着皇国没有准备,打了皇国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皇国反应过来了,差不多就该到了明人失败的时候。 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的军队对左右的细川持之与一休宗纯说道:“细川大人、一休禅师,我们出发吧!” “你是大军主帅,一切以你的命令为主。”细川持之表态。 赤松满佑等的就是这句话,毕竟细川持之在幕府的地位要比他高,万一细川持之是足利义教派来夺权的呢? 细川持之的表态让他有了底气,赤松满佑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大声喝道:“出发!” 播磨国与因幡国相邻,虽然两国之间都是山路,一路行军也用不了几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倭国大军的前锋就已经出现在鸟取城的外围。 在鸟取城闲得无聊的王瑾没有想到倭国竟然派了军队过来,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不过仔细一想倭国派兵过来似乎才是正常的,在倭国人的眼里明军才是入侵者。 对于倭国的先锋小队,明军没有搭理,不是不能,而是怕打的狠了,倭人缩回去。在野外对敌总是要比攻城容易多了。 随着倭国军队陆续到达,明军的战前工作也准备完成,为了示弱,王瑾下令任何人不得出营挑衅,违令者斩! 鸟取城太小,根本容不下两万人马全部进驻,城内只有二个协五千人马,其余六个协与鸟取城呈倒品字形布防。 等到赤松满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明军龟缩不出的景象,顿时觉得明军也就那么一回事,见了皇国的大军一样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 倭国军队在鸟取城外五里处扎下营盘,王瑾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倭人的营盘,大略的清点了一下营盘的数量,约摸着有五六万人。 这倭国矮子还挺下血本,这是不打算过了吗,这么急着来送死。 依着赤松满佑的想法,立稳营盘就开始出击,争取一鼓作气将鸟取城攻下。跟着赤松满佑一起到来的一休宗纯拦住了他:“赤松大人且慢,容贫僧去见一见明国统帅,若是能够不动刀兵就能将问题解决,岂不是更好。” 赤松满佑一想,也不差这一天的时间,这个一休和尚在倭国还是还有名声的,又是皇室出身,卖给他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不过赤松满佑也有自己的条件:“一休禅师,我当然希望不动刀兵就解决问题,禅师能够劝得明人退兵我求之不得。可是时间不能太长,六万大军出征每天的消耗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皇国并不富裕。” “小僧晓得,成与不成也不差今天这一点儿工夫,若是今晚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赤松大人可以采取任何行动。” “好!那本帅就等候禅师的好消息。” 和尚也不废话,出了营门便往山上走去(鸟取城是山城),五里路对于一休这个天云游的僧人来说非常轻松,很快便来到了鸟取城下。 站在城头上的王瑾很纳闷,怎么这倭国打仗还带着和尚,这个和尚又是什么来历? 不等王瑾多想,和尚便在城下高声叫门,说的竟然是正宗的汉话,山名教清曾经跟他说过,在倭国能够说汉话的基本上都是权贵。 “打开城门,把人放进来!”王瑾吩咐。 “是!” 城门打开,一休宗纯进城之后,便被带到了城头上。王瑾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倭国和尚,只见这个僧人头上留着半寸长的发根,根根直竖像是刺猬的尖刺。 脸上沟壑纵横,一双八字眉,眼睛不大却看着很灵动,塌鼻子,雷公嘴,颌下留着短须。身上穿着一件酱红色的僧袍,僧袍上还打着几处补丁,若不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个落魄的穷和尚。 “阿弥陀佛!一休见过施主!”一休宗纯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门礼。 “大和尚!你不在庙里修行,跑到咱家这里有何贵干?”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此次前来只为救命,不为其他!” “哈哈!”王瑾笑道:“不知和尚要救谁的命?” “谁的命都是命,和尚都想救,杀生乃是佛门五戒之一,更何况是人呢!” 