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有种》 正文 第1章 豆腐西施 大梁·瀛州·乐寿县。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蒸笼般的热浪笼罩全城。 县城东南角,土黄色城墙之下,一条丈余宽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慵懒。 临街商铺、路边小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蒸饼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酒店小二热情喊道:“大爷里面请……” 噗! 突然,一个身长八尺、穿着儒衫的青年,直挺挺扑街,仰躺在大街中央,溅起的灰尘四散。 “苏贤这书呆子又晕倒了!”路人发一声喊,瞬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苏贤为什么总是晕倒?” “还能因为啥,豆腐西施克的呗。” “这书呆子,早就叫他搬家……” “……” 苏贤躺在街上不能动弹,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脑袋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过,感觉已经开瓢。 口中犹如生吞了一座火焰山,干燥口渴难忍。 意识迷糊,昏昏沉沉。 “我不是在省图书馆查找资料么?怎么……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 意识慢慢恢复,苏贤昏沉想道:“这一跤摔得厉害,怎么没人来扶一把?” 不知过去了多久。 睁眼是湛蓝的天空,但烈日非常刺眼,他下意识想用手遮挡,却发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身体恢复了一些,费劲儿扭转脖子,发现一群古代装束的人正聚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到剧组来了? 还是谁做的恶作剧? “苏贤醒了!”众人发现他扭头的动作,大为惊恐,后退一步,像是躲避瘟神。 “书呆子已经被克了,大家千万不要过去!” “娘亲……”有小孩吓得直扑母亲怀抱。 “……” 苏贤嘴唇动了动,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演戏? 还是穿越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感觉快要死了,但这群人却不过来救人,看来情况不妙啊。 他想喊“救命”,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过来扶一把啊! 我要去医院! 救命啊! 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慢慢靠近,看起来像是个屠夫,一步三回头。 苏贤欣慰,终于有人施以援手。 “胡屠夫,你这憨货不怕死么,快些回来!” “俺命硬,阳气重,不怕!” 话虽如此,但胡屠夫走近,只探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回去,对众人说:“书呆子应该是渴了,嘴唇都起了皮。话说今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 听了这话,苏贤嘴唇轻轻一动,他的确非常口渴!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送水来,这让他郁闷,所以那屠夫是说了一句废话? 奈何他只能扭动脖子,不能发声…… 一会儿后,一位老者手捧一只粗瓷碗,颤巍巍自围观人群中走出。 苏贤瞥见了粗瓷碗中溅落的清水,心中再次燃起希望,这老者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老人家别去,快些回来,危险!”有人拉住老者的手。 “不怕,老朽已经七十了,豆腐西施克不到我。苏贤这孩子,是老朽看着他长大的,他父母临终之前曾托付过我……” 老者终究颤巍巍走来,手捧粗瓷碗一路走一路撒,真是浪费。 苏贤干渴起皮的嘴唇翕动,心中想象着甘泉入喉的快感。 不过,这老人家走得可真慢…… 终于近了! 他那皱纹纵横的老脸分外慈祥,慢慢蹲下,准备喂他喝水。 苏贤感动得想哭,看来还是老人家心善! “豆腐西施出来了!” 这时,忽一声大喊犹如晴天霹雳。 老者蹲了一半的身体刹那一僵,扭头看着侧边,粗瓷碗硬生生悬停在距他一尺远的地方。 苏贤狂咽口水,两眼紧盯那只碗都直了。 “豆腐西施现身……哇大家快跑啊!” “等等我,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 “……” 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还有凌乱远去的脚步声。 苏贤心中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那老者以七十岁的高龄,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至于那粗瓷碗…… 苏贤眼睁睁看着它做了个完美的“自由落体”,随后耳边传来“啪”的瓷器碎裂声。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 真想破口大骂,什么豆腐西施,竟让他与那碗甘美的清水失之交嘴! 心里正气愤难平,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定睛看去,原来身侧已蹲下了一个人,头戴白纱幂篱,透过白纱隐约可见这是一位女子! 最重要一点,她两手捧着一只青花瓷大斗碗。 水啊! 苏贤那快冒烟的嘴唇大大张开。 女子不紧不慢,先将那只大斗碗放在地上,然后顺手往两边撩起幂篱的白纱,卡在帽檐之上。 这一刻,苏贤本已张大的嘴再次扩张,黯淡无光的两眼也明亮了三分。 这位女子,竟是个大大大……大美女! 但见—— 芙蓉面,桃花眼,柳眉弯弯尽显女儿媚态。 樱桃口,瓠犀齿,一笑微微便令雁落鱼沉。 最主要是她的肌肤,切开的嫩豆腐不足以形容,非得上内酯豆腐才行! 苏贤也算是在网络上“阅美无数”了,尽管面容精致,但终究缺少了一分真实感,而眼前这位…… “不要怕。” 这声儿媚得能滴水。 女子俯身,一手扶着苏贤脑袋,一手端起那只青花瓷大斗碗,慢慢凑近。 咕咚! 咕咚! 苏贤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美的清水。 干渴起皮的嘴唇,就像干枯的土地般被灌溉。 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水,犹如刚刚融化的冰雪,扑灭了喉咙中冒出的“火星”。 “慢慢喝,别急,还有的……”那女子轻声细语。 口干舌燥的症状得到缓解,心思也通透了一些,他不由想道:“豆腐西施,莫非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豆腐西施不成?” “她看起来很好啊,可是为什么……嗯,等等,我他妈到底是穿越了?还是遭遇恶作剧了?谁来告诉我!” “……” 喝完最后一口水,阵阵疲倦犹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抵抗。 苏贤两眼一抹黑,直截了当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啊……救命!”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冷汗布满一头一脸。 猛喘几口气,挥袖擦汗。 “咦?这袖子怎么这么长!” “还有这衣服,这被子,这……房间!” 他掀开被子下床,茫然打量着整个房间。 漆木雕花家具;湖绿色绣花床帐;墙上挂着意境花鸟图;还有木柜以及木架上的……工艺品? 等等,那里还有一个梳妆台? 苏贤走过去,定睛一看,梳妆台上竖着一枚铜镜,镜面光滑但画面不太清晰。 铜镜下面是精美的小盒子,看起来像是妆奁。 台面上有一把精美的篦子,拿起一看,篦子的齿间竟缠绕着一截乌黑发丝…… “我真的穿越了?” 放下篦子,苏贤自语:“如果真的穿越,可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对了,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他取下梳妆台上的铜镜,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图像倒没有变形,但不太清晰,不过也能从中看出,他长着一张俊俏如美女般的脸,面色有些白…… 好在一对眉毛犹如刀削,是英气的剑眉,为他挽回了些男子气概。 “这张脸与之前的脸有很大的区别……” 苏贤手捧铜镜正“顾影自怜”,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女子。 前面那位美得冒泡,正就是喂他喝水的那位豆腐西施。 至于后面那位女……汉子,腰若水桶,脸生横肉,倒没有见过。 “苏公子,你这是……” 豆腐西施愕然,撇了眼苏贤举在面前的铜镜,然后又看向他本人。 后面那位女汉子也是一脸古怪。 “呃……你好……不对,你……你的……” 苏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确是穿越了。 他以前也曾中二的幻想过穿越回古代,纵横江湖朝堂,一统江山,与一群妻妾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却非常不适应。 “你的镜子。”苏贤心绪起伏,想将之放回梳妆台。 “不敢劳公子之手,还是妾来吧。”豆腐西施微笑而来,双手接过铜镜。 妾?! 她居然自称妾!! 苏贤如遭雷击,心跳加快,心说这个豆腐西施莫非是他的……老婆? 他心中的情绪本就起伏不定,所有没有深入思考,便莽撞的认为豆腐西施自称“妾”就说明她是自己的老婆。 既然如此……苏贤环视一圈这个房间。 嗯,说明家里还挺富裕,这家具,这床帐,明显就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享用的。 他才刚醒来,身子有些虚,站了这么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便走到那华丽的绣塌前一屁股坐下,好软! 豆腐西施刚放好铜镜,转身就看见他一屁股坐下这一幕。 唰! 刹那间,她那芙蓉面染霞,但没有说什么,还拉住了想上前阻止的女汉子。 “苏公子可曾好些了,为何今日忽然在大街上晕倒?”豆腐西施问。 噗! 苏贤呈“大”字型瘫倒在宽大的绣塌上,迷茫道:“不知道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我感觉我失忆了!” 就目前来说,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 【本书架空,勿需纠结人物称呼之类;qcqs;粉嫩新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章 柳蕙香 “公子不用担心,慢慢会好起来的。”豆腐西施安慰。 苏贤觉得这个床铺着实香软,便抱着绣花的被子,滚了两圈,闭眼迷糊道:“夫人啊,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夫人?! 豆腐西施发怔,明亮的眼眸闪过茫然、羞愤、纠结等等光芒。 虽然以前的苏贤,也称她为“柳夫人”,但她心思细腻敏锐,岂能听不出这个“夫人”代表的是妻子。 满脸横肉的女汉子,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边掀开被子将他拽下床,一边怒道:“谁是你夫人?下来!” “什么?你不是我的……”苏贤被拽下床,目瞪口呆,自作多情了? “苏公子,先夫故去已有六年,妾也孀居了六年。” 豆腐西施似忧愁,似激动,柔弱无助,“今日苏公子当街昏迷,妾才出此下策……却不想公子竟口出狂狼之词,还请公子……自重!” 苏贤心头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 这个豆腐西施名叫“柳蕙香”,其实是个寡妇! 六年前,柳蕙香虽身为世家大族的小姐,但却被爹娘许给一个病人冲喜,完婚当晚,还没入洞房,那新郎便一命呜呼。 此时的礼教不算严苛,不久之后,便有媒婆重新上门说亲。 结果,在婚期的前两天,新郎官竟被山贼抢劫杀害。 后来又准备再嫁,也是在婚期前几天,新郎官一家竟全遭牢狱之灾…… 如此数次,但凡媒婆牵线搭桥之人,不是身亡就是遭灾。 所以整整六年了,柳蕙香愣是没有嫁出去。 登门的媒婆也相继出事,不是掉池塘就是被马车撞…… 再后来,娘家陆续有人不正常去世,或卧病不起,十分邪门,直至将柳蕙香赶出家门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所以柳蕙香现在不仅仅是“克夫”,她还克媒婆,克任何与她亲近之人。 如此一来,柳蕙香虽年仅二十五六,且花容月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更不用说媒婆。 幸得那位腰如水桶、一脸横肉的女汉子,忠心护主,她才能在乐寿县支起一个豆腐摊,日子竟越过越红火。 只是她那“克夫、克媒婆、克任何亲近之人”的恶名,越传越玄乎,远近邻居都怕。 柳蕙香也极少出门露面,豆腐摊几乎全权交给那女汉子打理…… 而苏贤,就是柳蕙香的邻居! 两家的房子挨在一起! 想明白这点后,苏贤忙作揖赔礼,道:“唐突,唐突了,柳夫人莫怪,我忘掉了许多事,一时没有想起,莫怪……” 在满脸横肉女汉子的逼视下,苏贤一溜烟夺门而逃,来到大街上。 天已经黑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 一股凉风吹来,苏贤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 左右扫视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最终,视线停留在一幢二层的小木楼上面,那是他的家。 快步走过去,摸出钥匙开门而入。 摸索着点燃油灯,看着熟悉的烂木凳、旧桌子、破门窗,原身的记忆逐渐浮现—— 原来,苏贤出自京城的世家大族。 不过自他的老爹算起,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苏贤被生下来后,便是庶子的庶子,十分不受人待见。 后来受家族排挤,爹娘干脆独立门户,远远迁到瀛州这个地方安居。 几年前,爹娘相继离世,他们的愿望是苏贤能够多读书,最好考上“进士”或者“明经”,一雪受家族排挤的耻辱! 苏贤也真是个书呆子,果然一心读书,不谙世俗经济,结果…… 他手持油灯呆立许久,最终肚子的“咕咕”叫声将他唤醒。 “好饿,先熬点粥来喝。” 凭着记忆来到一楼厨房,揭开米缸盖子,结果里面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 苏贤愣了一瞬,想起家中几天前就断粮了! 家里最后一枚铜钱,也在两天前被他拿去买了一只蒸饼…… 苏贤不死心,端着油灯,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结果硬是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苍天啊!” 苏贤仰天长叹:“我苏贤好歹也是一个月入大几万的房东,还是当地文化圈中小有名气的学者……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算了,先睡到明天再说。” 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推开房门,一览无余,入目只见一个床铺,一套椅子,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 走近床铺,上面铺着一床破烂漏洞的被子,透过破洞还能看见下面的床板。 “垃圾!” 苏贤将破烂被子扯起来丢在地上。 结果床上就只剩下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以及一只多年都未曾洗过的枕头。 幸好最近天热,不盖被子也行,苏贤合衣躺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夜凉如水。 “当当!”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狗吠。 微弱月光透窗而入,依稀可辨墙体上的斑驳。 “唉!” 苏贤越睡越清醒,咬着牙翻身爬起,骂道:“这床板是钢板不成,硌得我的背生疼。” 睡惯了软软的床垫,乍一睡又平又硬的木板床,苏贤很不适应。 他起床穿好儒衫与布鞋,瞥了眼地上的破烂被子,强忍着将之捡起的冲动,端着油灯开门下楼而去。 他准备找邻居借一床被子,垫在硬如钢板的床板上面。 下楼的过程中,苏贤心头涌出更多记忆,事关当今天下的局势: “这里是‘大梁王朝’的瀛州,东边跨过一个‘沧州’,就是渤海了。” “秦岭、淮河以南,还有蜀国、南楚、南陈三个国家……这明显与历史上的朝代对不上号啊!” 下了楼,随手将油灯搁在老旧的木桌上,苏贤豁然开朗:“哦,自东汉末年以来,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按正史的时间轨迹来算,现在应该是武则天当皇帝的武周……” “等等,大梁的现任皇帝还真是一位女皇……” “封建时代,好没有安全感啊,而我现在吃饭、睡觉都是问题!” 推开房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心中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且先不说妻妾成群,过那没羞没臊的生活。但最起码要保证人身安全才行,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杀头。” 瀛州乐寿县,是个“中县”,但或许是因为处在东南城角的缘故,苏贤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瞥了眼柳蕙香家的大门,转身走向另一边。 同时心道:“先不管那么多,还是想办法解决温饱再说。” 砰砰砰! 苏贤敲响一个邻居的家门,喊道:“刘叔,刘叔开开门。” “谁呀,这大晚上的……” “刘叔,我是苏贤啊。” “苏……苏贤?哎哟对不住,我刚才摔瘸了腿,下不来床,对不住……” 苏贤敲了一会儿,屋内已无人应答。 他挠了挠头,又去敲下一个邻居的门:“罗掌柜,开开门,学生苏贤有事相求。” “屋里没人!”罗掌柜捏着鼻子喊道。 “我去!” “张大爷,晚辈有事相求,请开开门。” “苏贤侄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烧纸的……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苏贤侄你就安心的去吧……” 苏贤:“?” 他不信邪,将周围的邻居都敲了个遍,结果无人回应,好像屋里没人似的。 他丢下一句“人心不古”,回到昏暗、破败的家里。 再次躺上那硬如钢板的木板床,苏贤努力适应。 适应,适应,再适应…… “妈的!老子适应不了!” 他再次翻身爬起,看着硬邦邦的床板欲哭无泪。 这时,他不由想起了柳蕙香家里的床铺,又软又香,被子都是蚕丝带绣花的。 柳蕙香虽然名声不好,但豆腐摊的生意却红火,赚得也多,人家的居住环境相对于苏贤这破烂的卧房来说,就是天堂! 刚才苏贤敲遍了周围邻居的家门,唯独没有敲柳蕙香家的。 她毕竟是个孀居在家的寡妇,不好打扰。 可是……苏贤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后背与肩膀,苦笑道:“我这娇嫩的背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犹豫半晌,苏贤终究再次下楼,推开房门,偷摸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咚咚咚! “谁呀?” 腰如水桶的女汉子小声且紧张。 也是,这房中就住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美得冒泡的寡妇,况且又是大晚上的,由不得人家不小心谨慎。 “张姐,是我,苏贤。”那女汉子名叫“张翠花”。 脚步声临近,很快,隔着门传出张翠花的声音:“苏公子?大晚上的你有何事?” “惭愧,我想借一床被子,我家床板太硬,硌得人睡不着觉。”苏贤没有绕弯。 门后安静了一阵,张翠花估计是觉得这要求太唐突了。 向一个寡妇借被子? 一会儿后,张翠花说了句:“等着”,屋内便传出脚步远去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屋内脚步声渐近,门栓拉开,两扇房门的大门,打开了一扇,张翠花一步跨出。 她一手抱着一床被子,一手提着一个食盒。 看着苏贤说:“我家小姐同意了,邻里街坊的,不用说借,这床被子就当送给苏公子了。” 苏贤接住软软的被子,刚准备道谢,张翠花又将食盒递来,说:“我家小姐知道你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一定很饿,这虽然是剩菜,但却是干净的,希望苏公子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多谢柳夫人,多谢张姐。” 苏贤正饿得难受呢,管它如何,有得吃就不错了,他抱着被子做了个揖才将食盒接过。 收获颇丰的苏贤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却发现张翠花提着一只大木桶跟了上来。 “张姐你这是?” “哦,这些是馊了的豆腐,不能卖了,我提出去倒掉。” “馊了的豆腐……”苏贤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喜道:“张姐,你听说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没听说过,豆腐还能有臭的?”张翠花摇头。 【求收藏、推荐票】 正文 第3章 臭豆腐 张翠花倒完发馊的豆腐,提着空木桶返回。 简单收拾一番,上楼来到柳蕙香的闺房。 “翠花回来了,被子和饭菜都送给苏公子了么?” 柳蕙香正在泡脚。 她端坐于小木凳,撩着裙摆,两脚踏在热气蒸腾的木盆之中。 她那两截小腿的形状完美,堪比最伟大雕塑大师的艺术作品。 其肌肤白如堆雪,即便油灯昏暗,也难掩其晶莹质感,晃人眼球。 “苏公子收下了,并说‘多谢柳夫人’。”张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面色一黯,缓缓道:“何谈一个‘谢’字,若不是我们搬来此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 “小姐。” 张翠花眸泛湿润,摇晃着柳蕙香肩头,大声说:“我始终都不相信小姐会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没事?” “小姐,这都是无稽之谈。苏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哗! 柳蕙香的脚丫子动了动,木制脚盆中发出水声。 她保持沉默,不愿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翠花,你今天说‘明月楼’退回了我们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么缘故?”柳蕙香淡定切换话题。 她们的豆腐摊,实在过于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还有给各大酒楼送豆腐的业务,酒楼需求量大,是豆腐摊赚钱的大头。 柳蕙香平日极少出门,花销也几乎没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买一点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几尺布做衣裳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着实积攒了好多财富,可是一个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县衙户曹的陈参军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楼掌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回我们送去的豆腐。” “户曹陈参军为何……” “听说陈参军的侄子新开了一间豆腐坊。” “原来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小姐,退回来的豆腐全都馊掉了,倒了好可惜。”张翠花心疼,那毕竟是她们主仆的心血。 “罢了,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以后就少做一点豆腐吧。存那么多钱作甚,难道做嫁妆么?”柳蕙香自嘲,并不想争。 “可是小姐,我心里憋闷啊。” 张翠花面色忽然狠辣起来,两拳紧握,“小姐,要不我拿着菜刀,去找户曹陈参军讲讲理?” 张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气大得惊人,以前也曾练过。 想当初刚搬来这里时,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张翠花便手握两把菜刀将那人从城南追到城北,又从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于此,她们这小小的豆腐摊竟无人敢惹。 后来,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与之亲近之人”的恶名传播开来,就更没有人来招惹她们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这不是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横生事端。”柳蕙香忙劝阻。 “是。”张翠花泄气。 哗啦啦! 柳蕙香的脚丫从木盆中抬起,水珠滚落,犹如白玉出水,搁在一张小木凳上。 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呆呆出神。 张翠花端走木盆,临出门前说:“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后,柳蕙香才取过毛巾擦干水分,起身熄灯,躺上宽阔的绣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折磨。 无尽的空虚笼罩着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无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无根无萍,漂泊无依。 她经常半夜惊醒,枕头都被泪水打湿大半。 …… …… 话说苏贤回到家里,先将软软的被子放回卧房。 再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碗米饭,一碗菜,外加一小罐汤。 菜是煮好的羊肉切片,带了个小碟子,装着不认识的蘸料。 汤是鱼头豆腐汤,豆腐应该是她们自己做的。 这年头,羊肉可不便宜,家里没两个子儿是吃不起的。由此可见,柳蕙香的豆腐生意该有多么的红火。 苏贤食指大动,一扫而光。 打着饱嗝,洗了碗,上楼回到卧房。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真好!” “柳夫人家的饭菜当真不赖!” 苏贤哼着小曲儿,走到床前,抓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 被子很轻,里面应该是蚕丝,被套则是爽滑的丝绸…… 等等,被套的面料是大红色的也就罢了,可上面绣个大大的“囍”字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管了,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苏贤躺上床,舒服的扭了扭,背部和腰终于被温柔以待。 “臭豆腐、豆腐干、毛豆腐、豆腐乳,还有什么来着?嗯,嫩豆花也不错……” 被子应该是熏过香,淡香幽幽缭绕鼻尖,伴他入眠。 也不知柳蕙香有没有用过这床被子…… 夜!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这是苏贤穿越之后的第一晚,怪梦连篇,前世与今生交替浮现。 最后一个绝美的古装女子向他走来,温香袭人,看着他笑啊笑,笑啊笑。 然后轻轻捏着薄薄的衣襟,缓缓掀开…… 第二天。 苏贤幽幽醒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晨光透窗而入,残破的卧房一览无余。 他茫然坐起,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 “臭豆腐!” 他翻身爬起,套上长袍的儒衫开门下楼。 家中已经没有一粒米,没有一枚铜板了,他必须尽早开始“臭豆腐”的计划才行。 刚一下楼,就听得隔壁传来石磨的声音,那是柳蕙香和张翠花在磨豆浆。 做豆腐是个辛苦的活计,尤其是没有机械电力的古代。 张翠花力气大,倒是一把好手,但柳蕙香仍需早起。因为用石磨磨豆子,需两人配合,一人推磨一人添料。 简单洗漱一番,苏贤直接出门。 清早的街道行人稀少,除了经营早市的蒸饼摊、粥铺、饼铺、面条摊之外,店门几乎没开。 柳蕙香的豆腐摊紧靠东南城墙,就在墙角之下。右边和后面都是城墙,左边紧挨着苏贤的家宅。 对面一家人觉得晦气,早已搬走。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墙角的位置很不好,但柳蕙香没有办法,因她背负恶名,只能在位置最不好的地方安家落户。 苏贤来到街上,远远就闻到了蒸饼的麦面清香。 侧头一瞥,一层层蒸笼堆叠了三四尺高,水汽蒸腾,还有人在购买刚出锅的蒸饼。 他摸了摸小腹,摇头不已,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在抗议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才饱餐了一顿的啊! 正文 第4章 这么厉害的么 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天色尚早,豆腐摊还未开张,房门也紧紧闭着,只从里面传出推动石磨的声音。 咚咚咚。 苏贤轻叩门扉。 石磨声暂停,张翠花的声音传出:“谁啊?买豆腐晚点再来。” “张姐,是我苏贤,有事找柳夫人商量,请先开门。”苏贤喊道。 屋内传出压低的讨论声。 听不清楚,似乎是张翠花不同意,但柳蕙香坚持。 一会儿后,张翠花打开一条门缝,探出一颗头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将那扇门完全打开,说:“进来吧。” 苏贤挠了挠头,总感觉她的行为怪异…… 进得房门,张翠花在后面砰的一声关了门,还拉上了门栓。 苏贤打量着这个房间,面积约十三四平,中间安置石磨,旁边整齐摆放着好几只木桶,有的装满清水,有的泡着豆子。 石磨的沟槽中,是雪白的浆汁,正淅淅沥沥流入下面的木桶。 房间本就不大,摆满石磨、木桶,以及一些必备物品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 柳蕙香俏立石磨之旁,她身姿绰约,面容秀美,肌肤白嫩得就像她亲手做出来的嫩豆腐,光滑涓细。 手里还拿着一只添料的木勺。 如此一来,便不愧那“豆腐西施”之名了。 “柳夫人,打搅打搅。”苏贤作揖。 “苏公子客气。”柳蕙香放下木勺,回了个万福。 “柳夫人,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件事想和夫人商量。” “苏公子吃了早饭没有?” 柳蕙香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向靠墙的小木桌,招手道:“公子来者是客,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吧。” 不待苏贤答应,她扭头对张翠花吩咐:“取一幅碗筷来。” “这怎么好意思……”苏贤正要婉拒,可一股粥香钻入鼻孔,肚子不争气“咕咕”乱叫起来。 他探头瞥了眼桌上那一大锅粥,立即改口:“柳夫人盛情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言罢,腆着脸走向小木桌。 他是个现实的人,身体是自己的,吃了再说。 小木桌靠墙,只有三个座位。他在墙边的位子上落座,柳蕙香坐对面,剩下一个面对墙壁的位子,就留给张翠花。 现在是六月份,天气炎热,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一碗肉粥下肚,苏贤已是大汗淋漓,不停挥袖擦汗。 “苏公子饱了吗?要不再吃一碗吧。”柳蕙香只吃了半碗粥,早已停筷。 “饱了,多谢夫人款待。这粥真好喝!” 柳蕙香抿嘴一笑,“适才苏公子说,有事要和妾商量,不知是什么事?” 张翠花将剩下半锅粥通通扫光,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昨晚,我见张姐提了整整一捅豆腐,说是发馊了,要拿去倒掉。”苏贤说。 “不错,发馊的豆腐卖不出去,只能倒掉。”柳蕙香坐在他对面,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漂亮得晃人眼。 苏贤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每次看她都不会超过三秒。 “那么大一桶,倒掉太可惜了。豆腐制作不易啊!” “是啊,做豆腐是个辛苦活儿。”张翠花返回,坐到方才的位子。 张翠花其实并没有洗碗,送入厨房放下后便赶着出来了。 其目的,便是谨防苏贤对她家小姐动手动脚。 想当初刚搬来时,柳蕙香恶名在外,但还是有梁上君子、采花贼等夜访,张翠花愣是操起两把菜刀吓破了那些人的胆。 这么多年来,柳蕙香大门不出,接触不到什么男子,除了苏贤。 在张翠花看来,苏贤就是一个小白脸,主要是长得太像了。 她家小姐对苏贤,也与对他人不同,这一点张翠花可以觉察出来。毕竟,小白脸虽讨人厌,但却颇得女孩子喜欢,这也是帅的一种,帅就是资本。 更何况苏贤不是小白脸,只不过长得像罢了,尤其是他那一对剑眉,无不让怀春女子怦然心动…… 虽然,张翠花欣赏他明白事理,不怕被克。 但也一直防着苏贤,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苏贤会不会骗了她们的钱财,又骗了自家小姐的身子呢? 不得不防啊! 不过,表面她没有任何异常,打开了话匣,将“明月楼退回她们送去的豆腐”的前因后果讲给苏贤听。 最后张翠花说:“我和小姐决定了,今后少做些豆腐,刚好够卖就成,如此一来就可以减少浪费。” “少做些豆腐?”苏贤一愣。 “对呀,豆腐摊每天能卖多少豆腐,我心里都有数,我们精确计算过,可以做到一块豆腐都不会剩余!”张翠花说。 “这……这么厉害的吗?”苏贤干笑。 他之所以想到“臭豆腐”计划,就是因为豆腐摊剩下的豆腐太多的缘故。 剩下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还不如做成臭豆腐,相当于“使用废料开发了一款新产品”,成本非常低。 臭豆腐这个东西,喜欢它的人趋之若鹜,不喜欢它的人避之不及,但只要抓住喜欢它的人就能让臭豆腐成为爆款! 到时候财源滚滚,苏贤也可以借此改善一下生活。 可是现在,人家要精确计算每日制作豆腐的数量,还能做到不剩一块…… 苏贤沉默了。 “不知苏公子要和妾商量什么事呢?”柳蕙香问。 苏贤抬头,不打算放弃,俗话说“谁有需求谁主动”,现在是他想改善自己生活的渴望更强烈一些。 “柳夫人,张姐,说来惭愧。”苏贤振作起来,准备拿出后世销售死皮赖脸的精神,“我昨晚见那么大一桶豆腐被倒掉,心里着实可惜。” “临入睡之前,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卷孤本古籍,叫做什么……”苏贤假装凝眉沉思,而后恍然道:“《齐民要术》!” “书上记载了许多美食,都与豆腐有关,其中有个‘臭豆腐’,据说非常特别。” “我心想,多余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何不用来制作成臭豆腐呢?既避免了浪费,又能做出一道天下独一份的新菜,岂不两全其美?” 苏贤说完后,看着对面的柳蕙香。 柳蕙香秀眉微凝,似是在沉思,而后迟疑道:“《齐名要术》?妾自小也曾博览群书,但为何对此书没有任何印象?” “哦,那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孤本,是竹简,我翻看的时候,它已被烧毁一大半,现在应该全毁了吧。” “原来如此。”柳蕙香缓缓点头。 她知道苏贤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而当下的书籍,几乎都被大族垄断,除了那几本儒家经典之外,各家藏书都不尽相同。 苏贤说他曾看过一本名叫《齐民要术》的书,而且该书还毁了,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柳蕙香,曾是书香世家的小姐,看过的书不知凡几,苏贤早就知她不好糊弄,昨晚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一个“无头公案”。 见她缓缓点头,苏贤不由心中大定。 这时,张翠花又说:“可是小姐,我们不是决定不剩下一块豆腐了么?哪里还有多余的豆腐去做什么臭豆腐啊?” 柳蕙香一愣,看着苏贤。 苏贤嘴角一扯,有些尴尬。 【新书求投资】 正文 第5章 尊贵的书生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么,妾料想应该差不了。”柳蕙香明眸看着苏贤。 恰巧,苏贤也正抬眸看向她。 人的眼珠是黑色的,但却喜欢搜寻美好、鲜活的事物。 两人相对而坐,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对视一瞬,柳蕙香不动声色低头,想了想后对张翠花说:“我决定了,用一半的豆腐来做臭豆腐。” “一半!?”苏贤和张翠花都是一怔。 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苏贤心头十分欣慰,这是一种信任。 但他还是劝道:“柳夫人,大可不必,我们还是先用一小块豆腐尝试一下吧。一半豆腐真的太多了!” 张翠花说:“小姐,那什么臭豆腐,不过只是书上的几句话罢了,奴婢从未见过,也没听谁说过,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柳蕙香听了这话,秀眉微凝。 张翠花又说:“苏公子虽然是县学的生徒,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何能够……” 所谓“生徒”,就是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中的学子,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在校生”。苏贤,正是乐寿县县学的生徒。 “住口!” 柳蕙香打断她的话头,“臭豆腐既记载于古籍,必然不会有假!苏公子乃识文断字的书生,也是你能够妄言的?” 她虽然娇声细语,但却吓了张翠花一跳,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苏贤却是轻轻摇头。 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这个时代,书籍还是卷轴的,能读书识字的人都不一般,可以说是高人一等。 但原主差点活活饿死或渴死在街头…… 他对书生这个身份不太稀罕。 摇头之余,苏贤正想自嘲两句,却听柳蕙香缓缓说:“今天不摆摊了,全部豆腐都用来做臭豆腐!” 张翠花抬头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 她心知她这位小姐,虽看似柔弱,但性子却颇为倔强,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也能明白,为何自家小姐对苏贤如此信任? 其一,苏贤作为邻居,从未厌恶过她的恶名。 其二,苏贤之所以家徒四壁,越混越差,柳蕙香认为正是被她克的,心里一直怀着愧疚。 “柳夫人,大可不必,先用一块豆腐试一试吧。”苏贤心里有点虚。 “妾相信……《齐民要术》不会有错!公子请稍待,还有一点泡发的豆子没有上磨……” 柳蕙香起身,招呼了张翠花继续磨豆子。 苏贤见此,也只得点头道:“那就依柳夫人之意吧。” 一会儿后。 苏贤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因见她们忙碌,自己在这儿干坐着似乎不妥,于是便提出帮忙的想法。 “不妥!” 柳蕙香放下添料的木勺,看着他认真说:“苏公子乃读书之人,左手圣贤书,右手安邦笔,如何能做这等粗俗的活计?” “可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们两个女人干活儿,不太好吧?” 柳蕙香展颜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笑道:“公子安心坐着便是,容我去泡杯茶来。” “这……” 苏贤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可他并不是来做客的啊。 她们身为女儿家,不仅不让他帮忙干活儿,还笑眯眯的给他泡茶? 就因为他是读书人? 苏贤略有不自在的起身,目送柳蕙香走进厨房,同时心道:“莫非,书生的身份果真如此吃香?” “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容,“小姐曾经说过,苏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将来不说考上‘进士’,就算登上朝堂做‘卿相’也不在话下!” “小姐的眼光不会错!所以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小姐是不会让你干这些粗俗活计的。” 张翠花此话,倒也的确出自柳蕙香之口,但她以前不怎么认同。 刚才,苏贤主动要求帮忙之举,让她的想法稍微改变,于是便将这些话抖了出来,打消苏贤的顾虑。 再者,苏贤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来帮什么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翠花……你闭嘴!” 这时,柳蕙香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俏脸染霞……那些话怎么可以说给苏贤听! 她先是训了张翠花一句,再偷偷瞟一眼苏贤。 见苏贤面色正常,她才轻移莲步送来香茶。 “公子请用茶。” 苏贤道谢接过,同时心里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是了,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可是一个大有前途的职业……” 柳蕙香从托盘上拿起一个卷轴,递给苏贤说:“此乃妾从娘家带来的《礼记校注》一卷,是天下独一份的藏品!” “公子若闲坐无聊,可以翻阅此卷,学问或有进益。” “多谢。” ……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有磨盘转动的声音持续不断。 柳蕙香手握木勺,跟随石磨转动的节奏,重复“从木桶中舀黄豆倒入磨眼”的动作,神情专注。 苏贤喝着茶,悠闲坐在那里,两手捧着卷轴,看似是在认真研读上面的文字。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不时滑向石磨那边。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能看见柳蕙香的侧影。 当今天下女子的服饰,多种多样,襦裙与宋抹并存。 柳蕙香就穿了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湖绿色绣花抹胸,素色丝织蓬松下裙,外罩对襟窄袖褙子。 看起来婉约秀美,充满古典韵味儿。 这倒也罢了,重点是—— 苏贤发现她胸前十分饱胀! 抹胸被狠狠地撑着! 尤其是她弯腰将豆子倒入磨眼之时,那种震撼的效果最为明显。 好吓人! 以前,苏贤与她面对面打交道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 而且那时候的苏贤,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只发现人家脸蛋秀美,其他的根本不会乱看。 刚才,进屋见她俏立石磨之旁那次,还有面对面坐着喝粥那次,苏贤似已有所察觉,但并没有仔细观察。 所以说,这次算是发现了新大陆! “柳夫人,制作臭豆腐的工序,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另外还需准备一些东西。”苏贤放下卷轴,起身走到柳蕙香正对面。 嗯,这样就好多了。 “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公子尽管开口。”柳蕙香添料的动作不停,分心看了眼苏贤,面带笑容。 “需要准备一些木箱,以及大量稻草……” “……” 磋商细节之际,柳蕙香和张翠花已经磨完了泡发的豆子。 分离出豆浆,送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粗活儿都是张翠花做的,点豆腐这种技术活,则由柳蕙香亲为。 苏贤则是个“看客”。 既看制作豆腐的过程,也欣赏美人。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后,豆腐成型。 “公子你看,这豆腐如何?” 柳蕙香取下一块四四方方的嫩豆腐,装在盘中让苏贤检验。 苏贤看着颤抖如果冻般的嫩豆腐,赞道:“好大!好白!” “嗯?”柳蕙香一愣。 “哦,这豆腐太嫩了,还需得压老一些才行。”苏贤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正文 第6章 公子请回避 将嫩豆腐重新压上重物后,所需木箱与稻草的形状、数量等,也已经谈妥。 接下来就是谁去置办的问题。 苏贤和柳蕙香对望一眼,一起扭头看着张翠花。 意思很明显。 “小姐,可是……”张翠花纠结,有口难言。 并隐晦的瞥了眼苏贤。 若她出门去置办这些东西,那么家里就只剩下柳蕙香和苏贤两个人了。 她本来就防备着苏贤,若她不在的时候小姐被欺负了怎么办? 柳蕙香倒是一脸平静,且奇怪,看着她说:“我不便出门。而苏公子乃读书之人,也不能去。” “可是……”张翠花一脸便秘之色。 “柳夫人,要不还是我去吧。”苏贤上前一步,“什么活儿都不做,我心里不踏实。” 张翠花见此,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对苏贤的观感又拔高了一层。 然而,她正准备附和,柳蕙香却认真的说:“不行!且先不说苏公子读书人的身份,不便沾染世俗铜臭。” “再者,公子这些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俗人奸诈狡猾,若公子去置办木箱与稻草等,恐遭人欺辱!”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头警觉起来。 他以前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即便要改变形象,也需一步步慢慢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世俗铜臭,他真的很想接触接触啊! 恨不得将之当成美女抱在怀里! 苏贤现在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真的穷怕了…… 不过,顾及到他在柳蕙香眼中那高洁的形象,苏贤沉默了,后退一步。 “是,小姐。” 张翠花最终点头。 取了银子,一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开门而去。 目送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叫了声:“公子。” 她本想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可是随后,她就没了声儿,也低了头,犹如含苞待放的少女。 这么大的一个家里,就他们两人,孤男寡女…… 刚才,柳蕙香其实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只是在心里做了加减法——苏贤不能去,她也不能去,那么就只有派出张翠花。 “柳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先寻一个合适的所在吧。”苏贤觉察到了那丝若即若离的暧昧。 但他真的想早点完成臭豆腐计划。 于是便强行将那丝旖旎驱散,办正事儿要紧。 “寻个合适的……所在?”柳蕙香后退一步,面色泛起丝丝红晕,仰面看着苏贤:“做……做什么?” “放臭豆腐的所在啊!”苏贤心中说了句“女人果然麻烦”,接着补充道:“需要阴凉通风的所在。” “哦!” 柳蕙香重重松了口气,强行将杂念驱散,不假思索的说:“正巧,二楼有个闲置的房间,南北都有窗,因为城墙的遮挡,也没有太阳直射。” “那太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 “……” 两人踩着木梯拾级而上,柳蕙香在前,苏贤在后,隔了半丈的距离。 只见柳蕙香两手轻轻提着裙摆,迈着小小的步子,踏上一个个阶梯。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仪礼形象方面的训练,从很小的时候就已开始。 是故,她走起路来,既大气端庄,又摇曳生姿;既四平八稳,又如那弱柳扶风,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教人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柳夫人穿上旗袍走路一定很好看!”苏贤跟在后面,心头冒出一个念头。 “当然,汉服也不错,古韵、优雅、仪态万方……咦?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狠狠摇头,将那丝旖旎再次驱散。 柳蕙香走在前,脑后虽未长眼,但却感如芒在背。 这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她知道苏贤跟在后面,一定正细细打量着她,心里七上八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将那丝荡漾抹平。 “苏公子,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县学的‘田假’已经结束,但为何公子……没有去县学呢?” 柳蕙香踏过最后的阶梯,停在原地等他上来。 所谓“田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暑假”,五月初开始,放假一个月。 苏贤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原主的记忆涌现,回道:“我已向经学博士告了一个月的长假!” 一提起县学、博士,还有请假一个月之事,他同时想起来一个同窗,平时关系比较好,也是某一个大家族的庶支…… 正想着那同窗,不觉已走过最后的阶梯,与柳蕙香并肩而立。 “公子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房间在哪?”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没有多嘴。 苏贤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打量,毋庸置疑,他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话,柳蕙香的家就可以用豪宅来称呼。 又大又宽敞! 在二楼走了好一会儿,柳蕙香才推开一道房门,说:“公子请进,就是这里了。” 苏贤一步跨入,这房间果然南北通透,比较宽敞,可以用来做客厅。 但如今却闲置,堆了一些杂物。 “不错,不错!” 苏贤连连点头。 因见朝南边开的窗子,正对着土黄色城墙,还有个黑漆绣侍女的屏风,遮挡了一半的窗,显得隐秘。 他下意识举步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柳蕙香愣了愣,心里觉得苏贤此举不妥,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于是便轻移莲步跟随在后。 “这……这是……” 苏贤走近屏风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原来,屏风后面支起了一根晾衣杆。 上面整整齐齐挂着襦裙、袄裙、褙子等等服饰。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件女儿家的小衣服,也堂而皇之挂在那里。 色彩或艳丽或清雅的抹胸; 还有数条丝织的长布条,正迎风飘扬,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啊!” 柳蕙香惊呼。 她走近屏风后,一眼便看见,她亲手挂上去的那些衣服,正迎风飘扬。还有衣服前目瞪口呆的苏贤…… 如遭锤击! 她捂嘴之余,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心脏都快蹦出胸腔。 因这房间南北通风,这窗又正对着高大的城墙,私密性好,是晾晒衣物的绝佳场所。 加之,柳蕙香恶名远播,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串门,所以…… 为了避免意外,她还特意安置了屏风,挡在晾晒的衣服前面。 可是今天,苏贤忽然来了! 还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襦裙之类的倒也罢了,可是秘不示人的小衣服竟也暴露在苏贤眼前! 柳蕙香当场傻眼了,不知所措。 忽然,一股微风自窗外灌入,晾衣杆上的衣服飘荡起来,尤其是丝织的长布条,竟脱离晾衣杆向苏贤兜头罩脑飞去。 心如擂鼓、不知所措的柳蕙香,眼睁睁看着那极私密的长布条,就那样覆盖在了苏贤的脸上! 如坠冰窟,呼吸停滞,柳蕙香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这气味……”苏贤将布条取下,捏在手里,回头看着柳蕙香。 “公子请……请回避!”柳蕙香一把夺过长布条,紧紧攥着,面色绯红,不敢抬头。 “抱歉!” 苏贤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走到屏风后面,将自己围在其中,整个人都藏起来。 屏风外,传来收拾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 【嘤嘤嘤……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7章 遮羞 话说,张翠花被安排去置办木盒以及稻草等物。 她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必须要早点回去,避免出现意外。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一种首饰盒,大小形状都比较符合,也不算太贵。 买现成的盒子,总比找木匠打造快得多。 说干就干,张翠花赶到一家首饰店铺,表明了购买首饰盒的意愿。 “哦,那种首饰盒啊,五文钱一个。”掌柜懒洋洋。 “五文钱……”张翠花咬了咬牙,要是以前她会讲讲价,但这次时间紧迫,最终点头道:“五文钱就五文吧,我要一百个!” “一百……等等,你说什么?”掌柜瞬间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客官要一百个?” “不错!你不用担心银子。”张翠花为了自家小姐,算是豁出去了,当场取出钱袋,沉甸甸都是银子。 “客官请坐,哈哈,来人上茶。” 掌柜大喜,这可是大客户啊! 可是等茶水送来后,掌柜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哎呀糟糕,客官要的那种首饰盒盒,鄙店里只有二十个!” “只有二十个!?”张翠花猛地站起,她为了自家小姐,都能接受五文钱一个首饰盒了,结果掌柜就只有二十个。 “客官莫急,鄙店里还有另外一种首饰盒,比五文钱的更好看些,足足有数百的存货……就是那个价钱嘛……二十文一个!” “客官您看?”掌柜赔笑。 张翠花略有纠结,二十个五文,就是一百文;八十个二十文,就是一千六百文,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七百文! 这几年风调雨顺,一文钱可以买一只蒸饼,十文钱可买一升粮食。所以一千七百文不算小钱,而且这还是她和自家小姐辛劳所得。 “客官?”掌柜一直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可张翠花久久不能决定,他的嘴角都快抽筋儿凝固了。 “行!” 张翠花终究同意下来。 为了早点回去保护小姐,她决定豪爽一把。 直接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掌柜:“多出来的三百文,就请掌柜帮忙雇辆车,待会儿我再来取货。” 一两银子合一千文。 掌柜大喜,一口答应下来。 张翠花交代完毕,又去购买了大批稻草,稻草可以用作牲畜草料,所以城中很多…… 半个时辰后。 张翠花火急火燎赶回了家,带着两个马车的木盒,以及三个马车的稻草。 推开门一看,苏贤和柳蕙香正坐在靠墙小木桌前聊天。 奇怪的是,柳蕙香竟戴上了那顶白纱幂篱,头、脸、肩都笼罩在其中。 “小姐……你这是?”张翠花疑惑。 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柳蕙香头戴幂篱,明显就是要和苏贤拉开距离啊! 原来小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张翠花松口气之余,又暗暗心痛那二两多银子…… “木盒与稻草都置备齐全了么?”柳蕙香起身,声音很小很小。 原来,刚才在二楼,柳蕙香收走衣服回到卧房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还有她那俏丽的脸蛋儿,始终红晕满面,擦脂抹粉都不能遮盖,这如何能够见人? 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将幂篱戴上…… “置办齐全了。”张翠花觉察到自家小姐声音有异,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既然置备齐全,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苏贤起身,他想早点做完这件事,然后告辞。 柳蕙香虽然是个养眼的大美女,但方才的事,真的太尴尬了。 人家女孩子缠绕在手臂上的“披帛”,竟然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按照原主的世界观,这就是非礼! …… 张翠花力气大,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将所有木盒与所有稻草都搬运至二楼,堆在那个选定的房间。 这时,早上压的嫩豆腐也差不多可以了。 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和张翠花负责动手,将整块豆腐切成豆腐干大小的小方块,也搬运至二楼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制作臭豆腐的关键,仍旧是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她们动手,主要是柳蕙香坚持不让他干活儿。 苏贤所采用的方法,是最原始的一种:先在木盒中铺一层稻草,放入小豆腐块,再覆盖一层稻草,然后又放豆腐块……如此堆叠数层后,盖上木盒盖子。 柳蕙香没有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害羞。 她们手脚十分麻利,时值午时,竟已完成了二分之一! “公子,时值午时,一起吃个饭吧。”柳蕙香说。 “也好。”苏贤想了想后点头。 午饭后,继续上午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房间就算再大,也渐渐被木盒填满,最后只剩下朝南窗户前面的那一小块空地。 张翠花抱着一摞木盒走过去,刚刚放下木盒,抬头就见屏风后面的晾衣杆上空空如也。 她猛然一震。 她明明记得,晾衣杆上挂了很多衣服,还有小姐的…… 等等,张翠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了眼柳蕙香戴在头上的幂篱。 短短一瞬间,她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小姐在家里也戴上了幂篱。 刚才,她还以为是小姐知道自己保护自己了呢,所以才…… 现在看来,情况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她了解自家小姐,柳蕙香之所以在家里头戴幂篱,一定是为了……遮羞! 张翠花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为了早点回来,甚至不惜花费了二两多的银子! 可是结果呢,小姐还是被欺负了。 没错,在张翠花看来,苏贤看到了自家小姐的小衣服,就算是欺负了小姐,不然她在家头戴幂篱干啥? 一念至此,张翠花起身,缓缓转头看着正查看木箱中豆腐块摆放情况的苏贤。 “翠花,不许偷懒!放好了木盒就赶紧去搬稻草。”柳蕙香立即说道。 “是……小姐。”张翠花收回即将喷火的目光,依言去搬稻草。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终于快要忙完了。” 一刻钟后。 木盒摆满了一地,豆腐和稻草还剩下一些,总算是弄完了。 “柳夫人,就这样摆在地上就可以了,不用管它。等稍晚一些我再来查看情况,叨扰了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 苏贤作揖为礼,准备撤退。 柳蕙香本想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回了个万福,道:“公子慢走。” 走出柳蕙香家的大门,来到街上。 烈日还如昨日那般热辣。 因为时辰不早了,加之紧靠城墙,凹凸不平的女儿墙投射在街面,形成“齿轮”般的阴影。 苏贤闭眼深吸口气,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些。 然而还没睁开眼,就听得周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书呆子!” “书呆子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了!” “大白天的就有魂魄游荡,好吓人啊!” “……” 正文 第8章 开辟鸿蒙 苏贤睁眼,顿见以罗掌柜和刘叔为首的街坊邻居,还有街上的行人,都惊恐大叫着躲入临街的店铺。 砰砰砰砰! 店铺木门依次关闭。 偌大一条大街,眨眼间安安静静,除了苏贤之外一个鬼影也没有。 我去! 昨天晚上,苏贤出门借被子,也曾被邻居张大爷误会,还说要给他烧纸来着。 当时苏贤并没有在意。 今早出门,因时辰太早,街上没什么人,所以并未引起什么轰动。 可是现在…… “罗掌柜、刘叔,诸位街坊邻居,我是活人啊!” 苏贤走出城墙形成的“齿轮”状阴影,来到阳光下面,大声喊道:“你们看,我有影子,我活得好好的!” 吱嘎! 一个店铺的木门推开一条细缝,罗掌柜哆嗦着往外一看。 而后奇道:“还真有影子!苏贤侄你……你果然没被克死?” “没有!”苏贤苦笑,“太阳下的影子还能作假不成?” “也是啊。”罗掌柜开门而出,扯着嗓门吆喝道:“诸位街坊邻居,我们误会苏贤侄了,都快些出来。” 罗掌柜在这条街上开了一间古玩店,虽然位置偏僻,但因古玩店的性质比较特殊,不怎么挑地儿,生意竟是一年胜似一年。 所以这条街上的邻居商贩等,都以罗掌柜为首。 他发一声喊,躲入铺子中的人们纷纷开门而出。 众人见苏贤果然是个大活人,不免长舒一口气。 “书呆子你怎么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有人问。 “不瞒诸位。”苏贤团团拱手,笑道:“我和柳夫人正合作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美食,这两日就将面世,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光顾啊!” “什么美食?还独一无二?”邻居们来了兴趣,尤其是罗掌柜,他可是乐寿县有名的顶级老饕。 “‘臭豆腐’!”苏贤笑道。 “臭……臭豆腐?” 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似乎想到了某种臭臭的东西。 罗掌柜更是凝眉,说:“苏贤侄,豆腐放一两天就会发馊,发馊的豆腐只能丢掉。贤侄所说的‘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掌柜,两日后自见分晓。” 苏贤没有多说,留下悬念,团团施礼后转身离开。 等苏贤回了家,街上众人围拢在一起,面面相觑。 “臭……豆腐?”罗掌柜吃了苍蝇般难受,摇头道:“单单这个名字就让人受不了,还美食,还独一无二?” “这书呆子,虽然没有被克死,但会不会被克傻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跑去做什么臭豆腐呢?” “而且啊,还是与豆腐西施合作……” “豆腐西施做出来的嫩豆腐,虽然不错,但也经历了许多波折,才被人们慢慢所接受。” “是啊,就算取名为‘香豆腐’,也会因出自豆腐西施之手的缘故,从而无人敢轻易尝试!” “臭豆腐?老夫不怎么看好!”罗掌柜摇头。 “……” 话说苏贤回到家,因闲来无事,就打来水,将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尤其是卧房。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古代条件不好,不过其实柳蕙香家里的条件还可以…… 至于他这个家,有一些乱,不好收拾。 也只能先擦一擦表面的灰尘,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贤去了柳蕙香家,查看豆腐块发酵的情况。 柳蕙香留饭。 苏贤腆着脸又蹭了一顿。 饭后,苏贤告辞离开。 柳蕙香和张翠花收拾一番,沐浴洗漱后一起来到闺房。 “小姐,今天上午……奴婢出门置办木盒的时候,小姐和苏公子在家……”张翠花坐在一张凳子上,细细打量着正端坐于梳妆台前卸妆的柳蕙香。 以前,柳蕙香还没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张翠花就不是贴身的丫鬟,只能做一些粗浅的活计。 类似于伺候更衣、洗漱、化妆、卸妆等等精细活儿,张翠花都不会。 这些年来,柳蕙香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更衣、洗漱、化妆、卸妆,不需要张翠花帮倒忙。 张翠花不仅仅只是做不了精细活儿,说话也挺直。 这不,柳蕙香听了她这话,对镜拆卸簪子的动作不由一停,慢慢将之放上台面后,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小姐?” 张翠花觉得不对劲儿,起身走来,急道:“小姐莫怕,若苏公子无礼,奴婢现在就去找他讨一个说法。” 她认为此话是对小姐的关心。 但小姐却因此话而羞窘满面。 “小姐啊……”张翠花急了,激动道:“那苏贤是不是欺负了你?奴婢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张翠花满脸横肉,浮现狠辣之色,脑补出苏贤对她家小姐“调戏揩油”、“搂抱亲嘴”等等不堪画面。 可是柳蕙香只顾以手捂脸,竟是作声不得。 无疑,此举让张翠花心里更加着急。 她说话本来就直,于是摇晃着柳蕙香的肩膀问:“小姐你告诉奴婢,苏贤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亦或者言语调戏了?” 柳蕙香依旧做声不得。 “难道是搂搂抱抱?” 柳蕙香娇躯轻颤。 “那苏贤难道……难道……难道亲了小姐的嘴儿?” 柳蕙香差点一头栽倒。 她心里十分羞急,但越是着急,就越发不出声儿来。 “还不是啊!” 张翠花一张脸彻底狠辣起来,隐现杀气,骂道:“苏贤,你竟敢……竟敢玷污小姐。我要抓你去见官!” 言罢,张翠花大踏步冲向房门,走路带风,杀气腾腾。 柳蕙香心头猛然大骇。 若果真抓苏贤去见官的话,岂不是要羞死个人? 她心里又骇又急,一口气终于脱口而出:“翠花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翠花果然折返回来,长满横肉的脸上怒气未消。 柳蕙香没有办法,只得将真实的经过告诉给她—— 苏贤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贴身小衣服罢了…… 两刻钟后。 闺房中的油灯已经熄灭。 消了气的张翠花也已离开。 柳蕙香一动不动躺在绣塌上,黑暗中,双目久久未曾闭合,脑袋无比清醒。 诶,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不过今夜有一点不同,她不是因为空虚、自怜身世睡不着。 而是因为白天所发生的那件事。 “苏公子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她的心头浮思连篇。 “登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衣饰是否整齐,走姿是否附和‘步从容’?” “……” 柳蕙香孀居数年,几乎从未见过什么男子,就连以前差点成功或夭折的几庄婚事,也是没有见过新郎官的。 也就是说,她活了二十五岁,仅仅只有今天,才与一个男子发生了如此多的“古怪事件”。 无意间看到女儿家贴身的小衣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在柳蕙香看来,此事无异于开辟鸿蒙,二十多年来的头一遭! 她隐约触摸到了一种名为“甜蜜”的东西,尽管这个“甜蜜”有些畸形。 隔壁。 苏贤倒是早早的就陷入了沉睡,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青春懵懂的高中,有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同学,看似无意将一包“卫生巾”丢在了他的课桌上…… 梦到兴奋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度。 而后侧身,将垫在身下的大红“囍”字被紧紧抱在怀里,用腿夹住…… 正文 第9章 大梁女相:兰陵公主 翌日。 上午,艳阳高照。 苏贤居住的这条街,名叫“角楼街”,据说是因为东南城墙夹角那里,有一座“角楼”,因而得名。 但经数十年的变迁,那座角落因破败早已拆除,只剩下一段光秃秃的城墙。 即便如此,“角楼街”的名字倒是保留了下来。 街尾,最靠近城墙的夹角那里,便是柳蕙香的家,以及豆腐摊。 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好,太偏僻了。 不过柳蕙香做的嫩豆腐物廉价美,倒是拥有颇多熟客。 这不,一位大娘手挎小竹篮,穿过两条街,专门来此购买新鲜嫩豆腐。 “嗯?怎么没有开门?” 大娘疑惑,而后大声喊道:“张姐,张姐,豆腐摊还不开张么?” “抱歉,实在抱歉,今天不开摊,还请改日再来。”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张翠花的声音。 却原来是因为,今早苏贤去柳蕙香家查看臭豆腐的情况,说一切正常,等到明天就可以享用了。 柳蕙香听了这话,便决定今天的嫩豆腐,也全部用来制作臭豆腐…… 所以今天豆腐摊依旧不开张。 专门赶来买豆腐的大娘,吃了闭门羹。 大娘转身,走了十多步,恰逢罗掌柜从古玩店中走出。 “罗掌柜,豆腐摊今天怎么不开张呢?”大娘显然认识罗掌柜,就在街边攀谈起来。 “不仅今天没开,昨天也没开。” “这是为何?” “大娘你就有所不知了,苏贤侄和豆腐西施正在合作一种美食,叫做什么……”罗掌柜微微凝眉,最后说:“臭豆腐!” 听他们在谈论臭豆腐,街坊邻居和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几乎都对臭豆腐不看好。 大娘说:“豆腐摊的张姐我知道,不是浮夸的人,她们为了臭豆腐,竟两天都不开摊,此事绝不简单。” “张姐不是傻子,莫非那臭豆腐果真是一种美食不成?” “嘶,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这时有人又说:“苏贤这个书呆子,不好好读书,竟跑去做什么臭豆腐……我们这条街上,就苏贤一家,对豆腐西施还算不错。诶你们说,张姐和豆腐西施……是不是因为报恩的缘故,才陪着苏贤瞎胡闹?” “也对啊!” “有道理!” “可是我听说,那什么臭豆腐,是苏贤从古书上找到的已经失传的美食,古书上的记载应该不会错。” “古书上的记载?” 罗掌柜、刘叔,以及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听了这话后都不由肃然起敬。 这年头,书籍、书生,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就不一样了。 “到底究竟如何,明日自见分晓,我们就等着看吧:那臭豆腐究竟是古书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还是苏贤的瞎胡闹!” 罗掌柜最后说。 众人纷纷点头。 …… …… 乐寿县,是个“中县”。 这说明乐寿县的户口数,达到了三千户以上。 乐寿县县城,中规中矩,不算大也不算小,县城正中央是县衙所在地。 下午时分,县衙后堂。 县令唐矩,还有县丞、主簿、县尉等,正聚在后堂议事。 不知说到什么趣事,县令及众人纷纷抚掌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后堂。 这时,一个胥吏在门外禀道:“启禀明府及诸位大人,有紧急公文送到!” 所谓“明府”,就是对县令的尊称。 “进来吧。”县令唐矩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明府,使君差人送来的紧急公文,使君还传话说:请唐县令立即办理,不得有误!”胥吏进得后堂,呈上一个卷轴。 所谓“使君”,是对一州刺史的尊称。 刺史相当于后世的“市长”,正是唐矩这个县令的顶头上司。 “哦,快快递来。” 唐矩不敢怠慢,接过卷轴,拆开捆绑的绸带,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县丞、主簿、县尉等全都保持了安静,紧紧盯着唐矩脸色。 很快,唐矩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竟变成一脸的凝重。 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不知那公文上到底说了什么? 一会儿后,唐矩放下卷轴,面色依旧肃然。 县丞问道:“明府,公文上说了什么?” “公文上说,朝廷近期接到秘报,幽州、莫州、瀛州、沧州一代,有人与北方辽国密谋勾结,图谋造反!”唐矩缓缓说。 “造……” 众人惊诧,有人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乐寿县所在的瀛州,属于“河北道”,北边是莫州,莫州以北是“幽州”。 幽州以北,则是辽国的地盘! 辽人凶残,经常南下犯边,不说幽州,就连瀛州都曾数遭辽国大军南下劫掠。 “诸位大可放心,兹事体大,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唐矩还算镇定,“朝廷将派大臣坐镇幽州,查明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唐矩说。 “敢问明府,朝廷派遣的大臣,将携带多少兵马?”主簿问。 “十万大军。” “这就好,这就好……”县丞、主簿、县尉等,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有大军坐镇,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女皇陛下特旨。”唐矩接着说:“派遣当朝尚书左仆射、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 “另外,女皇陛下还加封兰陵公主‘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等诸职。握有河北道各州县官吏的生杀任免大权!” 听了这话,县丞等人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惊叫道:“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小的亲女儿。 据传,兰陵公主不仅貌美如雍容贵气的牡丹,才能方面,也极得陛下欣赏。 她以公主的身份,担任大梁帝国的“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帝国的“首相”。 世人称她为“女相”。 不过,兰陵公主这个人,权欲也太大了些,心思深沉、沉断有谋、凶猾无比,稍不注意,就会在她的手里折戟成沙。 栽倒在兰陵公主手里的大小官吏,不知凡几,令人惶恐。 县丞等人,乍听朝廷派来的人竟是兰陵公主后,才会失声惊叫,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诸位不用担心,兰陵公主将从‘河间县’前往幽州,不会途径我乐寿县。”唐矩微微展露笑容。 河间县,瀛州州城所在地,官道畅通,可直达幽州。 是前往幽州的首选路径。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兰陵公主不来我们乐寿县,就万事大吉。”县丞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正文 第10章 冷蝶 【Ps:本书中有少量武功高手,但没有江湖情仇、武侠门派之类】 “话虽如此,但也要做好一应准备。” 唐矩说:“使君在公文中特意交代,风化、狱讼、籍帐、三疾、桑麻、赋税、课役、传驿、仓库、盗贼、河堤、道路等等,都需要做好准备,以备兰陵公主突击巡察。” 唐矩放下文书,起身看着县丞等人,肃然道:“兰陵公主已从京城出发,最快十余日,便能抵达幽州。” “近期,诸位就辛苦一下,凡我衙门上下事务,通通都捋一遍,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兰陵公主雷霆之怒,你我都承受不起。” 县丞、主簿、县尉等一起起身,作揖道:“明府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唐矩缓缓点头。 “其实也不用过于紧张。”县尉笑道:“明府贤明,治理乐寿县虽只有半年,但我乐寿县已是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就算兰陵公主突击巡察,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少府此言有理!”主簿笑道。 所谓“少府”,便是对县尉的尊称。 “对啊,下官竟忘了此事,我们只需谨慎应对,当无大碍。”县丞也笑了起来。 半年前,唐矩来到乐寿县为官,经过一番治理,的确颇有成效。 县尉那番话也不全是恭维他。 可是忽然,唐矩心中想起一事,笑容逐渐消失,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县丞、主簿、县尉等齐齐一愣。 “诸位,莫非忘了那伙山贼不成?” “山……山贼……”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瀛州、沧州联合围剿数次,都不能剿灭……万一兰陵公主路经瀛州之际,山贼下山兴风作浪的话……” 唐矩说不下去了。 若此事果然发生,兰陵公主一怒之下,将瀛州、沧州大小官吏全数撸掉,也不无可能。 后堂中沉默下来。 县尉忽然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山贼之事,下官想来,使君只怕比我们更加着急。” “也对。”唐矩点头,想了想后说:“山贼之事,暂且不理,且看使君如何安排吧。至于我们县内之事,还请诸位多多用心。” “尤其是城防与巡逻之事。” 唐矩看着县尉,吩咐道:“督促兵曹加强城防与城内巡逻,可以抽调民壮加以协助,这段时间内,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下官遵命!”县尉拜道。 “……” 入夜。 苏贤在柳蕙香家忙了一天,终于回家,烧水沐浴,沉沉睡去。 臭豆腐发酵的时间可长可短,因时值夏日,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两天。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享用到滋味独特的臭豆腐了。 这一夜,苏贤又做了一个美梦。 这次不是美女。 而是数不清的、金灿灿的铜钱,倾倒下来,将他淹没在其中…… 后半夜。 苏贤的家宅后面,是高大的城墙。 那城墙之上,两个民壮手执火把巡逻到了这里。 “哈欠……”一个民壮打着哈欠,一边挪动懒散的脚步,一边迷糊道:“巡夜,巡夜,巡个屁的夜!” “我们转悠了大半个晚上,愣是一个鬼影儿也没看见,哪来的盗贼?”另一个民壮也十分不满。 呼! 呼!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 两人的火把同时熄灭。 这一段城墙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天上一轮残月高悬。 月光惨白! “不对劲儿……”两个民壮立即停在原地,渐渐靠拢,惊骇扫视着四周。 唰! 一个民壮忽乍见城墙上突兀出现一个人影,手执一柄利剑,剑刃反射着惨白的月光。 令人心脏骤停的是,剑刃直指他的心脏要害,飞掠而来。 噗! 眨眼间,剑刃扎入他的心脏,当场死亡。 黑影闪电般拔出利剑,反手刺向另一人。 噗! 剑刃入体。 但因这位民壮拼了命的躲闪,竟未中要害。 那黑影拔出利剑,准备补刀。 恰在这时,另一柄细剑突兀砸来,生生救下此人。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 久久不曾消散。 城墙之上,月光惨白,受伤的民壮倒地不起,但还没立即死掉。 他的左右,分别站着一个黑影,与一个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之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你的弱点还是没有改变,身为一个杀手,最不该的就是救人!” 黑影的声音冷幽幽。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杀这两个人,也不会引你现身。” 矮小女子侧头,瞥了眼躺在地上一死一伤两个民壮。 沉默一会儿,看着黑影冷冰冰的说:“我已给小阁领留书,退出内卫,不再为你们杀人。” “生是内卫的人,死是内卫的鬼!” 黑影声音冷冽,“不过,你也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出逃数月,我们愣是没有找到你的一丝踪迹。” “若不是此次,兰陵公主受命远赴幽州,小阁领带人先行一步,肃清沿途叛贼,我们也不会发现你的行踪。” 黑影的嘴角渐渐勾起。 用一种独特的音调说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能量。 矮小女子身体一阵摇晃,最后不支瘫倒在地。 丢下那柄细剑,两手抱头颤抖,似乎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冷蝶,难道你忘了,小阁领从小对你的‘教导’了么?”黑影持剑跨近一步。 “不……”她浑身抽搐,好像发了羊癫疯。 “冷蝶啊冷蝶,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黑影举起手中利剑,狠道:“小阁领念叨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唰! 黑影看准时机,一剑刺去,意图重伤倒地抽搐的矮小女子。 或许是出于本能,矮小女子闪电抓住地上的利剑,反手就是一刺。 噗! 黑影身形顿止。 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蹬蹬瞪后退数步。 稀薄的月光之下,只见一柄细剑正扎在他的心口。 “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小阁领……之手!” 黑影看了看扎在心口的剑,惨然笑道:“果然……不愧是……内卫……第一杀手……冷蝶!” 言罢,黑影仰天栽倒,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而矮小女子却是生不如死。 黑影临死之前说的“冷蝶”二字,久久萦绕耳畔,让她好似万蚁噬心,瘫倒在地直打滚。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恢复,从地上坐起。 迎着月光,她眼中满是绝望、痛苦、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沉默好一阵,她从黑影身上拔出细剑,慢慢将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竟是要自杀! “……荷荷……咳咳……” 这时,还未死透的民壮拼命挣扎,对她伸出一手。 矮小女子放下细剑,快步走过去,将耳朵贴近。 只听那民壮断断续续说:“活……活着……” 说完后,浑身一挺,就此死去。 矮小女子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拿起细剑看了又看,数次将之横在脖子上面,又数次将之放下…… 一会儿后。 月光之下,矮小女子傲立墙垛,夜风吹得她散乱的发丝飘扬,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纵身跳下城墙,就此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正文 第11章 哎呀,长毛了 梦中的世界,诡异多变,且不可理喻。 上一秒,苏贤还在做“数不清的铜钱将他淹没”的美梦,可是下一刻,竟然梦到了打铁。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赤膊大汉,手臂比他的腿还粗,抡着大铁锤,猛力敲击一块烧红的铁胚。 忽然,那赤膊大汉扭头看着苏贤,“嘿嘿嘿”阴笑个不停。 最后,他更是抡起大铁锤砸在苏贤头顶…… “我艹!”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流。 两手下意识摸向头顶。 原来只是个梦…… 侧头瞥了眼窗外,月光稀薄,此时已是后半夜,就连狗都入睡了,天地归于安宁。 他翻了个身。 抱着大红色绣“囍”字的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明。 苏贤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出门,来到柳蕙香家中。 柳蕙香和张翠花正在推磨,见苏贤到来,便招呼苏贤一起吃早饭。 饭后,三人去往二楼。 “苏公子,那臭豆腐,今天就可以了吗?”木制楼梯上,柳蕙香走在前面,两手轻轻提着裙摆。 “夏天天热,两天就可以了。” 苏贤低头,盯着楼梯,没有乱看。 因为张翠花就在他身旁。 他接着说:“若是冬日,气候寒冷,则需四五日方可。” 谈话间,三人已至二楼。 苏贤笑道:“柳夫人、张姐,臭豆腐之所以名为臭豆腐,说明它真的很臭,要不……拿个东西堵住鼻孔?” “不怕,公子不用担心。”柳蕙香笑道。 “不妨事!”张翠花摆了摆手,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门开,一股新鲜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 三人“虎躯一震”,默默承受着臭味的洗礼。 苏贤眉头一挑。 柳蕙香和张翠花一起挥袖遮鼻,大皱其眉,有点后悔没听苏贤的话。 苏贤笑了笑,当先步入其中,蹲下身体,就近打开一个小木盒查看情况。 柳蕙香跟了进来,蹲在苏贤身边,探头看去。 只见稻草覆盖下的豆腐块,竟已长毛! 白色的细绒毛,长达一寸左右。 “哎呀,长毛了!”柳蕙香惊呼。 “柳夫人莫急,这个叫做‘霉菌’,长出这种绒毛,就说明臭豆腐成功了!”苏贤笑道。 张翠花也凑过来,眉头一皱,道:“苏公子虽然说过,臭豆腐很臭,可是这个味儿……苏公子,臭豆腐真的可以吃吗?” “多嘴!”柳蕙香瞥了她一眼,“臭豆腐虽然臭味难闻,但毕竟是古籍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自然不会差的。” “小姐,我就是怕这数日的功夫,还有数百十斤的豆腐,全都打了水漂……” 此话还未说完,就被柳蕙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贤随机抽检了几个小木盒,都挺不错,拍着手起身,笑道:“张姐不用担心,臭豆腐自然可以吃,我们现在就弄几块来尝尝。” 一刻钟后。 厨房。 油锅中的油脂,已经冒出青烟,用的是胡麻油,香味已扩散至整个厨房。 胡麻油,原本十分昂贵,一般人家享用不起。 但本朝国泰民安,朝廷曾鼓励大量种植胡麻,导致市面上的胡麻油售价十分亲民,逐渐走入寻常百姓之家。 柳蕙香亲自掌勺,在苏贤的指挥下,将刮掉了白毛的臭豆腐依次放入油锅。 嗞嗞! 嗞嗞! 一股浓郁的臭味扩散开来,比刚才还臭,直接盖过麻油的香味。 烧火的张翠花连打数个喷嚏。 “这……这真的能吃么?”张翠花起身,探头瞥了有油锅中的臭豆腐。 “……”这次柳蕙香也没有说话。 因为真的太臭了! 臭豆腐在油锅中一炸,貌似被激发了什么似的,这股味儿简直不能闻。 “自然能吃。” 苏贤倒是一脸淡定,笑道:“闻起来越丑,待会儿吃起来就越香……差不多了,柳夫人起锅吧。” 柳蕙香一手挥袖遮鼻,一手将臭豆腐捞出,装在一个盘子里。 苏贤取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先是看了看,赞道:“焦黄酥脆。” 接着又细细一闻,笑道:“初闻臭气扑鼻,细嗅却浓香诱人!” 最后一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 柳蕙香秀眉微微一动。 张翠花的嘴角却狠狠一扯……他真的吃了。 “怎么样?”柳蕙香问。 “新鲜爽口、芳香松脆!”苏贤回道,一脸的回味。 张翠花撇嘴,心里暗道:“装!” 这玩意儿臭死了,能吃才怪。 柳蕙香一咬牙,也取来一双筷子,笑道:“我也尝一块。” “小姐!”张翠花赶紧拦住她,“要不还是奴婢先尝一尝吧?” “不用,我相信苏公子,也相信古籍上的记载。”说着,柳蕙香已夹起一块臭豆腐,看也不看,直接就咬了一小块。 “咦?” 随着咀嚼,她那微蹙的秀眉逐渐舒展,两眼也一亮。 咽尽后赞道:“果然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 张翠花不信邪,也取来筷子,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嘶……这个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吃完后,张翠花疑惑:“不应该啊,闻起来是那么的臭,吃起来却是如此的香!这不应该啊!” 苏贤笑道:“这就是臭豆腐的独特之处!看来古籍上的记载诚不我欺!” …… 臭豆腐成功了。 他们决定立即支起“臭豆腐摊”。 此事主要由张翠花负责张罗。 苏贤和柳蕙香,则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磋商合作的具体细节。 “……” “有两种方式,‘买断’和‘分成’。”苏贤说。 “‘买断’什么?”柳蕙香问。 “所谓‘买断’,就是我将臭豆腐的秘方一次性卖给夫人。此后,不管夫人如何对待那秘方,我都无权过问。” “那什么又是‘分成’呢?” “所谓‘分成’,便是长期的合作,臭豆腐所得之纯利,分出一小部分给我即可。” 柳蕙香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妾以为,‘分成’的方式比较好。” “为什么?” “公子乃读书之人,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面。而公子家里……臭豆腐天下独一份,想来生意必定可观。” “若采用‘分成’的方式,细水长流,应该可以供养公子读书的吃穿用度。”柳蕙香说完后,便低下头去,生怕被苏贤看出异样。 苏贤坐在她对面,抬头就见她雪嫩的脸颊上,似乎浮现出丝丝红晕。 不过苏贤并没有深究。 他仔细想了想,在这个年代,书生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决定发展这条路。 但他家徒四壁,生计尚且是个问题,何谈供养读书? 若能有一项持续可得的收入,对他的确很有帮助。 再者,若采用“买断”的方式,固然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大笔钱。 但苏贤就怕管不住自己,大吃大喝,肆意挥霍,几天就将之用尽花光…… 现在还不是该“浪”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苏贤点了点头,说:“柳夫人所言在理,那就采用‘分成’的方式吧。”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心里五彩缤纷。 接下来,就是苏贤到底该占几成纯利的问题。 苏贤以他“不出力、不出成本”为由,认为占一成纯利即可。 柳蕙香则认为“没有苏贤的秘方,也就没有臭豆腐”为由,坚持给他五成纯利。 经过一番反复磋商。 最终谈定:苏贤只提供臭豆腐的秘方,占三成纯利。并且,只要苏贤有需要,每天都可以来柳蕙香这里拿钱。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2章 第一次…… 合作事宜磋商完毕,苏贤心头压着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有了这份收入,他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柳夫人,合作愉快!” 兴奋的苏贤,有些忘形,竟向柳蕙香伸出一手,大有一种“合作成功,然后握手致意”的意思。 可是随即,苏贤就醒悟过来,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握手的礼节! 这里是古代,男女礼教大防虽然没有后世明清时期那般严重,但贸然向一个女人伸手,也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可是…… 就那样撤回来么? 也太尴尬了吧。 苏贤尴尬、犹豫之际,对面的柳蕙香,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什么意思? 苏公子主动向她伸出一手,看其手掌的朝向,也不像是向她索要什么东西的样子。 她心念电闪,结合苏贤那句“柳夫人,合作愉快”,隐约明白了苏贤的意思。 可是,难道要遂了他的意,把自己小手给他握着,肆意把玩儿么? 这是轻薄啊!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头狂跳,樱桃小嘴不由轻轻张开,深吸一口气。 想她柳蕙香,虽经历过数庄还未开始就结束的婚事,但是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与异性握手的接触…… 第一次,总归是害羞的。 对面。 苏贤咬了咬牙,准备把伸出的手撤回。 反正柳蕙香也不知握手之礼,不会嘲笑他的。 然而,就在那手即将撤回之前,对面的柳蕙香鬼使神差,缓缓将自己的小手“镶嵌”进了他的大手里面。 触觉细滑、柔嫩、微凉,手感极好。 苏贤一愣之余,不由轻轻一握,只觉她那小手似乎没有骨头,十分软嫩。 感受着自己的小手被紧握的力道,柳蕙香一颗心都快蹦出胸腔,面色刹那绯红一片,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第一次……就这样被苏贤给夺走了。 自她长成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接触…… 这种感觉…… 让人心悸。 也感觉好暖! 苏贤轻轻一握后,便立即松开,笑道:“以后就要经常叨扰夫人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公子……”柳蕙香声音微颤,深吸口气后说:“公子说什么话,按照约定……公子可以……随时过来串门……” “多谢!”苏贤重新坐下。 柳蕙香体味着心里生出的种种异彩缤纷,也跟着落座。 大门口那里,张翠花正张罗着臭豆腐摊,背对两人。 她敏锐发觉,方才自家小姐的声音有异,回头一看,却见苏贤和自家小姐各自坐在小木桌两旁,神色如常。 张翠花松了口气,继续张罗摊子。 “对了,柳夫人、张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苏贤面色一正。 “公子请说。”柳蕙香还略有恍惚,那只被握的手,始终火辣辣的…… “臭豆腐的秘方,其实非常简单。等臭豆腐的名气传出去之后,会不会有人来盗取秘方呢?” 通过稻草的方式制作臭豆腐,的确十分简单,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万一被人学了去,搞得满大街都是臭豆腐摊子,他们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那可不好。 张翠花将一口铜锅放在火炉上,回头霸气的说:“苏公子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若有毛贼敢来,我就用那两把菜刀吓破他们的胆!” 她一边说着,两手一边比划,颇有种手握菜刀砍瓜切菜的样子…… 苏贤心头莫名一寒。 不过又想到,有张翠花在此,的确可以放心。 这时,坐在对面的柳蕙香自嘲笑道:“公子多虑了,妾头顶恶名,一般的毛贼只怕会是过门而不入……” 苏贤看着她。 心头浮现出她的遭遇,还有她对自己的帮助,心里微微触动,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柳夫人的恶名,我会想办法帮你洗刷。” 柳蕙香愣了一下,起身施了个万福,笑道:“多谢公子好意。” 她没有多说,也不阻止苏贤。 对于洗刷恶名之事,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一边忙碌,一边动着小心思。 她其实十分担心自家小姐的未来。 现如今,她虽然可以保护柳蕙香,可是等她老了呢,亦或者出了意外先一步去了呢? 那时小姐孤苦无依,只怕衣食都将是问题。 长久以来,张翠花就琢磨着,给自家小姐找个合适的归宿。 可是此事太难太难…… 对于苏贤,张翠花以前不怎么看好,他虽然是个书生,但却是个书呆子…… 但经过“臭豆腐”一事之后,张翠花心里的想法却已悄然改变。 似乎,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两刻钟后。 臭豆腐摊准备完毕。 张翠花点燃炉子,往里面添了木炭,支起铜锅。 一边整齐码着麻油、臭豆腐、小葱、碗筷等等。 至于苏贤和柳蕙香,全都没有现身,躲在厨房门口。 此处既能避免客人看到他们,也能听见客人们的说话声。 柳蕙香恶名在外,她做的豆腐,虽广受欢迎,但却也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换来的。 另外,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柳蕙香不能露面。 若客人看到了她,一定会被吓得亡命飞逃。 至于苏贤,他也不想露面。 他未娶,柳蕙香又是个寡妇,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在人前乱晃为好。 “张姐,你这是干啥呢?”很快,街上就有人围拢过来。 “有炉子,还有铜锅?” “什么气味,好臭啊……” 张翠花大声笑道:“诸位街坊邻居,鄙店的臭豆腐已经成功了!今日便推出那道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炸臭豆腐!还请诸位赏光!” “嘶……还真有臭豆腐!” “名副其实,果然好臭啊!” “张姐,这东西真能吃?我闻着这味儿就受不了了……不行了,大家后退,快后退……” “……” 苏贤躲在厨房门后,探头一看。 果然见街坊邻居们后退了一丈有余,捂着鼻子,更有人作势欲呕。 似乎开局不利? 这时,罗掌柜站出来,大声喊道:“诸位,这臭豆腐,是苏贤侄从古籍中找到的失传美食!古籍上的记载,应该不会有错,我们姑且尝试一下吧。” 罗掌柜还是很有威信的,众人又纷纷围拢过来。 嗞嗞! 嗞嗞! 这时,张翠花热好了油锅,将一盘臭豆腐倒入其中,开始油炸。 受热油一激,一股浓烈刺鼻的臭味疯狂扩散,比方才的臭味浓烈数倍。 “卧槽!” 刚刚围拢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怪叫着又往后退去。 这次退出去足足两丈多远。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张姐,你是糊弄我们的吧!” 正文 第13章 命案 屋内,厨房门口。 苏贤和柳蕙香藏在这里,柳蕙香在下,苏贤在上,躬着身子探出脑袋,将“臭豆腐摊”前的情况看在眼里。 见街坊邻居们退出去两丈远,柳蕙香心里暗暗着急,小声问:“苏公子怎么办?邻居们都被吓跑了。” “不妨事。”苏贤十分淡定,稍微加大了声音,喊道:“张姐,张姐!” 张翠花回过头来。 苏贤说:“你且试吃一块,吃给他们看。” 张翠花点头,恰巧一份臭豆腐出锅,她便当众吃了一块,以此表明臭豆腐真的可以吃。 但街坊邻居们还是不敢过来,效果不太明显。 厨房门口这里。 柳蕙香比谁都着急,问道:“还是不行啊,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她身处下面,说这句话的同时,不由扭头往上面看去。 恰巧苏贤也正低头往下看。 一时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数寸,面对面相望。 娇嫩的脸蛋,似乎能掐出水来,蕴含了无数星辰的水眸,全都近在咫尺。 她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兰香似麝。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心间流转与扩散。 柳蕙香败下阵来,扭过头去,探出的脑袋也缩回,背靠着墙,手按澎湃的心口连连喘气…… 苏贤不动声色将脑袋抬起,压下心里的激荡,定了定神,对张翠花喊道:“张姐,用最后一招,免费试吃!” 柳蕙香自然是美艳无双的,且她这个年龄段儿,对苏贤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方才,苏贤有种感觉,就算他强吻了她,只怕也刚好是迎合了佳人的心意……人非草木,苏贤能感受到柳蕙香对他的不一般。 可是俗话说“饱暖思那啥”,饱暖在前,苏贤目前也的确没有和她加深关系的想法,最多,就是抱着那床大红色的喜被在床铺上滚两圈……至于以后,苏贤虽然有意“与一群姬妾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但还是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张翠花答应一声,大声宣布了免费试吃的决定,一个人可以试吃一份。 一份大概能有五六块臭豆腐。 “免费试吃?不要钱的么?” 两丈开外,有个大爷眼中一亮。 臭豆腐虽臭,但总有一些人爱好重口,也乐于尝试黑暗料理。 这位大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错,大爷过来尝一下吧,真的很好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张翠花热情介绍。 大爷意动,但双脚仿佛生出了树根,过不来。 罗掌柜、刘叔等,估计也想找个人试一下,便在旁极力撺掇。 最终,大爷慢慢走来。 近了。 张翠花捞起四五块臭豆腐,装在碗里,递给他。 大爷接过,皱着眉,夹起一块正准备吃。 可是这时,他一眼瞥见铜锅旁的盘子,里面是刚取出的新鲜臭豆腐。 重点是,上面还有白色的绒毛,没有刮干净。 “张……张姐,那个就是臭豆腐?”大爷指了指。 “没错,这就是……” “我不吃了!”大爷丢下碗筷,被吓到了,拔腿跑回了人群之中。 …… …… 与此同时。 城墙,东城楼。 县令唐矩,缓缓走出城楼,沿着斑驳坑洼的城墙,往东南角的方向快步赶去。 身后跟着县丞、主簿、县尉,以及大批胥吏、衙役、民壮等。 唐矩很生气。 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昨天下午,在衙门后堂,他才叮嘱过,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可是谁曾想,睡了一觉起来,他就被人禀报,昨天夜里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足足三条人命! 唐矩冷着一张脸,脚步飞快,气势汹汹。 身后的县丞、主簿、县尉等人,全都不敢说话,只闷头走路。 走了一会儿,唐矩觉着有些累,便在原地驻足暂歇。 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下。 “县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唐矩歇够了,回身看着县尉,面色冷峻。 一刻钟前,唐矩接到人命案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东城楼上巡察,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案发现场。 他心里太急,竟直接用腿走过去,若是以往,骑马是最好的选择。 命案的具体情况,唐矩也不是十分清楚。 “回禀明府,今早拂晓时分,巡逻的差役在城墙东南角发现死者的尸体……” 县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其实对此案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得硬着头皮说: “一大早,林捕头就带人赶去了案发现场,林捕头查案数十年,经验丰富,想必已有了眉目。” “很好。” 唐矩面色稍霁,一手轻轻抚着斑驳女儿墙,看着众人说:“兰陵公主虽然不会路经我县,但人命官司大过天。” “万一公主心血来潮,改道来我乐寿县,发现人命官司积压,不仅是本官,你等也逃脱不了干系!” “是……”主簿等齐齐附和。 唐矩训完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赶来一人。 此人身着捕头公服,约四五十岁年纪,看起来精明干练。 “明府!”此人便是乐寿县的捕头,姓林,因闻讯县令与衙门一众大佬亲自赶来案发现场,他便先一步来迎接。 “起来吧。”唐矩停步,大手一挥。 “多谢明府。” “林捕头,你查到了什么?可曾抓到了凶手?”唐矩面带希冀。 林捕头一愣,“可曾抓到了凶手”是什么鬼? 他又不是神捕,此案昨天晚上才发生,半天时间不到,如何就能抓捕到凶手了呢? 唐矩身后的县尉,默默后退一步,并低下了脑袋…… “回禀明府,现场死者有三,两个巡夜的民壮,还有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似乎是盗贼。”林捕头提都没有提抓捕凶手的话。 “然后呢?”唐矩面色微微一变,希冀消失。 “然后……”林捕头挠了挠头,“那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他应该不是一般的盗贼!” “再然后呢?”唐矩的面色已经复归于冷峻,一脸铁青,语气也严厉起来。 “再然后……就……就……”林捕头额头上渗出冷汗,感觉坐蜡了,“从案发现场来看,属下暂时还没有……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就是无头公案了!”唐矩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差点暴走。 “……” 林捕头作揖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吐槽:“可不就是一个无头公案么!” 县令唐矩,瞪了林捕头一眼,又扭头找到县尉,那个眼神似乎能杀人。 县尉不由后退一步,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县衙之中,县令总管一切;县丞是副手;主簿主官文书;县尉统领三班六房。 这四人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其余典吏、参军、捕头等,皆不入流,属于胥吏一类。 若兰陵公主突然改道,来到乐寿县,并追究积压人命官司之责,倒霉的主要就是他们四人。 因为他们有品级。 所以最后,唐矩除了瞪一眼林捕头之外,还找到县尉,来个眼神杀…… 正文 第14章 唐淑静 “爹!” “爹,等等女儿!” 这时,城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并伴有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美少女,一双腿很长。 她虽然穿了女儿家的裙子,但跑起来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野小子。 唐矩眉头一凝。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见了这个女儿,心头一股怒气若影若现,很想骂人。 “静儿,你跟来作甚?”唐矩两眼眯起,面色不愉。 这位美少女正是唐矩的女儿,名叫“唐淑静”,她跑近后,笑道:“我听说城墙上发生了命案,就赶过来瞧瞧。” “胡闹!” 唐矩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瞪着眼斥道:“命案关天,岂是你看热闹的地方?还不退下!” “爹……” 唐淑静面不改色,拉着唐矩的手,说:“女儿是为爹排忧解难来了,难道爹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 唐矩面色微微一动。 不错,他这个女儿,虽像个野小子,但对查案的确很有天赋。 以前,唐淑静就曾帮他解决过一些棘手的案子。 当然,那“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是唐淑静自己封的。 唐矩又想到,兰陵公主将至,积压人命官司可是个大问题,那何不…… 想到这里,唐矩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唐淑静说:“没规没矩,罢了,你就跟着一起去瞧瞧吧。” 说完后,唐矩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主簿、县丞等快步跟上。 “谢谢爹!” 唐淑静笑着道谢,迈动大长腿,走了两步,忽一眼瞥见低头站在一旁的林捕头。 她秀眉一杨,说道:“还不走?” 林捕头抬头,见是唐淑静,忙抱拳施礼:“二小姐。” 唐淑静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跟在身后,就像大哥示意小弟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种眼神。 林捕头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笑嘻嘻拱手道:“二小姐,此案难破,明府必然动怒,到时候还请二小姐在明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你就放心吧,此事包在本小姐身上。”唐淑静大咧咧挥了挥手。 林捕头苦笑摇头,轻叹口气,不过也没忘了屁颠屁颠跟在唐淑静身后。 半年前,唐矩升任乐寿县县令,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唐矩的两个女儿。 林捕头只见过县令家的二小姐,就是这位大长腿、大咧咧的唐淑静。 这位二小姐不愿待在深闺,对查案、探秘之事倒颇感兴趣。 她查案的确很有一手,让林捕头这个办案数十年的老伙计,都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最后,他更是混成了唐淑静的“跟班”、“手下”! 变成了一个打杂的…… 至于唐矩的大女儿,倒是极少出门。 听说她名叫“唐淑婉”,性格温和沉静,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与二小姐唐淑静的性格迥异。 …… 一会儿后。 唐矩一行已临近东南城墙。 “嗯?” 忽然,唐矩停步,面色古怪。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众人问:“命案不是今早才发生的吗?怎么都臭了?” “的确有股臭味!”县丞皱眉,挥袖遮鼻。 “好臭啊!” “明府,这臭味……”县尉终究经历得多一些,捂着鼻子说:“这臭味并非尸体腐烂而发臭!” “附议!”唐淑静一只小手在琼鼻前轻轻扇了扇,弯弯的秀眉轻轻一蹙,她的表现比大多数人都好。 “那这是什么臭味?如此浓烈,要熏死个人不成!”唐矩压下心头的火气。 林捕头上前一步,作揖禀道:“明府,小人已遣人到城墙下打探过了,据说,是摊贩在做‘臭豆腐’,这股难闻的气味,便是那臭豆腐散发。” “臭豆腐?!” 唐矩凝眉,沉吟一会儿,看着众人问:“臭豆腐是何物?为何本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谁说过?” 众人纷纷摇头。 林捕头解释说:“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那臭豆腐是一种食物,摆摊的张姐说,此乃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美食?!”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县丞说:“如此恶臭,还是美食?谁敢吃这种美食呢!” “据那摆摊的张姐说,臭豆腐这种美食独一无二,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乃是天下独一无二……” 一语未了,县令唐矩大声斥道:“荒谬!” 林捕头赶紧打住话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回唐淑静身后。 唐矩接着说:“如此恶臭,简直就是扰民!还敢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县丞建议道:“明府,要不派人查封了那什么臭豆腐摊?” 唐矩正要点头,可心头忽然一动,冷静下来。 他并非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的昏官。 相反,唐矩其实非常贤明。 只因今日发生命案,心情浮躁,才差点做出昏官之举。 贩夫走卒,虽然卑微,但人家的摊子或许就是一家人的生计,若贸然查封,岂不是害了人么? 唐矩深吸口气,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果真能吃?” 林捕头小心翼翼回道:“能吃,摆摊的张姐就曾亲自吃过,据她说,越吃越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乃天下独一无二……” 没等他说完,唐矩咳嗽一声,道:“小民生计,罢了,随他去吧。” “是。” 林捕头低头拱手,但他心里十分憋闷,就不能让他把那句话说完么? 唐矩抬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摊,可曾有人光顾?” “没有。摆摊的张姐曾说,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但始终无人敢去尝试。”林捕头说。 “等等,你刚才说免费试吃,不要钱?”唐矩抓住了重点,两眼泛光。 “呃……不错。” 不仅林捕头发现唐矩行为异常,县丞、主簿、县尉等,也觉得万分古怪。 明府看起来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 “咳咳,嗯哼!”唐淑静假意咳嗽,声线清脆。 “嗯……”唐矩面色微变,立即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正色道:“查案要紧,尔等还愣着作甚?”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立即跟上。 正文 第15章 县令来了 城墙东南角。 案发现场。 两个民壮,一个黑衣黑面的中年男人,尸体都已僵硬,躺在不同的地方。 城墙的地面,因岁月风蚀而变得凹凸不平,凹陷的地方,蓄积了暗红的血液。 三个死者的中间,静静躺着一柄细长剑,剑刃雪亮,未曾沾染血污。 这便是今早巡逻的差役发现的案发现场,没人敢乱动,维持了案发之时的模样。 唐淑静,一副柔弱女儿家的装扮,但却穿其中,稍稍有些违和。 但更加违和的是,堂堂县衙林捕头,竟像个小弟似的,被唐淑静使唤得团团转。 县丞、主簿、县尉,还有县令唐矩,站在案发现场外围,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案情。 毫无意外,兰陵公主即将到来之际,县里发生人命案件,是非常危险的。 稍不注意就会被削职为民。 此案真的太重要了。 刚开始时,唐矩还曾亲入案发现场,与唐淑静一起勘察,寻找蛛丝马迹。 可是,那僵硬的尸体,地上粘稠发黑的血液,还有那柄寒意袭人的利剑,都对唐矩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没办法,唐矩只得退出,站在外围旁观。 要不然在一众属下面前呕吐,那可不妙…… 臭豆腐散发的臭味,持续不断从城墙下面飘然而上。 唐矩两手扶着斑驳的女儿墙,闻着这股臭味,竟奇迹般的,让肚子中的翻江倒海逐渐平息下来。 有了这层功效,唐矩忽然觉得,这股臭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闻! 他甚至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就像喝茶,茶水味苦,但喝完后却有回甘。 也像是吃辣椒,辣椒入口辛辣,但吃完后却感觉神清气爽。 臭豆腐的臭味,也是这个道理。 迎着微风,唐矩又深吸一口,不知何故,这臭味压下他肚中的翻江倒海之后,竟让他生出了一丝……馋意。 馋嘴的馋。 他想亲口尝一尝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滋味!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林捕头,你过来。”唐矩决定详细了解一下臭豆腐的事。 “明府?”林捕头正跟在唐淑静身后打下手,屁颠屁颠的,似乎还挺享受这个过程。 但唐矩的喊话,让他一张脸当即就跨了下来。 他也知道,此案对唐矩的重要性,他下意识认为,唐矩招呼他就是为了询问案情。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本官有事要问你。”唐矩催促。 “是……”林捕头耷拉着脑袋走来。 “那对臭豆腐了解多少?”唐矩问。 “啊?”林捕头惊讶。 “嗯?” “哦……”当即,林捕头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原来今天早上,林捕头带人赶来案发现场之时,就闻到了那股臭味。 这股臭味真的太古怪了,他便派人去查,是故,他对臭豆腐之事还算了解。 一会儿后,林捕头讲完。 唐矩默默听完,沉吟半晌,最后小声问:“那臭豆腐摊,果真能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 “呃……是……是的。”林捕头心里十分古怪,但不敢表现出来。 “好了,本官明白了,你下去忙吧。”唐矩挥手。 “是。” 林捕头抓着脖子,回到案发现场继续勘察。 两刻钟后。 勘察完毕,唐淑静拍着手,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如何?”唐矩问。 县丞、主簿等也停止议论,一张张脸都转过来。 “从死者的伤口及血液凝固情况来看,案发时间应该是昨晚的下半夜,丑时左右。” 唐淑静一旦说到案情,便会一脸肃然,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但唐矩认为她不靠谱,于是扭头看着林捕头。 林捕头招手,唤来仵作,仵作认同唐淑静的说辞。 “丑时。”唐矩点了点头,然后瞪了眼缩着脖子的县尉,因为方才在来的路上,县尉给他说,案发时间是今早凌晨。 “从伤口和遗留在现场的凶器来看,我推测,应该是黑衣男人先杀了两个民壮,然后又出现一个凶手,用另外一种兵刃杀了黑衣人,最后潜逃而去!” “潜逃的凶手,手段高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一点林捕头倒也没有撒谎。”唐淑静又说。 唐矩瞥了眼林捕头,皱眉道:“那也就是说,此案没有任何头绪?” 唐淑静点头:“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头绪。” “诶!” 唐矩叹气,转身,轻轻拍着斑驳的女儿墙。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爹,其实不用担心,女儿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一定可以查破此案,为爹爹解忧!” 唐淑静挥拳打气,信心十足。 她一双大眼明亮,樱唇不点而红。 一张瓜子脸英气十足,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县丞、县尉、主簿等,也纷纷劝说唐矩。 他们认为,其一:兰陵公主不一定就会改道路经乐寿县。 其二:兰陵公主到来之期,还有数日之久,这么长的时间,案情应该能有突破。 “罢了。” 唐矩挥了挥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虑无意。 吩咐几个人留下收拾案发现场后,他带着人马返回东城楼。 路上,唐淑静和林捕头落在后面。 林捕头作揖道:“多谢二小姐美言,不然我这身皮恐怕难保。” 唐淑静拍了拍林捕头的肩膀,大咧咧笑道:“你是我小弟,做大哥的不罩着你还能罩谁?” “跟着我好好干吧!” 唐淑静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迈着大长腿追上前面的唐矩。 林捕头欲言又止,最终苦笑摇头,默默跟在后面…… 很快,众人下了城楼。 唐矩略一沉吟,摸了摸肚子,笑着吩咐:“备车,我们先去角楼街逛一逛,看一看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臭豆腐摊前的街面上,空无一人。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都躲在两丈开外,不敢靠近。 他们也没有闲到一直关注臭豆腐摊,而是一边忙着自己的活儿,偶尔抽空撇一眼。 “还没有关门收摊呢。”罗掌柜摇头。 “记得以前,豆腐西施刚开始做豆腐的时候,也是无人问津。” “几经波折之后,豆腐的生意才慢慢好了起来,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豆腐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个臭豆腐……气味恶臭难闻,莫说有人来买,就连不要钱的试吃也没有人敢去!” “……” 忽然,街头有人大声喊道:“明府驾到!” “明……明府,明府竟然来了,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臭豆腐啊。” “臭豆腐的恶臭,竟将明府都给薰来了?!”罗掌柜得到消息后,一脸震惊,然后看着臭豆腐摊的方向,喃喃道:“苏贤侄啊苏贤侄,你这次可惹下大祸了!” 正文 第16章 妾可以养你 很快,“县令被臭豆腐熏来”的消息,传入张翠花耳中。 张翠花又通知了苏贤和柳蕙香。 “明府居住在县衙,而县衙又处在县城正中央,距离我们‘角楼街’远达数里,怎么会惊动他呢?” 苏贤不解,也靠着墙,侧头看着一脸红晕未消的柳蕙香。 做个臭豆腐而已,没想到县令都给熏来了,这事儿太大条,刚才那丝暧昧早已被彻底驱散。 柳蕙香俏脸红晕渐消,恢复为雪一样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 神色也镇定了许多,她想了想说:“公子莫急,明府贤明,应该不会为难我等小民。大不了,我们不做臭豆腐便是。” 不做臭豆腐……苏贤的计划不就破产了么? 他微微蹙眉,轻轻叹气,感慨谋生的艰难…… 柳蕙香猛然想起,臭豆腐对苏贤十分重要,供养他读书的吃穿用度等,全都落在这臭豆腐上面。 她张了张红润的小嘴儿,差点说:“妾可以养你。” 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时,外面街上传来“明府”、“拜见明府”等等声音。 越来越近,说明县令即将抵达。 张翠花坚守在摊前,一眼便看见身着圆领官袍大踏步走来的县令。 身后一大群胥吏、衙役、民壮等,乌拉拉一大群人! 糟了! 张翠花见此,心里凉了半截。 她下意识认为,县令带着这么多人杀来,是为了驱赶自家小姐。 柳蕙香头顶恶名,走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她们主仆,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前,曾在很多地方都停留过,但无不被人谩骂、驱赶。 那段艰苦的岁月,已深深烙印在她记忆深处。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两手操着菜刀,背着自家小姐杀出重围的画面…… 县令又近了一些。 除了差役与胥吏之外,还有街坊邻居们,也跟着一同涌来,诸如罗掌柜、刘叔等…… 紧要关头,张翠花猛然想起—— 明府是为了臭豆腐而来,那么“主犯”应该是苏贤才对啊! 一念至此,心里不由责怪苏贤,没事儿瞎折腾什么臭豆腐。 这下好了吧。 臭豆腐不仅没有带来好生意,还将县令都给熏来了。 亏她刚才还以为,苏贤不再是书呆子,并产生了将小姐托付给他的想法…… 心里正抱怨着,忽见苏贤走了过来,站在摊前,与她并肩而立。 张翠花一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臭豆腐是我的想法,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出来面对明府。”苏贤还算镇定。 “这……”张翠花怔了一下,心里暗道:“不错,还算有担当……但我家小姐,还是不能托付给你……” 另外一边。 罗掌柜、刘叔等邻居,默默跟在县令身后,一筹莫展。 他们虽然不看好臭豆腐,但也不希望苏贤因此事而被明府责罚。 毕竟是邻居,苏贤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们终究只是商贾,位卑言轻……忽然某一刻,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就算身份卑微,他们也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替苏贤求求情! 至于能不能成,就听天由命吧。 …… 终于,县令唐矩停在臭豆腐摊前。 他的表情古井无波。 其身后的县丞、主簿等,面色十分冷峻,有的还捂着鼻子,他们几乎都认为县令是来找茬的。 唐矩身侧,还站着一位白裙瓜子脸的漂亮姑娘,挥袖遮鼻,侧着美眸,似乎受不了那个臭味。 “学生苏贤,见过明府。”苏贤作揖见礼,不卑不亢。 “那就是臭豆腐?”唐矩点头,随手一指。 “是。” “为何气味如此独特?” “回禀明府,这便是臭豆腐的特色,闻起来虽臭,但吃起来却有奇香!” “……”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按理来说,县令被臭味熏来,不该是直接命人查封的么? 为什么问东问西? 观察其面色,似乎也没有厌恶的表情……等等! 苏贤心头一动,莫非县令并非是为了找茬而来? 方才,街上人人都说“县令被臭豆腐熏来了”,导致先入为主…… 不仅苏贤疑惑,在场的胥吏、衙役、街坊邻居等,都有些发怔,心说明府废这么多话作甚? “这臭豆腐,出自你手?”唐矩又问,语气平淡。 苏贤定了定神,将《齐民要术》又一次请出。 这套说辞,罗掌柜等邻居,早已经听说,但事实证明那就是废话,唬人用的。 但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苏贤还用这套废话来糊弄明府! 作死啊! 他们不停摇头叹气,皆以为唐矩不会相信。 “原来还有如此渊源。” 唐矩却点了点头,“既然是古籍上记载的美食,想必必有独到之处。本官听说,可以免费试吃一份是吧?” “没错!” 苏贤心头狂喜,县令果然不是为了找茬而来! 他有信心,只要县令尝上一口,就会爱上这个滋味。 然后经县令金口那么一宣传……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风,将县令给吹了来。 然而,一旁的张翠花却已陷入呆滞,没有任何动作。 “张姐。”苏贤手肘碰了她一下,茫然看过来,苏贤笑道:“现炸一份,明府要试吃!” “哦哦!” 张翠花立即反应过来,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开始炸臭豆腐。 明府来此,竟然是为了试吃臭豆腐而来,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自从柳蕙香被赶出家门之后,她们俩主仆流落在外,单单一个衙役,或者里正什么的,都能随意驱赶她们…… 像今天这样,县令亲至,近距离接触一县之父母官,还是首次。 心情激动的张翠花,感觉炸臭豆腐的手都有些抖…… 她是吃过臭豆腐的,心里明白,只要县令一尝,此事必有转机! 罗掌柜等邻居们,彼此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后退一步,面色凝重。 在他们看来,臭豆腐一旦入了明府之口,立即就会被吐出……到那时,苏贤的罪过就大了。 刚才,他们还想着,冒险替苏贤求情,毕竟是十余年的邻居。 可是现在,县令亲至,苏贤不主动撤掉臭豆腐摊不说,还诱惑明府试吃,简直就是做了个大死!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纷纷后退一步,表示不再参合此事,只暗地里摇头不止…… 正文 第17章 穷逼县令 “爹你真要试吃么?” 唐淑静侧目瞥了眼刚出锅的臭豆腐,长袖捂鼻,黑珍珠般的美眸闪过一丝嫌弃,拉住唐矩的胳膊,意在阻止。 爹? 苏贤抬头看去,这位姑娘原来是唐县令的女儿! 仔细打量,此女十六七岁,身材高挑,主要是一双腿很长,瓜子脸,齐眉刘海,上身穿着交领窄袖白色上衣,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胸前貌似平平,只有对A的小规模。 腰肢被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下面也是白色的绣花罗裙,裙边有湖绿色的滚边,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唐矩还没有回话,唐淑静暗咬银牙,豁出去般,说:“要不女儿替你试吃吧?” “不可,不可。”林捕头屁颠屁颠跑来,笑道:“不劳明府和二小姐,还是属下来吧,属下不怕。” 唐淑静满意点头,这个小弟没有白收。 而唐矩乍见林捕头,脸色就是一变,斥道:“林捕头,你怎生还在此处,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林捕头笑容一僵,连道:“是是……”后退着消失在人群中。 “炸好了吗?”唐矩扭头看着张翠花,暗中吞口水。 刚才在城墙上,对这股臭味产生馋意之后,他的嗅觉细胞仿佛发生了变异。 明明很臭,但闻起来却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他已迫不及待。 “炸好了,明府请用。”张翠花将碗筷递过去。 “爹……别吃!”唐淑静花容失色,连忙阻拦。 但唐矩还是将碗筷接在了手中。 他夹起一块,送到唐淑静嘴边,笑道:“那就由你先尝尝吧。” “臭死了,我才不要,这玩意儿不能吃!”唐淑静侧过头去,做呕吐状,忘了方才的话。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 这句话,他可是记住了! “哈哈!”唐矩无师自通,夹着臭豆腐送近鼻前深深一嗅…… “明府!”县丞等人都吓了一跳,在他们看来,唐矩此举,有点那啥。 “……” 罗掌柜等邻居,又齐齐后退一步,不停摇头叹气。 张翠花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屋内,厨房门口,柳蕙香探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红润小嘴微张,贝齿微现,两手交叠按在雄伟起伏的心口,屏气凝神。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唐矩将一整块臭豆腐送入口中。 整条街都安静了。 每个人都睁大了两眼,宛如雕塑,只有唐矩咀嚼的嘴在动。 哦对了,还有他颌下的山羊须。 “爹,你……你感觉如何?” 唐淑静黑珍珠般的美眸瞪圆,上下扫描着唐矩的脸,做好了唐矩一旦中毒就扛着他直奔医馆的准备。 她还抽空瞪了苏贤一眼,大意是说:“待会儿找你算账……” 苏贤信心十足,见她瞪来,便反瞪回去,针锋相对。 所有人也都盯着唐矩,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蕙香、张翠花继续屏着呼吸。 县丞、衙役、胥吏等面色各异。 罗掌柜等邻居又后退一步,心道:“完了,完了,明府果然中毒了……” “爹,你倒是说话啊!” 唐淑静有些着急。 然而唐矩只顾着吃,吃完后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直至将一份臭豆腐全部吃完,他才朗声赞道:“好吃,美味,果然滋味独特、奇绝!” 呼! 苏贤、柳蕙香,还有张翠花,都松了口气。 妥了! 唐淑静、县丞等人一脸错愕加不解。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们,差点一头栽倒! 没听错吧? 明府竟然夸赞臭豆腐“好吃”? 还“滋味独特、奇绝”? 可是……真的很臭啊!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 不过转念一想,县令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家没有必要说谎! 那么也就是说,臭豆腐是真的好吃! …… 苏贤见唐矩吃完后,不停砸吧嘴,知他意犹未尽,便识趣的吩咐张翠花:“张姐,再炸一份,臭豆腐滋味奇特,请明府再次品尝。” “好。”张翠花立即动手。 “不用了!”唐矩伸手阻拦,面色一正,道:“本官身为乐寿县父母官,当以身作则,不可以官位压人!试吃一份,便只能试吃一份。” 县丞愣了一下,立即拍马屁:“明府仁义啊,属下等当以明府为榜样才是!” “明府仁义!” “明府是个大大的好官……” “……” 胥吏、衙役、民众等一起附和。 唐矩的面皮有些挂不住,他素来贤明,足以担当“仁义”之名。 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兜里没钱的缘故。 嗞嗞! 嗞嗞! 张翠花没有理会唐矩的阻拦,早将一盘新鲜臭豆腐倒入油锅中开炸,还说:“臭豆腐真的很好吃,明府不妨多尝尝。” 唐矩嘴角一扯,闻着热油激发的香……臭味,他不争气的吞咽着口水,刚才是真的没有吃够。 可是兜里干干净净,怎么办? 身边都是属下与治下之民,若让他们得知,身为一县父母官的他,竟然连买一份臭豆腐的钱都没有,丢脸可就丢尽了。 对了。 唐矩忽然侧头,看着女儿唐淑静,咧嘴一笑。 唐淑静一愣,缓缓伸出少女玉手捂住钱袋。 两父女隔空展开了一场眼神交流: 唐矩:“闺女,借我五十文钱,等俸禄下发后就还你。” 唐淑静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捂紧钱袋:“不行啊爹,娘亲吩咐过,不能借钱给你,不然娘亲会克扣我的月钱。” 唐矩:“怕啥,你知我知,你娘不知,不会有事的。” 唐淑静:“可是……” 唐矩:“女儿啊,身为女子,还是待在闺中为好。你应该跟着你姐姐好生学习……” 唐淑静:“好好,爹你别说了,我借给你还不行么。” 唐矩满意的笑了。 唐淑静抿着鲜红的小嘴,刚从细细的腰上取下钱袋,就听苏贤说: “明府尽可试吃,因明府是第一个试吃之人,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可以一直试吃,直到明府不想吃为止!” “还有这条规矩?”唐矩一愣。 “原来没有,现在有了。”苏贤笑道,就算让他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了多少,臭豆腐不能多吃。 “这样啊……”唐矩咧嘴一笑,暗中对唐淑静摆了摆手,看着张翠花说:“张姐,炸快一点……” “……” 一脸幸福的唐矩,连吃两份臭豆腐后,忽然想起苏贤方才所说的《齐民要术》。 苏贤说,该书曾是他家里的藏书…… 这年头,能有藏书的人家,大多都是世家大族。 世家子弟! 唐矩抬眼,仔细打量了苏贤一番,只见他身着儒衫,谈吐从容,面皮白净,五官俊朗,一表人才! 不似凡夫俗子。 尽管面庞阴柔了些,但胜在一对剑眉气韵昂藏。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苏贤,莫非你是世家子弟?”唐矩审视着苏贤,眼神悄然起了变化。 正文 第18章 县令:叫我世叔 苏贤持礼道:“学生苏贤,祖籍京城……” 身份来历没有必要保密,既然县令问及,苏贤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包括“来自京城苏家”、“父亲是庶子”、“脱离家族落户乐寿县”等等,没有任何隐瞒。 屋内,厨房门口。 柳蕙香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 对于苏贤的身份来历,她其实早就知道,如今再听苏贤提及,她心头忽然一动。 “我虽然出生在书香世家,还是嫡女,但却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柳蕙香左手食指伸出,尖尖细细,这些年虽然干了些粗活儿,但还是小姐的手。 “苏公子虽然是庶子,但毕竟出自大族,又与家族断绝关系,潦倒落魄。”她又伸出右手食指,同样尖尖细细,白如葱段。 两指并拢。 她喃喃道:“我与苏公子同病相怜,而且,苏公子似乎……不会被我克制。” 红鸾星猛然一动! 柳蕙香刹那呼吸急促,酥胸起伏。 她扶着厨房门框,稍微探头,细细盯着臭豆腐摊前那道傲立的背影。 目光温柔,似乎能滴出水来。 以前,柳蕙香认为是她克了苏贤,导致苏贤穷困潦倒,心里对他满是愧疚,有种补偿的心理。 可是现在,她隐隐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他们,是一对绝配! 她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真的好想找个人发泄出去啊! 臭豆腐摊前,苏贤还在讲述着自己的身世来历。 唐矩认真听着。 唐淑静眉毛一挑,乌黑大眼上下扫描,虽然不满苏贤“用毒物毒害父亲”,但眼中也多了一丝异彩。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们,还处于呆滞状态,他们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闻起来臭烘烘的东西竟然是美味? 很快,苏贤讲完。 “京城,苏家,庶子,与家族断绝关系……” 县令唐矩凝眉沉思,盯着苏贤的脸看了又看,而后惊问道:“苏贤,你父亲是不是名叫‘苏正’?” “明府如何得知先父名讳?” 苏贤吃了一惊,方才讲述身份来历之际,因原主先父已经去世,他便没有提及“苏正”这个名字。 却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字反而从唐矩口中说出。 “哎呀!” 唐矩拍手大喜,朗声道:“苏贤侄,本官是你父亲的同窗好友,我们一起寒窗苦读十年,并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明府,这……”苏贤震惊,而后释然。 不错,原主的记忆中,苏正的确提及过年少读书之时的同窗,似乎就是姓唐。 不仅苏贤震惊,柳蕙香、张翠花两主仆也吃惊不已。 唐淑静渐渐张大鲜红的小嘴,不可思议盯着苏贤,显然她知道唐矩有个同窗,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县丞、主簿、衙役等人,面色各异。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猛然从“臭豆腐怎么可能是美味”的呆滞中惊醒。 他们知道苏贤的身世,落魄的世家大族子弟罢了。 但是没想到,苏贤竟与高高在上的明府有这样一层关系。 十年同窗,还结拜成了兄弟…… “书呆子要发达了!”这是邻居们的心里话。 “明府……果然是先父的同窗?”苏贤喃喃,心思也活络起来,他是个现实的人,能否从这层关系中捞点好处呢? “苏贤侄,你应该叫本官‘世叔’!”唐矩笑呵呵。 “世叔!”苏贤立即打蛇随棍上。 “切!” 唐淑静瘪嘴,黑亮的美眸闪过一抹厌嫌,并傲娇的别开了头去。 唐矩哈哈大笑上前两步,用力拍打苏贤肩头。 重新打量着苏贤,笑道:“难怪刚才本官看你面善,在哪儿见过似的!苏贤侄颇得乃父遗风,果然是一表人才!” “多谢世叔夸赞。”苏贤恭敬作揖。 “诶诶。”唐矩笑着摆了摆手,忽而面色逐渐肃穆,道:“本官听你称你父亲为‘先父’,莫非……” 苏贤面色一黯,道:“家父和家母数年前已经先后仙去……” “节哀!”唐矩重重拍了苏贤肩膀两下。 两人面色肃穆交谈了几句,都在追忆已经过世的苏正。 随着新一份臭豆腐出锅,这个悲伤的话题才终结。 “苏贤侄,本官给你介绍一下……”唐矩一边吃着又臭又香还烫嘴的臭豆腐,一边指了指唐淑静,道:“这是本官第二女,名叫‘唐淑静’,你们年轻人之间可以多多交流。” “爹……”唐淑静不满,拉着唐矩的胳膊左右摇晃,白眼瞥了苏贤一下,似撒娇的说:“女儿才不要和他交流。” “嗯?” 唐矩面色一正,两眼一瞪,威严十足。 唐淑静立即矮了半截,不敢再说话。 还悄悄摸摸朝苏贤吐出一点粉嫩的丁香小舌。 “没规没矩,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唐矩的声音十分威严。 唐淑静不情不愿,随意拱了拱手,叫道:“世兄!”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作揖还礼道:“贤妹!” “贤……贤……贤贤妹?!”唐淑静好似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激动得浑身乱抖,朝苏贤怒道:“你才是贤妹,你全家都是贤妹!” 看她这个样子,颇似二十一世纪的少女,不愿过“妇女节”,认为“妇女”把她们喊老了…… “放肆!” 唐矩怒斥,颌下山羊须都翘了起来。 唐淑静如此言行,让他脸上无光。 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嫡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显得大度的样子,说:“世叔息怒,既然贤妹不愿学生叫她为贤妹,那就叫‘唐姑娘’好了,唐姑娘!” 唐姑娘,果然比贤妹顺耳多了,唐淑静满意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然而,唐矩的怒斥又来了:“你看看你,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再看看你世兄,知书懂礼,高下立判!” “我……”唐淑静张大了鲜红的小嘴,但不敢反驳,最后只得美眸一翻,狠狠瞪了一眼苏贤。 苏贤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唐矩连吃五六份臭豆腐后,感觉吃够了。 临走之前,留下两句话。 第一句:“苏贤侄当以学业为重!” 第二句:“在学业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到衙门来找本官。当然,没事也可以来找我,我们叔侄好好叙一叙!” 正文 第19章 一腔柔情 翌日。 一大清早。 柳蕙香家里。 磨盘转动的声音连绵不绝。 张翠花好似永远不知疲惫,饭桌那么大的磨盘,在她手上好似一个小玩具,持续输出。 柳蕙香俏丽石磨之旁,容光焕发,肌肤白皙涓细。 今天,她里面围着大红鸳鸯抹胸,鼓鼓胀胀,外罩丝质窄袖直襟褙子,下面穿着湖绿绣花罗裙,两点小小的绣花鞋时隐时现。 因为干活儿的缘故,她还系了一条白色丝质围裙,围裙在腰后打了个结,将纤细的柳腰勾勒而出。 苏贤依旧是个“看客”。 他坐在靠墙小木桌旁,两大碗浓粥下肚,有些撑,手上捧着一卷书,据柳蕙香说,这是她从娘家带出的珍贵藏书,外面没有的。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苏贤的目光在书卷上停留不住,老是往石磨那边滑去。 年少慕艾。 柳蕙香之所以被称为“豆腐西施”,并非没有由头,身材、脸蛋、气质,每一样都极为出挑,豆腐西施之名当之无愧。 唯二的遗憾,就是她头顶恶名,还有年龄早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妙龄。 但这些“遗憾”对苏贤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信奉颜值既正义! 相较于上次,柳蕙香今天这件大红绣鸳鸯的抹胸,与她白嫩涓细的肌肤互相映衬,极为夺人眼球。 教人挪不开眼。 宋抹这种型制的汉服,最能凸显女人味儿。 它直接将抹胸展露人前。 爱美的女人们精心雕琢这块布料。 绣花、绣鸳鸯,更有甚者用金银丝线来绣,五彩缤纷,精美华贵,裹在胸前,让人无限遐想…… 苏贤这个位置,滑动眼珠便能看见柳蕙香的侧身。 她的身材非常不错,所以这身着装,除了显得温婉之外,还有一种“即将爆炸”的震撼。 苏贤自认为不是下流胚子,但眼珠总是不自觉滑过去。 异性相吸,宇宙至理!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又一次将眼珠滑过去,细细欣赏了一会儿,苏贤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她身材如此爆炸,但为何没有像水波纹那般乱晃呢? “束胸!” 苏贤想到了这个更神秘的物件儿。 那是一条布,裹在身上用的…… 苏贤心头不由浮思:“即便裹了束胸,她还是如此……给人难以掌控的感觉,若没有裹呢?” “这玩意儿对女性来说是摧残,应当废除,还有,她难道不觉得气闷么?” 蓦地,苏贤想起数日前,在二楼那个房间,屏风后面,撞见柳蕙香晾晒的衣物那次。 衣物旁边就有几条长长的布条,还有一个随风罩在了他的脸上。 苏贤当时认为那是披帛,挽在手臂上的一种长布条。 但此刻,他猛然醒悟过来。 那应该就是“束胸”! 难怪,当时柳蕙香的反应是那么的激烈…… 正胡思乱想间,柳蕙香手握木勺,将泡发的黄豆倒入磨眼后,扭过头看着苏贤笑道:“苏公子不妨猜猜看,昨天臭豆腐赚了多少?” 苏贤回神,目光上移。 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还有她那双水眸中,似乎带着丝丝崇拜。 不过,除了丝丝崇拜之外,还有一抹羞涩与不自然。 大抵,她方才回头的那一刹那,发现了苏贤眼中射出的两道火辣辣目光。 直勾勾的盯着她的…… 胸。 苏贤淡定收回目光,想了想后说:“昨天经明府试吃之后,我们的臭豆腐摊,差点被慕名而来的客官们掀飞。” “但试吃的人比较多,我料想……应该没有赚到什么钱吧?” 昨天,县令唐矩吃完臭豆腐后,大为满意,回去逢人便说臭豆腐是如何如何的滋味奇绝,不可不尝。 县令乃一县之父母官,他的话很快就在整个县城掀起了波澜。 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刚开始时,他们也被那股臭味唬住,不敢吃,但想到县令的说辞,便捏着鼻子送入口中…… 这一吃,不得了。 一传十,十传百,涌来的人更多。 直至将所有臭豆腐都卖完。 …… 柳蕙香抿了抿嘴,苏贤的目光虽令她感到不自然。 但不知何故,她反而……挺了挺。 或许,是因为昨天在厨房门后,忽然明悟她和苏贤是绝配的缘故。 这是芳心暗许了呢! 虽然遭遇了数庄失败的婚事,但柳蕙香对美好的婚姻生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幻想,哪怕以前曾自欺欺人的对张翠花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她已积攒了数年的柔情蜜意。 如今快要溢出来了。 再者,柳蕙香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体内荷尔蒙不受人为控制的分泌,所以她的柔情蜜意中,不可避免的加入了许多羞人的幻想。 这些幻想,她自己都不敢直面以对。 苏贤那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好像一根针,扎了她一下,但随即就被满腹柔情修复,然后又被扎一下,又被修复…… 如此反复,起起落落,欲罢不能! 所以,她并没有责怪苏贤非礼勿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男人打扮得非常帅,走到街上被美女们惊呼围观,美女们放肆大胆的视线,会让他感觉开心,而不是说一句:“不知羞耻!” 当然,也只有苏贤,才能得到柳蕙香的原谅。 若是其他男子,敢如此看她,她早就吩咐张翠花动手了。 …… 柳蕙香定了定神,笑道:“公子错了,昨日试吃的人虽多,但回头客亦有不少,按十文钱一份,我们足足卖得三千文!” “三千文?!”苏贤吃惊。 “不错,刨去成本,净赚两千文左右!” 柳蕙香美眸泛丝丝崇拜,“单靠做嫩豆腐,赚两千文需要十余日的功夫,而凭借臭豆腐,短短一日便赚到了这么多,而且还有那么多试吃的。” “这一切的根本,都源于公子的臭豆腐!”她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盛开。 以前,她在娘家做小姐的时候,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 后来被赶出家门,才知道一文钱也得来不易,底层人生活艰难。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才能掂量出臭豆腐的价值,一日的功夫,抵得上她们做十余日的嫩豆腐。 很不简单! “这其实没有什么……”苏贤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堪堪用来解决温饱而已。 “苏公子不用妄自菲薄,奴婢也没有料到,臭豆腐竟然如此赚钱,这很了不起!” 张翠花一边推磨,一边插话:“以后我和小姐多做些臭豆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还有一句心里话没有说:“苏公子是个有能为的人,将小姐托付给你也不无不可……”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0章 020男儿何以为家? 磨完泡发的豆子,沥出豆浆,搬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依旧是柳蕙香点豆腐,其余粗活儿全由张翠花一人全包。 将凝结的豆腐倒入木制模具中,压上重物,现在就等待豆腐成型了。 “翠花,还是你出门跑一趟吧。” 柳蕙香用一块毛巾擦着手,“找张木匠打造的木盒要催一催,还有找李木匠打造的支架,也催一催,我们等着急用。别忘了稻草……” 昨天下午,臭豆腐摊收摊后,苏贤和柳蕙香曾商议过,要扩大臭豆腐的制作规模。 那种首饰木盒,不太合用,需要找木匠专门打造。 二楼那个房间虽大,但木盒只摆在地上,有些浪费空间,所以苏贤设计了一款木制支架,增加空间利用率。 “小姐,可是……”张翠花欲言又止,看了眼苏贤。 她虽然重新认为,可以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了,但这还没有成亲呢,孤男寡女…… “早去早回,我们急用木盒与支架,可以多给木匠一些钱。”柳蕙香催促。 “那……好吧。” 张翠花终究开门而去。 偌大一个家中,又只有苏贤与柳蕙香两个人了。 这次比上次自然得多。 但柳蕙香还是不由自主代入到某种奇怪的剧情之中…… 毕竟女儿家心思细腻,脑补的功能强大,还擅长自己说服自己。 “柳夫人,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完事。”苏贤正色道。 “这就……开始了么?”柳蕙香缓缓后退一步,原本白嫩涓细的脸上刹那染霞,娇羞如少女。 “嗯。”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回房?” “回房?做什么?” “做……做……”柳蕙香都快站不稳了,这种事儿难道还需要说破么?好羞人! “……” “从豆腐的压制时间开始。” 苏贤走到豆腐成型的模具前,准备开讲。 然而却见柳蕙香低头站在那里,一幅不胜娇羞的模样,他有些懵。 苏贤所说之事,其实是“指点柳蕙香制作臭豆腐的关窍”之事。 前两次虽也大批量制作了臭豆腐,但苏贤并未详细讲解其中原理。 现在补上。 以后他就可以不再插手,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柳夫人?” “哦。” 柳蕙香回过神来,羞愧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但也莲步轻移走来,站在苏贤身旁,并肩而立,一起看着正被重物压着的豆腐成型模具。 苏贤开始讲解,嫩豆腐压制的时间,与臭豆腐压制的时间截然不同…… 讲着讲着,苏贤忽感身旁的佳人凑近了一些,一抹迷人的妇人暖香袭来,萦绕鼻尖,让人心神止不住的荡漾。 苏贤没有在意,只觉得柳夫人真是个妙人,她身上好香啊! 一会儿后,柳蕙香又凑近了一些。 两人肩膀相隔仅有半寸。 明明没有接触,但不知怎的,心里好像有块钢铁被磁铁吸引了般,苏贤心里躁动难安,总想扭头看一眼身侧的佳人。 借着一个空档,他后退一步,微微扭头,看见了柳蕙香的侧颜。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从侧边看去,脸颊的曲线非常优美,不过脸面和耳根都已通红一片…… 他还发现,柳蕙香耳后的肌肤,与脖颈间的肌肤,竟然也是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没有一丝瑕疵。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色号”,通体雪嫩。 真是一个瓷娃娃。 …… 讲完了压制豆腐的时间,二人又来到二楼,存放臭豆腐的房间。 这次讲的是臭豆腐的发酵原理,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初时,苏贤讲得认真,柳蕙香也听得仔细。 忽然某一刻,正讲得起劲的苏贤,感觉身旁没了动静。 扭头看去,只见一双灿若星辰的水眸正直直的盯着他。 刹那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 苏贤早已不是书呆子,岂能看不住,她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倾慕! 眸光溢彩,心灵碰撞,两人的灵魂似乎握了个手,来了场“灵魂交融”。 苏贤的内心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很快,柳蕙香别开头去。 苏贤心潮起伏,隐约捕捉到了她的心迹,并在脑中回放他与柳蕙香接触的一幕幕…… 臭豆腐发酵原理的讲解,还在进行着,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还经常不约而同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换个说法就是:眉来眼去。 某种东西在急剧升温…… 柳蕙香对苏贤,最开始是感激,因为苏贤作为邻居,没有谩骂与驱赶她们主仆。 接着,感激演变成浓浓的愧疚,因为柳蕙香认为,苏贤穷困潦倒是被她克的。 愧疚,使柳蕙香心生补偿的心理。 这也是她大力支持苏贤做臭豆腐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已经陷进去了。 她孀居数年,只接触了苏贤一个男子,而且从感激,变成愧疚,再变成想要补偿。 她心里始终都装着这个男人,这便是女人沦陷的第一步。 随着接触的增多,臭豆腐的成功,以及昨日苏贤讲述自己身份来历之时,柳蕙香的“明悟”,再在她那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的驱使之下,终究不由自主的迈出了这一步。 那个眼神,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世人皆以为男人比女人更为主动,更为大胆,其实更主动更大胆的是女人,不过都是暗示罢了。 …… 至于苏贤,他对这份倾慕,也十分心动。 理由? 亲手研究一下柳蕙香到底是不是浑身雪嫩的理由,是否足够? 但是! 他心念一转间,将这份心动慢慢压制下来。 目前,他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 想在万恶的封建时代活得滋润,还需要权和势! 当然,多多的银子也必不可少。 没有权、势、银子,苏贤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何以为家? 诚然,他可以不管这些,毅然选择结婚,但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稍不注意就家破人亡,家中女眷说不定还要被罚没为奴啥的,太吓人了! 那不是苏贤的追求! 既想姬妾成群,那么自身必须要硬,不然顶不住。 不说站在权力之巅,至少也需要一定的自保之力才行。 他现在真是一点权势也没有,一介白丁! 那么如何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呢? 这两天苏贤曾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通过读书,考上进士,然后做个小官,再一步步往上爬……这的确是正途,但太慢太慢。 等到获得足够安全感的那一天,只怕人都老了。 人都老了,还要一群姬妾作甚! 所以苏贤认为,只能另辟蹊径,乐寿县县令唐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县虽然喊他一声“世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突破口罢了。 这层关系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比如,苏贤的父亲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投靠同窗兼结拜兄弟的唐矩? 还有,落户乐寿县之后,为了供养苏贤读书,家里曾一度十分拮据,但也没见苏正去求唐矩支援一二? 苏正不是傻,而是没有等价的利益去做交换。 利益交换,才是维系关系的不二法宝! 可是苏贤堪堪解决温饱而已,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和县令唐矩做交换呢?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1章 021唐矩的烦恼与乞丐女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 午时已过,唐矩凝着眉头翻阅公文,一卷又一卷,桌上放着三菜一汤,那是他的餐食,但直到凉透也未动一筷。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将路径瀛州,此事本就已令他压力山大,但偏偏又出了人命大案…… 咚咚! 敲门声轻响。 “谁呀?”唐矩略微一顿,放下文书抿口浓茶。 “启禀明府,县丞、主簿、县尉,还有林捕头到了。”门外是胥吏的声音。 “进来吧。”唐矩精神一震。 四人鱼贯而入。 县丞、主簿、县尉还算镇定。 林捕头哆哆嗦嗦,始终都低着脑袋。 见礼毕,县丞等首先禀报了各自管辖的事务,如风俗、赋税等,没有任何问题,唐矩缓缓点头。 最后轮到林捕头,上前两步,依然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唐矩面色一沉,问道:“林捕头,城墙命案进展如何?可曾抓捕凶手归案?” “回禀明府……该案发生之地在城墙,又在深夜,没有任何目击之人……且作案凶手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直接说查到了什么?”唐矩面色再次一沉。 “没……没有进展……” “废物!”唐矩大怒,拍案而起,颌下山羊须乱抖。 林捕头吓得跪地,连道“属下无能”的同时,暗暗祈祷大救星唐淑静尽快赶来。 县尉上前作揖道:“明府请息怒……” 唐矩坐回椅子,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命案不结,倘或兰陵公主追责,我等头顶乌纱难保,你教本官如何息怒?”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齐齐摇头。 “爹!”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吱嘎一声,房门已被推开,一位大长腿的英气少女一冲而进。 唐矩愣了一秒种,板着一张威严的脸斥道:“没规没矩,风风火火,吵吵嚷嚷,你这又是干什么?” “爹爹息怒,女儿知道爹爹烦恼城墙命案,故特来略尽绵力。”唐淑静侧头撇了眼林捕头,秀眉一挑。 林捕头大感安心,被大哥罩着的感觉真好。 唐矩面色缓和下来。 县丞等人对唐淑静虽颇有微词,但此案牵扯甚大,此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您怎么还没有吃饭呢!”到底是亲闺女,一眼就瞧见桌上凉透的饭菜。 “没胃口,吃不下。” “爹,公事虽重,但身体也重要啊……”唐淑静轻声劝道。 唐矩轻叹口气,这个女儿虽然不着调,但也懂得关心人,让他心里一阵暖和…… 等等,唐矩猛然抬头,喜道:“本官想到了一个主意,诸位且听是否可行。” “明府请说。” “悬赏!” 唐矩起身,朗声道:“张贴公告,谁若能提供此案的线索,本官……” 唐矩肉痛了一下,“本官以个人名义赏一千两!不仅如此,本官也会将他奉为座上宾!” “爹爹,您哪来的一千两?”唐淑静黑白分明的美目错愕。 “座上宾?”县丞等人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县令的座上宾,表示此人由县令罩着了,在本县范围内可以横着走。 唐矩出自世家大族,还是嫡系,虽然这些年来世家衰弱,完全被皇权碾压,但傍上这条大粗腿也足以吃香喝辣。 县丞和主簿对望一眼,却摇头道:“不可,明府万万不可。若张榜悬赏,必然闹得满城皆知,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唐矩一愣,缓缓点头,面色有一丝不自然,“是啊,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兰陵公主巡察,甚于京察,有些地方官府为了保住头顶乌纱,往往掩盖某些棘手之事,比如破不了的命案。 唐矩虽然贤明,但并非官场愣头青,若此案不能侦破,恐怕也只能采取这个法子。 商议一阵,没有头绪,县丞、林捕头等相继退出值房。 唐淑静担心老爹的身体,亲自热了饭菜,劝他吃饭,但压力太大的唐矩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臭豆腐!”唐淑静两眸一亮,“爹想不想吃臭豆腐?” “这个……”唐矩口中莫名生津,那种又臭又香的滋味的确非常特别,他想吃,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可是摸了摸干干净净的钱袋,刚舒展的眉头又阵阵紧蹙。 唐淑静瞧见他摸钱袋的动作,笑道:“只要爹有胃口,女儿可以请客,爹爹稍待,我去去就回!” 一刻钟后。 唐矩吃上了又臭又香的臭豆腐,果然胃口大开,许久未曾动筷的饭菜,也被一扫二光。 五脏庙被填满,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但随即那犹如泰山般的压力又一次迫近。 “那个狡猾的杀手,究竟是谁?究竟藏在哪里?”唐矩喃喃。 …… 城内。 某条街道。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乞丐女,粗麻衣服,打着补丁,头发散乱,走在闷热的街道,忽然仰天栽倒,直挺挺扑街。 “哪儿来的小乞丐?这是死了么?”街上行人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应该是又饿又渴,晕了过去……” “……” 一丈开外,苏贤迈着轻快的步伐悠闲走来。 臭豆腐生意异常火爆,短短一个上午,就赚了一大堆铜钱,苏贤第一次“分红”,足足得了一千文! 他怀揣着一千文的巨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楼里爽一把。 ……酒楼。 他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庆祝在万恶的古代站稳了脚跟,解决了温饱。 心情正美丽的苏贤,轻快走过围观人群,路人们的谈话声自动入耳。 嗯? 苏贤后退几步,也围拢过去。 他仔细看了看躺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小乞丐,嘴唇发干已经起皮。 “这一幕有点眼熟。” 苏贤很快反应过来,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不也正是躺在街上嘴唇发干起皮么? 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人施以援手。 苏贤犹豫一会儿,见街旁有座酒楼,便走过去掏出一文钱,对小二说:“舀一碗清水来,今天爷心情好,要做一回好事!” “好勒!”有钱自然好办事,小二迅速用粗瓷海碗送来清水。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2章 022抽你大嘴巴 干渴! 极度缺水! 她感觉自己被埋在干旱的沙漠,身体一点点脱水,死亡的脚步也一步步临近。 忽然,不知何处凭空生出一股清泉,精准洒落她那干渴起皮的嘴唇…… 悠悠醒转。 入目是一只磕破了边角的粗瓷碗,碗中有一半清水,自己的上下门牙正死死咬着碗沿,鲸吞海饮。 她心头猛然生出警觉,急翻眼皮看向碗沿之上,那里有一张白净的少年脸庞,甚是俊俏! 同时,她的左手闪电伸入腰间,精准握住贴身的剑柄,并伴随着浑身一抖。 “不用害怕,慢慢喝。” 苏贤口气尽量温和,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咕咚! 咕咚! 乞丐女大口大口吞咽着,一双疲惫但锐利的眼睛,逐渐敛去杀机,握住剑柄的手也慢慢松开。 喝完了水,苏贤放下碗,蹲在乞丐女身旁一眨不眨盯着她。 等着她道谢。 在苏贤的认知里,做好事必有报酬,哪怕只是一句“谢谢”。 乞丐女背靠阴凉的墙角,一动也不动,一双还算清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却没有开口。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数息后。 苏贤面色微变,打破沉默:“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花了足足一文,喂你喝水,你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还理直气壮的盯着我干嘛?” 乞丐女一动不动,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盯着他。 看起来像是活死人。 又是一阵沉默,大眼瞪小眼。 “看来是个哑巴,诶,真可怜啊。” 苏贤叹气,从装满了一千文……九百九十九文巨款的钱袋中,摸出十个铜板,放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乞丐女的眼珠终于动了。 她看了眼静静躺在衣服上的十枚铜钱,抬眸看着苏贤,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神采,宛若活死人。 “你还嫌少!?” 苏贤跳了起来,捂紧钱袋。 乞丐女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苏贤跳了起来,她便稍稍抬头,保持紧盯苏贤的姿势。 “算了算了,看在第一次做好事的份上,我就……”苏贤万般肉痛,取出钱袋,数出一百个铜钱,一个一个丢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铜钱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拿着这一百文,去谋个差事,先活下来再说……嗯,一百文似乎有点少,罢了,给你凑个两百文!” 苏贤又抓出一大把铜钱。 乞丐女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一动不动。 她瞥了眼粗布衣服上堆积的两百枚金灿灿的铜钱,又抬眸以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盯着苏贤。 她似乎是个旁观者。 苏贤与之对视一会儿,而后大怒,指着她大骂道:“你别太过分啊!两百文已经不少了,你知道普通人赚两百文多么不易……” 面对苏贤的大怒和痛骂,乞丐女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苏贤的痛骂,是在骂别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啪! 苏贤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骂:“叫你多管闲事……罢了,看在你和我遭遇相同的份上,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哗啦啦! 苏贤从钱袋中倒出一大半铜钱,数出五百枚,放在乞丐女的粗布衣服上。 说道:“一共是八百文,足够你换身干净衣服,再谋个好差事……你好自为之!” 感觉付出巨大的苏贤,见乞丐女还是那副表情,他嘴角扯了扯,转身就走。 还碎碎念道:“妈的,老子再也不做好事了……” 表情与眼神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的乞丐女,低哞瞥了眼堆积在衣服上,好似一座小山的八百文,然后抬眸盯着苏贤远去的背影…… 这时,旁边有个观望已久的年轻乞丐,搓了搓手,慢慢摸近,准备抢劫那八百文巨款。 乞丐女一点一点转动脖子,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目送苏贤越走越远。 慢慢摸近的年轻乞丐大喜,这乞丐女应该是个傻子,他这样想到。 可是,他慢慢凑近后,那只刚刚伸出的手,眼见就要得逞,却被乞丐女闪电般一手抓住。 “啊!” 年轻乞丐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铁钳夹住,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 苏贤按原路返回。 兜里只剩两百文,大吃大喝的计划延后。 路上,他顺道买了一点米,用来熬粥,碳水有了;又买了两只带羊肉馅的胡饼,蛋白质有了;最后再来一把青菜,维生素也有了。 营养丰富。 安全感的问题需要解决,但小日子还是要过起来。 臭豆腐摊前,客人依旧火爆。 苏贤身份不一般,直接插队,从张翠花手中接过一份臭豆腐,回去配粥,应该完美。 “苏兄!苏兄!” 这时,街头那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喊叫声,有些着急,也有兴奋。 不过……酥胸? 谁这么粗鄙啊! 光天化日之下就乱喊,太没有素质了! 即便再喜欢那啥,也应该回去对着小娘子喊嘛,在大街上就…… 苏贤回头,一脸伟光正,准备以读书人的身份好好教训那粗鄙的家伙。 嗯? 苏贤眉头一挑,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青年飞奔而来,白面无须,五官秀美,竟是比他还更像小白脸! 主要是,苏贤看着他眼熟! 白面青年腋下夹着几个卷轴,身后跟着几个青衣书童……终于,原主的记忆浮现,苏贤想起来了,这位白面青年正是他在县学中的同窗兼好友—— 林川! 也是苏贤唯一的好友。 大抵,是因为林川出自世家大族同时也是庶支的缘故,苏贤是京城苏家的庶支。 林川父亲这一支混得比较好,执掌林家在瀛州的生意,在家族中虽然没有话语权,但胜在油水丰厚。 林川是家中独子,极得母亲溺爱,他的月钱没有上限! 苏贤的父母相继离世之后,生活越过越拮据,若没有林川数次慷慨解囊,原主估计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是个真正的好哥们! 以苏贤两世为人的眼光,回思与林川交往的重重,也不得不承认,林川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林兄!”苏贤笑着迎了上去。 “苏兄,苏兄……” 林川跑近,气喘吁吁,一手腋下夹着卷轴,一手用力拍着苏贤肩膀。 高兴道:“苏兄,你没有死就好,哈哈,今日县学放旬假,一走出县学大门我就听说苏兄差点……” “本来,我已寻思着为你送终收尸了……没死就好!” “……” 苏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同时黑如锅底。 刚一见面就“死”、“收尸”的乱叫,他可真是会说。 此人的确值得深交,但他这张嘴……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3章 023品玉阁 苏贤瘪嘴,撇了眼林川夹在腋下的卷轴,问道:“县学放旬假了?” 旬假,没十天放假一天,与朝廷百官的“休沐”保持一致。 放假之前,县学封闭,数日前苏贤“被克死”的消息,直到今天才被林川得知。 “今天刚放!” 林川难掩高兴,低头看了眼腋下的卷轴,面色一愣,好似是说:“咦?我怎么还夹着它们?” 两个青衣书童跑近,连喘粗气,从林川手中接过卷轴,说:“公子跑得太快,卷轴还是小的们来拿吧。” 苏贤恍然明悟。 这位好友兼同窗,为了赶来见他,竟忘了将卷轴交给书童。 而是自己夹在腋下就赶了过来。 苏贤莫名有点小感动。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林川鼻子翕动,循着味儿,整个人提线木偶般走向臭豆腐摊。 竟将苏贤直接晾在那里! 苏贤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感动,如一缕轻烟般被狂风吹散。 “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臭豆腐吧?”林川走到摊前。 “不错。”苏贤矜持的点了点头。 “闻起来果然臭味难闻,不过据说吃起来奇香无比,而且此物还是出自苏兄之手?”林川盯了眼“嗞嗞”冒烟的铜锅,眉头一挑。 “不错。” 林川撇了眼排成长队的食客,侧头朝苏贤挤了挤眼睛,最后转头向张翠花喊道:“给我来一份尝尝。” 张翠花有些拿不准,看向苏贤。 排队的食客们怒目而视,最后也看向苏贤。 “张姐,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林川,京城林家子弟。”苏贤介绍道。 张翠花点了点头,既然是苏贤的同窗,那么就是自己人,白吃加插队可以来一个“全套”。 排队的食客们泄气,不说同窗的关系,单单“京城林家”就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纷纷摇头。 世家大族虽然衰弱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川呵呵笑了,得意的挺了挺腰板,他就喜欢这种“搞特殊”的待遇。 然而,苏贤紧接着又说:“林公子有得是钱,收他二十文一份!最后再请林兄去后面排队。” 林川的笑容刹那僵硬。 …… 苏贤和林川并肩而行,走向隔壁稍显破败的家。 林川一边走一边吃着臭豆腐。 “果然滋味独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食……”林川狼吞虎咽。 苏贤手里提着胡饼、青菜和米,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 “今日恰逢县学旬假,苏兄又死里逃生,我们不如去青楼快活一把,也好去去晦气。”林川忽然揽着苏贤的肩,毫不避讳。 “青楼?” 苏贤眉头一挑,压低了声音。 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界的灵魂,当街讨论青楼,稍稍有些不适。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正从铜锅中捞出一份臭豆腐,乍闻“青楼”二字,她眉头就是一紧,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好久没去‘品玉阁’了,也不知小怜姑娘想我没有。”林川吃着臭豆腐,有些囫囵。 但他的声音绝对不小,立即引来臭豆腐摊前众食客关注的目光。 有鄙夷,有厌恶,但更多的是艳羡。 品玉阁,大梁名气最大的几座青楼之一,分店开遍南北州县,势力庞大。 “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苏贤有些放不开,声音虽小,但也被凝神细听的张翠花听了去,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们瀛州的确偏僻了些,但小怜姑娘已是矮个里拔高个,算是不错了。” 林川一脸肉痛,拍着苏贤的肩头说:“罢了,这次就将小怜姑娘让给苏兄吧,我是不是很够义气?” 瀛州,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又时常遭到辽国南下犯边的威胁,所以百业略显萧条。 就连本该繁荣chang盛的某些行业,也略显凋敝。 整个乐寿县可以拿出手的,仅品玉阁的小怜姑娘一人而已。 “不去,没钱。”苏贤摊了摊手,光棍拒绝。 “我做东,苏兄玩得开心就好。” “还是不去。”苏贤顿了顿,笑道:“不如请我去你家酒楼吃饭?” “也行,我们兄弟今天不醉不归,喝个痛快。”林川笑着点头。他心里想着,等赔完了苏贤后,再去品玉阁让小怜陪。 “……” 苏贤推开家门,将胡饼、蔬菜等搁上旧木桌,出门上锁,与林川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扬长而去。 日渐西斜。 红彤彤的太阳周边彩云围绕,傍晚的金光将整个县城都染上颜色。 臭豆腐摊早已收摊。 晚饭洗漱完后,柳蕙香与张翠花来到闺房,张翠花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小姐,这是今天臭豆腐摊的毛利。”张翠花将布包搁上木桌,发出“哐”的一声响。 “你先清点一下。” 柳蕙香端坐梳妆台,自顾卸妆。 铜镜里倒映着一张美艳的鹅蛋脸,五官秀美,水眸旺旺,柳眉细细,丰唇红润。 最重要一点,是她那如雪涓细的肌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 柳蕙香卸妆之余,不由侧脸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仔细打量过这张脸,上一次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 这张美艳的脸蛋相比于从前,多了些丰腴妩媚,少了些清丽脱俗,总的来说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她芳龄二十五岁,身子已经完全长开,有着少妇般的丰腴冶艳。 但尚未婚配,还是处子之身,所以还保留着少女般的青涩水嫩。 两种风格杂糅在一起,青涩可人,艳丽无双,有种难得的媚意,难怪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美名。 “小姐,今天下午在臭豆腐摊前,苏公子遇到了县学的同窗林公子。”张翠花在桌旁清点铜钱,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悦耳。 “他们都说了什么?” 柳蕙香一边卸妆,一边细细打量自己那张美艳的脸蛋,心头不由浮现出今日上午,苏贤那直勾勾的眼神…… “苏公子喜欢看我!”她心里这样想着,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同窗林公子说,要请苏公子去青楼,见那什么小怜姑娘。”张翠花答道。 什么?! 青楼? 小怜姑娘? 光滑的铜镜里,那张丰腴美艳同时又青涩水嫩的脸庞怅然失色,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卸妆的动作刹那停止。 “苏公子去了……青楼……没有?”柳蕙香侧身,水眸紧盯张翠花,丰润鲜红的唇瓣吐出“青楼”二字时,俏脸悄然爬上丝丝红晕。 “苏公子说,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张翠花清点着铜钱,并未发现柳蕙香的异常。 “还有,小姐你听我说,那苏公子……呃?”张翠花侧身,发现柳蕙香面色和坐姿都不太正常。 “苏公子怎么了?”柳蕙香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公子似乎有一些腼腆,声音压得很低。我还发现,苏公子曾偷偷转动脖子四下打量。”张翠花说。 “噗嗤……” 柳蕙香转过身去,两手捂嘴,乐得花枝乱颤,刀削般的双肩轻轻颤抖。 披散肩头的乌黑秀发,如波纹般荡漾起伏,油灯的光芒一照,油光水滑美不胜收。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4章 024女为悦己容 “小姐笑什么呢?”张翠花挠头。 “我曾听人说,那小怜姑娘也算颇有姿色,但苏公子却说人家是‘歪瓜裂枣’……噗噗噗……” 她趴在梳妆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乐不可支。 张翠花也跟着笑了一会儿,但不知笑点在哪里。 一会儿后,柳蕙香卸完了妆。 张翠花说着林川邀请苏贤去酒楼吃饭的故事…… 柳蕙香没有仔细听,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盒盒廉价的胭脂水粉,整齐陈列在桌面。 这些廉价胭脂,都是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后置办的。 柳蕙香头顶恶名,根本不敢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头戴幂篱,她那张美艳的脸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她早已没有浓妆艳抹的心思,每日只薄施粉黛而已。 反正没有什么人来看,昂贵的胭脂擦在脸上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廉价的胭脂,陪伴了她好些年。 但是现在,柳蕙香觉得它们不够好…… “翠花。”柳蕙香打断她的唠叨。 “小姐有何吩咐?” “你明日出门,去城东的‘春绘堂’,采买一些好用的胭脂水粉。” “?”张翠花一怔。 “记得以前,在娘家我就喜欢用‘春绘堂’的胭脂水粉,闺中姐妹们也都用那个。”她面露一丝回忆。 “小姐,为什么……” “别问,你只管去买就是了。”白嫩涓细的丰腴脸颊泛起丝丝红晕,女儿家的小心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好在张翠花没有刨根问底,清点了铜钱,伺候柳蕙香洗脚后,便端着洗脚盆出门而去。 临出门前,柳蕙香叮嘱道:“要买最贵的!” 按照以往的作息,现在应该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但今晚却无心睡眠。 她将堆积在衣柜中最下层的衣裙取出,那是她最好看、最奢华的衣裳,在衣柜中闲置了好些年。 柳蕙香兴致勃勃,嘴角挂着笑意,将一件件漂亮衣裳和裙子取出,放在床上。 来回摆弄,挑出以前最喜欢的一条红色裙边绣金丝云纹的罗裙,准备换上试一试。 结果尴尬了。 裙子是一条好裙子,她的身材也极为出色。 但这条裙子毕竟是在几年前置办的,穿在现在的身上,略小。 尤其是胸前,绷得太紧。 不合身! 不过她又想起,苏贤今天看她的那直勾勾的目光,一大半都落在她胸前,她便知道苏贤喜欢她这样的。 当今大梁风气开放,尤其是那位女皇登基之后,据说宫里的女人们都以“胸中有沟壑”为傲,且十分节约裁剪衣裳的布料。 皇室引领民间风气,使得越来越多的男人喜好胸怀宽广的女子…… “诶!” 柳蕙香换下那条罗裙,坐在床沿,心里默默盘算,这么多年来竟未曾好好的置办一两件像样的衣裳。 女儿家的门面十分重要啊! 很快,她心里有了主意,将所有衣裳都收回衣柜后,稍稍提高了音量喊道:“翠花?翠花睡了没有?” 没有回应。 柳蕙香抿嘴,再次提高音量。 “小姐有何吩咐,奴婢来了,小姐莫急……” 三更半夜小姐呼唤她,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张翠花翻身就爬了起来。 咚咚咚 数息后,张翠花敲门,她住在隔壁一个房间。 柳蕙香拉开门闩。 张翠花进屋后仔细瞧了瞧屋内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后才问有何吩咐? “你明日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顺便去城西的布庄扯几匹绸布回来……” 油灯下,柳蕙香详细讲解了需要什么样的布,每种布需要多少。 吩咐完毕,张翠花离开。 柳蕙香熄灭油灯躺上绣塌,但还是睡不着。 于是,她便在心里构思即将面世的、美丽的、非常搭配她的罗裙的种种细节。 比如哪里需要弄一个褶皱,哪里需要绣什么图案等等,详细而繁复。 …… 午夜。 月圆。 仔细看能看清月亮表面的阴暗纹络。 整个乐寿县县城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个别繁荣chang盛的街巷之外,大片区域都静悄悄一片,只有打更人出没其间。 品玉阁,城中最大的青楼,林川已经被一堆莺莺燕燕包围。 醉仙楼,苏贤酒足饭饱,因为被灌了许多酒水,他便在酒楼的某间客房中睡下了,没有回去。 县衙,后宅。 后宅是县令家属居住之所,戒备森严,但忽然喧哗四起,县令唐矩从睡梦中惊醒,一坐而起。 “夫君?”县令夫人也被惊醒。 “爹,是我,女儿有要事禀报,事关城墙命案。”门外,一个少女的清脆声由远及近。 “是静儿。”唐矩松了口气,在县令夫人的伺候下披上一件长袍,打开房门。 “怎么这么吵?”唐矩来到门外走廊,凝眉看着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的唐淑静。 他其实很想教训这个女儿,身为女子,走路要有走路的规矩。 再怎么说,他唐矩也是唐家的嫡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如果说教有用的话,唐淑静早已是合格的大家闺秀了。 “爹,那是误会……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抓了好几个山贼团伙!”唐淑静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兴奋,好似在说:“快来夸我。” “山贼!”唐矩沉声凝眉。 今日在衙门值房,左思右想没有一丝头绪,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尝试突破。 唐矩同意了。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爹你听我说,女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踏遍全城,还去请教了……” “说重点。” “哦,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在一间客栈中抓到了五个山贼。爹您是不知道,山贼们都带着兵刃,当时女儿潇洒的拔出一剑,上前一步,手握剑柄……” “说重点!” “抓了五个山贼,逃走一个。逃走的那人十分厉害,一点也不像山贼,就连女儿都打不过,只在那人的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留下剑伤……” “你没受伤吧?”唐矩面露慈色。 “没有,爹爹放心,女儿身手好着呢。”唐淑静清秀的瓜子脸一昂,尖尖的下巴似乎能戳人。 “这倒也是……”唐矩苦笑摇头,心里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在唐淑静小的时候要送她去学武呢? 搞得现在男不男,女不女。 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吩咐林捕头连夜审问,务必要从山贼口中问出线索来。”唐矩面色悠然一正。 “女儿遵命。”唐淑静雄赳赳气昂昂,两手拎着裙摆快速离开。 “交给林捕头去审,至于你,马上回去睡觉!”唐矩喝令。 “哦……”唐淑静快速迈动的大长腿,登时慢了下来。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5章 午夜惊闻 醉仙楼,林家在瀛州的众多产业之一。 也是乐寿县第一酒楼,每日里宾客如云,由林川的父亲掌管经营。 苏贤与林川是同窗兼好友,有了这层关系,苏贤白嫖醉仙楼已经不下于二十次。 今晚,他就留宿在醉仙楼的某间客房中…… 午夜时分,苏贤抚着额头醒来。 昨晚架不住林川灌酒,直接喝断了片。 醒来只觉口干舌燥,脑袋有些晕乎,膀胱也帐成了一个皮球。 起床点燃油灯,倒了杯凉茶润喉,推门而出,借着廊道上昏暗的灯光走向茅坑。 午夜的酒楼静悄悄,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凉爽的夜风拂面而过,苏贤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醉仙楼很大,回廊环绕,有一幢一幢的客房,也有单独的小院落,满足不同的住客需求。 苏贤白嫖已久,对醉仙楼的格局有一定的认知。 至少,不至于找不到茅坑。 “我淦!谁把茅坑上锁了?” 来到茅坑门前,苏贤愣住了。 仔细盯了眼锁死的铜锁,再摸了摸胀鼓的小腹,他决定去另外一个茅坑。 酒楼的茅坑集中在一起,称之为“茅坑区”比较妥帖,除这里的“茅坑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但那边的“茅坑区”,主要是供小院里面的住户使用,苏贤不太熟悉路线,好在酒楼夜间有伙计巡逻,可以问路…… “我这是走到了哪儿?” 苏贤按照伙计的指示,忍着鼓胀的膀胱,不知不觉步入一座小院,东张西望。 绕过一座假山和一座花坛,他看见一座房屋,透出亮光。 大半夜还亮着灯,有些奇怪,但这也说明小院中已有住户。 苏贤转身就走…… 这时,亮灯的房屋中,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最好的位置,就在县城东南角的‘角楼街’!” 角楼街? 有些耳熟。 等等,苏贤脚步一顿,他居住的那条街不正就是“角楼街”么。 苏贤没有多想,无故闯入还偷听人家谈话,非常不好,还是早点抽身退出为妙。 “具体的位置,一共有两个,分别是‘豆腐西施’的家宅,与书呆子苏贤的家宅,这两个地方最安全!” 屋内又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苏贤脚步一停,心头狂跳。 他慢慢转身,望着透光半开的纱窗。 方才听得分明,屋内那人说了“豆腐西施”和“书呆子苏贤”等等字眼。 “此人为何提及我和柳夫人?”苏贤凝眉,瞬间困意全消,心中喃喃道:“听此人的声音,可以确定我不认识他。” 有古怪! 安全感这个东西,苏贤本就极度欠缺,要知道这是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古代。 然而,他却在一座酒楼之中,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听见有人道出他的名姓! 清冷的月光之下,苏贤默默立在小院中。 后脑勺像是被敲了一棒,浑身不寒而栗,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 “不行,我得去看看,屋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要说些什么?”犹豫一阵,苏贤拿定主意,慢慢摸向那间散发光芒的屋子。 “哦?”途中,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冷,但十分悦耳,应该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 苏贤屏住呼吸,绕开屋前台阶上摆放的小盆花坛,轻手轻脚蹲在窗户下面。 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窗户只关了一半,利于夜里通风纳凉。 苏贤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稳定,慢慢将脑袋探到窗户一角,窥向屋内。 只见一个树枝形状的灯架,“挂”着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屋内一片雪亮。 屋内正中有一张小圆桌,桌旁圆凳上端坐一位少女,果然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惊艳抢眼,细察却经久耐看,竟是难得的殊色。 少女身前一丈开外,有一黑衣男子作揖躬身而立,低头盯着地面,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绑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透出殷殷血迹。 显然此人刚受伤不久。 苏贤心头猛然一跳,慢慢将脑袋缩回,大张着嘴巴,手捂心口顺了口气儿。 “此人身穿黑衣,手臂上和小腿上都受了伤,重点是,他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苏贤心里骇然且茫然,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莫非是个山贼?” 城外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很多山贼下山打劫过往行商的记忆。 苏贤仔细想了想,在乐寿县城周边,除了那伙山贼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暗黑势力。 “我和柳夫人没有做什么啊?为何会被山贼盯上?”苏贤心里惴惴,而后猛然一怔,心道:“莫非,是被臭豆腐吸引而来?” “多思无意,且看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苏贤忍着擂鼓般的心跳,还有即将爆炸的膀胱,再次将脑袋慢慢探到窗角。 受伤的黑衣人极为恭敬,保持作揖低头的姿势,压低了声音说:“其中,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为安全!” “为何?”少女声音冷淡,一张粉脸虽然精致妍丽,但却难掩一抹高高在上的傲然,目空一切。 这也是苏贤想知道的。 “传闻那‘豆腐西施’克夫,数年来无人敢登门造访,按理来说,豆腐西施家里最为安全。” 黑衣人一动不动,姿态极低,声音低沉接着说:“不过,那豆腐西施有一健仆,颇为棘手。而书呆子苏贤的家中,就只有他一人一身!” 窗外。 苏贤咬牙暗骂:“他妈的,你才是书呆子!” 骂归骂,但苏贤还是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什么安全? “知道了。” 少女无意识踢了踢小腿,湖绿色绣荷花图案的裙摆轻轻摇曳,她提壶倒茶喝了一口,问道:“对了,梅花内卫现在是什么情况?查到了什么?” 梅花内卫? 窗外,苏贤轻轻蹙眉。 他自然知道梅花内卫是什么组织。 据传是大梁当朝女皇一手培养起来的秘密卫队,眼线遍布全国各州县,堪比明朝的锦衣卫。 苏贤暗暗思忖:“若是城外那伙山贼,应该不敢与梅花内卫为敌,更不用说‘查到了什么’!这两人应该不是山贼。” “启禀公主,梅花内卫之事,属下已有了一些眉目。”受伤的黑衣人作揖低头的姿势保持不变,声音低沉而冷冽。 苏贤闻言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 皇宫里面的? 还是包厢里面的? 要知道这里是瀛州,与辽国的边界非常接近。 什么公主会来此处? 最近,当朝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人还没有到,就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各地方官府,可谓是鸡飞狗跳。 若这位少女真的是公主,乐寿县不该如此安静。 就算是兰陵公主便装暗访,提前赶来了瀛州,可是也用不着调查梅花内卫啊,大水岂能冲了龙王庙。 所以,这位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针对苏贤与柳蕙香?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6章 这笑容,该死的甜美 半开的窗户,透着明亮的灯光,映出苏贤那张慢慢缩回的脸,万分吃惊。 他感觉被恶意针对了! 屋中那位黑衣人,疑似城外的山贼,并称呼妙龄少女为“公主”,两人的身份成迷。 最重要一点,两人还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什么“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安全”。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弄出一个臭豆腐而已。 万恶的封建时代,果然处处都是坑。 苏贤心里惊骇莫名,缩回脑袋的同时,一脚无意识横跨一步,将石阶上的小花盆踢翻一个。 “哐!” 花盆碎裂。 在这安宁的深更半夜,发出一声巨响。 “……” 苏贤脊背发凉,死死盯着被摔碎的花盆,面容扭曲,如坠冰窟。 心道这次完了。 撞破疑似山贼和疑似公主的阴谋,焉能善了。 “什么人!” 屋内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直奔而来的脚步声。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 想跑,但两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喵!” 恰在这时,一只狸花猫忽然从不远处的花坛中蹿出,轻巧跃上半开的窗,停顿一瞬,沿着纱窗攀上了屋顶。 “一只狸奴儿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妙龄少女好听的声音响起。 “是……”黑衣男子退回原位。 苏贤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胸膛不停起伏。 好险! “你接着说,梅花内卫之事,你都查到了什么?”妙龄少女问。 “回禀公主,兰陵公主已从东都启程,赶往幽州。在此之前,梅花内卫派出了一位小阁领,先行出发,沿途清剿可能具有的威胁。” “据悉,那位小阁领已经抵达刑州巨鹿县,不日将至瀛州,我们安插在刑州、相州等地的暗子,几乎全被拔除!” “嗯?”少女声音骤冷,仍旧悦耳动听,但却威严十足,“何故?”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 “……” 这时,苏贤已经冷静下来,慢慢将脑袋探近窗角。 只见那黑衣人的脑袋又低了一些,比先前更加恭敬。 端坐于小圆凳的妙龄少女,面孔精致妍丽,但此时却面若寒霜,秀眉紧蹙。 锐利的目光紧盯一丈开外的黑衣人。 “罢了。” 她忽然笑了,秀眉舒展,妍丽的面容笑起来犹如百花盛开,明媚而甜美,与方才判若两人。 躲在窗外的苏贤猛然一顿,呆呆盯着那少女的笑容看了好几眼。 这女人,笑起来竟是该死的甜美。 “兰陵公主那贱人,既然贪生怕死,又何故坐镇幽州!” 妙龄少女笑容不减,不过笑容中多了一抹讥讽,“等那贱人路过瀛州,本宫一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苏贤听了这话,心里一团浆糊,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此女也兰陵公主不合,有矛盾。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低沉着声音。 “说。” 妙龄少女甜美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坐在小圆凳上,轻轻踢着小腿,华丽裙摆不停摇曳,犹如金光潋滟的水波纹,霎是好看。 当然,黑衣人看不见这一幕美景。 苏贤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不仅欣赏到了金光潋滟的“水波纹”,还看到了少女的小脚丫,穿着小小的丝履绣花鞋,一荡一荡的。 让人不禁想将之捉住……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南城墙上的命案,有个死者疑似是梅花内卫之人,属下赶到现场,发现杀死此人的凶手,也疑似是梅花内卫的杀手。”黑衣人说。 “此事倒透着古怪。” 妙龄少女凝眉思索,晃荡着小腿,缓缓说:“不管怎么样,那小阁领即将抵达瀛州,你们最好小心行事。” “是!” 窗外,苏贤又听不懂了。 昨晚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可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又说。 “怎么还有事儿啊。”妙龄少女有些无聊,语气慵懒,打着哈欠。 苏贤见她伸展双臂,胸前略有凸起,规模比柳蕙香小了很多。 但她毕竟是少女,可以得到原谅。 “公主,辽国秘使将至,最快后日,就能抵达瀛州……”黑衣人禀道。 苏贤又一次将脑袋缩回,心潮起伏,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 辽人! 屋内这两人,竟然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 他蹲在窗户下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心头浮现一幕又一幕记忆画面…… 辽人南下犯边劫掠,苏贤曾经历过两次。 辽人之凶残、贪婪、嗜杀,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一时,渐渐回神,耳中听得半句话:“……时间安排在后日午夜。” 苏贤心头敞亮,他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 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胀得发酸的膀胱让他保持警惕,再次将脑袋探近窗角,继续偷窥屋内二人。 “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书呆子苏贤家宅的隔壁。” 黑衣人低头说道:“因为豆腐西施的恶名,角楼街街尾的住户,几乎都已搬走,空置长达数年,是个绝佳的所在。” “嗯。”妙龄少女点头,小脚晃晃悠悠,慵懒问道:“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属下这就告退。” 苏贤立即缩回脖子,一动不动蹲在窗户下面。 这个地方是屋侧,正门在另外一边,他只需躲好便不会被发觉。 一会儿后。 黑衣人已经走远,屋内出现几个丫鬟,正嘻嘻索索伺候那少女更衣…… 苏贤眉梢一挑,压制住偷窥的欲望。 那妙龄少女不知是什么身份,且结交辽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面容精致妍丽,身段儿凹凸有致,是个罕见的大美人儿。 此际她正在里面更衣,机会难得 苏贤以大毅力慢慢起身,准备撤离此处 这时,膀胱胀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有绷不住的感觉。 他龇牙咧嘴,强行忍着。 虽然没有偷窥那少女更衣,但眼前却不可抑制的,闪过她那精致的面容,还有那该死的、甜美的笑容…… 嘶! 想着想着,苏贤不由再度弓腰,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7章 姑娘请自重 一路有惊无险,苏贤离开那座小院,找到茅坑,释放容量。 爽啊! 脑子似乎都清明了许多。 酒楼的夜晚仍旧安静,清风徐徐,月光播撒,走过客房前的回廊,微弱的鼾声此起彼伏…… 多么安宁的夜晚! 悬挂灯笼的走廊上,苏贤一边走一边沉思。 刚才在小院中的所见所闻,并非做梦,在这安宁的夜晚之下,曾奔涌着怎样的激流。 “山贼、公主、辽人,都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招惹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苏贤踱着步,心里冒出许多念头。 “可是……事关辽人,若果真引来辽人南下犯边劫掠,到时候就不是明哲保身的问题……我该怎么办?” “正好刚认了唐矩为世叔,要不将这些消息告诉给他?” “不行,不行,不能莽撞,我没有任何证据……罢了,还是先回房睡觉,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计议已定,苏贤加快脚步。 谁知,走过一个廊道拐弯处,他嘴角一扯,浑身猛然一僵,差点调头就跑。 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盛装打扮,穿着繁复而考究的罗裙,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极为惊艳,细看没有一点瑕疵,五官秀美宛若天成。 此女不是别人,正就是刚才在小院中窥见的那位妙龄少女。 自称“公主”的那位。 莲步款款,迎面走来。 她的两手自然放在腹前,拿着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衣袂飘飘,妍丽的脸上有着极尽甜美的笑容。 一双明眸扑闪,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跟着两位侍女。 苏贤呼吸一滞,身体僵硬一瞬后,心头猛然警觉过来,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方才偷听之时,他并未被发现,此刻在此相遇,应该是机缘巧合。 实际上,他为了避免意外,已经特意绕了路……跑,是跑不掉的。 心里有了主意后,苏贤目不斜视,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迎面走向妙龄少女。 准备从她的身侧穿过。 “糟糕,她似乎在打量我。” 通过眼角余光,苏贤瞥见,迎面而来的少女稍稍歪着脑袋,正看着他的方向,笑容不减。 苏贤头皮发麻,莫非方才偷听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但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 没办法,苏贤只得硬着头皮上。 近了。 近了。 两人相距不足半丈。 苏贤的眼角余光,瞥见她那一身潋滟的罗裙,白色为底,用反光的银丝绣上了许多云纹与精美的图案。 走动间,反射出绚丽夺目的碎光。 苏贤眼珠微微一动,看见了少女叠在腹前握着一柄团扇的手,团扇遮在胸前。 他不由心想,对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似乎太奇怪了……为了真实一些,苏贤无意识侧眸,瞥向妙龄少女的脸庞。 只瞥了一眼,苏贤立即收回视线,心头狂跳。 因为那少女一直在盯着他看…… 又近了一些。 眼见即将擦肩而过,苏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好在,他的眼角余光中,已经没了少女的身影,但少女却没有任何行动。 呼! 苏贤呼出一口气,看来是多虑了。 与那少女在此相遇,应该是巧合。 然而刚舒口气,耳后就响起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公子请稍等。” 苏贤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体。 那少女已经停步,转身面向苏贤,笑容未减,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苏贤,轻声笑道:“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 苏贤嘴角扯了扯,隐约感觉此女在调戏他。 但没有证据。 “姑娘也是国色天香……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告辞!”苏贤作揖一礼,转身就走,脚步略急。 “嘿!” 伴随着少女戏谑的娇声,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突兀出现在苏贤眼前。 香风袭鼻,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贤心头一凛,心道今天晚上恐怕要遭。 他强打精神,慢慢转过身来,见少女笑容依旧,明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不过在苏贤看来,那是玩弄猎物的笑容! “姑娘这是何意?为何拦住在下的去路?”苏贤深吸口气,神色平淡的看着少女。 他身着儒衫,身姿挺拔,看起来颇似正气凛然的读书人。 不过眼神深处的恐惧出卖了他。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弱鸡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 而眼前这个少女,疑似公主,还有疑似山贼的属下…… 苏贤现在只能装,装作路人,装作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是唯一的法子。 “这位公子,方才说奴家国色天香,是真的么?”少女收回团扇,将之遮在规模适中的胸前,一脸笑吟吟。 “自然是真的。”苏贤虚与委蛇。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转身就走?奴家国色天香,难道公子就不想多看两眼么?”少女笑容不减。 她的声音悦耳而柔媚,笑容是该死的甜美,还有她说的这句话,有一种勾人的意味。 有那么一刹那,苏贤差点以为她是一个狐狸精。 或者品玉阁中的花魁、粉头什么的。 “非礼勿视。”苏贤回应,只要她没有撕破脸皮,苏贤就得继续装下去。 “咯咯咯……”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既然非礼勿视,那公子一直盯着奴家的脸作甚?” 苏贤老脸微黑,移开视线。 这少女的笑容太过甜美,稍不注意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天色已晚,姑娘在这走廊上游荡,实在不安全,若是遇到歹徒就不好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苏贤摆出一副为她好的姿态。 “哎呀!” 少女面色陡然一变,手握团扇惊恐扫视四周,好像被吓到了。 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二话不说就扑上来,还说:“哪里有歹徒?奴家好怕呀,公子救命!” 苏贤眉头一挑,下意识后退两步,两手挡在身前,惊恐叫道:“你别过来!” 那少女扑来,两手在前,撞在苏贤的两手上,力道竟意外的弱小。 “公子救我……”少女楚楚可怜,声音娇软,让人忍不住想当场将之按在地上狠狠鞭挞。 “姑娘请自重。”苏贤按捺住原始的冲动,两手往外一推。 “既然公子不愿,那便算了。”少女笑吟吟后退两步,一双明眸中透出满意的笑容。 而苏贤却陷入了沉思。 在他看来,刚才少女扑过来不是让他救命,也不是投怀送抱,而是为了抓他而来。 可是少女并没有抓他,反而后退了。 还有,她眼中为何会有“满意的笑容”?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8章 很好,本宫记住你了 表面淡定心里MMP的苏贤,再次借故开溜。 可是刚走没两步,那少女突兀出现在眼前,长裙飘飘,手执团扇,甜美的脸庞笑啊笑,眼中带着戏谑。 苏贤生生止住脚步,心里一沉,心道此女绝非一般人,至少身手就不弱。 “公子,奴家就住在前面小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夜深人静,奴家一个人好怕。”少女笑眯眯说。 苏贤嘴角扯了扯,瞥了眼那两个侍女,然后看着她。 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明眸眨巴眨巴,说道:“她们两个没用,还是公子护送奴家回去吧。”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大半夜护送一个美人儿回房,自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还能发生一种美妙的碰撞。 可是这个少女,处处透着古怪,护送她回房无异于直奔“盘丝洞”,有去无回。 苏贤面色一正,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妥,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还是自己回房吧。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言罢,苏贤举步开溜。 结果那少女又一次突兀出现在眼前,拦住去路,一脸甜美精致的脸笑啊笑,说道:“值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位公子,我们不妨秉烛夜游吧,畅谈古今,纵论风月,岂不美哉?” 少女一手摊开,白嫩掌心上赫然躺着两根蜡烛。 苏贤心里一阵恍惚。 心说这是玩儿什么把戏呢? 她还真带着两根蜡烛! 心念电转间,苏贤忽然弓腰,捂着小腹,喊道:“抱歉,在下吃坏了东西,要去拉屎,再见!” 拉……拉…… 如此粗俗且带着味道的字眼,一下镇住少女。 她甜美的笑容一瞬僵硬,眼中透出阵阵错愕之色。 苏贤看准时机,抽身狂奔,跑了两步后,发现那少女并未追来。 舒了口气,他抓紧机会,眨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跑远的苏贤,本想一口气离开客栈,但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要收拾他无论跑到哪儿都是枉然。 就算躲进唐矩的县衙,估计也不安全,因为那黑衣人可以与梅花内卫的杀手较量,小小县衙如何能够阻拦? 思来想去,苏贤干脆返回原来的房间,倒头闷睡。 若那少女要对他不利,刚才就该撕破脸皮追上来抓人了。 …… 醉仙楼,某座小院。 笑容甜美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回到这里。 树枝形状的灯架上面,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映照出一位面容妍丽肌肤如雪的少女,她正在两位侍女的伺候下更衣。 “该死的苏贤!” 一位侍女一边更衣一边跺脚骂道:“公主原本已经更衣,都准备入睡了……为了去见那该死的苏贤,大半夜的公主又打扮了一番。” “可是那苏贤眼瞎,公主屡次相邀,他竟一口回绝!” “他知不知道,能得公主邀约,是多么巨大的荣幸!” 另一个侍女也插嘴。 笑容甜美的少女,一脸倦色,没有了笑容,默默听着两位侍女的抱怨并未搭话。 “不仅如此,他还害得公主又更一次衣,又卸一次妆……”侍女咕哝。 “那苏贤不应邀也就罢了,最后还……还……口出污言!” “拉……” “住嘴!” 紧要关头,那少女一张脸转过去,盯着口无遮拦的侍女。 侍女低头认错。 少女这才懒洋洋回头,继续让侍女们更衣。 屋内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侍女不说话了,只有衣裳被剥落的轻响。 少时,那少女仅着一件肚兜。 白色打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荷花,粉嫩的花瓣,碧绿的荷叶,甚至还有波光凌凌的池水。 在数十盏油灯明亮光芒的照耀之下,金银光点闪烁,色彩艳丽,极为夺目。 这等华贵艳丽的肚兜,一般人家的女子享用不起。 肚兜之外,雪颈修长,玉臂如酥,白晃晃耀人眼,整个屋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两位侍女依旧保持安静,取来一袭淡黄丝织的睡衣,轻轻给少女披上。 这时,刚才被少女盯过的侍女说:“公主,那苏贤粗言秽语,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想法?”少女懒洋洋问。 “应该捉住苏贤,吊起来打,用鞭子抽!还要掌嘴!让他口出污言!公主千金之躯,不容亵渎!” 一脸倦色的少女打着哈欠,由着两位侍女整理衣袍,喃喃道:“苏贤此人在我们的计划中十分重要,今晚,本该是了解他的一个好机会。” “就连蜡烛本宫都准备好了……” 少女秀眉微微一蹙,淡淡问道:“那苏贤屡次婉拒本宫的邀约,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世上就没有对美色不动心的男人,莫非……本公主不够美不成?” 两位伺候更衣的侍女,听了这话,顿时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大声说道: “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若谁敢质疑公主的美,奴婢就和那人决斗!” “……” 一脸倦色的少女听了这话,满意点点头,面上倦色消失,甜美的笑容复现。 顿时宛若百花盛开,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挪开眼。 “苏贤,竟拒绝了与本宫秉烛夜游的邀请。” 少女昂着精致的下巴,一脸自信与不可一世,嗤笑道:“虽然不知因为何故,但本宫的确记住这件事了。” “……”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也的确突然了些。”少女喃喃,“若非是那色中饿鬼,今晚的计划能成功就怪了。” “今晚的试探,苏贤看似不近女色,但因为我们出现得突然,使他心生顾及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如此一来,就不能测出苏贤真正的品性。而这一点,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 少女陷入沉思,身披华丽睡衣,在房间中踱步。 宽大的睡衣也不能遮掩她那修长完美的身材。 “公主何有打算?”侍女问。 少女沉默一阵,淡淡的说:“你们去做安排,明晚在‘品玉阁’举办一场‘诗宴’!广邀城中学子与名士。”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他总该可以展现真正的自我了吧!”少女喃喃道。 “是。”侍女没有多问。 “秉烛夜游,既然本宫发出了邀约,那么就一定要秉烛夜游!” 傲然的少女一脸执拗,喃喃道:“苏贤啊苏贤,你成功引起了本宫对你的兴趣,本宫要将你从内至外摸个透彻!” ……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9章 喝一碗看一碗 第二天。 一大清早。 苏贤悠然醒来,揉着脸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 他昨晚绕道去了趟酒楼的厨房,取来草木灰,撒在门窗下面,若有人半夜闯入,必然留下足迹。 “昨晚的事,莫非真的是我想多了?”苏贤凝眉沉思。 “可是从茅坑回来的路上,偶遇那少女之事也太巧合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安全了。 更衣,吩咐小二打水洗漱。 忙碌这些的时候,苏贤心头对昨晚之事做了个总结: “首先,那少女和黑衣人身份不简单,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他们讨论的事情中,城墙命案、梅花内卫之类,都可以略过。” “重要的有两点。其一,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还说我的家里最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其二,就是辽人。他们竟暗中勾结北方的辽人!与辽人密会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地点就在我家隔壁……要不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呢?” 苏贤洗漱完毕,沿着木制楼梯来到酒楼的大堂,他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偷听。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在不该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苏贤摇头,可随即又想道:“可是事关辽人,就不能单纯的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待。” “若辽人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乐寿县县城,到那时还是跑不掉……诶,这个问题真的麻烦。” 心里正纠结,苏贤走到大堂的柜台,对掌柜笑道:“林叔,房间已经收拾好,我这就走了,告辞。” “苏公子慢走。” 林掌柜对“白嫖怪”拱了拱手,笑呵呵。 苏贤是林川的好友兼同窗,经常在醉仙楼白吃白喝,林掌柜不仅不敢要房钱,还得笑脸以对。 苏贤回礼,大踏步出门而去。 此时他心里又想道:“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我也算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嘿嘿,嗯,角楼街的蒸饼铺,好久没去光顾过了吧。我这次要买十个蒸饼!” “苏公子请稍等。”林掌柜忽然叫住他。 “掌柜?” “公子特意吩咐,为苏公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点,来福,你带苏公子过去。”林掌柜挥手招来一个伙计。 然后,林掌柜就看着苏贤,等着他主动婉拒。 每次苏贤白嫖醉仙楼,林川都会吩咐准备丰盛的早点,但苏贤有自知之明,从不去吃,每次都主动婉拒。 “丰盛的早点!”苏贤愣了一下,摸了摸静静躺着一百多文的钱袋,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公子不用客气……”林掌柜笑着点点头,客气的话还是要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苏贤忽然改口,看着那伙计说:“带路!” 林掌柜一愣,呆呆看着苏贤跟随伙计走远的背影。 他这次竟然没有婉拒! 左右也只是一顿早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林掌柜摇了摇头便不做理会,专心忙自己的事。 苏贤跟随伙计来到一个独立雅间,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糕点、肉粥、馅饼等等,多种多样,香味儿扑鼻。 “林兄果然仗义。”苏贤赞道。 “苏公子请慢用。”伙计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 “苏公子?” “替我谢过林兄,我还有事要去办,就不吃了。”苏贤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伙计愣了半晌,回去告诉林掌柜,林掌柜更是一头雾水,心说苏贤这是什么意思? …… 角楼街。 时辰尚早,街面冷清,只有经营早点的铺子开门营业。 苏贤提着钱袋,来到蒸饼铺前,层层堆叠的蒸笼高达数尺,白雾蒸腾,蒸饼的清香味儿弥漫。 “苏……苏公子?”蒸饼铺的掌柜有些错愕,因为苏贤已经很久未曾光顾他的生意,“苏公子要买蒸饼?” “嗯。”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里面铜钱碰撞哗啦啦的响,这声音真是悦耳呢。 “好嘞!”掌柜开心,搬开最顶层的蒸笼,一手拿着打包蒸饼的一种长条绿叶,看着苏贤问:“还是一个吗?” 以前,苏贤曾是蒸饼铺的常客,但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后来家道中落,竟连买蒸饼的钱也没有了……但掌柜还能记住苏贤这位老顾客的习惯,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苏贤眉头一杨,若不是因为这位掌柜是老熟人,他就准备开骂了,买一个蒸饼?看不起谁呢! 哗啦! 哗啦! 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铜钱碰撞的声音吸引了掌柜的注意,但眼中满是疑惑。 “我要十个蒸饼!”苏贤缓缓说。 “哦……十……十个?!”掌柜吃惊。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将钱袋搁在蒸饼铺的摊子上,两手将之打开,从中数出十枚金灿灿的大钱,放在摊子上,整齐码成一摞。 掌柜见钱眼开,笑呵呵的用长条状绿叶包了十个蒸饼,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提着打包用的草绳,走到街道正中间,晃晃悠悠而过。 街面淅淅沥沥有几个行人,他们都不免多看了苏贤几眼…… 几步路后,街边有个粥铺,门前支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面写着“粥”字的幌子。 苏贤顿了顿,调转脚步走向粥铺,在粥铺掌柜茫然的目光之下,径直在店中最中间的位置上落座,十个蒸饼随手放在桌面。 粥铺中,已有好几位客人,他们的目光落在长条绿叶包裹物上面,知道里面是蒸饼,因为他们桌上也有。 但,最多也就两三个而已。 像苏贤这样一下子弄来十个,着实令人侧目。 “苏公子,还是要一碗稀粥么?”粥铺掌柜身着青布围裙,笑呵呵走来,两手抓着围裙不停擦拭。 “稠粥,先来十碗吧!” 苏贤大手一挥,当众解开包裹蒸饼的长条绿叶。 果然是十个蒸饼……众食客眼神古怪。 他们都是附近的街坊领居,很快便明白苏贤今日为何如此……豪奢。 因为臭豆腐! “十碗!?”粥铺老板一脸错愕。 “我喝一碗看一碗不行吗?”苏贤面色略有不愉,哐的一声响,将钱袋搁在桌上,表示他有钱。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30章 墙上有洞 走出粥铺,苏贤肚子有些撑。 十个蒸饼只吃了四个,粥也只喝了两碗。 提着剩下的六个蒸饼,慢悠悠回到街尾的家门,石磨转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开门而入,将六个蒸饼放进厨房,踩着嘎吱做响的木制楼梯上得二楼,推开书房的门。 左右闲来无事,他准备温习一下功课。 “借助外力提高安全感,获得自保之力之事,还需好好谋划一番。”苏贤一边收拾书房,一边思考,该当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 “但读书人的身份不能丢!大梁王朝,虽然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但士农工商的鄙视链依旧存在……” 书房非常简陋,一排摇摇欲坠的书架,似乎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它就会轰然倒塌; 书案和椅子也是旧的,桌面铺了一张木板,因为桌面上有许多划痕,凹凸不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怎么才这几卷书?” 苏贤呆呆盯着书架上仅有的五个卷轴,随即想起,十余日前县学开学,他曾将大部分书籍都搬去了县学。 后来,在经学博士那儿请假一月,人回家了,但书籍没有带回来。 苏贤随手取下一个卷轴,在旧书桌前坐下,慢慢展开,熟悉的字迹,熟悉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卷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上面的字则是自己一笔一划抄上去的……书籍珍贵,一般学子只能自己手抄。 看了一会儿,苏贤心头莫名浮躁,他走神了,想起昨晚醉仙楼中那位少女与黑衣人的对话。 事关辽人啊! “不行,若辽人果真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各州县城,乐寿县也不能幸免。” “无论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大局上出发,都得想办法阻止此事!” 苏贤掩卷沉思,双目虽然盯着书卷,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自言自语道:“我目前手无缚鸡之力,应当如何阻止呢……咦,等等!” 苏贤豁然站起,在书房中激动的走来走去。 只听他喃喃道:“我正愁不知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不就是因为辽人的事么,若……” “既然要找靠山,那何不直接找兰陵公主呢?听说兰陵公主极美,有‘大梁第一美人之称’且尚未出阁……” “不行不行,兰陵公主对现在的我来说,高高在上,还是先搞定唐矩再说吧!” “……” 细细谋划一番后,苏贤不由握紧双拳,认为此事大有可为。 唐矩在兰陵公主那里得了好处,一定不会亏待他苏贤。 一会儿后,苏贤冷静下来,凝眉道:“此事倒也不急,时间尚早,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偷听一下他们的密会。” 苏贤自言自语,离开书房,来到隔壁卧房,走到一面墙壁之前,仰头望着房梁处。 他记得以前,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爬上房梁通过一个不大的洞口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可谓记忆犹新。 后来,被老爹苏正当场逮住,揍了屁股,还将房梁上的洞口用青砖堵住封死。 “或许,我可以将房梁上的洞口重新打开。”苏贤眸光灿灿盯着房梁,“等他们密会之时,我就躲在洞口后面偷听。” “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被发现,因为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墙,随时可以撤离,简直完美!” 说干就干。 苏贤搬来木梯,搭在墙上,手脚并用爬上去。 这面墙用青砖砌成,因为它要承重,而且还与隔壁邻居家公用,也就是说这堵墙的另一面就是领居家。 一根粗达数寸的原木横梁,一头插在青砖砌成的墙壁里,房梁之上的墙壁,曾有一个不大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苏贤猜测是修筑房屋之时匠人偷懒所致。 当年苏贤小时候就是从此洞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不过现在已被青砖封闭。 原木房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苏贤用手一摸,手指顿时乌黑一团,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再用手去推横梁之上的青砖,发现纹丝不动。 “这么紧的么?” 苏贤站在木梯上,多次尝试,发现还是推不动,更取不下任何一块青砖。 “怪了,我记得这上面的青砖是松动的啊。” 原主的记忆浮现,那时他还小,若青砖取不下来,他也不可能弄出一个洞然后钻到隔壁领居家。 苏贤两手沾满灰尘,仔细观察青砖的缝隙,而后恍然:“应该是后来,老爹修复这个洞口之时,抹了类似水泥一样的东西,严丝合缝……” 从木梯上下来,苏贤去厨房洗了手。 回房仰头望着房梁上的青砖,差点就此放弃。 “不行,不行,此事涉及辽人,事关重大,也是我用来突破唐矩的法子,不能就这么放弃。” 苏贤定下心来,既然青砖纹丝不动,那就用蛮力将之凿开! 他咬牙打定主意,非得要在墙上凿出一个洞口不可! 随后他想起角楼街上有个邻居,是个石匠,可以找他借凿石的錾子和铁锤…… 一刻钟后。 苏贤拿着錾子和铁锤返回,沿着木梯爬上去,开始叮叮当当的凿墙。 …… 柳蕙香家。 今天刚做的豆腐已经成型,两主仆来到臭豆腐发酵的房间,开始忙碌。 这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姐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张翠花停止手里的活计,侧耳倾听。 “应该是衙门在修缮城墙吧?”柳蕙香侧头看了眼窗外,因房屋后面就是县城的城墙,所以她只看见了城墙的青砖,坚固且斑驳。 “可是这声音的方向不对,小姐你听,并非是从城墙上面传来的。”柳蕙香的家,虽然有两层,但相对于城墙来说还是太矮。 若衙门修缮城墙,声音必然是从“天上”传来才对。 柳蕙香愣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张翠花说得也有道理。 “奴婢听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张翠花面色古怪,“是从小姐的闺房那边传来的,莫不是有人在凿小姐闺房外面的墙壁不成?” “不行,奴婢得要去瞧瞧。”张翠花起身,生满横肉的脸非常严肃,怒色隐现。 “翠花,你别瞎想。”柳蕙香本能认为不可能,自嘲笑道:“我们家里,就连贼人都不敢来,又有谁会凿我们的墙呢?”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人做这种事,翠花你不要多想。”柳蕙香缓缓道。 “可是小姐,这个声音……” “修缮城墙,并不一定只在城墙上面修缮,也有可能是修缮城墙的中间。”柳蕙香说。 “也有道理。” 张翠花点头,随即不再理会此事,专心忙自己的活计。 正文 第31章 翘首 忙碌中,时间接近午时。 “不行了,好累!” 苏贤跨坐于粗壮的原木横梁,上面惦着一床破被子,不然以横梁上积攒了十余年的老灰,苏贤会变成一个挖煤工人。 他左手拿着一尺来长的錾子,右手握着一柄铁锤,汗水已将衣服全部打湿。 连续半日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让他腰酸背痛。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不远处的“平棊”上面,苏贤挪动屁股,背靠墙壁休息一会儿。 所谓“平棊”,就是天花板。 凡是上档次的房子,都有平棊。 苏贤虽然家道中落,但老爹苏正刚刚脱离家族那会儿,家境还不错。这栋二层的小楼,在当年也算是有档次的房屋。 所以拥有平棊这种奢华的构件。 “虽然说是书生,但锻炼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凿了一会儿墙就不行了……” 苏贤自言自语,休息一会儿,侧身趴在凿了人头那么大一个洞的墙上,透过洞口看向对面。 很黑! 因房屋建在城墙下面,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之隔壁邻居家也有平棊,遮挡了光线自然黑乎乎一片。 苏贤没有多想,沿着木梯下来,简单洗漱一番,就着早上带回家的六个蒸饼填饱肚子,休息一会儿后,下午接着凿墙。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苏贤放心大胆的凿,并不怕蹦出个邻居来找麻烦。 因为隔壁的三个邻居早前几年就搬走了,屋子闲置了数年,就算苏贤将这堵墙拆了也无人找他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一点,昨晚在醉仙楼中,那黑衣人才对少女说“苏贤家里最安全”。 并将密会辽国秘使的地点,选在苏贤家的隔壁。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经过一个下午的辛劳,苏贤终于在青砖砌成的墙上,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终于完成了!” 苏贤喘着粗气,满脸汗水。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平棊上面,背靠墙壁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就算如此,他两手也感觉已经废了,懒得动弹一下。 歇了一会儿后,苏贤将脑袋钻过洞口,上半身探到隔壁领居家,然而什么都没有看见,视线被平棊挡住。 “先洗个澡,再活动一下四肢纾解乳酸,不然明天我这两手就废了。” “吃完饭后,再想办法潜入领居家摸摸情况,至少要将平棊拿开,不然什么都看不到。” “……” 苏贤一边做着安排,一边下得木梯,来到厨房点火开始烧洗澡水。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些天来每天都要洗澡。 同时也是一个懒惰的人,很少做饭,这数日来,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烧洗澡水。 “淦!” 苏贤拿着水瓢,发现从水缸中舀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 他凿了一天的墙,现在后遗症来了。 将柴火送入灶膛后,看着熊熊火光,苏贤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一个丫鬟,来做这些粗活儿!” “嗯,伺候更衣洗漱的丫鬟也要,一个两个……三四个也不嫌多!” “对了,还要长得漂亮养眼才行。” “……” 苏贤一边烧洗澡水,一边畅想着漂亮的丫鬟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画面。 他还可以逗丫鬟,也可以摸摸她们的小脸蛋,或者拉拉小手什么的…… 吸溜! 想着想着,苏贤不禁入了迷,嘴角流出口水,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傻乐。 那种奢侈而有趣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享受得到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卧槽! 苏贤茫然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焰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洗完了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苏贤在一楼的堂屋里,做着各种简单的运动,这些动作可以纾解肌肉中的乳酸,不然明天抬手或者下楼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将非常麻烦。 “呼!” 一套动作下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回房取了钱袋,准备出门吃晚饭,饭后回来,他还要爬到隔壁领居家查看情况。 然而刚准备开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敲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苏兄,苏兄在家吗?” 是林川。 苏贤随手拉开门闩,见来人果然是林川。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头戴儒冠,面色白净俊俏,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书童。 门前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林兄。” 苏贤笑着作揖,问道:“县学的旬假只有一天,你不回家或者待在品玉阁,跑来找我作甚?” 这时,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食客已经相继散去。 因为今天的臭豆腐已经卖完,张翠花正收摊。 她被苏贤和林川的谈话吸引了注意,一边收摊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同时,屋内靠墙的那张小木桌旁,柳蕙香正清点着今天卖臭豆腐所得的铜钱。 今天的柳蕙香,比往日又艳丽了一些,衣着没变,但原本白皙涓细的脸上擦了今天刚从“春绘堂”买回的名贵胭脂。 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宛若被红霞蒸熏过,丰润的唇瓣红艳艳,秀眉也细细的描过。 再搭配精心梳理的发髻与金银光闪烁的珠翠,柳蕙香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宛若从画中走来。 叮当! 叮当! 铜钱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柳蕙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已是第三次清点这批铜钱了。 桌上有一大堆铜钱,起码有四五千枚,柳蕙香将之分成了两堆,较小的那一堆便是苏贤的分红。 柳蕙香不停数钱,甚至清点了三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苏贤上门来取走属于他的那一份。 她精心打扮,用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也是为了等苏贤上门。 因为,自苏贤将制作臭豆腐的关键完全教给她后,就没有再踏入过她家的门槛。 除了按照约定来取钱之外,苏贤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她…… 今天上午,苏贤没来。 中午,苏贤也没来。 那么晚上一定会来了。 就当柳蕙香翘首以盼之际,苏贤家门前,那林川作揖回礼后,面色凝重道:“苏兄,你在家正好,我来寻你是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我们兄弟一起去面对!” “林兄但说无妨。” 苏贤被他那凝重的面色感染,认为林川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帮忙。 林川这个人很够义气,苏贤也准备深交此人,若他能帮的话,苏贤一定不会推辞。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不由竖起耳朵,通过昨天下午的事,张翠花认为苏贤这个同窗不靠谱。 但听他现在这口气,似乎遇到了麻烦。张翠花不由心想,她那两把菜刀都快生锈了…… “苏兄你听我说,这件事对苏兄来说十分简单。”林川口气依旧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 “苏兄莫急。”林川忽然咧嘴笑了,两手搭着苏贤肩头,嬉笑道:“今晚你陪我去一趟青楼,去品玉阁,参加一场‘诗宴’!” 正文 第32章 小仙紫 苏贤茫然一怔,嘴角不由狠狠一扯,盯着这位同窗兼好友十分无语,担忧的面色逐渐消失。 刚才林川一脸凝重,兄弟之情都搬出来了,苏贤认为他遇到了麻烦事需要帮助,结果却是—— 去青楼? 品玉阁? 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诗宴? 不知何故,听到“诗宴”或者“诗会”这样的字眼,苏贤心里就是一紧,本能抗拒。 因而正色道:“多谢林兄好意邀请,不过对着一群歪瓜裂枣吟诗作对,无异于对牛弹琴,牛嚼牡丹,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 张翠花正慢悠悠收摊,对开的房门虚掩一扇,柳蕙香提着裙摆藏身门后,苏贤婉拒的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 苏贤不去青楼,让她开心,吹弹可破泛起丝丝红晕的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苏兄,这次不一样!” 林川声音激动,活似一个推销员,朗声道:“举办诗宴之人,并非那些歪瓜裂枣,也不是小怜姑娘,而是数月前名动京城的‘小仙紫’姑娘!” “小仙紫姑娘?”苏贤愣了一下,仔细回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她又是何人?很有名气么?”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出苏贤话中对那“小仙紫”透着一丝好奇,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沉闷。 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张翠花将炸臭豆腐的铜锅搬入屋内,没一会儿又搬出,拿着一张抹布擦拭摊子上的木板,一边擦一边关注隔壁的谈话。 “苏兄,你竟连‘小仙紫’姑娘都不知道?!” 林川震惊,痛心疾首,颇有一种“没有带好兄弟”的惭愧,等苏贤摇头后,林川清了清嗓门介绍道: “‘小仙紫’姑娘,是南陈最有名的舞姬,其舞姿优美、面若天仙也就不用说了,反正都是极好极好的。” “最令人惊艳最令人着迷的,是‘小仙紫’姑娘那甜美的笑容……” 林川表情夸张,做回忆状,嘴角哈喇子直流。 “那笑容,犹如最温暖的阳光,可以融化冰冷的内心;那笑容,也像是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拂过心田,让人一见难忘……” “林兄,你流口水了。”苏贤提醒。 “哦抱歉,情不自禁。” 林川掏出一方女儿家才用的洁白手帕,擦了擦嘴。 收好手帕,见苏贤略有意动,林川顿时高兴坏了,认为这次可以说动苏贤,于是加紧介绍道: “数月前,‘小仙紫’姑娘不知何故来到我大梁东都洛阳,我有幸见过一次……但却不知‘小仙紫’姑娘何时来到了穷乡僻壤的瀛州。啧啧,了不得啊!” “苏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品玉阁吧……” “……” 林川见他脸上的意动之色犹存,便抓紧机会不停撺掇。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了林川对“小仙紫”的介绍后,心里的沉闷不由又加重一分。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尽管不再是二八年华。 可是……那个“小仙紫姑娘”不仅年轻,人家还是会跳舞的舞姬,名头响彻大江南北。 她虽然号称“豆腐西施”,但只有在乐寿县城中有一点名气罢了。 一种危机感,在她的心中快速扩散。 门口,张翠花又擦了一遍摊子上的木板,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如林兄说来,那‘小仙紫’姑娘的确值得一见。”苏贤面上仍有一丝意动。 “对对,如此美人儿,自然值得一见。”林川附和。 隔壁,柳蕙香心头再次一黯。 但随即她就愣了一下,不由脸红自嘲道:“苏公子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去青楼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林兄抱歉。”苏贤表面上的意动消失,一脸平淡的对林川拱了拱手,竟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苏贤对美女不感兴趣,拒绝的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他现在没钱。 第二,心里装着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没有心情。 “……” 林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苏贤最后还是拒绝。 隔壁门后,柳蕙香心头的阴霾刹那消散,仿若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吹弹可破的俏脸展颜一笑,明媚如花。 门口那里,抱着铜锅回屋,然后又抱着铜锅出来的张翠花,不由点了点头。 “苏兄,这次举办的‘诗宴’上,除了各路歌姬与舞姬之外,还有许多美味佳肴可供随意享用。” 林川见美女勾不动苏贤,于是便另生一计,那就是美食。 诗宴,不同于诗会。 诗宴的流程大体上是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最后作诗,再由举办诗宴的女子选出一位入幕之宾。 苏贤喜好大吃大喝,林川作为同窗兼好友,自然深知这一点。 于是便从美食出发,意图说动苏贤。 说来惭愧,苏贤之所以“喜欢”大吃大喝,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他钱袋拮据,平时荤腥难沾,若遇林川请客,他就会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出于“惯性”,苏贤听说有很多美食可供享用,脸上不由再度浮现意动之色,问道:“参加诗宴需要多少银两?” 诗宴这种场合,一般都需缴纳“入场费”。 “每人五十两!”林川答道。 “五十两……打扰了。” “苏兄不用担心,这五十两我替你出了,苏兄只需陪我走一趟……” 林川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再帮我做一首诗,不用摘得诗魁,论诗排位之时只要不垫底就好了……” 苏贤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头明白过来。 林川这人虽然义气且大方,但学业很差,尤其是做的诗简直狗屁不通。 而苏贤就相当于是“学霸”般的存在。 林川邀请他参加诗宴,是为了在作诗的环节中不至于太过出丑,而且还是在“小仙紫姑娘”面前…… 苏贤斟酌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林川。 如果是平时,苏贤一定答应,有美食不吃白不吃,还能欣赏一场歌舞秀,十分附和他那“白嫖”的属性。 可是这几天他真的没有心情,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若辽人一旦南下犯边,乐寿县很大概率上会被劫掠。 虽说不至于就影响到苏贤,但他不想冒这个险。 安全感,安全感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安全感真的太难得了…… “苏兄……” 林川又一次被拒后,差点当场撒娇。 