王瑾也是向佛之人,觉得这个和尚有趣,便问道:“和尚打算怎么救人,说来咱家听听!” “小僧请问施主因何发兵侵入他国领土?” “你在指责咱家吗?” “不敢!小僧只是想知道原因。” “原因我大明已经向贵国呈报,是贵国根本不拿我大明当回事,觉得我大明软弱好欺吗?” “施主是说流浪武士袭扰大明之事吗?” “咱家不知他们是什么流浪武士,只知道他们是倭国人,他们代表着倭国,这么多年给我大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我大明提出索赔乃是正当的要求,贵国却对我国合理的要求不闻不问,既然你们不愿意赔,那我大明就只好自己来取了。 你是和尚,按理说是方外之人,若是你说话不带立场,咱家倒是愿意与你谈谈佛,参参禅,不过很明显你这个和尚今天是带着立场来的,带着立场说话就不能公正,咱家就只能将你看做倭国派来的谈判者。” 一休和尚没想到这个明国太监态度这么强硬,这么多年还很少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不过多年的修行早已让他宠辱不惊,听了王瑾的话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和尚不假,不过却是皇国的和尚,而且和尚还有个俗家的身份——皇子。” 不提皇子还好,一提到皇子,王瑾勃然大怒道:“小小倭国也配称皇,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大明天子,尔等国主只能称王。” “我国并不是明国臣属,我国怎么称呼皇室与明国无关,明国如此行为太过霸道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王道,和尚既然懂汉话,一定读过汉家典籍,不会没有听过这两句话吧。” “小僧是方外之人,称呼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是虚名而已,可是眼下两国对峙,一旦开战就是血肉横飞,死伤枕籍,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瞒施主讲,小僧是跟着我国的大军一路过来的,足足六万大军,你们现在有多少人?能挡住皇国大军的雷霆一击吗? 与其说是小僧救人,不如说是前来救你们,一旦开战你们可就再无退路,死在异国他乡,魂灵都回不到家乡,施主可曾想过手下的士兵吗?” “和尚够狂啊!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在咱家面前这么说话,咱家算是听出来了,你不是来谈判的,你这是来劝降了。 想让我大明投降,那就要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就怕到时候哭的是你们,你是个和尚,咱家也不为难你,和尚请回吧!” “小僧不走,不管小僧有没有劝得施主放下武器,都会留在这里,为亡灵超度,请施主给小僧一个静室,小僧准备为亡灵超度。” “和尚!你当咱家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来人将这个疯和尚从城墙上丢下去。” 几名侍卫过来将一休宗纯叉起来,就要往城下丢,没想到这个和尚不但不求饶反而哈哈笑道:“既然小僧阻止不了战争,那就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王瑾没想到这个和尚还挺硬气,本以为这么一吓唬,和尚就会求饶,结果还碰上个不怕死的。 “放下他,给他找个房间,明天出战带着他,咱家要让他亲眼看着那六万倭国军队是如何覆灭的。” “是!” 第二天,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赤松满佑,开始排兵布阵,倭国军队由于缺铁,除了军官之外,武器装备普遍很差,基本上是以竹矛为主。 六万倭国军队排成左中右三个阵列,三个阵列分别对应明军的三个营地。每个方阵两万人,最前排是弓箭手,弓箭手中还夹杂着一些火门枪手,弓箭手后面便是长枪手阵列。在步兵阵列两侧还有少量的骑兵环绕,这些骑兵并不做为攻击的主力,而是用于战胜后的追击,以及战败后的断后。 长枪手(足轻)的武器是一柄七八尺长的两边开刃的竹枪,不同于大明的红缨枪,是把枪杆套进枪头的圆孔中。 倭国的长枪是将枪杆中空,将枪头后面细长的枪柄嵌入枪杆,并将其用牛皮绳泡水后仔细捆紧,当牛皮绳的水分干掉之后,牛皮绳便会收缩,使得这样制作的长枪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脱落枪头的危险。 总体来说,倭国的长枪制作上要比大明作为消耗品的红缨枪要精良的多,不过大明的长枪是辅助作战武器,现在除了地方军队之外,已经基本淘汰,海军陆战队更是没有装备一支长枪。 