苏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隔壁,柳蕙香笑容加深,明媚如花,同时在心里暗暗计较,原来苏公子喜欢吃美食,那就好办了。 门口,将摊子上的木板擦得发光的张翠花,对苏贤坚持不去青楼的品德感到满意。 她越来越觉得,可以将小姐的终身托付给苏贤。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33章 一千两 林川为了不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拿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招,同时也是最不被看好的一招。 尽管知道,用出这一招后,很有可能还是说不动苏贤,但他没有办法。 苏贤只有他一个同窗兼好友,林川何尝又不是呢。 在乐寿县县学,苏贤和林川都是异类,都是被排斥的对象,大概是因为他们都长得太好看了吧,遭人嫉妒。 所以,若最终不能请动苏贤出马,林川只得一个人面对“在小仙紫姑娘面前丢面子”的惨祸。 “一千两银子!” 林川缓缓吐出这一句话,面色颓然,因为他不看好这一招。 苏贤虽然喜欢“白嫖”他,但却很少接受他的银子捐助。 在林川看来,苏贤是高洁的,他们之间很少有黄白之物的往来。 然而苏贤两眼猛地一亮,上半身稍稍前倾,追问道:“什么一千两?” 莫不是林川这狗大户要用一千两银子请他参加诗宴? 这个可以有,太可以了! 前两天,苏贤在柳蕙香那儿得了一千文的分红,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一千文折算成银两也才一两而已。 林川、柳蕙香、张翠花三人,面色齐齐一愣。 他们都听出了苏贤话中的期待、急切,以及那浓浓的渴望。 林川站在苏贤面前,看见了他意动的表情以及发光的两眼。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林川甩了甩头,不认为苏贤会看在一千两的份上答应他的请求。 但还是解释道:“本次诗宴有个规矩,‘小仙紫’姑娘将拿出一千两奖励诗宴的魁首!” 苏贤呼吸一滞,心头明白过来。 这一千两应该是从“入场费”中抽取而得。 摘得诗魁之人,不仅能做“小仙紫”姑娘的入幕之宾,还能得到一千两,简直财色双收啊! 这位“小仙紫”姑娘可真是会玩儿,如此一来的话,本次诗宴只怕将宾客爆满。 “好,林兄我答应你了,我们一起去参加这个诗宴!” 苏贤爽快说道。 反正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是明天晚上,时间上并不冲突。 “苏……苏兄,你真的……”林川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最不被看好的一招竟然说动了苏贤,但随即便大笑道:“好,哈哈,我就等苏兄这句话了。”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娇艳的俏脸上笑容一僵。 背靠墙壁手抚门框柔弱可怜,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弃妇。 苏公子最终还是答应去青楼了…… 柳蕙香心里沉闷沉闷的,怅然若失。 这时,耳中又听得林川说道:“苏兄若能摘得诗魁,一千两银子归你,‘小仙紫’姑娘归我。另外我再给苏兄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可以。”苏贤的声音传来,“不过五百两太多,一百两就可以了,我们兄弟之间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太客气。” 苏贤是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林川的。 至于小仙紫姑娘,若他看重这个,刚才就该答应林川了。 一个舞姬而已,苏贤不是太在意。 “也行。”林川点头,又说:“即便没能摘得诗魁,但我相信以苏兄的诗才,也不至于让我垫底,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所以那一百两还是归苏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柳蕙香听罢两人对话,心头的阴霾再次被驱散,娇艳的脸蛋笑容复现,犹如桃花儿盛开美艳不可方物。 虽然苏贤还是去了青楼,但不管有没有摘得诗魁,都不会与那“小仙紫”姑娘产生瓜葛……这让柳蕙香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后,柳蕙香就见苏贤登上了林川的马车,车轮滚滚而去。 张翠花终于停止擦拭摊子上的木板,回屋准备关门。 进屋后,见柳蕙香倚靠门框一脸痴呆,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 “小姐?”张翠花探头仔细打量,面色古怪,一手拉着另外一扇门准备关上。 “嗯……”柳蕙香回神,对上张翠花那探究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 “小姐我们该吃饭了。” “……” 饭后。 沐浴洗漱完毕,两主仆来到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卸妆,铜镜中倒映出坐在桌旁不时侧头打量她的张翠花,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翠花。” “小姐?”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多一些臭豆腐。” 柳蕙香拆下一只发钗,挽成发髻的三千青丝倾斜而下。 在油灯的照耀下油光水滑,披散于刀削般的香肩与柳条儿般的腰肢,瀑布一般,看起来霎是好看。 “小姐啊,臭豆腐的生意虽好,但我们只有一个摊子,就算多做两倍的臭豆腐,也不知何时才能……” 张翠花的语气有些古怪,似调侃,似捉弄,带着促狭的意味。 柳蕙香弯弯细细的眉梢轻轻一动,她已听出张翠花话中的怪味儿。 心里正茫然间,只听张翠花补充道:“也不知何时才能……赚得一千两!” 柳蕙香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娇艳的脸蛋微怒,梳妆台下的秀足轻轻一跺,细声细气的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奴婢失言。” “罢了。” 柳蕙香继续卸妆,但没敢再提多做一些臭豆腐的事儿。 一会儿后,张翠花忽然说道:“小姐,其实有一个主意,可以多卖一些臭豆腐。” “什么主意?”柳蕙香连忙追问,但随即便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与酒楼合作,就像以前与明月楼合作嫩豆腐一样。”张翠花说。 柳蕙香一愣,对呀,这么简单的主意她竟然没有想出来。 聪慧的柳蕙香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但她不想让张翠花看出任何异常,因此一边慢慢卸妆,一边平淡的赞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臭豆腐所得两成纯利属于苏公子,我们不好私下决断。” 张翠花说着走近梳妆台,两眼灼灼盯着自家小姐,笑道:“小姐,我们应该请苏公子过来,一起商量此事。” 柳蕙香秋水般的哞中猛地一亮,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请苏贤过来串门呢,没想到张翠花就提供了一个。 她心里开心,眼中不由放光。 可是猛然间,柳蕙香便觉察到张翠花正站在一旁,眸光灿灿的盯着她瞧。 于是她慢慢将眼中的亮光收敛,淡然点头道:“这是应当的,翠花你明日就将苏公子请来吧。” “是小姐。” 张翠花为人虽然比较直,但对关心的人却能做到观察入微。 她在旁瞧了许久,早已将自家小姐的各种小表情和小眼神看在眼里。 踌躇良久,张翠花终于缓缓问道:“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 正文 第34章 归宿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张翠花问。 柳蕙香顿时如遭雷击。 彼时她正手拿一柄桃木梳梳头,听了这话心儿震颤之余,那柄梳子竟脱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你胡说什么啊!”柳蕙香羞恼娇斥,一双水眸狠狠瞪着张翠花。 但片刻间就爬满整张娇艳脸蛋的红晕,已经说明一切。 柳蕙香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本不应该如此害羞,甚至不愿在张翠花面前承认自己对苏贤的感情。 主要是因为,她并未真正的谈过恋爱,前几次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导致她完全没有经验。 更经不起一丝丝的逗弄。 二八少女的娇怯,体现在丰腴冶艳的柳蕙香身上,有种独特的美。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说“奴婢失言”,而是像个长辈似的,开导说道:“奴婢看来,苏公子才貌俱全,也有能为,最重要一点苏公子不信那些对小姐的污蔑之词。” “苏公子,值得小姐托付终身,是小姐的良人!” “以前,奴婢认为苏公子只是一个小白脸,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可通过臭豆腐之事后,奴婢改变了想法。” “小姐啊,奴婢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小姐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一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苏公子就是小姐的归宿……” “……” 张翠花语重心长,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之事一口道出。 柳蕙香早已别过了头去,背对张翠花,其实这些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 但她真的太害羞了,根本不敢与张翠花堂而皇之的谈论这件事。 只得始终背对着她,等她唠叨完后,冷冷的说:“翠花辛苦了一天,想必也该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张翠花嗫嚅半晌,最后说道:“是。” 房门关上后,柳蕙香犹如活泼好动的少女,身子敏捷的拉上门栓,然后背靠房门,两手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油灯熄灭了。 闺房中一片黑暗。 柳蕙香静静躺在绣塌上,两眼睁着,心里回荡着张翠花那番话。 苏贤其实很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从她想补偿苏贤的那一刻开始。 数日前,苏贤讲解制作臭豆腐的详细步骤之时,柳蕙香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大胆的做出暗示。 今天晚上,张翠花那番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的心意相同。 唯独一点,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那就是她以后老了怎么办? 若不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寂终老……只需稍稍一想,柳蕙香心头就感觉害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古人不比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若没有一个人白头到老,真的会无聊死和孤独死。 未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柳蕙香脑海。 未来! 犹记得数日前,苏贤在臭豆腐摊前给唐矩讲述自己身世那次,柳蕙香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并将自己两个食指并拢,认为自己和苏贤是天生的绝配。 这个想法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错在没有考虑“未来”这个因素。 苏贤固然是苏家的庶子,且已与家族脱离关系,穷迫潦倒。 但是未来呢? 而她柳蕙香,以前是克人的寡妇,未来难道会变得更好么? 即便摘掉克人的帽子,她也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她虽然貌比西施,但年龄是个硬伤。 她虽然还保有处子之身,但以前的确有过数庄夭折的婚事…… 硬伤太多,多到配不上未来的苏贤。 “莫非,我只能做个小妾?” 柳蕙香喃喃,随即便自怨自怜起来,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一会儿后,她忽然明悟过来,笑道:“小妾就小妾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 她毕竟出自世家大族,耳濡目染之下,强烈的等级、羞耻观念让她并不排斥男人纳妾。 比如她那狠心的爹爹,就纳了十八房小妾,她的兄弟姐妹两双手都难以数过。 她身上的“硬伤”实在太多,年龄大了,还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让她聊以**的是处子之身尚在。 在这个年代,贞操观念深入人心…… 接纳了自己只能做苏贤小妾的命运安排之后,柳蕙香心里竟坦然了,并没有难受得要死,很平静。 夜深了。 可柳蕙香横竖度睡不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她脑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出嫁之时,娘亲亲手塞给她的那些小画册。 那些羞人的画儿至今还躺在箱底,除了从娘亲手中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记忆犹新…… 一会儿后。 柳蕙香浑身燥热,酥胸起伏,心里就想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糟糕,那种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很是熬人,她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却不知如何操作,只能憋着。 “冷水澡!” 柳蕙香翻身爬起,点燃油灯的手都有些轻颤,推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体内的燥热稍稍降温。 随即,她提高了音量颤声喊道:“翠花,翠花……” “小姐奴婢来了。” 张翠花随叫随到,开门进屋后,见柳蕙香满脸胀红,不由关切问道:“小姐这是发烧sao了?” 柳蕙香别开头去,低声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张翠花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边答应一边退出房门,连夜去准备洗澡水。 这种事儿,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就跟女人的例假似的,虽迟但到。 张翠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对一个久矿的寡妇来说是一道坎,她以前还曾偷偷送了个“角先生”给柳蕙香。 不过柳蕙香将之当成柴禾烧了。 理由是她尚未经人事,岂可如此自渎。 一会儿后,张翠花返回,没敢进屋,只在门外喊道:“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 柳蕙香没有回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开门下楼。 张翠花吊在后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自家小姐害羞受不了,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柳蕙香银牙紧咬,手扶浴桶边缘慢慢跨入其中,冰凉的井水先没过两个小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浴桶中,两拳紧握,咬牙闭眼,然后狠狠躺进浴桶,溅起水花,全身都淹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之中。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体内的燥热瞬间被驱散。 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她自己又是自己了。 正文 第35章 罚抄《女戒》三百遍 品玉阁,位于乐寿县县城西北角。 那里有一条小河,叫做“春香河”,两岸绿树成荫,大大小小数十家青楼、勾栏等星罗棋布,点缀小河两岸。 瀛州这个地方穷乡僻壤,比不得长安、洛阳等地的繁荣chang胜,不过春香河沿岸,就是整个乐寿县县城中最繁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 歌舞、戏曲、赌坊,乃至于说书、斗鸡、杂耍等等娱乐活动应有尽有,是个消遣的好去处,并不仅仅只有做皮肉生意的妓子。 苏贤登上林川的马车,一路驶出角楼街。 角楼街位于县城的东南角,与西北角的品玉阁正好形成对角的关系。 距离太远,乘坐马车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中,苏贤和林川聊着天,过不多时,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到了。” 这么快? 苏贤有些疑惑,掀开车厢侧帘一看,只见街边有一座相对气派的府邸,朱漆铜钉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林府。 “我们不是去品玉阁么?怎么来到你家了?”苏贤放下侧帘,看着林川。 “苏兄,我们今晚去见的可是小仙紫姑娘。”林川自然而然拉住苏贤的手,站起身准备下车。 苏贤咧了咧嘴,甩开林川的拉扯。 以前,他们两人就经常拉拉扯扯,关系非常好。 但是对现在的苏贤来说,两个大男人之间最多勾肩搭背,手拉手什么的就太那啥了,那是女人之间才有的动作。 一想到这一点,苏贤心头顿时恶寒。 仔细回忆与林川相交的过往,发现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那可是小仙紫姑娘呢!”林川没有在意苏贤将手甩开的举动,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我们去品玉阁之前,最好先打理一下。” 苏贤不置可否,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进林府。 林川这人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奶油小生”,以前的苏贤也有这种发展趋势,但现在他决定走阳刚路线。 进入林府,一路穿门过院,来到林川的小院落。 随着一声吩咐,四五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一起涌上来,手里拿着新衣、水盆、毛巾等等。 这一步是洗漱,然后换上新缝制的儒衫。 苏贤乐得接受,享受了一把被小丫鬟柔嫩小手伺候的感觉。 真他妈的爽啊! 可是紧接着,小丫鬟们又拿着铜镜、胭脂等等“凶器”逼近苏贤。 “你们干什么?”苏贤直接跳了起来,后退一步,面色略有扭曲。 “苏兄你……这是?”正被丫鬟们围着化妆的林川,还有丫鬟们,纷纷转过来一张张错愕的脸。 “化妆就不用了。”苏贤也觉得反应过度,对丫鬟们摆了摆手。 “是。”丫鬟们退下,林川也不理会,只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以前的苏贤也经常化妆…… …… 与此同时。 县衙。 县令唐矩,正趴在值房内的书案上,两手支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他头痛啊。 城墙命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因为案发在城墙上,根本没有闲人经过,所以无从查起。 昨天,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寻找突破口。 当天晚上,她就抓到了好几个山贼。 可是经连夜审讯后,传到唐矩这里的结果,却是“山贼们一无所知”! 眼瞅着这条不是线索的线索又要断了…… 唐矩头痛。 兰陵公主早已经出发,不久之后就将进入“河北道”地界,也就是说,最多不超过十天,兰陵公主就会路径瀛州。 她不一定会来乐寿县。 即便来到乐寿县,也不一定发现县衙隐藏了一桩命案。 不错,城墙命案至今还处于封锁状态,并未对外公布,其目的,就是等到关键时刻可以将之掩盖下来。 这是最后的办法。 老实说,唐矩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这种行为与昏官无异。 从本心上来说,唐矩还是希望能够破解此案的。 所以他内心纠结,脑袋痛了好几天。 “爹……爹爹……” 这时,远处传来唐淑静的喊叫,还有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矩揉太阳穴的手一停,凝眉看着房门。 身为世家大族嫡系的一个父亲,唐矩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唐淑静罚抄《女戒》三百遍! 可是随即他凝固的眉头舒展开来,长身而起,疾步走向房门。 唐淑静现在是他的一大助力,她奔跑而来,一定是得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刚刚疾走了两步,唐矩生生驻足。 然后理了理衣冠,返回书案之后坐下。 他是一县之长,同时又是唐淑静的父亲,威严还是需要维持的。 很快,脚步声近了,唐淑静的叫声中带着一抹惊喜。 唐矩正襟危坐,正准备喊“进来吧”三个字,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撞开,哐当一声,唐淑静已经风风火火冲到他的书案近前。 唐矩嘴角扯了扯,眉梢一挑,忍住了说教唐淑静的冲动,问道:“可是有了线索?” “爹您听我说,女儿又抓到了好几个山贼……”唐淑静身材高挑,面带喜色,叽叽喳喳,带着邀功请赏的表情。 唐矩安静的听着,面色由期待逐渐转变为平淡。 他还以为找到什么线索了呢,结果又是抓到了几个山贼。 昨天晚上抓的山贼可是一无所知的。 “林捕头已在审问那几个山贼,其中有个头领逃走了,此人身手不俗,女儿刺瞎了他的左眼……” 唐淑静说。 唐矩长叹一口气,继续趴在桌上揉太阳穴。 …… 品玉阁。 三楼,一间很大的包厢中,不停有衣饰华贵的客人来到此处。 包厢最里面,有一个小型的舞台,重重帷幔遮挡。 舞台后面,一间幽静的闺房之中。 那位笑容甜美的少女正端坐梳妆台,两个侍女忙前忙后为她做妆容。 忽然,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暗合某种韵律。 少女侧头瞥了一眼,说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翻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站起身,作揖弯腰不敢直面那少女。 少女瞥了此人一眼,正待回头,不过猛然一愣,仔细盯了盯,神色平静的问:“你左眼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左眼被县令之女刺伤,恐怕是瞎了。” 那黑衣人作揖,一条白布包裹了半张脸,左眼那里透出一抹晕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36章 剑儿姑娘 那少女盯了黑衣人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做着妆容,淡淡说道:“你跟了本宫也有好几年了吧?” “回禀公主,六年了。” “六年……你的身手已然不弱,为何栽到了县令之女的手里?” “公主殿下,县令之女唐淑静,身手不凡,属下……若不是舍弃了左眼,只怕也会被她抓捕。” “怪哉,那唐淑静为何与本宫过不去?”少女神色变了变,继续说:“昨天晚上,有人被刺伤了手脚。” “今天,你又被刺瞎了左眼,啧啧。”少女冷笑。 “属下无能,请公主殿下责罚。”黑衣人战战兢兢,不由压低了腰。 “罢了。”少女挥了挥手。 “多谢公主殿下。” 少女端坐梳妆台前,一动不动,默默的看着侍女将一支金步摇插在她那云鬓般的发髻上,光辉夺目,人比花娇。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面露一个甜美的笑容。 呵,这笑容她十分满意,与今晚的妆容也十分搭配。 片刻后,她那甜美的笑容消散,凝眉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一丈开外的黑衣人,保持作揖弯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去看梳妆台前的靓丽背影。 “乐寿县县令,以及县令之女唐淑静,都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 少女缓缓开口,声音虽稍显冷淡,但依旧清脆悦耳,犹如仙音。 侍女们继续做着妆容,黑衣人则竖起耳朵恭听。 “尽量不要与县令起冲突,说不定啊,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要‘仰仗’乐寿县的县令呢。” “今后你们就多注意一些吧,提高戒备,若遇到唐淑静,不必与之起冲突。”少女最后吩咐。 “是。” “行了,退下吧,好好养伤。” 黑衣人通过窗户离开了,临走前还将窗户恢复原样。 这时,少女的妆容已经完成。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面容精致妍丽,只需看上一眼便会被惊艳,让人恨不得将两眼贴在她的脸上。 柳眉弯弯,两眼大而明亮,琼鼻挺翘,丰唇鲜红,唇角如刻,眉心贴着桃花花瓣形状的花钿,真的是人比花娇。 鬓发如云,繁复而考究,上面插满了金玉珠翠,走动间金银光点细碎,步摇垂下的金丝吊着珍珠,贵气优雅。 雪颈修长,酥胸半露,穿着一套十分清凉的紫色舞衣,这套舞衣以紫色为主要基调,搭配各种纱、罗、绸缎等,看起来高贵大气,飘飘欲仙,裙摆舞动起来一定很好看。 “公主真漂亮!” “公主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公主之美,当万古长存!” “大梁的兰陵公主、蜀国后宫那位,还有南楚那个卖茶的贱女人,在公主面前就是一个个小丑!” “对的,她们就连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 两位侍女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而那少女就吃这一套,听着听着,嘴角不由勾动甜美的笑容,这笑容真让人迷醉啊! “人都到齐了吗?”少女笑着问,两手捧着一枚铜镜细细端详。 “奴婢这就去瞧瞧。” 不一会儿后,侍女返回,说道:“启禀公主,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唯独……唯独苏贤和他的同窗林川还没有到。” 少女没有应答,如黛的秀眉微微隆起,甜美的笑容消散了大半。 另一个侍女插嘴道:“公主请放心,先前有人来回过话了,说那林川已经赶去了角楼街,他一定是去接苏贤,应该很快就到了。” 听了这话,少女缓缓点头,微微隆起的秀眉舒展。 两刻钟后。 诗宴开始的时间临近。 那少女将铜镜倒扣在梳妆台桌面,凝眉问道:“苏贤到了没有?” “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瞧瞧。” 侍女脚步飞快开门而去,绕过舞台,来到举办诗宴的巨大包厢。 这包厢中已经聚齐了四十八人,都是收到小仙紫姑娘的请柬而来,每人都缴纳了五十两的“入场费”。 本次一共发出去五十张请柬,还没到的自然就是林川和苏贤两人。 那侍女来到包厢把眼一扫,发现苏贤和林川还没有到。 这让她心里直泛嘀咕:“该死,那苏贤不会不来吧?他若不来,这场诗宴不就是白费功夫么?” 再需半刻钟,诗宴就将开始了。 侍女感觉回去没法交代,于是轻移莲步走到包厢门外,探头探脑,翘首以盼。 这一看,侍女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林川和苏贤,正被包厢门口把守的人拦在外面……侍女长长的舒了口气,人来了就好。 不过,苏贤了林川似乎被人拦住了不让进来? 侍女秀眉一杨,迈着小碎步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你等为何拦住这两位公子?” 守门的人,见来人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忙弓着腰和颜悦色的说:“原来是剑儿姑娘。这位林川林公子有请柬,可以进入,但此人……” 守门人回头神色不善的盯了眼苏贤,说道:“此人却没有请柬,在此扯皮多时,我正想将此人赶出去呢!” 名为“剑儿”的侍女,闻言瞪大了眼眸。 她终于知道让自家公主不安心的症结了,原来就是这个家伙从中捣乱啊。 剑儿秀眉一杨,目光一凝,就要发作。 然而此时,林川却先一步开口:“这位兄台,他本来是有请柬的,只不过都怪我,忘在了家里……” “住口!” 守门的人扭头大叫,面目可憎,他忍这两人已经许久了。 而且,在剑儿姑娘面前,他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说不定还能在小仙紫姑娘那里得到一个好印象。 想到就做,那守门人猛地用手去推林川和苏贤,要将他们统统都给赶走。 苏贤微微凝眉,心道都怪林川这家伙,竟将他的请柬忘在了家里,导致他与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失之交臂。 林川也挺懊悔的,经此一闹,只怕是无缘再见小仙紫姑娘一面了。 品玉阁堪称大梁的“连锁青楼”,背后的势力强大,就连林川也不敢在这里捣乱,所以一旦被驱赶,他们就只有狼狈离开的份儿。 就在苏贤和林川心里郁闷之际,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娇斥声:“住手!” 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两人眼前一花,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揉了揉眼,两人这才看清,那个嚣张的守门人已经摔在一丈开外爬不起来,揉着腰连连呼痛。 而动手之人,正就是那位名为“剑儿”的小姑娘。 正文 第37章 吃货的诗宴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里,笑容甜美的少女重重舒了口气。 刚才侍女回来禀报过,说苏贤已经到了。 她拿起倒扣在梳妆台桌面的铜镜,最后仔细打量几眼,满意点点头,而后吩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诗宴也准备开始吧。” “是!” …… 前面的大包厢中,苏贤和林川已经落座。 小仙紫姑娘邀请的人,都是乐寿县城中有头有脸或有钱的人物。 首先是县学中的学子,身着儒衫,大约十多个,聚在一桌旁,低声交谈着。 乐寿县是个中县,县学可招收二十五名学子。这年头能读书的人,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大富大贵之家,所以这些学子有足够的闲钱来参加这场诗宴。 另外就是城中的仕宦乡绅、名士、商贾等等。 苏贤和林川来得比较晚,所以只能与地位不高的商贾们同坐一桌,离县学中的同窗们挺远。 不过,苏贤和林川在县学中,与同窗们的关系都不太好,不坐一起也好,不然难免生出各种矛盾。 对于方才发生在门外的那一慕,两人都没有怀疑,只是惊异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竟然是个练家子…… 两人刚刚落座,包厢之中便响起丝竹之声。 遮挡小舞台的帷幕,缓缓向两侧拉开。 包厢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缓缓拉开的帷幕,苏贤喝着茶,磕着桌上盘子里的瓜子儿,也盯着舞台的方向。 这番操作有些吊人胃口,就连苏贤也好奇那帷幕之后有什么。 终于,帷幕被拉开一条缝,显出舞台的布置,以及一截藕色绣花云纹的裙摆,一只小巧秀足穿着绣花鞋足弓笔直,鞋尖轻轻点着地面。 第一个表演应该是舞蹈,包厢中顿时叫好声不断。 单单这一截裙摆与翘起的小脚就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随着帷幕缓缓拉开,台上舞姬的小手、腰肢等水落而出。 那小手白嫩,那腰肢柔软,摆了个舞蹈的姿势,虽然还没将脑袋露出来,但也足以引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饶有趣味的看着,瓜子不停,茶水不断,两眼直直盯着舞台的方向。 终于,帷幕被彻底拉开,台上舞姬的脸面也展露而出…… 苏贤愣了一下。 然后默默低头,打扰了。 他将注意力放在盘子里的瓜子、时令水果,以及糕点上面,还是食物更加吸引人。 除苏贤之外,其余客人都觉得很妙,拍桌叫喊,声声刺耳,唯独苏贤低头关注茶水与糕点,是个十足的异类。 林川叫好一阵,忽瞥见苏贤的异样,忙拉着他说:“苏兄你看,这位姑娘舞得好生精彩。” “歪瓜裂枣!”苏贤头也不抬,做出评价。 林川和同桌的商贾们,诧异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不再理会他。 一会儿后,丝竹声停,桌上的茶点已被撤走,一道道美味佳肴陆续上桌,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味儿。 苏贤食指大动,也不理会被舞台吸引目光的同桌之人,一个人大快朵颐,频频举筷。 “是隔壁‘邀月楼’的清倌人,酥儿姑娘!”林川对这些门清,激动之余便给苏贤做介绍。 然而,林川却见苏贤埋头专心对付着一条红烧鱼,吃得津津有味。 林川愣了一瞬,抓着苏贤的肩头摇晃道:“苏兄你看,快看啊,那是清倌人酥儿姑娘,极擅水袖之舞,是隔壁‘邀月楼’的头牌。” 苏贤抬头盯了眼舞台,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台上蹦跶。 “庸脂俗粉,不过她这身衣裳还不错。”苏贤这样评价,然后继续埋头对付盘子里那条红烧鱼。 倒也不是苏贤故作高深,他是真的看不上。 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拔高了他的欣赏水平,寻常的庸脂俗粉难以入他法眼。 再者,这具身体比较消瘦,对肉食的渴望是强烈的,前天虽然白嫖了林川一顿,但哪里就够了呢? 他要吃多多的肉! 苏贤与林川等人不知道的是,一个侍女打扮的丫鬟,一直躲在一个屏风后面偷偷关注苏贤的言行。 她快步离开包厢,来到舞台后面的闺房,将观察到的结果一一告知给笑容甜美的那位少女。 那少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挥手道:“你继续盯着。” 侍女返回包厢,躲在屏风后面继续盯梢的时候,酥儿姑娘的舞蹈表演已经结束,现在是一个歌姬在唱曲儿。 苏贤依旧埋首大吃。 一会儿后,包厢中叫好声如雷,苏贤诧异之际,林川适时凑过头来解释道:“苏兄快看,小怜姑娘上场了,小怜姑娘可是我们瀛州的门面啊,苏兄快看。” 这时,苏贤正啃着一只羊蹄,抬头看了一眼,评价道:“姿容尚可。”停顿一会儿补充道:“花里胡哨!” 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只羊蹄,对于一个饥渴已久的人来说,大口吃肉的快感胜过于女人,除非来个绝顶美女。 苏贤这番评价,是以柳蕙香和醉仙楼中偶遇的那位少女作为基准的。 小怜姑娘其实也还不错,但在柳蕙香和那位少女面前,就逊色了许多。 同桌的商贾们纷纷侧目,随后摇头,他们都认为苏贤是那种“故作高深”的人,这种人他们见多了,懒得理会。 这时,一盘大肘子上桌,表皮金黄油亮,肥瘦分明,一截大骨棒伸出在外,像是个“把手”。 苏贤丢下啃了一半的羊蹄,将这只大肘子拿在手里张嘴开啃。 同桌的客人们几乎都关注舞台,没怎么动筷,这倒是便宜了苏贤,大吃大嚼的感觉真是快美啊! 啃了一会儿肘子,包厢中忽然爆发出比先前小怜姑娘出场之际更加猛烈的响动,拍桌锤腿,鬼哭狼嚎。 苏贤感觉耳朵都快聋了。 林川适时凑过头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苏……苏兄,重……头……” 苏贤正咬了一口大肘子上的瘦肉,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重头?” 然而,林川已经忘了苏贤,一边擦口水一边盯着舞台,整个人都痴了。 苏贤摇了摇头,专心对付这只大肘子。 舞台之上,那笑容甜美的少女已经开始舞蹈,踩着优雅的舞步,笑容极度甜美,仿若能融化人的内心。 包厢中反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台上那道美妙的倩影。 除了苏贤。 少女在舞台上居高临下,一眼就扫到正闷头啃咬肘子的苏贤,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似乎对台上的美人儿没有一丝兴趣。 她表面上笑容不减,但心里却慢慢沉了下来。 方才,盯梢苏贤的侍女禀报说苏贤只知道吃,对美女的舞蹈没有任何兴趣。 少女听了这话心里还挺高兴,那些庸脂俗粉岂能与她相比? 可是现在,她亲自上台了,苏贤仍旧是埋头大吃,竟连抬首看一眼都不曾…… 这让少女心里万分不爽。 莫非在苏贤的眼里,她也被划归到了庸脂俗粉的行列? 这让她心里非常生气! 正文 第38章 一舞倾城 丝竹声悦耳,舞蹈还在继续,苏贤也始终埋首大吃大喝。 舞台上的少女,已经难以维持那甜美的笑容,舞姿背对观众时她一脸寒霜,转身后却是笑容满面。 只是那一双明眸中,缺少了一丝灵动。 她略带幽怨的盯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 苏贤身周并非只有他一人,少女看来的眼神,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比如林川。 “苏……苏……苏兄!” 林川两手按住澎湃的胸口,脑袋定定的盯着舞台,上半身侧向苏贤,手肘轻轻一撞,说话都不利索。 “怎么了?”苏贤咽下一块肉,扭头见林川这幅模样,微微愣了一下。 这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儿,这包厢中何时竟如此安静了? 转头看向四周,观众们全都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瞪大,一动不动盯着同一个方向,有的甚至还流出了哈喇子…… “苏兄……小仙紫姑娘……看我了!”林川激动的说。 “小仙紫!”苏贤恍然,原来是小仙紫姑娘上场了啊。 号称瀛州门面的小怜姑娘,苏贤都不看在眼里,可是对这个小仙紫姑娘,他还是颇为好奇。 主要是她的来历,以及数月前名动神都的名头。 她是南陈来的舞姬,南陈风华与大梁风格迥异。 她身上带有“异国风情”的光环加成。 苏贤抬头。 看向舞台。 这时,苏贤两手还捧着啃了一半的大肘子,满嘴油光。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悠然一变,然后也微微张开嘴巴,两眼瞪圆,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女,看得痴迷。 台上那少女的美貌,勿需赘述。 单单她的舞姿,就是生平仅见! 她那舞蹈静时极静,动时宛若脱兔,一动一静,动静相合,工作干净、利落、优雅、高贵,很有一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她身着一袭以紫色为主色调的舞衣,在舞蹈动作的带动下,裙带飘飘,五彩绚丽。 紫色十分难得,自带高贵、神秘加成,使她的舞蹈极具观赏性。 最重要一点,是她的笑容。 那该死的甜美!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笑起来时,脸颊上的弧度非常完美。 一双明眸微微眯着,鲜红的丰唇笑而不露,轻轻的抿着,拉成一条两角向上弯曲的好看的唇线。 这笑容甜美也就罢了,她还频频挑逗观众的情绪。 随着舞蹈的动作,那少女忽然撩起华丽反射金银光线的水袖遮挡脸面,再忽然探头,令人心醉的小脸惊鸿一瞥。 观众们还没有看清楚,她又将脸蛋藏入水袖之后。 俏皮,而勾人。 亦或者她整个人侧身对着观众,以侧颜示人,然后猛然间,将脑袋轻轻转过来,笑脸正对观众。 紧接着媚眼一番,昂着白皙精致的下巴,又将脑袋侧回去…… 妩媚,而多情。 总之,那少女熟练使用各种舞蹈动作与挑逗的动作,牢牢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极品! 这是苏贤心里对小仙紫姑娘的评价。 人美,舞蹈更美。 一舞倾城! “难怪,小仙紫姑娘能够名动神都,能让林川如此在乎颜面……此女不似人间凡女,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中,百分之九十都比不上她……咦,等等,我怎么感觉此女的脸看着有些眼熟?” 苏贤一怔,陷入沉思。 他这一思索,便将自己从“沉迷歌舞”的状态中拉出。 同时苏贤愕然发现,他的两手竟还捧着那啃了一半的肘子,嘴上的油光未擦。 顾不得多想,他立即从林川身上取出手帕,擦拭嘴上和手上的油。 他心里想着,方才那副痴呆的模样,一定被台上的小仙紫姑娘看了去,让人有些窘迫…… 再次看向舞台,仔细盯了一会儿,苏贤猛然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小仙紫姑娘。 目露惊骇的光芒,差点起身逃跑。 原来,这个小仙紫姑娘,正就是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遇见的那位。 当时,苏贤猜测过她的身份,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可是现在又迷糊了。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有些坐不住。 两手撑着桌子,似乎随时都会起身跑掉。 同时一脸惊骇,死死盯着台上的小仙紫姑娘。 与此同时,舞台上,那小仙紫姑娘笑容未减,心里却在狠狠地吐槽:“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随着舞蹈的动作,她一双明眸盯了苏贤这边一眼,得意之余,也难掩一抹高傲、胜利的神采。 同时在心里说道:“先前你只顾埋头吃喝,不是不看本宫的么?呵呵,现在还不是被本宫的魅力所吸引。” 小仙紫一吐心中的郁结,笑容愈发甜美,心道:“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呵呵,不愧是我!” 后来,苏贤面露惊恐之色的时候,小仙紫料想他应该认出了自己,于是心里更加得意,并朝苏贤抛来一个媚眼儿。 “嗷!” 林川捂着胸口鬼哭狼嚎。 急忙用手肘撞着苏贤,激动得语无伦次:“苏兄,苏兄你看,小仙紫姑娘……她又看我了!” 苏贤嘴角一扯,没有回应。 他心里暗暗想道:“莫非是昨晚偷听之事,被小仙紫姑娘发现了?不对,她们商量的可是密会辽人之事,若我被发现,只怕早就被灭口了,焉能活到今日。” “那么,为何今日又在这里见到她了呢?莫非是巧合?”苏贤凝眉,心里默默复盘此事,发现没有漏洞。 因为来品玉阁参加这场诗宴,最终是他自己决定要来的。 林川也有足够的理由请他一起来…… 苏贤抬头,重新盯着台上的少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并且在心里默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火中取栗;为了一千两银子,我要拼一把。诶,希望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结局!” 不过,苏贤刚刚重新看向舞台之际,就见小仙紫姑娘完成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一脸傲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若有人站在舞台上,还能听见她轻哼了一声。 她摇曳着修长婉约的身姿退去,活似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小仙紫的舞蹈结束了,这场诗宴最后一个表演也结束了。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美妙舞姿之中,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直至小仙紫姑娘的另一位贴身侍女,碧儿姑娘,出来宣布进入作诗的环节,众人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以“雪”为题,诗体不限。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39章 小插曲:接种疫苗历险记 【真实经历改编,主角:金百万。不是正文,所以一挥而就,没有修改】 某城。 三天前,吃完饭回出租房,金百万在楼道门口看见一张告示:早上9点到11点,到社区109室找专人登记,可以免费接种新冠疫苗…… 上面还有联系人和电话。 金百万没有在意,心想早接种晚接种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时。 一天前,偶然刷微信朋友圈,看到房东发了条消息:从5月1号开始,没有接种疫苗的人不能进村…… 金百万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不能进村可不行啊,因为这是“刚需”,于是决定明天去社区做登记,先把疫苗接种了再说。 今天,金百万穿戴整齐,戴好口罩,按照习惯拿起镜子检查口罩是否戴歪……然后,金百万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帅啊! 这该死的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诶,可是不戴又不行,真是烦恼。 出门,步行十多分钟来到村口的社区办公大楼,门卫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狗爬字写的告示:到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接种疫苗,坐567、516车去医院们(划掉)门口落车(没有句号)。 金百万有些懵。 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好复杂的赶脚。 然后还要坐公交车啊,也太麻烦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进入社区大楼,找了半天找到109室,进去后金百万傻了,好多办公桌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公司的规模。 顺利找到专人,在那位大婶的亲切指点下,填了两张表格,一张社区的登记表,一份两张纸钉在一起的接种疫苗登记表。 习惯了用键盘打字,金百万多年未曾动过笔了,写出来的字犹如狗爬……诶,刚在在门口他还嘲笑人家的字是狗爬字呢,结果他的字也没好到哪儿去。 社区大婶怕金百万坐错车,特意将“516”的公交路线写在表头,很贴心。 金百万意气风发,感觉登记挺简单的嘛,于是立即走出社区大门,朝外面大马路上的公交站台走去。 结果走了两百米左右,抬头就看见一个“开发区医院”的巨大招牌,金属材质的字体在眼光下闪闪发光。 我去! 这就到了? 那一刻,金百万一手拿着疫苗接种登记表,一手拿着手机,望着巨大的招牌傻在大路上,看起来好傻的感觉…… “不对,不对。”金百万摇头,“如果医院这么近,社区工作人员提醒我坐公交车作甚?” 随即,金百万想起社区门口的那张告示,人家说的是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 再看那巨大的招牌,竟然没写“某某院区”的字眼儿……一点也不专业。 金百万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关键词,结果出来两个开发区医院,一个就在附近,一个远在四五公里开外。 令人郁闷的是,四五公里开外的开发区医院,它在百度地图上也没有注明“西区医院”的字眼儿。 这尼玛,逗人玩儿呢! 不过根据“社区工作人员提醒做公交车”的线索,金百万可以明确,可以接种疫苗的医院,就是远在四五公里外的那个。 过马路,找到公交站台,等了五六分钟左右,516路公交车到了,上车,金百万一直盯着手机导航,以免错过站点。 几个站点之后,金百万在心里吐槽:“太慢了啊,一会儿停车,一会儿堵车,一会儿又等红灯……”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十多分了,像这样走下去,医院里的护士都下班了。 如果错过上午,那就需要等到下午,而下午护士小姐姐们上班都挺晚的。 金百万心里一想到今天还没有动笔写小说,心里就挺着急…… 这时,金百万猛地想起,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打一个DD呢? 诶,人已在车上,且行且珍惜吧。 好在,公交车后面竟一路畅通,于上午十点半左右抵达开发区医院大门。 下车,远远的就听医院门口放了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接种疫苗不需出示健康吗”、“进院左转”等等提示。 尽管通过简单推理得知,接种疫苗的地方就是这里,但此刻金百万心里才完全放心,来对地方了。 按照提示,进院左转,没走两步果然看到墙上张贴着醒目的标语:新冠疫苗接种区域+箭头。 金百万快步走过去,看到大楼下面有一座搭建起来的棚屋,墙上贴着标语,还有一面鲜红的镰刀铁锤红旗,上面写着“党员突击队”。 金百万打起精神,走进棚屋,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极淡的药味。 再环视一圈,只见宽敞的棚屋内,左边靠墙坐着一排工作人员,有标语曰“表单盖章”。 右边也有一排坐着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设备更多,有电脑有打印机还有识别身份证的机器,有标语曰“登记”。 中间则是一大片空地,除了金百万之外就只有三两个人,工作人员们都挺闲的。 “人不多!”金百万心中想道。 他没有急于去做盖章和登记,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间宽敞的棚屋。 可以想象得到,这间棚屋应该建于一年多钱,形势最危急的时刻。 想当时,这屋内只怕不是现在这般安宁祥和吧…… 因为人少,金百万快速完成了盖章、登记的操作,盖章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有无过往病史等问题;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确认了姓名、联系电话等等。 然后按照提示,进入接种大厅,这里的护士小姐姐们也挺闲,金百万来时就只有他一个。 不过大厅中除了接种区外,还安置了许多金属镂空的铁椅,起码两三百个人坐在上面休息聊天,就跟火车站的候车区似的。 当时金百万并不知道这些人坐在那里干什么,他愣神的功夫,有个白大褂小姐姐招呼他来到最近的一个接种点……金百万心里暗骂自己,刚才一定又犯傻了。 护士小姐姐确认了名字和身份证,取出一个比小指头还细一点的注射器,然后让金百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靠近肩头的位置。 “原来是打在这里……”金百万心道。 护士小姐姐动作熟练,一针扎在金百万手臂上,令人奇怪的是,金百万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就连那种“被蚂蚁咬了一下”的感觉也没有。 护士小姐姐缓缓推动注射器,同时叮嘱道:“忌烟酒,忌辛辣,少喝咖啡多喝点水,注意休息。” “咖啡也不能喝?”金百万惊讶,因为他在写作的时候,就喜欢喝一杯咖啡,麦斯威尔的一百支装三合一速溶咖啡。 护士小姐姐笑了笑,没有回话,接着叮嘱:“记得按时来打第二针。” “什么时候打?”金百万心里直泛嘀咕:“还要打第二针?” “二十八天后。”护士小姐姐一边说,一边抽出注射器,用棉签压住伤口。 金百万一手拿着接种登记表,一手按着棉签,傻乎乎的在坐了两三百个人的休息区域乱走一会儿,不知道这些人坐在这里干啥。 后来又遇到那个白大褂小姐姐,提醒道:“打完了就坐着观察一下。” “观察多久?” “半个小时。” 至此,金百万才明白这些人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有时间详细看了看登记表。 发现“接种后观察半个小时再离开”、“四周后打第二针”等等信息,人家早就印在上面了…… 金百万好羞耻,想起刚才傻乎乎乱问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金百万当即就挺直了腰板,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坐在休息区刷“作家助手”APP。 怎么还不增加收藏? 怎么没有人投票? 来个大哥评论一下啊! …… 半个小时后。 金百万离开医院,站在大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他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打DD回去呢?还是坐公家车回去? 诶,金百万摸了摸牛仔裤中静静躺着的扁扁的钱包,他决定做公交车。 在公交站台等了几分钟左右,516公交车来了,上车,刷手机NFC模拟的公交卡……咦?这次怎么扣了3三块钱呢? 车上人不多,金百万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摸出手机查看“钱包”APP,里面有模拟公交卡的消费情况。 果然,来的时候是2块钱…… 这尼玛,迷一样的收费标准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过四五个站点就到了。 可是在这时,惊险的事情来了。 金百万坐在座位上,正欣赏车外的风景,忽然,他感觉肚子有点问题,貌似是……想上厕所。 “我去,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是大约一分钟后,金百万忽然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尤其是额头,他摸了摸,我去,这是冒冷汗了啊! 同时,金百万难受起来,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很明显的就是不对劲儿。 “难道是疫苗不对,或者我不适合接种疫苗?出现不良反应了?”金百万心中惴惴,本来就冒出了冷汗,现在冒得更厉害。 接种的时候,护士小姐姐说需要观察半个小时,其实金百万在休息区待了四十多分钟,若有不良反应早该出现啊,为什么在这时候出现? 金百万怕了。 他脑中不由闪过过去一年多以来的所见所闻,莫非……在研发出疫苗的一年之后,他不幸的中招了? 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 随即,他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中招了只怕也没有大问题。 可是,总归是麻烦事啊,那样他就不能做别的事了,刚开了个头的小说就要断更了…… 恰在此时,公交车在一个站点停下,金百万差点直接下车,然后再观察一下,若持续难受就打算叫120了。 也是此时,金百万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 现在的症状,有没有可能是……晕车导致的呢? 金百万认为可能性很大,于是决定暂不下车,且先尝试调节一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就算在车上出事,不还有司机和周围的乘客么? 金百万以前坐公交车总爱晕车,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所以他摸索出了几个对付晕车的小法子。 其中第一个,就是戴上耳机听音乐。 这一条可以pass,因为他没带耳机。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两条组合拳—— 用小手臂按着小腹,同时,调整坐姿,加深呼吸,气息悠长而深沉,让整个肺都感受到吸进空气所带来的凉意。 呼——吸—— 呼——吸—— 呼——吸—— 咦? 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难受的情况果然慢慢好转。 继续深呼吸,一两分钟后,难受的情况彻底消失。 我去! 刚才还真是晕车啊! …… 公交车到站,下车,找了个地方吃饭。 饭后出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二点零几分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正文 第40章 名士风采 以“雪”为题的诗词,在几千年浩如烟海的诗词海洋中,不乏诸多传世名篇。 苏贤随手摘抄一首,趁周围的学子与名士们都在冥思苦想之际,偷偷塞给眼巴巴望着他的林川。 林川接过一看,顿时手一抖,嘴巴大大张开,一脸狂喜的偷偷瞥了眼苏贤。 苏贤点点脑袋,示意他莫要得意过头。 代人写诗本就为人所不齿,若被人发现的话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林川眼神回应,表示他拎得清轻重,随后闭目沉思一番,似是在构思,最后提笔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下那首让他这位“学渣”也觉得无比精彩的诗句。 苏贤不去理会他,手执毛笔略微一顿,笔尖悬停在宣纸上方一寸处,感觉难以下笔。 “若是再抄一首咏雪的传世名篇,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并不想摘得诗魁,此番只是应付罢了……” 苏贤陷入沉思,抄一首好诗简单,但抄一首坏诗却是难上加难。 一会儿后,他两眼一亮,心道:“有了!若论诗坛上的恶俗诗人,我张宗昌张大帅可是一尊大神啊!” 心念一动间,苏贤带着恶意的笑容,落笔,诗成。 很快,苏贤和林川都做好了各自的诗,返回原位,诗稿交给了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 话说,碧儿姑娘其实一直都在紧盯苏贤的一举一动。 苏贤偷偷递送诗稿给林川,她都看在眼里,不过并未喝破,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碧儿姑娘心里十分明白,自家公主举办这场诗宴,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苏贤的品性,所以他的诗才如何,倒不是十分重要。 而且,从以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只能算是中上,所以碧儿姑娘并不认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惊天动魄的好诗。 不过,她拿到苏贤和林川的诗稿之后,还是忍不住一睹为快。 她先拿出“林川的诗稿”,慢悠悠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挪不开眼了,眼中的惊讶逐渐增加,小嘴微张,目瞪口呆。 紧接着,碧儿姑娘酥胸起伏,白嫩的脸蛋激动得通红,拿着诗稿的手都在轻轻打颤。 这是一首好诗啊! 不! 单单一个“好”字不足以形容此诗的好。 这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会、诗宴等,不下于数十场,碧儿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是懂诗词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 她震撼之余,微不可查的打量了苏贤一眼。 然而却见苏贤坐在桌前……狂吃海塞? “苏公子真是……豪放之人,有名士风采呢!” 碧儿姑娘心里暗暗做出评价。 仔细将这首传世名篇反复阅读数十遍之后,碧儿又抽出苏贤署名的那张诗稿。 有方才那首传世名篇珠玉在前,她对这首诗作也充满了信心。 可是,只扫了一眼,碧儿满脸的笑容便刹那僵硬,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还有一丢丢的厌恶。 这是什么诗? 如此粗俗的字眼儿…… 她目瞪口呆之余,拿着诗稿的手又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她想将这张诗稿撕成碎片的缘故! 方才她亲眼所见,这张诗稿上的字迹真的是苏贤亲笔手书,做不得假。 可是……两首诗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为何如此迥异? 碧儿厌恶、错愕、茫然之余,又一次抬头看向苏贤,苏贤还坐在桌前大吃大喝,满嘴的油光。 碧儿秀眉微微隆起,心里吐槽道:“苏贤这人……真的是恶俗、粗鄙!” 她心里的想法,苏贤自然不知道。 苏贤只知道,方才塞给林川的那首诗,真的是一首名篇。 只要那小仙紫姑娘眼睛不瞎,就会点林川为诗魁。 嘿嘿,苏贤不由笑了起来,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一千两银子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与柳蕙香合作臭豆腐,只能解决温饱问题,若想暴富,还得需要这笔意外之财。 这时,林川凑过来,小声笑道:“苏兄的诗才比我想象的更好,太好了,这次的诗魁一定属于我。” 苏贤摆了摆油腻的手,小声说:“别说话,以免被人听了去。” 林川忙点着头坐正身体,不再交头接耳,但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停过。 林川甚至已在心里畅想,待会儿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走到他身边恭请他进去喝茶的那一幕。 小仙紫姑娘属于清倌人那一类,并不陪睡,林川明白这一点。 但是能与小仙紫姑娘近距离交流,说几乎话,他就感觉幸福死了。 不过,恐怕林川不知道的是,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诗魁的名额就已经定下来了。 林川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这时,大部分作诗的学子、名士等,都已交了诗稿,回到原位开始吃喝。 远处的一桌,全是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 其中有一人,不仅被同桌的同窗们敬酒恭维,就连苏贤这桌的商贾,也捏着酒杯上前恭祝那人摘得诗魁。 “刘公子素有大才,以前就有名作传世……我等这点微末诗才在刘公子面前,就好像油灯与太阳的区别。” 一个商贾捏着酒杯,面红耳赤,朗声说着恭维的话,最后举杯道:“刘公子随意,这杯在下先干了。” “刘兄的诗才自然毋庸置疑,就连县学的经学博士都赞扬过,说整个瀛州地界,刘兄的诗才都是数一数二的!” 一位身着儒衫的学子附和。 “……” 苏贤和林川往那边看了一眼,心头了然。 那位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刘公子,名叫“刘子匀”,是县学中的同窗,为人嚣张跋扈。 苏贤和林川都与此人不对付。 论诗才,刘子匀的确有那么一点,至少比林川这种学渣强了不少。 不过,刘子匀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份—— 瀛州刺史之子。 俗话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知府就相当于刺史,刺史在一州的地头上,拥有很大的权力,足以灭门。 在场的学子、商贾们,纷纷摇着尾巴上前去恭维敬酒,其实都是因为刘子匀“刺史之子”的身份。 那刘子匀红光满面,摆了摆手。 围绕他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很明显刘子匀要说话了。 然而就在此时,另外一桌,一位颌下留着山羊须的中年名士忽然冷哼一声。 忽然的冷哼声,生生打断刘子匀已到嘴边的话。 只听中年名士冷声道:“刘公子的诗才,只在瀛州地界管用。但小仙紫姑娘来自南陈,与神都的高官大族,都有着莫大的关联,可不会畏惧刘公子那刺史之子的身份!” 正文 第41章 气死老娘了 起冲突了。 刘子匀与那位中年名士针尖对麦芒,互相争论攻击,这场诗宴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过这场热闹,与苏贤和林川无关,两人默默坐在一旁“吃瓜”。 林川笑眯眯喝了一口酒,凑近苏贤,小声笑道:“苏兄,别看这两人现在争得火热,待会儿碧儿姑娘宣布诗魁之后,我看他们两人的脸往哪儿搁。” 苏贤偷偷递给他的那首诗,真的是传世名篇! 林川虽然是个学渣,但也笃定小仙紫姑娘一定会点那首诗为魁首。 现在这两人争得热闹,不过徒劳而已。 待会儿他林川就要大放光芒,要刺瞎刘子匀和中年名士的狗眼,让这些人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好诗! 苏贤盯了眼林川那稍显猥琐的笑容,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那一千两银子弄到手就行了,为女人争风吃醋之事他不屑参与,没有意思。 小仙紫姑娘这个女人虽然非常惊艳,但此女的身份也太诡异了。 若不是看在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苏贤早就准备开溜。 ……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中。 小仙紫姑娘斜靠在一张矮塌上面,以手支头,另一手自然放在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之上,紫色裙摆下,两脚并拢放在矮塌另一侧。 星眸似闭未闭,整个人显得慵懒、优雅、高贵。 侍女碧儿姑娘,手里拿着一叠诗稿,恭敬侍立在侧,面色复杂。 “诗稿都收上来了?”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但此刻又融入了一丝慵懒,犹如呢喃梦呓,落入耳中不免令人浑身上下发痒。 “都收上来了。”碧儿欲言又止。 另外一个侍女剑儿,蹲在矮塌之前,两只白嫩的小手隔着华丽的紫色裙摆轻轻揉着小仙紫姑娘的腿。 兴许是剑儿揉得太巧妙了,小仙紫舒服得直哼哼,鼻音慵懒。 雄性动物最好还是不要听这种声音为妙…… “苏贤的诗作呢?” 小仙紫来了兴趣,精神一震,缓缓从矮塌上起身,捏腿的剑儿也顺势而起,躬身侍立在一侧。 碧儿手握一摞诗稿,抽出署名“苏贤”的那一张,动作略有迟缓,最后面色一定,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那位同窗林川所作的诗词,也出自苏贤之手,要不先看一看那首吧?” “不用,我就看苏贤的。” 小仙紫素手往前一伸,小手白嫩,长长的水袖垂下,反射出阵阵耀眼的金银细碎光点。 碧儿抿了抿嘴,口中说了句“是”,将署名为“苏贤”的诗稿恭敬放在小仙紫白嫩的小手上面。 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之前,诗魁的人选,其实就已经决定。 因为诗宴的目的就是了解苏贤的品性。 不过,她还是要先瞧一瞧苏贤的诗才。 对于这一点,她怀着小小的期待,从之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中等偏上,算不得多好。 但今晚不同,今晚苏贤见到了“天下第一美”的小仙紫,还欣赏了她那“天下第一美妙”的舞姿。 但凡是个人,只要“受了刺激”,就会开发潜能,做出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比如作诗。 呵! “那些臭男人,本宫还不了解你们那点小心思?为了能多和本宫说会儿话,为了能多看本宫两眼,就算是‘诗渣’也能憋住一首好诗来……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小仙紫在心里感叹着,慢慢展开苏贤的诗稿。 她先看向末尾的落款,确定是“苏贤”两个字后,再从头看起。 “大雪纷纷下。” 她那鲜红丰润的小嘴,轻轻吐出第一句诗,嗯,这句中规中矩。 一旁,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忍不住用手捂脸。 剑儿姑娘有着一身的拳脚功夫,但不善诗词,侍立在一旁费劲儿的领悟诗中意境。 “乌鸦……啃……树皮???” 小仙紫念出下一句,她整个人都是一怔。 这句诗完全没有意境,不过画面感倒挺十足,小仙紫这样点评道。 一旁,碧儿姑娘依旧以手捂脸。 剑儿姑娘愣了一下后,忽然捂嘴“噗噗噗”笑个不停,双肩乱抖,笑道:“这句诗倒像出自奴婢之手。” 正乐呵的剑儿,忽然察觉到小仙紫射来的两道目光,忙死死压制住笑声,背过了身去,双肩起起伏伏。 小仙紫懒得理会她,继续照着诗稿念出下一句:“风吹……” “风吹……” “风吹……” 小仙紫似乎卡住了,两眼瞪大盯着诗稿,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后面的字很久都没有念出。 碧儿依旧捂脸。 剑儿双肩停止起伏,扭头不解的看着小仙紫。 “……屁股……凉!” 小仙紫终于念完。 屁股凉? ??!! 碧儿还好,因为她早就看过此诗。 另外一边的剑儿陡然瞪大了眼眸,小嘴大张,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是诗? 剑儿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以前搜肠刮肚做出来的歪诗,被自家公主评价为“平淡如水,毫无诗意”。 可是苏贤做的这首,完全就是不堪入目了! “屁股……”神不知鬼不觉间,小仙紫那鲜红的丰唇轻启,竟又念了一遍这两个粗俗不堪的字眼儿。 恍若仙女下凡似的小仙紫,她是如此的高贵、优雅、美丽,但口中却念出这样的粗俗不堪字眼儿……这画面,简直就是焚琴煮鹤,美玉掉入污泥,粗鄙不堪。 剑儿和碧儿两个侍女都傻了。 一会儿后,小仙紫终于反应过来,白皙犹如葱段的细指,狠狠捏着诗稿,指尖都发青了,她浑身颤抖,咬牙道:“苏贤,粗鄙、龌龊,竟做出此污秽之诗,污染本宫之眼,太可恨!” 她心里很生气。 非常生气。 从碧儿手中接过这份诗稿之前,她还信心满满,认为苏贤为了多见她一面,多和她说一会儿话,就会爆发潜能,以中上的诗才做出上上的诗作。 毕竟苏贤也是臭男人中的一员。 那些臭男人什么心思,她可是门儿清。 可是结果呢? 苏贤写的这是什么鬼? 以他中上的诗才,不说写出中上的诗作……等等。 小仙紫猛然一怔,心头明白过来,咬牙道:“苏贤是故意的!故意做此污秽之诗来气本宫!”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心里就更加气愤了。 她是如此的美丽,她的舞姿是那般的世上无双,可是竟然没有吸引到苏贤这个家伙,他非但不发挥诗才,反而弄了一首污秽之诗。 这才是令她不能接受的地方。 她是不美了? 还是跳的舞不好看了? 小仙紫气得浑身颤抖,酥胸起伏,两眼好似要喷火,一剑杀了苏贤的心都有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42章 一百遍啊一百遍 侍女剑儿,见自家公主如此愤怒,她便握紧了两个小拳头,同仇敌忾的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如此粗鄙,做出如此污秽之诗,污了公主殿下之眼,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话说?”小仙紫兀自气愤难平,精致妍丽的俏脸满是怒容。 “请公主殿下准许奴婢抓捕苏贤,将他吊起来打,用荆条抽他的手掌心,再扇他的嘴巴掌嘴!”剑儿气呼呼的说。 小仙紫也是气糊涂了,闻言两眼一亮,心说这种惩罚力度一定足够解气。 苏贤那等粗鄙之人,竟敢无视她的美貌,真是令人讨厌。 心里有此想法之后,小仙紫当即就准备点头同意这个建议。 至于什么“试探苏贤品性”的计划,已经顾不上了,先出口恶气再说。 “公主不可!” 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赶紧拦住头脑发热的小仙紫,她相对理智,知道苏贤还有另外一首堪称传世名篇的佳作。 小仙紫和剑儿都扭头看过来,剑儿怒道:“你打什么岔呢!” “公主殿下容禀,署名为林川的诗作,其实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一边说,一边在那一摞诗稿中翻找,最后抽出一张递给小仙紫,说:“与刚才那首诗相反,这是一首佳作,堪称传世名篇。” 小仙紫看着递过来的宣纸,秀眉坟起,老实说,她不想再看苏贤做的诗。 但碧儿的诗词鉴赏能力,她是知道的,既然碧儿都说好,那不妨看一看。 她的手缓缓抬起。 就在此时,兀自愤怒不已的剑儿,闪电般夺过那张宣纸,作势欲撕。 还怒道:“碧儿你够了,竟然还让公主看那些歪诗,这诗还没有我写的好。” “住手!”碧儿大叫。 “住手!”小仙紫相对冷静。 已将诗稿撕开一道小口子的剑儿,被两人同时一吼,顿时楞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 碧儿也就罢了,可是为啥公主也…… 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将诗稿放在小仙紫白嫩的掌心。 小仙紫拿了诗稿,没有急于欣赏,而是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是一首佳作?” “确是佳作无疑。”碧儿点头。 小仙紫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将诗稿展开,先看最下面的落款,是“林川”二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丰唇轻启,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整个闺房内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这一句尚可。 至少没有出现“屁股”那样的字眼儿。 “梅须逊雪三分白……”小仙紫明眸急闪,神色认真起来。 笼罩在她身上的怒气,不知不觉已一消而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也是一种被美妙诗文熏陶的祥和。 她急不可耐看向下一句,还未念出,呼吸猛然一滞,她被震撼了。 隔了许久才缓缓念道:“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小仙紫反复品味这两句诗,像是闻弦知雅乐,她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复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旁,碧儿虽然早就读过了此诗,现在听小仙紫念出,她又一次被深深的震撼了。 至于剑儿姑娘,她虽不大懂诗词,但也勉强能听出这是一首好诗,自家公主的表情更做不得假。 可是……她同时又迷茫了。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小仙紫念出最后两句,然后又从头至尾细细品读,旁若无人。 良久之后,她才从那种美妙的诗词意境中走出,明眸低垂,视线不觉落在最下面的“林川”二字上面。 她秀眉一杨,面色微微一变,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肯定,并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告知。 “苏贤……明明诗才绝顶,他亲自署名的诗作为何如此粗鄙,代人做的诗却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所在意的,是苏贤对她的态度,而并非苏贤的诗才如何。 比如方才那首“屁股诗”,她生气是因为苏贤故意做这种诗来气她,这是态度问题。 现在这首,明明出自苏贤之手,明明堪称传世名篇,但却是代人所作,这还是态度的问题。 她越想越气,精致妍丽的俏脸布满冰霜,最后更是狠狠将那份诗稿丢在地上,大声斥骂…… 侍立一旁的剑儿见此,瞬间来劲儿了。 她跳上去,直接用脚去踩掉落在地的诗稿,狠狠的踩,还骂道:“苏贤此僚该死,我踩,我踩,我踩死你!” 上蹿下跳踩得正欢的剑儿,忽然感觉有个人从后面大力推了她一把。 力气很大。 剑儿不由自主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俯面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是谁?!” 剑儿大怒,翻身爬起,怒火冲天看向身后。 不过她所看见的,却是自家公主蹲在那张被踩了许多脚的诗稿前,小心翼翼,动作极为缓慢,珍而重之,将之捡起。 “呃……” 剑儿瞬间哑火,张了张嘴巴。 随后,她更是见自家公主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脚印,甚至还用鲜红的小嘴哈气,其神色之认真,无异于修复一件几千年的古董。 剑儿心里直泛嘀咕,没有搞明白小仙紫的意思。 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就是她要糟糕了,公主一定会惩罚她的。 果然,待小仙紫“修复”好了诗稿,扭头看着她,面色还算正常,然而剑儿刚松一口气,就听小仙紫说:“就罚你抄《诗经》一百遍吧!” 罚抄《诗经》一百遍!! 一百遍啊一百遍!! 剑儿眼前闪过那本砖头也似的大部头,而自己要抄一百遍…… 完了完了,这惩罚够狠啊,还不如一剑杀了她算了。 小仙紫不再理会剑儿,拿起“屁股诗”的诗稿,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次她没有发怒,反而明眸一闪,笑道:“风吹屁股冷,不如在屋里。” “屁股……” 小仙紫丰唇上扬,以美丽的容貌念出最粗鄙的诗句。 这一幕若被外面的人看见,只怕会惊掉一地下巴。 侍女碧儿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家这位公主的脾性,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正文 第43章 横财 她们这位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宛若仙女下凡,她本该是美丽、高贵、优雅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碧儿作为贴身侍女,心里十分清楚小仙紫还有另外一层属性—— 污女! 比如,小仙紫曾穿上男装,做公子哥打扮,然后口花花的调戏她们这些丫鬟,甚至还玩上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但碧儿也知道,小仙紫的“污女属性”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们这几个丫鬟。 对那些臭男人,小仙紫虽然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但污女属性这一面那些臭男人永远也看不见。 在人前,她永远是高贵的,永远是凝然不可侵犯的。 碧儿心里猜测,自家公主恐怕只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之后,才会暴露本性…… 她胡思乱想之际,小仙紫已将其余诗稿简略看了一遍,然后丢在一旁,骂道:“都是垃圾!” “公主殿下,那诗魁的人选?”碧儿回过神来。 “呵,这还用问,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咯。”小仙紫起身,慵懒的斜躺在矮塌上,以手支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尽显。 “那位林川林公子呢?”碧儿收起诗稿。 对诗稿进行名次排定之事,两主仆已有默契。 小仙紫负责挑出诗魁之作,其余的名次则由碧儿一手排定。 “他呀,也选为魁首吧,呵呵,双魁首,待会儿在品玉阁借四个姑娘,好好的陪着那林川便是。”小仙紫慵懒的说。 碧儿点点头,抱着一摞诗稿离开闺房。 …… 外面的包厢中。 苏贤已经酒足饭饱,放下筷子,与林川一起专心致志的“吃瓜”。 刺史之子刘子匀,还有那位中年名士,两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贤曾问过林川,那中年名士是什么来头?竟敢与刘子匀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刘子匀伺机报复么? 林川摇头,说不认识,但观其言谈举止,推测是从神都来的…… 总之,双方斗得如火如荼,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因时间临近公布诗魁人选的时刻,双方竟同时偃旗息鼓,狠狠瞪着对方,并达成默契—— 谁能摘得诗魁,谁就是胜者。 同时,他们还开赌局,下赌注。 “我押五百两。”刘子匀命人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包厢最中间的一张木桌上。 “呵,一千两!”中年名士直接拍出一千两的银票。 刚开始就一千五百两了? 包厢中顿时沸腾起来。 苏贤也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我前天还为一千文而沾沾自喜,结果随便一场赌局人家就能甩出五百或者一千两……” 心里感叹之余,苏贤忽然心中一动,搓着手指跃跃欲试。 “十两,押刘公子摘得诗魁。” “五两!” “二十两!” “……” 包厢中热闹起来了,押刘子匀的人很多。 押那位中年名士的也有不少。 包厢中间那张桌上的银票已接近两千! “再押一千两!”刘子匀暗中咬牙,但表面平静。 “我跟一千两!”中年名士毫不示弱。 但随后两人都保持了默契,没有再继续押钱。 刘子匀押了一千五百两,中年名士押了两千两,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自然不可能才这么点,但为了意气之争,押上全部身家很不可取。 其他人也跟着又押了一些。 至此,苏贤预估那桌上的银票已有四千两之巨。 四千两啊! 苏贤心头砰砰乱跳。 他对偷偷塞给林川的那首诗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被评为魁首。 要不要赌一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苏贤下定决心。 他拉过林川,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一番。 林川听罢,瞪大了两眼,随后点点头,笑道:“行!我先给你垫付一千两,我相信苏兄的诗才,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嗯,既然苏兄都加入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押我自己一千两!” 苏贤两袖清风,根本没钱,但他和林川都坚信,苏贤很快就将得到一千两的意外之财—— 摘得诗魁的附属奖励。 苏贤的想法就是用这一千两去押注,当然,先由林川垫付。 于是乎,在剑拔弩张的包厢之中,在人人都保持安静等待结果的包厢之中,林川突兀的起身了,慢慢走向中间那种桌子。 唰!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林川,表情各异。 林川身着白色儒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县学学子。 “林川?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刘子匀身旁,有个儒衫学子冷声呵斥。 “速速退下,别给县学丢脸,别给刘公子丢脸!”另一位同窗朗声斥道。 “这人准备做什么?”其余的名士、商贾等也一脸好奇。 “莫不是见了这么多银票,心里起了歹意,想要抢劫不成?”有人猜测。 “不可能,鄙人认得这是林家的公子,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抢钱。”有人摇头。 “那他要干什么?” “……” 面对各种议论与呵斥,林川都不做应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慢慢走向包厢中间的那张桌子。 刘子匀眉头微微一凝,端起茶杯,但没有喝。 中年名士也盯着林川,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很快,林川停在那张桌子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手伸入贴身的衣兜,取出一个布包。 “林川要押注!”眼尖的人已经看清,那布包是一个钱袋,专门装银票用的。 “他想押谁?” “没看见他一身儒衫么,自然是押刘子匀刘公子啊,毕竟是同一个县学的同窗,不押他押谁?” “有道理!” “……” 县学众同窗见此,面色不由和缓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押注刘公子啊,那没事了。 刘子匀也缓缓点头,喝了一口捧在手中许久的茶水,眼睛眯了起来。 林川和他不怎么对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为他押注,着实令刘子匀心里感动。 并在心里思忖,以后是不是要对林川好一点? 另外一边,中年名士微微凝眉,但随即舒展,在他看来,此人押注不过是为他送钱罢了,多多益善。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包厢中间,堆满银票的木桌之旁,林川万众瞩目,他从布包中取出两千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并朗声道:“我押我自己摘得诗魁,两千两!” “噗!” 刘子匀一口茶水喷出,惊愕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川。 对面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被喷了一头一脸。 正文 第44章 羞与此人为伍 包厢中诡异的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定定的看着一脸淡定的林川,就跟见了鬼一样。 林川竟然押自己摘得诗魁? 还押了足足两千两? “哈哈,笑话,这是我今天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熟知林川底细的同窗们,笑得前仰后合。 “林川就会认几个字而已,做的诗就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还想着诗魁呢?” “真丢脸!” “丢县学的脸,丢刘公子的脸!” “我等县学学子,羞与此人为伍……” “……” 县学中的同窗们毫不留情的进行嘲讽。 刘子匀已是脸色铁青,他刚才认为林川是为了他而押注,可是结果却不是…… 这让刘子匀感觉脸如火烧,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林川。 对面,那中年名士愣了一下后,便笑着摇了摇头,并评价了一句:“后生可畏!” 其余名士、商贾们,都对林川的“愚蠢”行为拍手叫好,林川押得越多,待会儿他们就赚得更多。 甚至,还有一个商贾认为林川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撺掇他多押一点…… 林川冷笑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将两千两银票拍在桌上后,转身就回到原位坐下。 苏贤和他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会儿后。 终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丫鬟碧儿,手里捏着一摞诗稿来到包厢。 唰!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碧儿身上。 包厢中有赌局之事,碧儿已经知晓,她福身盈盈一礼后,微不可查的瞟了眼堆满了银票的小木桌。 然后看了眼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唇角不由扯起。 “碧儿姑娘,诗魁是谁?” “是刘公子吗?” “……” 刘子匀,以及那位中年名士,上半身稍稍倾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碧儿。 苏贤、林川,以及在场所有人都紧盯着她,接下来就是最紧张最刺激的一刻。 诗魁的名头很重要。 不仅关乎颜面,还关乎几千两的银子。 众目睽睽之下,碧儿姑娘翻了翻手上那一摞诗稿,将其中一张抽出放在最上面,又盯了眼堆满了银票的木桌。 最后笑道:“小姐知道诸位开了赌局,那桌上起码已有六千两了吧?” “差不多。”有人回应道。 “小姐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小姐眼光毒辣,诗魁之作当之无愧。”碧儿姑娘的目光缓缓扫过苏贤和林川。 众人发现这一幕,心头顿时了然。 碧儿姑娘真是贴心呢,竟事先安慰林川。 刘子匀和中年名士彼此对望一眼,目光犀利,都像是高高昂着脑袋的大公鸡。 “待会儿公布诗魁之后,必然有人损失惨重,到那时还请莫要生气与发怒,毕竟!” 碧儿姑娘的声调忽然拔高,众人心里都震了一下,“毕竟,这里是品玉阁,还是不要在此处闹事为好。” 众人心头一凛。 品玉阁背后的势力强大,的确不好在此处闹事。 刘子匀和那中年名士眼中的锐利也收敛了几分。 “林川,你听见了吗,待会儿可不要大吵大闹的哦。”有个同窗笑呵呵的看着林川。 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进行嘲笑。 林川懒得理会,若是平时,他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这次么……嘿嘿嘿。 碧儿姑娘笑容满面,视线全场游走,她先看向那位中年名士,略微一顿,然后又看向刘子匀。 视线还是略微一顿,随即滑走,最终落在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 众人心头一楞,没搞明白碧儿姑娘什么意思? 莫非林川得了诗魁? 这根本不可能嘛! “小姐亲点的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声音清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 刘子匀和那位中年名士好像被一根闷棍敲了一下,有些晕,怀疑没有听清楚,于是问道:“碧儿姑娘说什么?” “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笑着重复一遍。 这次听清楚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 唰! 顿时所有人一起扭头盯着林川,有错愕,有愤怒,有阴冷,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林川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起身拜道:“多谢小仙紫姑娘,多谢碧儿姑娘。”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团团拱手道:“多谢诸位。” 众人又是一愣,谢他们作甚? 很快,众人明白过来,林川摘得诗魁,那么桌上那六千两就是他的了,而这些银两,半刻钟前还属于他们……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 尤其是方才极力嘲讽林川的那些人,脸皮红了一片,像是被人啪啪啪的抽了几十记耳光似的。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苏贤坐在原位上没有动,笑而不语。 此番虽然是让林川出了风头,但他也吸收了全部的火力。 林川毕竟背靠大家族,根本不怕,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 而苏贤不声不响间,被三千两银子的巨款砸中,真的赚大了。 猥琐发育,闷声发大财,才是目前的苏贤该做的。 而且林川那首诗,其实出自他的手,林川出风头,就相当于苏贤出风头…… “这不可能!”终于,有人质疑。 “是啊,林川在县学什么表现,我等一清二楚,就他做的歪诗也能入小仙紫姑娘的法眼?这不可能!” “……” 一时间,超过五分之四的人都在质疑。 碧儿姑娘始终笑容满面,拿着一份诗稿,笑道:“就知道你们接受不了,所以小姐命我当众诵读林川林公子的大作。” 包厢中安静下来。 碧儿清了清嗓音,念道: “《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诗念完了。 包厢中静得落针可闻。 中年文士两眼猛然一亮,表情十分严肃,盯着林川看了好几眼。 刘子匀嘴角不停抽筋,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也盯着笑容满面的林川,拢在长袖的两手用力握成拳。 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们,震惊了,错愕了,他们想反驳,明明林川作的诗狗屁不通……可是,碧儿姑娘有言在先,并且这里是品玉阁。 就连刘子匀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所以学子们默默的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其余商贾、名士等,则是一脸目瞪口呆,这是一首好诗毋庸置疑,但为何先前那群儒衫学子要那样说人家?以至于他们被误导…… 再然后,众人的目光落在包厢中间那张桌子上。 他们的银票啊,从现在开始就不属于他们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45章 你跑不掉的 诗宴结束。 林川如沐春风的被碧儿姑娘请入内室喝茶。 笑容在脸上藏不住的苏贤,随着散去的人流快步离开。 刘子匀在一众狗腿的恭维声与斥骂声中,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那位与刘子匀对赌的中年名士,快步离开品玉阁,回到下榻的客栈,连夜挑灯书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详细写明了今晚的所见所闻,提了“林川”的名字,最后附上那首《雪梅》。 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唤来心腹,叮嘱道:“速速骑快马返回神都,亲手将此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不得有误!” 心腹双手接过信封,当晚便骑马上路。 …… 品玉阁。 话说苏贤离开那包厢之后,心里一边乐,双脚一边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处。 他如今算是深入虎穴并得到了虎子,是该全身而退了。 主要是那位小仙紫姑娘,着实邪门,她的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少接触一点为妙。 然而,刚刚离开品玉阁,正走向林川马车的途中,在灯笼光芒四射的大街上,苏贤迎面撞上一位女子。 “抱歉。” 苏贤急忙后退两步,抬头看去,顿时目光一凝。 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之一,剑儿姑娘,先前在包厢门口遇到过。 “苏公子要去哪儿?”剑儿挑了挑眉笑道。 “我不认识你,再见……”苏贤转身拔腿就跑,冲进一条相对黑暗的小巷,意图甩开剑儿姑娘。 他心里下意识的认为,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的偷听之事,已被小仙紫发现了,所以派人来抓他。 剑儿望着苏贤的背影,嘴角勾起,笑道:“你跑不掉的。” 半刻钟后。 品玉阁第三楼。 苏贤被两个壮汉押着,再次来到举办诗宴的包厢门口。 他欲哭无泪啊! 早知如此,在认出小仙紫就是那位少女的时候,就该设法跑路,不该为了那一千两而冒险。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剑儿的招呼之下,两个壮汉押着苏贤走过包厢的大门,从侧边一道小门进入。 苏贤一边走一边观察,猜测应该来到了包厢舞台的后面。 “你们下去吧。”剑儿对两个壮汉挥手。 苏贤解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四下打量,准备逃跑。 剑儿回头看着他笑道:“苏公子不要怕,也不要想着逃跑,奴婢奉小姐之命抓公子回来,其实是因为……那首《雪梅》出自苏公子之手。” “你……你怎么知道?”苏贤吃了一惊。 “呵,我不仅知道,我还要为那首诗抄《诗经》一百遍!”剑儿咬牙,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所以?” “真正的诗魁是你。”剑儿翻了个白眼,拉着苏贤的衣服将他带到一个房间,途中说道:“小姐请你到内室喝茶,一起研讨诗词。” “就因为这个?”苏贤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昨晚偷听之事被发现了呢,不过这位剑儿姑娘的话也不能全信。 剑儿冷哼,拉着苏贤来到内室。 “苏兄?你怎么来了?” 林川一脸诧异,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上下扫描着苏贤。 其实,林川自打进了内室之后,都已经喝了三四杯茶水了。 结果小仙紫姑娘还不叫他。 莫非是在沐浴?林川这样猜测。 “林兄,剑儿姑娘抓我回来的。”苏贤指了指剑儿。 剑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姐额外安排了四位姑娘,都很漂亮的哦。” 林川愣了一下,看着苏贤,哈哈笑着勾肩搭背,笑道:“苏兄你保留了十八年的童子之身,今晚怕是保不住了。” “来来来,作为兄弟,我教你几招,不然你如何招架四位姑娘……”林川眉飞色舞。 苏贤还没有说话,那剑儿姑娘看着林川说:“那是给你准备的。” “我?” 林川浑身一震,嘴巴慢慢张大,错愕道:“给我准备的,那小仙紫姑娘……” 他还不算太笨,缓缓转头看着苏贤,一脸错愕。 苏贤拍了拍林川的肩头,平静的说:“我代你作诗之事,已经被她们发现了。” “……” 林川一脸郁闷的离开了。 既然见不到小仙紫姑娘,就早点说嘛,害的他喝了那么多茶水。 苏贤则被剑儿带到闺房门前,递给他一只点燃了火苗的蜡烛,苏贤茫然接过,然后看着她。 “这是小姐的安排。”剑儿没有多说,推开房门,将苏贤推入其中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苏贤走进闺房,明白剑儿为何要拿一根蜡烛给他了。 因为这房间中没有点灯,若手上没有蜡烛的话必然一团漆黑。 他在房间中走了一圈,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这是……被关起来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一个帷帐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手里也捧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她忽然出现,吓了苏贤一跳。 蜡烛散发光芒,苏贤看得分明,此人正就是在醉仙楼中遇到的那位少女,身份疑似山贼,也疑似公主,当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呼吸一滞,呆呆的盯着越走越近的她。 她在笑,烛光之下的笑容极度甜美。 她依旧是跳舞那时的装扮,一袭紫色舞衣,华丽、神秘、优雅。 尽管光线不强,但也能看清她那张俏脸、修长的脖颈,以及锁骨等雪腻一片。 还有她的衣裳、发饰等,随着莲步轻移而星光闪闪,将她妆点得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不过最显眼的标志还是她的笑容。 甜美,鲜红的唇,乌黑的眼,白腻的肌肤…… 苏贤心神恍惚一瞬,有一种“看她的笑容是世间最美好之事”的错觉。 “苏公子,你来了。” 小仙紫朱唇轻启,笑容又甚了一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慵懒的感觉,同时还有一丢丢的……诱惑。 没错,就是赤果果的诱惑。 虽稍显刻意,但在这种环境之下,苏贤心头还是一紧,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连忙收敛心神,举了举手里的蜡烛,问道:“小仙紫姑娘这是何意?” “秉烛夜游啊!” 小仙紫明眸一翻,风情万种,白了苏贤一眼。 正文 第46章 尼玛妖精啊 苏贤当然知道这是“秉烛夜游”,关键是为什么要玩这一出? 不是喊他来研讨诗词的么,拿着一根蜡烛走来走去算怎么回事? 小仙紫又翻了一个魅惑的白眼儿,薄嗔道:“昨天晚上,在醉仙楼,奴家偶遇公子,本想与公子秉烛夜游,纵论风月。” “可是公子非但不允,还借故逃跑,奴家又不是母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烛光下,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嘴角上扬,笑容不减。 这是赤果果的挑逗。 她的眼神虽然魅惑,但深处却带着一丝警惕与审视。 她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举办这么一场诗宴,其目的就在于考验这个男人的品性。 苏贤并非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七情六欲强烈。 如今美色当前,若说他心里没有心动是骗人的。 不过,他清楚且理智的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绝非普通之人。 她身份成迷,还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十分危险! 心里这么一想后,苏贤心里泛起的丝丝涟漪,顿时被驱散得干干净净,眼神平静的看着她继续作妖。 “无聊!” 最后,苏贤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将蜡烛放在桌上。 小仙紫错愕,眼神深处的警惕与审视减弱一分。 但心里也有一点生气,因为苏贤又一次无视了她的美貌。 好在她还算理智,暗暗记下此仇,随后笑嘻嘻坐在桌旁,一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宣纸,一边笑道: “既然公子觉得秉烛夜游无聊,那么我们……就来玩一玩儿公子感兴趣的东西吧!” 说着,小仙紫将宣纸铺在桌面。 白如葱段纤细可人的玉指,将宣纸展开,然后用涂抹了鲜红蔻丹犹如红宝石般的指甲,轻轻点着纸上某两个字迹。 苏贤侧头看去。 她的指甲轻轻点着的地方,赫然写着“屁股”二字。 原来,这张宣纸就是苏贤亲笔手书的诗稿,“风吹屁股凉”的那首。 苏贤瞳孔蓦地一缩,呼吸一滞,目瞪口呆。 她的手指点着的竟然是“屁股”二字。 而她方才说的是……玩一玩儿? 玩屁……那啥?! 饶是苏贤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禁猛地一震,扭头呆呆看着她那仙子般的容颜,以及鲜红丰润的樱桃小嘴。 她怎么能这样呢? 话也不说清楚—— 他玩她的? 还是她玩他的? 苏贤目瞪口呆看着她,她不以为耻,反而妖媚一笑,倾国倾城,以一种慵懒令人心里发痒的声线说道:“公子,来玩嘛!” 她说话的同时,还故意在椅子上扭了扭。 苏贤低头一看。 只见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但往下就嘭地增大,因为坐姿的缘故,紫色舞裙蹦得紧紧,勾勒出完美诱人的型制。 苏贤吞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继续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尤其是她那漂亮的同时也说出脏话的樱桃小口。 这尼玛! 妖精啊! 苏贤很想腾身而起,指着她喊道:“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不不不,一棒哪里够呢,起码也要三百棒才行。 良久之后,苏贤猛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此女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不要与她产生太多瓜葛为好……” 这简直就是“清心咒”,苏贤瞬间便冷静下来,眼神平静。 一旁的小仙紫明眸一闪,心道:“可以啊,这样都能毫无所动,看来苏贤的品性勉强可以。” 随后,她那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睑低垂,心道:“可惜,本宫身份尊贵,除了未来的夫君之外,其他臭男人甭想占本宫便宜……所以也就不能测试苏贤是否坐怀不乱了。” 小仙紫胡思乱想之际,苏贤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瞒小仙紫姑娘,其实在下对那个……也不感兴趣,这诗稿……小仙紫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那公子对什么感兴趣呢?” 小仙紫收起诗稿。 心里默默思忖着苏贤可能的回答。 诗词? 文章? 还是不着一缕的美人儿? 亦或者科举仕途? 苏贤斟酌半晌,然后搓着手指笑道:“那一千两银票的奖励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 小仙紫茫然一怔,怀疑耳朵没有听清楚。 银票?! 苏贤竟然对那种黄白之物感兴趣? 俗! 忒俗。 小仙紫一时间失言,小嘴微张,久久不曾说话。 …… 苏贤离开了闺房。 拿着一千两银票离开了。 丫鬟剑儿,一直伺候在门外,她曾幻想过多种苏贤开门而出的场景。 首先排除一点,不可能是衣衫不整的出来,自家公主虽然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但实际上她比谁都看重名节。 其次…… 反正剑儿想了许多种可能。 可是最后,苏贤却是一边数着银票一边走出房门的,满脸笑容。 他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钱眼,俗不可耐。 这大大出乎了剑儿的预料。 她一愣一愣的,转动脖子目送苏贤离开后,推开房门进入闺房,见自家公主正坐在绣塌边缘发呆。 手上还拿着一个绣着荷花精美的荷包,里面露出一大摞银票。 剑儿上前盈盈一礼,问道:“公主殿下,那苏贤……” “苏贤这人,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并非品性不端之人,知进退,懂取舍,符合我们后续的计划安排。” 小仙紫缓缓做着点评。 剑儿点了点头,道:“哦!” “还有一点,苏贤为人贪财。” 小仙紫秀眉微微隆起,因为苏贤对钱财的兴趣竟然大过于对她的兴趣,让她心里难受。 随即隆起的秀眉舒展开来,意味深长的说:“不过贪财也有贪财的好处……” 这时,闺房的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符合某种奇怪的韵律。 小仙紫起身,走到房间中间,声音平静的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起身。 不过黑衣人没敢正面看小仙紫,而是弓腰作揖,脑袋几乎与膝盖等高,沉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你查到了什么?” “启禀公主殿下,梅花内卫派出的小阁领,已经来到乐寿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属下猜想,他找的人应该与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有关。” “哦?”小仙紫微微蹙眉。 “另外,属下还查探到,那小阁领派人去了角楼街,对苏贤家宅隔壁的空屋,进行了打探。”黑衣人说。 “呵。” 小仙紫笑了,“看来他们也认为苏贤家宅附近比较安全。罢了,既然如此,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暂且延后吧,倒也不急。” “属下遵命!”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47章 一夜暴富 话说苏贤离开小仙紫的闺房后,喜滋滋的由一个小丫鬟带到不远处的厢房。 林川正在里面。 苏贤要带他走。 咚咚咚。 “谁呀?”林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夹杂着好几个女子的嬉笑与抱怨之声。 “林兄,是我,快开门。”苏贤喊道。 “苏兄!稍等。” 屋内传出穿戴衣服的声音,女子抱怨的声音更大了。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川仅着里衣,看了眼苏贤,又扭头看向苏贤的身后与左右。 “苏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林川惊讶。 “嗯。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苏贤稍稍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只见四个花枝招展且仅着肚兜或抹胸的女子,一起缩在绣塌上。 被子遮挡了身子,探出一颗颗好奇且幽怨的头。 “回……回去?”林川明显不想走,回头看了眼那四个美艳的女子,舍不得,“苏兄,要不你一个人先回去吧,马车借你。” “林兄,县学的旬假就只有一天,你今晚是爽了,但明日一定起不来床。去县学迟了的话,一定会被经学博士用戒尺打手掌心。”苏贤笑道。 林川挣扎,犹豫不决之际,苏贤又说:“万一经学博士将此事告诉给令尊知晓,可就不就是那么好玩的了。” “逛青楼,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你明天就要去县学了,在这节骨眼上还是早点回家为好。”苏贤劝道。 “好!” 林川终于下定决心,关门回屋,在四个妖艳女子的抱怨声中,穿戴好了衣衫,出门与苏贤一起离开品玉阁。 登上马车,车夫扬鞭启程。 马车中,苏贤沉默一阵,小声对林川说:“林兄,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苏兄你说。”林川顿时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以往的他,虽然帮衬了苏贤很多次,但苏贤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请他帮忙的话。 他本是一个豪爽之人,讲义气,苏贤又是他唯一的好友兼同窗,且又是第一次开口,所以林川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兄弟的要求。 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迷香,我想请林兄帮我弄一点迷香。” “迷香??”林川吃了一惊,差点跳起来。刚才他还想着苏贤的忙他一定要帮呢,可是现在林川想食言。 “不错,就是迷香,只要一点点即可。”苏贤说。 “苏兄,你要迷香做什么?”林川眸光闪烁,在他的印象中,苏贤不是那种用的上迷香的人。 林川的父亲,掌管着林家在整个瀛州的生意,单单药铺就有好几家,所以搞一点迷香完成不成问题。 这也是苏贤一定要带林川离开品玉阁的根本原因,为的就是此刻。 至于苏贤要迷香的用途,自然是为了明天晚上,用来对付小仙紫与辽国秘使。 小仙紫的贴身丫鬟剑儿,就是一个高手,料想小仙紫本人也不差。还有辽国秘使,既然敢深入大梁国土,想必武力也不会弱。 明天晚上偷听之际,若事态严重的话,苏贤需要一种手段,最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迷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林川见苏贤面色犹豫,忽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苏兄,你是不是想用迷香去偷那个豆腐西施?” 苏贤一愣,懵逼道:“偷?”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林川一脸得意,一张脸上写满了“我懂得”的笑容,不过很快他笑容凝固,摇头道:“兄弟,不妥,不妥啊!” 苏贤继续懵逼。 林川摇头说:“那豆腐西施虽也是仙子一般的人品,但她克夫啊!苏兄,你……你竟然比我还更会玩儿,佩服!” “林兄,柳夫人并不会克夫,那都是谣言!”苏贤一脸严肃的更正。 “完了,完了,苏兄,看来你果然已经是深陷其中了,兄弟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就不高兴……” “我……”苏贤正待辩驳,可随即一想,林川这样误会也好,正好可以解释请他弄一点迷香的缘由。 “苏兄啊,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两个清倌人,苏兄今晚得了三千两,随便花个几百两给她们梳笼便是……” 苏贤不待他说完,打断他问道:“林兄,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弄一点迷香吧。” 林川看着他愣了好久,而后拍着他的肩头说:“弄,这么不弄呢,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苏兄,你真的不怕……那个?” 苏贤嘴角扯了扯,摇头道:“不怕。” “好吧,那豆腐西施也是极美的人儿,且又是一个孀居的寡妇,苏兄若能偷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林川说道。 苏贤再次扯了扯嘴角,他对“偷”这个字很是敏感,因此对林川说:“林兄,你能答应我,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吗?” 他主要是怕这话传入柳蕙香耳中,那样会引起误会。 林川一听,连连点头,道:“苏兄你尽可放心,这个秘密兄弟替你守一辈子,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与那豆腐西施就好好的享受吧,哈哈哈……” 苏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算了,虽然林川误会了,但只要达到了目的就好。 一会儿后,林川吩咐车夫改道,直奔最近的一个药铺。 不一时马车停下,苏贤在车中等候,林川下车亲自去取药。 一切顺利。 林川笑眯眯上车,珍而重之的将一个小木盒递给苏贤,吩咐开车后,笑道: “此乃江湖上名头甚广的迷魂香,极不易得,药效霸道,只需一丁点,便能麻翻五六个大汉!” “最重要一点,被麻翻的人身体不能动,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嘿嘿嘿……” 林川一脸奸笑。 苏贤收好那木盒,脑袋有些疼,但也不解释。 接着林川详细讲解了使用的法子…… 过不多时,马车驶入角楼街,稳稳停在街尾苏贤的家门前。 苏贤下车,挥了挥手,车夫驾着马车消失在街头。 开门进屋。 苏贤藏好了迷魂香,又将那三千两银票珍而重之的分开藏在各处。 三千两银票中,一千两得自诗魁的奖励。 另外两千两则是通过赌局赢得,林川下注之前,那桌上已有四千多两银票,赢了自然平分。 此外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留着日常开销使用。 经此一晚,苏贤也算是一夜暴富了。 三千两银子,足够他潇洒好久。 正文 第48章 凿错了墙 苏贤休息一会儿,起身取来一张干净的毛巾,用水浸透,拧干蒙在口鼻上面,做成一个“简陋版口罩”。 端着油灯,走到卧房内的木梯前,木梯之上,就是今天凿出来的那个洞。 今天晚上有些晚了,但苏贤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潜入隔壁邻居家探探路。 他一手端油灯,一手攀着木梯,往上攀爬了两步,发现油灯不好使,总怕忽然打翻然后将整个屋子都点燃。 落回地面,将油灯搁在桌上,苏贤喃喃道:“蜡烛,最好是用蜡烛!” 他在卧房中到处翻找,最后从破旧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食指那么长一小截。 当今照明用的灯具,油灯与蜡烛并存。 不过蜡烛太过昂贵,非达官贵人之家用不起,一般人家都用油灯。 成功点燃蜡烛,上得木梯,洞口他已事先垫了一件旧衣服,避免弄得脏兮兮……慢慢爬过洞口后,踩在原木横梁上,再将蜡烛取过来,仔细观察。 “奇怪,隔壁邻居搬走已有数年,但这平棊【天花板】看起来好像很新的样子?” 苏贤心里怀着疑惑,掀开好几块平棊,往下看了一眼后,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按理说,这下面应该灰尘满地、蛛网满天才对,毕竟闲置了这么多年。 可是,很干净!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衣柜的顶部,旁边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大木箱。 衣柜前面的地面,虽然光线暗淡,但苏贤仍能看出地面很干净。 “有点怪啊!” 苏贤迟疑,莫非隔壁闲置了数年的空屋有人居住不成? 他有一点想打退堂鼓。 不过随即又想道:“不行,此事关联甚大,既关系辽人南下犯边之事,也关系到我个人,我还准备通过此事傍上唐矩的大腿呢。” 心里一定,苏贤慢慢落下,先踏在衣柜的顶部,站稳后拿着蜡烛又一脚踏在旁边的小木桌上,就跟走楼梯似的。 轻轻松松,苏贤双足落地。 房中比较昏暗,这一点倒符合“空置数年无人居住”的设定。 不过,苏贤大致扫了两眼后,却是猛地楞在原地。 首先是气味不对。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灰尘加腐朽”的气味才对。 可他闻到的竟是淡淡的清香,有脂粉味儿,也有熏衣服的味道,感觉像是个……女子的香闺! 还有这房间的摆设与布置,因他手里拿着蜡烛,已经看清,摆设与布置虽然简单,但却雅致、清新,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 苏贤楞在原地好几秒后,才端着蜡烛“探索”这间屋子。 有豪华的绣塌,榻上红色的蚕丝被褥稍显凌乱,似乎屋子的主人掀开被子起床后就一走了之。 另外还有衣柜、桌椅、屏风、衣架等等,墙上挂着长辐的山水花鸟图,以及书法字帖之类。 最重要一点,苏贤发现了一个梳妆台! 我去! 还真是一个女子的香闺啊。 苏贤端着蜡烛走近梳妆台,上面摆着铜镜,桌面有桃木梳子,还有几个装饰精美的小漆木盒。 鬼使神差,苏贤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发现里面是胭脂,再打开一个,则是女人家佩戴的金银首饰。 忽然,苏贤两眼猛地一亮。 再次将整个房间扫了一遍后,他想起来了。 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柳蕙香的闺房! 记得数日前,苏贤刚刚穿越,晕倒在大街,是柳蕙香救了他,醒来后便在这间房内。 这豪华的绣塌,他还曾死皮赖脸的躺上去打过滚,印象中很软,且带着淡淡的香气。 还有这梳妆台,这铜镜,这妆奁,就跟数日前醒来后所见的一模一样! “坏了,一定是我搞错了方向!”苏贤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我本想打通隔壁邻居家的墙,但却打通了另外一边的邻居柳夫人家的墙。” “我的卧房,竟与柳夫人的香闺只有一墙之隔……” “怪哉,我明明记得小时候爬过的洞口就在那里啊,怎么会搞错呢?” “……” “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不然柳夫人突然回来的话,解释不清。” “……” 然而事有凑巧,就在苏贤准备离开之际,门外传来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了。 另外还有柳蕙香说的话:“洗了个冷水澡后,果然舒服多了。” 听声辨位,柳蕙香竟已走完了楼梯,来到房间门口,就要开门进屋了。 “今天很晚了,小姐早点休息吧。”张翠花的声音传来,伴着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她应该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屋内。 苏贤顿时如坠冰窟,汗毛炸立。 手上的蜡烛直接脱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火苗熄灭,房间中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需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看清东西。 这一刻,苏贤的思维都僵硬了,双脚就像陷入泥沼之中,竟挪不动步。 柳蕙香对他其实很好,她的心意苏贤可以感觉得到。 可是,苏贤并不认为她就能原谅他“闯入闺房准备干坏事”的举动。 而且,后面还有个张翠花。 张翠花力大无穷,苏贤不认为可以打得过她。 若被当场抓住的话,丢面子事小,被张翠花胖揍一顿才是真正的难受。 “不,不!” 苏贤在心里呐喊,“我要改变这种现状,我不能处于被动……” 就在苏贤愣神之间,房门已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说时迟那时快,苏贤爆发潜能,闪身躲入门背后,因为屋内光线昏暗,只推开了一个门缝的柳蕙香并未发现他。 门越开越大,直至柳蕙香缓缓走进。 光线虽然昏暗,但苏贤仍能看清她那张白皙的脸。 她似乎只着了一件睡衣,走动间,苏贤曾预想过多次的“乱晃”终于出现。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种“动荡感”却能明显感觉出来。 苏贤呼吸一滞,当前不是走神的时候,他一个闪身就扑了过去。 此时,柳蕙香进屋后转身,正准备关门,苏贤扑来,用手在门板上用力一按,哐当一声响,门板死死紧闭,苏贤再将门栓给拉上。 “啊……” 柳蕙香大吃一惊,正准备张嘴大叫,然而躲在门后的黑影已经扑了过来,一手将她摁在墙上固定住,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喊叫声戛然而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49章 唯一的法子 “小姐!” 门外,张翠花的惊叫声炸响。 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陡然密集。 不消说,方才房门猛烈关闭所发出的“哐当”声,还有柳蕙香发出的半句尖叫,成功让张翠花意识到自家小姐出了问题。 以前,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柳蕙香虽头顶恶名,但仍有一些梁上君子、采花贼等慕名而来。 因为张翠花的存在,没有一人得逞。 张翠花还吓破了那些人的胆,从那之后,家里就彻底安全了。 不过张翠花并未放松警惕,时刻都绷紧了神经。 谁不成想,今天晚上就出现了意外。 张翠花明明听见了猛力关门的“哐当”声,还有小姐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的惊叫。 小姐一定是遇到什么了! 张翠花心急如焚。 她快步冲上楼梯,奔向柳蕙香闺房,咚咚咚用力敲门或者推门,但这门纹丝不动。 “小姐开门啊,小姐里面是不是有人?” “小姐莫怕,奴婢这就来救你……” “……” 屋内。 柳蕙香本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能明显感觉出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力道,她那娇嫩的背狠狠的抵在墙上。 没想到家里竟然潜入了贼人。 她下意识就认为,这是一个采花贼。 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而且,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手,按住的地方…… 柳蕙香俏脸火辣辣一片,心如擂鼓,既有采花贼闯入的恐惧,也有被占便宜的羞愧。 这时,她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的影子。 她被占便宜了,有一种再也配不上苏贤的感觉,哪怕只是做妾,她再也配不上了。 因为她的……胸。 被人……总之不再纯洁。 呜呜呜……柳蕙香很想纵声大哭。 她毕竟出生于书香世家,幼时家教极严,对名节极为看重……现在,她感觉有种东西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想着想着,柳蕙香不禁悲从心来,又想起自己的坎坷经历,两只桃花眼儿一酸,滚出豆大的晶莹来。 …… 这时候,苏贤心里起伏激荡,根本注意不到那么多。 张翠花正在外面砸门,以她的力气,这破门估计坚持不了几下,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要被张翠花暴揍了。 再者,苏贤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慌乱在所难免,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用来摁住柳蕙香的那只手,究竟按在了什么地方。 他以为按住了柳蕙香的肩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差异过,柳蕙香的肩头这么这般柔软呢? 嗯,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 泪珠儿吧嗒吧嗒直流的柳蕙香,忽见黑影的脑袋凑近。 她下意识闪躲,拼命别开脸去。 因为她以为这采花贼安奈不住,要亲她的脸和嘴了。 谁知,那黑影只是凑近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柳夫人莫怕,是我,苏贤。” 苏贤! 柳蕙香猛然一震,而后眼中放光。 没错,这是苏贤的声音。 即便他压低了声音导致有些走样,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 她心里的阴霾尽去。 这人是苏贤,不是采花贼,那么她被按胸之事,就不是被毁了名节…… 柳蕙香心里顿时五彩缤纷,有种喜获重生的感觉。 她那还被捂着的嘴笑了,一直进行着的小幅度挣扎也停止,眉眼带笑的仰头望着那个黑影。 至于苏贤为何出现在她房中的事,她来不及去想,也并不着急,在她看来这算是一件事儿? 她不着急,可苏贤着急啊。 柳蕙香停止挣扎后,苏贤又说:“我不是故意闯入你的房间,情况说来复杂,眼下还请柳夫人配合瞒过张姐,不然……” 苏贤还没说完,被摁在墙上的柳蕙香,忙不迭点头,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苏贤松了口气,松开捂住她小嘴的手。 再准备将摁住她的手拿开…… 就在这时,苏贤终于发现异常,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真正按住的地方之后,脑中轰的一声响。 完了。 黑暗中,柳蕙香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停留在苏贤那只张大了五指的手上。 随即低垂了脸面,面色发胀且发红。 两人沉默数秒。 好死不死,苏贤不知怎的,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竟然…… 用力将五指收拢,抓了一抓。 柳蕙香闷哼一声,腿脚发酸差点软倒在地。 苏贤慌不迭收回手,连连作揖道歉。 这时,房门砰砰砰巨响,张翠花着急的声音喊个不停,一次又一次加重了撞门的力度。 苏贤回神,忙说:“柳夫人,我先想办法离开,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他急忙跑向那道墙壁,想沿着那个洞口爬回去。 屋内光线很黯,柳蕙香隐约见苏贤跑向墙边,爬上桌子,竟是想躲在衣柜上面? 这怎么能行呢? 躲在床底下都比躲在衣柜上好,张翠花进屋一眼就会看见。 柳蕙香收敛了尴尬、害羞、喜悦等等情绪,强自镇定,一边走过去拉扯苏贤的衣服,一边大声说道:“翠花我没事,别敲门了!”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张翠花砸门的动作减弱一分。 “我没事的,天色已晚,我已经躺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柳蕙香应付着张翠花,将尝试了几次都爬不上衣柜顶部的苏贤拉下来后,胀红着脸小声说:“苏公子,躲在被子里面吧!” 然后拉着苏贤的衣服走向绣塌。 苏贤没有办法,亦步亦趋跟着走过去。 哐! 哐! 哐! 张翠花砸门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苏贤预估,再来几下那房门就将支撑不住。 原来是因为,柳蕙香刚才应付张翠花的那句话漏出了破绽。 倒不是话的本身,而是柳蕙香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带着一丝颤音,与往日迥异。 在张翠花听来,不由脑补出自家小姐别人用尖刀抵着脖子,又惊又怕的说出那么一段话的画面。 由不得张翠花不着急。 哐! 哐! 哐! 砸门声还在继续,张翠花随时都可能闯进来。 柳蕙香拉着苏贤的衣服,跑到绣塌前,小声说道:“公子你先躺上去,不用脱鞋。” 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时刻,但柳蕙香意外的发现,她很冷静。 害羞、喜悦等等情绪,也没有影响她,她是如此的淡定,就像一个指挥作战的女将军,也像是一个女主人般安排着一切。 冷静的柳蕙香,已经预料到了,很快张翠花就会撞断门栓而进。 所以让苏贤躲在绣塌上,是最稳妥的法子,尽管待会儿两人将不可避免的发生极为亲密的接触。 但这是唯一的法子! 柳蕙香心里如此想到。 正文 第50章 想的什么啊 苏贤犹豫一瞬,顺着柳蕙香的指引钻入被窝。 好软,好香啊! 熟悉的感觉。 柳蕙香紧随在后,快速踢掉绣花鞋,仅着里衣钻入被窝,顺便将绣塌前的帷帐放下来一半。 她快速躺好,以侧卧的姿势,面朝外。 侧躺可以将被子顶高一些,面朝外可以应付待会儿闯进来的张翠花。 苏贤整个头脸都笼罩在被窝中,呼吸不是很顺畅,不过处处软香的感觉真好。 然而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他缩在被窝中一动也不敢乱动。 对了,苏贤离柳蕙香的身子,起码有半尺的距离,中间都是空的,两人并未紧紧贴在一起。 柳蕙香平静的扭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说:“公子靠近我一些,被子看起来太大了。” 苏贤顿了顿,靠近数寸。 “还是太大了,翠花一眼就能看穿……苏公子,你……你干脆抱紧我吧!” 平静的柳蕙香,说到“抱紧我”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同时她心里异样,既有期待,又有抗拒……最后,“目前只能如此”的念头一闪而过,将所有异样和念头通通斩灭。 是啊,目前只能如此,若苏贤不紧紧挨着她,被子就太大,一定会被翠花看穿的。 嗯,目前只能如此! 柳蕙香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可是……” 苏贤犹豫,如此一来的话,柳蕙香的牺牲就太大了,他拿什么来补偿呢? 而且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他现在贴上去的话,会…… 会戳着人家的。 那就尴尬。 “公子,妾……妾其实不怪你……” 一语未了,门口那里传来门栓断裂的声音。 最多再撞一下,张翠花就可以进来了。 “公子快!”柳蕙香说道。 “好吧……”苏贤咬牙,将上半身贴过去。 他心里像是过山车一般,心跳猛烈。 柳蕙香仅着一件里衣,很薄,苏贤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抱紧一点……” 柳蕙香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小声说着,将手伸入被窝,牵引苏贤的手环住她的腰肢。 苏贤心跳如擂鼓,心说如此一来的话,跟情侣没有差别了啊。 但人家女方都如此干脆,苏贤也不再矫情,用力抱紧…… 柳蕙香心如鹿撞,被抱紧的刹那,她脑袋不可抑制的晕了一下。 若苏贤乘机对她做点什么,刚才的她铁定反应不过来。 咔嚓! 终于,门栓断裂,房门被推开,侧身看着房门方向的柳蕙香,见张翠花端着一盏油灯快步走进。 终于要迎接考验了。 柳蕙香慢慢平复心绪,强迫不去想正在被子下面紧紧抱着她的苏贤,不然待会儿无法应对张翠花。 这时,柳蕙香察觉有异。 苏贤上半身抱紧了她,可下半身却隔得远远的。 她不经意看了眼床尾,那里的被子果然不正常…… 可是现在张翠花已经进屋,她不可能开口说话了,怎么办? 正着急间,柳蕙香灵机一动,既然不能开口让苏贤靠过来,她就自己主动靠上去,效果是一样的。 时机稍纵即逝,柳蕙香当即往后面重重靠去…… 然后,她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异样,一瞬间就猜中那是什么,她心头狂跳,差点破功,惊叫出声。 同时,头脸都蒙在被褥里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颤,抱紧了柳蕙香的手都在发抖。 这次真的有点痛。 本来就肿了,结果还被撞…… 柳蕙香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莽撞了,从抱紧她腰肢的手上就能感觉出苏贤十分难受。 她心里万分抱歉,歉意盖过了刚才差点让她惊叫出声的羞涩。 “小姐你没事吧?” 张翠花端着油灯,见柳蕙香安安静静的躺在绣塌上,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一边说着“没事就好”的话,一边端着油灯在屋内各处搜寻。 “我没事,你看你,把门都撞坏了。”柳蕙香以责怪的语气说道。 她表面平静,其实心跳得厉害。 因为被她撞痛的那个东西,似乎…… 很是调皮。 一股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柳蕙香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在张翠花面前保持正常。 “奴婢敲门,小姐为何不开呢?”张翠花打开衣柜翻找。 “我都睡下了,今天也累了,睡下了就不想再动。” “哦。”张翠花点了点头,这话虽然有些古怪,但仔细一想,却也附和自家小姐的性子,说得过去。 张翠花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暗暗松了口气,歉然道:“是奴婢鲁莽了,希望小姐莫要怪罪才是。” 柳蕙香也松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会生你的气呢?” 头脸都蒙在被子中的苏贤,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此番虽然抱着一个绝顶大美人,但空气条件委实糟糕了些,他想早点呼吸新鲜空气。 “小姐休息吧,奴婢明天再来修理这个门。”张翠花端着油灯走向门口。 终于完了,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而,走了两步的张翠花,忽然转过身来,惊咦的盯着柳蕙香的脸,一边走近,一边问道:“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怎生如此的红呢?” 我擦! 又来? 苏贤在被褥中,能听见张翠花逼近绣塌的脚步声,刚放松的心又重重的提了起来。 柳蕙香也扯了扯嘴角,强打精神,趁着张翠花没有走近之际,幽幽的说:“冷水澡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了!” 张翠花脚步一停。 苏贤心头则是一阵茫然。 “小姐早些休息,奴婢告退。”张翠花终于离开了,并将房门关上。 紧接着,外面隐约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张翠花回到了她的房间。 柳蕙香的香闺内,一片安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之后,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因为苏贤和柳蕙香都保持了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苏贤既没有松开手,柳蕙香也没有开口让他松手。 夜晚安静如水。 两人一动不动,但心跳都很猛烈,谁也没有首先打破这份静谧,恍若他们就该如此相拥着躺在一起似的。 苏贤心中想的是:“张姐会不会忽然回来?房门的门栓已经断裂,若她要进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多等片刻。嗯,才不是因为可以多抱柳夫人一会儿的缘故。” 柳蕙香心中想的是:“苏公子……为何还不松手?莫非……哎呀好羞人……待会儿我是拒绝呢?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呢?还是拒绝吧,可莫要让苏公子看轻了我……呃,若他强来的话,我就……哎呀想的什么啊!”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51章 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胡思乱想的柳蕙香,很快冷静下来,苏贤之所以一动不动的缘由,她大概猜到了几分。 是啊! 说不定张翠花就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隐约传来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蕙香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害羞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 苏贤脑袋蒙在被子里已有许久,终于憋不住,将脑袋探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后,隔壁隐隐传来轻微的鼾声! 柳蕙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张翠花的鼾声! 以前多少个不眠之夜啊,都是张翠花的鼾声陪伴着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说,张翠花早已回到了她的房间。 鼾声变大了一些,苏贤应该也听加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苏松开来她的腰肢,还紧紧的搂着…… “苏公子……还没有抱够么?”柳蕙香忽然幽幽说道。 语气中带着抗拒、冷漠、羞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就变成那样了。 可能,或许,应该,像她这样的寡妇,就该是这种语气吧。 苏贤默默松开手,没有说话。 柳蕙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羞愤,掀开被子爬起,也不穿鞋,快步跑到房门处,发现长长的门栓只是断了一截,往前一拉也能达到锁门的效果。 “呼!” 重新拉好门栓后,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后摸黑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绣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苏贤也下床了。 柳蕙香回头看去,就见苏贤长揖为礼小声说道:“柳夫人,今晚其实是个误会……此事说来复杂。” “但不管怎们说,闯入夫人香闺,都是我的不是。今晚之事我必有一个交代!” 柳蕙香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羞愤竟逐渐消散不见。 继而略带期待的问:“什么交代?” 苏贤保持作揖的姿势,道:“今晚有些混乱,且天色已晚,夫人就早些休息吧,且容我思虑数日,以求周全。” 柳蕙香犹豫半晌,最终点头道:“好!” 想了想后又说:“苏公子跟我来,我带你下楼出门。” “不用了,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啥? 柳蕙香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苏贤走到那面墙之前,踩着小木桌攀上衣柜,然后钻入屋顶的平棊…… 这个时候,柳蕙香才发现,原来房顶的平棊被移开了两块。 她好奇走过去,仰面一瞧,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以及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柳蕙香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今天白天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夫人,早些休息吧,我就……就先爬回去了。”苏贤在平棊上拱了拱手,然后在柳蕙香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钻入洞口,消失不见。 熄灯。 躺回卧榻。 柳蕙香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回放,被苏贤搂住腰肢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今晚的冷水澡,真的是白洗了。 隔壁。 苏贤落地后,猛灌了两大杯温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柳夫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话说,我怎么会搞错方向呢?竟然凿错了墙?” 苏贤连夜端着油灯,走出卧房,路过旁边的书房,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屋子。 相对于柳蕙香家里来说,苏贤的家宅就寒碜了许多,二楼上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闲置屋子。 闲置的屋子,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后来双亲相继仙去,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屋门,里面堆了些杂物,灰尘满地,墙上结了许多蜘蛛网。 “这间屋子需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他嘀咕着,走到青砖砌成的墙下,仰头望去。 透过残破的平棊,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之上有个青砖堵住的洞口,颜色与周围的墙体明显不同。 “应该是这里才对。”苏贤点点头。 今晚很晚了,苏贤打水洗了把脸,就返回卧室,躺上床开始睡觉。 今天晚上,他又做了美梦。 梦中,一位长得很像柳夫人的天仙美人儿,和他卿卿我我,然后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 擦! 苏贤半夜惊醒,梦断。 皱着眉头起来换裤子。 …… 翌日。 河北道,卫州。 卫州处于河北道的西南处。 是距离神都洛阳最近的一个州县。 一大清早。 卫州刺史带着新乡县县衙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仗队。 数日前,兰陵公主带着一众属官和侍从,从神都洛阳启程,终于将在今天莅临河北道地界。 与兰陵公主一同出发的,还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兰陵公主前后左右各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官道上,等候已久的刺史、县令等,终于迎来了仪仗队。 但见旌旗招展,华盖满天,前面是举着官衔牌的差役,牌上写着兰陵公主的各种身份,诸如“兰陵公主”、“尚书左仆射”、“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黜置使”等等。 然后是衣甲鲜明的甲士,或手持红缨枪,或腰胯制式大刀,威风凌凌。 接着,是穿着绸缎的仆从,穿着华贵齐胸襦裙的丫鬟侍女,以及随行的公主府中的属官等。 人数之多,队伍之长,侍从衣着之豪奢,让卫州刺史和新乡县县令咋舌不已。 最后,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出现在眼中,但见轿夫健硕,轿子的木料上了红漆,订着金银打造的各种装饰物,格外华丽。 轿体由华贵的丝绸缝制而成,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轿顶垂下一条条串着珍珠宝石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而左右晃动。 极尽奢华! 卫州刺史和新乡县令赶紧上前见礼,但却被拦在了官衔牌之前。 并且还被随行的将士赶到了路旁,仪仗队的速度不减。 刺史和县令愕然之际,一位穿着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的特殊服饰的女官,骑马上前,高高昂着下巴,说道: “公主令旨,张刺史和刘县令即刻回城,做好接受巡察的准备,若查出问题公主殿下绝不姑息,你等好自为之!” 言罢,女官纵马而去。 刺史和县令对视一眼,大骇之余连滚带爬赶回城内…… 正文 第52章 兰陵公主的手腕 新乡县。 兰陵公主的仪仗队入城一个时辰之后。 县衙外的墙上,张贴出一张红底黑字的大幅告示。 据那告示上说,兰陵公主查出新乡县县衙存在屈打成招的冤案,公主震怒,当场摘了新乡县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头顶的乌纱,贬为庶民! 这张告示一经贴出,直接在整个县城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百姓们自然欢呼一片。 卫州各县的大小官吏则感如坠冰窟。 而且此事还以海啸般的速度往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共城县,位于卫州西部。 按照兰陵公主北上的计划,不会经过共城县。 所以共城县县令,在听过新乡县的遭遇之后,胆战心惊一阵,很快又开朗起来,与县丞、主簿说:“还好兰陵公主不会经过我们共城县,要不然啊……” 一语未了,一个胥吏跑来禀道:“兰陵公主往我们共城县来了!” “什么??公主殿下不是不经过我们共城县么,怎么又来了?”县令大吃一惊。 “据说是公主殿下临时改变主意……” 县令愣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吩咐接待公主事宜,当然,衙门中的尾巴也需要立即清理干净…… 又一个时辰后。 共城县县衙外面的墙上,也贴出红底黑字的告示。 告示上说,公主发现共城县的赋税逐年增长,远超同级各县,公主十分高兴,准备嘉奖共城县县衙中的全体官吏。 可是随后,公主手下的属官又查出,共城县的赋税之所以逐渐增长,是因为横征暴敛越来越严重的缘故。 公主殿下大怒,当即将共城县的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通通下入大狱,侯审定罪…… 告示一出,百姓们欢呼一片。 但卫州其余州县的官吏们,都感头皮一阵阵发凉,感觉药丸。 同时,共城县的事,也如同海啸般往河北道各州县席卷而去。 …… 汲县,是卫州州治所在地。 那卫州刺史赶回州城后,就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可是当兰陵公主的仪仗队进城后,不出半个时辰,卫州刺史极力掩盖之事就被查出—— 掩盖人命官司,意图蒙混过关。 兰陵公主震怒,当即摘掉了卫州刺史的乌纱帽,打入大牢候审。 连带州衙中的一众属官也遭了殃,入牢的入牢,罢官的罢官。 当告示贴出后,整个州城都沸腾了。 当然此事也以极快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卫州还剩下卫县和黎阳两县,兰陵公主不辞辛劳,最后两个县也没有放过。 其中,卫县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县令不曾隐瞒,兰陵公主只是将县令削职为民,并没有下入大牢。 最后一个黎阳县,是硕果仅存的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的州县。 兰陵公主十分高兴,当即任命黎阳县县令做卫州刺史,即刻赴任! …… 兰陵公主刚刚踏入河北道地界,短短一日之内,就将卫州上下全撸了一遍。 其中,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下狱,刺史也坐牢去了,没有任何问题的黎阳县县令,一眨眼就坐上了卫州刺史的交椅。 升官,或者罢官,全在兰陵公主一念之间。 卫州发生的事件,以惊人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疯狂扩散。 当日半夜,消息就传到了瀛州。 …… 乐寿县县衙,后宅。 县衙后宅的夜晚,自然是安静的。 因为无人敢打扰,里面住着的可是一县父母官的家眷,就连梁上君子都不敢轻易冒犯。 主院落中,卧房内,乐寿县县令唐矩,正与县令陈夫人酣然而睡。 衙门中积压了数日的城墙命案,始终悬而未决,这几日唐矩真的累坏了。 然而人终究只是凡人,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的唐矩,今晚终于顶不住,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哐哐哐! 哐哐哐! 忽然,敲门声打破了半夜的安宁,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了夜空。 唐矩猛然睁眼,正待喝问为何半夜扰人清梦,就听得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明府,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唐矩心里当即一沉,瞬间睡意全无。 在陈夫人的咕哝声中披上一件衣服,出门而去。 今晚的月光甚是明亮,但唐矩无心赏月,快步走到院门前,将之打开,见敲门之人是府中管家,于是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禀明府,刚刚卫州传来消息,说兰陵公主今日已经进入卫州地界。”管家说。 “哦。”唐矩不置可否,兰陵公主迟早都会来,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今日一日之内,卫州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入狱,一个刺史坐牢,还有一个县令升任刺史!”管家又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他混迹官场多年,对某些事务极为敏感,现在听了这消息他只觉头皮一阵发凉。 管家又说:“少府已经赶到了衙门后堂,并派人去请县丞和主簿,明府也赶紧过去吧。卫州发生的事,少府知道得更多。” “好!” 唐矩举步就要赶往县衙的后堂。 这时,主院中各屋依次亮起灯光,县令陈夫人拿着一件外衣快步而出,喊道:“夜里凉,多穿一件衣服。” 陈夫人没有多问,只贴心的亲自给唐矩披上那件外套。 唐矩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临走前忽想起一事,吩咐道:“派人去叫静儿,让她去衙门后堂一趟。” 唐矩来到县衙后堂,县丞、主簿、县尉等已经先一步到了。 简单寒暄后,唐矩立即看着县尉问:“少府知道什么就请一一道来吧,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我等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县尉面色冷峻,当下将今日发生在卫州的事讲给众人听。 讲完后,后堂中沉默了好一阵。 唐矩沉声道:“如今看来,公主殿下不会遵循既定的路线。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很有可能改道来我乐寿县!” 县丞说:“卫州刺史隐瞒人命官司,结果半个时辰内就被查出,卫州刺史及州衙众官也因此下狱的下狱,坐牢的坐牢。” 主簿接过话茬:“卫县县衙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他没有隐瞒,所以只是被削职为民……” 最后唐矩重重的叹口气,总结道:“看来我们不能报以任何幻想,隐瞒不报被查到,我们全都要下狱。若只是悬而未决,不过削职为民罢了。” “请明府示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查!” 唐矩咬字很重,“不用隐瞒了,发动所有人全城搜捕,务必要捉拿到凶手,了结此案!” “诸位,你们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想必也不容易吧,若不想被公主殿下摘到头顶乌纱,就尽早抓到凶手,从现在开始!” 唐矩一脸严肃。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已经式微了,他这个县令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 若一旦被削职为民,不仅丢了官位,还会在朝廷留下污点,以后若再想为官可就难了。 所以,此案不单单涉及一个县令的官位,还涉及到今后的仕途。 真的太重要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53章 隔墙有耳还有眼 同一个半夜。 县城东南角,角楼街。 苏贤精神抖擞,一动不动跨坐在屋顶的原木横梁之上,这次,他没有搞错地方。 为了今晚的行动,白天的时候苏贤提前补了觉,所以在此枯坐了半夜,他连一个哈欠也没有打。 迷魂香、蜡烛、火折子等必备工具,也已经备好,就搁在旁边搭在两条横梁上的厚实木板上面。 这种厚实木板是白天的时候搭上去的,相当于在横梁上做了个平台,方便行动。 这面墙上的青砖,只是堆叠上去而已,并没有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可以用手轻松将之取下。 苏贤只取下来两块青砖,刚好够他看清隔壁屋内的场景,也刚好方便他不声不响的施放迷魂香。 而不会被轻易发现。 因为只取下来两块青砖,相当于在墙上打了个老鼠洞,极不易被察觉。 一切都是为了稳妥。 当当当! 街巷中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 苏贤仔细倾听,原来时间已经过了子时,来到丑时,大概凌晨一点钟的样子。 尽管白天补了觉,但在房梁上枯坐好几个时辰,苏贤还是逐渐犯困…… “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怎么还不来?莫非是鸽了?”苏贤心里浮想联翩。 无聊之余,他又检查了一遍迷魂香等作案工具。 然后背靠墙壁,闭上眼睛在脑袋中模拟他们秘会的场景,关键时刻,他放出迷魂香,将她们全部麻翻。 最后连夜去县衙找唐矩…… “诶……”苏贤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似乎挺麻烦”的话刚到嘴边,他生生忍住。 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就想自言自语解闷。 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 “坏了!” 忽然,苏贤心头一震,暗暗自语道:“隔壁邻居家挺大,而我只能监视其中一个房间。要是他们去另外的房间秘会……我就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苏贤扭头,透过小小的洞口看向对面。 隔壁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可以做客厅使用,蛛网满天,灰尘遍地,一缕月光自窗外透入,勉强可以视物。 “这么大一个房间,且又在二楼,若我是小仙紫和那辽国秘使,应该会选择这里。”这么一想,苏贤心安了一些。 接下来又是长达一个多时辰的等待。 期间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出现。 苏贤开始小声打哈欠,瞌睡连连,心说:“恐怕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他们还不来,我不会在这儿白坐一个晚上吧?” 若他们不来,苏贤就抱不上唐矩的大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他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终于,寅时的打更锣鼓声刚过,正百无聊懒透过小洞口盯着对面房间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震,呼吸一滞,心跳加剧,睡意瞬间全消。 来了! 等候了大半夜,他们终于现身了! 苏贤睁圆了两眼,只见隔壁房间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此人什么时候进屋的?我竟没有听见一点响动?”苏贤心里疑惑间,那人逐渐走出阴影,站在月光照射的地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四方脸,颌下有山羊须,身着绣金线的黑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种型制奇怪的发冠。 他负手而立,挺着胸膛,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威严十足的感觉。 “此人莫非就是辽国的秘使?”苏贤心里直泛嘀咕,“看其身形及衣饰一点儿也不像,难道是小仙紫姑娘那边的人?” “是了,小仙紫姑娘是头领,自然不会轻易涉险。” “……” 苏贤心里做着分析之际,那黑袍人一动不动矗立良久,忽然声音威严且浑厚的说:“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苏贤瞪大了两眼,下意识认为自己被发现了。 这人能够无声无息潜入隔壁的房间,说明是个高手,若自己落在这人手中,只怕小命不保! 正惊悚间,苏贤意外发现,隔壁房间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转出一道娇小的黑影。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啊。” 苏贤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盯着那道娇小的黑影,心里惊道:“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藏在那根柱子后面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一阵后怕袭来,辛亏方才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打哈欠,要不然藏身的位置铁定暴露。 好险! 心里稍安的苏贤,再次看向隔壁。 那黑影慢慢走出,来到月光照射的区域,可以看清她应该是一位女子,身材非常娇小,粗布麻衣,头发散乱…… 咦,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 那女子在黑袍人身前一丈处停下,站立的身形一动不动,恍若一截木桩,隔了一会儿,她才以一种极端冷静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见过小阁领!” 苏贤愣住了,小阁领? 是什么鬼? 等等,这不是小仙紫的手下和辽国秘使的秘会么? 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苏贤凝神继续看去,只见那黑袍人甩袖冷哼,侧过身去,依旧负手而立,昂首挺胸,有种高高在上威严的感觉。 然后说道:“你还知道我这个小阁领?为何要留书潜逃?” “属下……属下……”女子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但苏贤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和恐惧。 还有一点,此女应该是黑袍人的手下…… 这让苏贤越来越看不懂了。 “本座对你从小的教导,难道你都忘了吗?”黑袍人声浑厚威严,让人下意识想要听从与屈服。 他酝酿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身形始终没有变动的女子,忽然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双脚似乎不能支撑身体,手捂心口慢慢趴在了地上。 女子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痛苦似乎难以忍受,因此她一边剧烈喘息,一边仰头望着威严的黑袍人,声线终于有了变化,说道:“不敢……忘,也忘不掉……你,我始终都记得你……从小……时候开始……你一直都在那里……” “哈哈哈哈!” 黑袍人仰天畅笑,看着女子说:“很好,很好!按照内卫铁律,本座该当一剑结果了你。” 苏贤凝了凝眉,表示没有看懂。 趴在地上的女子,并不害怕,反而还将脖子伸长,闭目等死,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正文 第54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黑袍人又说:“但念在你是内卫第一杀手,曾屡立奇功,本座便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再给你一个机会。” 女子闭上的双目睁开,伸长的脖子慢慢缩回。 犹豫许久,终究伏地拜道:“多谢小阁领。” 隔壁。 苏贤跨坐横梁,心跳陡然加剧。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内卫! 传说中的内卫,也名为“梅花内卫”。 内卫虽然神秘,但关于内卫的传说早已是路人皆知,苏贤自然也是知道的。 据说内卫是当今女皇陛下手上的一柄尖刀,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面临的阻力何其之大。 但动乱很快平息,女皇也用最短的时间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其中,神秘的内卫出力不少。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内卫的帮助,当今女皇不一定就能登基为帝。 苏贤的记忆中,虽有内卫的相关概念,但此时此刻,才真正与内卫的人相距如此之近。对了,苏贤还在偷听内卫成员间的谈话。 嘶! 一想到这个,苏贤就想立即离开这里,返回卧房睡觉,当做刚才的事只是做了一场梦。 主要是内卫的威名太过响亮,或者说臭名昭著,目前的苏贤有些怕怕。 但逃走不现实,难保不会弄出响动,若被隔壁的人听见,那就糟糕了。 于是乎,苏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偷听。 只见那黑袍小阁领已将女子扶起,道:“本座从神都出发的路上,就在思考你的问题。你虽然已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本座对你的操练明显还不够。” “身为一个杀手,就不该有任何感情!” 小阁领加大了音量。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威严,加之又故意加大了音量,刻意营造氛围,所以让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躲在墙壁后面的苏贤,心脏都不由跟着颤了一下。 心颤之余,苏贤慢慢将迷魂香拿在手里,他并不是想用,只是为了自保,或者提供安全感。 这时,小阁领又说:“这间屋子的隔壁,住着一个书呆子,你现在就去把他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啥? 苏贤心里猛地一震,手里的迷魂香差点脱手。 隔壁的书呆子,不就是他么? 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偷听之事被发现了?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啊。 他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仔细分析那小阁领的话,似乎只是为了训练这个女杀手,让她抛弃感情……所以,就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还提着他的脑袋回去复命? 赤果果的视人命为草芥啊! 对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动不动就提人家的人头回来复命…… 真他娘的霸道,且不讲理! 苏贤对内卫这个组织顿时充满了厌恶。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一点,这狗屁小阁领竟然叫他为“书呆子”! 书呆子也是他能叫的? 街坊邻居,比如罗掌柜他们,叫他书呆子就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但这个小阁领叫书呆子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妈的,既然你们想杀了老子,老子就先下手为强,先麻翻你们再说。”苏贤微微颤抖的手指,操弄着迷魂香施放的工具。 他心里非常愤怒。 同时也很害怕。 果然,果然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动不动就会有生命危险,太尼玛恐怖了。 苏贤手指打颤,加上天黑,本已熟练掌握施放迷魂香的操作方法,可是现在竟然忘掉了。 越是不会操作,心里就越慌乱。 这些杀手可以飞檐走壁,说不定下一秒钟,那个女杀手就会出现在他的身后,给他来上那么一剑。 好恐怖啊! 心里越想,手上就越乱…… 就在苏贤脊椎骨发凉之际,隔壁传来那女子冷静到极点的声音:“不!” 她竟然拒绝了! 黑袍小阁领愣了一下。 苏贤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女杀手竟然会拒绝。 “陌生人无辜,为何要杀?” 女杀手头发散乱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直面黑袍小阁领,语气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苏贤仍能听出一种执拗的感觉。 对于她这句话,苏贤深表认同。 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后,他发现又会操作迷魂香施放工具的方法了。 快速做好准备,苏贤毫不犹豫的施放迷魂香…… 事先,他已吞服了解药,不会将自己一起麻翻。 这迷魂香果然无色无味,隔壁的小阁领和女杀手没有任何反应。 小阁领还在那哔哔:“杀手需要的就是听从命令,没有任何顾忌的听从命令!” “而你,本座刚刚赦免了你一命,你却……总之本座十分失望!”小阁领声音严厉起来,一张四方脸在月光下非常威严。 女子低头,不说话。 “你可知,隔壁那个书呆子是什么人?”小阁领说。 女杀手抬头看着他,没有搭话。 苏贤愣了楞,然后心道:“我是什么人?” 小阁领继续说:“数日前,你流落街头,有人施舍给你八百文铜钱,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女杀手猛地抬头,万年毫无变化的犹如树桩般的身体,此刻微微颤动。 苏贤躲在墙后,更是大吃一惊。 八百文铜钱……乞丐女…… 他目瞪口呆,细细盯着隔壁那位身着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女子。 她,号称内卫第一的女杀手,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女! ……人不可貌相。 “那书呆子对你有恩。” 小阁领看着矮小的女杀手,“现在本座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速去将那书呆子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不……”女杀手抗拒,矮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若你不尊令而行,本座留你无用!” 小阁领声音威严,且冷酷。 苏贤暗暗祈祷:“药效啊,你快点发作吧,麻翻这个狗屁小阁领,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一边祈祷,一般关注着隔壁的局势。 那女杀手忽然上前一步,闭上两眼,将脖子伸长,等死。 苏贤又是一愣,这女杀手其实还算心地善良,可怎么就这么容易寻死呢? 小阁领十分愤怒,一手伸出,精准捏住女杀手的脖子,用力捏住,还往上提。 “荷荷……” 女杀手发出窒息的声音,但却很好的控制了身体,没有剧烈的挣扎与扭动,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苏贤两眼瞪圆,心有触动,在心里呐喊道:“药效快点发作,快点发作……” 女杀手被捏着脖子提在半空,荷荷的声音消失,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苏贤对这个女杀手比较有好感,不由两拳紧握在心里呐喊道:“药效怎么还不发作?快点啊……” 终于。 咚咚两声响。 小阁领,与差点窒息而亡的女杀手,一起软趴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药效发作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5章 你敢踩本座的脸?! 苏贤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松。 该死的小阁领,终于中招软趴在地。 松了一口气后,苏贤咬牙冷笑。 单单因为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这狗屁小阁领就以他作为女杀手的“磨刀石”? 简直荒谬! 视人命如草芥! 蛮横不讲理! 这让苏贤想起了后世那句震耳欲聋的名言:“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欺人太甚! 小阁领此举,直接戳中了苏贤紧绷已久的神经,他就怕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随时小命不保,这让他极度不适应。 为了自身安危,苏贤决定将一切危急都扼杀在摇篮中—— 干掉这所谓的小阁领! 计议已定,他两手摸到堆叠在洞口的青砖,准备将青砖全部取下,然后再爬过去。 此处的青砖并未涂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是松动的,徒手就可以取下。 “嗯,不对!” 他的手刚刚摸到青砖就缩了回来,心中喃喃道:“且先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藏匿其他杀手。若有的话,他们一定会冒出来解救小阁领……” 想到这一点,苏贤不仅停手,胸中的怒气也渐渐消退。 如果还藏着其他人,他就不能干掉那小阁领……那样就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苏贤本就只是一介书生,虽习有骑射之术,但面对内卫的杀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能冒险。 就这样,苏贤心情起伏,蹲在老鼠洞般大小的洞口后面,死死盯着隔壁的情况。 那黑袍小阁领仰躺在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勉强能开口说话。 只听他还算冷静的喝问:“迷魂香!你……是不是你放了迷魂香?” 女杀手也仰面躺在地上,猛烈喘气之后已经恢复过来。 听了小阁领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阁领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酝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用迷魂香将本座麻翻?本座是什么人阁下知道吗?”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冷笑,傻子才回应呢。 接下来,小阁领逼逼叨叨许久,片刻不停,不是威胁就是许以巨利…… 一墙之隔的苏贤,老神神在的听着他的唠叨,就是不回应,气死他! 眼见小阁领越来越气急败坏,苏贤嘴角不由缓缓扯起。 如此过得一刻钟后。 小阁领已经停止唠叨。 苏贤也已明确,周围的确没有埋伏杀手,若有的话,只怕早就跳出来了。 若只是配合小阁领演戏,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苏贤会躲在暗处放迷魂香。 若是知道,此刻苏贤身后应该出现一位内卫杀手才对。 所以,万分谨慎与稳健的苏贤,断定周围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这迷魂香的药效,据林川所说长达三四个时辰,还说什么可以让苏贤一次性爽个够…… 爽什么? 纯洁的苏贤不明白呢。 总之,苏贤有很多时间炮制小阁领。 沙沙沙! 沙沙沙! 青砖摩擦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深更半夜格外刺耳—— 苏贤开始拆卸堆叠在洞口的青砖了。 躺在隔壁地上的小阁领,在沙沙声响起的瞬间,就极力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因为方向与光线的缘故,他看不见。 女杀手也警惕起来,眼珠极力转动,但她也看不见。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小阁领气定神闲的问,威严不减。 苏贤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忙,将一块一块青砖搬下,放在横放在横梁上的厚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将洞口扩大了好几倍。 所幸此处的青砖本就是十分松动,拆卸起来毫不费劲儿。 终于,洞口大开,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苏贤不慌不忙,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光明驱散黑暗。 他借着光芒慢慢钻过洞口,踩着房梁以及邻居搬家遗留下来的柜子一步一步落地。 很快,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板。 苏贤拿着蜡烛,慢慢走到小阁领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那张威严的四方脸。 小阁领两眼一凝,忽然爆喝道:“你是什么人?私放迷魂香袭击本座,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苏贤深吸一口气,两眼轻轻一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也不能露怯,不然会被他占据心理优势。 苏贤这不是怕,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需要适应。 一会儿后,两眼睁开,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他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愤怒不已的小阁领,冷声道:“我就是你扬言要提头来见的那个‘书呆子’!” 小阁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躺在旁边地上的女杀手,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更记得他施舍的八百文铜钱…… “原来是你……” 小阁领冷幽幽的盯着苏贤。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一声响亮的“啪”声打断。 却原来是苏贤蹲下了身,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狠狠甩在了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面。 啪的一声巨响。 小阁领一瞬间茫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小阁领,竟然被人甩巴掌了? 女杀手虽然看不见那边发生的事,但能猜到。 那可是小阁领啊,高高在上的小阁领,她就算是死,都生不出一丝伤害他念头的小阁领,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女杀手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里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感觉,捆绑了她整个前半生的绳索,似乎裂开了一条小细缝。 啪! 小阁领和女杀手愣神之际,苏贤换了一只手,下死力又甩了小阁领一巴掌。 这次更加响亮。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弱,但发出的光线足以让苏贤看出,小阁领四方脸两侧迅速胀红充血,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现场安静了数息。 小阁领眼神猛然一变,十分锐利,这种眼神非数十年的上位者养不出,能直指人心,使人臣服。 “区区一个书呆子,也敢欺辱本座?”小阁领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 “书呆子?!” 苏贤怒火冲天,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起身提脚,用力一蹬,将鞋底踩在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狠狠的踩!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6章 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小阁领闷哼。 他气得浑身颤抖,气血沸腾。 他是谁啊,是内卫的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眼线遍布整个大梁,就连朝中身穿紫袍的诸公,他也有能将之扳倒的手腕。 他是多么的叱咤风云。 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 比如躺在一旁的女杀手,虽号称内卫第一女杀手,但在小阁领的面前却生不出一丝杀掉他的念头。 小阁领一句话,就能夺走这位女杀手的性命,而她只能乖乖将脖子伸出受死。 他是如此的威风,不可一世。 隔壁的“书呆子”,就因为曾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就被他当做磨炼女杀手的“磨刀石”,命令女杀手提着苏贤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随心所欲”,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现在。 那个在小阁领眼中一句话就能杀死的书呆子,竟然用他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那高贵的四方脸! 耻辱! 奇耻大辱! 小阁领体内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暴怒。 不过奇怪的是,他心里越是暴怒,嘴巴就越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小阁领的嘴皮子在动,因为苏贤的鞋底摩擦着他的嘴皮子,不动不行。 他的齿间,还有嘴唇上,不可避免掉入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 “你敢……踩本座的脸……”小阁领也是硬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仍旧如此的淡定和威严十足,气度不减。 咚! 苏贤提脚,然后用力狠狠踩下去,踩在小阁领那威严的四方脸上,冷笑道:“老子踩的就是你!” “你这个人渣!”苏贤一边骂,一般狠狠的踩,用力的踩,翻来覆去的踩,相当于用鞋底给他洗脸。 “老子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结果你这个人渣竟然想要老子的人头!”苏贤面红耳赤,愤怒不已,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 “做好事不求回报本是美德,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的存在,社会风气才变得如此糟糕!” 小阁领心里震怒之余,不由奇怪道:“这与社会风气有什么相关?” 旁边,女杀手浑身颤抖,努力抬头向那边看去,但扭转脖子也不能。 她心里异常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你不是很威风吗?”苏贤换了只脚继续踩。 “你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如草芥!”苏贤胸中的怒气丝毫不减。 “蛮横、霸道、无理,大魔头,你这种人只能将你物理消灭,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 苏贤一边乱踩,一边骂骂咧咧,对小阁领动了杀心。 杀心,其实刚才在那堵墙后面,听小阁领吩咐“提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就在苏贤心里生根发芽。 此人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么就只有发动对等的反击。 “你敢杀本座?”小阁领咬牙冷笑。 “不杀你,难道等你来杀我吗?”苏贤冷笑,踩了许久他竟有些累了,此刻已经停止踩脸。 “本座乃内卫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你狗命!”小阁领气急败坏。 被踩了这么久的脸,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是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这简直让他发疯。 “呵,这也正是我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苏贤四下看了看,走到女杀手身旁,弯腰捡起她身旁的细长剑,这剑看起来细细的,但入手却颇为沉重。 女杀手嘴巴张了张,挣扎许久说出一句话:“别杀他。” 苏贤回头看了她一眼,稍稍有些错愕,“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苏贤是看在这女杀手“就算是自己被勒死也不杀他”的份上,才解释了一句。 随后不再理会女杀手,一边走向小阁领,一边将细剑拔出,清冽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冷冽,犹如鬼啸。 苏贤作为县学的学子,学过骑射之术,但却没有学过如何使剑,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一柄可以杀人的剑。 他手握剑柄,缓缓将剑尖抵在小阁领凌乱的山羊须之下,脖子之上。 月光幽幽,反射着细剑清冷的寒芒。 苏贤只需轻轻往前一推,就能结果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小阁领的性命。 小阁领果然不愧为久经风浪的大人物,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色只是微微一变。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脸上全是泥土与灰尘的缘故,将难看的脸色遮挡了。 “内卫,梅花内卫,我曾听说过你们的辉煌事迹。” 苏贤居高临下,手里握着剑柄,“内卫小阁领,想必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要杀的就是内卫小阁领!” 苏贤语气平静,胸中的愤怒刚才已经发泄完毕。 此刻的苏贤异常冷静,排除泄愤的因素,今晚手刃小阁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小阁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若现在放了他,他百分之百会报复! 对付这种狡诈的家伙,只能将他物理消灭,永绝后患。 小阁领面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感觉到苏贤身上那种必杀他的意志。 那是一种杀气。 他是叱咤风云、威风凌凌的小阁领啊,莫非今晚就将命丧在此? 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书呆子手上,更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 “书呆子,你可知内卫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你今天杀了本座,女皇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小阁领灵机一动,搬出女皇陛下来吓唬苏贤。 妄图打散苏贤身上的杀气。 女皇陛下! 出于对皇权的畏惧,苏贤心里的确犹豫了一下。 小阁领敏锐觉察到苏贤身上的杀气瞬间陷入低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招果然有效。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苏贤身上的杀气重新拔高。 他两手倒提剑柄,将剑尖垂直抵在小阁领心脏要害。 小阁领一惊,威严浑厚的声音怒道:“书呆子你敢,你若杀了本座就是藐视皇权,不说大梁,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你!” 苏贤冷声道:“皇权又如何?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送皇帝老儿上路!至于你,就先一步去吧!” “我要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话音一落,噗的一声响,细细的剑尖破开小阁领绣了金线的黑袍,扎入体内,直入心脏…… “呃……呃……” 小阁领两眼陡然瞪大。 既有对苏贤那番言辞的震撼,也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和屈辱。 不久之后,小阁领瞪大的两眼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叱咤风云、肆意妄为的内卫小阁领,就这样死在了苏贤的手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7章 你杀了小阁领! 确定小阁领咽气后,苏贤心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干掉小阁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他没有选择。 哐当! 苏贤丢下细长剑,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今天的夜晚也格外的安宁,忽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快速平复心绪,苏贤取出解药,喂女杀手吞服,很快女杀手翻身爬起,扑到小阁领尸体旁仔细观察。 轻轻将小阁领未曾瞑目的眼皮抚平后,女杀手回头看着苏贤,声音冷静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你杀了小阁领!” “难道你想报仇?”苏贤吓了一跳,这女杀手差点死在小阁领手上啊……难道判断错了? “不。”女杀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阁领的尸体,又扭头看着苏贤,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是啊,我杀了小阁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刚才你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看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苏贤微微凝眉,但还是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杀他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杀了我。而且你也会没命!”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重复。 苏贤怔了怔,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 他嘴角嗫嚅半晌,最后忍不住吐槽到:“有病!” 矮小的女杀手愣了一下,散乱如鸡窝的头发之下,那瘦弱的脸面陷入回忆—— 是啊,她的确有病! 从小被小阁领以非人的方式操练,她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女杀手沉默,陷入沉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不再理会她,看着小阁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脑袋一阵阵发疼。 刚才杀人的确是爽了,但收尾工作却不好做。 小阁领毕竟身份特殊,一个处理不好,若被内卫的杀手找上门来,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诶,头痛啊! 但他从不后悔杀了小阁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尸体的问题……嗯? 苏贤看了看替小阁领整理遗容的女杀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试探着问道:“那个,小阁领对你是不是非常重要?” 女杀手手上的动作一停,面色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小阁领以非人的手段操练她,让她身体、心理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理的作用,女杀手对小阁领有着一种特殊的、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既对小阁领充满了恨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阁领又是她的精神支柱…… 苏贤自然没有察觉到女杀手心中所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十分高兴,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小阁领的尸体安葬了吧。” 在苏贤看来,女杀手应该擅长干这样的事,安葬尸体外加处理血迹等,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是专业的。 他也是灵机一动,偶然想出这个办法,既可以处理棘手的尸体,又能支走这位女杀手,一箭双雕。 然而,女杀手却久久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苏贤的话。 这让苏贤的心提了起来。 好歹回个话啊,一声不吭算这么回事? 就在苏贤安奈不住的时候,女杀手缓缓点头,道:“好!” 苏贤松了口气,然后退在一旁,看着女杀手继续给小阁领整理遗容…… 一会儿后,遗容整理完毕,女杀手移开小阁领尸体,开始处理地上的血迹。 这时,苏贤拍了拍额头,走到小阁领尸体前,在他的衣兜里到处摸索。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从他身上榨一点好处的话,不符合苏贤白嫖的属性。 女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处理血迹。 苏贤忙活一阵,将小阁领身上摸出的东西摆在地上,有一串钥匙,一块雕刻着“内卫”字迹的玉牌,两块玉佩,几百两银票与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女杀手走来,看了一眼,将玉牌、玉佩取走,扛起小阁领的尸体,毫无波动的说:“玉牌和玉佩你拿着的话恐招杀身之祸。”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扛着小阁领尸体已经翻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苏贤快速收拾好那串钥匙和几百两银票,按照原路通过洞口爬回去。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青砖一块一块垒回去,直至将洞口彻底封住。 沿着木梯落在地面后,苏贤伸了个懒腰,一边回思着今晚之事,一边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回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看来应该是安全了,那女杀手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杀我之心。”苏贤躺在床上,阵阵疲惫袭来…… 不知何时,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擦着额头的冷汗,睁开眼睛,下意识望向窗户看天色。 然而,他却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窗户前,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苏贤能分辨得出,那道身影正面朝着他。 “淦!” 苏贤爆粗口,当真是亡魂皆冒。 本来就做了个噩梦,心里有些虚,醒来后又见窗户前立着一道黑影,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那道黑影侧了侧身,让月光打在她那头鸡窝般的脑袋上。 苏贤定睛一看,随即松了口气,这道身影是个矮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隔壁的女杀手。 “你怎么来了?”苏贤顿时没了困意,翻身爬起。 矮小的女杀手一动不动,月光下,她浑身脏兮兮,脸庞瘦削,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但却没有一般少女的活泼与灵动,显得死寂沉沉。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缓缓的说。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报仇?”苏贤挑眉。 “不想!” “那你回来干嘛?”苏贤松了口气,看着女杀手说:“你是小阁领的属下,貌似过得并不好,现在小阁领已死,你可以说是自由了,解脱了!” “自由了,解脱了……”女杀手抬头看着苏贤,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但过了一会儿,女杀手又来了一句:“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你想?”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头撞死。 他犯了错,有法律来制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小阁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次女杀手多说了一句。 正痛不欲生的苏贤,听了这话后猛然愣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8章 杨芷兰 “你是内卫第一女杀手?”苏贤坐正身体,表情严肃凝重,颇似一个面试高技能人才的小老板。 女杀手点头。 “等等,把那个‘女’字拿掉呢?”苏贤又问,毕竟“第一女杀手”和“第一杀手”还是有区别的。 女杀手茫然的看着他。 “这样问吧,你是内卫第一杀手吗?” 女杀手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木然的点头。 “讲一讲你的经历,内卫是什么情况?你如何成了杀手?小阁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与常人不同?” 女杀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逐一回答苏贤的问题。 她本是话不多的一个人,但说到内卫、杀手这些问题,话明显多了起来,语速也有所提升。 苏贤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女杀手前半生的经历—— 她从小就被抢入内卫,经历非人的训练,时至今日,她的身手已经出神入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但她这个人却出了很大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 小阁领训练她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理暗示或洗脑的法子,常年累月下来,女杀手对小阁领产生了非常复杂与矛盾的感情…… 苏贤听罢,斟酌半晌,然后问:“今后,还会不会有内卫的人来追查你?”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若这个女杀手以后会引来祸端的话,他就不准备收留,至少目前不准备。 女杀手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说:“小阁领已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追查我了,我相当于从内卫中除名。” “为什么?” “小阁领手下杀手的鱼鳞册,就只有小阁领一人知晓,且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随后笑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呃……” 女杀手眉梢微微一动,这句话她没有听懂。 不过她的话真的很少,不关紧要的话她懒得问出口。 苏贤脸色正了正,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暂时跟着我吧,我供你衣食,再想办法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女杀手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一慌。 不过通过刚才的交流,苏贤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所以你就要负责安排我。” 心里稍安后,苏贤抿了抿嘴,笑呵呵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不过同时,你要做我的保镖,保护我的安全。” 女杀手没有犹豫,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这女杀手只要不说内卫和杀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我感激你,所以答应你的要求。” 女杀手和小阁领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矛盾,既亲如父女,又宛如仇寇…… 苏贤心里非常高兴,这位女杀手号称内卫第一杀手,身手自然是顶尖的,现在由她来保护苏贤,苏贤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 但他心情激动,无心睡眠,于是继续和女杀手聊天,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女杀手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身为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女杀手两手抱头,浑身战栗,好像整个人都掉入冰窟似的。 “罢了,不说便是。” 苏贤赶紧打住,刚才聊的时候,女杀手就讲过,她害怕听到自己的代号,听到后浑身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苏贤心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诶,这都是小阁领的锅。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苏贤坐在床沿,歪头陷入沉思。 女杀手前半生都是黑暗的,甚至名字都没有。 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可以取名为…… “杨芷兰!” 苏贤一愣,扭头看着女杀手,他正想了一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呢,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一个。 “杨芷兰?”苏贤重复一遍。 “杨芷兰!”杨芷兰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苏贤问。 杨芷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她的缘由。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抢入内卫之前,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但毕竟太小了,记忆模糊不清,甚至爹娘的长相都记不得,然而爹爹姓“杨”,娘亲名为“芷兰”,她却记忆深刻。 如今要取名,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杨芷兰,取自爹爹的姓和娘亲的名,正好可以组合成她的名字。 苏贤听罢,忙道:“好,杨芷兰,今后你就叫芷兰了,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杨芷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十几年来她都未曾笑过,实在做不到。 “芷兰啊,今后你就跟着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我会带你进入新的生活。”苏贤笑道。 “新的生活,我可以吗?” 杨芷兰的语气依旧冷静且毫无情绪波动,话中若没有“吗”这个字,苏贤非得以为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自然可以!”苏贤语重心长。 “……” 又聊了一会儿,苏贤竟哈欠连天。 他躺上床铺,看着杨芷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你睡这里吧?” 杨芷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慢走到床铺那一边。 苏贤嘴角扯了扯,他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主要是他很困了,不太想安置杨芷兰,他嫌铺床叠被麻烦。 杨芷兰走到床铺那边,停在床前,用手摸了摸被子丝滑的面料,道:“脏!” 脏?! 这么直接的么? 这床被子是从柳蕙香那边借来的,面料上绣了个大大的“囍”字,这些天苏贤一直使用。 可能因为天气热,夜里出汗多,导致这香软的被子变得有点…… 正尴尬的苏贤,忽见杨芷兰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然后说:“我睡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脏……苏贤心中莫名心疼,翻身爬起,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给你弄个地铺吧。”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9章 我的顶级女保镖 夜里的楼道静悄悄,鸡鸣狗吠甚至打更人都已陷入酣睡,这是黎明前的安静。 苏贤端着油灯推门而出,身材矮小头发乱糟糟的杨芷兰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走了两步,苏贤推开隔壁书房的门。 随手将油灯递给杨芷兰,用凿墙之时垫在横梁上的破被子和一些旧衣服铺在地上,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好了,你就先在这儿应付一晚吧,明天再给你弄新的被褥。”苏贤拍了拍手。 “是!”杨芷兰平静回道。 她像是一个下属接受命令似的……苏贤点了点头,开门回到卧房,打着哈欠躺上床准备睡觉。 谁知刚闭上眼,房门处就传来吱嘎一声响,在这“黎明前的安静”中尤为响亮刺耳。 苏贤急忙扭头看去,就见杨芷兰抱着那床破被子站在门口,被子卷成很大一团,而她身材矮小,抱起来有些费劲儿。 “芷兰你这是?” “你杀了小阁领!” “……” 苏贤心头一跳,这句话虽然听了许多遍,但每次听都让他心如擂鼓。 他捂着心口,支起上半身呆呆的看着杨芷兰,问道:“所以?” 杨芷兰不说话,只抬头盯了眼苏贤床铺旁边的空地,然后看着苏贤,面无表情。 “你想在我的床边打地铺?”苏贤明白过来。 “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芷兰定定的看着他,意思是:“你说。” “今后你不要再说‘你杀了小阁领’这句话了,要是被其他人听见可不好,会招来祸端。”苏贤说。 “好。”杨芷兰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抱着破被子进屋,关门后走到床前,随手将被子往地上一丢。 被卷展开后,变成只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杨芷兰直接躺了上去,用旧衣服盖在身上。 铺床叠被都不会……苏贤摇了摇头,说了句“睡吧”便闷头睡去。 还别说,有了杨芷兰睡在身边,他竟然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后,苏贤翻身爬起,探头往床边的地铺上一望,顿时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昨晚新收的女杀手保镖,竟然不见了! 破被子保持了叠起来仅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旧衣服则凌乱堆积其上…… “人呢?” 苏贤惊愕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凝眉沉思。 莫非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梦? 不对,若只是一个梦的话,床边的地铺又怎么解释? “郁闷,好不容易新收一个强悍的保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她睡在我身边,就连噩梦都不做了。” “可是……”苏贤颓然坐在床边,呆呆盯着地上的破被子,“可是她竟然半夜跑路了!弃我而去……” “……” 心里正悲伤的苏贤,忽然察觉到身后的窗户一暗,并伴有轻微的声响。 他急忙扭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的矮小女子,像一截树桩似的立在窗前。 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 苏贤大喜,他的“生命安全保障”又回来了,他又安全了。 可是随即,苏贤咳嗽一声,微微抬起的屁股坐回床边,脑袋也转回去,用后脑勺对着杨芷兰。 他的笑容也强行忍住,惊喜的声音变为平淡,问道:“你回来了?” “嗯。” “去哪儿了?” “杀手出没,我去处理。”杨芷兰冷静的说。 “杀手出没?”苏贤惊讶扭过头去,刻意维持的淡定形象,崩塌了一半,“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你睡着之后。” “然后你就追出去了?” “嗯。” “他们有多少人?什么目的?你解决他们了吗?” “五个杀手。来寻找小阁领。我杀了他们!” “呃……你杀了他们?” 苏贤瞳孔一缩,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存在,虽心底善良,但以前一定杀了很多人。 同时,苏贤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安全感! 难怪昨晚睡着后,没有做噩梦,因为他有杨芷兰这尊守护神! 苏贤的疑问句,貌似给杨芷兰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她那犹如树桩般一动不动的矮小身体,忽然抱拳弓腰,小心翼翼解释道:“启禀小……” 说了三个字后,杨芷兰陷入沉思。 因为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苏贤。 甚至习惯性的差点称呼苏贤为“小阁领”。 苏贤微微错愕间,起身斟酌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头领,我那句话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对了,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公子,或者苏公子。” 杨芷兰点点头,详细将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只要一说到杀手相关的事,话就变多,与正常人区别不大。 原来,那五个杀手是跟随小阁领远赴幽州的亲信下属,昨晚并未跟在小阁领身边,而是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 任务完成后,见小阁领迟迟不归,心生疑窦,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前来探索。 至于杨芷兰杀了那五个杀手的事,问题也不大,据杨芷兰所说,那五个杀手是真正的冷血杀手,死有余辜。 苏贤听完后,心道:“杨芷兰虽然行为古怪,但并不是蠢人,知道如何分辨善恶美丑,不然如何能做到内卫第一杀手呢。” “你做的很好,像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就该杀!” 苏贤鼓励一句,然后又说:“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心里的良善未曾被磨灭,是一件好事,对于善恶之分,你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我不会插手。总之你继续保持吧!” 杨芷兰轻轻“嗯”了一声,面无任何表情。 但心里莫名的有些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她并未表现出来…… 苏贤穿好了衣服,对杨芷兰说:“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买点早点回来。” 杨芷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苏贤从床底下拉出一口旧木箱,打开盖子。 她正好站在小木箱前面,一眼便瞥到里面装了很多银票,一堆散碎银两和一大堆铜钱,还有昨晚从小阁领身上搜出来的那串钥匙,都静静躺在里面。 杨芷兰愣了一下,不由想起了数日前,她将得自苏贤的八百文铜钱,郑重藏在某个隐秘之地的画面…… 苏贤抓了一把散碎银两和上千枚铜钱放入钱袋,关上旧木箱盖子。 将之推入床下的同时,说道:“这个箱子里面就是我们家里的大部分家当,你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小偷偷走。” “好!” 杨芷兰回神,点了点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0章 全城搜捕 清早的街上稍显冷清,天边一团白云越发明亮,再需得半个时辰,火红的朝阳便会洒满人间。 角楼街中部区域,蒸饼铺、粥铺等早点铺子,已经开门营业,数尺高的蒸笼白气蒸腾,写着“粥”字的幌子在清早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苏贤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感觉一股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想起昨晚上的事,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早点铺子的老板,还有早起的食客们,恐怖不知昨晚街旁某座空屋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是命案…… “苏公子,买蒸饼么?”蒸饼铺老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十个!”苏贤回神,面带微笑走过去。 当苏贤提着十个蒸饼走向粥铺之后,蒸饼铺前,一个邻居惊奇道:“书呆子瘦猴似的,饭量应该不大,但怎会一次买十个蒸饼呢?他吃得完么?” “莫不是家里来了亲戚?”另一人猜测。 “没听说啊!哦对了,前几天就见书呆子一次性买了十个蒸饼,据说是与豆腐西施合作臭豆腐赚了些钱,故而手脚阔绰……” “原来如此……不过也太浪费了吧!” “你管那么多做甚,人家乐意。” “也对……书呆子进了粥铺,你们猜他能喝几碗粥?” “三碗吧?” “据说,书呆子上次去粥铺,扬言要十碗稠粥,结果仅仅只喝了三碗,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 一会儿后,苏贤从粥铺离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应该是打包的粥。 苏贤走远后,方才嘴碎的邻居们,拎着两只蒸饼来到粥铺,随口问道:“刚才书呆子打包了多少粥啊?” “十碗稠粥!”粥铺老板在围裙上擦着手。 “十碗?还是稠粥?”邻居们发怔,“书呆子一个人吃得了十碗稠粥么?这不可能吧?” “莫非书呆子家里果真来了亲戚不成?” 粥铺老板摆了摆手笑道:“据说是包养了好几只小狗崽呢,狗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 “哦,原来如此!” “……” 苏贤回到家后,提着早点来到书房。 杨芷兰身份毕竟敏感,在没有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前,最好是待在二楼的房中。 就连家里其他地方都不要乱走乱动为妙,以免意外。 书房中的书案,被当做饭桌,两人相对而坐。 “吃吧,不用客气,昨晚忙了那么久也应该饿了。” 苏贤当先拿起一只蒸饼,就着粥开吃。 杨芷兰当真不客气,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两手各抓了一个蒸饼左右开弓,速度飞快。 见她吃得欢,苏贤心里挺高兴,能吃是福呢。 可是紧接着,苏贤心里就高兴不起来了,这杨芷兰,看着身材矮小矮小的,但却是个十足的吃货、饭桶! 苏贤才吃完一只蒸饼,她就吃完了四只。 苏贤才喝了半碗粥,她就将食盒中的粥消灭了一半…… 吃得正欢的杨芷兰,左右两手的蒸饼吃完后,两手下意识一起去拿蒸饼。 然而就在这时,杨芷兰觉察到苏贤正直直的盯着她。 抬头看去,只见苏贤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蒸饼,正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 杨芷兰吞了口口水,已经触摸到蒸饼的两手顿时僵住,然后慢慢缩回,低头坐在那里像是犯了错的下属。 原来,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也会不好意思……苏贤笑道:“继续吃啊,别客气,我只是好奇你身材瘦弱却能吃下那么多食物罢了。”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嘿,还不好意思呢……苏贤拿起两个蒸饼塞进她的手里,一边吃一边说:“我昨晚就说过,跟着我吃喝不愁,吃饱为止,不用客气。” 若是两天前,苏贤还不敢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他的收入只有柳蕙香那边的臭豆腐分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三千多两的巨款。 再也不用为吃喝之事发愁。 “哦。” 杨芷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来,不过比刚才慢了许多。 苏贤放慢吃喝的速度,说道:“待会儿我去隔壁借几件女装,你好好的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嗯。”杨芷兰默默点头。 她心里虽然好奇为什么要去“借”,而不是买,但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的话真的不多。 苏贤自然有他的考虑,他一个大男人,忽然跑去衣铺买女装,太不妥当了,还是找柳蕙香借一点半旧的衣服更好。 “至于被褥、枕头之类,我再找个时间去买。嗯,我也需要换一套新的被褥……” “嗯……” “……” 吃完饭后,苏贤见杨芷兰意味尤尽,于是问道:“够了吗?不够我再去买,这也不需要几个钱。” “还差一点。”杨芷兰声音平静,但苏贤从她眼神深处捕捉道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 “行,那你就在家待着吧,我这就去买。” 苏贤离开书房,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下得一楼。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里的推磨之声,竟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说话声……等等,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 苏贤眉头微凝,快步走向房门。 拉开门闩,推开房门,只见门前赫然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绣金丝捕快服的人,一手扬起做敲门状。 苏贤忽然开门,貌似打断了捕快敲门的动作,他的表情略有茫然。 “林捕头!?” 苏贤愣了一下后,认出此人,此人正就是乐寿县县衙的林捕头。 再往林捕头身后看去,只见大街上站满了捕快、差役、民壮等,腰上都悬着制式大刀,面目冷峻,杀气腾腾。 苏贤心头顿时一凛,心说昨晚的事莫非案发了? 不然林捕头带着这么多捕快、差役、民壮来此作甚,不就是为了抓他的么。 心里正凛然,林捕头忽然换上一幅笑脸,做了个揖,笑道:“苏公子,我刚准备敲门呢,你就开了门,倒省却我一番麻烦了,哈哈哈……” 苏贤见他这副表情,不像是来抓他的,心中稍安。 于是作揖回礼道:“原来是林捕头,不知一大清早的,带着这许多人马来此所为何事?” “奉明府之命,全城搜捕杀人逃犯!”林捕头大声的说。 杀人逃犯……苏贤两眼猛地瞪大,心道完了,整个乐寿县最近都没有发生什么命案,就只有昨天晚上…… 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昨晚的事终究还是暴露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1章 凶手就是……我! “杀人逃犯……什么杀人逃犯?”苏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甚至已在心里思考,他那位世叔县令,会不会看在和老苏是同窗的份上,帮他逃脱个死罪。 但随意摇头否定。 第一,命案毕竟事关重大,不好脱罪。 第二,苏贤虽然喊唐矩一声世叔,但这层关系真没有这般牢靠。 摇头之余,苏贤又想,要不干脆让杨芷兰扛着她杀出重围,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算了…… “城墙命案的杀人逃犯!”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林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城墙……命案?”苏贤一愣,他并未听过什么城墙命案,听起来似乎与昨晚的事没有关系的样子! 苏贤心中稍安。 林捕头当即便将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告诉给苏贤知道。 苏贤与县令唐矩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林捕头是知道的,所以才肯费这番唇舌,若是一般人他才不会亲口讲解。 苏贤听罢,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另外一个案件,与昨晚的事不相干! “明府个人将出资一千两,用于悬赏提供此案有用线索之人。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呢!别看我是捕头,但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也才二两银子。”林捕头感叹不已。 “若谁能提供线索的话,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苏贤更是艳羡,他如今虽然拥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但穷怕了的他,永远都不嫌银子多。 遥想数日之前,他曾为一千文的臭豆腐分红而喜滋滋……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胡须满脸上的艳羡之色消失,又说:“这还不止,若谁帮明府破了此案,明府就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呢!” “我们乐寿县的明府,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唐家的嫡系,被明府奉为座上宾,无异于与唐家搭上关系……” 林捕头说了一通,忽然想起眼前的苏贤,也出自世家大族,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他在这儿讲无异于班门弄斧。 他有些尴尬,立即结束这个话题,笑道:“总之啊,若谁能帮明府破解此案,此人以后在整个乐寿县都可以横着走!” “那可真好。”苏贤艳羡不已。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感叹完,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苏贤也还堵在门前,两人就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聊了半天。 林捕头忽然面色一正,说道:“苏公子,你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因为家里藏匿了杀人逃犯啊?” 他这句话本是戏言,但听在苏贤耳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家里虽然没有藏匿杀人逃犯,但却藏匿了一个没有跟脚的内卫第一杀手。 若杨芷兰被林捕头撞见,总归是个麻烦事……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笑道:“自然不会,林捕头说笑了。” 说着,将门口让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林捕头入内搜捕,而且杨芷兰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应该能提前发现林捕头他们的到来,从而藏好。 一念至此,苏贤心里稍安,招呼林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入内,各处搜查。 林捕头也认为苏贤家中不可能藏匿杀人逃犯,入内搜捕只是列行公事罢了,因此他们一行一边搜捕一边说说笑笑。 苏贤顺势问道:“为何世叔对此案如此重视呢,不惜耗费一千两作为悬赏,而且还将破案之人奉为座上宾?” “因为兰陵公主!” 林捕头对苏贤讲解了其中的关窍。 大体上,兰陵公主此番巡察,更甚于京察。 且昨晚从卫州传回的消息,彻底打消了唐矩的侥幸心理。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大早的全城搜捕之举…… 谈话间,一行人登上二楼,先检查了苏贤的卧室,没有问题,然后来到书房门前。 苏贤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杨芷兰就在书房里面,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响动,从而藏起来,若是被林捕头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推开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苏贤瞪大了眼睛一扫……安全,不见杨芷兰的人影儿,她应该是藏起来了。 还好还好。 林捕头带着几位捕快,到处看了看,从书架到桌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其实这时,苏贤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刚才桌案两旁都摆了凳子,桌上两边都摆了粥碗。 若林捕头问为什么要摆两个碗的话,苏贤还需要耗费一番唇舌,比如:一碗用于放凉,一碗用来吃等等。 然而,桌边的凳子已经收走,粥碗也放入了食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愧为顶尖的杀手,就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苏贤心里对杨芷兰越来越满意。 “没有任何问题!” 林捕头搜完了所有房间,丢下一句话后便带人离开。 砰! 苏贤把大门关上,再搬来一截原木顶在门上,这样就算七八个人撞门也不会轻易撞开。 快步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杨芷兰已像一截木桩似的立在屋内。 “刚才你藏哪儿了?”苏贤问。 “卧房。”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卧房与书房的窗户相隔不远,以杨芷兰的身手可以轻松跨越。 苏贤又说:“看来,得尽早给你弄个合适的身份。”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苏贤捏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这样吧,若遇到外人,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来投奔我。至于户籍之类,我再想想办法。”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苏贤皱眉苦思如何弄个户籍的时候,杨芷兰忽然说道:“那捕头说的城墙命案,我知道凶手是谁。” “啥?你知道凶手是谁?!”苏贤吃了一惊。 “知道。”杨芷兰表情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说的是一件吃饭喝水的琐事般。 “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贤惊喜莫名,转身迎上杨芷兰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 一千两银票啊,被唐矩奉为座上宾呢! 刚才苏贤还在艳羡,不知哪个家伙会如此幸运,毕竟一千两银票不是小数目,而且被县令奉为座上宾的话,也是一座不小的靠山。 但却没有想到,昨晚阴差阳错收的女保镖,竟然知道城墙命案的凶手是谁。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而是还是双喜临门。 苏贤笑容满面,盯着杨芷兰等着她的回答。 “杀人凶手……就是我!”杨芷兰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苏贤猛地一怔,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变成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2章 创造条件也要上 “你杀了那三个人?”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未消。 “杀了两个民壮的,是另一个内卫杀手。他又被我所杀。”杨芷兰详细讲解了城墙命案发生的背景。 原来,那个内卫杀手也是小阁领手下。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小阁领提前赶往幽州,沿途肃清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在小阁领出发之前,还有内卫杀手走在前头。 那个被杀的内卫杀手,就是走在最前头的人,这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杨芷兰的踪迹,为了逼她现身,于是制造了城墙命案。 “原来是这样……”苏贤点头。 “公子抓我去衙门吧。”杨芷兰伸出双手,甘愿被缚。 苏贤扭头凝眉盯着她。 该说她这是心思单纯呢?还是以退为进?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动了抓杨芷兰去衙门领赏的冲动。 但随后就将这个冲动斩灭…… 杨芷兰可以不用对他坦白的……所以说,她并非是心机深沉,以退为进。 “城墙命案中,无辜的是那两个民壮。而那个杀手死了也就死了,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贤背过身去,算是否定了这项提议。 杨芷兰眼角动了动,伸出去的两手慢慢收回。 “我在想,城墙命案不破,城中就不得安宁,说不定明天还会有衙役上门搜捕。”苏贤转身看着她,凝眉道:“而你目前不方便见人,总归是不太方便。” 杨芷兰陷入沉思,一会儿后声音平静的说:“有个办法。” 苏贤两眼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杨芷兰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展示在苏贤眼前,道:“通过此物。” 苏贤凑近一看,原来是昨晚从小阁领身上搜出的一块玉牌,长两寸,宽一寸,一面雕刻了“内卫”二字,另一面则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昨晚杨芷兰曾说过,这种玉牌是内卫之人的身份凭证。 但并不表示官阶与职位,只能表明玉牌的主人属于内卫。 “怎么操作?”苏贤问。 “按大梁律法,倘若案件涉及内卫,地方官府无权办理,只需上报即可。” “也就是说,我们用这块玉牌证明那个被杀的黑衣人,是内卫的人。此案便涉及到了内卫,地方官府无权插手,自然也就不用担负命案未结之罪?” “嗯。”杨芷兰点头。 “妙啊!”苏贤拍手,笑着看向杨芷兰,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悦。 然而杨芷兰面色平静,好像刚才那一番话不是她说的。 苏贤嘴角扯了扯,但面上笑容依旧,搓着手笑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合理的将玉牌送到唐矩手上。” …… 两刻钟后。 苏贤大踏步出门,来到街上。 此时太阳已经破壳而出,金色的朝阳照在人身上有些温暖,但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灼热。 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摆摊的,开店的,逛街的,喧嚣声沸腾,还算热闹。 但街上的捕快和差役全都不见了,这倒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苏贤的家在街尾,是最偏僻的地段,也是最冷清的地段,于是他抬步往角楼街中间的位置走去。 出门时,隔壁柳蕙香家的推磨声已经停止,但铺门未开,想必她们俩主仆正在厨房中煮豆浆吧。 苏贤走到罗掌柜的古玩店前停步,这里人多,且距他家不远,是个理想的地方。 “苏贤侄!”罗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着员外服,微有富态,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悠闲又惬意。 “罗掌柜。”苏贤见礼,然后立在大街中间,扯着嗓门喊道:“诸位街坊邻居,诸位街坊邻居,学生有话要说,十分重要,事关城墙命案!” “书呆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事关城墙命案?” “走走走,去听听书呆子要说什么。” “……” 今早捕快们挨家挨户搜查的时候,数日前城墙上发生命案之事也就随之传开了。 而且,命案发生的地点,就是紧挨着角楼街的城墙,距离角楼街上的居民十分接近,所以人们对此十分敏感。 苏贤嗷唠一嗓子,瞬间吸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苏贤侄,你这是作甚?”罗掌柜挤进人群,劝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万分重要,贤侄还是不要哗众取宠为妙啊。” “是啊书呆子,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吧。” “听说明府为了此案,头发都快愁白了,今早捕快和差役们全城搜捕之事,可不常见……” “因为兰陵公主快到了啊!” “原来如此……” “……” 眼见“楼”就要歪了,苏贤拍了拍巴掌,吸引人们的注意后,大声说:“多谢诸位街坊关心,学生此举并非哗众取宠,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围观人群愣了一下,还深思熟虑? 苏贤接着说:“我知道城墙命案的线索!” 街上安静了一会儿,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凝眉道:“苏贤侄,明府的悬赏虽然高达一千两,但……” “罗掌柜,学生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我的确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镇定的说:“这条线索能不能破解此案,我不知道,但也是一条线索不是?” 众人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都不由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线索? 苏贤咳嗽一声,就在大街上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数日前的一个半夜,迷迷糊糊间,苏贤忽然听见金铁交击之声,他以为是做梦。 然后又听到房顶传来叮的一声响,貌似什么东西从城墙上掉下来了,苏贤也没在意,以为那是梦。 可是今早得知城墙命案后,苏贤细细回忆,发现案发的时间正好就是他半夜做梦的那天晚上! 重点是,金铁交击之声也还罢了,苏贤疑惑的是房顶传来的声音,貌似什么东西掉落在上面。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命案发生之时,杀手失手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那件东西,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围观众人听罢,陷入沉思,还是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苏贤侄的家宅,正好就在案发现场的下面!” “那这样说来,掉在房顶上的东西,说不定还真是一件重要的线索!”有人点头。 苏贤憋住笑,面色凝重的说:“不错,所以我决定爬上屋顶,查找那件东西。但此案牵扯过大,还请诸位邻居在旁做个见证。”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3章 谁愿和我去县衙 苏贤话音一落,围观的邻居们面面相觑之余,不约而同都往后退了一步,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不想帮苏贤做见证。 苏贤嘴角扯了扯,这些人啊可真是现实。 他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手执折扇的罗掌柜就越众而出,朗声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非常重要,若不能破解此案,少说也要丢官罢职。” “诸位请想想,半年前自明府上任以来,多有善政,可以说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现在,苏贤侄有破解城墙命案的线索,需要见证,我第一个加入!” 罗掌柜将折扇收拢,迈出坚定的一步,站在苏贤身旁。 邻居们愣了一下,有人附和: “罗掌柜说得有理,明府这半年来的治理,我们都看在眼里,倘若此举能帮明府一把,在下义不容辞!” 说完后,此人也站在了苏贤身旁。 有了这两人的示范,片刻间,街上所有男女老少,都表示支持苏贤,支持明府! 看来世叔很得民心呢……苏贤笑容满面,团团作揖,道:“多谢大家,多谢诸位街坊邻居!” “谢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后,一架长长的木梯已从街上一个木匠家里抬出,搭在苏贤家宅的二层小木楼的房檐上。 苏贤手脚并用往上爬,罗掌柜等街坊则在下面扶梯。 “书呆子小心点啊,别摔着了!” “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们看书呆子瘦猴似的,只怕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哈哈哈……” “不妥,此事涉及城墙命案的线索,也涉及巨额的悬赏,还是让书呆子去吧。” “对啊,自从书呆子的父母相继去世以后,他的生活就十分拮据,若能得到这一千两,也是他的造化!” “……” 苏贤战战兢兢爬上屋顶,扭头往下一看。 只见街上乌拉拉一大群人,全都仰面对着他。 大多数人都面带关心之色。 他们虽然喊我为“书呆子”,但街坊邻里的淳朴气息也很足……苏贤向下挥了挥手,然后沿着房檐慢慢走向一边,开始搜寻“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因为视角的缘故,街坊们已经看不见苏贤了。 “诶你们说,那会是一件什么东西?”邻居们闲聊起来。 “这谁知道啊,希望能破解城墙命案吧。” “……” 聊了很长一会儿后,罗掌柜仰面望着二层的屋檐,狐疑道:“苏贤侄怎么还没有出现?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吗?”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对呀,按理说上房顶捡个东西而已,应该很简单才对。” “书呆子会不会……” “别瞎说!我们喊一喊,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书呆子!” “书呆子!” “……” 与此同时,隔壁柳蕙香家紧闭的铺们,忽然打开,张翠花走出,问这么多人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有人解释给张翠花听后,她急忙回屋,将情况告诉给躲在厨房门后静悄悄观望的柳蕙香。 “苏公子……爬上了房顶?” 柳蕙香吃了一惊,白嫩涓细的俏脸难掩担忧之色,忙吩咐张翠花出去再探。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抿了抿嘴,略有嗔意的说:“公子就喜欢到处乱爬,爬墙不够,现在又爬房顶了,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 街上。 “书呆子”的喊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苏贤在房檐上冒头。 “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 “……” 邻居们松了口气后,纷纷问道。 苏贤面色尴尬,挠了挠头,道:“惭愧,我在屋顶上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 他惭愧之余,心里还十分奇怪。 记得出门之前,他亲眼看着杨芷兰以飞檐走壁的功夫攀上屋顶,放好那枚玉牌后又返回房间…… 可是怎么就是没有找到呢? 怪哉! “没找到?” 邻居们愣了一下,随后罗掌柜建议道:“苏贤侄你偶尔左右不分,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苏贤侄,你试着去那边找一找。” 苏贤听了这话,猛一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情况,这边是柳蕙香家的屋顶,那边是空置房屋的屋顶…… 卧槽! 苏贤发怔,他果真搞错了方向。 谢过罗掌柜后,苏贤走到房顶的另一边,仔细搜寻一回儿,便看见一枚精美的白色玉牌静静的躺在那里。 果然在此……苏贤将之捡起,回到长梯处,当着一众邻居的面,对玉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苏贤侄,怎么样?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罗掌柜问。 苏贤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凭借此物可以破解城墙命案,助明府度过危机!” “真的吗?那感情好……” 苏贤沿着木梯下来,双足落地后,将玉牌递给期待已久的罗掌柜,让他先看。 这时有人问:“书呆子,那是什么东西?” 苏贤面色凝重的说:“那应该是内卫的身份牌子!” “内卫!!?”周围的邻居们顿时愣住,目瞪口呆之余又十分惧怕,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内卫?”罗掌柜接过玉牌,正一眼看去,便看见玉牌上雕刻着的“内卫”二字。 啪! 玉牌脱手,摔落在地。 内卫二字,似乎赋予了玉牌几百度的高温似的,罗掌柜拿不稳。 众人脑袋齐齐一低,齐刷刷看着静静躺在街面青石板上的玉牌。 没有人说话。 罗掌柜心头大骇,折扇也已脱手,整个人竟往后摔去,若不是后面的人将他扶住,他已经被大地母亲拥抱。 苏贤弯腰将玉牌捡起,看了看,淡定的说:“还好,没有摔碎。” “呼!” 包括罗掌柜在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没有摔碎就好。 他们之所以如此畏惧内卫,甚至对一块玉牌心生恐惧,主要得益于内卫曾经的辉煌,那些恐怖的传说…… 内卫的恐怖,甚至能止住小儿的啼哭! 内卫虽然可怕,但我可是杀过内卫小阁领的人,同时还收了内卫第一杀手做女保镖呢……苏贤心头浮现这些念头。 随后他手握玉牌看着众人说:“谁愿和我走一遭县衙,面见明府?”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保持了沉默。 这次就连罗掌柜都不再站出来说话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4章 唐淑婉:恨我不是男儿身 车轮滚滚。 马车摇晃。 苏贤、罗掌柜两人坐在马车中,一路赶往县衙。 罗掌柜最终还是答应往县衙走一趟,因为苏贤说了句:“可是你都摸了这块玉牌了啊!” 是啊,摸了就跑不掉了,就需要负责任。 不然会被骂“负心汉”的…… 苏贤掀开侧帘,见街上一队又一队的捕快、衙役、民壮,百姓们脚步匆匆,似乎不愿在街上多待。 放下侧帘,苏贤苦笑道:“看来这次明府是真的急了,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导致人们心里着慌。”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罗掌柜坐在对面,两手紧紧抓着折扇,不复之前的轻松与惬意。 “罗掌柜请安心,我们此行是去帮世叔解决麻烦的,不会有事。”苏贤安慰。 “说什么呢,我心安得很!”罗掌柜挺了挺胸膛,色厉内荏。 苏贤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会儿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喊道:“县衙到了。” 苏贤和罗掌柜先后下车,他们身侧不远处,就是乐寿县县衙。 门前有两只石雕的狮子,红色的圆柱子,红漆铜钉的大门紧闭,“乐寿县衙”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苏贤和罗掌柜走到县衙大门的正前方。 他们对望一眼,都感觉不对劲儿。 正常的衙门,应该是大门洞开的,门前也该有衙役值守。 可是现在的县衙不仅无人值守,大门也紧紧关上了…… 苏贤一时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他虽然在乐寿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来过县衙。 认唐矩为世叔之后,因为太忙也未曾登门拜访,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县衙大门前。 罗掌柜默默站在苏贤身后,摆明此行以苏贤为主。 苏贤正感难以下手之际,衙门一侧,忽然转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大长腿,瓜子脸齐眉刘海一双大眼很亮,她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跟着以林捕头为首的数十捕快,正匆匆而过,甚至都没有看见苏贤和罗掌柜。 “贤妹!” 苏贤挥手大叫一声。 急匆匆走出去好几米远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凝着秀眉回头一看是苏贤,顿时一张瓜子脸就跨了下来。 “是你?别叫我贤妹!你来这儿做什么?”唐淑静有些不耐烦,她现在可是很忙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唐姑娘。”苏贤笑着上前。 唐淑静眉头舒展,但还是语气颇为不善的说:“我现在正忙呢,有大事要办,你别来烦我!” 话毕,二话不说就迈开大长腿想走。 林捕头赶紧跟上,脚步匆匆。 “我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喊道。 “什么?”唐淑静停步转身,面露喜色走近,“你说什么?