明军也在王瑾的命令下组成三个阵列,明军的阵列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典型的排队枪毙阵型,火炮在前,进行第一轮打击,两军距离拉近之后,便是火枪手的排队射击,若是能够敌人能够扛到与明军肉搏战,这个时候,明军就会铳刺插在枪口,与敌人展开拼刺。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明军与倭国军队全部列阵完毕,在倭国军队还没有开始行动之前,明军首先发动了攻击。 王瑾一声令下,炮兵指挥官手中的令旗挥下,大声吼道:“开炮!”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大败 明军在阵列前集中了二百门火炮,依次向倭国的阵列中发射炮弹,炙热的铁弹带着呼啸之声砸向倭国军队密集的阵列,炮弹落下带起一片片的血雨腥风。 一时间倭国军队的阵列中,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倭军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顿时一片混乱。 站在城头观战的王瑾,对带在身边的一休问道:“和尚,咱家的火炮犀利否?” “阿弥陀佛!如此霸道的火器乃是不祥之物,小僧建议施主还是慎用,不然恐遭天谴!” “是吗?你们的那个倭王不是叫天皇吗?好大的口气,我大明天子只敢称天子,他敢称天皇,你所说的天谴,是不是就是你们那个天皇的谴责?” “佛门的天是佛祖,佛门讲的是慈悲为怀,杀人者必被人杀之。施主依仗火器之利如此杀戮,必然会遭报应,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和尚这话说的不错,当尔等派遣倭寇到我大明烧杀抢掠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这就叫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些流浪武士跟皇国没有关系,是他们在国内的争斗中失败偷跑出去的,我国也无法约束。” “是吗?和倭国没有关系,那贵国为何要杀了我大明派往贵国问责的使者,别告诉咱家这事你不知道。 再有就是,这些倭寇在我大明抢掠的财物送到了哪里,长崎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以为我大明不清楚吗? 贵国若是敢作敢当,咱家还敬你们是一条汉子,可是你们一方面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一方面还要标榜着自己是无辜者的嘴脸实在是让咱家感觉恶心。” 一休宗纯被王瑾臊的满面通红,却无法辩驳,他虽然善于辩论,但是在王瑾的事实依据下,却辩无可辩。 没错。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皇国这些年的小动作终于是惹恼了西方的那个庞然大物,报应终于还是来了。 一休宗纯心中哀叹,皇国上层就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对自己估计过高,对对手又估计太低。包括自己昨天来的时候,还是自信满满,三倍的兵力,完全能够对明人形成碾压,然而事实却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对面倭国的阵列面对明军的炮击,顿时一片慌乱,后阵的望楼上赤松满佑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身边的细川持之提醒他道:“赤松大人赶紧决断,不然我军会被这大铳直接打崩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赤松满佑一激灵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撤退已经来不及了,一旦阵型散了,撤退就会变成溃败。这一刻赤松满佑非常的清醒,他大声吼道:“前阵所有士兵向前突进,明国的大铳,放完就没有了,只要皇国勇士冲上去,明国的大铳就成了摆设。” 得到赤松满佑的命令,手下的侍卫,开始分散督战,任何人敢于后退,格杀无论。 在赤松满佑侍卫的弹压下,倭国军队渐渐稳住阵脚,开始快速向前突进。明军炮火并没有因为倭军的前进停歇,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轮又一轮的砸到倭军的头上。 如此密集的队形,基本上都不用瞄准,就能砸到倭军的阵列中,倭军只能咬牙顶着明军的炮弹向前突进,其实实心弹的杀伤力看起来恐怖,却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当所有子铳全部打完之后,倭军已经推进到明军一百五十步之内。 