你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 “是什么线索,先让本姑娘瞧瞧。” 唐淑静心里相当激动,她带着林捕头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查找城墙命案的线索么? 结果线索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然而苏贤却一本正经的说:“此事事关重大,请唐姑娘引我去见世叔,我要亲自将线索呈送到世叔的手上。” 唐淑静听了这话,瓜子脸上的激动和笑容渐渐消失,“给我看是一样的!” “不一样!” “你……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唐淑静握紧两个小拳头,龇牙咧嘴。 “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心说这妞儿原来是个暴力狂啊。 “头儿,冷静!” 林捕头赶紧拉住发怒的唐淑静,接着说:“事关重大,时间紧迫,还是直接引公子去见明府吧。” “哼!”唐淑静冷哼,转身走向县衙大门,后脑勺对着苏贤说:“跟我来吧!” 这妞儿虽然暴躁,但还能拎得清轻重缓急……苏贤招呼了罗掌柜,跟在唐淑静身后进入县衙。 …… 与此同时。 县衙后宅。 后厅。 县令唐矩穿着便服,眉头紧锁,坐在厅中不停喝茶。 “爹爹。” 长女唐舒婉,忽然前来,她见唐矩身着便服,心头便隐约明白唐矩的打算—— 与其被削职为民,还不如主动卸职。 唐舒婉生着一张鹅蛋脸,容貌秀美绝伦;三千青丝梳着象征未出阁少女的垂挂髻,插满了珠翠;穿着齐胸襦裙,湖绿碎花的上襦,藕色百皱的绣花罗裙; 她双手交叠于小腹,莲步款款走来。 整个人显得端庄得体,清丽宜人,气质卓绝,知书达理,是个标准的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所以她那张秀美的鹅蛋脸,应该始终保持波澜不惊,以和顺的笑容示人。 但此刻,唐淑婉脸上却不见笑容,而是秀眉隆起,一幅愁得不轻的模样。 “婉儿来了?”唐矩放下茶杯,一脸倦色。 “爹爹下定决心了吗?”唐淑婉走到唐矩的椅子旁边,自发提壶添茶,她的动作优雅轻缓,透着一股难言的气质,极具观赏性。 “嗯。” 唐矩缓缓点头,在大女儿面前,他愁容渐消,竟露出一丝笑容。 二女儿唐淑静,是他“教育失败的作品”,而这位长女唐舒婉,则是他引以为傲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丢掉了官位,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也还不错……唐矩心里这样想着。 “爹爹的官位,得来不易,不如再想想办法……” 唐舒婉放下茶壶,她可笑不出来。 遥想这些年来,唐矩是如何的挑灯夜读,又是如何的苦心孤诣,才换来这么个七品小官!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普遍式微,而唐矩的排行太小了,家里的资源已经砸在前面的兄长身上…… 可以说,唐淑婉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艰难的爬上这个位置的,真不容易。 若就此放弃的话,唐淑婉都替他感到不值。 她心里很明白,自家爹爹的报复是——出将入相。 可是这才刚刚踏出艰难的第一步,难道就要失败了吗? 不值得啊! 若是可以的话,唐淑婉很想替自家爹爹圆了这个梦。 可惜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弱女子,平时大门都不出的,如何能帮老爹圆梦? “其实这也没什么,官场险恶,早点抽身退出也好。” 唐矩笑容比哭还难看,“为父也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你们,嗯,尤其是静儿,我得好好教导教导她……” 唐淑婉看着他那强颜的欢笑,心里不由一痛。 并生出“都怪我没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爹爹长脸”的念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淑婉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唐家大族的嫡系中,唐矩这一支混得最不好。 究其根源,在于唐矩只生了两个女儿,膝下无儿,导致家族的资源不向他倾斜。 就连区区一个乐寿县县令的七品小官,也是唐矩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来的…… 唐淑婉犹记得,一家人离开神都赶往乐寿县赴任之时,家中就有人取笑唐矩,说他远赴河北道瀛州那个偏远的地方当县令,简直就是给家族丢脸。 并断言唐矩不会得到升迁,最好的情况就是一辈子待在乐寿县县令的任上。 可是现在,唐矩竟然要卸职了。 唐淑静能够想象得到,当他们一家灰溜溜返回神都的时候,不知要遭受多少嘲笑…… 唐淑婉清楚的知道家里的困境,但奈何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然样样精通,但有什么用? 她有时候不由幻想,若自己是个男儿身的话,说不定唐矩的处境就会得到改观,至少能得到家族的资源倾斜。 可是……她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反倒是妹妹静儿,言行举止颇似男子,让她好生羡慕,然而这也没有什么用,膝下无儿就是膝下无儿。 唐矩除了正妻陈夫人之外,还有两房小妾,但两个小妾竟一无所出…… 安静的后厅中,两父女都没有再话说。 唐矩默默喝茶,唐淑婉则默默的提壶添茶。 皆眉头紧锁。 这时,县令陈夫人抱着一个精美的小木盒走进后厅,见了厅中的情形后,也不说话,径直抱着小木盒在唐矩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唐淑婉默默取过干净杯子,给陈夫人倒茶。 “夫人啊,收拾得如何了?”唐矩问。既然决定主动卸职,自然需要搬离县衙后宅。 “夫君莫急……”陈夫人将小木盒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好几大摞银票。 唐矩扭头看了一眼后,就挪不开眼了。 心里不由生出“原来家里这么有钱”的感觉。 可是他平时身上就连十个铜板都凑不齐…… “夫君啊,要不我们把悬赏的银票提高一点?”陈夫人警惕的防备着自家夫君,怕他忽然来抢钱。 “提高多少?” “一两?” “噗!” 唐矩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按照喷射的轨迹,茶水将打湿小木盒中的银票。 但危急时刻唐矩生生扭头,转向另外一边。 喷完茶后便是剧烈的咳嗽。 唐淑婉赶忙莲步轻移走到唐矩身后,替他捶背顺气。 “夫君没事吧?”陈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咳咳……一会儿就好。”停止咳嗽后,唐矩摇头道:“现在提高悬赏也没什么用了。” “那就……提高一百两?一千一百两已经很多了。”陈夫人说。 唐矩继续摇头。 陈夫人咬了咬牙,犹如断腕壮士,“那就加一千两,总共两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唐矩还是摇头,叹口气说:“此案几乎无解,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提高一万两的悬赏也是没有用的。” “哎!”陈夫人叹气,默默将小木盒的盖子盖上,然后抱在自己怀里。 唐矩眼角直跳,但也没说什么……谁让他惧内呢? 哎! 陈夫人叹气一阵,忽然看着长女唐淑婉说:“婉儿,要不你去找刘子匀,看能不能请动使君帮忙?” “娘,别提刘子匀了!”唐淑婉一张脸垮了下来。 之前,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怎么情愿,但书香世家的家规束缚着她,不敢在明面上反抗。 “为什么?婉儿啊,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客气……” “娘,那刘子匀得知城墙命案之后,已经连夜逃回州城……”唐淑婉此话听着虽然委屈,但其实她心里暗暗高兴不已……终于可以甩掉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呃……”陈夫人懵了。 “这……”唐矩也是一阵懵逼。 刘子匀对他们家长女有些意思,他们自然知道,但是却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刘子匀竟然跑了? 唐淑婉灵机一动,鼓起勇气拉着唐矩的手说:“爹爹,女儿的婚事就由女儿来做主吧,刘子匀就是个懦夫……” “闭嘴!” 唐矩眉头一凝,打断唐淑婉的话头。 唐淑婉登时低头不语,从小受到的家教让她不敢与唐矩顶嘴。 她低头认错的模样,让唐矩十分满意,因为这让他体验到了“为人父”的爽感。 此番若是唐淑静那不孝女的话,一定会梗着脖子与他吵架的。 “自古以来,子女婚嫁,都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自己做主?此乃败坏门风之举,回去罚抄《女戒》十遍,我要检查。” “是!”唐淑婉低着头,声音中微有委屈。 “这就对了嘛。” 唐矩满意点点头,面露会心的笑容,能将唐淑婉教导成为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他自我感觉是成功的。 就算丢掉了官职,但等回到了神都之后,论及唐淑婉的品行,家族内的人都会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跑来禀报,说:“阿郎、夫人……二小姐闯进来了,带着人闯进来了……” 啥? 唐淑静带着人闯进了自己的家里? 唐矩脸上成功的笑容顿时僵硬,然后满满消失。 对于这个二女唐淑静,以唐矩的了解,她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 唐矩不由长身而起,脸色铁青,准备好好的说教说教唐淑静。 卸掉官职之后,我就要将精力放在教导静儿上面,不然她以后怎么嫁人……唐矩心里一边想,一边起身。 陈夫人也起了身,对于唐淑静这个女儿,她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冒冒失失,实在是不懂事。 唐淑婉也微微蹙眉,她虽然羡慕妹妹可以像个男子似的到处溜达,但同时又对她的一些言行感到不适。 唐矩起身后,脚步才刚刚一动,后厅中就传来唐淑静的喊叫声:“爹爹,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听了这话,唐矩、陈夫人还有唐淑婉三人都是猛然一震。 脸上的愠怒立即消失,转而变成一脸的期待和惊喜。 原本,唐矩都准备辞官不干了。 结果却又来了线索。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6章 见过世兄 苏贤和罗掌柜两人,跟着唐淑静快步走进后厅后,一抬头,就看见三道带着欣喜的目光笼罩了他们。 苏贤一边往厅中走,一边打量那三人。 为首之人是唐矩,也是他数日前刚认的世叔,身着便服,数日未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唐矩身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贵妇人,端庄贤淑,衣饰鲜明,眉眼与唐淑静有八分相似。 这位应该是唐矩的夫人,也是唐淑静的娘亲……苏贤心中想道。 唐矩和陈夫人身后,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妙龄少女。 苏贤一眼看去,感觉此女身上有种温婉的气质,望之令人如沐春风,感觉春暖花开,让人想谈恋爱。 对于养眼的美人儿,出于尊重的目的,苏贤都会多看几眼的。 可他细细打量人家的时候,那少女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打量着他……两人很有默契的移开视线。 听说唐淑静有一位姐姐,名叫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莫非就是她?果然人如其名,是一位婉约的女子……苏贤心中一动。 看罢对面三人,苏贤和罗掌柜已经走到后厅中间的位置,停步。 “苏贤侄!?”唐矩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对于这位同窗的子嗣,他还是想照顾一番的,但最近实在太忙,他都快忘了县城中还有这样一个人……惭愧。 “世叔!”苏贤作揖见礼。 “明府。”罗掌柜也见礼。 一旁的陈夫人和唐淑婉,见他们以“贤侄”和“世叔”相称,都是愣了一下,然后重新打量苏贤…… 唐矩偶遇昔年同窗之子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但还未见过真人。 “爹爹,他说他有城墙命案的线索,但是不给女儿看。”唐淑静这话听起来有种告状的意味。 唐矩眼中一亮,正待询问是什么线索,不过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能失了长辈的风度。 于是咳嗽一声,看着唐淑静斥道:“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 唐淑静清秀瓜子脸上的表情一滞,张了张嘴巴,最后不服气的说:“女儿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叫?” “世……世兄!”唐淑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使小性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叫了一声。 苏贤一直笑眯眯的看戏,等她叫完后,这才出来打圆场:“世叔就莫要责怪唐姑娘了,毕竟城墙命案为重,唐姑娘也是心里着急,才有此失礼之举,其实晚辈不在意的。” “你……”唐淑静猛然抬头盯着苏贤……现在说这些不是恶心人么! “嗯。”唐矩却满意点了点头,然后冷脸瞪着唐淑静说:“你看看你,一点也不懂礼,比起你世兄来说差远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我……”唐淑静差点暴走,最后气呼呼、恶狠狠的瞪着苏贤,像只发怒的小老虎,差点扑过来…… 唐淑婉默默站在后面,见此一幕不由掩嘴憋笑。 陈夫人若有所思。 罗掌柜则是眼观鼻鼻关心……你们说了什么?我可没听见啊。 总之,唐矩是满意了,然后给苏贤引荐,先介绍陈夫人。 “伯母。”苏贤作揖见礼。 “好好好,早就听他念道过以前的同窗,如今可算是见到故人之子了,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伯母谬赞了。” 唐矩又引荐了唐淑婉。 苏贤还没上前见礼,唐淑婉已先一步走上前来,如沐春风的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声线清脆悦耳,带着能令人心神安静的奇异能量说:“见过世兄。” “唐姑娘有礼。”苏贤回礼。 认完了人,唐矩咳嗽一声,平静的吩咐道:“婉儿,你就先退下吧。” “是爹爹。” 唐淑婉莲步款款离开后厅。 她走出后厅之后,假装走了几步,然后停在原地,左右扫视见周围无人,便两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绕到后厅的另外一道门。 她要去偷听。 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心跳难免加快,秀美的鹅蛋脸也浮现出潮红。 一会儿后,她顺利的从另外一道门绕到唐矩和陈夫人椅子后面的屏风之后。 她躲在这里,可以听清谈话的内容。 屏风外面。 唐矩已经淡定的落座,陈夫人也坐在旁边。 苏贤、罗掌柜和唐淑静则站在后厅中间。 唐矩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水后,才问:“刚才听静儿说,贤侄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很重要的一条线索!”苏贤珍而重之的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双手呈递给唐矩。 苏贤声音中带着一种十分确定的口气。 这让唐矩精神一震,两手将那物接过。 唐淑静伸长了脖子,但只能隐约看清那似乎是一块玉牌? 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听了苏贤这句话后,心中不免一动…… “这……这是……”唐矩仔细看了玉牌两眼,猛然起身,面露震惊之色,捧着玉牌的手都在轻颤。 “这是什么?”陈夫人问。 “爹爹那是什么啊?”唐淑静很想将脑袋凑过去仔细瞧瞧,但又怕被老爹当众说教。 屏风后面,唐淑婉手捂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暗道:“听爹爹这口气,莫非……此物果真能破解城墙命案?” “内卫……梅花内卫的身份玉牌!”唐矩声音非常严肃,然后凝重的盯着苏贤,问道:“此牌你从何处得来?” “从我家房顶上捡到的,它的来路,应该就是案发的那天晚上,从城墙上掉下来的!”苏贤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紧紧握着玉牌,而后纵声爽朗大笑,有一种数年郁闷一朝扫除的痛快。 陈夫人茫然的看着他。 唐淑静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屏风后的唐淑婉心里也十分疑惑,很想偷偷瞧一眼外面的情形,但又怕被发现。 “苏贤侄,你这次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唐矩止住笑声,上前用力拍了拍苏贤的肩膀,看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然后迎着陈夫人和唐淑静茫然的目光,他说:“凭借这块玉牌,就可以解决城墙命案!” “城墙命案马上就能解决,老夫再也不用担负命案不结之罪!” “就算兰陵公主亲来,老夫也不怕,哈哈哈!” “……” “果……果真?”陈夫人张大了嘴巴。 “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唐淑静握紧着小拳头,一张瓜子脸十分兴奋。 屏风后面,唐淑婉一双美眸猛地瞪大—— 城墙命案破解了! 爹爹就不用辞官了! 也就不用回神都接受家族成员的嘲讽了! 最主要一点,爹爹的报复算是保住了…… 唐淑婉心情激动,笑容不可抑制的浮现,同时眼前闪过苏贤方才对她作揖回礼的模样。 是苏贤,是这位刚认的世兄,拯救了她们这一家子!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7章 长得可真俊 唐矩高兴过后,详细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苏贤那套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况且又有罗掌柜从旁作证,可谓人证物证具在,唐矩深信不疑。 陈夫人、唐淑静、唐淑婉等,通过旁听也明白了个中原委。 终于不用辞官了,终于不用返回神都了,母女三人全都笑容满面。 陈夫人看着苏贤缓缓点头,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顺眼。 躲在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屏住呼吸,偷偷探头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立即缩头。 这位刚认的世兄,长得可真俊…… 唐矩珍而重之将玉牌收好,整个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看着苏贤说: “贤侄啊,接下来老夫要忙一段时间,贤侄就请先回,最迟明后日,再邀贤侄过府一叙。” “世叔尽管先忙,当以大事为重,不用管我的。”苏贤笑道。 唐矩点点头,又看着罗掌柜说了几句,大致是“以后请你喝茶”之类,把罗掌柜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一遭算是没有白跑。 苏贤带着罗掌柜告辞,唐矩吩咐唐淑静送客。 他们离开后,唐矩回头看见陈夫人抱在怀里的精美小木盒,笑道: “夫人啊,你刚才说要将悬赏提高到两千两?好啊,为夫觉得很好!” “滚滚滚!” 陈夫人抱紧了小木盒,骂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想吞没一千两!” “……” 返回角楼街的路上,苏贤从某座大酒楼中打包了一份丰盛的酒菜。 回到角楼街后,与罗掌柜挥手告别。 付完租车的钱,苏贤提着大包小包,先去臭豆腐摊拿了两份臭豆腐,同时将此行的结果告诉给张翠花知道。 苏贤回家后,张翠花立即丢下臭豆腐摊,回到屋内,对担惊受怕的柳蕙香讲了苏贤县衙一行的结果。 “没事就好!” 柳蕙香长长舒了口气。 经过那天晚上在闺房中发生的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托付给苏贤,做妾。 所以苏贤的安危,她十分在意。 张翠花又说:“最快明后日,明府就将邀请苏公子前去县衙,悬赏的一千两,应该也在那个时候领。” “一千两的悬赏……”柳蕙香轻轻凝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姐?” “哦没事,你去守着摊子吧。”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呆坐良久,喃喃自语道:“苏公子已有好些天,没有来领臭豆腐的分红。” “那晚之后,料想苏公子抹不开脸面,不会轻易过来了……我原先还担忧,他会不会缺钱使,但现在看来……苏公子有了那一千两的悬赏,更看不上这点臭豆腐的分红了吧!” 柳蕙香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绪满满。 她穿着新做的华丽衣裳,也用了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整个人忧愁的坐在那里,十分惹人怜爱。 但却没有人来怜爱她。 原本,那天晚上洗冷水澡之前,张翠花曾建议,邀请苏贤过来一同商议“与酒楼合作臭豆腐”之事。 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张翠花的提议便作罢。 一会儿后,柳蕙香起身,莲步款款来到二楼的书房,在案前坐下,执笔核算臭豆腐摊的账目。 她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算学也曾涉猎,但大太擅长。 尤其是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看得她脑瓜疼。 “把账目做得精细一些,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能省一分是一分。” 账本本就乱糟糟,现在她想推翻重做,无疑难上加难。 但为了加重她在苏贤心中的“分量”,她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蕙香阁下笔,两手支头揉着眉心,忽然想起苏贤那天晚上离开前说过的话—— 要给她一个交代来着。 交代什么呢? 什么时候做交代呢? 她心里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已走了神。 …… 话说苏贤提着大包小包以及两份臭豆腐回到家,刚关上门,就见楼梯口那里冒出一颗头,头发散乱如鸡窝,正是杨芷兰。 苏贤正想招呼她下来帮忙拿东西。 结果杨芷兰脑袋缩回去后就没再出现。 没眼力见啊……苏贤嘀咕着,喊道:“芷兰下来帮忙拿东西。” “你说过,我最好不要下楼。”杨芷兰出现在楼梯口,矮小的身形挺直犹如木桩,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苏贤木然道:“有我在,怕什么?” 杨芷兰顿了顿,踩着破旧的木梯下得一楼。 苏贤愣了一下,心道:“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身轻如燕,踩在破旧的木梯上竟没有发出吱嘎声。” 苏贤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悉数递给杨芷兰,她拿不动后,就直接挂在她的身上。 杨芷兰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苏贤见她盯着身上的油纸包看了好几眼,笑道:“这是我从大酒楼打包的酒菜!我本想带你出去大吃一顿的,但你不方便出门……” 杨芷兰静静听着他唠叨,其实她心里疑惑的是—— 今天早上不是说要给她买被褥么?怎么不见踪影? 只不过杨芷兰话不多,没有问出来。 两人上得二楼,来到书房,将酒菜从油纸包中取出,一一摆在书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顿时间,书房中菜香四溢,酒菜还冒着余温,令人食指大动。 苏贤见杨芷兰喉咙微微动了动,知她已饥饿难耐,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还“端着架子”,坐在对面宛若木雕。 “县衙一行,没出什么问题。”苏贤也不招呼她吃,一边说,一边将两个小油纸包取出放在桌上。 杨芷兰没有任何表示。 “世叔悬赏的那一千两,最迟明后天就会到手。”苏贤慢慢拆解着小油纸包,笑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决定分你一半,五百两!” 杨芷兰仍旧一动不动。 苏贤点了点头,道:“就当你默认了。” 这时,苏贤已将第一个小油纸包拆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臭味疯狂扩散,将满屋的菜香味儿掩盖,全是臭味。 杨芷兰眉梢轻轻一颤,随即恢复如常。 苏贤将这份臭豆腐递给她,带着促狭的笑容,说:“来来来,这是我创制的臭豆腐,别有一番风味,你一定要尝尝!”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8章 杨芷兰:我不是你的小女仆 臭豆腐是一种风味独特的美食,毋庸置疑。 但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下口。 主要是那个气味太臭了,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苏贤笑着将臭豆腐递给杨芷兰后,就在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嘿,面无表情呢,但我估计你心里一定十分抗拒……苏贤将臭豆腐递得近了一些,笑道:“拿着啊,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杨芷兰抬手,接过臭豆腐,毫不犹豫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她这个样子,与吃下一块美味的糕点没有任何区别。 苏贤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杨芷兰有些呆。 “怎么样,好吃吗?”苏贤机械的问道。 “好吃。”杨芷兰点头。 “那这一份也给你吧。”苏贤将另一份臭豆腐递过去。 杨芷兰接过,熟练拆开油纸包,一口就将整份臭豆腐吃进嘴里…… 苏贤抿了抿嘴,有些无趣的招呼道:“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饭后。 书桌上一片狼藉。 杨芷兰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连带苏贤也吃得比平日更多。 酒足饭饱后,苏贤靠在椅背上喝茶,杨芷兰端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一动不动,但脸上有一种满足的神色。 “我今天早上给你说的,你还记得吧。在人前你的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投奔我而来。” “但实际上,你是我的保镖,我的安全就靠你了。” “歇一会后,我出门给你置办被褥,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被子?” 杨芷兰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 苏贤点头道:“罢了,我给你做主吧。今天稍晚一些,我再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几件女装。” “嗯。”杨芷兰轻轻点头,表示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贤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 苏贤低头看了眼书桌上的狼藉杯盘,重新看着她,问道:“芷兰,你会洗碗吗?” 一刻钟后。 一楼厨房。 苏贤一边洗碗,一边给杨芷兰讲解如何洗碗,他讲得仔细,杨芷兰听得认真。 洗了两只碗后,苏贤让开位置,道:“好了,都说学以致用,你来试试看,注意,不要将碗给摔碎了。” 杨芷兰面无表情,默默走上前去,结果刚拿起一只盘子,盘子就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厨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杨芷兰面无表情的说:“我……” “别说了,碗有一点滑是真的,不过下次注意,好了继续洗吧。” 随后。 在厨房中,随着阵阵“啪”、“啪”、“啪”的响声过后,杨芷兰终于学会了洗碗。 学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苏贤很淡定,一边走出厨房一边吩咐道:“你就待在家里吧,我出去给你置办被褥、毛巾、水盆。哦对了,顺便再买一套盘子。”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 她可是堂堂内卫第一杀手啊,可是刚才,她的脸都丢尽了。 …… 半个时辰后。 正在二楼书房中静坐的杨芷兰,忽然耳郭一动,无声无息走到楼道口,往一楼看去。 她看见苏贤正指挥几个伙计,从停在门口街上的马车中,搬运东西,堆在一楼客厅的地上。 东西很大件儿,还很软……应该是被褥枕头什么的。 我的被子终于买回来了……杨芷兰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但表面上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东西搬完后,苏贤关上大门,喊道:“芷兰下来搬东西。” 杨芷兰老早就想跑下去,将那些东西搬回自己的屋子【书房】,但有外人在,她便没有乱动。 随着苏贤的呼喊,杨芷兰立即“飞奔而下”,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堆了一地的包裹,然后看着苏贤。 “我去洗把脸,你先搬吧,注意轻一点。” 苏贤吩咐一句后,便去厨房打水洗脸。 一会儿后,他洗完脸走出厨房,往客厅中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东西呢? 怎么一件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踩着破旧的木梯上得二楼,悄悄走到书房门前,然后忽然推开。 只见五六件包裹全堆在书房里面,杨芷兰像截树桩似的立在房间中间。 “你都搬上来了啊。” 苏贤奇怪,走进书房,发现所有包裹都被打开过了,因为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老板打的结与现在的结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一个包裹敞开着,一条毛巾和一个铜盆散落在地上,还未塞进去…… “你……”苏贤表情古怪,看着杨芷兰问道:“你都拆过了?” “嗯。”杨芷兰眼中一抹尴尬一闪而逝。 苏贤不忍再刺激她,将包裹分为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苏贤自己用的被褥,一部份是杨芷兰用的被褥,最后一部分则是毛巾、铜盆、盘子等等杂物。 分好堆后,苏贤提着自己的被褥,临出门前说道:“将毛巾、铜盆和盘子送回厨房吧,对了你会铺床叠被吗?” “会!” 杨芷兰其实不会,但不知怎的就说出这一个字。 此刻,饶是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耳朵也感觉有些热。 好在她头发散乱,遮挡住了看不出来。 苏贤点点头,提着被子回到卧房,将从柳蕙香那儿借来的“囍”字被收起来,放入衣柜,然后换上新买的褥子…… 忙完这些,苏贤来到书房,见杨芷兰所谓的“会”铺床叠被,就是将被子折成一个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随意铺在地上。 他嘴角扯了扯,没做理会。 他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招呼杨芷兰一起,将摇摇欲坠的书架移动了一个位置,给她腾出更多的空间。 搬完书架,苏贤随手从中取出一个卷轴,恍然道:“这些天竟忘了温习功课!” 杨芷兰站在一侧,好奇的盯了眼他手中的卷轴。 读书、考取功名,仍旧是苏贤既定的“主线”。 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虽然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但不能太放纵自我。 苏贤决定择日去一趟县学,将寄存在县学中的卷轴取回来,在家温习功课。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9章 教你个新技能——烧洗澡水 下午的时光,安宁而祥和,苏贤坐在书案前,手捧卷轴温习功课。 杨芷兰则坐在她的新被子上闭目打坐。 忽一时,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撒入书房,室内明显亮了几分。 苏贤的家宅位于城墙根下,大部分阳光都被城墙遮挡,只有下午特定的一小段时间内,才有一缕阳光射入屋内。 苏贤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拥抱阳光。 杨芷兰睁开眼,扭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头继续闭目打坐。 “对了,你识字吗?”苏贤忽然问。 “识得一些。”杨芷兰睁眼,心头浮现一幕幕难忘的凄惨画面,她识字的过程可不是那么祥和。 一会儿后,阳光被城墙遮挡,消失不见,屋内又暗了几分。 苏贤回到桌案前坐下继续温习功课。 至申时末,下午四五点钟左右,苏贤丢下书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我去打包晚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羊肉好吃。” “哦。” “带骨头的。” “羊排?” 杨芷兰点点头,见苏贤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颔首。 苏贤回想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杨芷兰似乎对羊排情有独钟,吃得津津有味,按理说她身为一个杀手,不该对某种食物特别喜欢才对。 之前,杨芷兰饭量大,苏贤并不觉得什么,大概因为她运动量大所以消化快吧。 但现在看来,有点不一样。 苏贤捏着下巴斟酌半晌,问道:“你以前吃过那种羊排吗?” “没有!” “懂了!” 苏贤没有追问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为何混的这么惨?那种羊排虽然比较贵,但身为一个杀手不应该吃不起! 解释只有一个—— 杨芷兰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氛围里,有些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去体验过。 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苏贤心情有些沉重。 出门直奔那间酒楼,羊排多打包了一份。 晚饭后。 苏贤监督杨芷兰洗碗,她这次表现还不错,只打碎了一只盘子。 身为一个杀手,怎么老是打碎盘子呢,奇怪……苏贤笑呵呵拍了拍她的肩头,鼓励道:“很好,你已经基本掌握了洗碗的技能,我对你十分满意。” 杨芷兰面无表情。 苏贤继续说:“洗碗,是你融入新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我决定,以后的碗都交给你来洗!” 杨芷兰继续面无表情。 苏贤就当她默认了,又说:“不过,单单只是洗碗并不能让你彻底融入新生活。”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所以我决定,再传授给你一个新技能——烧洗澡水!”苏贤面色十分严肃,好似在说一件天大的事。 杨芷兰有些茫然,开口道:“我会生火!” “你会?” “我会生火烤兔子!” “哦。”苏贤恍然,杨芷兰作为一个杀手,肯定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倒是苏贤小觑她了。 “行吧,那你就去烧洗澡水,我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衣服。” “……” 分工完成,苏贤开门而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 苏贤的家,和柳蕙香的家,都在街尾的位置,行人就更加稀少了。 这也正是苏贤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借衣服的原因。 …… 时间拉回一刻钟前。 柳蕙香家里。 一楼。 靠墙的小木桌上,饭菜丰盛,杯盘堆满一桌,饭碗都快没地方放。 柳蕙香坐在靠墙的位置。 她衣饰鲜艳,珠翠满头,涓细的肌肤好似能掐出水; 眉眼有着少女般的青涩,身段儿却是少妇般的浮凸; 她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坐在那里便令满室皆春; 妖娆、冶艳,让人一目难忘! 张翠花则是面壁而坐,捧着一只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额头冒汗。 相对而言,柳蕙香手上捧着的小碗,就只有拳头那么大,吃了这么久也才消灭掉半碗饭……她没有胃口。 一会儿后,张翠花放下大海碗,打了个饱嗝,差点吃撑。 扭头,见小姐那只小碗中竟然还剩下一半,不由担心道:“小姐是在想苏公子?” 柳蕙香那双夹了一粒米的筷子,定在半空,好看的水眸瞪了张翠花一眼,羞恼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在想臭豆腐的生意。” “臭豆腐的生意很好呢!” 张翠花一手掐腰,一手拿着蒲扇扇风,笑道:“自从做了臭豆腐之后,我们干的活儿,起码减少了五成,相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同时,赚的钱也更多了,这都是好事啊,但奴婢看小姐似乎……”张翠花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柳蕙香微不可查的盯了眼紧闭的大门,语气有些幽怨,然后发现张翠花正紧盯着她看,便低头吃饭。 张翠花收回视线,扇了一会儿风,忽然看见满桌的饭菜,经过了她的一番“扫荡”,竟然还剩下三分之一。 以往,她们还算节俭,餐食虽然不寒碜,但极少浪费。 类似今天这样,吃完后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情况,以前可不多见……咦,不对! 张翠花愣了好几秒钟,看着柳蕙香笑道:“小姐做这么多菜,该不会是……做了苏公子的那一份吧?” 柳蕙香俏脸陡然变色,心脏就像被蜜蜂扎了一下。 没错,她的确存有这个心思,但人家不来…… 但柳蕙香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强自镇定,低头刨着饭说:“别多想,这都是为了犒劳翠花你的,这些年来,你跟着我着实受了好多苦……” 张翠花是个感性的人,闻言不禁眸泛水光,感动道:“多谢小姐,其实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语,柳蕙香心里十分羞耻,只得低头继续刨饭……意外的收获便是,她终于将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一会儿后,柳蕙香也放下碗筷。 张翠花已经恢复,忽然感叹道:“这么多天了,苏公子还不来取他那一份分红。小姐,要不奴婢去请苏公子过来一趟?” “不!”柳蕙香下意识的说。 “小姐不想见到苏公子吗?” “不想见!” 张翠花正待说话,大门忽然被敲响,咚咚咚咚。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 “张姐,是我苏贤,找柳夫人有事相求。” 苏贤的声音传入。 张翠花起身,然后又坐下,看着柳蕙香。 柳蕙香早已被欣喜淹没,顾不得张翠花那审视的目光,急忙吩咐道:“翠花,快去开门!快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0章 远房表妹 苏贤进屋后,见柳蕙香已笑吟吟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似是发觉不妥于是又止步。 身后传来关门和拉上门栓的声音。 “柳夫人,打搅了。”苏贤作揖为礼。 “苏公子。”柳蕙香动作标准的回了个万福。 两人身后,张翠花关好了门,正准备去收拾碗筷,乍见两人相敬如宾这一幕,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老实说,苏贤的到来,让柳蕙香心如小鹿乱撞。 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时时刻刻想念着苏贤,活脱脱把自己从寡妇变成了一个怨妇。 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晚上两人之间发生了非常亲密的接触。 又是按又是搂腰的,甚至还…… 柳蕙香终究出自书香世家,那晚之事相当于清白被毁,此事万分重要,那该怎么办呢? 只能是嫁给苏贤做老婆,刚好她也正有此意。 所以在柳蕙香单方面看来,她已经是苏贤的女人了。 苏贤意外到来,令她欣喜不已,心如小鹿乱撞,早已忘了张翠花的存在,也忘了小木桌上正杯盘狼藉。 她热情招呼道:“苏公子请坐。” “多谢!” 苏贤顺着柳蕙香的引导,走到靠墙小木桌旁。 然而,正准备入座,两人同时看见桌上的杯盘狼藉。 苏贤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柳蕙香更是羞愧,俏脸染霞,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苏公子,你们先聊,我先收拾碗筷!”张翠花上前来,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将小木桌擦干净,最后端来两杯热茶。 送完茶水后,张翠花假装回厨房洗碗,但实际上她没洗,而是躲在厨房门口偷听两人谈话。 小木桌旁,苏贤和柳蕙香默默喝着茶。 这种时候最怕沉默,人一旦沉默,就容易多想。 比如,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 具体一点,就是苏贤想起了紧紧搂抱住的娇躯的香软,那手感,啧啧,极品啊; 而柳蕙香想到的,也是被紧紧搂住的那种感觉,还有…… 她原本不愿想那个的,但体内似乎有个魔鬼【荷尔蒙】驱使着她,有时候根本不能自控。 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 苏贤首先打破沉默,道:“在下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柳蕙香渐渐回神。 “衣服!我想向柳夫人求借几件衣服!”苏贤说。 柳蕙香抬眸,盯了眼苏贤身上穿的儒衫,然后低头,耳根子渐渐发热,心道:“我的确熬夜为公子赶制了几件新袍子……但没想到公子竟与我如此心有灵犀,主动来取。”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情无比舒畅。 可是随即又犯了难,该当如何将那几件新袍子送给苏公子呢? 必须要想个合适的法子,既可以将新袍子送出去,也能保住她那女儿家薄如纸张的脸面。 “柳夫人?柳夫人?” “哦。”柳蕙香回神,斟酌着问道:“公子想借什么样的衣服呢?” 苏贤有些懵,自然是借女装啊! 她家里应该不会有男人的衣服吧! 但苏贤还是回道:“裙子!新旧无所谓,好看与否也无所谓,柳夫人的旧衣服就挺好。” 啥? 柳蕙香似乎被电了一下,茫然道:“裙子?女人的衣裳?” 苏贤还没有回答,柳蕙香又小心翼翼追问道:“苏公子家里……莫非来了一位女子不成?” “对啊!所以才找柳夫人借几件旧衣服嘛。”苏贤并没有听出她声音有异。 “……” 柳蕙香讲不出现在的她,是什么心情,失恋了?可双方并没有挑破关系,算不得失恋,最多就是个单相思。 可是,那天晚上苏贤占了她那么多便宜…… 在书香世家的氛围熏陶之下长大的柳蕙香,在她看来,那晚发生之事算是彻底毁了她的清白。 她只能嫁给苏贤,做他的女人。 不然可怎么活? 她终究是个古代女子,贞节观念可谓是刻入骨髓。 “柳夫人?柳夫人?”苏贤纳闷,心道她今晚怎么老是走神? “她……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柳蕙香声音略有嘶哑,心情非常复杂。 “哦,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大难,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投奔我来了。”苏贤搬出事先编好的故事。 “远房表妹……”柳蕙香心里顿时涌出狂喜,既然是遭难的远房表妹前来投奔,那就说得通了。 “是啊,这可怜的孩子,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讨饭过来的,浑身脏兮兮,完全成了一个小乞丐……” 苏贤摇头继续编造故事。 然而,柳蕙香根本没听进去,她凝眉斟酌半晌,问道:“公子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位远房表妹?” 苏贤微微一愣,总感觉她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也解释道:“以前从未见过,她是拿着一件家族信物来找我的,不然我也敢认她。” 原来如此……柳蕙香彻底放心。 在封建时代,表哥与表妹是可以结婚的,所以柳蕙香斟酌良久之后才有此一问。 与此同时,厨房门后。 跟着柳蕙香一起捏了好几把汗的张翠花,终于停止偷听转身洗碗去了…… 彻底放下心来的柳蕙香,展颜一笑,她那张俏脸面比花娇,笑起来有种难言的妩媚。 然后建议道:“既然是表妹投奔而来,那何不将她请来此处沐浴更衣呢?岂不是更加方便!” “太打扰了。” “不打扰的,表妹终究是一个女子,还是来这里更加方便。” “也好。” 苏贤点头,起身正准备回家去找杨芷兰,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那表妹因为遭逢大难,性格颇为孤僻,不爱说话,柳夫人待会儿可莫要往心里去。” “不妨事的。” “……” 苏贤开门而出,走几步路回到自己家里,直接去了厨房。 苏贤出门前,吩咐杨芷兰烧洗澡水来着。 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烧个洗澡水应该没有问题……苏贤想着,结果走进厨房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厨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水迹。 堆积起来的柴禾也打湿了一小半。 相对应的,水缸中的水直接清空……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正端坐在灶前慢悠悠添加柴禾,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1章 书房与“花房” “水缸漏水了?”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没有。” “刚才下了雨正好房顶又漏水了?” “不是。” “那这是什么缘故?平白无故糟了洪灾?”苏贤其实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装作没有猜到。 “我……” 杨芷兰平静的添加着柴禾,将方才那件“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简单讲了一遍。 苏贤听罢,心里疯狂吐槽。 房子都差点被点燃了,还“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最后说。 犯了错就要受罚! 这是刻进杨芷兰意识深处的规条。 当然,这是那该死的小阁领的锅。 她的定位终究是个保镖,而不是丫鬟或者小女仆,其实这也难为她了……苏贤长舒一口气,笑道:“先别添柴禾了,我带你去隔壁沐浴更衣。” 杨芷兰手上拿着一节小树枝,停在灶前数寸,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也看着她。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重复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责罚的。”苏贤摇头,“今后只需记住就是了!” 杨芷兰看了他好久,最后平静的说:“是!” 这就是新生活吗……她的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随后陷入沉思。 “走吧,天色不早了,等你沐浴更衣完后,回来早点休息,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苏贤催促。 杨芷兰轻轻点头,起身后,先从水缸中舀了最后一点水,泼入灶膛,将火熄灭后才跟在苏贤身后离开。 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还是会举一反三的嘛……苏贤对她灭火的操作比较满意。 出门,走几步来到柳蕙香家里。 杨芷兰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一幅落魄小乞丐的模样,让柳蕙香微微一愣之后,同情心就像是被挖破了的暗河般,蓬勃而出,止都止不住。 “这位就是表妹吧。” 柳蕙香上前,以充满怜惜的目光打量着她,“一切都过去了,来到了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不用拘束,也不用客气。” 站在那里犹如木桩的杨芷兰,微微扭头盯了眼柳蕙香,没有任何表示与表情,然后脑袋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呃……”柳蕙香有些尴尬。 苏贤出来打圆场,先对柳蕙香说:“柳夫人某怪,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对谁都冷淡,千万不要介意。” “哦。”柳蕙香忽然想起,刚才苏贤临出门前说过的话…… “对了,她名叫杨芷兰,柳夫人可以叫她芷兰。” “好的。” 介绍完后,苏贤又扭头看着杨芷兰,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说:“芷兰,这位是柳夫人,今后还要叨扰人家呢,快叫柳夫人。” “柳夫人!”杨芷兰侧身,抱拳拱手一礼,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芷兰不用多礼,翠花,你带芷兰妹妹去沐浴吧,然后带她来我房间。”柳蕙香像个女主人似的做着安排。 张翠花上前来,答应道:“好的。” 然后看向蓬头垢面的杨芷兰,恰逢杨芷兰也扭头看向她,两人经过一轮眼神交锋后,张翠花败下阵去。 张翠花心里怀着疑惑,但还是招呼道:“芷兰妹子随我来。” ……杨芷兰跟着张翠花走了。 厅中就只剩下苏贤和柳蕙香两人。 “公子已有好些时日没来领臭豆腐的分红了,今日凑巧,不如将积攒了数日的分红一次性领了吧。”柳蕙香柔声道。 “好。”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在前带路,登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苏贤有些茫然,不是领分红么,怎么还要上楼呢?但他没有多问。 楼梯上,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 虽然是晚上,但柳蕙香还是盛装打扮,天仙也似的人儿,身上阵阵清香飘来……在沉默中,苏贤的思绪不知又飘飞到了哪儿。 至于柳蕙香,她心中想的却是苏贤所说的“交代”。 交代什么? 什么时候交代? 这些一概不知。 苏贤近在身边,她张口就可以问,但这种事儿……柳蕙香总感觉难以启齿。 她之所以提议领取臭豆腐的分红,还带着苏贤上楼,就是为了暗示苏贤,也为给他提供一个放心大胆说话的地方…… 上得二楼,苏贤因为胡思乱想,有些走神,竟举步往柳蕙香的香闺走去。 柳蕙香愣了一下,不由大羞,小声提醒道:“公……公子,这边,书房。” “哦!” 苏贤老脸一红,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 看见苏贤进了书房后,柳蕙香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其实,去闺房也……也不错! 主要是因为闺房的环境,更能让苏贤想起,他还有一个交代没有完成! 但苏贤已经进了书房,没办法了,她也只能跟着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带上。 柳蕙香的书房相比于闺房来说,就简雅了许多,一套桌椅,两排书架,书架上摆了一些卷轴。 除此之外,就是她闲暇时养的一些花花草草。 此处与其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一间“花房”。 柳蕙香进来后,笑道:“公子,书架上的卷轴可以随意翻阅,且容我一会儿,仔细核算一下账目。” “好。” 苏贤点头,果真走到书架之前,随手取了一个卷轴展开看了起来。 桌案之后,柳蕙香端坐,取过账本翻看了一会儿,然后研墨,提笔仔细核算起来。 实际上,该给苏贤的分红到底是多少钱,她早已算清,如今不过是拖延时间,让苏贤想起某件事而已。 许久之后。 柳蕙香暗暗叹了口气,取出钱袋,从中数出五千多文,看着苏贤的背影说:“苏公子,已经算清楚了,一共是五千六百四十二文。” 苏贤放下卷轴,走近书桌,一眼便看见堆成很大一堆的铜钱,金黄灿灿的。 若是数日前,得了这批铜钱,他睡着了都会笑醒,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公子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了。” 柳蕙香将五千多文钱用一个大的钱袋装了,双手费劲儿提着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眉头动了动。 五千多文的铜钱,分量可真不轻! 随即,苏贤又想到,这些钱是柳蕙香和张翠花辛苦做臭豆腐得来,都是辛苦钱。 苏贤在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之后,如今再看这些辛苦钱,总感觉有些扎眼—— 让两个女人干活儿,帮他赚钱,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关心道:“臭豆腐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柳夫人还是莫要太劳累了才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2章 好为人师 柳蕙香轻轻摇头,笑道:“其实不算太累,自从改做臭豆腐之后,我和翠花就少了五成的活儿,已经轻松了不少呢。” “这样挺好。”苏贤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不过。” 柳蕙香看着账本,面有一丝难色,道:“臭豆腐摊虽小,但一应支出和收入都堆在一个账本上面,着实凌乱了些……” 苏贤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瞥了眼账本。 的确,密密麻麻的文字堆积在一起,这可不是文章或者诗文,而是数字账目。 除了认字之外还需动脑计算,着实有些麻烦。 柳蕙香这样的古人尚且觉得凌乱,对苏贤来说,就更是难以入眼。 因为他知道可以运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简化,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视线从账本上收回,苏贤斟酌半晌,道:“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夫人的账本看起来好看一些,一目了然!” “公子果真有办法?” 柳蕙香瞬间来了兴趣,面朝着苏贤,她身高比苏贤矮了两个头,所有微微仰着面,一双水眸星光闪闪,一脸的期待。 她的追问和表现,让苏贤十分受用,说道:“有!但此法初学较难,一旦学会之后便能如虎添翼!柳夫人想学吗?” “要学!要学的,请苏公子教我!” 柳蕙香立即打蛇随棍上,她正愁不知如何与苏贤产生交集呢,没想到苏贤自己就提供了一个。 柳蕙香好学的态度,让苏贤十分满意。 这激发了他“好为人师”的一面。 再说,臭豆腐摊所赚的钱,也有他的一份,若能通过阿拉伯数字减少她处理账本的困难,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好,那我就先教你从零到九的简化写法。” 苏贤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笔墨伺候”,结果柳蕙香已经主动铺好了纸,并将蘸好了墨的毛笔递给他。 苏贤很满意,接过毛笔,在纸上画了一颗鸭蛋,道:“这个圆圈是零的简写……” 安静的书房中,回荡着苏贤讲解的声音。 如豆的油灯轻轻摇曳,将苏贤和柳蕙香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柳蕙香的聪明程度,超乎了苏贤的想象。 从零到九一共十个数字,他只讲了两遍,柳蕙香就已经熟练掌握。 苏贤随意抽查,发现她已经达到了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柳夫人已经熟练掌握了十个数字的简写,才学无双呢!”苏贤赞道。 “哪里……主要是苏公子教得好……” 两人商业互吹一阵,苏贤准备开始下一阶段的教学—— 运用简化的数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计算。 然而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张翠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芷兰妹子已经沐浴完成。” 柳蕙香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收敛,随口道:“知道了,这就来。” 她说完后,看着苏贤,水汪汪的眼神分明带着不舍。 苏贤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后面的内容以后再讲。” “好!” 搁下毛笔,用镇纸将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压住后,两人开门而出。 走出房门,苏贤一眼便看见,张翠花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子。 她穿了一套柳蕙香的半旧衣服,显得有些大,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一张脸很瘦,但胜在五官还算清秀,肌肤不比柳蕙香那般白皙幼嫩,但也是中等水平! 她的底子非常不错,就是太瘦了。 杨芷兰这幅形象,若忽略掉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以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面,她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错,洗了一个澡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苏贤捏着下巴点评。 杨芷兰轻轻扭头,看向苏贤,接触到他那审视的目光后,万年没有变化的脸上竟显出一缕羞愧,轻轻低头。 苏贤身旁的柳蕙香,笑容满面,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表妹只需养上那么一段时日,再化个妆,一定会是个小美人儿! 她正准备说这话,可是这时,杨芷兰竟默默从张翠花身后走到了苏贤身侧,站在那里,与苏贤的距离竟比她和苏贤的距离都近! 呃…… 柳蕙香的笑容僵住,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抹警惕。 但随即她又想道:“或许,是表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靠作为表哥的苏公子……这也说得过去。” 如此一想,果然警惕消失,俏脸上笑容复现,而后上前一步笑道:“表妹请随我进屋,我往年的衣服比较小,或许更适合你。” 杨芷兰不为所动,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嘱咐道:“去吧。对了,莫要使小性子,惹恼了柳夫人。” 杨芷兰点头,跟着柳蕙香进入闺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女人换衣服啥的没那么快,于是苏贤下楼,在靠墙小木桌旁坐下等候,张翠花送来一杯茶,然后坐在一旁和苏贤闲扯。 张翠花也是一个妙人,她在闲扯中透露出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之事,然后还变着法的试探苏贤…… 苏贤一边与她聊着,一边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贞节,对古时候的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尤其是柳蕙香这样出自书香世家的女子,甚至看得比命都重! 若要解决此事其实十分简单,把她娶了就是。 正好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苏贤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他们可谓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但,还是那个老问题…… 咦,不对,不对! 苏贤心里猛然一震。 他今天将象征内卫身份的玉牌送去县衙,帮唐矩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悬赏的一千两,还有被唐矩奉为座上宾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也就是说,苏贤的第二个小目标达成了! 既获的一定的自保之力! 这个小目标,是苏贤不愿接受柳蕙香情意的最大阻碍。 现在它没了。 苏贤两眼灿灿,搓着双手,心里合计着该当如何与柳蕙香挑破关系。 可是稍微深入一想这个问题,他不禁皱眉。 这事儿要办成,阻力不小,且先不说柳蕙香在外的恶名,单单是他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寡妇为妻,只怕就会被世道所不容,至少也要招人闲话…… 正文 第73章 你……怕黑? 聊不多时,柳蕙香与杨芷兰先后下楼。 走在前面的柳蕙香,艳光照人,华美的衣饰将她衬得仙女下凡一般,多情而妩媚。 杨芷兰跟在后面,换上了一套淡雅同时又比较贴身的衣裳,看得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柳蕙香的衣服。 如今穿在杨芷兰身上,正好合适,她身材矮小,面容消瘦,但五官、肤色的底子不错,看起来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她身上的某种气场太强大了,走路一板一眼,没有柳蕙香那种摇曳生姿,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不像柳蕙香那般笑意盈盈。 另外,杨芷兰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面应该是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贤起身,上下打量着杨芷兰。 杨芷兰莫名有些心慌,但内心强大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古井无波,然后默默走到苏贤身旁站定。 至此,杨芷兰已经沐浴更衣,并拿到了几套换洗衣服,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柳蕙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不再,情绪也有些失落,欲言又止。 直至苏贤和杨芷兰回到了隔壁的家,并关上了门,柳蕙香还呆呆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小姐啊,苏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关门吧。”张翠花忽然笑道。 柳蕙香啐了一口,转身往二楼走去,辩解道:“我是在担心芷兰妹妹!” 张翠花不置可否,关好了大门,跟着柳蕙香去了她的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柳蕙香开始卸妆,张翠花则打来一盆热水,待会儿伺候小姐洗脚用的。 卸妆完成,素颜的柳蕙香卸下了艳丽的外衣,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只是没有那般抢眼罢了。 她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裙摆拉到膝盖的位置,一双玉雕般的小脚丫轻轻放在脚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淹没了一双玉足。 张翠花蹲在脚盆前,一双干粗活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脚丫。 这套按摩手法是张翠花花了三两银子学来的,据说可以舒筋活络,对柳蕙香这样的女子很有好处。 “小姐啊,有些好东西,还是需要主动一些才行,稍有迟疑,他可就溜走了!”张翠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柳蕙香假装没有听懂,也没有任何回应。 一会儿后,泡脚结束,张翠花端着洗脚水离开。 柳蕙香拉上门栓,吹灭油灯之前,走到那面墙的下面,仰头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 默立良久,见平棊丝毫不动,也没有人从上面钻下来,柳蕙香摇了摇头吹灭油灯,上床躺好。 安静的夜晚,对之前的柳蕙香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现在,不是那么煎熬了,因为她找打了一种消遣的法子。 那就是闭上眼睛幻想,在脑袋中构思剧情…… 黑夜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嘴角渐渐扯起,那抹代表开心的弧度久久不曾消散。 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袭来。 柳蕙香准备睡觉。 临入睡前,她心中不由想起方才张翠花的那番话。 对呀,时机稍纵即逝,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呢? …… 话说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按照苏贤的分派,杨芷兰暂住书房,所以两人上了二楼后杨芷兰开了书房的门,苏贤则推开了卧房的门。 关好门后,苏贤打着哈欠解下外套,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垫上了新的软软的褥子的床上。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白天又到处奔波,现在的苏贤感觉很困,才刚躺一会儿他就差点去见周公。 咚咚咚!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将苏贤惊醒。 “是啊?”他随口问道。 “我?” “你是谁?” “……”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揉着太阳穴,起床拉开门闩,打开门后,就见杨芷兰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被团太大,而她又太矮,抱得有些费劲儿。 “你这是?”苏贤愣了一下。 “你杀……”杨芷兰刚说了两个字就闭嘴,因为苏贤吩咐过,不准再说那句话。 “你想在我房中打地铺?” “嗯。” “不是吧,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啊,你竟然还……怕黑?” “不怕!” 苏贤揉着眉心,让开房门,道:“好吧,你进来吧。” 杨芷兰抱着巨大的被团,淡定走入屋内,走到昨天晚上打地铺的位置,将被卷丢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苏贤重新关好门,懒得吐槽她铺床叠被的技术,直接跳上床躺好。 床铺旁边的杨芷兰,扶正枕头后,也直接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中安静下来,今晚月光稀薄,透过窗户射入屋内隐约可以视物。 苏贤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一个他忽略掉的问题,不上不下卡在心中太令人难受。 搞到最后,他竟然睡意全消。 床铺边上打地铺的杨芷兰,不知道睡着没有,似乎她躺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思乱想一阵,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那件忘掉了的事,就是小仙紫姑娘、城外的山贼,当然也有辽国秘使之事。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吗?”安静的夜晚中,苏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杨芷兰竟然也没睡? “你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城外的山贼吗?”苏贤问。 “不清楚。”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勾连之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秘使可能来到了瀛州。”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躲在那堵墙后面,其实是想偷听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的密会,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和小阁领。” “公子很关心此事?”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动。 “自然关心,若小仙紫姑娘引来辽人南下犯边,谁都讨不了好去。”苏贤说。 沉默一会儿,杨芷兰从地铺上爬起,说:“我可以连夜去追查此事。” “追查?” “不错!” “你不是杀手么?还能搞追查?” “可以。” “可是这么晚了……” “晚上才好追查。” 苏贤也从床上起来,思忖一会儿,点头道:“也行,那你就去吧,可以从品玉阁开始查起,因为昨晚小仙紫姑娘才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诗宴。” “是!”杨芷兰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走向窗户。 “等一下。” 杨芷兰停步回头。 苏贤叮嘱道:“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还有,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杨芷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有触动。 以前的小阁领安排任务时可不会说这些。 小阁领说的是:“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正文 第74章 世兄也是兄 亲眼目送杨芷兰像只灵巧的猫咪般跃上窗台,然后又像长了翅膀的大鸟般消失在黑夜中后,苏贤收回目光,躺上床继续睡觉。 他不知为何昨晚等来的是小阁领和杨芷兰。 更不知道小仙紫姑娘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料想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感觉似乎有一个阴谋,笼罩了整座乐寿县县城,甚至整个瀛州,且与小仙紫姑娘强相关,但他没有任何头绪。 …… 昨晚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早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苏贤迷糊坐起,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也有一个人同步坐起。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杨芷兰睡眼惺忪,头发在枕头上弄得有些乱,但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比苏贤好了数倍。 “你醒了……哈欠!”苏贤起床,抓过外套罩在身上。 “嗯。”杨芷兰也爬起来。 “昨晚有没有收获?追查到小仙紫姑娘的阴谋了吗?”苏贤问。 “没有,小仙紫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般。”说到这些事,杨芷兰的话就多了一些,“我猜想,她应该是返回了城外的贼窝。” “这样啊。”苏贤想了想,笑道:“算了,既然人都找不到了,那就不管它……走吧,我带你下去洗漱。” 一刻钟后。 洗漱完毕。 苏贤出门打包早点。 今天睡过头了,出门发现隔壁臭豆腐摊已经开张,阵阵独特的臭味弥散,摊前依旧排上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这么多天过去了,臭豆腐摊的生意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 因为慕名而来的人非常多。 乐寿县县城城西,便是那闻名天下的大运河,那里有一座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这些客商们下了船,入了城,一定会来角楼街品尝一下传说中的臭豆腐。 它是独一份的,其他地方都吃不到。 所以臭豆腐的规模虽小,只有一个摊子,但名头却越来越响亮。 苏贤慢悠悠走在街上,先打包了十个蒸饼,再加上十碗稠粥,回到街尾臭豆腐摊前,苏贤又叫张翠花现炸了两份臭豆腐。 接过包好的臭豆腐,苏贤刚转身,迎面就见街上飞奔而来几匹马,行人纷纷避让,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响声十分清脆。 苏贤看清骑马而来的人后,表情愣了愣。 他认得那人,是个少女,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上一双明眸亮晶晶,英气十足。 这是唐矩的第二女,唐淑静。 唐淑静马后还有三骑,是县衙林捕头和其他两位捕快。 唐淑静跑这儿来干什么?来找我的? 心里正疑惑间,她已经勒停马儿,停在苏贤身旁的街道上。 “你在这儿正好,本女神捕找你有事!” 唐淑静翻身下马,迈动大长腿走来,林捕头等人也翻身下马。 苏贤左右看了看,面色茫然道:“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唐淑静没好气的说。 苏贤抿了抿嘴,缓缓拔高身形,挺起胸膛,正色道:“什么你你你的,你该叫我世兄!” “我偏不叫!” 唐淑静两眉一杨,两手掐腰。 遥想十余日前,还是在这臭豆腐摊前,因为臭豆腐的事唐淑静就被老爹说教过。 昨日,苏贤携带内卫身份玉牌而来,唐淑静想先看一看,结果苏贤不给…… 还有苏贤刚才的语气,与她老爹的语气何其相似! 苏贤又不是唐矩,所以苏贤那句“你该叫我世兄”彻底激发了唐淑静的逆反心理,同时勾动“旧恨”。 诸多因素之下,唐淑静直接爆发了。 “世兄也是兄,俗话说长兄如父,在为兄面前,你这个态度很不行啊!”苏贤继续挺着胸膛说。 “你这人怎么如此讨厌!”唐淑静大怒,若不是昨日苏贤的确做了一件对她们家很好的事,她就准备冲上去以拳脚说话了。 “若你不喊我为世兄的话,我就去找世叔告状,说你目无尊卑,没有家教!”苏贤直击要害。 “你……”唐淑静顿时面色发白。 她虽然无法无天,家族规条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屁。 但面对老爹唐矩,她跳不起来,唐矩虽然也会被气个半死,但却是能够收拾唐淑静的唯一之人。 苏贤此话,算是戳中唐淑静的软肋了。 “世兄!”最终,她咬牙小声的叫了一句。 “这就对了嘛。”苏贤开心的笑了。 唐淑静则瞪眼,暗暗发誓要报此仇。 这时,林捕头上来打圆场,苏贤想了想,笑着说请他们吃臭豆腐。 “那感情好,多谢苏公子了。”林捕头笑着拱手。 苏贤看着唐淑静,问:“唐姑娘要吃吗?” 唐淑静正在气头上,别过了身去生硬的说:“不吃,臭死了!” 苏贤没再理会她,转头对张翠花喊道:“张姐,三份臭豆腐!” 三份,刚好够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分,至于唐淑静,直接没有。 唐淑静回头狠狠瞪了苏贤一眼,暗暗吞了口口水,然后又回过头去,默默在心里盘算,要报的仇又多了一条。 苏贤笑呵呵,从张翠花手上接过三份臭豆腐,分给了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 两个小捕快迫不及待的吃了,林捕头却没有吃。 唐淑静抿了抿嘴,悄悄扭头看了眼狂吃海塞的两个小捕快,暗暗吞口水。 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吃臭豆腐,闻着那个臭味,口中就冒出那种香味,可是现在因为面子的缘故不可能再吃,这就让她的嘴难受极了。 死苏贤,臭苏贤,不给我买臭豆腐,看我以后怎么炮制你……唐淑静心中气愤难平,两只小拳头紧握。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苏贤的声音:“张姐,再来两份!” 听了这话,唐淑静下意识认为是给她买的,心中想道:“呵,两份?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我待会儿就勉强接受,但还是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心里正得意的唐淑静,忽听身后传来苏贤的声音:“对了,唐姑娘来此寻我何事?” 唐淑静回身,正准备开口,结果就见苏贤……正在吃那两份新做的臭豆腐! 他自己吃了? 他是给自己买的? 唐淑静两眼瞪大,心头顿时火冒三丈。 亏得刚才她还以为是给她买的呢,甚至还冒出过“将功补过”、“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想法。 然而人家偏偏就不是给她买的…… 这让唐淑静火冒三丈之余,也有一种浓浓的羞愧,感觉没脸见人!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5章 唐淑静被骂 “爹爹今天设宴请客,爱去不去!” 话音还未落下,愤怒已极的唐淑静翻身上马,催动马儿犹如离弦之箭般快速离开,马蹄声急。 林捕头对苏贤拱了拱手,带着两个小捕快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原来是来请我赴宴的,看来衙门的事已经忙完了……苏贤提着早点和臭豆腐转身回家。 话说唐淑静纵马,跑出角楼街后,又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林捕头等人也跟着止步。 唐淑静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林捕头那份还未吃的臭豆腐。 林捕头也是个人精,忙笑着将臭豆腐奉上,道:“二小姐请用,还热乎着呢。” “我不吃!” 唐淑静淡淡的瞥了眼,错开视线,好看的瓜子脸上一幅怒气未消的模样。 林捕头老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吃?难道猜错了? 心里正疑惑间,又听唐淑静补充道:“我不吃苏贤买的臭豆腐!” 原来如此……林捕头明白过来,道:“二小姐在此稍侯片刻,属下去重新买一份。” 见唐淑静点了点头,林捕头当即翻身上马,可正待催马出发,又听唐淑静说:“买两份,我要吃个够!” “好的。”林捕头挠着头去了。 半刻钟后。 林捕头提着两份新鲜臭豆腐返回。 唐淑静咬牙切齿,将两份臭豆腐吃完后,才翻身上马返回县衙……复命? …… 另一边。 话说苏贤回家后,上得二楼书房,与杨芷兰一起将所有早点通通消灭之后,才说了中午要去县衙的事。 “中午我回来应该比较晚了,你在家就熬点粥来喝吧,可以煮两个鸡蛋。”苏贤说。 “好。” “对了,你……会熬粥吗?”苏贤审视着杨芷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会!”杨芷兰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确定?” “确定!” “可是你也说过会生火烧洗澡水的,结果屋子差点被点燃。”苏贤无情的揭露着她的伤疤。 杨芷兰眼角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如常,然后不说话。 苏贤起身,一边下楼一边说:“跟我来吧,我教你熬粥……” 一切安排停妥,时间已经接近午时,苏贤出门,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县衙。 ……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中。 唐矩和县尉正坐在一起闲聊。 “没想到城墙命案竟涉及到内卫,难怪我们查不到任何线索。”县尉摇头,隐隐后怕,“若是兰陵公主驾临乐寿县,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罢官免职!” “好在苏贤苏公子昨日及时出现,提供关键线索,证明那位被杀的黑衣人属于内卫……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将案情上报即可。” “如今案情已经上报,我们乐寿县县衙就再无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我们也不怕,哈哈哈……” 县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如今头顶乌纱算是保住了,开心是自然的。 唐矩也点头道:“是啊,此番若不是苏贤侄送来关键线索,我们衙门上下都将在劫难逃,呵呵,苏贤侄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 县尉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笑容问道:“明府,那悬赏之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悬赏,自然不会反悔。”唐矩说。 “下官听说,那苏贤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本就有了这一份情谊在先。如今苏贤又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只怕关系将更近一层了!” “那是自然!”唐矩点头,道:“原先本官就有照拂苏贤侄之意,现在嘛,该是想办法提拔提拔了。” 县尉说:“可是苏公子还在县学学习,并未有功名在身……” “……” 两人聊了一阵,门外忽有胥吏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唐矩精神一震,起身笑道:“适才本官派静儿去请苏贤侄,算算时间也……早该到了吧?走吧,我们先去见见苏贤侄。” 两人出得值房,唐矩对胥吏问道:“刚才你禀报说,除了苏贤侄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是!”胥吏说。 “嗯,那就吩咐下去,准备开宴!” 胥吏退下安排去了,唐矩和县尉往县衙门口走去,准备亲自去迎接整个县衙的大功臣——苏贤。 岂知走到半路,迎面就见唐淑静带着林捕头走来,唐淑静耷拉着脑袋。 “静儿,你们到了。”唐矩笑着迎上去,可是左右看了好几眼,就是没有看见正主苏贤的踪影。 “苏贤侄呢?”唐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扭头盯着依旧耷拉着脑袋的唐淑静。 “那个……” “是不是人还在衙门外?” 唐矩猜测,继而微怒道:“早就给你说过,苏贤侄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若没有苏贤侄就没有老夫头顶的乌纱帽!” “如此贵客,你直接请进来便是了,为何要将苏贤侄留在衙门外?”唐矩面色严肃起来。 县尉默默退到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也认为唐淑静这事儿办得离谱,因为苏贤也同时保住了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呢。 唐淑静身后的林捕头,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刚才在角楼街附近,唐淑静吃完两份臭豆腐后,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将苏贤带到县衙赴宴。 可是唐淑静只顾生气去了,竟忘了这事儿。 不过好在,临走前给苏贤说了今日要宴请他的事。 苏贤应该……会自己雇车去县衙的吧? 抹不开脸面重新去找苏贤的唐淑静,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带着人马先一步返回县衙,打算苏贤到了之后她们再向唐矩复命。 可是,她们在县衙外左等右等,等到了地老天荒,愣是不见苏贤的踪影出现…… 眼见即将要到饭点了,宴席也要开始了,没办法,唐淑静只得先回县衙找唐矩复命。 “那个……爹爹请息怒。” 唐淑静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这个老子,尤其是现在唐矩隐隐发怒,她便彻底没了底气。 “苏贤……苏贤……女儿没有将她带来……”唐淑静低着脑袋说。 没有将他带来?! 唐矩愣了一会儿,而后暴怒,冷脸斥道:“没有将他带来?没有带来!宴席即将开始了,你竟然给我说没有将正主带来?” 唐矩每说一句,唐淑静高挑的身板就往后缩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唐矩喝问,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6章 兑现悬赏 唐淑静支支吾吾,没敢添油加醋,将刚才臭豆腐摊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没有任何歪曲与隐瞒。 说完后,她委屈巴巴抬头,看着唐矩说:“苏贤说‘世兄也是兄,长兄如父’,女儿气不过,所以才……”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 因为唐矩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装可怜失败! “苏贤侄说得没错!”唐矩大声喝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听你说来,分明是你先口出无状……” 唐矩大声训斥一阵,发现唐淑静只是低着脑袋,既不反驳,也不反抗,做无声的抗拒,让他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罢了!” 唐矩长叹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苦口婆心的说:“苏贤侄不仅只是你的世兄,他还是你爹我的恩人,若没有苏贤侄,老夫头顶的乌纱难保!” “……” 唐矩说了一大堆,有些口渴。 因见唐淑静似有悔意,他便停口,转而问道:“苏贤侄到底出发没有?” 唐淑静抬头,正要说话,远处跑来一个胥吏,喊道:“明府,苏贤苏公子到了,人已在衙门外。” “到了!” 唐矩立即丢下唐淑静,带着县尉快步跑向县衙门口…… 半刻钟后。 县衙门口的一间偏厅中,苏贤、唐矩、唐淑静等人齐聚在此。 经唐矩斡旋,唐淑静态度尚可的给苏贤道了个歉,开口一个“世兄”,闭口一个“世兄”,宛若换了个人。 苏贤大人不记小人过,接受了她的道歉,两人貌似和好。 唐矩见此哈哈大笑,拉着苏贤的手说:“贤侄啊,时至午时,老夫已在后堂设下宴席,我们快些赶过去吧。” “对了,老夫还将衙门中大小官吏都请了来,待会儿介绍给你认识……” “……” 他们赶到衙门后堂,果然已有一群身穿圆领官袍之人等候在里面。 宴席开始前,唐矩拉着苏贤亲自作介绍,县丞、主簿、县尉,还有三班六曹的典吏、参军事等等。 提携的意味很浓。 苏贤也面带笑容一一见过问好,其中大部分人都挺和善,唯独两人面色有异,甚至对他有着某种敌意。 其中一个是县丞,另一个则是户曹的陈参军。 我似乎并没有招惹此二人吧……苏贤暗自嘀咕,搞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介绍结束,众人上桌,宴席开始。 席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苏贤混迹其中,也着实增长了许多见识。 宴席结束后,唐矩已有些醉意,面红耳赤的吩咐将一千两悬赏送来,他要当场奖励给苏贤。 苏贤假意推辞了三次,见唐矩坚持,他便谦虚的收下…… 接着,唐矩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苏贤今后由他罩着,你们最好多长一个心眼”之类。 又闲聊一阵,苏贤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提出告辞…… 苏贤离开后,众人也纷纷结伴离开。 话说县丞和户曹陈参军两人结伴,一路来到县丞值房,吩咐上了两杯浓茶后,又将房门紧闭。 “刚才在席间,陈参军似乎与那苏贤不对付?”县丞轻描淡写的问。 “何止是不对付,若可以的话,下官真想将他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陈参军面色险恶。 县丞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而后问道:“臭豆腐虽然名声响亮,但也只是一道小食而已,也值得陈参军如此大动干戈?” “县丞有所不知,豆腐比起臭豆腐来说,大有不如,但若垄断全城豆腐的供应,其中的利润非常可观。” “前段时日,下官孝敬给县丞的例钱,几乎翻了一倍!县丞可知是什么缘故?”陈参军笑问。 “你垄断了全城的豆腐供应?” “不错!县丞您想啊,单单一个豆腐垄断之后,就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益。可想而知,若将臭豆腐的秘方搞到手,然后……嘿嘿嘿!” 县丞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心里默默盘算一会儿,笑道:“只怕收益将会翻好几倍!” 陈参军扼腕叹息:“是啊,可惜,可惜臭豆腐的秘方不在我们手里……真想将苏贤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为我所用!”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狠劲儿,握紧拳头重重锤在椅旁的小茶几上。 县丞沉吟一番,缓缓道:“自古财帛动人心,但也不是什么财帛都能取用。那苏贤既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如今又得明府庇佑,正在势头之上,陈参军千万不能冲动。” “下官自然明白。” 陈参军脸上的狠劲儿慢慢消退,笑道:“明府虽然才做了半年的乐寿县县令,但整个县衙上下无不服他。” “加之,如今又度过了城墙命案的难关,只怕主簿和县尉将更加忠心耿耿。” “今后啊,我等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咯……” 陈参军讪讪摇头,神色颇有些落寞。 而县丞听了这话,面皮上有些挂不住。 因为陈参军投靠他也才数月而已,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牌,就算唐矩如日中天,他在乐寿县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该是时候对陈参军透露一点了……县丞思忖一阵,笑道:“陈参军不用悲观,你只需跟着本官就万事大吉,本官保你平安。” 陈参军惊异的看着他。 县丞笑道:“实话告诉陈参军吧,本官曾在使君手下当过差!” 使君,指的是瀛州刺史。 他这话并没有说透,但陈参军却已听明白,县丞在瀛州刺史手下当过差,相当于是刺史的“故吏”。 有了这一层关系,瀛州刺史一定会照拂县丞的。 陈参军不禁大喜过望。 县丞又淡然的说:“另外,小女不才,已嫁使君为妾!” 卧槽,县丞不仅是刺史的故吏,还是刺史的老丈人,这层关系更不得了……陈参军心头狂喜,忙送上一大箩筐的马屁。 直拍得县丞飘飘然。 随后,陈参军激动的说:“既然我们有使君撑腰,那就不用怕明府了,下官这就想办法从苏贤口中逼出臭豆腐的秘方,然后赚大钱!” 怎么就收了个掉进钱眼的小弟呢……县丞飘飘然的笑容缓缓僵硬,冷眼瞥着陈参军,道:“大局为重,岂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破坏平衡局面?”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明府的来头也不小,若你执意谋夺臭豆腐秘方,到时候你就独自承担来自明府的怒火吧,本官不会伸出援手!” 县丞冷冷的说。 “是是是,是下官鲁莽了……”陈参军表面上道歉认错,但心底里的火苗并未熄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7章 唐淑婉的烦恼 话说苏贤走出县衙大门,正准备去车马行雇佣一辆马车。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见衙门隔壁的小巷里迎面走来一人。 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走路很快,英姿飒爽,正是唐淑静。 两人相隔有三四丈的距离。 苏贤看见是她,不由停在原地。 唐淑静也应该看到了苏贤,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她立即停步,挥袖掩面,然后慢慢转身,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干嘛躲着我……苏贤有些愕然。 他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就此擦肩而过,毕竟他和唐淑静不是很熟。 可是猛然间,苏贤心中一动,他正想找个人咨询一下杨芷兰户籍的问题。 面对唐矩不好开口,反倒是与他不太对付的唐淑静更合适一些。 心念一动间,苏贤举步往逃跑的唐淑静走去,大声喊道:“唐姑娘!” 唐淑静那高挑的身体轻轻一顿,然后用袖子遮挡了脸面加快逃跑的速度。 “……” 苏贤不信邪,她越是逃跑苏贤就越想拦住她,于是大声喊道:“唐姑娘你跑什么?莫不是怕了本世兄不成?” 听了这话,正掩面跑路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 她缓缓转身,袖子放下,面色由咬牙切齿变成一脸淡然中透着一点惊讶的感觉,好像才发现苏贤似的,说:“是你啊,好巧,哈哈。” “你叫我什么?”苏贤已经走近。 “世兄!”唐淑静木然的喊道。 这么快就叫世兄了,你倒是反抗啊……苏贤有些无趣。 “世兄叫住我所为何事?”唐淑静平淡的问,有些冷漠。 苏贤思忖一会儿,不好直接问户籍的事,那样显得太刻意。 忽然,他想起昨日去县衙后宅,见到的另一位唐姑娘……于是笑着问道:“唐淑婉是你的亲姐姐么?” “你问这个作甚?”唐淑静警惕起来,一双明眸带着审视的光芒。 “随口问问。” “随口?”唐淑静不信,仔细审视苏贤好几眼后,恍然道:“你是不是想纠缠我姐姐?” “何出此言?”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姐姐都被纠缠得吃不下饭了,没想到你也来……”唐淑静气呼呼,握紧了粉拳跃跃欲试。 苏贤听出她话中有古怪,问道:“莫非有人在纠缠唐姑娘不成?是什么人?” “刘子匀那个混蛋!” “哦,原来是刘子匀那个纨绔子弟啊,我说呢。”苏贤摇头。 “你知道刘子匀?” “知道啊,他是我在县学中的同窗。刘子匀就是一个纨绔,无恶不作,仗着有个刺史老爹,在县学中无人敢惹。”苏贤说。 苏贤的话,让唐淑静的警惕减弱了一些。 或许是找到了共同的语言,两人吐槽完刘子匀之后,竟感觉关系拉近了一些。 唐淑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刘子匀和唐淑婉那点破事儿全都讲了出来—— 大抵上,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愿,但她完全不能做主。 前两天,城墙命案传出,眼见唐矩即将被摘掉头顶乌纱,那刘子匀竟悄悄逃回了州城,明摆着不想帮唐矩解决此事。 通过此事,也让唐矩认识到了刘子匀的本性,他的女儿绝对不会嫁给这种人。 但刘子匀这个厚脸皮的可耻之徒,等城墙命案的危机一过,他又跑来乐寿县,继续纠缠唐淑婉…… 刘子匀仗着自己是刺史之子,不怕唐矩,最近这两天唐淑婉被缠得饭都吃不下,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 “刘子匀果然是无耻之徒、人渣,没有担当,他配不上唐姑娘!”苏贤听完后,义愤填膺。 “就是,就是!若不是他有个刺史老爹,本女神捕早就抓他入狱,让他尝一尝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唐淑静附和,秀美的瓜子脸上气愤难平,两只小粉拳紧握。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同仇敌忾。 一会儿后,似乎是没有词儿了,同仇敌忾的默契被打乱。 两人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让唐淑静猛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和苏贤……” 她那英气的秀眉微微一凝,扭头盯着苏贤,目光中带着警惕,默默后退一步。 但她终究是个豪爽与大大咧咧之人,原本是不怎么记仇的,况且苏贤的确帮了她家一个大忙,刚才又……一起吐槽刘子匀,建立了某种默契。 沉吟一回儿,唐淑静隆起的秀眉舒展,警惕的目光也消失。 算是初步接纳了苏贤这个人。 苏贤并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变化,沉默一会儿,知道该办正事儿了,于是看似没话找话的询问了户籍相关的问题。 按照苏贤给杨芷兰编造的故事,杨芷兰应该属于“流民”,手上没有通关文凭“过所”,这样的人官府见到就抓,抓了就下大狱。 “真的非抓不可吗?”苏贤不死心。 “当然要抓,本女神捕发现的流民,就没有逃脱过的!”唐淑静骄傲的昂着尖翘雪腻的下巴,神色颇为得意。 苏贤心里一沉,而后斟酌着问:“那有没有可能……捏造一个户籍?” “自然不行!” 唐淑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并以女神捕特有的审视眼神,盯着苏贤,仔细打量,然后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本女神捕?” 卧槽,这么敏感的吗,不能再聊下去了……苏贤一脸的淡定,咳嗽一声,缓缓拔高身形,沉声道:“你该叫我什么?” 听了这话,唐淑静如刻的嘴角轻轻一扯,“女神捕审视般的眼神”被隐含的气愤所取代,默默后退一步,有气无力的喊道:“世兄!” 蒙混过关的苏贤,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不等唐淑静反应过来,就说:“哎呀糟了,家里还熬着粥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唐姑娘告辞!” 话音未落,苏贤已经转身离开。 走出那条小巷后,见唐淑静并没有追来,他才彻底松口气,然后雇车回到了角楼街…… 小巷中,唐淑静瞪眼目送苏贤离开后,狠狠一拳锤在旁边的墙上,暗道:“死苏贤,臭苏贤,就会用‘世兄’来压我!等有一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姐姐,让你这个小弟弟不停的喊我‘姐姐’!” 她握紧了拳头,锤墙发泄一通后,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一会儿后,揉着泛红拳头的唐淑静,忽然想到了什么,暗道:“不对,不对,我应该收苏贤做我的小弟,就像林捕头那样!” “嘿嘿嘿,苏贤啊苏贤,等你做了我的小弟,看我怎么炮制你!” “……” 心里愈发得意的唐淑静,早已忘了“流民”的事,大咧咧的迈着大长腿,心情美美的扬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8章 香雪楼 夜幕笼罩大地,喧嚣了一整日的县城安静下来。 苏贤和杨芷兰用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苏贤径直走向卧房。 杨芷兰本该走向书房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苏贤的脚步也去了卧房,没有吭声。 苏贤进屋后就发现了她,心知她想在卧房中打地铺……其实这样也好,更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苏贤也不吭声。 走到床前,苏贤转身,杨芷兰在距他数尺处站定,像是一截树桩,面无任何表情。 她沐浴后换了一套衣服,也是柳蕙香昔年的旧衣,是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 宋抹这种汉服比较温婉,但杨芷兰无论如何都温婉不起来。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她不需要出门见人……苏贤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问道:“今晚还在我房中打地铺?” “是。”杨芷兰惜字如金,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角抽动,屏气凝神,她竟有些怕苏贤命令她不准在屋内打地铺。 “不行啊。”苏贤摇头。 杨芷兰眼角狠狠一抽,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 但她没有话说,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贤,若苏贤下令,她虽然难受但还是会遵守。 “你没有拿被子过来啊,难道睡在地上么?” 苏贤指了指空荡荡的地面。 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杨芷兰机械的转身出门,一会儿后抱着巨大的被卷返回,还如昨日那般将被卷扔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灭了油灯后,屋内陷入昏暗。 苏贤已经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准备聊两句后就睡。 可就在这时,床边的杨芷兰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直立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贤奇怪。 “有人!”杨芷兰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波动,但这次苏贤听出了一种凝重感,还不待他问“是什么人”的话,杨芷兰就补充道:“刚才有三个杀手从房顶上路过!” 有码?我怎么没有听见……苏贤立即缩回被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小声问:“来杀我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好。” 苏贤掀开被子,坐起来时,感觉刚才有些丢脸,不过好在杨芷兰一直侧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 一旦说到杀手相关的话题,杨芷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苏贤一眼,冷静的说:“公子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杀手能闯进来。” 原来她刚才看见了……苏贤老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他们来此作甚?” “我想去瞧瞧。” “呃……好吧。”苏贤其实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后,不就没有人保护苏贤了么? “我很快回来。”杨芷兰丢下一句话,轻巧跃上窗台,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苏贤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道矮小但矫健的身影滚入房中,片刻后起身。 “你回来了。”苏贤淡定的问。 “回来了!”杨芷兰立在床前,一动不动,加之她那身宋抹型制的汉服,以及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那个,你回地铺上躺下吧,我们躺着聊。” “好!”杨芷兰回到地铺躺好,不待苏贤询问,主动说道:“那是三个黑衣人,不是内卫杀手,我猜想应该是城外的山贼。” “哦?”苏贤惊异,他原本以为山贼们已经退出了县城,却没想到现在又显露踪迹…… “山贼们藏身在城北某座青楼,至于他们的目的,还没有打探出来。” “品玉阁?” “香雪楼!” “……” 苏贤沉吟半晌,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就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 “若是能通过他们,查出小仙紫姑娘的计划,或者找到辽国秘使,就最好不过了!” “是!” “好了,睡吧。” “是!” “……” 翌日。 苏贤去了一趟县衙,在唐矩的值房中和他聊了许久。 当聊到苏贤学业的时候,唐矩得知了他请假一月之事,认为会影响学业,于是说:“老夫手书一封,贤侄拿着去见县学的经学博士,立即便可恢复学业。” 苏贤想了想,最后婉拒了。 虽说读书走科举的路,是苏贤的“主线”,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那就先好好的偷一回懒。 毕竟他还没有很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唐矩见此,也不坚持,转而聊起了即将进入瀛州地界的兰陵公主。 自兰陵公主在卫州大展身手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期间南方的州县不停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官吏被罢免或者被下狱的传言。 如今,河北道北部的州县,早已是人人自危,有的州县甚至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墙命案之后,我乐寿县已没有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也不会有事。但……老夫就怕突发之事,若处理不好,老夫头顶的乌纱还是不保。” 苏贤劝道:“世叔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 时光匆匆,转眼又来到第二日。 角楼街,柳蕙香家。 一楼,靠墙的小木桌旁,两主仆正吃晚饭。 柳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冶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清丽婉约,风情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带着露珠儿的玫瑰! ……急需有人前来采摘。 她端着拳头那么大的小饭碗,吃得极慢,眉间轻锁,只要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淡淡的忧愁。 张翠花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吃饱后放下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忍浪费,强撑着又吃了一点…… 吃撑后的张翠花发现,桌上的剩菜几乎没有减少。 “哎!”最后张翠花叹气,摸着吃撑的肚子。 “你叹气作甚?”柳蕙香看着她。 “小姐啊,姻缘难得,好姻缘更是难得!小姐虽是女子,但该主动的时候就该主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翠花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9章 柳蕙香:焦虑使我成魔 “翠花你……你是不是吃撑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蕙香薄嗔。 弯弯细细的柳眉末梢轻颤,虽是说教张翠花,但却别开了脸去。 自前日,苏贤带着杨芷兰前来串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苏贤曾对她许诺过的“交代”,至今也没影儿。 柳蕙香本已到了最需要男人的年龄,加之她单方面私定终身,将自己看作是苏贤的女人…… 她本身其实十分清闲,每日除了制作臭豆腐之外,还有大把悠闲的时光。 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东想西想,她又不能出门解闷,更没有后世的诸多娱乐活动,所以思来想去,一整日间脑袋中都是苏贤的影子。 对苏贤的倾慕、对未来的迷茫,还有苏贤久久不曾找她兑现的“交代”,都让她陷入自我怀疑…… 种种情感交织,共同造就了一个忧郁、忧愁、焦虑的柳蕙香。 愁啊! 当愁绪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她举手投足间就会带上那种忧郁的气质。 张翠花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 就比如刚才,她语重心长的劝慰,但柳蕙香却是那个反应……始终抹不开脸面。 张翠花没有办法了,只能轻轻摇头。 …… 两刻钟后。 柳蕙香的闺房中。 油灯已经吹灭,她已躺上床卧好。 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但柳蕙香不怕,因为她只需祭出“幻想大发”,便能勉强度过这难熬的时光。 可是今夜不知何故,她心里很乱。 闭上眼睛后,虽然开始了幻想,开始了编造剧情,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融入进去,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几经尝试之后,柳蕙香长长叹了口气,睁开双眼呆呆盯着绣塌的顶部,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睡不着的时候。 这时,张翠花那番话在耳边回响。 主动!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三天前她就思考过,当时的她有些意动,但出于女儿家的羞涩终究没有付诸实践。 但今夜不同。 她头脑清醒,躺在绣塌上,睁眼思考与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主动! 她实在受够了在煎熬中的等待! 她急需知道苏贤的“交代”到底是什么! 还有,柳蕙香已经芳龄二十五岁,再拖下去人都老了,不能再等,不能再等,再拖下去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她忽然顿悟了似的,焦虑占据上风,不再被女儿家的羞涩所阻。 想明白的她,直接掀开被子爬起,点燃油灯,在屋内四周游走一会儿,最后停在那堵墙的下面。 犹记得,当晚苏贤就是从这里爬上墙的,墙上有一个可供一人爬过的小洞。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爬上墙,上半身探入洞口,然后趴在上面以手支头,笑吟吟的说一句:“公子你看我是谁?” 无疑,这个想法十分大胆。 尤其是对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她来说,这种行为简直和贱女人无异,太出格。 记得很早以前,她尚处青春年少的时候,曾偷偷看了一些闺房禁书,那些坏书里面就有类似的情节…… 当时,柳蕙香还曾暗骂书中的女人是“贱人”、“下作”。 可是现在,她竟然也想做那样的事了……真是天道有轮回,柳蕙香不由苦笑。 然而,这个想法虽好,但她就是一个弱女子,根本爬不上去…… 要想见面,只能是苏公子过来……柳蕙香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怎么让他过来呢? 思来想去间,她瞥见桌上那几张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心头豁然开朗——可以用纸条传书。 但文房四宝都在隔壁书房,若去取的话,有可能惊动隔壁的张翠花……犹豫一阵,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端着油灯,轻轻拉开门栓,然后轻轻开门,再小心翼翼出门,走到书房的门前…… 在此过程中,她全程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好在进入书房后,也没有惊动张翠花。 快速收拾好文房四宝,装在一个托盘里,走出书房,结果因为太紧张,托盘撞到了房门,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那一刻,柳蕙香的心脏都差点蹦出胸腔。 她停在原地,有种自己的小秘密被张翠花发现的错觉,心头涌起强烈的窘迫。 隔壁张翠花的房间中,亮起了灯,传来脚步声,还有张翠花着急的喊叫声:“贼子速速束手就擒!小姐莫怕,奴婢来了……” 很快,张翠花开门而出,手里拿着一根木棒,生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眼神锐利。 “小姐,你这是?”然而,她看见柳蕙香后,整个人都茫然了,楞在门口。 “翠花莫要紧张,我没事。”柳蕙香强行冷静下来,端着托盘走回闺房,说道:“夜里睡不着,我就想着,起来看看账本,却不想惊扰到了你……” “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家里来了贼人呢。”张翠花不疑有他。 “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姐弄完了也早点休息。” “……” 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后,柳蕙香背靠着墙,双手紧紧按住乱蹦乱跳的心脏,好险! 梳理好情绪,柳蕙香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一边研墨一边沉思,该以什么理由邀请苏贤过来呢? 本来,如此见面的方式,就已经太出格,她也是在万分焦虑之下,才将羞涩压过从而付诸行动。 可是,若再让她在纸条上写“苏公子,妾想你了,快爬墙过来与我幽会吧”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 古代女子,终究是古代女子,不可能如此奔放。 不一时,墨已经磨好,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提笔凝眉沉思良久,饱蘸了墨汁的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久久未曾下笔。 良久之后,她幽幽放下笔,长叹一口气。 正待自我嘲讽一番,忽想起自己已经卸妆,待会儿苏贤过来的话,自己不够美就不好了。 心里有此一念,她竟将“纸条上该写什么”的事抛诸脑后,快步走向梳妆台。 打开妆奁和胭脂盒,化了个素雅的淡妆,再将三千青丝挽了个简单但不失美妙的发髻,插上心爱的簪子等首饰。 一刻钟后。 一位素雅但不失风韵的女子便诞生了。 她在铜镜前照来照去,还算比较满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0章 纸条传书 化完妆后,柳蕙香回到桌前坐下,素手执笔,然而笔尖悬停良久却还是不能下笔。 该怎么写呢? 不能直接写“我想你”之类的话,此番“纸条传书”,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不能再突破下限。 如何在小纸条上委婉而优雅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是她最后的倔强! 纠结良久,她偶然瞥到桌旁的稿纸,上面写满了简化后的数字…… 有办法了! 柳蕙香一双水眸猛然一亮。 算学! 前日在书房中,苏贤教会她读写简化数字后,曾说过接下来要教她简单的加减法。 这不就是一个理由么! 柳蕙香顿时笑意盈盈,鲜红丰润的唇瓣轻轻抿着,如刻的唇角缓缓上扬,俏丽的脸蛋笑容绽放。 真个是人比花娇。 素手提笔,然而笔尖轻轻接触纸面后,她却停了下来。 因为太久没有下笔,毛笔上的墨汁都凝固了一半。 蘸墨,重新将毛笔浸润后,她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精美的簪花小楷,神色极为认真。 很快,搁笔,书成。 她将字纸裁成小纸条,揉成一团。 再走到那面墙之下,费劲儿将平棊移开,照准梁上那不大的洞口,挥臂用力一掷。 失败了! 第一,小纸条太轻。第二,柳蕙香力气太小。 ……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苏贤的卧房。 一盏油灯放在仅有的旧木桌上,如豆的火苗摇曳。 苏贤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床边地铺上也盘腿坐在被子上的杨芷兰,面有无奈,聊着关于杨芷兰身份和户籍的话题。 “……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按照我给你编造的身份,你属于流民!而朝廷对流民不大友好,见一个抓一个。” 这两天来,苏贤通过多方渠道打探过此事,都与唐淑静所说的差不多。 至于捏造一个户籍……也很难,苏贤不好向唐矩开口。 对唐淑静,他倒是能开口,但唐淑静这个人吧…… 苏贤沉思一番,暂时没有主意,忽扭头看向杨芷兰,发现她正歪着脖子盯着墙上那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你在看什么?” 苏贤莫名有些心虚。 这个洞口苏贤并没有封闭。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个洞口,总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一股女人的幽香,似乎从洞口中飘来……他曾邪恶的寻思着,偷偷爬过去偷窥柳夫人,或者趴在墙上和她聊聊天,但最终没有付诸实践。 因为他不知柳蕙香会怎样看待这种事。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对名节啥的十分看重。 “隔壁……有人!” 杨芷兰转回脖子,面无表情。 苏贤惊讶,“你怎么知道有人?” “隔壁……应该是柳夫人的闺房!”杨芷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语气十分肯定。 “你猜错了,隔壁没有人,是空屋子,至于这个洞……应该是老鼠挖出来的吧?”苏贤咧嘴,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杨芷兰没有反驳,而是平静的看着他,说:“我去过柳夫人的闺房,那晚之后我对这栋房屋的结构,已有所了解……这面墙的后面就是柳夫人的闺房!” “错了!” 苏贤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杨芷兰前面,煞有其事的说:“隔壁的确是柳夫人的家,但绝对不是柳夫人的闺房,那只是一间空屋子,没有人居住的!” 然而话音刚落,墙上的洞口中,忽然飞出一物,呈抛物线落在两人中间的地面。 那似乎是一个金属物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 苏贤和杨芷兰一起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洞口,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地上的金属物。 那是一只女人家插在头上的金钗,上面用发带绑了一张小纸条。 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之后,两人一起抬头,互相看着对方。 杨芷兰没有任何面色,也没有挖苦打击苏贤的表情,非常平静。 苏贤则稍显尴尬,他刚说隔壁无人居住呢,结果就从洞口中飞出一物……这不明摆着隔壁有人么? 他被啪啪的打脸了。 好在芷兰不会多嘴……苏贤若无其事将金钗捡起,发现小纸条上有字迹,他心里顿时十分异样。 纸条传书,搞得像是高中生谈恋爱的样子……苏贤拆开发带,取下小纸条,展开一看,原来柳蕙香邀请他过去讲解算学。 讲解算学什么的,不过只是一个由头罢了……苏贤心中明镜似的,捏着小纸条看了又看,不禁傻笑起来。 原来柳夫人也有这样的心思,哈哈,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爬墙过去和她约会。 对于约会这件事,苏贤见过更疯狂的……爬墙只是小儿科,算不得什么。 收好小纸条和金钗后,苏贤发现杨芷兰正盯着他看,目光平静,大抵是好奇他刚才为何傻笑。 “你猜对了,隔壁的确是柳夫人香闺。”苏贤想了想,大方承认下来,“前天我曾指点过她的算学,她太好学了,所以邀请我过去继续教授。” “公子要去吗?”杨芷兰问。 “去啊,怎么不去。” 苏贤微不可查的错开了身,“柳夫人学好了算学,才能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的分红也将水涨船高……总之是好事一件。” 你都有三千多两的巨款了……杨芷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坐在被褥上不再说话。 苏贤也不再理她,出门搬来长梯,架在墙上,手脚并用就往上爬。 刚爬两步,苏贤总感觉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果然是杨芷兰在后面正盯着他看,她的目光尽管平静,但总给人一种灼灼的感觉。 毕竟他现在这个行为,按照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的话来说,就是……偷。 偷人! 偷隔壁的俏寡妇! “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转过身去?”苏贤说。 杨芷兰默默的侧过了身。 感觉好多了……苏贤继续往上爬。 然而爬到一半,他感觉长梯有点摇晃,于是再次停下来,扭头看着杨芷兰腆着脸笑道:“那个芷兰啊,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杨芷兰默默走来,两手搭在长梯上后,苏贤便感觉稳如泰山。 他顺利爬上墙,踩着横梁,上半身即将探入洞口之前,对杨芷兰吩咐道:“你就等在下面不要离开,也不要上来偷听,知道了吗?” 杨芷兰仰面望着他,轻轻点头。 苏贤放心了,然后一头扎入洞口……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1章 捅破窗户纸 苏贤消失在洞口中很久之后,杨芷兰还一动不动站在长梯之侧。 她默默的守在那里,宛若一棵树。 可是某一刻,她像是“活”了过来。 只见她轻手轻脚沿着长梯往上爬,踩着横梁,将脑袋凑近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面无表情的进行偷窥。 …… 苏贤怀着激动的心情,爬过洞口,踩着横梁,穿过平棊,沿着衣柜和小木桌组成的“梯子”顺利落在地面。 闺房中很亮,也很安静。 家具、帷帐等摆设透着低调的奢华,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幽香。 一切都很熟悉,苏贤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房间正中央有一小圆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桌旁端坐着一位素雅但不失婉约的大美人儿。 苏贤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柳蕙香的身上。 苏贤细细打量她之时,柳蕙香抬眸盯了他一眼,然后颔首低头。 单单一个照面她就已是面红耳赤,耳根子通红。 今晚之事,是柳蕙香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心里惶恐难安,且未出阁女儿家的羞涩,不可抑制的冲破了焦虑的束缚…… 可谓是芳心震颤,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一丢丢的抗拒。 苏贤咧嘴一笑,轻轻弹去衣服上的灰尘,慢慢走过去。 在距她两尺处站定,作揖道:“柳夫人!” 兀自颔首低头两手紧紧捏着衣角的柳蕙香,闻言骇然失色,娇躯一晃,差点就此晕倒。 因为苏贤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大到能被隔壁张翠花听见的程度。 “嘘!” 柳蕙香急忙将纤细如葱段的食指,竖在丰润鲜红的唇前。 待苏贤闭口后,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同时一双水眸转向张翠花房间的方向,做侧耳倾听状。 大意了啊……苏贤暗暗自责。 柳蕙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邀约,要是一刚开始就坏在张翠花的手上,那就太不美了。 此时,夜幕降临才刚不久,鸡鸣狗吠之声隐约起伏,附近城墙上巡夜的民壮们喊叫声阵阵…… 吱嘎! 隔壁传来开门声,还有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张翠花的喊叫:“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没事的,是街上有人在喊话吧。”柳蕙香强行冷静,提高了音量,“早点休息吧,不要疑神疑鬼。” “哦!” 张翠花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呼! 两人同时松口气。 这时,柳蕙香已经起身,敛衽将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小声道:“公子请坐。” 苏贤点点头,不客气坐下,屁股下的凳子上尚有余温……再一看桌面,除笔墨纸砚之外,还有账簿,以及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等等。 “柳夫人也请坐。” “好。” 柳蕙香犹豫一会儿,默默在苏贤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两人肩头相距不过数寸。 ……接下来,苏贤果然开始小声讲解算学知识。 柳蕙香表面上听得认真,但不时与苏贤眉来眼去,两人相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由数寸最终变成了半寸。 但这半寸的距离就好像是天堑,柳蕙香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苏贤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随着算学知识的讲解,苏贤呼吸着她那幽幽的体香,不时与她那双水眸对望一眼,真可谓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苏贤感觉差不多了,是时候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但若二话不说就将她抱在怀里,来一番轻怜蜜爱的话,似乎太过突兀,还是需要一个契机才成……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洞口旁,杨芷兰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在这儿看了老半天,对面的“剧情”却久久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让她直打瞌睡。 苏贤和隔壁的柳夫人,关系不同寻常,前天去串门的时候,杨芷兰就已经发现了,毕竟她是内卫杀手,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还有,柳蕙香带她进入闺房更衣的时候,就曾拿话试探过她…… 杨芷兰本以为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呢,结果……却是这般墨迹。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爬过去助他们一把。 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杨芷兰偶然侧眸,看见旁边的横梁上蹲着一只大老鼠,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正与她对视…… …… 隔壁。 算学讲解,还在继续。 但苏贤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脑袋中想的,全是如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事。 柳蕙香貌似是在听讲,但其实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她喜欢苏贤,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喜欢中还带着对未来的规划,正是这一点,让她无比焦虑。 焦虑最终驱使着她主动出击,大晚上的对苏贤发出邀约…… 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她的极限。 所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勇气,只能默默等待,在煎熬中等待,祈求苏贤快点主动,尽早确定关系。 对苏贤来说,自然也是喜欢柳蕙香的。 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颜值即正义……若苏贤对她没有意思,今晚就不会爬墙过来。 反之,墙上那个洞口早前几天就会被他封死。 现在,环境有了,彼此的心意也明白了,就差最后一步—— 表白。 又尴尬的讲解了一会儿算学知识后,苏贤深吸一口气,忽然侧头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 同时抓住柳蕙香放在桌上的两手,紧紧握在手心。 他准备来个直接的表白。 也不等什么契机了,直接来硬的。 苏公子要开始了吗……柳蕙香芳心一紧,愣了片刻后本能的抽手。 “柳夫人。”苏贤压低了声音,两手握得更紧了,认真盯着她那双水眸说:“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们在一起吧?” “苏公子……”柳蕙香再次尝试抽手。 她颔首面红耳赤,眼下这一幕她曾期盼了许久,可事到临头却又有些怯弱。 苏贤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只大老鼠从天而降,落在桌面靠近柳蕙香的位置,毛茸茸的,脚趾的形状很恐怖。 女人大多都怕老鼠,柳蕙香也不例外。 “啊!” 她惊叫,心里非常害怕。 本能的想找个强有力的依靠。 于是乎,她惊叫着起身后,直接就扑进了苏贤的怀抱,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拼命的挤压,渴求更多的安全感。 这一切自然而然,并不刻意,柳蕙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当做是苏贤的女人,现在自己被惊吓,自然需要找苏贤来提供安全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障碍。 苏贤被这柔软的一幢撞得后退一步,嘴角不由咧起,顺势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小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2章 幽约 软玉温香撞满怀,苏贤感觉整个人都将羽化飞升。 眼中所见的是柳蕙香梳着简约发髻的青丝,她足足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如今两人相拥,她的脑袋刚好卡在苏贤的下巴下面。 鼻中嗅的是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体香、胭脂、熏香以及洗浴用品的混合香味儿,沁人心脾,令人毛孔舒张。 苏贤脖子上挂着她的双手,就像戴了一个大号的项链,贴合得紧紧实实,苏贤可以感受到她两手的力道。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 环住了柳蕙香柳条儿般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往内按压,让两人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 两人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眼下这一幕,苏贤曾多次梦见过,如今梦境成真,让他脑袋中的多巴胺狂飙,这种感觉足以忘却一切烦恼。 对柳蕙香来说,得偿所愿的她差点幸福的晕死过去。 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就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乱流中抓住了一根强有力的粗麻绳,她死死的抱着,用力的抱紧,生怕这根“粗麻绳”从手里掉落。 她将脑袋埋在苏贤的下巴下面,脖子凹陷进去的部分,正好够她的脑袋卡进去。 闭眼,呼吸的是苏贤身上特有的气味;偶尔睁眼看到的是苏贤不停蠕动的喉结;耳中听到的是苏贤那浑厚的嗓音,正说着“不要怕”、“有我在”等话…… 然后是腰肢,被有力的两手死死的箍着,那种微痛中又带着一点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微微眩晕,同时安全感爆棚! 她喜欢这样的拥抱。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这一刻,两人彼此慰藉,似乎永恒了。 忽一时,柳蕙香脑袋微微上仰,颤声道:“抱紧我。” 苏贤没有回应,默默加大两手的力道,死死将她那柔软的娇躯往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呼! 挤压太甚,柳蕙香呼吸愈加困难。 鲜艳的唇瓣不由轻轻咧开,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也越来越有劲儿。 但实际上,她头晕目眩,大半是被强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感染,小半则是因为呼吸困难。 “柳夫人,你真美!”苏贤轻声低语。 “再抱……紧一点……”柳蕙香犹觉现在拥抱的力度还不够,她要更多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苏贤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两手青筋直冒,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下,柳蕙香满意了,尽管呼吸更加困难,但这种感觉她却恋恋不舍,好想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做我的女人好吗?”苏贤忽然说。 “嗯。”柳蕙香费劲儿的点了点头,几不成声的小声说:“妾愿意……请公子……怜惜!” 轰! 苏贤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头昏昏的,驱使着抱紧了她腰肢的手差点向下探去。 不过很快苏贤清醒过来,这才刚确认了关系,委实太快了些,人家终究是古代女子,受不了的。 于是乎,苏贤便通过“再次加大力气抱紧她”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兴奋。 只不过如此一来,柳蕙香呼吸就更加困难了,鲜红唇瓣咧开之余,还娇喘个不停……这声儿差点让苏贤当场失去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点土味儿情话,加深一下感情,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糟了老鼠?小姐莫怕,奴婢来捉。”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犹如擂鼓,让紧紧相拥的新生情侣吓了个半死。 却原来是刚才,柳蕙香乍见大老鼠的那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张翠花,彼时张翠花正昏昏欲睡,还以为是做梦,并未立即翻身爬起。 可是后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老鼠在房中到处乱窜,叽叽的叫个不停,还弄出了一些响动,这才彻底惊醒了隔壁的张翠花。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苏贤还搂着人家没有松开,只是没有那么紧了,低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俏脸,小声道:“快应付张姐。” 柳蕙香一张俏脸红得好似能滴血,苏贤松开她的腰肢后,很快便气息通畅,她快速平复心绪,压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没事,那只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日再捉吧。” “可是小姐……”张翠花还在敲门。 “不妨事的,我这也准备收拾一下躺下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 “……” 张翠花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两人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收回,对视一眼,满面通红的柳蕙香“嘤”了一声,又将脑袋镶嵌进苏贤的下巴下面。 还不好意思呢……苏贤咧嘴,这次没有用那么大的力箍着她了,而是轻轻的搂着。 手掌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打着圈儿,细细研磨,几次三番都差点向下探去,但每次都被他生生忍住…… 柳蕙香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苏贤也喜欢温香软玉扑满怀的爽感,于是乎,两人几乎片刻不曾分离。 就这样拥抱着小声聊着天…… 苏贤先说了许多肉麻情话,让怀中的玉人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又说了一些笑话来逗她,柳蕙香很不禁逗,趴在苏贤怀中可谓是花枝乱颤,整个娇躯都在乱抖。 抖得好,抖得妙啊……苏贤嘴角自上扬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夜深了。 街巷传来打更的声音,附近城墙上巡逻的喊叫声,也已经停止,静悄悄一片。 “柳夫人,我该回去了。”苏贤轻轻拍了拍。 柳蕙香扭头看了眼绣塌的方向,似乎自觉也不妥,于是低头沉默不语,只是两手默默的环紧了苏贤的脖子。 我也想睡你的床……苏贤摇头,轻轻拍着她说:“等明晚我再来看你,今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柳蕙香闻言沉思一会儿,然后说:“公子明晚一定要来啊,妾……等你。” “一定会来!” 两人叽叽喳喳,又约定了一个暗号,待一切妥当之后,苏贤才爬墙回到隔壁,踩着杨芷兰扶住的梯子稳稳落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3章 兰陵公主 落地之后,苏贤笑着拍了怕手,看着杨芷兰问:“你没有爬上去偷听吧?” 杨芷兰别开了身去,只默默收拾木梯,也不说话。 她不回答,苏贤便当她默认了,再说,杨芷兰的话不多,就算偷听了也没所谓。 杨芷兰放好木梯回来,恰逢苏贤解下外套,随手抛在一旁的木制衣架上面,她路过衣架时不由停步,凑近鼻子闻了闻。 “怎么了?”苏贤问。 “有脂粉的香味儿。”杨芷兰平静的走过衣架,回到自己的地铺前,直挺挺躺下。 “……”苏贤没有说话,灭灯躺在床上后,才说:“等回头啊,我也给你置办一点胭脂水粉,再弄点头面首饰什么的。”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杨芷兰:“?” 苏贤笑道:“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对了,胭脂买回来后你记得要用,最好是走在哪里都有脂粉的香味儿。” 听了这话,杨芷兰算是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真的不在意这些,于是不再接话,闭目开始睡觉。 …… 翌日。 河北道,深州,饶阳县。 深州与瀛州南部接壤,饶阳县,则与乐寿县和瀛州州城所在的河间县一衣带水。 换句话说就是,深州饶阳县这个地方,与瀛州州城和乐寿县都非常接近。 今日,饶阳县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饶阳县令亲率衙门属官出城二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驾! 是的,兰陵公主一行自数日前莅临河北道地界的卫州之后,行了数日,终于来到深了州饶阳县,这个紧临瀛州乐寿县的地方。 很快,华丽的仪仗队入城,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现场非常热闹。 兰陵公主,是大梁女皇陛下的最小的女儿,名为“李幼卿”。 “兰陵公主”是她的封号,而且她这个公主,位同亲王。 据传言,兰陵公主非常美丽,雍容华贵,体丰硕,方额广颐,代表的是大梁王朝最顶尖的审美标准。 女皇陛下曾称赞她为“我朝第一美人儿”、“盛世风华”、“幼娘类我”…… 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美名自然早已传遍全国。 想一睹芳容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单单一个神都城中,想做兰陵公主东床快婿的人就能排上数百里。 不过,兰陵公主身份无比尊贵,手上的权力也极大,能入她法眼的男子至今都未曾出现,所以她尚未婚配,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曾令部分人欣喜若狂,就算不能做公主驸马,但若能一睹芳容此生也无憾了。 然而,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轿子里,极少接见地方官吏,自然让这部分人的愿望落空。 …… 饶阳县。 还算宽阔的大街上,一队又一队衣甲鲜明的将士或仆从走过,街旁人群围观,都被仪仗队的豪奢所震撼。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难得一见,不知此次能否一睹芳容?”人群中,有人问。 一位身着儒衫的读书人嗤笑道:“没见过世面!兰陵公主美则美矣,但更多的是身份赋予她的荣光。” “在下不才,曾在神都品玉阁见识过最美的花魁娘子,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儿……至于兰陵公主嘛,刨开身份,不一定就能美过品玉阁的花魁娘子。” “……” 读书人话音刚落,正巧兰陵公主的奢华十八抬大轿路过此处,车厢的侧帘,忽然被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掀开,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玉颜…… “嘶!” 读书人猛吸一口气,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似乎见到了极度震惊的事物。 匆匆一瞥,马车的侧帘已经放下,那张祸国殃民的面容消失不见。 “美!太美了……” 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握紧两拳,自顾自嘀咕:“兰陵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什么品玉阁的花魁,只配做公主的丫鬟……” “……” 不久后。 兰陵公主与一众随行的属官、仆从等,进驻饶阳县县衙。 因兰陵公主位同亲王,所以亲王府中的属官,诸如王傅、长史、司马、谘议、文学等等,公主府中也有。 此番随行而来的属官,占了府中一大半,这么多人济济一堂,早已将整个县衙大堂塞满。 饶阳县县令都没有落脚处,只能在四五丈开外的廊下伺候着。 县衙大堂上,兰陵公主高高端坐。 她的确如同传说中的那般,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貌若天仙下凡,一般俗人都不敢睁眼看第二眼。 她梳着一个繁复而考究的牡丹头,高达七寸左右,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再辅以珍贵黏汁浸润,看起来光滑水润。 再加上满头珠翠,使之看起来恍若一座仙山,上面有各种瑰丽造型和奇景,当真美不胜收。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云鬓”。 她面若银盆,肌肤嫩滑如脂,比一般的女子更丰腴一些,唇不点而红,眉目如画,腮若桃瓣,面比花轿,称得上是“花颜”。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段儿,比一般女子更为丰硕,但绝对不是胖,因为她的腰肢十分纤细! 其体态资质丰艳,有着杨贵妃的美。 然后是胸,惊人的隆起,加之神都风气开放,兰陵公主所穿的华丽宫裙更称得上是“酥胸半露”……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盯着她细细打量,除了身边的仆从、属官、女官之外,第一次见她的人必定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 生怕行差踏错,从而万劫不复。 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手里握有重权,或者说是权倾朝野…… 县衙大堂中,众人站定后,兰陵公主亲口吩咐,派出府中众属官分赴周围各县,代她进行巡察。 安排已毕,兰陵公主看着一位身着深绿圆领官袍的人,叮嘱道:“周记室,你此去乐寿县代天巡察,务必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环节!” “遵命!”周记室低头作揖。 “那乐寿县县令唐矩,本宫早有耳闻此人颇有才干,他又是唐家子弟,所以此番巡察便是一个检验的机会。” “若此人只是虚有其表,本宫必不心慈手软。” 她的声音明明非常悦耳动听,但在场众人心中却无不发寒。 一路走来,兰陵公主处理掉的大小官吏不在少数,她这番话可不是说来玩的。 “属下遵命!” 周记室不敢怠慢,躬身退下后,带着人马立即奔赴乐寿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4章 男女授受不清 周记室到达乐寿县县衙后,整个县衙上下都被折腾得够呛,可谓是鸡飞狗跳,一时间人人自危。 好在大半日下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并没有抓到任何马脚,哪怕一丁点。 眼见黄昏逼近,唐矩起身拜道:“周记室忙碌了一天,想必应该饿了,下官命人备了酒菜,请周记室移步。” 周记室起身,板着一张脸说:“也好,唐县令请带路。” 唐矩见此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一丝不苟的周记室抨击他“只知道吃喝”。 实际上,唐矩、周记室,还有整个县衙上下的人,全都没有吃午饭,全都陪着周记室在这儿耗呢。 眼下终于可以饱餐一顿,衙门属官全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然而,起身的周记室又说:“等吃完了饭,晚上继续。” 晚上还来?有完没完啊……衙门属官们都深吸口气,敢怒不敢言。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苏贤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刚刚回到家门,耳中就听得街上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很是清脆。 他转头看去,原来又是唐淑静,带着一帮捕快正骑马飞奔而来。 “那个……世兄!”唐淑静在苏贤身旁勒停马儿,翻身下来,迈着大长腿跑近,林捕头等捕快也一大群的涌了上来。 “唐姑娘你这是作甚?来抓我的?”苏贤挑了挑眉。 “不是来抓你。”唐淑静显得有些急,不过也解释道:“我在搜捕山贼。” “山贼?”苏贤愣了一下,茫然道:“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吧,城墙命案已经结束,唐姑娘怎么还在抓捕山贼?” 唐淑静身后,林捕头缓缓点头,对苏贤的话深表认同,并说:“不错,苏公子所言甚是,这城中应该没有……” “住嘴!” 唐淑静喝止林捕头,握紧了小拳头说:“山贼的威胁由来已久,此次城墙命案虽然与他们无关,但本女神捕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将山贼一网打尽,彻底捣毁他们的贼窝!” “原来如此……那唐姑娘来此找本世兄是为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衙门来了个周记室,是兰陵公主派来巡察的‘天使’,爹爹宴请周记室,命我来请你赴宴。” 看来巡察之事一切顺利,不然世叔不会宴请周记室……兰陵公主已经行至隔壁深州之事,苏贤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惊讶。 他看了看手上打包的饭菜,然后看着唐淑静说:“稍等一会儿,容我把东西放了。” “好。” 苏贤推门进屋,然后在唐淑静好奇的扫描视线中,将大门关上,再提着饭菜来到二楼书房。 “晚上我要去衙门赴宴,饭菜打包好了,你就自己吃吧。” 苏贤将饭菜放在书桌上,见盘着双腿坐在地上的杨芷兰轻轻点头后,他便下楼出门,骑乘唐淑静带来的马匹赶往县衙。 路上,唐淑静放慢速度,与苏贤并行,叮嘱道:“爹爹吩咐我叮嘱你,那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而来,身份万分敏感,你最好十分小心……” 苏贤听罢,反问道:“既然那个周记室如此危险,那世叔为什么还叫我去呢?” “我哪儿知道!” 唐淑静明眸一瞪,她其实有点抗拒这趟差事,因为打扰到她搜捕山贼的伟大事业了。 所以大有把气都撒在苏贤身上的意思:“爹爹既然叫你,你去就是了,废话这么多。” 苏贤眼珠一转,看着她说:“我其实知道一条山贼有关的线索!” 说完后,苏贤双腿一夹马腹,当先狂奔而去。 唐淑静好看的瓜子脸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边催动马儿追上,一边喊道:“什么线索?你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不回答,只顾往前狂奔。 唐淑静在后面气得跳脚,论武力,她远胜作为书生的苏贤,但论及骑术,苏贤在县学中也学过,不比唐淑静的骑术差多少。 所以她一时间竟追不上,这让她那张好看的瓜子脸微微扭曲。 “苏贤,你站住!” 唐淑静狂挥马鞭,那马儿吃痛,使出吃奶的劲儿。 片刻后,竟逐渐追上了一言不发狂奔而去的苏贤。 急于知道答案的唐淑静,忽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犹如大雁般直接落在了苏贤身后的马背上。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唐淑静已经拽住缰绳,轻轻一拉,马儿就停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线索?快告诉我。”唐淑静非常急切。 “又忘了该怎么称呼我了吧?”苏贤气定神闲。 “世兄!” 这次倒是叫得挺干脆,但是太生硬了……苏贤轻轻摇头,侧着头说:“温柔一点,像你姐姐那样,重新叫一遍。兴许你撒撒娇我就直接告诉了呢?” 温柔? 撒娇? 这对唐淑静来说,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她那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拽着苏贤的衣领说:“快说,快说!” “好好好,停手!男女授受不清,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苏贤说。 “这还差不多……你到底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整理了一下衣服,咧嘴笑道:“简单,你只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进行祈祷,说:‘求求老天爷,告诉我有关山贼的下落。’说不定啊,你就真能得到山贼的下落!” 啥? 唐淑静愣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被耍了。 “你……”她缓缓扬起一个巴掌。 “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世兄!”苏贤根本不怕,反过来大声斥责她,最后还搬出唐矩…… 唐矩一出,唐淑静秒怂。 她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马背,扬鞭疾驰。 来到县衙门口后,苏贤从下马到进入县衙的过程中,她一句话也不说,并冷哼别头,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苏贤偷笑不已,在胥吏的带领下直入后堂,宴席就在这里举办。 一顿饭下来,苏贤对周记室也有了几个深刻的印象—— 刻板,不苟言笑,就事论事,不套近乎,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真的难为世叔了,竟能在周记室的巡察下不漏出一丝马脚,厉害……苏贤走出县衙大门,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衙门,感慨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5章 张翠花:小姐有古怪! 角楼街。 夜幕降临之前,张翠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开门,她见柳蕙香已将饭菜摆上桌,坐在桌旁等她回来。 “小姐东西买回来了!” 张翠花关好门,将大小包裹放上桌之时,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小姐今晚没有准备苏公子那一份了么?” “你……你闭嘴!”柳蕙香俏脸唰地通红,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她,素手轻杨将大小包裹一一拆开。 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有各色美味糕点,也有干果蜜饯,最后还有一小壶美酒。 她取来干净的盘子,将每一样都取出一半,放在桌上做菜。 剩下的水果糕点等,则重新打包好,她看似无意的解释道:“这些留着晚上核算账目之时再吃。” 张翠花不疑有他,反而还很高兴,笑道:“能吃是福,小姐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我瘦吗?有人说我肉乎乎的呢!” 柳蕙香眼前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这句话出自苏贤之口。 当然,这句话还有下半段她没好意思说,说的是:“不过,全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 张翠花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思索的问:“谁说的?” “没……没有,我胡言乱语……”柳蕙香心里狠狠一凸,想她日常能见的人,就只有张翠花,但很明显此话并非出自张翠花之口。 “哦。”张翠花面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 饭后。 沐浴梳洗毕。 柳蕙香亲自提着大小包裹回到闺房,张翠花手捧一个脚盆跟随在后。 她将脚盆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一旁等候柳蕙香卸妆,按照往日的习惯,柳蕙香是先卸妆再洗脚。 “先洗脚吧,等算完了账目再卸妆。” 柳蕙香走到脚盆前的的小凳子前,提着裙摆坐下,撩起裙摆,脱掉绣花鞋,再解开长长的“足衣”。 两只玉雕般的玉足便展露人前,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中。 张翠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一边给自家小姐按摩足部,一边笑道:“也好。” 洗完脚后,张翠花端着洗脚盆前脚刚出门,柳蕙香后脚就跟随而出,张翠花奇道:“小姐你这是作甚?” “到书房取文房四宝啊。” “哦。” 张翠花点了点头,径直去倒洗脚水。 今天晚上的小姐,处处透着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柳蕙香收拾好文房四宝,从书房来到闺房后,顿见张翠花竟坐在房中的小圆桌旁,还看着她笑。 张翠花见自家小姐有些懵,不由笑道:“长夜漫漫,不如奴婢陪小姐一起吧,若出现大老鼠奴婢可以将之捉住,避免小姐受jing。” 翠花是好心,但怎么可以让她留下……柳蕙香面不改色,进屋却不关门。 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后,她说:“翠花你劳累了一整日,想必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奴婢不累,还是留下来陪小姐熬夜吧。”张翠花坚持。 柳蕙香的脸色忽然就黯然下来,侧过了身去,幽幽的说:“安静的夜晚,我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希望被打扰。” “小姐……”张翠花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得起身道:“好吧,不过小姐有事只需喊上一声即可,奴婢立即就能赶来。” “去吧。” “……”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这时,柳蕙香依旧保持着侧身黯然的表情。 待耳中听得外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后,她立即动若脱兔,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身子十分灵活的跑到房门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然后拉上门栓。 靠墙拍了拍伟岸的心口,她长舒一口气。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文房四宝和糕点、水果、酒水等摆好。 忙完这些,她又来到梳妆台前,精心补了个妆。 待一切停妥之后,她才回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扭头呆呆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天花板】。 …… 隔壁。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苏贤从衙门回来后,就指使杨芷兰去烧洗澡水。 杨芷兰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单对烧水这件事来说,除了第一次差点将房子点燃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问题。 苏贤只需一声令下,她就能烧出一锅滚烫的洗澡水。 沐浴完毕,束好头发,再换上一套今天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新买的儒衫,苏贤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卧房中,苏贤问手捧铜镜充当“镜架”的杨芷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更帅了?” 杨芷兰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别开头去,然后以平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说:“是!” “那就好!”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靠在墙上的木梯,对杨芷兰吩咐道:“快来扶梯子。” 杨芷兰放下铜镜,默默上前,两手稳稳的搭在木梯上面。 苏贤一口气爬上房梁,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已在房梁上和洞口处垫了干净的旧衣服,因此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梁上。 然后低头,看着依旧扶着梯子的杨芷兰说:“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杨芷兰默默转身。 苏贤这才满意,然后将脑袋探入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昨晚回来的时候,苏贤顺手将柳蕙香闺房的平棊盖上了,所以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苏贤也不急,只见他将手伸入洞口,在洞口旁的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沉闷的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用心听总能听见。 这便是昨晚苏贤和柳蕙香一起约定的暗号。 隔壁。 正以手托腮发呆的柳蕙香,听到沉闷的敲墙声响后,立即笑着跑到那堵墙的下面,用一根木杆将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亮苏贤的视线。 这便是柳蕙香回应的暗号,表示屋内没人,可以过来。 “成了!” 苏贤大喜,当即手脚并用往那个洞口里钻。 不过,他刚爬了一半,又将脑袋撤回,看着下面背对着自己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别偷听哦。” 不待杨芷兰回复,苏贤再次将脑袋钻入洞口,整个人都爬了过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6章 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钻过洞口,踩着横梁,透过移开的平棊,苏贤已经看见等在下面的柳蕙香,正仰面痴痴的望着他,俏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苏贤心里顿时火热一片,立即纵身跃下平棊,脚踩衣柜,然后踏着小木桌落在地面。 将要落地时,柳蕙香过来搀扶,小声说:“公子……你终于来了,妾等的好苦。” “我来了。”苏贤两手捧着她那张俏脸,手指轻轻抚过白嫩涓细的脸颊与光洁荧白的额头。 他嘴角扯起的弧度就像凝固了般,久久未曾消散。 苏贤微微低头,欣赏着柳蕙香那张仰面对着他的俏脸,可真是美啊! 她生有一张鹅蛋脸,五官秀美,肌肤白嫩涓细,吹弹可破,雪腻下巴略圆,鲜艳丰唇微启,琼鼻挺翘,再然后是那一双水眸…… 苏贤的目光接触到她那一双水眸之后,便再也挪不开,像是两块磁铁相遇般,被紧紧吸引。 两人对视,无限的情愫蓬勃而出,直至无法克制。 柳蕙香心情激动之下,主动投怀送抱,这次抱住了苏贤的腰。 苏贤心里一荡,也紧紧搂着她,低头附耳对她说着一些肉麻的悄悄话…… 良久之后,苏贤忽然开始解儒衫的纽扣。 柳蕙香见此,顿时心肝儿皆颤,心道莫非苏贤要……要那个了么? 这时,柳蕙香的头晕乎乎一团,心里拿不定主意是否拒绝。 然而,苏贤解开儒衫的纽扣后,便不再继续,而是用两手捏着儒衫的两襟,将柳蕙香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 一瞬间,她明白苏贤的用意了,心里暗道惭愧的同时,也默默配合苏贤的操作。 所以很快之后,她整个娇躯就被苏贤的儒衫囊括其中,他们同穿一件儒衫,紧紧贴合,犹如连成了一体。 尤其是那种“包裹感”,真的太温暖太舒心了,她真想变成一件衣服,然后每时每刻都被苏贤穿在身上…… 与此同时。 隔壁,房梁之上,杨芷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涌起一种难言的渴望…… 温存许久之后,苏贤低头看着藏在自己儒衫中、趴在自己胸膛上,宛若一只小猫咪般的柳蕙香,笑道:“我们该讲算学了。” “不……”柳蕙香自发撒娇,藏在苏贤的衣服中轻轻摇晃着娇躯,一张俏脸好似能滴血,“今天不讲算学好么?” “也行,那我们去桌边坐下吧。”苏贤说着,便将包裹了柳蕙香的衣襟揭开。 顿时,好似一股寒意迫近似的,她整个娇躯一颤,忙伸手将揭开的衣襟按回原位,仰面,一双水眸亮晶晶的说:“公子好冷……不要。” 苏贤不忍拒绝,盯着她那鲜艳的丰唇看了半晌,嘴角抽动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两人就这样温存着,聊起了别的事。 比如学业,柳蕙香宛若化身为“贤妻”,开始督促苏贤好好学习、考取功名之事了。 “说得也是,我的大部分书卷都存在县学,我明天就去将它们全部取回,在家用功温习。”苏贤说。 实际上,返回县学取书之事,他老早就念叨了,但总是被各种事务拖累……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抽空去一趟县学。 又聊了一会儿后,苏贤又低头看着她那鲜艳的丰唇,斟酌半晌,说道:“柳夫人,我想吃……” “公子想吃什么?哦对了,妾今晚备下了糕点、水果和美酒呢,公子要吃么?” “不是,我想吃的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柳蕙香仰面,一双水眸笑意盈盈。 “我……我想吃你嘴上的胭脂。” 苏贤心想,他们都是情侣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柳蕙香闭合的樱桃小口顿时微微咧开,低头缩肩,似是躲避,也不说话。 太突然了吗……苏贤挑了挑眉,应该是太突然了,昨天才确认关系,结果今天就想亲人家,的确有点快。 苏贤正准备将此事圆过去的时候,兀自低头埋在他衣服里的柳蕙香,忽然小声说:“太亮……太亮了。” 苏贤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赶忙松开她,将屋内的油灯全部吹灭。 顿时,屋内就黑漆麻黑一片,因为柳蕙香没有开窗,还将所有帷帐都放了下来…… 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苏贤心想应该能看见她的身影……然而,吹灭油灯后回头一望,人呢? 苏贤心急如焚,走到方才的地方左看右看,哪里还有柳蕙香的倩影? “柳夫人?你在哪儿?”无奈,苏贤只能小声喊道。 “这儿……我在这儿。”一道弱弱的颤音传来。 听声辨位,急色的苏贤走到绣塌的侧边,那里有个屏风……一会儿后,他便牵着亦步亦趋、羞羞答答的柳蕙香从屏风后面走出。 借着微弱的光线,苏贤反身将之抱住,柳蕙香本能躲闪,但心里着急的苏贤用两手捧住了她那张俏脸。 这下她躲无可躲。 依稀的光线之下,只见柳蕙香一双水眸扑闪,泛起奇异的光芒。 她被捧住了脸后,自知再也不能躲避,于是只得认命般的颤声道:“公子……请怜惜。” 苏贤点了点头,酝酿好了情绪,然而正将一张脸缓缓逼近之际,柳蕙香一只凉滑的小手却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前进。 苏贤茫然。 黑暗中,柳蕙香一双水眸认真的盯着苏贤的眼,好一会儿后,才小声的问:“公子……你会娶我吗?”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苏贤认真的说。 这下柳蕙香再无顾虑,捂着苏贤嘴巴的小手撤回,轻轻闭上眼睛,一幅“引颈受戮”、“任君采撷”的模样。 作为成年人的她,自然明白,想要谈恋爱就必须做这样的付出,感情才能稳定。 而且,这种事她其实已经……在构思的剧情中演练过了无数遍…… 苏贤再无阻碍,终于得偿所愿,捧着柳蕙香的脑袋吻了个天昏地暗。 各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久之后,柳蕙香感觉舌头和腮帮子都发麻了,这才轻轻的抗拒了一下。 苏贤随即结束这长长的初吻,点燃油灯,屋内明亮一片。 接下来,两人在圆桌前坐下,一边小声聊着,一边喝酒、吃糕点水果,偶尔研究一下算学问题,倒也十分惬意。 夜深了,苏贤恋恋不舍的挥手致意,然后爬墙回到隔壁的卧室。 在爬墙的过程中,苏贤忽然想起方才亲嘴完亮灯之后,柳蕙香的表情有时候很古怪,似是在憋笑,也似是得意。 当时苏贤并未注意,但现在想来,她的异常着实透着古怪……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7章 唇印与大阴谋 爬过洞口,沿着木梯落地后,苏贤转身看着杨芷兰说:“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苏贤错身走向床铺。 然而,他猛然发现杨芷兰看着他的那个眼神,有些古怪,虽然十分平静,但那一丝古怪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 苏贤退回原位,凝眉盯着杨芷兰。 杨芷兰还算耿直,默默拿起方才那枚铜镜,两手捧着举在苏贤眼前。 搞什么鬼……苏贤带着疑惑看向镜子。 然后……然后他立即挥袖挡着嘴唇和腮帮子,飞快跑出门,并说道:“我先去洗把脸。” 原来,苏贤嘴皮子上和腮帮子上满是唇印…… 一楼,厨房,苏贤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心道:“难怪,难怪柳夫人时不时就面色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哈,竟然不告诉我,看我明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 洗完脸回来,照过镜子后,苏贤这才彻底放心,唇印洗没了。 躺上床后,看着杨芷兰放铜镜的背影,他心中暗道:“还好,芷兰的话本就不多,若是被林川那家伙知道的话,没准儿明天满城皆知。” 噗! 吹灭油灯后,屋内暗了下来。 苏贤说了句“睡吧”,便闭目酝酿睡意。 仍旧在床边打地铺的杨芷兰,躺在被褥上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去了过久,苏贤迷迷糊糊间,忽见床边的地铺上一道身影笔直站起,然后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怎么了?”苏贤瞬间睡意全消。 “嘘!”杨芷兰做禁声手势。 苏贤吞了口口水,一眨不眨盯着挺立宛若木桩的杨芷兰……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一会儿后,杨芷兰开口:“外面有人,但目标不是我们,我想出去瞧瞧。” “好!” 杨芷兰身轻如燕,一个健步跃上窗台,然后往外一跳,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约半刻钟后,杨芷兰返回。 “什么情况?”苏贤没有点灯,杨芷兰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是内卫杀手,但不知是哪路人马。”杨芷兰说,不待苏贤问话她又接着说:“他们去了隔壁,像是一场密会。” “隔壁?柳夫人家?”苏贤从床上爬起。 “不是,是另外一边。” “哦。” 苏贤明白了,杨芷兰说的地方,就是苏贤杀了小阁领的那个地方,那是一所空置数年的屋子。 得益于柳蕙香的恶名,那所空屋子,成了各方势力暗中会面的绝佳地点。 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小阁领与杨芷兰,现在又是一伙不知来路的人,他们都选择了那里作为密会的地点。 “糟糕,洞口都被封死了啊,不能进行偷听了。”苏贤摇头。 “不,我爬上房梁的话,应该能听到一点,因为洞口的青砖有空隙,并未封死。”杨芷兰说。 “姑且一试吧。” 话毕,两人快速来到闲置的那间屋子,杨芷兰摸黑无声无息攀上房梁,将耳朵贴紧留有缝隙的青砖上,进行偷听。 苏贤则在下面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 杨芷兰从房梁上轻轻跃下,看着苏贤说:“他们离开了。他们所说之事十分古怪,我想跟踪看看去他们的去处。” “好,速去速回。”苏贤点头。 杨芷兰消失在黑夜之中后,苏贤回到卧房,躺上床继续睡觉。 可是他总感觉刚才的事非同寻常,说不定就是捅破天的大事……睡不着,苏贤干脆爬起来坐着,等杨芷兰回来后再问个清楚。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丝轻微响动。 苏贤扭头看去,看见一道树桩似的身影立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苏贤问。 “没有。”杨芷兰走回地铺上坐下,主动说道:“刚才我只听见了几个词,分别是‘河间驿馆’、‘木炭’、‘最后一批’!除此之外的话都没有听清。” 苏贤凝眉,反复咀嚼这三个关键词,然后问:“你刚才跟踪他们去了哪里?” 杨芷兰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点古怪,说道:“城西,数里开外的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 “运河码头上,巡逻无数,我没有机会潜入丙四号仓库。”杨芷兰的声音微有失落,或许,她是觉得“任务没有完成”吧。 “无妨,这不怪你。” 苏贤安慰,然后将所有信息串联,得出一个结论:“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应该是木炭,然后要运往河间驿馆,还是最后一批。” 乐寿县县城外的大运河,是前朝开凿,名为“京杭大运河”。 但随着前朝分崩离析,淮河以南的广袤区域,都被南陈占了去,所以大运河的南段已经失去漕运价值。 而北方的河段繁忙依旧。 通过城西的大运河码头,可以直达瀛州州城所在地的河间县,若畅通无阻的话,只需数个时辰便能抵达。 “可是这说不通啊。” 苏贤摇头,否定自己的结论,“若只是运输木炭去河间驿馆,直接运走就是了,木炭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他们深夜私下密会?” 杨芷兰一动不动坐在地铺上,也不说话。 苏贤很快便理出两条线索,道:“第一,他们口中的木炭应该不是木炭,是其他的东西,但只有在查探过丙四号仓库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第二,就是目的地——河间驿馆,河间驿馆有什么特殊之处?”苏贤看着地铺上的杨芷兰问。 “河间驿馆,河间,是瀛州州城……”杨芷兰喃喃自语,而后说出一个让苏贤都吓一跳的名字:“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此事与兰陵公主有什么关系?”苏贤直接坐了起来。 “兰陵公主驾临瀛州之后,极有可能下榻在河间驿馆。”杨芷兰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的,听了让人信服。 “这……”苏贤脑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是了,是了,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若遇公侯府邸她便住公侯府邸,若当地没有的话,便住驿馆。” “而瀛州成中,恰好没有任何公侯府邸。那么也就是说,公主来到瀛州后一定会入住河间驿馆。” “……” 苏贤瞬间精神抖擞,抬头断定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天大的阴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8章 唐淑静:老天爷显灵了! 杨芷兰问:“公子想插手此事?” 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本就是为了有人勾结辽国之事而来。” “若她在瀛州出现意外,或者干脆死掉的话,辽国相当于大获全胜……那么,南下犯边、劫掠城池之事,就无可避免,说不定幽州、瀛州等地将会乱成一锅粥!” “动乱,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杨芷兰听完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贤没再理会她,而是快速清理头绪,目前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很少,但都很关键。 安静一会儿后,苏贤开口说:“我们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中,查探一番,先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木炭’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连夜去查,趁巡逻队休息换班之际应该能潜入仓库。”杨芷兰抬头说。 “不妥!他们阴谋对付的是兰陵公主,计划一定十分周密,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 杨芷兰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苏贤沉思一会儿,忽然笑道:“有了,明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丙四号仓库进行查探!” 杨芷兰呆呆的盯着他,但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今晚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都要起个大早,你也别宅在家了,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苏贤神秘兮兮的说。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明白“宅在家”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的任务…… …… 翌日。 乐寿县县衙。 周记室像个铁人般,不知道疲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将县衙上下的属官折腾得够呛,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淑静,虽然经常带着一帮捕快到处乱跑,但她在衙门中并未挂职,所以并未受到周记室的“拖累”。 林捕头等捕快们,算不得“衙门属官”,因为他们就不是官,所以也不用遭受周记室的揉虐。 但捕快们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遭了唐淑静的虐待! 昨天,护送苏贤进入县衙后,唐淑静就亲率他们全程搜捕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忙活到半夜才罢休。 然而,却一无所获,山贼的一根毛他们都没有捞到。 今早,唐淑静醒来后,紧锁着眉头梳洗,吃了早点,然后来到县衙后宅的大门前。 昨晚和捕快们约定在此处会面,然后继续全城搜捕山贼。 她这是彻底和山贼们杠上了…… “二小姐,您来了。”林捕头见唐淑静出来,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作揖拱手。 “二小姐!”其余捕快们也有声无气的作揖见礼。 唐淑静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明眸缓缓扫过一众捕快们,见他们这幅样子,她顿时怒火喷勃。 然后娇声斥道:“你等都没有吃早饭吗?这幅样子如何与山贼厮杀?” 林捕头陪着笑说:“不瞒二小姐,昨晚忙得太晚了,兄弟们回去后倒头就睡,今早醒来后来不及吃早点就赶了过来……” 听了这话,唐淑静那瓜子脸上的怒色稍霁,摆了摆手说:“罢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然后,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林捕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填饱肚子吧,一刻钟后,还在此处会和。” 林捕头喜笑颜开,带着一群捕快吃早饭去了。 唐淑静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转身回府,直奔娘亲陈夫人的住处,准备讨要一点“经费”。 这些天来,捕快们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但若让她罢手,不再追查山贼,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搞点“经费”激励一下捕快们。 陈夫人很吝啬,但仅仅只针对丈夫唐矩。 对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唐淑静跑去撒了一会儿娇,骗陈夫人说要买胭脂,陈夫人一边说女儿长大了,一边“特批”给她三两银子。 喜滋滋的唐淑静,直奔后宅大门的路上,路过一座佛堂。 这佛堂是早前不知几任县令所修筑,平时只有陈夫人偶尔上一柱香。 所以佛堂中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唐淑静看了眼佛堂,悠然停步,耳边忽然响起苏贤戏耍她的那句话,说什么求一求老天爷,说不定就能得山贼的线索…… 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人注意……唐淑静犹豫一会儿,终于抬起大长腿迈入佛堂。 佛堂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长了杂草。 她走到佛像前站定,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念道:“求求老天爷,让我得到山贼的线索。” 念完后,她睁眼发了一会儿楞,随即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魔怔了,竟然跑来求老天爷,我怎么会相信苏贤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呢……” 她摇头之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眼角余光却在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发现一个小纸团! “哪儿来的小纸团?” 唐淑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啊,可是这纸团……若是以前有人遗落在此,只怕早就打湿腐烂了吧…… 犹豫一会儿,她终究捡起小纸团,带着疑惑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北香雪楼,有山贼出没……” …… 一刻钟后。 衙门后宅大门。 捕快们已经吃饱返回,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吱呀! 大门开启,唐淑静急匆匆的自门内跑出,面色很怪,急切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捕头咬了咬牙,迎上去说道:“二小姐,这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要不还是别搜捕了吧……” 其余捕快们,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捕头和唐淑静,因为林捕头这句话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只不过推举他“谏言”罢了。 “我知道山贼的动向。”唐淑静并未发怒,而是拍着巴掌动员道:“香雪楼,山贼就藏在香雪楼,你等速速与我一起去抓捕山贼!” “二小姐……”林捕头一把拉住说完后就往前冲的唐淑静,“香雪楼我们查过了,没有藏匿山贼。” 唐淑静明眸一瞪,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怒道:“你们查的不算,本女神捕要亲自去查……难道你想偷懒?” 她一双明眸目光灼灼。 “不敢不敢。”林捕头连连摆手,最后蛋疼的说:“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9章 春香河畔 话说唐淑静带着捕快们赶到香雪楼,经一番搜捕还真抓到三个山贼! 将山贼们五花大绑后,唐淑静傲然的瞥着林捕头,得意的说:“怎么样?你不是说搜捕过香雪楼么?本女神捕抓到的又是什么?” “二小姐厉害!二小姐真乃天下第一女神捕啊!”林捕头由衷夸赞,稍稍加了一点夸张的成分。 “哼!” 唐淑静傲然的转过了身去,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心道:“香雪楼果然藏有山贼,老天爷真的显灵了!苏贤那家伙……” 押解山贼们回到县衙后,唐淑静立即赶去县衙大堂,找唐矩邀功。 恰逢周记室也在场,得知唐淑静抓了三个山贼后,微笑着当众表扬她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唐淑静当真是欣喜若狂。 周记室是谁啊? 他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虽只有六品,但却比四品大官都还要威风,见官大两级! 他来到乐寿县后,全程板着一张脸,铁面无私,把唐矩等衙门众属官折腾得够呛。 然而,他却对唐淑静微笑了,还夸赞了她……唐淑静差点幸福得晕过去,更加坚定了“我果然是天下第一女神捕”的认知。 不过,唐淑静清楚的知道,她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离开县衙大堂后,她偷偷摸摸再次来到后宅佛堂,确定周围无人后,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念道: “求求老天爷,让我再次得到山贼的线索……” 祈祷良久,唐淑静睁眼,急切看向上一次发现小纸团的地方……嗯,没有! 她心里一慌,在草丛中到处翻找,终于在一丈开外的石块后面发现小纸团。 她颤抖着手将之展开,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城西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有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 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天啦,要是我将之全部查抄,他们会夸死我的……唐淑静内心难以平静,手指都在打颤…… 与此同时,佛堂的屋顶之上。 一位女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屋顶的瓦片,已与整个建筑融为一体。 这位女子目送唐淑静急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面无表情的继续趴了一会儿。 待周围无人,她才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角楼街。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窗而入,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贤一骨碌爬起来,正待叫醒睡在地铺上的杨芷兰,但他话还没出口,杨芷兰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了起来。 “还记的我昨晚的话吧?今天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苏贤楞了一下后说。 “记得。” “……” 当下,苏贤便将具体任务交代清楚。 然后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大串金黄灿灿的铜钱,塞给杨芷兰,说:“早饭你自己解决吧,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杨芷兰点点头,收下银票和铜钱后转身跳窗出发了。 目送她离开后,苏贤打水洗漱。 今天要去县学取回书卷,他特意换了身新买的儒衫,打扮得俊朗风流之后,这才开门而出。 对了,苏贤还背了一个书生特有的装备——箱笼。 箱笼实际上是一个背篓,里面可以存放书籍、笔墨纸砚等,稍微豪华一些的箱笼,还带有“遮雨棚”的功能。 此去县学搬运书卷,书没有几本,但体积却很大,有箱笼就的话就很方便…… 清早的角楼街本该是冷清的。 但苏贤出门就遇到一队巡逻的民壮,腰间挎刀,手里握枪,背上还挂着弓箭,全副武装,排成一整齐的一列从街上走过。 兰陵公主将至,城中也加强了巡逻的力度……苏贤目送巡逻的民壮们走远后,心里忽然想起昨晚的推断—— 一个巨大的阴谋,似乎正笼罩在兰陵公主的头上。 若兰陵公主有恙,只怕整个河北道都将乱成一锅粥…… 罢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苏贤摇了摇头,买了蒸饼,到粥铺喝了两碗稠粥。 吃饱后,雇车直奔县学而去。 乐寿县的县学,在城北“春香河”河畔。 春香河自西城门流入,弯弯曲曲流向西北城墙,那里有个专用的涵洞,专供春香河水流出。 县学,就坐落在春香河的上游,离西城门比较近。 紧挨着县学的春香河下游,则是乐寿县城中唯一的“娱乐区”,青楼、妓馆、勾栏、赌坊、酒楼等等,这里应有尽有。 苏贤赶到县学之时,日头已经高升。 因他半路去了趟县衙,尝试寻找唐淑静,以便打探计划进展的情况。 等了很久,得知唐淑静带着捕快们急匆匆出发去了城北的方向后,苏贤心中暗道:“妥了”。 经此耽搁,赶到县学时已经是巳时末,上午十点钟左右。 他从马车上下来,望着那座古老的门楼,以及朱漆大门上悬挂的“乐寿县学”匾额,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县学。 想当初老苏为了送他进入县学求学,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 他们一家三口自脱离家族后,刚开始过得还不错。 但为了苏贤能入读县学,为了他能通过科举考中进士光耀门楣,老苏耗费无数钱财,直接导致他们家家道中落。 而今,县学依旧在。 但老苏和老娘却都已经去世,不在人间…… 望着县学那高大的门楼,苏贤感慨良久。 然后举步跨入县学大门。 走进后,苏贤明显感觉县学中多了许多人。 不是身着儒衫的学子,实际上乐寿县学中的学子也才二十五人。 多出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仕宦乡绅或者名仕之类,普遍四五十岁,在县学中走来走去…… 奇怪,今天县学中怎么这般热闹?发生什么事了么……苏贤心里带着疑惑,背着箱笼走向以前居住的“学舍”。 县学实行封闭管理,只有旬假学子们才能去到外面,所以需要住宿,学舍就相当于“学生宿舍”。 来到学舍外面,好巧不巧,恰逢同窗兼好友林川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书童。 “苏兄!” “林兄!” 林川哈哈大笑,上前拉着苏贤的手,大声的说:“林兄怎么来县学了?你不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么?” “回来取书。” 苏贤暗中咧了咧嘴,轻轻甩开林川拉扯的手。 林川这个人虽然豪爽仗义,但他这副相貌……委实像个小白脸,而且喜欢拉拉扯扯,勾肩搭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0章 世家嫡女 两人一起回到学舍。 苏贤开始收拾书卷,整理好之后装进箱笼。 林川则呈“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双手抱头,两腿不停乱抖,感叹道:“苏兄,你不在县学的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看你想的是青楼中的娘子们吧!” 苏贤加快了收拾书卷的速度。 以前,在县学中他和林川朝夕相处,还不觉得什么。 但现在林川这样的言行,让他有些受不了……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想的? “不不不!” 林川翻身爬起,又白又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十分认真,“苏兄不在县学,我都找不到人说话,实在太无聊了!” 听了这话,苏贤放慢收拾书卷的速度。 林川这话的确没有说错,他在县学中还真只有苏贤一个朋友。 读书,没人愿意和他们坐在一起;学舍,也没人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县学中就是彻彻底底的孤独生! “还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苏贤最后说。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林川鬼鬼祟祟从床上爬起,见房门紧闭,便小声问道:“对了苏兄,上次那事儿你得手了么?” “什么?”苏贤没听明白。 “就是那件事儿啊!”林川挤眉弄眼,连比带划,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你懂得”的笑容。 但是苏贤真的没有搞懂,一脸茫然。 “就是苏兄你用迷魂香偷俏寡妇的那件事啊!成了没?”林川只得明言。 “偷……”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看着林川半晌无言,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怎么样,成功了吗?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春画儿,非常带劲儿,等回头我送给你。”林川咧嘴笑个不停。 “不不不,那个……迷魂香后来被我搞丢了,这事儿算是告吹……”苏贤否认。 “啥?” 林川比谁都震惊,然后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没有偷到手?”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很想把林川的大嘴巴堵住。 什么偷偷偷的多难听啊…… 林川摇头之余,说道:“等回头我再送你一些迷魂香……对了,我知道一种更猛的,带催效果,包管你试了一次后还想试第二次。” “……” 撒了一个谎之后,果然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苏贤默默收拾着书卷,听林川叨咕一通,最后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迷魂香什么的,拿到手不去用它就是了。 最主要的一点,这样能堵住林川那张臭嘴。 这个话题结束后,不待林川开口,苏贤抢先一步问:“对了,我刚才走进县学时,发现多了许多外人,这是怎么回事?” “哦,今日县学中来了一位经学大家,从神都来的,被经学博士请来讲经,很多人都来听讲。”林川解释道。 “原来如此。” “对了苏兄,不仅仕宦乡绅们来听讲经,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也结伴而来,不过用帘子隔开了,看不见她们的容貌。” 林川摇头,表示遗憾。 当今的大梁王朝风气开放,对闺中女子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束缚。 虽未出阁,但结伴跑去县学中听经学大家讲经,是被允许的,因为当今女皇陛下曾特旨,不定期开办女子科举,允许女子读书…… 不得不说,女皇当国,很多规矩和风俗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苏贤沉思之际,林川又说:“县令家的大小姐唐淑婉,今天也来到了县学。诶,那等世家嫡女,生平难得一见,今次好不容易来到了县学,却被一道可恶的帘子隔开。” “唐淑婉也来到了县学?” 苏贤惊讶,不由想起数日前从唐淑静那儿听来的话,貌似这位世家嫡女,正被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纠缠? 林川发现了华点,指着苏贤笑道:“哈哈哈苏兄,你是不是也对唐淑婉感兴趣?”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还没搭话,林川便泄气的说:“兄弟,甭想了,人家是世家嫡女,我们都是庶支,身份配不上,兄弟我是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啊!” “刘子匀有纠缠唐淑婉吗?”苏贤正色道。 “有啊!” 林川顿时愤恨不平,道:“我刚才还看见刘子匀带着一帮狗腿们赶去了县学大门,说是要护送唐淑婉回县衙呢!” 听了这话,苏贤眉头缓缓挤在一起。 这种堵门的手段真的是下作。 林川接着说:“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看唐淑婉之父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但人家的身份是唐家的嫡系,唐淑婉可是唐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那刘子匀,泥腿子一个,仗着他爹是瀛州刺史,便无法无天,不将我等世家子弟放在眼里。” “是,我们世家大族的确式微了,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就能搓圆捏扁的……刘子匀真的是欺人太甚!” “我林家并不比唐家差,但是兄弟,我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来,因为她是嫡女,只能配给嫡子,而我……是庶支……” “还有,早前兄弟我就有所耳闻,唐淑婉眼光高着呢,对一般才学之士都不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她却被刘子匀那种泥腿子纠缠。” “同为世家子弟,我这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 林川发泄完后,苏贤也整理好了书卷,将箱笼背在背上,准备离开。 林川狠狠锤了床铺一拳,立即跟上,道:“苏兄等等我。” “你要送我?” “今天放旬假啊,我也要离开县学,待会儿去品玉阁快活快活……对了苏兄你要不要去,我请客。”林川笑道。 苏贤摇头拒绝,待会儿他还要去城西码头查探丙四号仓库呢,哪有这种闲心。 两人结伴走向县学大门,人还未至,就见大门外聚集了一群身穿白色儒衫的学子。 带头那人,面色黝黑,眉目可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小细缝,此人正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真是晦气!” 林川骂道,尽管早就知道会在县学门口遇到刘子匀。 苏贤对刘子匀的观感也不好,但也不怕,两人慢悠悠走出县学大门,与刘子匀和他的狗腿们打了个照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大小姐与刘公子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世上仅此一对呢!”县学大门外,身着儒衫的狗腿们恭维道。 “是啊,刘公子乃瀛州刺史独子,身份尊贵。而唐家大小姐乃唐家嫡女,身份同样尊贵……” “刘公子,何时去县衙提亲啊?” “我们都等着吃刘公子的喜酒呢,哈哈哈……” “……” 狗腿们的恭维声连绵不断,越说越难听,越来越放肆。 但刘子匀却听得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飘飘然,两眼眯成了两条小细缝。 苏贤和林川并肩走出县学大门。 耳中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林川两拳不由紧握。 唐淑婉是世家嫡女,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 然而,刘子匀那一帮狗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对他心中女神的侮辱…… 但林川还是忍下来了。 对面,意气风发的刘子匀,瞥了眼林川,视线掠过苏贤,也没有找林川的茬,当做没看见。 从很早以前开始,林川和刘子匀就不对付。 数日前,品玉阁,在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宴上,刘子匀志在必得的诗魁,竟被林川一声不吭的夺了去…… 事后,回到县学,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度闹得很大。 但最终在经学博士的调解下平息了此事,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 这便是林川心中女神受辱但他忍了下来,同时也是刘子匀没有恶意找林川的茬的根本原因。 但—— 林川忍了,并不代表苏贤也忍了。 往大了说,苏贤也曾是世家一员。往小了说,苏贤喊唐淑婉一声“贤妹”。 无论大小,苏贤都有发怒的理由。 紧握拳头默默往前走的林川,猛然发现身边的好兄弟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朝刘子匀及其狗腿,与之对峙。 “苏兄?” 林川愣了一下,果断转身和苏贤并肩而立。 对面的刘子匀面色一变,两只小眼睛发出审视的光芒,略过林川,落在了苏贤的身上。 狗腿子们也纷纷停止恭维,面色各异。 “你叫苏贤是吧?”刘子匀开口,冷眼一瞥,他以前主要是和林川起冲突,对林川唯一的好友苏贤,倒是了解的不多。 “没错。”苏贤答道。 刘子匀面露玩味儿的笑容,看着林川说:“你这是何故,要和我作对?” 林川正要开口,却被苏贤伸手阻止,只听苏贤说:“我在此等候唐姑娘,然后护送她回府!” 苏贤的声音不大,也不霸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没听错吧? 苏贤竟然要和刘子匀枪女人! 林川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苏贤点了一百个赞,心道:“行啊兄弟,比我有出息,竟然敢打唐淑婉的主意,啧啧!” 刘子匀一脸错愕,淘了淘耳朵,视线在林川和苏贤脸上来回扫视。 狗腿子们先是齐齐怔住,犹如泥雕,而后拍掌捶腿的大笑,嘲笑道: “就你?就你这穷酸样也想和刘公子枪女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姑娘多么高贵啊,人家可是世家的嫡女,只有刘公子才能匹配,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 “你这贱种,也配得上人家唐姑娘?人家唐姑娘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没有自知之明!” “……” “苏贤?就是弄出臭豆腐的那个人?”刘子匀忽然问。 “对,就是他!”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个寡妇合作,啧啧,那豆腐西施虽然恶名缠身,但也耐不住有人往上凑……” “身为读书人,却跑去做什么臭豆腐,丢人,丢我等读书人的脸!” “刘公子娶身份高贵的世家嫡女,而你只能和恶名缠身的寡妇勾勾搭搭,呵呵,高下立判呢。” “……” 苏贤脸色铁青,反驳道:“柳夫人是清白的,不容你等污言秽语。” 身旁的林川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心道:“嘿,还骗我说搞丢了迷魂香,只怕早就和那俏寡妇搞到一块儿去了吧……” 对面的狗腿们更来劲儿了,污言秽语随手拈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读书人。 苏贤兀自巍然不动,反倒是林川气急,跳起来和他们对骂,县学门口这里顿时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刘子匀心里十分生气,若是林川跳出来和他抢女人,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林川身后有林家做倚靠。 但苏贤有什么?就敢和他抢女人? 所以,刘子匀虽然很生气,但也并未立即解决这个麻烦。 当务之急,是将唐淑婉接到再说…… 周围聚集的吃瓜群众们,很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饶有趣味的问:“诶你们说,唐大小姐究竟会被谁接走?” “这还用问,自然是刘公子啊!”有人回应。 “我也觉得,刘公子可是使君的独子,身份尊贵。至于这位……叫啥名?苏贤是吧,咦,苏贤不是鼓捣出臭豆腐的人么?” “臭豆腐?在刘公子面前屁都不是,等着瞧吧,唐大小姐出来后一定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 “……” 县学大门口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热议声连成一片,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这时,有人发了一声喊:“唐姑娘出来了!” 话音一落,嘈杂声立时停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齐刷刷看向县学大门内的那群闺中小姐。 她们结伴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以唐淑婉为首。 众女发现县学门外的异样后,停止叽叽喳喳,低头快步走出,同时心里十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围观呢? 唐淑婉走出县学大门,一抬头便看见刘子匀笑呵呵的快步迎了上来。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笑容,两只小眼睛咪成一条线。 他突兀的停在唐淑婉身前三尺处站定,阻挡了众美的去路。 然后作揖朗声道:“唐姑娘,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不知是否有幸护送姑娘回府?” 他还算客气。 因为他不得不客气。 唐淑婉可不是一般的民女,她是唐家的嫡女! 刘子匀虽然纠缠她,但不敢太过,更不敢乱来。 唐淑婉被拦住后,颓然叹口气,秀眉隆起,心头涌起阵阵恶心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诚然,刘子匀不敢乱来,但也赶不走,这就让人头痛了。 叹完一口气,唐淑婉忽然抬眸,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身着儒衫的俊朗身影。 她愣了一下,面上的难受与恶心等表情,被“欣喜”所填满。 然后两手提着裙摆,绕过拦路的刘子匀,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小跑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2章 林川:女神主动奔向了苏兄! 唐淑婉要去哪儿? 在场众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刘子匀保持作揖的姿势,凝眉回头,目光追随着拎着裙摆小跑而去的那道倩影。 狗腿子们、莺莺燕燕们,还有县学大门外街道上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盯着小跑中的唐淑婉。 她俨然已是唯一的焦点。 一脸错愕的刘子匀转过身来,沿着唐淑婉小跑的轨迹看去,结果发现,苏贤和林川两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唐淑婉竟然主动奔向苏贤? 她竟然绕过上前作揖见礼的刘子匀,然后拎着裙摆迈着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 有此发现后,刘子匀一张黝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两只小眼咪成两条小细缝,面目如刻。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同时在心里暗呼不应该啊! 这不可能啊! 唐淑婉是如此的高贵,世家嫡女呢,放着刺史之子不要,竟然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的小书生? 除了狗腿子们之外,莺莺燕燕们、吃瓜群众们,也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惊掉的表情,完全没预料到竟是这般结果。 吃瓜群众中,刚才断言唐淑婉会被刘子匀接走的那个人,一脸错愕的喃喃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刘公子乃刺史独子,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比他尊贵?至于这位苏贤嘛……虽然长得好看一些,但除此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刘公子?” “但结果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刘公子身份尊贵,还主动上前作揖见礼呢,结果唐大小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且,她还迈着急切的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先前我等还以为,唐大小姐出来后,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唐大小姐没有看刘公子一眼,然后主动奔向苏贤……” “……” 吃瓜群众们低声议论正酣,众人身后,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旁,有两个青衣小厮高声喊道: “大小姐,这里,这里,小的们在这里!” 这声音太突兀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有眼尖之人激动的喊道:“那是明府的家仆,那辆马车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唐大小姐奔向的是那辆马车,并非苏贤! 脸色冰冷的刘子匀,稍稍抬头,视线掠过苏贤和林川,果然在他们身后的大街上看到了那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刘子匀面色稍缓,暗中松了口气。 此番虽然没有达到护送唐淑婉回府的目的,但总好过“唐淑婉主动奔向苏贤”的结果吧。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都拍了拍心口,舒气声此起彼伏。 好险!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这样的:“我就说嘛,唐大小姐身份尊贵,身为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呢?原来是我们误会唐大小姐了。” 另外一边,吃瓜群众中,有人激动的喊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哈哈……原来唐大小姐主动奔向的是自己的马车,不是苏贤,哈哈哈,我没有猜错!” “……” 其余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之余,都保持了安静,因为反转来得太快,他们怕被打脸。 果然—— 那位吃瓜群众激动的大笑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的鸭脖。 刘子匀稍稍缓和的面色,瞬间重归冰冷,两眼一咪,小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轻拍心口的手同时顿住,笑容也僵硬,呆呆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宛若泥塑木雕。 其余吃瓜群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之余,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辛亏刚才没有得意,不然又要被啪啪打脸。 原来,“奔向马车的”唐淑婉,竟然停在了苏贤的身前! 这还不止,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敛衽屈膝对苏贤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柔柔的喊道:“见过世兄!” 坑爹啊! 搞了半天,唐淑婉还真是奔向苏贤的。 并且还主动见礼,主动开口说:“见过世兄”! 反观唐淑婉是如何对待刘子匀的呢? 看都没有看一眼! 更不用说回礼和开口说话了…… 总之,苏贤和刘子匀在唐淑婉心中的地位,高下立判,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而且,还是一种在众人看来严重“错位”的方式,唐大小姐本该如此对待刘子匀的。 苏贤身边的林川,同样也是一脸错愕。 他眼中的嫡女、高不可攀的女神,竟然真的主动奔向苏兄? 要知道,苏贤以前不过也只是庶子罢了,而且现在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从这方面来看,林川比苏贤强了不少。 心里五味杂陈的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贤已经作揖还礼,笑道:“贤妹有礼了。” 贤妹!? 林川眼珠子一瞪,心里羡慕坏了,他也想拥有一个嫡女、美貌、温婉的贤妹。 “上次蒙世兄相助,家父才能保住官位,此恩未及面谢,小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还望世兄莫要怪罪才是。” 唐淑婉轻声细语的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沐春风,她的形象温婉而和顺,与她交流着实是一件美妙的事。 一旁,林川心生疑窦,自上次旬假结束后回到县学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苏兄和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些交集。 林川心里不由展开联想…… 苏贤早已忘了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看着唐淑婉不自觉露出笑容,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多谢世兄。” “……” 两人并肩来到大街上,停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苏贤笑道:“贤妹请先上车吧。” 唐淑婉低头“嗯”了一声,偷看苏贤一眼,然后踩着凳子上车。 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后,苏贤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脸色微变。 护送人家回府? 怎么护送,跑步护送吗? 来县学时,雇的马车已经结算了银两,他原本是打算重新雇车直接赶到城西码头的,可是现在,唐淑婉的马车出发在即,不容他再去雇车。 此时,尚处木雕泥塑状态中的狗腿子们,发现了苏贤的窘境,不由拍着巴掌上前说道:“苏贤,你两手空空,我看你怎么护送!” “看你这幅样子,就不像是有马车的人,即便有,也是从车马行雇来的吧?哈哈哈……” “……” 这时,林川挺直了腰板上前,与苏贤并肩而立,遥手一指,并朗声道:“谁说苏兄没有马车,那边不就是么!”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林川的马车,看其奢华程度,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林川笑道:“这辆马车以前是我的,但从现在开始,今后就归苏兄所有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3章 唐淑静:我是工具人! “驾!” 车夫扬鞭,车轮滚滚,两辆豪华的马车相继驶去。 前面那辆是林川的……哦不对,是苏贤的马车,后面那辆则是唐淑婉的马车。 终究,还是苏贤胜利,获得了护送唐淑婉回府的机会。 街旁,林川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面色古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口中喃喃道: “……苏兄,还是你厉害啊,竟能撩动唐大小姐的芳心……而兄弟我,就只能与青楼中的粉头们厮混……” 这时,两位书童走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小的去雇辆车吧?” 林川回神,望了眼大街对面的春香河,道:“不坐车了,我们坐船,直接坐船去品玉阁,顺便欣赏沿岸风光!” “……” 林川带着两个小书童坐船顺流而下了。 县学大门口这里,刘子匀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立即跟上,一边走一边口吐芬芳。 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都被各家派来的马车接走。 至于吃瓜群众们,聚在县学门口闲扯了一阵,见没有热闹可看之后,也纷纷散去。 …… 话说苏贤护送唐淑婉回到县衙,两人下车,简单聊了两句后,唐淑婉才慢悠悠回府。 她欲言又止,本想邀请苏贤入府做客,但实在抹不开脸面开口…… 待那道倩影消失在县衙后宅的大门之中后,苏贤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川那辆豪华马车,对车夫说: “送我去城西大运河码头。” “好嘞!” 苏贤刚准备上车,忽见县衙隔壁的街巷中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正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是一水身着绣了金线青色捕快服的捕快,以林捕头为首,手握缰绳紧紧跟随在后。 真巧啊……苏贤立即挥手喊道:“唐姑娘留步!” “谁在叫本女神捕?” 唐淑静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贤,她秀眉一蹙之余,也将马儿勒停,然后催马来到苏贤身边,喊道:“苏……世兄。” “唐姑娘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捉山贼么?”苏贤笑问。 “你……世兄来此何事?诶罢了罢了,世兄要见爹爹就敲门吧,我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 说着,唐淑静调转马头就走。 苏贤慢悠悠的说:“我想去一趟城西大运河码头!” 唐淑静重新将马头调回来,一脸惊愕的问:“你也要去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对呀。诶等等,唐姑娘莫非也要去那里?还真是巧,哈哈,不如我与你们同行吧,你们人多,又都是捕快,更安全呢。” 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斟酌一会儿,拒绝道:“不妥,我们是去抓捕山贼的,带着你多有不便。” “我不会拖累你们。”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淑静再次调转马头,扬鞭欲抽马腹。 苏贤也再次挥手,大声喊道:“唐姑娘还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话吧?比如求一求老天爷之类。” 听了这话,唐淑静浑身顿时僵住。 高高扬起的马鞭也抽不下去了,回身盯着苏贤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世兄跟着去也可以,但千万不可乱走乱动,我可不想抓捕山贼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救你。” “这是自然……” 苏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淑静已经调转马头继续出发了。 这小妞……苏贤赶紧上车,吩咐车夫跟上捕快们。 一路往西颠簸出了城,沿着还算宽阔整齐的官道行了数里,几十骑和一辆马车终于来到目的地—— 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苏贤下车,叮嘱车夫等在原地后,厚着脸皮混入捕快之中,一起闯入码头。 没错,真就是闯入。 因为管理码头业务的官吏,不归乐寿县县衙管辖,所以不给唐淑静面子,竟不让捕快们踏入码头一步。 唐淑静当即大怒,以“理”服人,将码头上的官吏和守卫全都教训一遍后,捕快们和苏贤终于进入码头的仓库范围。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贤,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唐淑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干啊,动作干净利落,码头上的数十守卫竟不敌她一人…… 通过这件事,让苏贤对唐淑静的武力值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唐淑静,果然是个暴力妞、女暴龙啊,以后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 苏贤心里这样想着。 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丙四”号仓库。 就是这里了……苏贤瞬间回神,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锁!”唐淑静对管理仓库的胥吏喝道。 “哎哟唐捕头,这仓库里面只有寻常的木炭,没有藏匿山贼啊。”鼻青脸肿的胥吏手里提着一串钥匙,长长的钥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既然是寻常木炭,那就开门啊,你害怕本女神捕枪你的木炭不成?开锁!”唐淑静瞪眼。 马上就能查抄山贼藏匿的黄金和白银了……唐淑静表面严肃且发怒,但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甚至已在畅想,查抄出大批金银后,被爹爹和周记室猛夸的画面…… 混在捕快群中的苏贤,注意到了唐淑静悄悄扯起的嘴角……然后他的嘴角也缓缓扯起。 这傻妞,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苏贤心里顿时涌出强烈的优越感,等着看她失望发怒的那一幕。 鼻青脸肿的胥吏,无奈之下只得挑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铜锁,然后推开仓库大门。 唐淑静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 苏贤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仓库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砖石结构,比较高,墙壁上刷了白灰,但大部分墙面都已被染黑,看起来有些脏乱差。 仓库正中间,整齐码放着数百只箩筐,里面全都装着乌漆嘛黑的长条状物体。 兴致勃勃的唐淑静,亲自拿起一个长条状物体,仔细研究后说:“这是木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4章 苏贤:我有一双发光鞋 “是啊,小人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仓库里只有木炭,并未藏匿任何山贼。”鼻青脸肿的胥吏抱怨道。 唐淑静丢下木炭,拍了拍小手,对捕快们吩咐道:“来人,将码起来的箩筐全部搬下来,本女神捕要一筐一筐的查!” 鼻青脸肿的胥吏想阻拦,但被唐淑静一把推开。 于是十分顺利的,整齐码在一起的箩筐就被搬了下来。 唐淑静干劲儿十足,亲自上阵,一箩筐一箩筐的查,意图从木炭下面找到藏匿的黄金和白银。 苏贤在仓库中四下游走,同时盯着干劲儿十足的唐淑静。 若果真找到不一般的东西,这妞儿一定会大叫出声的。 嘿,我真是一个人才,让这女暴龙来帮我干活儿……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淑静将仓库中大半的箩筐逐个翻查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两银子或者金子,全都是木炭! 她有点气馁,但没有放弃。 只是她在烦躁之下,竟然用摸了无数木炭的手,去抓……抓脸…… 还有她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也被木炭弄得黑乎乎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苏贤审视自身,头、脸、儒衫都挺干净,就只有鞋子弄脏了一些。 因这仓库似乎是存储木炭专用,经年累月下来,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木炭粉”,只要在仓库中走动,鞋子就能沾染。 苏贤跺了跺脚,并没有理会。 很快,时值中午,日头当空,丙四号仓库中,唐淑静亲自检查完了最后一箩筐木炭。 结果毫无意外,这一箩筐也全是木炭…… 唐淑静不信邪,又带着捕快们详细检查了整座仓库,期待发现暗门或者地洞什么的。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捕快们一无所获。 这时,鼻青脸肿的仓库胥吏笑了笑,对唐淑静失望的脸色十分满意,摇晃了一下手里那串铜钥匙,笑道: “唐捕头,午时已过,大家也都饿了吧,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用了!” 唐淑静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挂不住,气呼呼挥手,招呼了捕快们直接离开仓库,快步回到码头外寄存马匹的地方。 然后他们翻身上马,直接纵马就走了。 “你们……等等……”苏贤还留在原地,伸出一手试图挽留。 但脸色不好看的唐淑静和捕快们已经跑没了影儿。 “罢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苏贤摇头,登上林川的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上,苏贤开始分析这一趟的收获。 很明显的是,此行没有任何收获。 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还真是木炭,有且仅仅只有木炭…… 那么问题就来了,若真的是木炭,要运往河间驿馆的话直接运走就是了,为什么昨晚他们还要多此一举,为这种小事专门开个密会? 不符合情理啊! 苏贤凝眉沉思良久,最后只得猜测道:“昨晚芷兰上梁偷听,并没有听全,甚至只听到三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昨晚那帮人所讨论的,并非运送木炭到河间驿馆之事……只是因为,芷兰只听到了那三个关键词,让我产生了误判……” “那他们密会所议之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 正沉思着,苏贤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勾动腹中馋虫。 此时午时已过,他早就饿了,现在闻了这肉香味儿实在饥饿难忍。 掀开马车侧帘一看,原来此处是城外的一个小集镇,肉香味就是从路边的脚店中传出…… 苏贤吩咐停车,进入脚店美美的吃了一顿。 走出脚店后,又见路边有人现宰活羊,因苏贤想起杨芷兰喜欢吃羊排,于是买了两大扇羊排,准备今晚在家自己做饭,让她吃个够。 进城,回到角楼街。 将装满了书卷的箱笼和两大扇羊排取出马车,又赏了车夫一颗碎银子,吩咐他将马车还给林川。 马车离开后,苏贤停在家门口,与隔壁臭豆腐摊前的张翠花聊了几句,然后开门回到家中。 刚将大门的门栓拉上,转身就见杨芷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她身材矮小,看似瘦弱,但苏贤明白她那瘦弱的身板中,隐藏着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自杨芷兰住进来后,她真是一天一个样,气色和面色都在好转。 柳蕙香送给她的衣服虽然是半旧的,但穿在身上也渐渐有了一些姿色,不过她还是太瘦,还需要养一养…… 不等苏贤开口,她自动下楼,将两大扇羊排接过,虽面无表情但苏贤还是发现她眼中亮了一下。 “今晚我们在家做饭吃,做你喜欢吃的羊排。” 杨芷兰没有回话,默默将羊排送入厨房。 苏贤上楼回到书房,将箱笼中的书卷取出放在书架上,随手取出一卷,坐下开始温习功课。 一会后,杨芷兰回来,默默在地上盘腿坐下,略带疑问的看着苏贤。 苏贤便将码头一行的结果讲出。 “这事透着古怪!”杨芷兰最后说。 “是啊,的确非常古怪。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就这样吧。” 苏贤说完,继续埋首温习功课。 杨芷兰凝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闭目开始养神。 安静的午后,凉爽的微风自窗外灌入,偶尔传来书卷展开或者卷起的细微声响,安宁而祥和。 黄昏时分。 苏贤丢下书卷,伸了个懒腰说:“时间不早了,先将羊排炖上吧。” 两人来到厨房,开始操持食材,杨芷兰首次展示了她的另一项绝活——耍刀。 “妙啊,等以后我们混不下去了,可以合伙开酒楼,你切菜,我做菜。”苏贤赞道。 处理好食材和配料,苏贤便吩咐杨芷兰生火,开始熬炖劈成两大盆的羊排。 生火的过程中,杨芷兰“老毛病”发作,忽然将一根燃烧起来的小枝条掉落在地。 好巧不巧,带着火焰的小枝条正好落在苏贤的脚边。 “小心!” 杨芷兰面色微微一变,闪电而起,将水瓢抄在手里,准备舀水灭火。 苏贤低头一看,刚想说“没事”。 可是随即,他就看见自己的鞋子冒出绚丽的火焰,带着嗞嗞的轻响,冒出青烟,沿着鞋子的周边一路燃烧过去! 苏贤怔住了。 很快,一股硝烟的气味钻入鼻孔,有些呛人,这让他回过神来。 随即他面色大变,惊愕道:“火药!”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杨芷兰微微错愕的叫声:“神雷!”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5章 事关公主安危 “火药!” “神雷!”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疑惑,因为他们对同一个事物的称呼大相径庭。 杨芷兰话不多,心里虽然疑惑但不会问出口。 而对苏贤来说,听见“神雷”二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有火药。 但不叫火药,而是叫做“神雷”。 当今天下四分,北方是大梁王朝,南方从西到东分别是蜀国、南楚、南陈。 四大帝国中,只有南陈掌握了神雷的秘方,只有南陈能制作神雷,神雷是南陈的立国之本! 南陈……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苏贤脑海,他两眼猛地一亮。 神雷独属南陈所有,小仙紫姑娘是从南陈来的舞姬,而她疑似山贼,还与北方的辽国勾结…… 一条线索,呼之欲出,将这段时间遭遇的怪事一一串联起来了。 “神雷……河间驿馆……兰陵公主有危险!” 苏贤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即将天塌地陷的危机感。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公主,权倾朝野,若她在瀛州遇难,只怕祸事不小。 倾巢之下,他将难以独善其身。 苏贤一致的追求,就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一种绝对的安稳。 任何危机,最好是将之掐灭在摇篮之中。 然而,他刚激动的叫完,怎么感觉……有只脚有一点热呢? 皮肤灼烧的刺痛感,刺激他的肾上腺素飙升。 “公子小心!”杨芷兰反应够快,手抄水瓢舀水欲泼。 “别,别别别。”苏贤伸手一拦,一屁股坐在地面,一边脱鞋一边招呼杨芷兰帮忙:“这是证据,最好保留……快去灶膛中弄点草木灰,灭火。” 杨芷兰秒懂,飞身回到灶前,因一时找不到铲灰的工具,就直接用手捧。 待她捧来一大坨草木灰时,苏贤已将鞋子脱下,丢在一边,火焰跳跃,已经燃烧了一小半。 草木灰覆盖上去后,火焰渐渐熄灭…… 苏贤已经镇定下来,心知现在应该争分夺秒,于是快速吩咐道:“你速去我房中,把我新买的鞋子取来,用你最快的速度。” 一晃眼之后,杨芷兰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够快……苏贤定了定神,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因为这只鞋上也沾有神雷,都是证据。 鞋子还没有脱完,苏贤顿感眼前光线一暗,一双消瘦的手拎着一双崭新的鞋出现在眼前。 “快帮我穿上。” 苏贤将另一条腿伸出去。 很快,他换好了鞋,起身,一手提着两只旧鞋,一边出门一边吩咐道:“我马上去找周记室说明情况,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好!”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出门,在行人稀疏的角楼街上狂奔。 因为角楼街没有车马行,若要雇车,必须要去二里开外的其他街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将林川的马车还回去。 一刻钟后。 县衙大门前。 当苏贤从马车上急匆匆下来时,黄昏已至,天色擦黑。 县衙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隐在黄昏中有种恐怖的感觉。 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苏贤快步登上台阶敲门,喊道:“开门,来人,在下苏贤,找周记室有要事禀报,天大的要事……” 这两天来,周记室为了巡察唐矩的政绩,吃住都在县衙,这也是苏贤直奔衙门而来的原因。 “谁呀?别敲了,别敲了!”朱漆铜钉的大门内,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吱嘎! 大门打开一条缝。 里面是个衙役,一脸不耐烦,正准备发脾气。 可一见来人是苏贤,他立即换上一幅笑脸,问道:“原来是苏公子,苏公子这么晚了来衙门是为了找明府么?” 衙役笑着刚说完,一眼瞥见苏贤竟手提……两只旧鞋? 其中一只还烧了一小半? 衙役的笑容顿时僵硬,心道这两只旧鞋不会是送给明府的礼品吧? “不是,在下找周记室,有要紧的事。”苏贤没注意到衙役的异样。 “周记室啊。”衙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这两天来,周记室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周记室不在衙门。” “不在衙门?他不是在巡察县衙么?” “已经快巡察完了。”衙役面露一丝轻松,笑道:“所以周记室下榻在驿馆,苏公子若是要找周……周……周记……” 衙役有些呆。 目送着苏贤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苏贤跳上马车后马车远去的影子,他的后半段话,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驿馆。 浴室。 吱呀,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一股白雾般的水汽喷勃而出,遇到屋外的热气后,瞬间消散不见。 周记室身披浴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 周记室,本名叫做“周全”。 记室,是一个官名,全称为“记室参军事”,从六品上,是亲王府的属官。 因兰陵公主府,等同于亲王府,所以也有这种属官。 另外诸如“王傅”、“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长史”、“司马”等等属官,也一应齐备。 其中,王傅位居从三品,是公主府中品级最高的属官。 周全的“记室参军事”,只是从六品上,若论官位品级的话,周记室在公主府中排在中下。 但即便如此,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的缘故,府中属官在外面“见官大两级”! 周记室的从六品,可以与四品官平起平坐。 “下榻的房间已经备好,被子是新采买的蚕丝被,褥子也换过了,包管您满意。”浴室门外,驿馆的胥吏小心伺候着。 周记室面皮白净、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眉宇间难掩一抹疲惫,道:“这两天着实太劳累,早些休息也好。” 来到下榻的房间,他挥退驿馆的胥吏,并吩咐道:“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胥吏连道“是是是”退下。 关上房门,周记室打着哈欠吹灭油灯,躺上床闭眼准备睡觉。 然而,刚闭眼没多久,屋外就传来胥吏的喊叫:“周记室,有人求见,有人求见……” 周记室立即睁开眼,揉着眉心坐在床边,怒道:“不是吩咐过你,不要来打扰我的吗!” “启禀周记室,来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事关兰陵公主殿下的安危,一定要见您一面。”胥吏大声喊道。 “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周记室瞬间困意全消,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把人带去前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6章 连夜赶往瀛州 驿馆。 前厅。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来到此处,在厅中客位上坐下。 驿馆中的仆从送来茶水,微不可查的盯了眼他手里的那双旧鞋后,面色古怪的退下了。 苏贤无心喝茶,手提旧鞋,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说服周记室。 在印象中,周记室是一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形象。 似乎很难沟通的样子。 没等多久,前厅外大踏步走来一位身着便衣、面白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的中年男子,虽然精神抖擞,但也难掩眉间的疲惫。 “在下苏贤,见过周记室。”苏贤起身作揖。 周记室简单回礼,审视苏贤一番,听不出喜怒的说:“我记得你,昨晚唐县令设宴,你曾一同入席。” 记忆可真好……苏贤点头道:“正是在下。” 周记室略过苏贤,走到前厅主位上坐下,斟酌一会儿看着他说:“刚才听驿馆的胥吏说,你有十万火急之事?” 他再次审视着苏贤,眉头一挑,沉声道:“还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话音一落,他的目光忽然下滑,看清苏贤手里提着的是一双旧鞋后,眉梢不由用力一动。 “不错!”苏贤点头。 “年轻人,本官不得不提醒你,若你想通过公主殿下哗众取宠,后果可能严重到你无法承受!” “并非哗众取宠,在下手里有证据。” 当即,苏贤便将事情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没有详细讲解细节,只说了大致脉络和结果。 但就是这个结果,让一脸严肃的周记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瞪着苏贤沉声道: “你说什么?!辽人和南陈勾结,意图用神雷袭击河间驿馆,从而……对公主殿下不利?” “不错!” 苏贤沉声,然后举起两只旧鞋,道:“这双鞋上沾染的黑色粉末,便是神雷,周记室一试便知。” 周记室神色顿时无比严肃,大踏步走来,接过完好无损的那只鞋子,仔细观察,然后凑近鼻前深深一嗅。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他很想问:“臭不臭啊?” 然后,周记室蹲下身,一边用指甲盖刮取鞋面的黑色粉末,一边对驿馆的胥吏吩咐道:“取火折子来。” 不一时,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就有了铜板那么大一团的黑色粉末,火折子送来后,周记室亲自将火苗凑近。 嗞嗞! 嗞嗞! 绚丽的火焰腾起,冒出白烟,并伴有阵阵刺鼻的呛味。 “这……这……这真是神雷!真的是神雷……” 周记室大惊失色,两眼死死盯着地板上的火焰,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 他真的太震惊了,后来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手脚并用往后退去,极力远离那一团火焰,显得非常狼狈。 神雷之威,很多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耳闻过。 恰好周记室便是亲眼见过神雷燃烧的一群人。 他清楚的知道,这东西的恐怖之处,在某些情况之下,真的非人力所能阻挡。 这时,苏贤沉声道:“周记室,若辽人和南陈果真在河间驿馆地下埋伏了神雷,公主殿下恐怕……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对,对对。” 周记室翻身爬起,显得有些慌乱,瞪着眼说:“我要赶去河间驿馆,我要去解救公主殿下……” “周记室,带上这双旧鞋吧,连夜骑快马赶去,应该能赶上。”苏贤将旧鞋递过去。 周记室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冷静下来。 他接过旧鞋,吩咐驿馆的胥吏找来一个包袱装入其中,来不及更衣,直接骑上驿馆的快马就杀向了城门。 …… 苏贤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大黑了。 熬煮羊排的计划已经落空,一个人在家的杨芷兰,只得发挥专长,将羊排架在火上给烤了。 苏贤回到家后,便闻到阵阵烤肉的香味。 “不错嘛,手艺还可以。” 苏贤大口大口撕咬着整根羊排上的肉,吃得满嘴流油。 驿馆一行的结果,苏贤已经告知给她知道了。 结局究竟如何,实在难以预料,但苏贤粗略预估,兰陵公主下榻河间驿馆同时周记室在神雷爆炸前救出她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这个几率很大。 吃完烤羊排,苏贤沐浴更衣,爬墙来到柳蕙香的香闺。 今晚的苏贤化身为大灰狼,要报昨晚的“唇印”之仇。 个中惊险、刺激、暧昧的细节,实在难以记述,反正经此一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上了一层楼。 …… 话说周记室骑乘快马,带着装了苏贤旧鞋的包袱,出了乐寿县城后,往北,沿着官道一路疾驰而去。 幸好今晚月光充足,星斗满天,不至于看不清路……此行可谓是披星戴月了。 沿途路过驿站的时候,周记室便打听兰陵公主一行的行踪。 据驿站的胥吏说,公主的仪仗队和随行的大军已在瀛州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周记室又问公主是否入城?是否下榻在河间驿馆? 对于这些问题,驿站的胥吏就不得而知了。 周记室思忖半晌,决定先去行军大营瞧瞧情况,于是他调转马头,直奔城外二十里的大军扎营处。 此番随同兰陵公主远赴幽州的将士,有十万之众,大军不入城,一般都是在城外扎营。 不久后,周记室凭借身份腰牌入得行营辕门。 再赶至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见到领军的将军后,周记室急忙问道:“公主殿下可曾入城?” “公主殿下已经入了城!咦?周记室你不是该在乐寿县么,怎么来了此处?”将军疑惑。 “坏了!”周记室急的跳脚,也不理会将军,转身直奔行营辕门冲去。 “周记室?”将军大喊。 他略微一顿,看着将军说:“今晚可能会发生大事,将军最好做好准备。” 丢下这句话,以及摸不着头脑的将军,周记室骑马直奔瀛州城而去。 瀛州州城,同时也是河间县的县城。 因为是州治所在地,往日的城防就极为严格,况如今兰陵公主入了城,下榻在驿馆中,城防就更加严格了。 守城的将士和差役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城门一旦关闭,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是铁律。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枉顾铁律,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比如此刻,城墙下就有一个自称是“周记室”的人,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城! 而且还是去河间驿馆求见公主殿下? 胆儿可真肥! 正文 第97章 请公主移驾! 与此同时。 城内。 河间驿馆。 自今日下午兰陵公主入住驿馆后,原先驿馆中的胥吏、仆从等,全被赶了出去,现在驿馆中全是公主府的亲卫和随性而来的仆从。 驿馆最大的一间花厅中,兰陵公主端坐在上。 她身着华美宫裙,身子丰硕但恰到好处,领口开的很大,在厅内数十支蜡烛的光芒之下,她那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阵阵荧光; 精心修饰过的鹅蛋脸,宛若盛开的牡丹。