这个时候明军果断丢下火炮跑向后方,火炮只能在明军战胜之后再收回。炮兵是技术兵种,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损伤。 炮兵退后之后,倭军便暴露在明军的火枪手面前,倭军的噩梦开始了。在各个方阵的指挥官的令旗挥舞下,一排又一排连绵不断的弹丸射向倭军,密集冲锋的倭军一排排的倒在了一百步左右的位置上。 几轮排枪过后,两军阵前已经是硝烟弥漫,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充斥着人的鼻息。这个时候明军已经看不清向前突进的倭军,全凭着感觉向前射击。 倭军的阵前已经倒下了层层叠叠的尸体,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至少有三成的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个时候已经吓破胆的倭军士兵,丢下武器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任凭督战队斩杀都挡不住士兵溃退的潮流。 督战队在这种情况也不敢再阻拦溃退的士兵,因为愤怒的士兵把他们撕成碎片,往楼上的赤松满佑心在滴血,这冲上去的士兵,至少有一半都是他播磨国的人马,这是他立足幕府的根本啊! 面对倭军的溃退,明军并未追击。等到硝烟散尽,炮兵开始向前移动火炮,构筑新的炮兵阵地,新的火炮阵地能够打到倭军的营地,已经对倭军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为炮兵护卫的是两个协的步兵,如果倭军敢于袭击炮兵,首先要能突破五千步兵的防御。 赤松满佑眼中的瞳孔一缩,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若是让明国的大铳立住阵脚,倭军最后只有溃败一条路可走。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保存自己的实力,赤松满佑怒吼着命令:“骑兵突击,一定要破坏掉明军的大铳阵地。” 两千骑兵是赤松满佑全部的家底,为了不被火炮打击,赤松满佑也是豁出去了,这场仗打完不论输赢,赤松氏在幕府的地位都会下降。 骑兵得到命令之后,开始向明军突击,对于骑兵明军可不敢大意,在连发机枪没有出现之前,骑兵始终是步兵最大的威胁。 城墙上的王瑾看到倭军动用了骑兵,知道决战的时机已到,只要将这股骑兵歼灭,剩下的倭军步兵就是大明盘里的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掷弹兵!快速前进在骑兵进入投弹距离后开始投弹!” “是!”一队一千人规模的小股部队快速前出到保护炮兵的步兵的一侧,将点燃火把插在土地上迅速排成三排。 眨眼间,骑兵已经冲到了步兵阵列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个时候步兵指挥官挥下令旗,对待骑兵他可不敢将骑兵放到百步之内,那不是自信,是找死。 骑兵的阵型要比步兵松散的多,虽然倭国的战马比驴大不了多少,但是那也是马,冲进阵列中就会给步兵造成惨烈的伤亡。 前一些日子,几百步兵差点将一个协的步兵打残了,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随着明军开始射击,倭军骑兵不断有士兵摔落马下,不过以骑兵的速度百步的距离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明军只来得及三轮射击骑兵就已经突进到了百步之内,这个时候明军已经只有一轮射击的机会。指挥官令旗挥动又放了一轮枪,便开始下令装铳刺,立刻组成拼刺阵型,迎接骑兵的突击。 这时候,倭军骑兵已经进入掷弹手的攻击距离,掷弹兵指挥官令旗挥动下,第一排的士兵在火把上点燃手中的震天雷丢了出去。 震天雷的原理与炮兵使用的开花弹原理相同,都是引线引燃的爆炸弹,丢出去能不能炸看天意。皇家制造局做过实验,在无风的天气里能有八成的爆炸率,若是风大的时候能够有六成的爆炸率都是高的。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基本上算是威风,对于投弹的影响不大。看到明军投掷出一个个黑乎乎的圆球,倭军骑兵指挥官轻蔑一笑,这是战场还玩孩子丢石头那一套吗? 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明军丢出来的一个个铁疙瘩竟然发生了爆炸,爆炸带起了整整气浪,弹片在骑兵队伍中飞舞,一个个骑兵惨叫着跌落马下。 