堪称“云鬓”的牡丹头插满珠翠,与她的体型相得益彰; 再加上身份上的加成,诸如“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等等,使她仪态雍容、贵气逼人。 望之令人难以忘怀,但却不敢多看。 一来是怕亵渎了美人儿。 二来么,则是畏惧兰陵公主手里的权势。 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公主,当朝数位宰相大半都出自她门下。 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兰陵公主虽是美艳的牡丹,但却是带刺的,而且刺上还有毒! 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梦想着成为她的夫婿,即便被毒死也是值得的。 然而,天下那么多男子,其中不乏才俊之士,但能入兰陵公主法眼之人,始终都未曾出现…… 花厅中。 除了兰陵公主外,随行的属官几乎全到齐了。 有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司马、主簿,还有“亲王亲事府”的秋典军,以及“亲王帐内府”的冬典军等等。 兰陵公主凤眼含威,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朱唇亲启问道:“驿馆的里里外外,都派人搜查过了?” 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心颤,不敢将她当做一只花瓶来看待。 话音一落,谘议参军事出列禀道: “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河间驿馆中原有的胥吏、仆从等,已经悉数替换。驿馆的各处,属下也命人查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 文学也出列拜道: “事先派出的内卫小阁领,虽然失去了音讯,不知所踪,但凭借我等也足以保护公主的安危!” 文学,是一个官名,从六品上,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对于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此处不比神都,处处看似波平浪静,但实际上处处危机四伏,不得不防。” “属下等谨遵公主殿下教诲。”众属官拜道。 “……” 这时,一位身着鲜明铠甲的亲卫,入得花厅,禀道:“周记室已在花厅外等候,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周记室?”兰陵公主愣了一下,缓缓道:“本宫不是派他去乐寿县了么?为何星夜赶回?” “公主殿下,莫不是那乐寿县县令唐矩,犯下了大罪,周记室不能定夺,于是连夜赶来求见殿下?”司马猜测。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眼神陡然犀利,正了正坐姿,声音转冷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冲进花厅,他神色慌张,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此人正就是周记室。 一刻钟前,在城墙下面,他差点被城头的将士们拉弓射死。 后来出示兰陵公主府的腰牌,又以“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人头可砍”的话,作为威胁,最终才通过吊篮的方式入了城。 进城后,他从守城将士手里借来一匹快马,直奔河间驿馆。 抵达后,见驿馆安然无恙,周记室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驿馆。 花厅。 周记室冲进来后,既不见礼,也不作揖,而是看着兰陵公主急切的说: “公主殿下,请移驾暂离驿馆,因为驿馆的地下可能埋有神雷!”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神雷? 驿馆地下埋着神雷? 没有听错吧! 兰陵公主眉梢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 谘议参军事首先跳了出来,指着周记室鼻子大骂:“周记室,你疯了不成,驿馆地下怎么可能埋有神雷?” 谘议参军事,也是一个官名,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一路上公主的下榻、居所事宜皆由他负责。 周记室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久前才口口声声的断言,驿馆很安全,请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所以,周记室此举,无疑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甚至是……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周记室。 “神雷?那是南陈才有的东西,此地距南陈数百里之遥,怎么可能有神雷!” 文学立即接过话头,也点指着周记室的鼻子。 因为文学是谘议参军事的副手,两人一起负责公主的下榻、居所之事。 谘议参军事见此,便默默退回原位。 有小弟出来冒头,做老大的自然要保持风度。 文学跨进一步,大声辩解道: “公主殿下入住驿馆之前,我等已将原有胥吏、仆从等赶了出去,又将整个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搜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问题。” “公主殿下,周记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恐吓殿下,可谓是罪大恶极,当重重惩罚!” 文学面朝兰陵公主作揖。 公主还没有说话,另外一边的王友、司马、主簿等反驳道: “不妥,不妥,周记室性格向来沉稳,从不胡言乱语,他既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想必必然事出有因。” “哼!”文学冷哼。 王友看着风尘仆仆的周记室,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 周记室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双……鞋子? 众人纷纷凝眉。 端坐在上的兰陵公主更是秀眉一挑。 当下,周记室快速将大致的因果讲了一遍,最后直接点出可能的结论:“辽人与南陈勾结,在河间驿馆地下埋藏神雷,意图……” “……”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 谘议和文学吞了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周记室举着那只鞋,又说:“这双鞋沾满了神雷粉末,只需取来火把一试便知。” “取火把来。”兰陵公主亲口吩咐。 很快,一个铠甲鲜明的亲卫,举着一只火把走进花厅。 周记室将鞋子放在地面,接过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燃烧的火把凑近鞋面。 嗞嗞! 嗞嗞! 刹那间,绚丽的火焰凭空冒出,沿着鞋面一路燃烧过去,并伴有浓浓的白烟以及刺鼻的呛人气味。 王友、司马、主簿等齐齐变色,惊道:“神雷!” 兰陵公主面色顿变,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团绚丽的火焰。 护卫在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将公主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面色惨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8章 瀛州城……炸了 河间驿馆的斜对面,有一座酒楼,名叫“四海酒家”。 它不是一般的酒楼,而是梅花内卫在瀛州城的据点之一。 这条秘密,只有兰陵公主,与护卫她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 此刻,四海酒家二楼的一间包厢中,兰陵公主及府中众属官一一在坐,大开的窗户之外,便是那灯火通明与往日无异的河间驿馆。 公主终究是移驾了。 带着一众属官,秘密来到此处。 为掩人耳目,她化作侍女,但身上那股雍容和贵气却难以遮掩。 其余仆从、侍女、亲卫等等,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待在驿馆之中…… 刚来到此处时,众人都十分紧张,他们甚至已在想像,待会儿驿馆被巨大的火光掀翻的惨景。 做侍女打扮的兰陵公主,面色十分凝重,死死盯着窗外的驿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王友、司马、主簿,还有周记室等,忧心忡忡之余又不由长舒一口气。 谘议参军事、文学二人,面色依旧惨白,默默退在一旁…… 就这样,在包厢中近乎凝固的空气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无人说话。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的河间驿馆却还是好好的—— 悬挂的灯笼明亮,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亲卫。 除此之外安静得出奇,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说好的神雷呢? 说好的爆炸呢? 兰陵公主已不再死死盯着驿馆,而是将脑袋歪在靠椅上打盹儿。 自从神都出发以来,她就未曾好好休息过,加之今夜又是受惊又是不眠的,让她十分犯困。 王友、司马、主簿等不停交换眼神,然后凝目看向周记室,眼带疑问。 周记室表面上眼观鼻鼻关心,一幅“我没有说谎”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心里十分纠结,既希望驿馆爆炸,又不希望驿馆爆炸……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已不再惨白,两人不停眼神交流,跃跃欲试,试图打破保持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沉默。 忽然,公主贴身侍女、亲王亲事府典军、公主贴身护卫的“秋兰”,也就是秋典军,小声叫道: “公主小心。” 沉默被打破了。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原来是兰陵公主歪头靠椅打盹儿时,一个不小心,差点栽地上去,辛亏秋典军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仅此一事后,公主恢复清醒。 她抬起倾国倾城、丹眉凤目的花颜,扫过众属官,最后看向窗外仍旧好端端的驿馆。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手抚额头揉着眉心,略显倦怠。 秋典军和冬典军忙碌起来,又是捏肩又是端茶送水。 这时,文学看准时机,出列拜道:“公主殿下,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然,驿馆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样。” “由此可见,周记室子虚乌有,恶意欺瞒殿下。” 他侧头瞥了眼周记室,又扫过司马等同僚,道:“同时连累诸位同僚不得休息,在此干耗足足两个时辰!” 话音一落,兰陵公主就盯了眼周记室,眼带审视。 司马、王友等属官也缓缓点头,然后看着周记室,等他做解释。 文学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扭头看着公主作揖朗声道:“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 “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谘议参军事出列附议。 “……” 兰陵公主略一沉思,再次盯了眼周记室,眼神转冷。 然而,就在她准备说话之际,对面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惊天动地,犹如雷霆倾泻,脚下的木地板都在颤动。 同时,透过包厢大开的窗户,可见斜对面的驿馆深处,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直冲天际! 这是? 兰陵公主腾地起身,瞬间困意全消。 她凤眼瞪的很大,远处的火光明灭不定,映照出她那张错愕、震惊、惊怒、阴沉到极点的俏脸。 众属官齐刷刷看向窗外,他们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第二声巨响接连响起,是在驿馆的另外一处,同样也是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翻飞…… 然后是第三声巨响,第四声巨响……最终,轰隆隆的巨响宛若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对面的驿馆,置身于雷海与火海,宛若人间炼狱! 面对此等情景,饶是兰陵公主身份尊贵、沉稳有谋,此刻也不禁心跳如雷,默默后退一步。 驿馆真的炸了…… 若不是周记室赶到,提前迁出驿馆,她极有可能葬身与火海,甚至如那被掀飞的泥土和木屑般,死无全尸。 一念至此,兰陵公主不由遍体发寒,惊出一身冷汗。 王友、司马、主簿等属官,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竟然是真的! 驿馆地下果然埋有神雷! 周记室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心中也开始联想,若此番不是提前迁出驿馆的话,只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阵阵后怕袭来,让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属官们,脊背发凉,脑门抽筋。 周记室直面着犹如地狱般的火海,嘴角不停扯动,他心里十分复杂,从本心上来说,他并不希望驿馆化为火海。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再次惨白,比刚才更加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 驿馆地下真埋有神雷,完了,完了……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他们二人默默退到一边,开始装透明人…… 驿馆的爆炸,已令包厢中众人魂不附体。 可这事儿还不算完。 驿馆的爆炸还没有结束,城中各处同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有客栈,有民居,有河渠,甚至还有……城墙! 今夜,整个瀛州城全面开花,像是过年燃放烟花爆竹似的。 驿馆前的街道上,聚集了一大群从火海中逃出的亲卫、仆从等,从人数上预估,只逃出来三分之一左右。 这时,秋典军和冬典军安插在驿馆周围的亲卫将士们,纷纷聚拢,刀出鞘,弓上弦,做好了拼死保护公主的架势。 包厢中,兰陵公主快速冷静下来,分析道:“贼人毁了驿馆,一定还有后手……来人,速速出城,命李将军率大军入城护驾!” 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十万大军,统军的将军姓李,故称之为李将军。 “末将遵命!” 一位衣甲鲜明的亲卫领命快步离开。 同时,另一位亲卫急匆匆入内禀道:“启禀公主殿下,瀛州城东城门和城楼已毁,上千贼人正从缺口涌入,往此地杀来!”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9章 回禀公主:那人名叫苏贤!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十万大军扎营地。 最高统帅李将军,衣不解甲,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困了就在大椅上坐着打盹儿。 他始终记得周记室那句话—— 今晚可能发生大事,请将军做好准备…… 后半夜时,李将军正打盹儿,帐外忽有人声嘈杂,还有马匹的嘶鸣。 他猛然清醒,出帐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将军,大事不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跑来,神清慌张,大喊大叫,将周围帐中的将士都给惊醒。 莫非周记室所说的大事发生了不成……李将军心里一动,瞪眼喝问道:“何事?” “大事不妙……瀛州城中火光冲天,东城门和城楼已经崩塌,并有上千贼人沿着城墙的缺口杀入了城中……” 不待斥候说完,李将军虎目一瞪,惊道:“坏了,贼人一定是冲着公主殿下去的。而公主身边的亲卫,仅只有两千……” 李将军犹豫一阵,当即做出决定,吩咐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沉闷的音质就像敲在人的心口。 半刻钟后,将士初步聚齐,数位副将也顶盔束甲来到中军大帐。 李将军简单讲明了公主现在的境遇,然后下达军令: “张副将,你速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将先行杀向瀛州城,解救公主!” “待大军集结完成,罗副将再率三万大军驰援,其余各军留营候命!” “……” 军令已下,但张副将却迟疑起来,劝道:“将军不可啊,未得公主手令,大军不可随意调动!” 李将军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张副将。 他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拔高,最后拔出别在腰间的大刀,两手握着横向一劈,直接将张副将的脑袋砍了下来。 众将大吃一惊。 然后又听李将军冷冽喝令:“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他就是下场!尔等还不速速去调兵?” “是!” “……” 瀛州城。 东城门,还有城门上的城楼已经化为废墟。 上千个贼人,手握大刀长枪,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废墟鱼贯般杀入城中。 那女子身着紧身束衣,突出了身段儿的窈窕,头上包着黑色布巾,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倾城之色。 若苏贤在场,看见此女后一定会惊呼:“小仙紫姑娘!” 瀛州城的城墙,被炸毁的地方多达十余处,但小仙紫特意选择了东城门,因为兰陵公主下榻的河间驿馆离东城门最近。 杀入城中后,小仙紫一行虽遇到了一些阻碍,诸如巡逻的衙役、民壮等,但都被她手下的山贼一一剿灭。 一路畅通,杀至离河间驿馆只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时,一个密探忽然跑来,禀道:“兰陵公主躲过一劫,并未被炸死。” “这贱人的命还真大!”小仙紫咬牙,回首看着上千山贼,说道:“我们杀入瀛州城,本是为了消灭那贱人身边的所有亲卫、仆从等,一个不留。” “但既然那贱人命大未死,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那贱人!”小仙紫抖了抖手里的剑,高喊道:“杀啊!” 然而,山贼们刚冲出去两步,迎面就杀来一对对衣甲鲜明的将士,披坚执锐,步伐整齐,军容整洁。 “先杀了这些奴才!” 小仙紫发一声喊,当先提着长剑杀入对方军阵。 贴身侍女剑儿和碧儿护卫在左右。 山贼们嗷嗷叫着,也提刀杀了上去,现场顿时宛若战场,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天。 交战一番后,因山贼一方人数占了优势,所以慢慢占据上风。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忙跑来,对小仙紫禀道:“城外的大军出动了,三千轻骑马上就会杀到东城门!” “什么!”小仙紫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反应如此迅捷。 “小姐,三千轻骑已经来了,后面只怕会杀来数万大军!”剑儿说道。 “小姐我们还是撤吧,趁城中空虚,从西城门撤退!”碧儿略显焦急。 小仙紫咬牙,精致妍丽的俏脸几乎扭曲,恨道:“就此放过那贱人,我心不甘。” “……” 一刻钟后。 小仙紫终究带着山贼们从西城门杀出。 同时,三千轻骑刚好从东城门杀入。 在李将军的率领之下,将士们快速赶至化作一片火海的驿馆,得知兰陵公主安然无恙,李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三千轻骑将“四海酒家”团团保护起来,兰陵公主再无危急。 大局已定。 二楼的包厢中。 兰陵公主赞许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将军,先嘉奖了他的功劳,然后再惩罚他“私自调动大军”的过错。 奖惩都有理有据,李将军拜服。 当然奖惩中和下来,还是奖赏更多一些。 处理完了李将军,属官司马作揖道:“公主殿下,瀛州城已毁,不能久待,请殿下移驾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本宫也正有此意。” 兰陵公主起身,看着两鬓斑白的司马说:“此事就交由司马去安排吧,我们连夜出城。” 司马领命。 兰陵公主又看着李将军,吩咐道:“你立即带齐人马,将瀛州州衙,与河间县县衙大小官吏悉数抓捕,务必不可走脱一个。” “末将领命。”李将军声音很大。 “待大军赶来后,你再连夜出城追捕山贼,在各处要道、路口设卡设防,本宫要让山贼们寸步难行!” “末将领命。” “……” 李将军大踏步离开后,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派人先行返回大营,通知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待州衙和县衙犯官押至大营后,立即审问,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真相!” 一个亲卫领命退下。 然后,属官王友笑着说:“南宫葵不愧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处理了多少州县官吏啊,他们只要到了南宫葵的手里,就没有不交代的!” “是啊,此案最快天明之前,就能破解,查明真相。”主簿附和。 “……”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她对南宫葵的审问能力也十分信任。 很开,公主一行从四海酒家出发,迁往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临出发前,兰陵公主看着周记室,招呼道: “你就跟在本宫身后吧,等到了行军大营,你再好好的讲一讲,发现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经过!” “是!”周记室作揖。 “对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神雷之事……是谁发现的来着?”兰陵公主面露一丝思索与好奇,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 “回禀公主殿下,那人名叫苏贤!”周记室回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0章 漏网之鱼:刘子匀 公主一行赶至行军大营时,瀛州众犯官也同步押抵。 事先得到通知的南宫葵与留守大营的副将们,一同迎出辕门。 “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谢过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依旧做侍女打扮,但她的身材和气质都极为出挑,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被众人簇拥着宛若天女下凡,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她扫过顶盔束甲的副将们,勉励几句,而后看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阴柔俊美的青年男子,缓缓道: “南宫葵。” 此人正就是南宫葵,刑狱司三捕头,擅长使用各种邪恶的刑具炮制犯人。 无论多么意志坚定的犯人,只要进了他的牢房,就没有什么是不交代的……单单“南宫葵”三个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兼察河北道各州县,期间必有拿人、审问之事,所以公主向刑狱司“借”来了此人。 “下官在。”南宫葵上前一步。 “瀛州犯官就交给你了,今晚之事尽快查明真相!” “下官遵命!” “……” 南宫葵侧身,俊美的脸庞非常阴柔,以深若寒潭的眼神,打量着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的瀛州犯官们。 仅着里衣的瀛州刺史,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迎着南宫葵那深渊般的目光,瀛州刺史顿时心神巨震,微微张嘴并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南宫葵带走了所有犯官。 兰陵公主跨过辕门,见营中火把如海,将士们军容整洁,她心里十分满意,绽放出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进入中军大帐,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亲事府”的典军,秋兰,柔声劝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公主揉了揉犯困的眼,一边在帅椅上坐下,一边吩咐道:“泡一杯浓茶来。对了,周记室呢,把他请来。” “是。” “还有,给周记室也泡一杯浓茶。” “是!” 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帐内府”的典军,冬雪,领命退出大帐的同时,不由心道: “公主殿下竟亲自吩咐给周记室泡茶,看来周记室即将得到重用了……” “……” 不一会儿,浓茶送到,周记室也入帐参拜。 “你好生与本宫讲一讲,你是如何得知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 公主喝着浓茶问。 周记室已经喝过了滚烫的浓茶,如一道岩浆般穿过喉咙直入肚腹,他瞬间精神抖擞,作揖道:“公主容禀……” 当下,周记室将苏贤讲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甚至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有私自篡改。 兰陵公主端正的坐着,听得极为认真仔细。 她时而蹙眉,时而点头。 但不可避免的是,她面色上的狐疑之色或者说是怀疑之色,越来越浓了。 不久后,周记室讲完。 兰陵公主立即追问道:“那苏贤,是如何得知,乐寿县城城西大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有异?” “公主殿下,当时情势紧迫,下官来不及细问。个中细节,怕是只有当面询问苏贤才能得知,公主请赎罪。” “罢了,你何罪之有啊?” 公主摆摆手,正待派人连夜去请苏贤,忽然此时大帐外来了人,说是有大事禀报。 兰陵公主当即按下召见苏贤之事,吩咐道:“进来吧。” 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士入内,单膝跪地禀道: “李将军奉命查抄瀛州刺史衙门,在后宅书房的隐秘暗格中,发现数十封书信,皆是瀛州刺史通辽叛国的信函!” “此事太过重大,故李将军命末将携带信函,面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说着,将士呈上一个小包袱。 兰陵公主已是秀眉紧蹙,沉声道:“呈上来。” 秋典军从将士手中接过小包袱,打开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危险,这才转呈给兰陵公主。 公主快速拆阅了几封信函,面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大帐中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大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说是瀛州刺史交代了一件万分重要之事,需求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公主心下一动,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身材高大、一脸阴柔俊美的南宫葵走入大帐,见礼后便说:“公主殿下,据瀛州刺史交代,他曾暗中通辽叛国……” 果然如此……兰陵公主点了点头,将数十封信函转交给南宫葵,南宫葵看罢后,道:“人证物证具全了!” “南宫葵,你好好审理此案,待此案了结之时,便是本宫返回神都之日。” “都时候本宫必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公主说。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侦办此案,争取早日了结。”南宫葵作揖。 兰陵公主笑着缓缓点头,道:“对你的办案能力,本宫十分认可,相信你也必不会让本宫失望。” 南宫葵道谢后退出大帐。 大帐中,秋典军侍立在侧,笑着说:“公主此行,本就是为了查出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却是没有想到,还没抵达幽州呢,就已经抓到了通敌之人!” “很快就能返回神都了,奴婢为公主殿下感动高兴。”冬典军也笑着说。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疲态全消,展颜道:“此行如此顺利,倒也出乎本宫的预料。” “……” 这时,大帐中还有另外一人,周记室。 公主没有让他退下,他便一直待在大帐之中。 刚才还好,可是现在看着公主和秋典军、冬典军聊天,他硬是插不上嘴,有一种被人遗忘的感觉,令他好不不自在。 周记室正待告退,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大帐外又来人了,这次是一个副将。 那副将进入大帐,禀道: “启禀公主,瀛州刺史等犯官的家眷,已经悉数抓捕归案!” “唯独瀛州刺史独子刘子匀,因在乐寿县县学求学,故而还未归案。” “做得很好,至于乐寿县的漏网之鱼……”兰陵公主正要安排这位副将亲自赶去乐寿县抓人,忽一眼瞥见周记室。 因而改口道:“周记室,抓捕刘子匀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再将那苏贤一并请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周记室领命。 “因你是文职,所以本宫派一百亲卫与你同行,听你调遣。再赐你金牌一块,见牌如见‘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 “属下领命。” 周记室再次拜道,然后转身离开大帐,准备连夜出发。 然而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那悦耳中透着冷冽的声音:“慢着。” “殿下?”周记室停步转身。 兰陵公主顿了顿,语气温和了一些,吩咐道:“对苏贤客气一些,毕竟是因他之故本宫才能逃脱一劫。他若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视情况满足。” “是!”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1章 林川:苏兄不在,我“独守空闺” 周记室拿着象征“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牌,率领一百衣甲鲜明的亲卫,连夜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金牌,象征权力。 一百亲卫,象征武力。 周记室此去乐寿县,权力与武力俱全,宛若一方封疆大吏,也似乎是掌握人生死的“天使”! 真的太威风了!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多人都渴望与艳羡……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大帐篷。 公主府众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都等候在这帐篷之中,未曾休息。 听罢这消息后,司马、王友、主簿等微微点头。 此番公主能逃过一劫,周记室功劳很大,此番手握大权出使乐寿县,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心里艳羡之余,也不由暗暗皱眉不已。 经此一事之后,公主未必就恶了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驿馆的地下会埋有神雷呢? 但公主心有芥蒂却也在所难免……比如这次手握金牌出使乐寿县的美差,就落在了品级仅仅只有六品的周记室身上。 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大佬,却只能坐在这里吃灰。 …… 不平凡的一夜终于结束。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清早。 乐寿县。 城北,春香河上游,县学。 学舍之中。 准确来说是苏贤和林川的学舍之中。 林川醒来,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感叹道:“哎,苏兄不在,我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起床,在两个小书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打着哈欠抱着书卷来到讲堂。 讲堂就是教室。 乐寿县,是一个“中县”,县学可以招收二十五名学子。 相比于京城的国子监来说,这等规模实在太小。 小到一座讲堂就能将所有学子全部容纳。 所以严格上来说,林川也和与他不对付的刘子匀是同窗! 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后,林川懒洋洋放下书卷,百无聊懒的打量四周。 这时,讲课即将开始,几乎所有学子都到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唯独有四个空位。 其中一个就在林川身旁,是苏贤的座位,苏贤请假一月,座位自然是空的。 另外三个座位,则是刘子匀与他那两个铁杆小弟的位子…… 将视线收回后,林川微微蹙眉,心道:“刘子匀虽然纨绔,但平日却极少缺席……现在人还没来,那就说明……” “糟了!”林川猛然站起,心念如电,念道:“刘子匀一定是去找苏兄的麻烦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多年同窗,林川深知刘子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 以前,主要是林川和刘子匀进行争斗,林川背靠大家族,势力不容小觑,所以和刘子匀斗了个旗鼓相当。 昨天,在县学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绕过刘子匀,主动奔向苏贤之事,可谓是极度落了刘子匀的面子。 那也是苏贤首次和刘子匀直接起冲突。 按照刘子匀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去找苏贤的麻烦。 苏贤,虽是世家子弟,但已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任何依靠…… 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县学学子,也是惹到了刘子匀,结果刘子匀就纠结了一帮混混,直接将那位学子打残! 双手双脚齐断,几乎与废人无异了。 一想到苏兄极有可能被刘子匀打断五肢,林川顿时不淡定。 来不及告假,他直接冲出讲堂。 跑回学舍后,招呼了两个小书童,三人一起冲出县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公子我们去哪?”小书童将马车赶来。 “去角楼街,快!”林川跳上马车,连声催促。 “去角楼街干嘛?”小书童扬鞭,那马儿吃痛,立即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帮苏兄打架!” “打架……可是公子,我们才三个人啊。” “你……说得还真不错。” “……” 林沉吟起来,心想刘子匀要去找苏贤的麻烦,至少也会带上十多个打手。 他们主仆三人杀过去,貌似没什么用,还需要叫人才行。 心念一动,林川对小书童吩咐道:“改道,先回府,从府中拉二三十个仆人一起杀过去!” 很快,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 林川下车,直入府中,召集府中年轻力壮的仆从。 却不成想,在此过程中,响动弄得太大,惊动了在内室中喝茶看书的林父。 林川的父亲身穿员外服,头戴瓜皮帽,身材略圆,一幅土财主的形象。 但实际上,林父出自世家大族的林家,尽管只是庶支,但因擅长经商,因而主管林家在瀛州的所有生意……在家族中也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在他看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很明显,林川的举动已经打扰到了林父。 他放下书卷,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林川那兔崽子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县学中读书的么?” 门外有人回应道:“是公子回来了,正大肆召集府中青壮的仆从呢。” “嗯?”林父愣了一下,凝眉吩咐道:“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 一会儿后,林川进入内室,匆匆见礼,口称:“父亲大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从县学跑出来了?”林父一见他那匆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起身斥道:“你在召集府中青壮仆从?” “是。” “你想干什么?” “去角楼街,帮苏兄打架!” “酥……胸?苏兄……”林父眉头顿时紧皱,沉声道:“就是你那个破落穷酸的同窗,叫做什么苏贤的那个?” “不错,父亲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这赶时间呢。”林川言罢转身欲走。 林父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林川停步回头。 “不准去!” “苏贤那等同窗,有什么可相交的?” “他虽是苏家子弟,但已与家族脱离关系,就是普通人一个!” “不是老夫看不起苏贤此人,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这一脉虽是林家庶支,但却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岂可与俗人交往过密?” “……” 面对父亲的呵斥,林川巍然不动,半晌后梗着脖子说:“我要去,我要去帮苏兄打架,你别拦着我!” “你敢!” 林父顿时大怒,抖着宽袍大袖,扬起一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2章 阳谋 两父子大吵一架,林川终究从府中带走了二三十人,全都是青壮仆从,且先不说打架如何但至少阵容强大。 林父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林父的妻子,也就是林川的娘亲,对林川极度溺爱。 凭借这一点,林父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 …… 角楼街。 时间拉回清早。 当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内的时候,苏贤眯眼,醒了一次,见天色尚早,便翻身继续酣然而睡。 昨晚,在驿馆中见了周记室回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心里默默盘算周记室瀛州一行的结果。 无非有三种可能。 其一,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但在爆炸之前,周记室赶到,将兰陵公主救出险地。 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对苏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局就不用说了。 对苏贤个人来说,通过此事可以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要知道,兰陵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权倾朝野! 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朝数位宰相中,有一大半都出自兰陵公主的门下。 苏贤若是能抱上这条大美腿,自然比唐矩的大粗腿有用得多。 其二,河间驿馆地下没有神雷,周记室白跑一趟。 从大局上来说,这个结果自然也不错。 其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周记室也没有力挽狂澜,公主最终卒于瀛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是苏贤最不希望看见的。 不过据他预估,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只占百分之一二十的几率。 公主没事,或者公主没事同时苏贤抱上公主大美腿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昨晚,苏贤心里就是想着这些事,直到很晚才睡去。 早晨这段时间,最适合睡懒觉。 朦胧的晨曦既不太亮也不太暗,楼下街巷中隐约传来人声或车轮声,气温也非常舒适…… 一个懒觉睡完醒来,苏贤睁眼,只见屋内一片明亮,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 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一道瘦小的身影同步跃起,这是杨芷兰。 她头发略有凌乱,面无表情,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床上的苏贤。 “起床了!” 更衣,洗漱后,苏贤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留在家里,我去打包早点,顺便打探一下情况。若昨晚发生了最坏的事,今天城中只怕将会大乱。” 杨芷兰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贤下楼,侧耳一听,隔壁柳蕙香家中已经没有石磨的声音传来,她们应该在熬煮豆浆了吧? 出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家的小楼位于角楼街街尾,一直都很冷清,只有隔壁臭豆腐摊开张之时,街尾才会人声鼎沸,宛若闹市。 侧头看向角楼街中部的街区,那里就热闹多了。 什么蒸饼铺、粥铺、古玩店、客栈、杂货店等等。 与街尾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贤见怪不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优哉游哉走向不远处的早点铺子。 刚走没两步,街上迎面涌来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劲装,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十分惹眼……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一边是身着青色绣金线捕快服的衙门捕快,以林捕头为首,人数约二十余人。 另外一边,则是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神态甚是倨傲。这人苏贤认识,正是县学同窗之一的……刘子匀! 同时也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儒衫的跟班。 再后面两个普通衣着之人,看模样似乎是角楼街上的邻居? 苏贤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唐淑静竟和刘子匀走在一起? 这是什么组合? 他心里疑窦丛生,心说唐淑静不是非常讨厌刘子匀的么,他们不应该凑在一块儿啊。 另外,捕快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街坊邻居,苏贤远远眺望,看见了罗掌柜和刘叔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 近了。 苏贤与他们相隔一丈远的时候,双方一起停步。 对面,无论是唐淑静还是刘子匀,亦或者是罗掌柜等邻居,全都盯着一脸莫名的苏贤,神色各异。 苏贤有些懵,看向唐淑静,眼带询问。 唐淑静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子匀忽然大手一挥,指着苏贤,对唐淑静和捕快们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就是他,就是苏贤,把他抓起来!” 什么?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心头快速闪过昨日在县学大门前那一幕…… 刘子匀颐气指使,洋洋得意。 他身后两个跟班同样趾高气扬,一幅轻松看戏的表情。 后面的街坊邻居们,比如罗掌柜等,眼带怜悯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继续摇头。 捕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然而,刘子匀“一声令下”之后,捕快们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纷纷看着前面的唐淑静,等她表态。 唐淑静面色凝重,还没有表态,刘子匀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已经开始叫嚣: “苏贤与寡妇私通,败坏风气,影响风化,应该抓起来浸猪笼!” “抓起来浸猪笼,浸猪笼,还有那个寡妇,一起抓……” “……” 听了这些话,苏贤顿时就明白了。 刘子匀的确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没有提及昨天县学门口之事,而是抓住“风化”这一点,污蔑他和柳蕙香……这是一个阳谋啊!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苏贤和柳蕙香走得很近,时常出入柳蕙香的家门。 若说是私通,绝对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刘子匀以“风化”为由,对苏贤进行打击报复。 风化,是地方官吏考课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与赋税、教化等等齐平。 若有败坏风化之举,的确可以处以浸猪笼的惩罚。 大意了啊……苏贤紧紧皱眉,想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并不适应,以至于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若是现在,苏贤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子匀面带淡笑,见唐淑静久久没有表态,不由神态倨傲的点指道: “唐二小姐,苏贤私通寡妇,证据确凿,二小姐为何还不下令拿人?”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布满寒霜,冷冷瞪了他一眼,道: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3章 改抱公主大腿 “想要证据还不简单。” 刘子匀扭头,看了眼两个儒衫狗腿后面的两个衣着普通之人,倨傲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上前来。” 两人低着头上前,一人高瘦如竹竿,一人矮小如胖墩。 苏贤仔细打量此二人一番,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人的确是街上的邻居。 两人上前后,刘子匀脸色转冷,看着唐淑静说: “我虽然是瀛州刺史之子,但没有官职在身,料想唐二小姐和令尊唐县令,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不过,公主殿下已至瀛州!” “并安排了周记室巡察乐寿县,若周记室发现乐寿县有人败坏风气,而唐县令不加处置的话……” “只怕……相信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到时候公主殿下雷霆一怒,唐县令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所以,唐二小姐,此案如何办理,不用本公子指指点点,相信唐二小姐懂得权衡利弊!熟轻,熟重,还请二小姐自行拿捏。” “……” 刘子匀说完后,整个街面上都安静下来。 唐淑静狠狠蹙眉,面色无比凝重,刘子匀此人虽然讨人厌恶,但他此话却无可辩驳! 本来,风化之事就十分重要,是考课中最关键的一部分。 更要人命的是,兰陵公主就在瀛州城中。 要知道,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不知罢免了多少地方州县的官吏啊! 对于苏贤,唐淑静虽然也挺讨厌,但苏贤至少比刘子匀好了数百倍,从个人感情来说,她并不希望苏贤被抓去浸猪笼。 而且,临行前爹爹的交代如在耳畔…… 众人身后,邻居们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声议论道: “苏贤侄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啊!” “刘子匀是刺史之子,在瀛州地界上可谓是作威作福……这倒也罢了,可他竟然还搬出兰陵公主……” “我听说,公主派到我们乐寿县巡察的周记室,铁面无私、丝毫不讲情面呢……” “……” 众人对面。 苏贤一人而立。 此刻,他感觉到了这阳谋的厉害之处。 刘子匀不借自己老爹,也就是瀛州刺史的势,而是借兰陵公主的势! 这就让苏贤感觉万分棘手。 能打败阳谋的,只有阳谋……苏贤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他抱上了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然后让公主来救他。 想到这里时,他心中一动,联想昨晚分析出来的三种结果,以及每种结果的几率。 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也就是兰陵公主香消玉殒的话,今天的乐寿县城中,一定会爆发大乱! 再看现在的天色,上午已快过去一半,若瀛州城中果真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只怕早就传到乐寿县了。 一念至此,苏贤猛然抬眸,看着唐淑静问道: “唐姑娘,瀛州城有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县城中有么有怪事发生?” “没有!”唐淑静心下有些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 “没有就好!” 苏贤心中大定。 这说明他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的几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松了口气后,苏贤随即苦笑,因为刚才那句话问得有些白痴。 若公主果真香消玉殒了,消息传来,还能轮到刘子匀在这儿借公主的势? 唐淑静不再理会“搞不清楚状况”的苏贤,而是看着刘子匀推出来的瘦高个和矮胖墩儿——胖瘦二人组,凝眉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不错,此二人居住在角楼街,是苏贤的邻居。苏贤败坏风俗之举,都被此二人看在眼里。” 刘子匀不紧不慢,接着说: “唐二小姐可请出那寡妇,与苏贤一起,来一场三方对峙,然后一切都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本公子此举,也是为了维护乐寿县的风化啊。毕竟,本公子与你姐姐交好,不愿看着唐县令被削职为民……” “……” 唐淑静嘴角狠狠一扯,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对林捕头吩咐道:“把豆腐西施请出来。” 一会儿后。 柳蕙香走出家门,头戴白纱幂篱。 幂篱将整个头脸和香肩都笼罩其中,白纱垂到了腰肢的位置。 张翠花生满横肉的脸,带着狠辣之色,如刀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罪魁祸首——刘子匀。 柳蕙香刚一出门,后面的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面带骇色……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惧怕见到柳蕙香。 甚至于部分捕快也骚动了一下,差点就此转身逃走。 柳蕙香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很快,柳蕙香和扶着她的张翠花,走到苏贤身边站定,与唐淑静、刘子匀、捕快们、领居民面对面。 “当着这对狗男女和唐二小姐的面,你二人将所见之事一一道来,不可有一丝的遗漏!”刘子匀看着胖瘦二人组。 “是是。”两人齐齐作揖。 刘子匀点头,然后看着唐淑静笑道: “你们放心,有唐二小姐在呢,唐二小姐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且公主殿下就驻扎在瀛州城中,她们都会为你们二人伸腰,不用害怕。” “是是。”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听了这话,苏贤狠狠一皱眉,狗男女? 柳蕙香头戴幂篱,看不清表情。 张翠花差点暴走,不过被柳蕙香一把拉住。 唐淑静也是秀眉隆起,暗咬银牙,天下第一女神捕,是她的追求,但却被刘子匀用来要挟她,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而且,刘子匀又提及兰陵公主……这是对她赤果果的威胁。 “好了。”刘子匀拍了拍巴掌,对那胖瘦二人组吩咐道:“说吧,说清楚一点。” “是是。”两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后挺直身板,直面苏贤和柳蕙香,语气也硬气了一些,道: “苏贤,最近一段时间,你时不时经常出入豆腐西施的家门?” “别想着狡辩,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败坏风俗之举,我们兄弟二人都看在眼里!” “……” 接下来,胖瘦二人组详细道出了苏贤出入柳蕙香家门的次数,以及具体的时间。 精准到苏贤也不得不佩服。 他们说完后,唐淑静凝眉看着苏贤问:“他们二人所言是否为实?你到底有没有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宅?” 苏贤眼神平静,隔着白纱与柳蕙香对了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回道: “他们说得不错,这些时日,我的确经常出入柳夫人家门。”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 苏贤竟然承认了! 唐淑静瞪着他,暗咬银牙,两只小拳头握紧,青筋直冒。 刘子匀愈发得意,红光满面,当着众人的面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两个儒衫狗腿,也是拍手跳脚的大笑,言行举止颇为放荡不羁。 邻居们摇头之余,有人点指着胖瘦二人组骂道: “苏贤侄好歹也是我等看着长大的邻居之子,你们二人真就下得去手!” “他们二人历来好吃懒做,不事生产,此番定然是收受了他人的钱财!” “我们角楼街的街坊中,出了你们两个败类,真是丢人现眼……” “……” 面对邻居们的谩骂,胖瘦二人组丝毫不动,反驳道: “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确是收了刘公子的钱财。” “但我们兄弟所言之事,没有一件是凭空捏造的!” “我们所言,就是事实……倒是你们,对败坏风俗之人横加袒护,究竟是何居心?” “……” 胖瘦二人组的反扑,顿时浇灭了邻居们的怒火。 他们纷纷哑口不言,再看一眼苏贤,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这段时间以来,苏贤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他们也有所目睹……胖瘦二人组虽是两个败类,但在这件事上面,他们着实不好帮苏贤说话。 因为在邻居们看来,苏贤与豆腐西施孤男寡女,说没有擦出一点“水花”他们也不相信…… “哈哈哈哈……” 刘子匀大笑渐止,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唐淑静,笑着催促道:“唐二小姐,你还在等什么?” 唐淑静冷眼瞥他一眼,并不搭话。 刘子匀又说:“如今证据确凿,这对狗男女私通已成事实,苏贤也亲口承认了,唐二小姐还不下令拿人?” 见唐淑静依旧不为所动,刘子匀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唐二小姐,莫非要袒护这对狗男女不成?” “你要知道,兰陵公主就驻扎在瀛州城!若不是周记室有事赶回了瀛州,本公子说不得现在就去好周记室主持公道!” “……” 唐淑静轻叹一口气,抬眸看着苏贤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贤道:“刚才,我的确承认了我经常出入柳夫人的家门。但仅仅只是因为合作臭豆腐的缘故!” “除此之外,都是污蔑,还请唐姑娘明鉴,还在下和柳夫人的清白!”苏贤作揖一礼,柳蕙香也跟着行礼。 唐淑静明眸一亮,刚才她心里愤懑,竟忽略了这一点……只听她咳嗽着清了清嗓音,看着胖瘦二人组问: “你二人可有证据证明苏贤和柳夫人私通?” “呃……这个嘛……”胖瘦二人组愣住,面面相觑。 这时,刘子匀插话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对狗男女百分百一定私通了!” 唐淑静不紧不慢,笑道:“到底如何,衙门自会查明,此事就不劳刘公子了吧!” “唐二小姐,莫非真要徇私不成?”刘子匀声音骤冷:“这是明摆着的事,还需要什么好证据?” “本公子的话,就是证据!” 这句话就太嚣张了! 唐淑静、苏贤、捕快们都是面色一变。 邻居们则齐齐后退一步,面色泛白,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和这种纨绔子弟相斗…… 然而,唐淑静忽然冷笑道:“是,你刘公子的父亲的确是瀛州刺史,你在瀛州地界上也横行惯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道:“可是刘公子,你敢不敢在周记室面前说那句话?敢不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说那句话?” “……” “你……” 刘子匀面色顿变,瞪着唐淑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刘子匀仗着阳谋,借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唐淑静,真的好不快活。 然而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唐淑静也借用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他……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众人身后,聚在一起的邻居们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也是忘了,如今在瀛州的地界上,可是住着兰陵公主这尊大神的。 瀛州刺史,算是个什么东西! 据说公主殿下一路走来,罢免的刺史不知凡几…… 吃瘪的刘子匀,恼羞成怒,正待说一点狠话的时候,街头那里忽然传来一个大喊声: “苏兄……苏兄……我来救你了!” “苏兄你撑住啊……我马上就到了……” “……” 众人面面相觑间,外围的邻居们被粗暴的分开,让出一条大路,只见林川带着二三十青壮仆从杀气腾腾而来。 林川气喘吁吁冲到前面,见苏贤安然无恙,他顿时松了口气,一边走向苏贤一边笑道: “苏兄啊,你没被刘子匀那家伙打成四肢残废就好,我就怕来晚一步,就只能想办法照顾苏兄你的后半生了……” “……” 这大嘴巴……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瞪着林川和他带来的一群人,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县学读书的么?” “是这样的……” 林川一通巴拉巴拉,将前因后果讲明。 苏贤听罢,心里十分感动,道:“多谢林兄仗义相助,但……用不着打架。” 林川愣了一下,扭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刘子匀,他立即来了火气,指着刘子匀的鼻子骂道: “刘子匀,你别仗着你爹是瀛州刺史,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告诉你,苏兄是我兄弟,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和你死磕到底!” “……” 那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们,纷纷站在林川身后,狐假虎威,人人挺胸蓄势,似乎只待林川一声令下。 刘子匀眉梢一挑,他对林川还是颇为忌惮的。 林川背靠世家大族林家,世家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连刘子匀的老爹瀛州刺史,也不敢贸然对林川的父亲动手。 更不用说他刘子匀。 不过,此番刘子匀乃是挟阳谋而来。 当下他有理有据,指控苏贤和柳蕙香私通,败坏乐寿县风气……总之一句话,他刘子匀是为了主持正义而来。 林川听了这番话后,整个人都傻了。 视线在苏贤和柳蕙香身上转来转去,气势陡然降了一大截。 然后默默后退一步,身后狐假虎威挺起了胸膛的仆从们,面面相觑之余,也后退一步,宛若霜打的茄子。 在林川的印象中,苏贤早就使用迷魂香将柳蕙香给偷到了手! 所以刘子匀方才所言,还真没有冤枉苏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5章 刘子匀把脸伸出:来,打我! 但短短一瞬后,林川再度昂首挺胸,气势拔高一大截,怒目斜倪春风满面的刘子匀。 苏兄偷个人而已,很严重吗? 这算是一件事儿吗? 大惊小怪! 他正待说一点豪言壮语,长长己方气势,可刘子匀却先一步开口,只见刘子匀盯着柳蕙香看了又看,摇头道: “可惜,可惜了啊!” “刘公子可惜什么?”狗腿子捧哏。 “可怜如花娇似玉,却要被浸猪笼淹死!这不就是可惜吗?”刘子匀连连摇头,一幅感时伤春的欠揍表情。 “刘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寡妇有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不是无故得来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名声不大好,遇谁克谁……” “……”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子们旁若无人,在那儿肆意点评。 好像苏贤和柳蕙香一定会被送去浸猪笼。 除了“点评”柳蕙香之外,他们看向苏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听了这些话,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口舌之利,让他们去争好了,苏贤现在要做的,是静待公主派人前来摆平一切。 可是,刘子匀见苏贤不为所动,心里竟越发放肆起来,看着柳蕙香说: “这身段儿,这气质,送去窑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浸猪笼真的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刘公子所言极是,应该把她送去窑子接客!” “……” 听了这话,苏贤脑门青筋直冒! 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双拳捏得嘎吱作响,两眼死死盯着刘子匀及其狗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柳蕙香的脸面被白纱所阻,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若不是柳蕙香将之拉住,她恐怕早已陷入狂暴状态。 林川勃然大怒,刘子匀侮辱柳蕙香就是侮辱苏兄,侮辱苏兄就是侮辱他,大怒的林川跳起来骂道: “刘子匀,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别以为你是瀛州刺史之子,小爷就怕了你,待会儿小爷一声令下,必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 另外一边。 唐淑静那张干净的瓜子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明眸瞪着刘子匀冷冷的说:“本女神捕办案,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最外围的邻居们,更是纷纷对刘子匀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若柳蕙香果真私通的话,该浸猪笼就浸猪笼,但似刘子匀那般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忍。 他们很想问刘子匀一句:“你家里没有女人吗?” 但摄于刘子匀的权势,邻居们敢怒不敢言,眼珠子虽然快要瞪出眼眶,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声讨。 同时,唐淑静、林川、张翠花,还有柳蕙香本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人皆怒目而视。 刘子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两个狗腿一起,在那拍手跳脚,肆无忌惮放荡不羁,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这片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在纵声畅笑。 最外围的邻居们十分憋闷,胸中有一股郁气,但却无处可泄。 在刘子匀张狂的大笑声中,众人不由想起了以往,刘子匀仰仗身份在乐寿县横行无忌的往事…… 忽然某一刻,刘子匀及其狗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林川、柳蕙香、唐淑静等,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苏贤。 他动了! 只见他缓缓走向脸上凝固着笑容的刘子匀,脚步很慢,但却有一种脚踏九州的沉稳。 他一步一步,经过一脸疑惑的唐淑静,最后在刘子匀身前一尺处站定,平视着他。 与此同时,林川也一步一步跟在苏贤身后,走到刘子匀身前站定。 从府中带来的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亦紧随其后。 唐淑静见此,秀眉一挑,她预料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后退一步。 刘子匀收起放肆的笑容,看着一尺开外苏贤的脸,玩味儿的笑道: “怎么,你这小白脸还想打我不成?” “不错!我是想打你!”苏贤冷静的说,笼在长袖里的两拳青筋直冒。 刘子匀愣了好几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身旁的狗腿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小白脸说他想打本公子!哈哈哈哈……” “不自量力!”狗腿子们骂道:“苏贤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罢了!你竟敢伸手打我们刘公子?” “我们刘公子是什么人啊,瀛州刺史之子!凭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也敢生出动手打刘公子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和柳寡妇私通,证据确凿,被浸猪笼是迟早的事!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容我们刘公子说两句话‘惋惜’一下?” “于法、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动手打我们刘公子的理由。”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再跪下来给刘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啊,公子就饶了你呢……” “……” 等狗腿子们说完,苏贤才看着刘子匀,平静的说:“我打你,是为了先行收取部分利息,最后的总账我再和你慢慢清算。” 刘子匀哈哈笑过,忽然上身前倾,将一张黝黑的脸伸了出来,就伸在苏贤身前半尺处,嬉笑道: “来!” “来打我!” “来打我啊!只要你敢!” “……” “哈哈苏贤,刘公子的脸就摆在那里,你敢动手么?” 狗腿子们起哄。 林川站在苏贤身后,紧咬牙关,他真想越过苏兄,然后一巴掌甩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唐淑静再次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表情。 柳蕙香整个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紧紧握住了张翠花的大手。 邻居们纷纷屏住呼吸,在他们看来,私通之事的确是苏贤不占理,但这刘子匀委实太过可恶。 但若说苏贤会不会来真的,邻居们普遍不看好。 因为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历来就稳健、谨慎,没有那么冲动。 数息后。 苏贤依旧没有动手。 将一张黝黑的脸伸出来的刘子匀,更是一脸得意,笑道:“来啊,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你动手啊!” “哈哈,苏贤这软蛋根本不敢动手!”狗腿子们起哄。 “他就是狐假虎威。” “……” 刘子匀保持着“求打”的姿势,笑容满面,道:“谅你也不……” 一语未了。 只听苏贤忽然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要求,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 话毕,苏贤扬起巴掌,直接用力挥下。 啪的一声巨响之中,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 “啊!” 刘子匀直接被拍翻在地。 同时,一些碎块簌簌落在青石板街面,仔细一看,那是玉佩的碎片。 没错,苏贤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从林川那儿弄来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当做武器,再狠狠砸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写嗨了(主要是想增加点跌宕起伏),看了下草稿箱,这段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章左右。我知道部分书友不喜欢看,但……一切随缘吧!】 正文 第106章 张翠花:老娘撞死你! 安静的街区; 横躺在地、一侧脸颊肿得老高的刘子匀; 目瞪口呆的狗腿子; 以及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邻居们。 所有的人,共同组成一幅“静态画面”。 另外一边。 唐淑静抱胸的手放下,干净的瓜子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柳蕙香心神阵阵颤动……苏公子为了她,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拳头很痒,也想给刘子匀来那么一下。 苏贤真的动手打了刘子匀! 还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躺尸! 真的动手了。 在场众人陷入呆滞,久久未曾回神。 “打得好!” 持续了许久的“静态画面”,被张翠花一声粗豪的称赞声打破。 狗腿子们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一起去扶刘子匀,然后点指着苏贤冷声道: “苏贤,你好胆!” “刘公子乃瀛州刺史之子!” “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而且还与柳寡妇私通在先……总之,你完蛋了!使君不会放过你!!公主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 苏贤冷笑道: “我不仅要动手打刘子匀,还要揍你们两个狗腿!” 话毕,苏贤扭头,与林川对视,两人一起点头。 然后在林川高喊的“给我上”的声音中,二三十青壮仆从一涌而上。 逮着刘子匀和他的两个狗腿就是一顿狂殴。 刘子匀这次来找苏贤的麻烦,使用了阳谋,所动用的是县衙捕快的力量,以及兰陵公主的势力。 故未曾携带打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刘子匀和狗腿子们,也只是文弱书生,哪里能挡住二三十个青壮仆从的群殴呢? 所以一时间,角楼街这里惨叫声震天。 最外围的邻居们都看傻眼了。 苏贤……苏贤侄真的敢动手打人啊……罗掌柜目瞪口呆,不过一会儿又小声的说:“打得好!” 其他邻居也同仇敌忾,小声议论道: “打得好!” “刘子匀仰仗权势,在我们乐寿县为非作歹,这种人就该被打!” “……” 刘子匀一边惨叫,一边威胁诅咒,还向唐淑静呼救道:“唐二小姐……救命……你不能纵容……他们……” 唐淑静闻言,却是不动,面无表情。 如此过得一会儿,林捕头着急劝道:“二小姐,快救人吧,刘子匀虽是鬼憎人厌,但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差不多了,你们去将他们拉开。”唐淑静点点头。 林捕头得了令,当即招呼一众捕快杀入战团。 另外一边。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原位,因见捕快们加入战团,柳蕙香担心苏贤受伤,于是对张翠花说: “翠花,翠花,快去救苏公子,快去。”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张翠花一脸横肉紧绷,浮现狠辣之色。 然后咬着牙怒目圆瞪,一边蹬蹬瞪往战团冲去,一边以粗豪的大嗓门喊道: “都给我让开!” 她的嗓门着实恐怖。 刚刚赶去的捕快们,以及揍人揍得正欢实的青衣仆从们,闻言一起停止手上的动作,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随后齐齐退后。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被打怕了,闭着两眼,手脚兀自挥舞个不停。 忽然,他们感觉挥舞的手脚,都打在了空气上,周围没人了! 刘子匀睁眼,果见青衣仆从们都退到了一边,没有再施暴,他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然而,刚松口气的他,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怒吼,道:“刘子匀,看招!” 刘子匀心头顿时大骇,急忙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肩头急速撞来。 肩头上,还有一颗长满了横肉的、满是狠辣之色的脸,十分吓人。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避无可避,直接被一个肩头撞在胸膛之上。 巨力之下,他像是一颗炮弹般,直接飞上了街旁房屋的房顶。 这…… 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既震撼于张翠花的勇猛强横,又担心刘子匀直接被撞死,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哐当! 瓦片碎了一地,随同刘子匀一起滚落而下。 捕快们见机得快,立即上前组成人肉垫,这才避免了刘子匀直接与坚硬的青石板街面来个亲密的接触。 “公子!” “刘公子!” 狗腿们立即扑过去,扶起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刘子匀。 见刘子匀脸色铁青且阴沉得可怕之后,狗腿们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 刘子匀虽然狼狈不堪,但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起身后,伸手指过苏贤、林川及其仆从、柳蕙香、张翠花等人,冷声道: “你们死定了!” “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死定了!” “……” 苏贤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不过柳蕙香似乎有些焦急,隔着白纱看过来,苏贤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川对刘子匀的威胁根本不怕,冷哼道:“好啊,我就看你怎们让我们都死定了。” 刘子匀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冷声道:“唐二小姐,你还要拖延到几时,才肯下令拿人?”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外人指点。”唐淑静声音也很冷,然后看苏贤一眼,眼中略有焦急。 “呵!公主殿下就在瀛州城中,料想唐二小姐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刘子匀冷笑。 唐淑静秀眉隆起,心里十分讨厌刘子匀用公主来压她。 不过,在这儿折腾了许久,也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唐淑静正待说话,苏贤却已先一步开口,说道:“去衙门可以,不过我要先换一身衣服。” “你都是要浸猪笼的人了,还换什么衣服?” 一个狗腿子斥道。 苏贤不理会此人,扭头看着唐淑静。 此举意在表明,唐淑静才是此案的话事人,其余人等最好都闭嘴。 唐淑静眼中亮了一下,一边走向苏贤,一边说:“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先后进屋,关上大门后,唐淑静拉着苏贤的衣服,沉声道: “你先去准备一番,然后我带着你逃走!” “逃走?”苏贤明显愣住了。 “临出发前,爹爹亲口交代,说此案十分棘手,且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带着你逃走,然后浪迹天涯!” 唐淑静神色十分认真。 苏贤沉思一会儿,摇头道: “世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逃走的。若出逃的话就相当于将此案做实!还有,我们出逃了的话,世叔怎么办?” “官面上的事,爹爹自有办法处理,你不用担心。” 苏贤还是摇头,一边沿着木梯走上二楼,一边说道:“兰陵公主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瀛州,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出逃终究不是最妥的法子……唐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担心,我有极大的把握妥善处理此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7章 陈夫人: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你能有什么办法?” 唐淑静干净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就连爹爹都束手无辞,只能想出出逃的法子,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 苏贤已经登上二楼,来到卧房门前,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言罢,苏贤推开房门一步跨入。 凝着秀眉的唐淑静,抬起大长腿亦紧跟而入。 苏贤转身笑道:“我要换衣服,你跟进来干嘛?偷看我的大雕?” “呸!” 唐淑静瓜子脸上泛起丝丝红晕,转身出门而去 同时心里也产生一个疑问,大雕?那是什么东东? 关好房门,苏贤不着急更衣,而是小声唤道:“芷兰?芷兰?” 很快,窗户光线一暗,一道瘦小的身影已经跃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站起。 杨芷兰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显然,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不用担心,还记得昨晚之事么?” “嗯。” “虽然我预估成功的几率,占到了九成以上,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对未来预测的准确。所以我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 “你速速赶往瀛州城,查探昨晚的结果究竟如何,若事成的话,想办法请公主派人来救我。”苏贤吩咐道。 “是。”杨芷兰转身走向窗户。 “等等,你身上钱带够了吧?” 杨芷兰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一摞银票和一大把铜钱,展示给苏贤看。 苏贤笑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吧。” 杨芷兰跳窗不见后,苏贤快速换了身衣服,刚才胖揍刘子匀着实痛快,但也将他的白色儒衫给弄脏了。 开门,见到唐淑静后,两人无声下楼。 来到一楼,苏贤正要伸手打开大门,却被唐淑静一把拉住,然后面色凝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错过这次,即便你反悔也是无用。” “知道了。” “……” 唐淑静将所有人都带去了县衙。 刚才还热闹的角楼街,现在只剩下一群街坊邻居。 罗掌柜摇头道: “完了,完了,苏贤侄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苏兄的血脉,怕是要断绝了。” “是啊,本来苏贤侄与豆腐西施……这本来就是浸猪笼的罪过。” “还有后来,苏贤侄又纠结一帮人揍了刘子匀。” “那刘子匀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瀛州刺史之子!苏贤侄对瀛州刺史之子动手,焉能讨得了好去?” “对了,我记得苏贤侄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这人看着罗掌柜,接着说: “罗掌柜与苏贤侄的父亲交好,是不是可以代笔作书一封,送往神都向苏家求援呢?” “不成!此举不成。”罗掌柜摇头,“苏兄早与苏家断绝关系,此举若有用,只怕苏兄一家早就搬回神都与家族团聚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诶……” “诸位,我们去县衙观审吧,也算是送苏贤侄最后一程。” “也好。” “……” 乐寿县县衙。 后宅。 后厅。 唐矩身着便衣,愁眉紧锁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一旁,妻子陈夫人陪坐,陈夫人用手帕掩泣道: “夫君你怎么可以让静儿涉险呢?带人出逃,可是大罪……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结果就……” “那苏贤侄,妾身也不是埋怨他,只是他……诶,怎么就和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 “……” 面对陈夫人的埋怨,身为丈夫与父亲的唐矩,不为所动,依旧眉头紧锁的喝茶。 良久之后,等陈夫人停止抱怨,他才柔声道: “苏兄就苏贤侄一个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兄血脉断绝啊。” “静儿带着苏贤侄出逃,虽然严重,但周记室对老夫颇为赞扬,巡察到后来已有交好之意,相信应该可以度过此次难关吧。” “就算不行,我还可以向家族求援。虽然会遭家族嘲笑,但老夫如今头顶的乌纱,本就是因苏贤侄之故,才得以保全……” “……” 陈夫人幽幽叹道:“道理,妾身都懂,只是……我那可怜的静儿啊,刚刚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唐矩嘴皮子抽动,打断她的抱怨,道:“你那乖女儿是个什么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说不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君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陈夫人嗔怪,但心里也渐渐接受了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的事实。 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入后厅,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唐矩起身。 “静儿……回来了?”陈夫人也是一懵,不是说好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了么,怎么又…… 小厮继续禀道:“另外,苏公子、豆腐西施、刘公子,还有林公子等人,一起被二小姐带回了县衙。”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精彩,心里冒出一堆问号。 小厮继续说:“明府请赶紧更衣把,二小姐带着众人已经到了衙门大堂,就等明府开堂审理了。” “来人,更衣。”唐矩面色顿时铁青。 半刻钟后。 衙门大堂。 唐矩穿戴整齐,慢悠悠步入大堂,在公案后的大椅上缓缓落座。 放眼望去,大堂的左右两侧各立着数位衙役,手里拿着长条木板,左右排列,看起来十分威严。 大堂中间,苏贤、林川、柳蕙香、张翠花、唐淑静,然后是刘子匀及其狗腿、胖瘦二人组,以及林川从府中带来的仆从们,济济一堂。 另外,县丞也到了,大堂外也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普通百姓,其中大部分是角楼街的街坊邻居。 在场众人中,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唯独刘子匀例外,他在大堂中四下走动,东摸摸西看看,时而与县丞说几句话。 悠闲自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这种行为让唐矩十分不喜。 加之,前些时日唐矩遇到困难,差点主动辞官,可是被唐矩看做是“准女婿”的刘子匀,竟然直接跑路了! 这让唐矩对刘子匀更加不喜。 不过,众人见礼之后,身为县令的唐矩还是问道:“刘公子为何鼻青脸肿,是谁将刘公子伤成这样?” 一听这话,刘子匀顿时来了火气,咆哮道: “是苏贤,还有林川,此二人纠结一干人等,将本公子重伤至此!” “他们无故伤人!而且本公子乃是刺史亲眷,身份尊贵。所以唐县令最好是先将他们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8章 公堂之上,本官自有法度! 五十大板? 众人齐齐看着苏贤和林川,以他们二人瘦弱的身板,五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唐矩眼角隐隐抽动。 刘子匀这纨绔子弟,是要将苏贤和林川置于死地啊! 县衙大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县令唐矩更是感到十分棘手。 因为,刘子匀的话并非没有依据。 按照大梁律法,平民伤及官宦及其家属,无论有没有缘由,只要是到了衙门公堂之上,都是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刘子匀说的五十大板,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按照一般流程,苏贤和林川等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二十大板……苏贤和林川也不一定能够承受。 大堂之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县丞忽然面朝唐矩,作揖道: “明府请下令吧,依照我大梁律法,无论是何缘故,只要苏贤和林川殴打了刘公子,就该挨板子!” “是啊,按照律法就该挨板子,明府不会徇私吧!”大堂外,有百姓的声音传来。 “明府向来明察秋毫,应该不会徇私。” “谁知道呢,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苏贤啊,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呢!” “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明府解决城墙命案,据说也是因这苏贤之故……” “这……” “嘘!” “……”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清晰无误的传入大堂。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其中明显有个人在带节奏。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唐矩眉头紧皱成“川”字型,他现在不是十分棘手了,而是万分棘手! 他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大梁律法,还来自衙门大堂外的百姓,那可是悠悠之口啊! 柳蕙香心里万分焦急,笼罩在白纱中的脑袋转过去看着苏贤,两手不由抓住了他的两手,手上传来清晰的力道。 苏贤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林川泰然自若,他是世家子弟,虽然是庶支但在家族中有一定的话语权,待会儿亮出身份便能免受处罚。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苏兄…… 唐淑静瓜子脸干净,明眸清澈,面色略有担忧,苏贤虽讨人厌但她并不想苏贤挨板子。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 大堂内,自县丞发话后,又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矩的身上。 到底打不打? 一脸得意的刘子匀上前一步,虽然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但他却语气高亢,傲慢的问道: “唐县令向来秉公守法、明察秋毫、名声在外,大堂外的百姓们,无不对你交口称赞……但是这次,唐县令莫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徇私不成?”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一手握着惊堂木青筋坟起。 惊堂木之旁,便是装在一个小圆筒中的令牌。 刘子匀接着说: “就算唐县令不顾惜名声,当众徇私。但是请唐县令不要忘了,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周记室也即将返回乐寿县!” “剩下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唐县令?” “……” 唐矩咬着牙,慢慢将手伸向小圆筒,去拿里面的令牌。 只要令牌落地,杖刑就会即刻执行。 见此,刘子匀笑容满面,扭头轻蔑的看着苏贤和林川。 苏贤依旧不为所动,轻轻拍着柳蕙香越握越紧的小手。 大堂外,罗掌柜等角楼街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摇头,有的还背过了身去,不忍相看。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唐矩即将下发令牌之际,唐矩的手,刚刚碰到令牌却猛然缩了回去。 刘子匀和县丞的面色齐齐一变,冷声问道: “唐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到这大堂之前,听说此案乃是审理风化之事。”唐矩好整以暇,端正了坐姿,一板一眼的说: “既然如此,那本官当先行审理风化之事。至于其他的小事,应该放在最后再行审理!” “我不同意!” 刘子匀浮肿的脸铁青一片,就差点指着唐矩的鼻子大叫大骂: “苏贤和林川纠结一帮人伤我在先,我要求先审理此案!” 县丞也帮腔道:“是啊明府,刘公子可是使君之子,还是先审理此案吧。” “……” 听了这话,唐矩和苏贤一起看向县丞。 唐矩面不变色。 苏贤则是心中一凛,想起数日前受邀前去县衙参加宴会,当时就察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对他不太友好。 等等! 刚才在大堂外带节奏的那个声音,似乎就是户曹陈参军! 苏贤心头顿时了然,看来这场针对他的阳谋,参与者不仅仅只是刘子匀,还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 苏贤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昨天上午。 县学大门前。 刘子匀拂袖离去后,便去了县衙,找到县丞和陈参军大倒苦水。 县丞只是同仇敌忾而已。 但陈参军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动,帮刘子匀谋划了这么一个阳谋,专门针对苏贤。 他觊觎臭豆腐的秘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都在关注着苏贤的动态。 通过“风化”来针对苏贤,是他早前几天就想出的毒计,只是迫于唐矩的威压,没有付诸实践而已。 但是现在,刘子匀找上门来,让陈参军看到了希望。 …… 县衙大堂。 唐矩好整以暇,看着刘子匀说: “如刘公子所说,风化之事十分严重,上可惊动兰陵公主!” “诚然,刘公子被苏贤殴打之事,也十分紧迫,但刘公子认为,这两件事熟轻熟重?” “……” 刘子匀顿时哑口,最后挥袖怒道:“行,此事本公子暂且搁置一边,还请唐县令立即惩治苏贤败坏风俗之事!”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柳蕙香,刚才苏贤感觉她小手都快僵硬,如今终于放松。 大堂外,罗掌柜等邻居们心里七上八下,此刻已经顾不得说话,只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堂内局势的发展。 大堂内。 唐矩或许是不满刘子匀的威胁,听了他的话后,当即针锋相对的说: “公堂之上,本官审案自有法度!” “刘公子非官非民,乃是本案原告,论理来说,没有本官的允许,刘公子不能发出一言!” “……” 听了这话,刘子匀当即火冒三丈,大声的说: “我是受害人,我爹还是瀛州刺史,而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安敢让我闭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9章 大快人心 嚣张! 跋扈! 纨绔! 此刻的刘子匀,在盛怒之下,将这些情绪和行为一一展现而出。 一时间,大堂内众人纷纷看着刘子匀,大皱其眉,但或许是摄于刘子匀以往的威势,竟无一人发言反驳。 只有县丞连连给刘子匀使眼色。 但此刻的刘子匀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 大堂外。 观审的百姓们安静一阵后,有人忽然说道:“明府徇不徇私还不知道,但刘公子……蛮横不讲理,纨绔,却是真的!” “是啊,竟敢咆哮公堂!” “若是我能平民,只怕早已挨了数十个板子了吧?”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瀛州刺史之子呢。”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治他么?光天化日之下就任由他蛮横不讲理?” “……” 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又一次传入安静的大堂。 唐矩嘴角勾动,将笑未笑。 民意可是一柄双刃剑呢,敌人可用,我方亦可利用。 刘子匀面色顿时更加阴沉,民众的悠悠之口而已,他并不害怕,尤其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指使手下的打手,一拥而上,将乱嚼舌根的屁民们暴揍一顿泄愤。 他转身面朝大堂外的民众们,正要出言威胁之际。 大堂正前方的公案之处,猛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啪”! 惊堂木! 唐矩忽然来这么一下,着实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尤其是刘子匀,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腹中,且心潮起伏,别提多难受了。 出离愤怒的刘子匀,再次转身,面朝稳坐公案之后的唐矩,准备再一次咆哮公堂。 唐矩似乎针对他似的,竟抢先一步开口,朗声道: “刘子匀!你以原告之身站在公堂之上,但却不尊法度咆哮公堂,本官可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当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吞了口唾沫:“你……” “别问本官敢不敢!” “要不要本官带你去公主面前评理去?” “……” 唐矩说着,豁然起身,大手一探,将一枚令牌捏在手里。 似乎随时都会将之丢在地上。 若令牌果真落地,衙役们就会按住刘子匀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怒目圆瞪,浮肿的嘴皮子都在轻颤,他很想不管一切的再次咆哮公堂,以老爹瀛州刺史的威势来欺压唐矩。 可是唐矩已先一步搬出了兰陵公主…… 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单单一个名头,就把不可一世的刘子匀压制的死死的,虽怒目而视,但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块人心! 林川和大堂外的百姓们,一吐胸中郁结之气,若不是摄于兰陵公主之威,他们只怕早就大声叫好了。 僵持一会儿后,县丞出来打圆场。 唐矩冷哼一声,理了理冠服,这才稳稳坐在公案之后的大椅之上。 审案继续。 问了一通后,只能确定苏贤的确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 至于说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私通,还真没有证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他们没有私通的话,本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刘子匀沉声道。 “的确,即便没有证据证明私通之事,但苏贤和豆腐西施的嫌疑很大,大到几乎可以忽略证据,直接定案!” 县丞帮腔。 这时,大堂外观审的百姓中,又有人带节奏: “是啊,这种事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明府向来明察秋毫,这次怎么糊涂了呢?” “我看不是糊涂,怕不是想徇私吧?” “苏贤可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有这一层关系在,明府故意眼瞎,自然也说得过去……” “……” 大堂内。 刘子匀比方才冷静了许多,见唐矩久久不为所动,于是再次搬出兰陵公主这杆大旗,进行威胁与恐吓。 唐矩沉声道:“本官办案,不需刘公子操心。至于公主之事,本官比刘公子更加清楚!” “哼。”刘子匀冷哼。 接下来,唐矩又询问了苏贤和柳蕙香,是否能证明他们没有私通? 苏贤摇头。 这怎么证明? 不过,一旁的柳蕙香心里却是一动…… 然后,唐矩又问胖瘦二人组,能否证明苏贤和柳蕙香已经私通? 答案也是否定。 唐矩端坐公案之后,陷入了沉思…… 他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因证据不足,择日再审”这一条路。 反正苏贤和柳蕙香进了县衙大牢,在他的照拂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似乎,只能如此了……唐矩手握惊堂木,朗声道:“鉴于……” 一语未了,县丞忽然打断他的话头,说道: “明府容禀,风化之事,事关重大,尤其是兰陵公主已至瀛州之际,我们更不能粗心大意!” “哦,县丞有何高见?”刘子匀问道。 “高见没有。不过……按照一般惯例,明府可对嫌犯施加酷刑,以加速嫌犯招供!”县丞朗声道。 酷刑逼供? 在场众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唐淑静和林捕头心里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深知,若遇重案要案,酷刑逼供是常规流程之一! 县丞此话虽有陷害苏贤之意,但却也是规则之内的法子。 柳蕙香不由再次紧绷起来,两只小手死死握住苏贤的大手,同时心里还在挣扎与犹豫不决……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难看,县丞的话没有错,按照正常的庭审流程,的确有此一项。 偏生唐矩各种美名在身,实在不好当众徇私。 莫非,饶了一大圈回来,苏贤侄还是免不了遭受一顿板子……唐矩就怕一顿板子下去,苏贤直接丢掉半条命。 唐矩犹豫之际,刘子匀和县丞轮番施压,最后又搬出兰陵公主。 同时,大堂外的民众之中,又有人带节奏,这悠悠之口唐矩实在难以忽视。 终于,在多重压力之下,唐矩一只大手慢慢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看来,只能采取“外重内轻”的打法……唐矩将令牌握在手里,心里如是想着。 衙门中的公差打板子时,是有诀窍的,有“外重内轻”和“外轻内重”两种窍门。 前者打完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严重,但其实都是皮外伤,筋骨无碍。 后者打完后,表面上的伤痕十分轻微,但内里却骨折筋断,受刑之人不死也残。 唐矩手握令牌,缓缓起身,即将将令牌投出。 刘子匀和县丞面露微笑。 唐淑静、林川等暗暗叹气。 大堂外的罗掌柜等邻居们,纷纷再次转过身去,不忍相看。 酷刑,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就在唐矩手中的令牌即将投出之际,柳蕙香忽然大声喊道:“明府且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0章 验身? 【这两天的评论我都有看,这段剧情的确用力过猛了……这章是最后一章压猪脚的,下一章(两章同时发布)就会迎来转机。让读者看得郁闷的小说是失败的,我在此道歉?╭╮?】 “明府且慢!” 柳蕙香的声音很大,贯彻了整个大堂内外。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柳蕙香,面色各异。 唐矩立即收手,将令牌放在公案的桌面,看着柳蕙香问道: “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不得扰乱公堂!”县丞同时拂袖大怒。 唐矩缓缓扭头看着县丞,目光如钩,沉声道:“县丞欲取代本官不成?” 县丞立即低头作揖道:“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唐矩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县丞,自己的二把手,因此对县丞毫不客气。 “是!”县丞默默退回原位。 唐矩重新看着柳蕙香,问道:“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在众人包括苏贤好奇的目光之下,柳蕙香缓缓说道:“我可以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 唐矩豁然起身,举步欲走到堂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柳夫人你说什么?你能证明你们两的清白?” 刘子匀和县丞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那个幂篱白纱遮面的女子。 唐淑静、林捕头、林川等人面露喜色。 大堂外的邻居们再一次转过身来,好奇的盯着柳蕙香。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众人心想。 苏贤感受到了,柳蕙香握住他大手的那两只小手的温柔。 他扭头看向柳蕙香时,她也正好侧头看来,隔着朦胧的白纱,苏贤看见了一双明亮的、带着无限柔情的水眸。 她要做什么……苏贤心里莫名一突。 柳蕙香扭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唐矩,说道:“我有办法,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办法?” “验身!” 柳蕙香缓缓道。 验……验身? 唐矩眉头一跳,凝着目光细细打量着苏贤和柳蕙香二人。 先前,唐矩也认为他们二人已经私通,处子之身已破,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故并没有朝这一方面去想。 但是现在看来,柳蕙香敢正大光明的提出验身的法子,那就说明—— 她真的还保有处子之身! 若是如此的话,刘子匀的指控就属于子虚乌有,此案将迎刃而解! 唐矩心里的想法,在刘子匀、县丞、林川、唐淑静等人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唐淑静暗暗放心,同时对苏贤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原来他不是勾搭寡妇的色魔。 林川心里的巨石落下之余,又暗生疑窦,心道:“莫非……苏兄说他将迷魂香搞丢之事,是真的不成?苏兄真的没有将这俏寡妇给偷到手!” 大堂外的邻居们,包括罗掌柜等,目瞪口呆之余又在心里感叹:“原来我们都冤枉苏贤侄了,他竟没有和那俏寡妇私通……” 刘子匀则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满面错愕与不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在刘子匀看来,苏贤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不可否认的是,苏贤这幅相貌真的很讨女人喜欢。 还有那豆腐西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别人说,但凡是个男人,见了豆腐西施后都想将之抱住啃两口。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俊男美女,凑在一块儿竟然没有干出私通之事? 这不可能啊! 然而这种吊轨之事真的发生了。 简直让刘子匀“三观尽毁”! 同时,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三观,还有他和县丞、户曹陈参军一起谋定的计划—— 坑害苏贤的那个阳谋。 不得不说,柳蕙香这一手彻底打乱了刘子匀的节奏。 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整个大堂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苏贤的声音终于传出,只听他说道: “不,我不同意!” 众人又是齐齐一愣。 这种大好事他竟然不同意? 脑子秀逗了吧。 其实苏贤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一点,他相信很快兰陵公主派来救他的人,就会到来,到时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并不需要柳蕙香牺牲自己。 没错,就是牺牲! 这也正是第二点。 在当今的社会风气之下,验身,尤其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负责验身的是稳婆、嬷嬷之类的中年妇女,但总归是被人看过了,那就是不贞! 在当今动不动就浸猪笼的风气之下,不贞的女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她们受到的待遇,几乎与大奸臣、卖国贼一致,名声尽毁…… 柳蕙香为了他不被酷刑逼供,甘愿“舍身”,这让苏贤心里十分感动,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苏贤又何尝不爱惜她呢? 怎么可能让她受到那样的侮辱呢? “我不同意你验身证明清白!” 苏贤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柳蕙香心里窝心的暖,一双水眸不争气的滚落一滴滴晶莹。 但她有时候真的十分倔强,坚持道:“不,只有验身,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才能让公子免受酷刑……” “……” 苏贤正待说话,一旁的刘子匀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 “罢!罢!私通之事,本公子不予追究便是!” “……” 刘子匀心知,此事深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柳蕙香一旦验身的话,立即就会真想大白。 柳蕙香不可能说谎,因为这事儿轻易就可以验证,没有那个必要。 刘子匀的“主动撤退”,让唐矩等人真正的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浮现笑容……危机终于过去了! 柳蕙香喜极而泣,若不是大堂上人多,她早就投入苏贤的怀抱紧紧相拥。 林川、唐淑静等也面露喜色,折腾了大半天,如今此案总算是毫发无伤的结束了。 不过,刘子匀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 他见众人面露笑容,心里嗤笑之余,又朗声说道: “私通之事,本公子是不予追究了,但是……” 但是什么? 众人面上的笑容同时僵硬,扭头看着刘子匀,浑身的神经不由再度紧绷。 “但是,苏贤与豆腐西施在未婚配的情况下,时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尽管没有私通,犯下重罪,但却也有伤风化!” “按我大梁律法,即便不用浸猪笼,也要笞五十,判刑数年!” “私通的证据不足,但苏贤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的证据总该充足吧?”刘子匀浮肿得老高的、黝黑的脸面浮现出冷酷的笑容,道: “唐县令,请宣判吧,苏贤和豆腐西施,各笞五十,再判刑数年。” “……” 听了这番话,众人面上僵硬的笑容缓缓消散。 转来转去,苏贤还是免不了被打板子的宿命么? 正文 第111章 周记室驾到 笞打五十下,其实倒也没什么。 笞刑不比杖刑,一般不会致死。 但关键是判刑数年的惩罚,这个就厉害了,苏贤正值青年,若判刑数年的话,说不定他整个人生就毁了。 还有柳蕙香,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只怕五十笞刑都不能承受。 但刘子匀和县丞得势不饶人,在大堂之上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搬出兰陵公主进行恐吓,玩儿得不亦乐乎。 同时,大堂外的观审百姓中,又有人在起哄带节奏…… 好在笞刑不是那么严重……唐矩眉头紧锁,一只大手缓缓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然而,就在唐矩的手刚刚触碰到令牌的时候。 大堂外忽传来一个喊叫声: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终于来了! 苏贤真正的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 唐矩伸出去拿令牌的手,猛然一僵,停在半空……周记室在他的眼中,可是不讲情理、铁面无私的人啊! 遥想前两日,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巡察乐寿县县衙,把整个县衙上下都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周记室搞出心里阴影来。 若周记室来到大堂,以他铁面无私的性格,苏贤和柳蕙香只怕会被重判,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林川心里也是一沉,他听说过这位周记室。 他可是公主府中的属官,目空一切,就连朝中大佬都要礼让三分,更不用说林家这种已经式微的世家…… 唐淑静、柳蕙香等人心里也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 得益于前两日周记室在县衙中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众人都将之视为洪荒猛兽。 与众人相反的,是刘子匀和县丞。 “周记室回来了!” 刘子匀大喜,当即抛下众人,冲出大堂,剖开外面围观的百姓,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县衙大堂,并不建在县衙的大门口。 中间还隔着一个“仪门”。 刘子匀屁颠屁颠跑出去,正好在仪门的门口遇到周记室一行。 只见周记室身着深绿色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腰间束着银色九銙的腰带,面容冷峻,脚步沉稳。 他这身官服,属于六品官吏,但因周记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见官大两级。 所以别看他只是一个绿袍小官,但能和四品的绯袍大官平起平坐! 这一切,都得益于兰陵公主的权势…… 周记室身后,还跟着数十位衣甲鲜明的将士,这些将士的服色与往日所见的将士的服色截然不同。 公主府亲卫……刘子匀心里冒出这个名号。 他虽然纨绔,但并非是傻子,至少能否分辨将士们的服色。 周记室竟是携带公主府的亲卫而来……刘子匀顿时又矮了一截,鼻青脸肿的脸面浮现出惶恐之色,恭恭敬敬的作揖见礼道: “见过周记室!” 周记室停步,他面有浓浓的倦色,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盯着面前之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回禀周记室,在下刘子匀,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 周记室猛一抬眸,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原来此人就是刘子匀,犯官瀛州刺史之子! 也是他此行要抓捕的人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其实,周记室还未入城之际,就派出亲卫赶往乐寿县县学,事先打探情报。 但却被告知刘子匀不在县学之中,经学博士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的周记室,入城后只得赶来了县衙,打算问一问县令唐矩。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才刚踏入县衙大门,漏网之鱼刘子匀就主动凑了上来! 周记室的气势陡然拔高,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缓缓举起,当这只手挥下去的时候,身后的亲卫们就会一拥而上进行抓捕。 刘子匀因为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并未注意到周记室的动作,还在那邀功,说道: “周记室您有所不知,城中发生了一场大案,事关风化!” “县学生徒苏贤,竟时常出入隔壁寡妇家门,与之私通……如今在下将这对狗男女抓获,就在县衙大堂中受审!” “……” 苏贤? 周记室缓缓举起的手猛然僵住,而后放下,沉声问道:“你说苏贤在何处?” 抓捕刘子匀固然重要,但周记室心里明白,此行当以寻找苏贤为主。 为什么? 因为苏贤救了公主一命,若不是因为昨晚苏贤来找他,公主殿下只怕是…… 临行前,兰陵公主虽然没有明言,说一定要将苏贤奉为上宾,但公主赐下的金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牌不是为了抓捕刘子匀方便而赐。 而是为了苏贤! 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 所以周记室一听说苏贤二字,立即就停止抓捕的动作。 刘子匀听出周记室那句“你说苏贤在何处”,是沉着声音说的,因此认为,周记室被苏贤的败坏风俗之举给刺激到了。 他之所以急于询问苏贤的下落,是为了狠狠惩戒那个败坏风化的罪人。 为此,刘子匀心内狂喜,忙说道:“启禀周记室,那苏贤如今就在前方的大堂之中。” 这时,周记室才发现刘子匀鼻青脸肿,不由好奇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个,刘子匀更是来劲儿。 当即将角楼街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当然,苏贤被他渲染成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大魔头。 周记室沉吟一番,当即不动声色,也不再理会刘子匀,领着数十亲卫大踏步走向县衙大堂。 刘子匀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紧跟而上。 他在后面迈着八字步,两手都甩到了天上,得意的不行。 大堂外的百姓们自动散开,让出一条直通大堂的路。 周记室迈着沉稳的步伐。 身后的亲卫们走动间衣甲发出哐嗤哐嗤的声音,富有韵律。 最后面的刘子匀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不可一世。 一行人走入大堂后,唐矩等人立即见礼,同时他们心里都是一沉,因为他们看见了那数十个亲卫…… 见礼毕,周记室不动声色,只问苏贤犯了什么罪过? 唐矩还没有搭话,刘子匀抢先一步,巴拉巴拉,添油加醋,将苏贤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在此期间,苏贤看着有些陌生的周记室,心里有点发憷。 莫非昨晚之事……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 正文 第112章 刘子匀:为什么抓的是我?! 刘子匀还在兴奋的巴拉巴拉。 县丞也来帮腔。 周记室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唐矩等人心里再次一沉,都有些黯然,目前来看,周记室明显偏袒刘子匀,那苏贤和柳蕙香…… 好不容易,等刘子匀说完后,唐矩额头冒汗的作揖,替苏贤求情。 周记室仍旧面不改色,听完唐矩的说辞后,瞪眼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朗声道: “就在这大堂之上,就在你们众人之中,有人勾结辽人,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什么?” “勾结辽人?” “就在我们之中……” “……” 周记室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矩、苏贤、林川等人全都惊骇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勾结辽人,这罪过简直大得离谱。 刘子匀和县丞愣了一下,随后狂喜,心道: “妙哉!还是周记室厉害啊,竟然给他们安上‘勾结辽人’的罪名……这下苏贤将永世不得翻身,哈哈……还是周记室老辣。” “果然不愧为兰陵公主府的属官!” “……” 周记室瞪眼,扫过苏贤、唐矩,最后视线停留在刘子匀身上,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道: “此次本官受公主之命,前来捉拿叛国之贼!” “公主还赐下金牌一块。” 周记室掏出金牌,握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见此金牌者,如见‘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 唐矩等人一见此金牌,顿时“花容失色”,齐齐跪倒一片。 同时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妈呀! 竟然将代表“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和“河北道黜置使”的金牌都请来了,这是要夷灭三族的节奏! 刘子匀和县丞也跪下了,但脸上带着狂喜的笑。 苏贤,这下看你怎么脱罪……刘子匀心中无比快意,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块金牌,竟冒出将之抢夺而来的冲动。 周记室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将金牌收起,然后又说: “另外,公主殿下还派出一百府中亲卫,听从本官调遣,以便顺利抓捕那十恶不赦的叛国之贼!” 众人纷纷起身,心头惊骇莫名。 尤其是苏贤,有点没搞懂周记室的路数…… 刘子匀翻身爬起后,笑嘻嘻凑近周记室问道:“敢问周记室,将如何处置那苏贤?” 