而且巨大的爆炸声让马匹受到了惊吓,尽管骑兵努力在控制战马,依然有很多的战马受惊开始乱窜。 这才是震天雷对付骑兵的最大作用,马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对危险有着天然感知,尤其是对声响有着本能大恐惧。尤其是还有爆炸的碎片伤到战马,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必然会让训练有素的战马失去控制。 骑兵指挥官已经绝望,他知道现在大半的战马已经失去控制这个时候在留在这里就成了明军的活靶子,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在骑兵中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率先拨转马头向后奔驰。 等到再也没有骑兵返回的时候,清点了一下人马,发现只跑回来四五百骑,当然不是说这一战被明军歼灭了四分之三的骑兵,而是有些失控的战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几万人的会战中,几百骑兵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赤松满佑双眼赤红,就像一个输急眼的赌徒,咬着牙大吼道:“全军压上去,我就不信明军的铁炮有这么厉害,只要冲上去与明军肉搏,胜利就是皇国的。” “赤松大人不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明军长火器,我军长近身搏斗,我们要想办法谋求与明军近战的机会,而不是现在一股脑的冲上去送死。”细川持之赶紧拦住下令的赤松满佑。 在细川持之的劝解下,赤松满佑恢复了一些冷静:“细川大人,不是我要一意孤行,明军的大铳已经抵近到我军营地,大铳的射程已经能够打到我军的营地。 这时候不进攻那就是被动挨打,用不了几轮打击,就会出现逃兵,到时候别说战胜明国了,你我能不能逃离都是一个未知数。” “那就壮士断腕,将老弱留下吸引明军,我们带着精锐后退,就算不能胜利,也能为皇国保存一些元气。” 赤松满佑有些犹豫,一旦这么执行,那就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了,他的失败也就意味着播磨国的失败,赤松氏从此就会从一流家族沦落为二流家族。 就在赤松满佑犹豫的时候,明军替他做了决定,明军的火炮再次响起,炮弹一颗颗砸进了倭军的营地。伤亡没有多少,造成的恐慌却侵染了每一个人,每一个倭军士兵都是惊恐万分,生怕那一颗铁弹落下来砸到自己的头上,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跟在王瑾身旁的一休宗纯看着狼狈逃窜的倭军,眼中充满了痛苦,若是有可能他真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明军最高统帅杀死。 可是他很清楚,别说他没有杀人的机会,就算是能够杀死,也不过是让明军再换一个指挥官,同时还会给皇国召来更大的祸端。 “施主!我佛慈悲,停战吧,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多造杀戮,他们已经败了。” “是吗?和尚,倭寇在我大明沿海杀戮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劝他们慈悲,难道倭国的人命就是人命,我大明的人命就不是人命吗?” 一休宗纯痛苦的低下头:“小僧代国民向明国百姓道歉,对不住了。” “和尚,你是方外之人,代表不了国家,这个道歉需要你们的那个所谓的天皇和幕府征夷大将军道歉。 而且我大明并不会如贵国那般无耻,对平民百姓下手,我大明对准的只是贵国的官府与军队。只要贵国百姓不拿起武器,他们就是安全的。” 一休宗纯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拿不出一个理由来说服王瑾,因为明军打得是复仇的旗号,而且不管是条件有多么的苛刻,人家都是先礼后兵,并没有不宣而战。 从这一点来说,是幕府单方面挑起了战争,若是幕府当初认真对待明国的条件,想必也不会有这场战争了。 山下的战争还在继续,在炮兵的打击下,赤松满佑终于下了决心,挑选精锐人马开始撤离。被留下的士兵在赤松满佑等守护大名离去之后,便知道他们已经被长官抛弃,在明军攻过来的时候,大半的士兵都选择了放下武器。 出了营地,赤松满佑带着自己的核心人马快速逃离,至于各个大名凑出来的人马都留在了营地用于吸引明军注意。 直到离开营地十里之外,赤松满佑才敢歇息一下,清点一下自己带出来的军队,已经不足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