周记室缓缓扭头,看着刘子匀那张笑嘻嘻的、浮肿的脸,冷漠的说:“你是想让本官解释给你听?” “呃……”刘子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连道:“不敢不敢!” 碰了颗软钉子的刘子匀,心里不敢生出一丝怨恨,心道:“只要能弄死苏贤就好了,至于周记室如何操作都不重要。” 他心里正想着,忽听周记室朗声高喊道:“众亲卫听我命令,速速捉拿勾结辽人的叛国之贼!” “遵命!” 两个衣甲鲜明的亲卫躬身领命。 然后转身走向苏贤。 刘子匀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如饮甘泉,无比畅美,浮肿的脸上不自觉露出阴笑…… 然而—— 他脸上的阴笑慢慢僵住……慢慢僵住……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变成夸张的惊恐表情! 那两个领命的亲卫,不是走向苏贤了么,可是最后怎么……怎么向他走来了呢? 刘子匀面露惊恐之色,嘴巴也大张,整个人都懵了。 也像是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匍匐在地只待人来捉。 哐嗤! 哐嗤! 直到两个强有力的亲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住后,刘子匀才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就垮了,圆瞪着两眼大喊道: “你们……抓错人了!” “错了!错了!” “苏贤……苏贤在那边啊……”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放开……” “……” 刘子匀大喊大叫的同时,唐矩等人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他。 唐矩不停闭眼,然后睁眼,以为眼前这一幕是幻觉……勾结辽人的叛国贼竟然是刘子匀?这事儿太过魔幻。 苏贤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不经意间瞥见周记室嘴角的笑容……原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真的是把他们都给玩惨了! 柳蕙香笼罩在白纱中的俏脸,已被泪水打湿,她的小手紧紧握着苏贤的大手,但苏贤的大手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种浓烈的安全感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林川看着多年的同窗兼敌人被抓,心里又是复杂又是高兴。 唐淑静、林捕头,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还陷在呆滞的状态中没有回神,嘴巴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至于和刘子匀同流合污的县丞,蹬蹬瞪后退三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四肢都在颤抖。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我爹是瀛州刺史啊……” “……” 刘子匀被抓捕后,还在拼命的反抗挣扎,还在拼命的咆哮呼喊,试图“唤醒”被苏贤迷惑的周记室。 但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 周记室好整以暇,转身面对刘子匀,沉声道:“没错,本官奉公主殿下之命,抓捕的就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呃……”刘子匀顿时卡壳,一脸的不敢相信,双目赤红。 “不!”他还不甘心,继续挣扎道: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爹不可能勾结辽人,不可能!” “……” 周记室不再理会陷入疯狂之中的刘子匀,他整理了一翻冠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贤的身边。 正当众人疑惑周记室此举何意之际,只见他忽然躬身,朝苏贤做了一个长揖,态度甚是恭敬。 嘶…… 这是……搞什么呢? 唐矩等人心里万分震惊,就连呼吸都忘了。 “辛得苏公子昨夜之举,公主殿下才能幸免于难。” “若公主有恙,必将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我等公主府属官、亲卫等,也必将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是故,本官代公主府中一应属官、亲卫,以及随行而来的十万大军,向苏公子道谢!” “……” 周记室长揖不起。 唐矩等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 要知道,这位可是周记室啊! 在场之人无人不怕的周记室! 可他竟然向苏贤长揖行礼? 众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刘子匀也停止了挣扎与呼喊,呆呆的看着长揖的周记室。 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张大了嘴巴,感觉这一幕实在出乎想象……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场的数十亲卫们,忽然整齐踏步,面朝苏贤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口中高喊道: “我等亲卫,向苏公子道谢!” 正文 第113章 这还是铁面无私的周记室? 苏贤谦虚一番,扶起周记室,向亲卫将士们回礼,最后再向周记室请教昨晚瀛州城发生的事。 周记室当众讲解,毫无保留,有时还停下来与苏贤推敲某些细节……总之是相谈甚欢。 最后讲到公主殿下得救的那一节,两人更是抚掌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就差称兄道弟了。 眼下这一幕,让唐矩、林川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这位还是周记室? 还是那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周记室? 没错,就是他! 可是他却与苏贤一起抚掌大笑,互相拍对方的肩膀,更是差点称兄道弟…… 要知道,前两日周记室巡察县衙,将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他弄出心理阴影。 而苏贤,是唐矩的晚辈,是昔日同窗的子嗣,平时都称之为“苏贤侄”。 就是这么两个天壤相别的人,一个是自己惧怕的公主府属官,一个是自己的晚辈,他们竟然混在了一起…… 林川心里更是异样,以往他与苏贤称兄道弟,可是现在苏兄差点与传说中的周记室称兄道弟……这关系真乱。 柳蕙香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看不清脸面,但实际上她在笑,开心的笑……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至于唐淑静、邻居等等,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刘子匀彻底焉了下去,不再挣扎与喊冤。 通过方才周记室的讲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倚仗,也就是老爹瀛州刺史,已经被下入大狱!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已不再是高贵的刺史亲眷。 而是重犯之子! 漏网之鱼! 这一下,直接将刘子匀的心气儿彻底打没了。 与他同流合污的县丞,如今还趴在地上,手脚四肢都在打颤…… 偌大的县衙大堂中,就只有苏贤和周记室两人的说话声。 昨晚瀛州城的经历讲完后,周记室又问:“方才本官已经听了刘子匀的说辞,似乎对苏公子很是不利啊。” “然,我等为官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听信一面之词,所以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苏公子讲一讲。” “也好……” 当下,苏贤开始讲解自己的一面之词。 首先一点,刘子匀指控他与柳蕙香私通,完全是子虚乌有,若周记室不信的话,可以让柳蕙香验身…… “诶诶诶,本官相信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验身之事,不必再提。”周记室打断苏贤的话头。 “另外,刘子匀还指控在下经常出入柳夫人家宅……嗯,其实是因为在下和柳夫人合作了一种新的美食……” “美食!” 苏贤又是还没有说完,周记室就打断他的话,惊奇道:“苏公子竟然做出了一种美食?是什么?” “叫做‘臭豆腐’!” “臭豆腐竟出自苏公子之手?”周记室吃惊,“其实刚进入深州地界的时候,本官就听说了臭豆腐的名头!” “原本,本官来到乐寿县,是该慕名去尝一尝,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 苏贤也知趣,立即说抽空请他吃臭豆腐云云。 周记室大喜,然后旁若无人的和苏贤聊起了臭豆腐的特性,诸如“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等等。 他们两人倒是聊得欢快。 可其他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心说不是审理“苏贤与柳蕙香私通”一案么,最后怎么聊上了臭豆腐? 众人心里尽管疑惑,但谁也不敢插嘴提醒。 周记室可是手握金牌而来呢。 金牌代表的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不容易,两人聊完臭豆腐。 周记室咳嗽一下,瞥了眼焉兮兮的刘子匀,说道: “苏公子啊,刚才听你说来,这刘子匀纯粹是子虚乌有,纯粹是在冤枉你!” “苏公子作为受害者,在如何处置刘子匀一事上,不知苏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 “……” 听了这话,唐矩眉头狠狠一凝。 铁面无私的周记室,竟然……竟然当众败坏律法? 哪有向被告询问如何处置原告的?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周记室么? 不仅唐矩心里震撼,余者众人也是侧目不已,纷纷看着苏贤,眸泛异彩…… 是苏贤! 让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变性了。 “不敢当!” 苏贤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不客气的说:“刘子匀此番谋害于我,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两个帮凶!” 听了这话,县丞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大堂外,陷入呆滞的观审百姓之中,一个做普通人打扮的人转身就逃,但是没跑两步,就被守卫在外面的亲卫将士们抓获。 少时,亲卫将士扭送此人来到大堂。 这个人唐矩认识,正是县衙户曹陈参军! “其中一人,便是这位户曹的陈参军,另外一人就是县丞!这两个人都有问题。”苏贤说。 “拿下!” 周记室大手一挥,亲卫将士们立即将匍匐在地的县丞抓了起来。 有求必应啊……唐矩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其余人等也都感大快人心,面色激动。 看向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苏公子,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周记室又问。 “周记室你看,那刘子匀的脸……是不是不太对称?”苏贤指着刘子匀,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嗯,的确有那么一点。”周记室仔细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之前在角楼街上,苏贤曾将一块手掌那么大的玉佩拍在刘子匀的脸上,玉佩直接拍碎,刘子匀的半边脸也浮肿而起。 苏贤想了想,笑道:“我想让他的脸对称一些,不知周记室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猛然抬头,眼中怒火喷勃。 唐矩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苏贤侄,见好就收吧,别再作妖了,周记室毕竟是公主府属官,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要是周记室拒绝的话……” 林川、唐淑静等人,也认为周记室不会同意,因为这要求实在太…… 周记室毕竟是铁面无私的人,之前纵容苏贤逃过指控,并将县丞和陈参军抓捕,已经很给面子。 若是不知节制,乱提无理要求,从而惹恼了周记室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只听周记室爽快的答应道:“好,苏公子请!” 真的同意了?! 众人错愕,下巴掉落一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4章 苏贤:我还是仁慈的 苏贤道谢后,走到林川身前,笑道:“林兄,你还有那么大的玉佩吗?” 林川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干涩的说:“有!” 话音一落,他已从腰上取下巴掌那么大一块玉佩,递给苏贤。 “好兄弟!” 苏贤接过玉佩,放在手掌心掂了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 “苏贤你……你敢……你住手……” “苏贤……我爹……” “……” 刘子匀挣扎,双目赤红。 他本想搬出自己最大的倚仗,也就是他那做刺史的老爹。 以往刘子匀横行无忌之时,就喜欢说这句话,听者无不默然,对他放肆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然而这次,刘子匀刚说了“我爹”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的倚仗,他那做刺史的老爹,昨晚已经下入大狱! 公主府的亲卫从瀛州州衙的后宅中,搜出十余封密信,都是与辽国勾结的铁证! 他那刺史老爹已经招认,此案铁证如山,他们刘家已是永无翻身之日! 倚仗没了,刘子匀内心的惶恐和失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苏贤没有和他搭话。 手里掂着那块玉佩走到他的身前。 因刘子匀在挣扎,苏贤那只手举起后总对不上位置,于是稍显无奈回头看着周记室,说道: “周记室,能否再安排几个亲卫将他的脑袋固定住?” “……” 这……尼玛!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带动颌下山羊须也跟着一翘,心道:“苏贤侄啊,你够了啊,别在刺激人家周记室了啊!” 林川、唐淑静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心里也是一阵阵愕然。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苏贤啊,需知可一可二,但是不可三!若是让周记室生厌,可就得不偿失……” 然而,周记室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众人的预料。 只见他大手一挥,命令道:“按苏公子说的做。” 命令一下,又有好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上前,牢牢将刘子匀固定住,就连转动脖子也是不能。 这下苏贤满意了。 他手上惦着那块巴掌大的玉佩,数次调整角度,终于“啪”的一声巨响,将玉佩狠狠的砸在刘子匀另外一边脸上。 刘子匀惨叫。 玉佩的碎片簌簌而落。 除此之外,大堂中鸦雀无声。 接下来,苏贤又当众扇了县丞两耳光,他与县丞倒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惩罚略轻。 然后是陈参军。 苏贤单手抓住陈参军的衣领,扭头看着柳蕙香问道: “和豆腐摊抢生意的人就是他吧?就是他利用手里的权力,逼迫明月楼放弃我们的豆腐?” “嗯。”柳蕙香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 苏贤扭回头来,啪啪啪连续甩了陈参军十余个嘴巴。 直到双手发麻,他才罢手,然后一边搓手一边大度的说:“就这样吧,我也不准备深究下去,毕竟我还是仁慈的!” “……” 仁慈? 唐矩、唐淑静等人心里疯狂吐槽,没见哪个仁慈的人动手扇人家十几个耳光的…… 这时,周记室说: “苏公子,此间事已了,你速速与我走一趟瀛州吧,公主殿下有许多疑惑需要你来解答。” “嗯。” 苏贤点头,此事他已经预料到了。 当下,苏贤叮嘱了张翠花,要好好照顾柳蕙香。 然后与唐矩等人挥手告辞。 不久后,出得乐寿县县衙,与周记室一起直奔瀛州而去。 …… 时间拉回到早上。 乐寿县县衙,后宅。 正在书房中舞文弄墨的唐淑婉,听到苏贤被刘子匀指控“私通”的事后,当即心里就一沉,手上一抖。 饱蘸了墨汁的画笔脱手落下,在作了一半的画作上留下一团显眼的墨团。 这幅画算是毁了。 但唐淑婉毫不在乎,她眸中泛着晶莹,两手提着裙摆,快步直奔后厅去见爹爹唐矩。 冲进后厅,却只见到娘亲陈夫人,因为这个时候唐矩已经更衣去了县衙大堂。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陈夫人奇怪。 “都怪我,都怪我……”唐淑婉泣不成声,眸中泪花终于决堤,在清丽秀美的俏脸上肆意横流。 真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夫人搂住女儿,安慰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都怪你?” “我……我……” “不用着急,慢慢说,慢慢说。”陈夫人安抚。 “都怪我……昨天,在县学大门口,要不是我……世兄就不会被……娘亲,女儿做了一件错事,此事很有可能害死世兄……” “……” 唐淑婉哭哭啼啼,将昨天上午在县学大门口发生的事讲给陈夫人听。 陈夫人叹口气,轻轻拍着唐淑婉刀削般的肩背,安慰道: “事情的经过为娘已经了解,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你啊。” “你被刘子匀纠缠,本就不胜其烦。在那种情况下忽然见到你世兄,自然是绕过刘子匀去见苏贤侄啊,这并不能怪你!” 唐淑婉带着哭腔说:“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刘子匀针对世兄,都是因为昨日之事……是女儿害了世兄……” “没事的,没事的,你爹爹会想办法,苏贤侄不会有事……” “不,娘亲骗我,那刘子匀乃瀛州刺史之子,况如今兰陵公主又在瀛州……” “女儿被刘子匀纠缠,痛苦不堪,这样活着,着实没有意思……女儿还不如直接去求周记室或公主殿下……” “……” 唐淑婉说着说着,忽然松开陈夫人,疾步冲向后厅大门。 不过,她的裙摆太长,平时稍微走得快一点都要手提着裙摆,这次心里着急之下,竟然忘了。 于是乎,她刚跑没两步,丝履绣花鞋踩到裙摆,整个人直接仰面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摔在地上之后,直接趴在那里不动了。 “婉儿!” 陈夫人大吃一惊,忙跑过去一看,原来唐淑婉直接摔晕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唐淑婉幽幽醒转。 睁眼所见的是娘亲陈夫人,愣了一瞬后,先前的记忆浮现心头,她顿时哭喊道: “我真没用!” “先是被刘子匀纠缠,后来又害死了世兄……我……我干脆也不要活了……” “……” 话音一落,唐淑婉一头撞向手臂那么粗、涂了红漆的床柱。 陈夫人赶紧一拉拉住,将之搂在怀里,又是责骂又是笑道:“我的傻女儿,你世兄没事了!” “没事……了?”唐淑婉愣了一下,几缕散乱发丝披散额前,点缀着秀美清丽的脸庞,看起来有种凌乱的美。 “对对,不仅你世兄没事了,还有死死纠缠你的刘子匀,也被周记室抓走了,听说瀛州刺史勾结辽人,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 “……” “刘子匀……夷灭三族!”唐淑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猛地瞪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5章 林父:此事极度荒谬 陈夫人眉飞色舞,用了足足一刻钟,将刚才县衙大堂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听罢,沉思良久,一双美眸忽然泛起阵阵异彩,口中喃喃道: “昨晚,瀛州城被毁,兰陵公主因为世兄的缘故逃脱一命,然后公主殿下捉拿瀛州刺史。” “但却不想,在刺史家中翻出勾结辽人的密函……” “周记室今日赶来乐寿县,其一是为接世兄去瀛州,其二就是为了抓捕刘子匀……” “刘子匀被抓,难逃一死,而我也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 “……” 说到这里,唐淑婉顿时愁色全消,笑容满面,抓住陈夫人的手激动的说: “娘亲,女儿终于不用被刘子匀纠缠了,女儿终于清净了!” 陈夫人也高兴,笑道: “是啊,为娘看那刘子匀也极不顺眼,如今他们刘家算是完了,我的乖女儿也终于解脱了!” 两母女高兴一阵,唐淑婉又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兄!” “若不是世兄发现有人谋害公主殿下,女儿也不可能摆脱刘子匀的纠缠!” “……” 与此同时。 乐寿县城城东,林府。 林川的父亲,身材略圆,头戴瓜皮帽,身穿员外服,正坐在客厅中喝茶,面色愤怒之余也略有期盼。 客厅中还有一位中年贵妇,端庄优雅,是林川的娘亲。 林父和林母坐在一起,聊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林川。 “那兔崽子,无法无天,今日竟从县学逃学而归,然后带着府中二三十青壮仆从,去帮他那穷酸同窗打架去了!” “……” 林父一说起此事心里就来气。 林母忙递来一杯茶,笑道:“消消气。” “我心里的气难消啊。”话虽如此,但林父还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林川那兔崽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这倒也罢了,可他还结交苏贤那种穷酸书生!” “诶……”林父叹气,道:“我们虽然是林家的庶支,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啊,可那兔崽子倒好……” “……” 林母不疾不徐,听完丈夫的牢骚后,笑道: “妾身相信我儿一定会有大出息,你这一辈子只能做点生意。但是我儿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当官?还是当大官?”林父嗤笑,“就他那熊样还想当大官!不说好好研读经义,将来通过科举考个进士回来。” “至少也应该结交一些京中的高官子弟吧?” “可是你看,那兔崽子结交的是什么人,一个落魄穷酸的小书生……那样的人,对他没有一点助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 面对林父的牢骚,林母不为所动,最后只说: “妾身相信川儿,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至少比你这个做爹爹的更强。” “你就继续惯着他吧!老夫挣下的这一份家业,迟早要被你们娘两败光!” 林父嗤笑。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客厅,躬身拜道:“给周记室送礼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林父立即站起,面色中的期待之色渐浓,笑问道: “怎么样?周记室收下了吗?那可是老夫花费重金购来的玉石籽料,又聘请高手匠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磨而成的一座‘玉山’!” “据古玩店的老张预估,这座‘玉山’起码价值三四千两,如此贵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相信周记室应该收下了吧?” “……” 林父虽然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庶支,但因擅长做生意,故执掌林家在瀛州的所有产业,在家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世家大族,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站在顶端的那一群人。 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如今的世家大族是越来越不行了,整个林家之中,就算是家主,也已经是朝堂的边缘人物。 就更不用说在家族中,仅仅只有一定话语权的林父,在面对朝堂中心人物的时候,林父那是望尘莫及。 周记室,虽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而且只有六品。 但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站在朝廷权力的中心,是故六品小官周记室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此次,周记室好不容易来一趟乐寿县,让林父看到了结交的希望。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座“玉山”,是林父耗费了好大的心思打造出来的,可以说是天下仅此一件,想必周记室见了一定喜欢。 林父坐在客厅中喝茶,其实就是为了等待送礼成功的消息。 面对林父那殷切期盼的笑脸,小厮低着头,嗫嚅半晌后才说: “周记室……他……他没有收!” 轰! 林父圆圆的身体一僵,像是被雷霆劈中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才机械的问:“没收……没收?” 小厮低着头说:“是的,周记室没有收……当时周记室似乎正与一个穿着儒衫的生徒说话,无暇搭理小人们。” “小人们大声求见,但却被那些亲卫推到了一边……” “小的们不甘心,拦路并将盖在‘玉山’上的绸布扯下,以期周记室能看上一眼。” “但是……周记室只瞥了一眼,然后就直接骑马远去了……” “……” 挥退那位小厮后,林父回到椅子上颓然坐下,面色发黑十分难看。 价值三四千两、天下独一无二的“玉山”,人家竟然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骑马就走了…… 这对林父的打击太大了。 林母正待安慰两句,厅外忽有人喊道:“公子回来了!” 林母当即丢下丈夫,起身迎出门外……片刻后,她便笑嘻嘻拉着有些失神的林川回到客厅。 “回来了?”林父瞥了林川一眼,脸色依旧很黑。 “回来了。” “打架打赢了?” “没有打起来……”林川面色古怪,他有些失神,抬头看着父亲缓缓道:“我没有帮到苏兄!” “哦,你就不该去!” 林父在周记室那儿受了气,准备从林川身上找回来。 然而,他刚准备说教林川,就听林川说道: “最危急的时刻,周记室来了,他不仅救了苏兄,还十分客气的请苏兄去了瀛州……” “什么!?” 林父猛然起身,一张圆圆的脸极为认真,一双眼睛似乎射出了两束光芒,死死盯着林川,一字一顿的问: “你说什么?周记室救了他,还十分客气的请他去了瀛州?” 这时,林父不由想起了方才小厮的禀报。 说周记室为了和一个身穿儒衫的人谈话,竟无视了他送去的礼物……莫非那个身穿儒衫的人,就是苏贤? 不可能吧! 林父心里生出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6章 苏贤:兰陵公主有多美? “和周记室一起去瀛州的,是你那个穷酸落魄小同窗?”林父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讲给我听。” 林父十分急色。 林川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心说父亲怎么忽然对苏兄感兴趣了呢? 不过,刚才在县衙的经历,着实魔幻,林川也很想一吐为快,于是不再深究林父的古怪,从角楼街的冲突开始讲起。 林父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打断林川话头提问…… 前面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苏贤、唐矩与刘子匀、县丞的斗法罢了。 直到林川讲到周记室现身,来到县衙大堂外的那一刻,林父不由激动起来,催促道:“这一段讲详细一点,讲仔细一点。” “……” “随着周记室一声令下,两个亲卫将士出动,我们都以为他们要去抓苏兄,但是!他们却走向了刘子匀!将刘子匀抓了起来!” “什么?瀛州刺史……通辽叛国?!”林父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不错!” “……” 随着继续往下讲解,林父的嘴巴越张越大。 尤其是苏贤“几次三番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一节,更是让林父目瞪口呆,心里震颤不已。 原来,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竟是如此的厉害! 竟有如此的潜力! 那可是周记室啊! 公主府的属官啊! 他费心巴力、耗费无数钱财,打造出来的“玉山”,结果人家周记室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周记室却与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差点称兄道弟,还纵容苏贤殴打人犯…… 这简直……让林父难以接受。 …… 不一时,林川讲完。 林父面色十分精彩,喃喃道:“世事无常啊,想不到那穷酸破落小书生竟然解救了公主殿下,真的是世事无常……” 林母忽然插话道: “你还叫人家‘穷酸破落小书生’呢?” “苏贤侄救了公主,即将飞黄腾达了,说不定啊,转眼苏贤侄就已是和周记室一样的需要你巴结的大官了呢!” “……” 林父嘴角狠狠一扯,但也改口道:“哈哈,其实啊,老夫看苏贤侄就很不错,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不可能差的。” 听了这话,林川的嘴角也是狠狠一扯,说道:“得了吧,今天之前,你就没拿正眼看过苏兄!” 林父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恼羞成怒,举掌欲揍林川,喝道:“逆子,你胡说什么!” 林母见状,立即挺身而出,拦在林父的巴掌与林川的身体之间,瞪眼道:“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也!” 林父气呼呼坐下,喝了口茶。 然后端正了坐姿,看着林川殷切叮嘱道: “那个川儿啊,你的眼光很不错,哈哈,苏贤侄这样的同窗就该多多结交。” “你需要些什么,尽管给为父说,钱财、器具还是人,为父都给你提供,你只需和苏贤侄结交好就行。” “……” 林父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最后林川说道:“不用父亲费心,这些娘亲都可以给我。” “你这兔崽子……”林父咬牙,忍着心中怒火,笑道:“当然,找你娘也是可以的,哈哈……” “……” 林川盯着自己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父亲大人,您……您真的好生虚伪……” 他还待继续说,但林父早已暴跳如雷,跳起来追着林川就打。 林母也加入“战团”,她的目的是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一时间,林府的客厅之中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在林母的斡旋之下,两父子歇战。 林父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川儿啊,我们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就只有一个空架子,里面都是空的……” “你眼光好,始终对苏贤侄掏心掏肺,这是你的造化……” “……” 林父说了一堆,本以为林川能听进耳中。 但却听林川说: “……虚伪!先前苏兄落魄,父亲就叫人家‘破落穷酸小书生’。如今见苏兄即将飞黄腾达,就称呼人家为‘苏贤侄’……” “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 角楼街。 随着罗掌柜等人返回,有关苏贤的消息瞬间就被所有街坊邻居们得知。 他们聚拢在一起,互相吹嘘自己以前如何如何对苏贤好。 如今苏贤即将发达了,这其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云云…… 柳蕙香也已返回家中,隔着房门听着邻居们的热议,她心里十分高兴,俏脸上的笑容常存,久久不曾消散。 另外,帮刘子匀作证的那两个邻居,胖瘦二人组,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或许是苏贤忘了他们,也或许是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惩罚不惩罚他们二人皆可。 胖瘦二人组躲在家门后面,也听着邻居们热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现在就连出门都不敢,生怕被打…… …… 乐寿县城以北,五十里处。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骑马不疾不徐赶着路。 一百亲卫的中间,是三辆囚车,刘子匀、县丞、户曹陈参军面无人色的蹲在其中。 队伍最前面,苏贤和周记室并肩而行。 “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苏贤侧头,看了看周记室那一脸的疲惫之色。 “不,不用。”周记室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强行保持清醒,“公主殿下交代的差事为重,我还能行。” 苏贤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昨晚,苏贤去驿馆找他的时候,周记室就打算休息睡觉了,前两天他把整个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同时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加之昨夜一夜未曾合眼,今天又奔赴乐寿县…… 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样干活啊。 “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贤又问。 “公主殿下啊,沉稳有谋,心思细腻,向来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与公主奏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贤虚心的听着。 “不过,苏公子自然不一般,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过错,公主一定能够容你。” “但苏公子也不可恃宠而骄,一旦超过公主殿下的耐心,殿下会毫不犹豫处置你……” “……” 接下来,周记室又讲了许多与公主相处的注意事项,非常详尽。 苏贤认真的记着,但实际上他很想问: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她究竟有多美?” 但苏贤还不至于嘴贱问出口。 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了,他心里涌出强烈的期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7章 小仙紫: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贤心里正想着美事儿,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行至一片谷地。 两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大山,郁郁葱葱,崖壁陡峭,两山接壤处人为开凿出一条官道,道旁亦有高大林木。 炙热的阳光被山体和林木所阻,此间本该是歇息纳凉的好去处。 但周记室却异常警惕,疲态尽消,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四下打量,振臂叮嘱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好苏公子,看好囚车!” 众亲卫将士轰然领命。 一行人缓缓进入山谷。 苏贤骑马与周记室并肩而行,看着他笑道:“周记室过于警惕了吧?我们有一百亲卫将士呢,足以震慑宵小!” “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你看你,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出发之前应该备一辆马车,你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瀛州。” “本官听说,这附近时有山贼出没。那瀛州刺史已与辽人勾结,就是不知是否也与山贼有所往来。” 苏贤听见“山贼”二字,眼前不由浮现出小仙紫姑娘那张妍丽的玉颜…… 周记室接着说:“这刘子匀,乃瀛州刺史独子,本官就怕山贼忽然杀出抢人。” 话说,这段时间以来,小仙紫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到底有什么图谋……苏贤心里闪过疑问,但还是笑道: “周记室你多虑了,公主殿下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不远处的瀛州城,山贼们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敢出来作恶吧。” “……” 话音刚落,官道前面和后面的不远处,就在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忽然同时传出喊杀之声! 喊杀声已混为一片,延绵起伏,犹如置身于数千人参战的战场。 苏贤心里一咯噔,还未及说话,就见官道正前方三四丈处涌出一大群人,手握大刀、红缨枪等兵器呼啸杀来。 人头攒动,起码有六七百人! 再加上官道后面的人,总人数远超一千。 再看这些人的衣着,没有统一的服色,凌乱而粗豪,头发大多披散…… “山贼!” 苏贤和周记室异口同声的喊道。 周记室终究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当下不慌不乱的高声命令道:“看好人犯,杀出谷底,给我继续往前冲!” 公主府的亲卫将士们并非都是花架子,得令后当即分作两股,前面一股保护苏贤和周记室往前冲,后面一股护着三辆囚车也往前冲。 山贼们显然有备而来。 囚车刚冲出去一丈有余,拉车的马匹就被一种名为“勾枪”的兵器削去了马足。 囚车顿时瘫痪在原地。 亲卫将士们,总共才一百人,而山 贼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 所以,保护囚车的那部分将士,很快就被山贼们拖住了手脚,被联合绞杀。 周记室双目赤红,想吩咐身边的将士去解救被围困的将士,但却被一个校尉死死劝住。 那校尉还做主,率不足五十的将士保护着苏贤和周记室突围…… 这片山谷不再安静。 兵器碰撞声震耳。 喊杀声盈满沸天! 突围数丈后,苏贤和周记室两人停在原地,身周是不足五十人的亲卫将士们,正浴血奋战,与数倍于他们的山贼进行死斗。 苏贤也被困住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周记室一张疲惫的脸无比阴沉,现在看来,人犯被劫事小,他和苏贤能不能安然回到瀛州都是一个问题。 正浴血奋战的校尉高忽然喊道: “请周记室和苏公子放心,末将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好,好……”周记室十分激动。 “……” 一语未了,天上忽然传来一个嗤笑声,道:“就凭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苏贤听着莫名耳熟。 话音刚落,一道少女的身影猛然从天而降,一脚踢中那校尉戴着头盔的脑袋,校尉身体摇晃了三下,然后缓缓软倒…… 苏贤大吃一惊之际,又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道落在他的后面,也骑在马背之上。 另一道则落在他的前面,面面相对,也骑在马背上。 这也是两个少女。 苏贤被两个少女“夹馅饼”了! “你……你是……”苏贤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盯着眼前不足一尺精致妍丽的俏脸,惊愕道: “小仙紫姑娘!” 苏贤心知此女非常危险。 于是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 小仙紫姑娘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好似会说话,精致的俏脸浮现一抹极度甜美的笑容,朱唇轻启道: “苏公子,好久不见了……” 正当此时,苏贤上半身已往后缩去,却是忘了身后还有另一位少女。 他只感觉背部似乎撞到了两团软软的小东西,然后后面就传来一个少女的娇斥:“流氓,找打!” 话音落后,有一只强有力的小手,抵着苏贤的背猛力推了一下。 与此同时,后脑勺一痛,脑袋晕晕乎乎。 后面那个少女似乎是想敲晕他。 由于往前推搡苏贤的巨力未卸,他便一头撞在了小仙紫姑娘的香肩之上。 昏迷之前,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幽香,看到了一个雪腻的下巴,鲜红的樱唇,以及嘴角僵硬的笑容。 另外,从他那个角度看去,似乎还看见了两座惊人的大山……随后便没了知觉。 苏贤被敲晕了! 意识陷入沉睡之前,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似乎……我这是赚到了?”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正与县尉、主簿等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县尉笑道:“苏公子此番解救了公主殿下,立下如此大功,飞黄腾达、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主簿也说:“是啊,兰陵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总之,苏公子这次怕是要一飞冲天,就连我等也是望尘莫及咯!” 唐矩感叹道:“真的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我这位同窗之子,原本我是想对他照拂一二的。” “后来苏贤侄助我解决城墙命案,本官已有意提拔于他。” “现在好了,苏贤侄一飞冲天,倒不用本官提拔了……” “……” 县尉笑道:“明府啊,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苏公子来提拔你呢!” 主簿也说:“对对,不仅是明府,下官等说不定也能沾光……” 唐矩面色有些不自然,讪笑道:“哈哈,是啊……” “……” 正当此时,一个胥吏敲门而进,带来一位衣甲不是那么光鲜的公主府亲卫将士。 这位将士带来一个石破惊天的坏消息—— 苏贤,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劫走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8章 众女担忧【林川:“?”】 这当真是一个坏消息。 唐矩等人都以为苏贤即将一飞冲天,甚至成为兰陵公主身边的红人。 要知道,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等苏贤在公主那边站稳脚跟,还真能反过来提拔唐矩等人。 可是现在完了。 苏贤竟被山贼给劫走了…… 唐矩快步走出值房,对身边的胥吏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胥吏还没有回话,县尉插嘴道: “哎呀明府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尽快纠集衙门中的捕快、差役们,想办法救人吧!” 主簿附和。 唐矩一脸忧色的看着他俩,道:“从山贼的手中救人,非同寻常,难道要靠林捕头不成?” “呃……” 县尉和主簿明白唐矩的意思了。 这种事儿,的确是唐淑静更为靠谱…… 唐矩重新看着胥吏,胥吏想了想后说:“二小姐应该在衙门后宅。” 后宅。 后厅。 唐矩疾步匆匆赶到这里时,发现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母女三人都在。 她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呢。 见唐矩一脸愁色的走进,陈夫人起身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唐淑婉和唐淑静也一起起身,打量着老爹但没有说话。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唐矩显得很急。 “什么大事不妙?”母女三人齐齐色变。 “苏贤侄……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给劫走了!”唐矩拍手皱眉。 “被……被山贼给劫走了?” “……” 陈夫人听后一阵愕然,对苏贤,刚开始时她其实颇为看重,因为苏贤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 可是今天,得知苏贤与寡妇“私通”,还需要她的宝贝女儿唐淑静保护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之后,陈夫人的内心是拒绝的。 甚至对苏贤带着恨意。 但后来事件反转,苏贤竟误打误撞解救了兰陵公主……这让陈夫人又对苏贤刮目相看起来。 所以现在,得知苏贤被山贼劫走后,陈夫人的心里十分焦急。 她正待细问,却听身旁传来唐淑静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陈夫人和唐矩循声看去,却原来是唐淑婉,如弱柳扶风般直接晕倒了过去。 辛亏唐淑静就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婉儿你怎么了?要紧不?来人,快去请大夫……”陈夫人着急张罗。 “没……没事的,娘亲莫要担心。”唐淑婉已被妹妹扶着在凳子上坐下,灌了一口茶水后,面色好了许多。 唐淑静看着她说:“姐姐在担心苏贤那家伙?” 闻言,唐矩和陈夫人都是一愣,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大女儿。 唐淑婉紧紧抿着嘴,羞恼的腕了多嘴的妹妹一眼,同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打消陈夫人和唐矩两人奇怪的眼神,她忙解释道:“或许是……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没好利索……” 陈夫人和唐矩缓缓点头。 唐淑静的明眸忽然一亮,恍然道:“苏贤解决了刘子匀那混蛋,姐姐担心苏贤的安危,倒也说得过去……” “还有城墙命案,若不是因为苏贤,我们一家四口只怕要淹没在叔伯们的闲话之中……我也不希望苏贤有事。” 唐淑静又说。 原来是这样……陈夫人和唐矩再次缓缓点头。 唐淑婉瞪了妹妹一眼,她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不好意思亲口承认,只得沉默以对。 见唐淑婉没事后,唐矩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唐淑静说:“差点忘了,老夫来此寻你,是想让你立即带人去解救苏贤侄。” 对小女儿的身手,唐矩还是信任的。 而且唐矩还深知,这个小女儿对抓捕山贼之事十分热衷。 果不其然,唐淑静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爹爹请放心,女儿一定剿灭山贼贼窝,救出苏贤!” 唐矩欣慰的点点头。 陈夫人伸手欲阻,但唐淑静早已跑了没影儿。 唐淑婉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 很快,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已如潮水蔓延般传遍了整个乐寿县城。 角楼街。 柳蕙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手提一个小竹篮,在“臭豆腐房”中采收新鲜臭豆腐。 乍闻噩耗,她整个人一呆,手上一松,小竹篮脱落,里面的臭豆腐更是撒了一地。 “小姐?小姐?” 张翠花大吃一惊,摇晃着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柳蕙香。 …… 街上。 罗掌柜等街坊聚在一起热议此事。 他们最多的感叹是: “苏贤侄……真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人啊,这才刚解救了公主殿下,眼见即将飞黄腾达了,可是最后却……却让山贼给劫了去。” “……” 街边,某扇房门之内,胖瘦二人组透过门缝,听见了众人的热议。 他们心情畅快,暗地里诅咒道: “苏贤最好死在山贼手中,不然我们大门也不敢出……” “……” 林府。 林川两父子的“战斗”已经结束。 “……你这个兔崽子,或许觉得为父势利眼、虚伪,对苏贤侄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林父正在训话。 “但你也不想想,世间之人千千万,有能为、值得结交之人,只占其中极少一部分,为父平时很忙,哪有许多时间进行分辨?” “所以看走眼之事,也在所难免……” “对于苏贤侄,你需要好好结交,若他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待苏贤侄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他以后就是你的贵人……” “……” 林父兀自滔滔不绝。 林川始终面不改色,待父亲说完后,他又说:“你就是虚伪!” “你……你这个兔崽子……” “……” 两父子正吵着架,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忽然传来。 林川和林父都愣了一下,就连争吵也忘了。 一会儿后。 林川转身往门口走去,脚步很快。 林父喝问道: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解救苏兄,他一个文弱书生,落入山贼之手只怕要遭。”林川脚步不停。 “你给我回来……来人,拦住他,快拦住这个逆子……” “……” 林川被两个小厮牢牢按住后,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父亲说: “父亲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好好结交苏兄么?” “你还说苏兄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现在苏兄落入山贼之手,一定很想逃出贼窝……” “……” 林父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怒色稍霁。 他快速冷静下来,然后给林川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你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拿什么去救人?” 林川猛然一顿,挣扎都停了,对呀,就这样跑去贼窝,无异于送菜…… 林父见此十分欣慰,语重心长的说: “对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这一点为父赞同。” “但凡事也需量力而行……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林川听了这话,又开始挣扎。 但又听自己父亲说: “为父认识一些江湖人士,都是好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必不会袖手旁观,为父可以请江湖好手们与衙门之人联手,这样才能办成事。” 林川嗫嚅半晌,最后说:“姜还是老的辣!” 终于压住这兔崽子了……林父十分欣慰,拍着林川的肩膀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来来来,待为父慢慢教你……”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9章 本宫欲赐他“进士及第”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 大军行营。 自昨夜兰陵公主一行搬入营中后,大营就成了“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的临时官署。 营中灯火彻夜未熄,进出的斥候、将兵、差役等等络绎不绝。 瀛州城半毁、瀛州刺史等官吏下入大狱……等等所有大小事务,桩桩件件,全都汇总到这里。 由兰陵公主及其幕僚裁决,再发出一条条指令。 直忙到天明时分,诸般大事才一一处理妥当。 兰陵公主一夜未歇,已是疲乏已极,吩咐众幕僚商量着处理余下的事务后,她回到营帐开始补觉。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 宽敞、明亮、奢华的营帐之中,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齐备。 兰陵公主起床后,美美的泡了个花瓣浴,换了新的、领口大开的宫裙,在贴身侍女秋典军和冬典军的伺候下开始用膳。 “周记室可曾回营?”饭后,公主一边用丝绢擦拭嘴角一边问。 “回禀公主,周记室还未曾回营。”秋典军穿着齐胸襦裙,身段修长而丰腴,也是一位难得的“宫廷式”美人儿。 另一位贴身侍女冬典军活泼一些,笑着问道: “苏贤此番立下如此大功,不知公主殿下如何赏赐他呢?” “赏赐是一定的,但本宫需要先见一见此人。”兰陵公主起身,缓缓走到一张大椅上坐下,品着香茗继续说: “瀛州城毁,本宫也差点……罢了。不过此事不仅牵扯到了辽人,也牵扯到了南陈的那个贱女人!” “如此大事,按理来说,不应该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扯上关系。” “但苏贤不仅牵扯其中,他还知道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 “……” 兰陵公主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 秋典军想了想,问道:“公主殿下是在怀疑苏贤?” 公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必有缘故!不排除苏贤是辽人或南陈那贱人手底下的棋子。” “那……公主殿下打算杀了苏贤吗?”冬典军试探着问。 “不至于。待苏贤入营后,本宫亲自见他一面,到时候他是人是鬼,本宫自能分辨。”公主说。 “若苏贤果真有鬼呢,公主殿下如何处置?”冬典军又问。 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人,不仅仅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还是公主的幕僚、闺蜜、铁杆心腹。 另外,兰陵公主也是人,也需要有人说话聊天解闷。 秋典军和冬典军就很好的扮演了“陪聊”的角色。 当然,敢如此与兰陵公主说话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先软禁起来吧,待查明真相后一并处置。”公主缓缓道。 “如果苏贤没有鬼呢?”秋典军又问。 兰陵公主纤细葱白的玉指,捏着茶杯,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既是读书人,那本宫就赐他‘进士及第’!” 兰陵公主出使河北道的身份非常特殊,融“黜置使”和“行军大总管”为一身,手里的权利非常大,从法理上来说她不能赐苏贤进士及第,但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份奏疏罢了。 话音刚落,帐外有亲卫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派人前来求见。”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丢给秋典军一个眼神。 秋典军会意,高声吩咐道:“进来吧。” 不一时,一个衣着不是那么光鲜的亲卫将士入内,躬身拜道:“公主殿下。” 公主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秀眉不由一蹙,沉声问道: “周记室为何还未回营?罢了,他派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 当即,狼狈的亲卫将士将“半路遇到山贼伏击”的遭遇讲了一遍。 周记室自知没脸回来见公主,便率领剩下的残军追捕山贼去了,只派回一个将士通报情况。 “胡闹!” 兰陵公主听罢,大怒起身。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骤然一寒,承载着亿万星辰的凤目猛然一瞪,丰硕的身子一晃,涌出无边的威压,荡起海啸般的汹涌波涛! 这种威压,将她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也掩盖。 狼狈的亲卫将士吓得后退一步,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区区残兵,不足一百,如何能追捕上千人的贼众?周记室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兰陵公主冷声斥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说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联合安抚,待公主怒气稍减后,秋典军谏言道:“公主殿下,为今之计,还是尽早发兵剿灭山贼吧!” “罢了!” 兰陵公主重回大椅上坐下,怒气敛去,威压消散,那股雍容华贵宛若盛世神女的气质渐渐回归。 狼狈的亲卫将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传令罗副将,率五千将士即刻出发,务必剿灭所有贼众!”公主下令。 “末将领命。”狼狈的亲卫将士转身出帐。 然而,他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的声音:“等一等。” 他立即驻足转身,躬腰拱手,低着脑袋。 “你刚才说,伏击你们的贼众之中,有三个少女?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兰陵公主蹙眉问道。 “是。” “果然是她!” 兰陵公主暗咬银牙,丰润鲜红的唇瓣都在轻颤,“南陈的那个贱女人!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接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也明智的闭上了嘴。 “等等,苏贤就是被那个贱女人亲手抓走的?”兰陵公主秀眉一杨,似乎发现了一个重点,一双凤目死死盯着那个亲卫将士。 “是……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兰陵公主与秋典军和冬典军隔空交换了一下眼神。 苏贤果然有问题……三人心里同时想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又说:“不过,山贼们也劫走了同行的三个人犯,其中包括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那山贼女头领抓住苏公子之后,还曾说过一句话。” “那贱女人说了什么?”公主瞪眼追问。 “她说:都是你这个混蛋,害得我们的计划失败,没有炸死那个……那个……” 狼狈的亲卫将士如坐针毡,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后面一句话愣是说不出口。 兰陵公主又与两位侍女对视一眼,看来她们刚才错怪苏贤了,苏贤之所以被捉,是山贼在进行报复! 扭头,又见亲卫将士欲言又止的模样,兰陵公主愣了一下,而后冷声道: “恕你无罪,继续说吧。” “山贼女头领最后说:没有炸死那个……那个……贱女人……”狼狈的亲卫将士耿直的说了。 “放肆!” 岂料兰陵公主再次长身而起,怒容满面,通身上下都涌出无穷的威压。 狼狈的亲卫将士首当其冲,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0章 兰陵公主:幽州若失,后果不堪设想! 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亲卫将士,终于走出那座可怕的营帐。 不久后,罗副将点齐五千兵马已经出发,如一柄利剑般直插山贼贼窝…… 宽敞奢华的营帐内,兰陵公主兀自气愤难平,荡起波涛汹涌,然后又摔碎了一套茶具,踢翻了一套桌椅。 秋典军和冬典军劝慰良久,公主方才息怒,恢复那副雍容华贵、盛世神女的形象。 这时,帐外驻守的亲卫将士又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 “让他进来。”秋典军得到公主的眼神示意后,高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不苟言笑、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步入帐内,对公主作揖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你有何事禀报?” “启禀公主殿下,那瀛州刺史又交代了一件大事,事关重大,请殿下定夺!”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忙问: “什么大事?” “据那瀛州刺史交代,早在数月之前,就有辽国将士潜入我大梁国土。” “他们或化作商贾,或扮作流民,潜入我大梁国土之后,便聚在一处隐秘之地!” “……” 竟事关辽人! 兰陵公主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 南宫葵接着说: “至今为止,秘密潜伏在我大梁国土上的辽国将士,人数已超一万!而且这一万人都是辽国的精锐!” “竟有这种事?”兰陵公主感觉不可思议,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问:“此话可信否?”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酷刑之下,他不会撒谎。”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呢?在何处?”兰陵公主急问,丰硕的身子散发出阵阵可怕的威压。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没有招……”饶是喜好动用酷刑的南宫葵,在这种威压之下,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没有招?!” 公主眉毛一杨,语调升高,威压也陡然拔高,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好似在说:“你在逗我?” 南宫葵面容俊美与阴柔依旧,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他快速收束心神,沉稳禀道: “那瀛州刺史也不知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卑职轮番动用酷刑,他已是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招。” “卑职认为,他是真的不知准确的地点。” “……” 兰陵公主缓缓起身,秀眉紧紧蹙着,一边踱步一边说: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潜伏在我大梁境内,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倘若,他们忽然冒出袭击城池,或者攻打这座行营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已是铁青一片,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 忽一时,公主扭头看着南宫葵,正要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那一万人藏身地之际,南宫葵却先一步开口说: “公主殿下莫急,那瀛州刺史虽然不知准确的地点,但他却知有一个人,知道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兰陵公主眉梢一颤,鲜艳丰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最后沉声问道: “那人是谁?” “辽国密使!”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中军大帐。 兰陵公主已端坐在帅案之后。 她身姿丰艳,紫色宫裙上的纹理和装饰繁复而考究; 头上梳着一座犹如“仙山”般牡丹头; 无论是白皙明艳的“花颜”,还是宫裙开得大大的领口,都是一片雪腻,白得直晃人眼; 她的装扮奢华而不媚俗,她的气质雍容中透着典雅; 她代表的是当今大梁王朝最高的审美标准! 真的是美得冒泡…… 帅案之下,众幕僚、属官分列两排站立。 他们全都低着脑袋,直视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息。 南宫葵已将方才的谈话给众人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而后叹道: “原先,瀛州城半毁和抓捕瀛州刺史之后,我等都认为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但现在看来……” “是啊,朝廷接到的秘报上说,幽州、莫州、瀛州地界上,有人勾结辽人图谋造反!很明显,勾结辽国之人就是瀛州刺史。” “但是却没有想到,竟还有辽人在我大梁潜伏!人数都已超过了一万!”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若那一万辽人突然袭击幽州城的话,极有可能导致帝国北部边疆不稳!” “幽州,乃是国门,若不稳或者失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呀,若幽州有失,公主殿下和我等回到朝中……” “……” 众人说到此处后,纷纷闭嘴,不约而同看向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兰陵公主,然后一起低头,默默站在原位保持不动。 兰陵公主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以女儿之身担任“尚书左仆射”,虽然能力足够,但终究难堵他人的悠悠之口。 于是,便有了此次幽州之行。 她想通过幽州之行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从而坐稳“大梁女相”的交椅……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凡女,快速冷静下来,一双凤目扫过众人后问道:“诸位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当下幕僚、属官们踊跃发言,建言献策。 但大多都是张榜悬赏那一套,兰陵公主听后连连摇头。 这时,司马感叹道: “要是小阁领没有失踪的话就好了,他手下暗子无数,想必能快速锁定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地。”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谘议参军事说道:“若暗子有用,小阁领早该发现辽人渗入我大梁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公主殿下,若张榜悬赏的话,恐打草惊蛇,属下认为,应当派出可靠之人秘密搜寻!” “对一万辽人藏身地的秘密搜寻,也同步进行,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过去,最后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 兰陵公主看着谘议参军事,点头道:“谘议所言可取!” 公主殿下还是信任我的……谘议参军事顿时大喜,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通过这件事,抹掉“河间驿馆事件”后公主对他的隔阂。 这时,沉默半晌的南宫葵忽然说道: “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卑职可休书一封,请少司寇留意二捕头动向,一旦找到他,就请他赶来瀛州助力侦破此案!”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三捕头了。”兰陵公主对他点点头。 干什么?跑来枪我的功劳不成……谘议参军事心里不喜,他还指望通过此事让公主消除对他的隔阂呢…… 议事结束后,上千人马从四面八方涌出行军大营。 他们都做平民打扮,开始暗中搜寻辽国密使的踪迹,与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聚集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1章 苏贤:哈哈,我知道辽国密使藏在哪里了! 苏贤幽幽醒转。 睁眼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线。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愣了好久的神,随着记忆涌现,苏贤终于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记得昏迷前一刻,他正与周记室一起赶往瀛州,当时他还在憧憬,即将见到号称“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 可是紧接着,上千贼众半路杀出,小仙紫姑娘也终于冒头,还将他给敲晕…… 嘶…… 苏贤龇牙,后脑勺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他想伸手揉一揉脑壳,但猛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脑袋上似乎还罩了一块厚厚的黑布,遮挡了光线,也有一点憋气…… 这尼玛! 苏贤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从天而降一脚踢倒亲卫校尉的少女,应该是小仙紫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 落在他马背上的两位少女之中,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本人,毋庸置疑。 那么落在他身后的那位少女,同时也是敲晕了他的那位少女,应该就是另一个贴身侍女——剑儿! 嘶……小仙紫、碧儿、剑儿,尤其是小仙紫和剑儿,等哪天你们落在我的手里,嘿嘿,我非要报仇不可……苏贤龇牙咧嘴,暗暗发誓。 吱呀! 这时,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莫非我在某个房间里不成……苏贤当即一动不动,装作还没有醒来的样子,同时侧耳倾听。 “……李幼卿那个贱人,在神都待得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无端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真是犯贱!” 随着门开,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苏贤听出这是侍女剑儿的声音。 同时还有进屋的细碎脚步声。 关门,脚步声在一丈开外停止。 接着,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道:“碧儿你去瞧瞧,看看我们的‘贵客’醒来没有?” 苏贤眉头一挑,将呼吸放缓,保持一动不动,他决定装晕然后偷听她们的谈话。 耳中听得碧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碧儿比较温柔,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见苏贤没有扭动便起身返回,禀道:“小姐,苏公子还没醒。” “还没醒啊,那就不管他了。”小仙紫语气轻松,拖拉椅子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是坐下了,然后吩咐道: “倒杯茶水来,从昨夜奔波到现在,本宫早已是乏了。” “是。” 剑儿回应。 剑儿倒完了茶水,又说道: “公主,说来说去,我们此次通过河间驿馆袭击李幼卿那贱人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苏贤听出剑儿语气中带着恶意,心里不由再次一紧。 这个剑儿的脾气比较火爆,遥想不久前,品玉阁诗宴,苏贤就曾见识过。 而且他这次被敲晕,也是剑儿动的手…… “你想说什么?” 小仙紫姑娘的声音慵懒,隐隐透着一股妩媚。 苏贤听得耳朵都快酥了。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小仙紫横卧于塌,以手支头,身段儿玲珑浮凸,笑容极度甜美的画面…… 但随即想起此女十分危险,心里刚泛起的涟漪瞬间就被抹平。 “我们不如……干脆杀了他!”剑儿冷冷的说。 “杀了苏公子?”碧儿吃惊。 小仙紫姑娘则没有说话。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卧槽,这次虽然解救了兰陵公主,但相对应的,却是得罪了小仙紫姑娘。 如今落入小仙紫手中,只怕要遭。 就在苏贤认为要遭之际,小仙紫姑娘说道: “不!不能杀了他!” “啊?为啥啊?”剑儿问。 对呀,为啥啊?苏贤长舒一口气后也在心里问。 小仙紫没有搭话,碧儿接过话头说道: “剑儿你是不是傻!倘若杀了苏公子,我们将藏身何处?难道你忘了之前公主殿下对苏公子的试探了么?” “哦!”剑儿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碧儿又说: “不过,公主殿下虽然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安排,但却认为永远都用不上这个安排!” “可是世事无常,我们的计划终极还是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苏公子的手中……真是天意弄人!” “……” 碧儿感叹之际,苏贤心里瞬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说小仙紫为什么行为古怪,原来是为了试探我……苏贤解开了埋藏于心底的一大疑惑,但随即,他眉头一凝,满脸不悦,心道: “原来她不是被我这盛世的容颜所吸引啊……诶,看来又自作多情了……” “……” 这时,剑儿叹了口气,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 “我们虽然有了去处,但寨子中的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碧儿沉吟,随后就没了声儿。 小仙紫姑娘也只是叹气,因为她也没有办法。 一会儿后,剑儿忽然惊喜的叫道:“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可以送他们去李家庄那里,和辽国秘……” 一语未了,小仙紫姑娘突然厉声斥道:“住嘴!” 剑儿随即就没了声儿。 然后是小仙紫斥责剑儿的话…… 苏贤将那半句话听在耳中之后,沉思一会儿,心里猛然一震。 是辽国密使,是辽国密使!辽国密使就藏在李家庄!原来辽国密使藏在李家庄……苏贤心里十分激动,暗暗记下这一情报。 辽国密使,顾名思义,是辽国秘密派往大梁的使者。 其实更应该称之为细作、间谍之类,更为妥当。 遥想十余日前,醉仙楼,深更半夜,苏贤起床寻找茅厕之际,曾偷看到了小仙紫姑娘与其属下交流的那一幕。 她们在谈话中,曾提及到了辽国密使。 苏贤为了进一步偷听小仙紫与辽国密使的密会,特意在墙上凿了一个洞…… 后来,因为各种意外,虽然没有偷听到小仙紫和辽国密使的密会,但苏贤却记住了辽国密使这个名号。 他清楚的知道兰陵公主远赴幽州所为何事。 倘若,将辽国密使抓住,然后扭送到兰陵公主面前,必将是大功一件! 至于辽国密使所藏身的那个“李家庄”,苏贤恰好知道它的所在。 整个乐寿县上下就一个李家庄,位于城外的一二十里处,很近。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2章 什么?让我做“压寨相公?” 心里正畅想着“抓住辽国密使然后到兰陵公主面前邀功”这种美事儿的苏贤,忽听不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 “剑儿你去瞧瞧他,本宫方才好像……瞥见他动了一下,你去瞧瞧他是不是在装晕。” “奴婢遵命!” 剑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贤心里连道大意了,方才只顾着高兴,竟忘了他正在假装晕倒呢。 这下可真是乐极生悲。 终于,剑儿近了。 她先是猛烈的摇晃苏贤,见苏贤没有反应后,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脸上,脑袋嗡嗡嗡作响。 这个剑儿姑娘,下手可真狠……苏贤咬牙忍受,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和剑儿落入他手,苏贤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 如花似玉的小仙紫落入苏贤之手后,会发生什么呢? 苏贤已经想好如何炮制此二女的手法,等着吧! 好在,剑儿扇了他一巴掌后,就起身回到原处,对小仙紫禀道: “公主,他还没有醒呢,奴婢敲晕他之后又喂他吃了迷药!”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多疑了。” 小仙紫没有怀疑。 她们又聊了几句,然后开门而去,此处安静下来。 但苏贤还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因为苏贤怕她们其实还没有走,躲在房中偷偷观察他呢…… 许久之后。 苏贤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假装“醒来”,口中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身体乱扭。 挣扎好一会儿后,还不见人来,至此苏贤方才明白,她们是真的退出房间了,并没有留在暗处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几个细碎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呜呜……呜呜……”苏贤既然已经“醒来”,于是开始乱叫与乱扭。 “他醒了!” “把他放出来。” “……” 很快,苏贤被扶起,坐在地上,笼罩在头上的厚黑布也被取下,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他闭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睁眼后,只见三个少女正蹲在他身前。 左右两边分别是剑儿与碧儿,正给他松绑。 正中间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她貌似化了个盛装,衣饰华美而艳丽,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玉颜堪称完美! 见苏贤看去,她抿嘴一笑,一双明眸中满是笑意,鲜红的唇线两角上扬……她的笑容还是那般甜美。 苏贤刹那失神。 “公子,你终于醒了,奴家可是等了你许久呢。”小仙紫略带幽怨。 “快放了我,你抓我作甚?”苏贤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与扭动。 “公子不用着急,奴家不正是在放了公子么?公子请稍安勿躁。”小仙紫笑着说。 “……” 苏贤看了看正为他松绑的剑儿和碧儿,表情一呆,他现在真搞不清楚小仙紫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稍稳后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笑着说:“奴家之所以请苏公子上山,其实是为了让苏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啊!” “压寨相公?!”苏贤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雷得里焦外嫩。 “对呀,难道奴家不美么?苏公子还不满意么?” “那个不是……你……你不是……” 苏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他已被松绑,因被绑太久,竟站立不稳,剑儿和碧儿左右挟持着他。 小仙紫起身,笑着吩咐道:“你们两个,先送苏公子去沐浴,然后……” 她看着苏贤,灿烂的笑容中露出一抹羞涩,道:“然后,就送入我的房间!公子,奴家今天就和你洞房哟!” “放开我!” 苏贤挣扎,他心里其实十分明白,小仙紫的话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他深知这个女人的可怕,所以不曾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但他真的被绑太久了,提不上力。 加之剑儿和碧儿力气很大,苏贤愣是被两女架着来到另外一座院子的房间,里面有个冒着热气的浴桶。 卧槽!还真准备了洗澡水……苏贤吃惊,不知小仙紫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公子,奴婢们伺候你沐浴!”碧儿笑着说。 “我们弄快点儿,小姐还在洞房中等着你呢。”剑儿也笑着说。 苏贤被两女架着来到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边上,他看着两女说: “可以不洗吗?” “不可以!” 剑儿摇头。 苏贤忽然脸色一正,看着碧儿说: “好了好了,你们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弄这一出美人计!我怕擦枪走火,一个没忍住,然后……就玷污了你们小姐。” 噗嗤! 两女一起掩嘴而笑,碧儿笑道:“公子别多想,小姐没有其他的意思,之所以劫公子上山,的确是为了让公子做压寨相公。” 剑儿说:“上次在品玉阁,公子做的那首什么诗,小姐可喜欢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便对公子情根深种……” “……” 信你们个鬼……苏贤暗中咧嘴,他若不是提前知道了小仙紫是个厉害角色,同时刚才又偷听了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她们的谎言。 果不其然,张无忌老娘说的那句话很对…… 苏贤正苦思对策,忽感自己的衣服被人动了一下。 扭头看去,原来是碧儿,正在解他衣服上的扣子。 淦!竟然来真的……苏贤深吸一口气,问道: “真的非洗不可吗?” “非洗不可!” “可是……你们是两个……我……” “……” 噗嗤! 剑儿和碧儿又掩嘴而笑,碧儿说:“等公子和小姐洞房之后呢,我们两个作为陪房丫头,有些事早晚都是要经历的……” “是啊是啊!”剑儿说着不由背过了身去,刀削般的香肩轻轻抖动。 她们虽然是在演戏,但……伺候我沐浴……损失也未免太大了吧……苏贤凝眉,心里对她们的举动完全看不懂了。 莫非……苏贤猛一瞪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们是想在我放松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虽然这个结论很怪,但……没有其他的解释。” 正胡思乱想间,苏贤感觉自己的扣子又失守了一颗。 他立即问道:“那个……可不可以由我自己来?” 碧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对外面招了招手,走进来两个老嬷嬷,年岁很大同时长得很丑的那种。 待两个老嬷嬷在浴桶前站定,碧儿笑着问: “苏公子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是奴婢和剑儿伺候你沐浴,要不就是这两位嬷嬷!苏公子怎么选?” 我擦!这还用选?不管怎么说,也是两个美少女更好啊……苏贤立即看着碧儿和剑儿说:“不用了,不用了,还是劳烦两位姑娘吧。” 说完后,苏贤面色微变,似乎……跳进她们设下的陷阱了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3章 小仙紫: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尽管苏贤不相信,剑儿和碧儿会为了演戏而自毁名节。 但随着外套剥落,他仅着里衣的时候,苏贤心里深深的疑惑了—— 她们还真打算那样干不成? 虽然觉得荒谬,但男人嘛,稍稍受一点刺激就激动得不行…… 这不,苏贤老脸微微一红,微不可查的将腰躬了起来。 我丢啊!莫非我的一世清名即将毁于一旦?我指不定是在做梦,可是梦中的女主为什么不是柔顺的柳夫人……苏贤差点咆哮。 这时,剑儿和碧儿同时停止为他解衣,并肩走向浴桶旁的一张桌子。 她们要反转了吗……苏贤精神一震。 然而,他却见两女从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条黑布,套在头上,将眼睛遮挡了起来。 这是…… 她们虽然被遮住了眼,但并未受到影响,快步朝苏贤走来。 就是现在,跑! 苏贤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冲向门口。 不管结果如何,先跑了再说…… 岂知剑儿和碧儿的头顶长了眼睛似的,立即改变方向,足尖在地板上轻轻一蹬,直接腾空而起。 落地时,两女正好落在苏贤左右两边。 苏贤刚跑了没几步,便跑不动了,因为两臂已被两女紧紧抓住。 “苏公子,别着急嘛。等沐浴完了再去和小姐洞房也不迟。”碧儿笑着说。 “是啊,在我们两姐妹的手上,苏公子是跑不掉的。”剑儿笑道。 “……” 苏贤沉着脸,懒得找理由,闭口不言,被两女架着重新回到浴桶边缘。 接下来,苏贤着实享受了一把被漂亮丫鬟伺候沐浴的感觉。 她们两个虽然蒙着眼,但动作却非常熟练,也没有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区域,这让苏贤稍稍安心。 若是她们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的话……苏贤就真的没有脸了。 沐浴完后,苏贤神清气爽,五肢都充满了力气,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自己动手穿好了衣服。 推开房门,贼头贼脑的苏贤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剑儿和碧儿,他随即打消了逃跑的冲动。 “新郎官出来啦!”剑儿笑道。 “苏公子一表人才呢!”碧儿也笑道。 “……” 苏贤无语,心里知道她们是在演戏,因此懒得理会,只问道:“你们小姐呢?带我去见她!” 苏贤决定开诚公布的和小仙紫谈一谈,虽不一定借此脱身,但至少也要让小仙紫放弃继续捉弄他。 没错! 苏贤思来想去,认为小仙紫之所以如此言行,就是为了捉弄他,逗他玩儿。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通过刚才偷听她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计划失败后的退路,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小仙紫将如何实施“退路计划”,但至少不会因此委身于他,和他入洞房! 这根本不可能! “新郎官迫不及待了呢!”剑儿调侃。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入洞房吧。”碧儿笑道。 “……” 苏贤嘴皮子抽动,跟着两个丫鬟来到一间……客厅。 没错,就是客厅! 说好的洞房呢?果然女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尽管早有心理预期,但被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 步入客厅,苏贤看见厅中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苏贤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午时都已经过去了许久,但苏贤貌似还滴水未沾。 记得早上出门时,本想去打包早点的,结果遇到刘子匀带人来找茬。 然后去县衙公堂对峙,折腾了一整个上午。 周记室赶来后,来不及吃午饭,苏贤又跟着周记室往瀛州城的方向出发。 因为赶路要紧,他只灌了两口水,当时也不感觉饿,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有些顾不上。 现在,一大桌山珍海味近在眼前,苏贤终究顶不住了。 腹中馋虫扭动,口水直流。 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大美人儿,她衣裙华美,身段儿浮凸有致,一张精致的脸蛋上笑容不减,非常甜美。 小仙紫起身,笑着对两个丫鬟挥了挥手。 两个丫鬟躬身退出,还将房门带上。 “公子请坐。” 小仙紫走向饭桌,做出恭请的手势。 苏贤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小仙紫坐在他旁边。 苏贤的目光艰难的从美味佳肴上移开,看着小仙紫问: “小仙紫姑娘,你也别和我打哑谜了,你劫我上山到底所为何事?” “公子先喝杯茶。” 小仙紫提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苏贤,一杯自己抿了一小口。 苏贤接过茶杯,却是没喝,待小仙紫抿完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后,他也放下茶杯,然后拿起小仙紫的杯子,道: “我喝你的。” “公子怕奴家在茶水里下毒?” “不得不防。” “那公子喝吧,奴家不介意的。”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 “……” 苏贤也不介意,尽管这杯茶水她刚才才喝过。 因为他是真口渴,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他先尝了尝,然后仰脖一口喝光。 在此期间,小仙紫瞪大了美眸,将苏贤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俏脸上不由飞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 待苏贤喝完,放下茶杯,小仙紫俏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不见。 苏贤快速瞥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喉咙一动,然后扭头看着小仙紫说: “小仙紫姑娘,反正我已经被你抓住,跑也跑不掉,你有何用意干脆直说吧!” “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仙紫妩媚一笑,那笑容几乎能融化人的内心,“奴家方才不是说过了么?” “奴家劫公子上山啊,为了让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她的话苏贤压根儿不信,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带我去洞房,反而来这里?” “洞房……是很耗体力的,奴家知公子一整天滴米未沾,所以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有啊,吃饱了才能……噗嗤!” “……”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 若刚才他没有偷听到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苏贤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后又说: “更何况,入洞房不一定非得要在洞房里面啊,在这里……其实也是可以的……噗嗤……” 这里? 苏贤四下打量,这客厅中并没有床铺,难道……要在桌子上或者窗台上? 这个污女……苏贤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仙紫,一脸无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4章 “遗帕留情” 宽敞的客厅,即便关上了大门也十分明亮,桌椅、灯架、楹联、挂屏、帷帐等摆设,无不精致典雅。 透着低调的奢华。 单从这间客厅来看,根本不像是一个贼窝! 小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散发出的香味儿片刻不停的“勾引”着苏贤肚中的馋虫。 他真的好饿啊! 但又担心小仙紫在酒菜中下毒。 “公子一整日都滴米未沾,想必早已饿坏了吧,公子请用饭。” 小仙紫笑吟吟的招呼。 苏贤虽然狂吞口水,但终究未动,得想一个办法让小仙紫先吃,确定酒菜无毒。 “公子还在等什么?吃饱之后,有了力气,才好与奴家入洞房啊,噗嗤……”小仙紫再次招呼道。 她笑起来很好看,十分甜美,单单看着她的笑容就能让人体验到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但苏贤清楚的知道,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她那甜美的笑容有毒! 至少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加之她那略显轻佻的话语,听在普通人耳中,只怕早就心猿意马、色魂授受了吧? 诚然,小仙紫是毒药,是高度烈酒,但同时她也是诱惑力巨大的,让人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苏贤深吸一口气,摆脱掉小仙紫对他的影响。 他心里顿时沉稳如铁。 语笑嫣然、倾国倾城的小仙紫在他的眼里,化为了一具粉红骷髅。 “我来者是客,姑娘是主,客随主便,所以还是请姑娘先用吧。”苏贤递过去一双筷子。 “公子是怕奴家在酒菜里下毒?”小仙紫笑容不减,一只雪白的酥手接过筷子,但却没有夹菜来吃。 “不错!”苏贤也不客气,说话间不由侧头瞥了眼满桌的酒菜……好香好香!好想立刻大快朵颐! 小仙紫俏脸笑容依旧,看见苏贤的小动作后,不由噗嗤一笑,而后说道:“人之常情,奴家理解。” 话毕,她那雪白的酥手捉住筷子,缓缓伸出,开始优雅而缓慢的尝菜。 苏贤将两眼瞪得溜圆,认真的记下她夹了哪些菜…… 小仙紫将苏贤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她黑白分明的明眸一转,忽而停筷,笑道:“不吃了,再吃下去奴家就要吃完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按照“一道菜只吃一口”的方式都才只吃了三分之二,哪里就吃完了……苏贤心里吐槽,嘴上却客气道: “小仙紫姑娘说笑了,这么多菜,是吃不完的。” “……” 苏贤盯着饭桌正中间的那道叫花鸡,犹豫一会儿,吞了口口水,试探着说: “满桌佳肴之中,就属这只叫花鸡做的最好,金黄油亮的,姑娘不妨尝尝?” “噗嗤……”小仙紫掩嘴而笑,通过刚才的观察,她心里已经明白,其实苏贤最想吃的就是那只叫花鸡。 不过方才她在“试菜”的过程中,偏偏不去动那道菜。 苏贤那句话,正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姑娘笑什么?”苏贤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若要奴家品尝那道叫花鸡,公子需答应奴家一个小小的要求。” 小仙紫停止掩嘴而笑,但俏脸上的笑容却始终都未曾消散。 苏贤心下一凛,心说她的小小要求只怕不容易达到,为了一道菜不值得。 但苏贤决定听一听,她的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奴家的小小要求啊,就是待会儿公子用膳的时候,点评一下奴家新编的舞儿。”小仙紫说。 “点评姑娘新编的舞蹈?”苏贤愣住了,就这么简单?其中该不会有诈吧?比如“剑舞”什么的。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小仙紫明眸俏皮的眨巴眨巴。 苏贤仔细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 然后他搓着手,指了指饭桌中间的那道叫花鸡,道:“快尝尝那道菜。” 小仙紫笑容不减,抿着的鲜艳唇瓣轻轻咧开,露出内里细密洁白的贝齿。 她放下筷子,取出一方洁白绣花的手帕,用手帕裹住叫花鸡的一只鸡腿,轻轻扯下,然后朱唇轻启斯文的吃着那只鸡腿。 她竟直接撕下一只鸡腿……苏贤眨眼,呆呆的盯着她,有种自己的食物被人抢走了的意思…… 接下来,小仙紫将桌上的所有菜肴都尝了一遍。 苏贤彻底放心。 他拿起一双新筷子看了又看,然后放下,目光滑落在小仙紫使用过的筷子上面,然后抬眸与小仙紫对视一眼。 小仙紫眸光一亮,略带羞涩的问:“公子是要用奴家用过的筷子么?” 她似乎挺兴奋,亲手拿起那双筷子递过来,笑道:“诺,给你。” 在小仙紫看来,她用过的东西,赏赐给其他人使用,是一种“恩宠”的行为。 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当然,类似于赏赐筷子之事,并不常见,并非任何男子都能得到这份“殊荣”。 只能说,苏贤这幅皮相占了很大的便宜。 再者,苏贤用过这双筷子之后,小仙紫也不会再用,就好比刚才的茶杯,苏贤用来喝过茶水后,她就没有再碰。 苏贤毫不客气,接过那双筷子看了看,微微蹙眉。 他的视线落在小仙紫手上那方洁白的手帕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眸与小仙紫来了一个对视。 “这个也给你。”小仙紫大方的将手帕递来。 苏贤接过后,她还调侃道:“奴家的帕儿被公子捡到,这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因为当今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中,多有“遗帕留情”的桥段,但却没想到被小仙紫“活用”在这里。 苏贤懒得理她,她在苏贤眼中就是一个妖精,胡言乱语惯了的,她的话信不得。 苏贤拿着手帕,轻轻掂了掂,这是丝绸的,很有份量……这女妖精贴身所用之物都非常华贵精美! 然而,这精致的手帕,却被苏贤拿来……擦筷子! 只见他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筷子,将筷子放入手帕之中,捏住筷头用力一抽……筷子就干净了! 小仙紫乍见这一幕,整个人悠地僵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5章 苏贤: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仙紫精致俏脸上的笑容刹那凝固,然后慢慢消失…… 她“赏赐”给苏贤的筷子,苏贤竟敢嫌弃不干净?! 她作为公主,身份如此高贵,同时也作为一个女子,她都不嫌弃苏贤呢,结果苏贤还敢嫌弃她? 更令小仙紫差点暴走的是,苏贤竟用她“赏赐”下来的手帕去擦拭筷子? 这…… 小仙紫那始终笑容满面的俏脸,逐渐布满寒霜,鲜艳的唇瓣轻颤,内里细密洁白的银牙暗咬。 同时一双明眸死死瞪着那个“罪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撕咬…… 饭桌旁,小仙紫已化为一座“冰山”。 她身份尊贵,可是公主啊,往日里谁都让着她,护着她,众星捧月! 可是这次,在苏贤这里,她不仅被无视了,甚至还被这个臭男人嫌弃…… 旁边的苏贤却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他宛若“大饿狼”,连连下筷,嘴里塞满,根本无暇他顾。 他已经饿了大半天,肚中饥饿难忍。 现在,终于确定满桌酒菜并没有被下毒,苏贤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海吃一顿。 不管小仙紫要干什么,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苏贤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吃! 身体是自己的,吃饱了肚子才有精力思考如何逃脱…… 狂吃海塞一顿后,苏贤总感觉不得劲儿,终于,他看见了饭桌中间的那只叫花鸡。 啪! 他丢下筷子,起身,两手抓住那只叫花鸡直接就开啃,狼吞虎咽,满嘴是油。 这样子吃鸡才安逸! 有种强烈的满足感! 苏贤浑然忘我。 一旁,小仙紫暗自气恼一阵后,见苏贤只顾吃喝,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的感觉,甚至压过了“被苏贤嫌弃”的愤怒。 眼下这一幕,让小仙紫想起了十余日前,在乐寿县城品玉阁,举办诗宴的那次—— 她都已经亲自登台舞蹈了,结果苏贤却在台下只顾着吃喝,若非旁边的林川提醒,苏贤只怕不会抬头看上一眼…… “新仇”加“旧恨”,在小仙紫体内交织。 她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怒,有种“将苏贤啃得正欢的叫花鸡抢走”的冲动。 对了! 叫花鸡! 小仙紫心中一动,俏脸上的寒霜迅速消融,换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后,她朱唇轻启,以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的语调说道: “叫花鸡里有毒!” 啥? 苏贤啃咬的动作猛然一滞,脖子缓缓转动,这时他刚从叫花鸡身上咬下一块肥美的鸡肉,就那样转过头去看着小仙紫。 有毒?不可能,她刚才不已经亲口尝试了么!不对,她极有可能提前吃了解药……苏贤心念如电,自行脑补。 这一脑补,就像是被一道粗壮的雷电劈中了般。 苏贤整个人都傻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见苏贤这幅模样,小仙紫顿时如饮甘泉,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心里非常满意。 她决定加一点料,于是笑道: “不仅仅叫花鸡里有毒,其实每一道菜肴中都有!” “你……”苏贤想吐出口中的鸡肉,但想了想又吞了下去,反正都已中毒,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你提前吃了解药?”苏贤问。 “不错。”小仙紫笑容灿烂而甜美。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心道:“果然,果然,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带着剧毒!” 放下啃了一大半的叫花鸡,苏贤擦了擦嘴,而后看着小仙紫问: “姑娘想毒死我?” “公子想要解药吗?”小仙紫好整以暇,十分满足苏贤对她的“关注”。 “想要!” “想要解药啊,可以!” 小仙紫笑吟吟,小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白色的丸状物,手指头那么大,摊在白嫩的掌心。 苏贤眼睛都直了。 但他知道对方身手不弱,所以打消掉了抢夺的想法。 “这就是解药,只需吞服一粒,毒性可解,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小仙紫将摊开的白嫩的掌心送近了一些,离苏贤只有半尺的距离。 苏贤眉头一挑,真的好想直接动手抢啊。 “公子只需答应奴家一个条件,奴家就将解药送给公子。” “什么条件?” 小仙紫抿嘴一笑,歪头想了想,缓缓道: “只需公子诚心实意的向奴家道歉,说:‘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然后,奴家就可以将解药……” 一语未了,小仙紫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苏贤已经起身,躬身作揖道:“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 “……” 苏贤的“爽快”,大大出乎了小仙紫的预料。 她是了解读书人的,读书人大多孤傲,目空一切,是最有傲骨的一批人。 对于苏贤,小仙紫曾详细的了解过,苏贤虽然家境贫寒,但除了同窗林川之外,极少接受其他人的帮衬。 也就是说,苏贤也是有傲骨的。 身具傲骨,便不会轻易求人。 小仙紫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为难他…… 但令小仙紫出乎预料的是,苏贤竟毫不犹豫,甚至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贤就作揖求人了? 这……这就是苏贤的傲骨? 苏贤甚至都不知道她话中的“错了”,究竟“错”在哪里! 总之,小仙紫是目瞪口呆,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 她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的苏贤是个非常现实的人,既然开口求一求就有解药,那还矜持什么? 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至于傲骨,是啥? 能拿来炖骨头汤喝吗? 正躬身作揖的苏贤,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小仙紫摊开的白嫩掌心,还有掌心上的那粒解药,竟然近在眼前,相距不过数寸! 她的小手可真好看,肌理明晰,白如雪玉,骨肉匀称,五指纤细……诶,不对不对,这种关键时刻,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那粒解药么? 苏贤快速收束心神,盯着近在眼前的解药,看了短短一瞬,然后心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天接种疫苗去了,第二针,感觉有些累,想休……咦?我似乎有存稿……再说一个坏消息,本书二十七八万字了,将于后天上架!】 正文 第126章 少女把我扛肩上? 机不可失。 说干就干。 只见苏贤整个脑袋忽然往下一沉,口舌大张,宛若那血盆大口,照准小仙紫白嫩掌心上的解药就直接咬下去…… 此时,小仙紫正失神。 等她反应过来,苏贤已将白色的丸状物吸进了嘴里。 因为苏贤太急,没时间注意太多,所以吸力太大,解药被吸进口中的同时,还将小仙紫白嫩的掌心也吸进去一小部分…… 痒酥酥的……小仙紫手心传来这种感觉。 “你……你住嘴!” 小仙紫又羞又怒,闪电般将小手收回。 举到眼前一看,只见白嫩的掌心上竟出现了一圈红晕……那是被吸出来的。 苏贤不理她,重新坐回凳子,嘴角挂着吃汉般的笑容……终于解毒了! 小仙紫跳了起来,捧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看了又看,继而面色大变,不复先前的淡定和调侃的模样。 最后她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转身开门而去,离开了客厅。 嘿!表面上口花花,像个污女,但实际上呢,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就受不了……苏贤目送小仙紫离开,得意的笑着摇了摇头。 小仙紫离开后,苏贤看了看满桌的佳肴,摸了摸半饱都还没有达到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狂吃海塞起来。 反正都已经吃了解药,怕什么? 先将饿了大半日的肚子填饱再说…… 不一时,苏贤吃饱,丢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走向客厅的大门。 不知外面有没有人看守……苏贤蹑手蹑脚,心里酝酿着逃跑的计划。 吱嘎! 正当此时,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齐步走进,在门前停步,一起看着正蹑手蹑脚的苏贤,眼神古怪中带着一丝戏谑。 “哈哈,那个……我是想看你们来了没有。”苏贤打直身体,问道:“你们小姐呢?我要和她谈谈。” 剑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黑头套,逐步逼近的同时,说道:“小姐已在洞房中等候多时了,奴婢们这就送苏公子过去。” “你要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剑儿手中的黑头套上面。 “苏公子莫要乱动。”碧儿闪电般跑到苏贤身旁,将他牢牢固定住,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小指头那么粗的麻绳,笑道: “我们这就送苏公子去入洞房!” 入个屁的洞房!没见谁入洞房需要黑头套和粗麻绳的……苏贤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乱来啊,你们要干什么?” “……” 苏贤只是一个书生,并未习武。 收杨芷兰为贴身保镖后,他曾想过从杨芷兰身上学个一招半式,用于防身也好。 可是,愣是没有抽出时间…… 所以很快,苏贤的两手就被绑住,脑袋也套上了黑头套。 “苏公子莫要担心,这是我们南陈的洞房习俗,新郎官都要戴上头套、双手被缚着送入洞房……” 耳边传来剑儿的声音。 放屁!从没听过这种习俗,入洞房,又不是玩什么刺激的游戏,有必要么……苏贤心里吐槽。 苏贤说不出话来,因为口中被塞入了一团布。 “苏公子我们走吧!” 碧儿的声音刚刚一落,苏贤就感觉浑身一轻……他被人扛在了肩上! 淦! 苏贤实在难以想象那副画面,他竟然被一个少女抗在肩上……搞反了啊! …… 大约半柱香过后。 苏贤双手仍旧被缚,头上的头套也未曾取下,双脚倒是没有被绑,但看不清东西自然无法逃脱。 并且,身下的“地板”摇摇晃晃,耳边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间或马蹄踏在地上和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不出意外,苏贤应该身在一辆马车上面。 他很好奇小仙紫到底要送他去哪里? 但由于嘴巴被布团封住,问不出话来。 这一路上除了马车行驶的声音之外,苏贤愣是没有听见一句人声,因此也就无从推测……这就让人难受了。 不过这还算好的,因为有一件更加难受的事—— 在那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苏贤遭受到了不好的待遇,他被人给揍了…… 具体过程不表。 总之,苏贤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很遭,就跟“真被山贼抓走并被山贼拳脚相加”似的【Ps:多嘴一句,这是伏笔。本书非无敌文,猪脚需要经历一些事,但绝对不是虐主】…… 虽然,揍他的人下手都很温柔,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最多也就是擦破皮而已。 但是,苏贤心里还是十分憋屈! 小仙紫、剑儿、碧儿,你们三个臭女人,等有一天你们落入我之手,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苏贤双拳紧握,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暗暗发誓。 至于让她们三个看什么“好看”的东东,这里就不细说了。 车轮滚滚,马蹄声急,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苏贤目不能视物,身体软倒在马车车厢之中,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晃,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通过偷听小仙紫和丫鬟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袭击兰陵公主计划”失败之后,还有个“退路计划”。 在退路计划中,苏贤是个关键的人物。 但他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关键人物”,或许是杀了他“祭旗”,或许是利用他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庶子而已,还父母双亡,我这个身份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所以,小仙紫应该是要杀了我,从而完成退路计划……一念至此,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 尼玛啊! 好不容易通过“河间驿馆事件”,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可是结果呢? 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爽一把,摸一摸兰陵公主的大美……扯远了。 另外,还有他的小女友柳蕙香,只是确认了关系,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呢,难道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么? 不甘心,苏贤很不甘心! 他仰天长嚎,高喊着“谁来救救我”的话,然而发出的却是“呜呜呜”的声音。 恰在此时,苏贤耳中听见一个惊恐的喊叫声: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7章 兰陵公主:不抓到辽国密使,本宫无颜回京!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人多……” “……” 当下一片混乱,人声震天,苏贤感觉身下的马车猛然一停,车轮滚滚声和马蹄声亦戛然而止! 朝廷鹰犬?应该是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的大军吧!有救了,有救了……苏贤心情登时十分激动,差点仰天畅笑。 刚才,他还在感叹即将遭到小仙紫的毒手呢,结果下一刻就来了援军! 兴奋的苏贤,已有些失去理智,竟不顾头上套着黑头套与双手被缚的风险,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未及站稳,耳边猛然听得阵阵“唰唰唰”的声音! 那是刀剑出鞘的金属颤音,冷冽,而充满杀机。 这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苏贤宛若置身于“刀剑海洋的正中心”。 我屮艸芔茻……苏贤脑袋瞬间清醒,恢复理智,立即放弃不切实际的逃跑计划,两腿一弯,乖乖躺回原位。 这种时候还是苟着好,保住小命要紧。 乒乒乓乓! 踉踉跄跄! ……! 苏贤仿若置身于厮杀正酣的战场,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刺耳,惨叫声连绵不绝! 刀、剑、枪等兵刃入体之时,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然后是刺破空气的一声“噗……” 苏贤虽被黑头套笼罩了脑袋,但可以想象得出那种县学狂飙的画面…… 混战正酣时,苏贤曾被人数次转移阵地,或抱,或抗,或拖,山贼们都很粗暴。 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暗中咬牙坚持。 这种时候护住脑袋和命根子最重要……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外面的喊杀声有所减弱,此战即将结束。 这时,苏贤听见一个疲惫中透着惊喜交加的声音,大喊道: “那是苏公子!” “救人,速速救人。” “不惜一切代价解救苏公子!” “解救苏公子……杀啊……” “……” 苏贤闻言,精神猛地一震。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原来是周记室带人来救我了……苏贤心内止不住的激动与期盼。 只要他得救,通过“河间驿馆事件”积攒的功劳,就会“变现”,从而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兰陵公主可不一般,虽是皇室宗亲,但同时也是大梁朝廷当今第一人! 只要抱上这条大美腿,苏贤就可以在整个大梁横着走。 金钱财物的赏赐一定会有,若再混上个一官半职,那就更美好了,感觉人生都走上了巅峰。 至于小女友柳蕙香,嘿嘿,自然也跑不掉…… 苏贤心里正畅想着美事儿呢,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巨力之下,裹挟着苏贤快速奔逃而去。 这突然的变故,将苏贤拉回现实。 可恶的山贼……苏贤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又暗暗发了一遍誓,等以后捉住小仙紫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 “贼人休逃!” “围住他们,快围住他们!” “注意,莫要伤到了苏公子……” “……” 苏贤听见将士们的叫喊声后,虽被挟持,但亦稍安,只期盼将士们早点将他从山贼手中解救出来。 …… …… 与此同时。 瀛州城外。 行军大营。 中军大帐。 午后的阳光胜烈,虽未直接射入大帐,但气温闷热沉郁,好似一只秤砣压在心口似的,让人莫名烦躁。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虽有秋典军手执团扇送风,但并不能驱散帐中的闷热。 啪! 好不容易耐着烦躁的心情看完一份文书,兰陵公主将之丢在帅案之上,靠着椅背,揉着眉心,倾国倾城的花颜尽显疲倦。 冬典军自发走到公主椅后,为公主按摩揉捏两肩。 呼! 闷热的环境似乎让兰陵公主呼吸不畅,她靠上椅背后,不由将娇嫩红艳的朱唇亲启,口鼻一起呼吸。 众所周知,“气球”这种东西充满气之后,是会膨胀的…… 随着兰陵公主加深呼吸,她所独有的两颗“气球”便膨胀得更大了! 然而,如此奇景,却只得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个侍女观看,着实浪费! “有辽国密使的消息了吗?还有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他们到底藏身于何处?”兰陵公主忽然问。 “公主殿下……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回道。 “诶。”兰陵公主叹气,眉间难掩一抹愁色和倦色,道: “最好是能够找到辽国密使,只要抓到了此人,便能拷问出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可是人海茫茫,要找到辽国密使谈何容易……若此事不能妥善解决,本宫无颜回京面见陛下,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 秋典军欲言又止,眼见公主发愁,她却不能解忧,这让她心里十分难受。 兰陵公主神色忽然一动,又问道: “对了,有周记室的消息吗?山贼是否已被剿灭?还有那个……苏贤,救回来没有?” “公主殿下,周记室、山贼和苏贤……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说。 “本宫乏了……” …… …… 一顿乒乒乓乓过后,周围的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苏贤被人扶起。 有人一边解开他的黑头套一边喜道:“苏公子你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苏贤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很快,苏贤的头套被取下,口中的布团也被拔出,捆绑了双手的绳子也已经解除。 “山贼呢?” 苏贤没理会周记室,以及周记室身边的一位服色明显不同于普通将士的将军,而是四下打量张望。 他其实是在寻找小仙紫、剑儿、碧儿的身影。 “苏公子请放心,山贼们大半都被剿灭,只有少部分逃脱……这次不仅救得苏公子你,还将刘子匀等人犯一并抢了回来!” “如此一来,本官回营后,终于对公主殿下有了一个交代!哈哈哈……” “……” 周记室顶着一双“熊猫眼”,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苏贤扭动着发酸的脖子,活动着被捆绑已久的双手,看着他说:“此行虽波折不断,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苏公子,想必公主殿下已经等急了,我们立即启程赶往瀛州大营吧!”周记室说。 “也好……” 苏贤被两个将士搀扶着慢慢起身。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他心中一动,停步看着周记室和那位将军说:“我知道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28章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129章 苏贤:随我去捉辽国密使【1/8】【求首订】 “辽国密使?!” 周记室和将军吃惊之余,又满脸疑惑。 因为他们并不知瀛州刺史已经供出“通过辽国密使可以找到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藏身处”之事。 但只要涉及到一个“辽”字,他们二人就不会忽视。 周记室努力眨了眨通红的两眼,又狠狠的揉了一把脸,稍微提神后正色问道: “事关辽人,非同小可,而且还是辽国的密使,事态就更加言重了!苏公子如何得知?” 那位将军没有说话,转头望来。 苏贤从一位将士手中接过水囊,猛灌了一口,递还水囊后也正色道:“从山贼头领的口中偶然听得。” 周记室和那位将军侧头,看了眼苏贤一身的狼狈,随即点头,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苏贤挥袖,抹掉嘴角残留的水迹,说道: “辽国密使,必然比一般的辽人更加重要!” “我的想法是,我们立即动身去抓捕辽国密使,谨防山贼提前与之会和,然后更换藏身之地!” “周记室,还有这位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意下如何?” “……” 周记室还没有说话,那位将军大手一挥,爽朗笑道:“甚好!甚好!抓住辽国密使必然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周记室也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去抓辽国密使吧,然后回去送给公主殿下一个惊喜!” “……” 计议已定,一行人即刻出发。 李家庄位于乐寿县县城以南,一二十里处,距此不算太远。 加之将士们都是骑马的,所以很快,乐寿县城已经遥遥在望。 “吁……” 苏贤忽然勒停战马。 周记室、将军和随行的将士们也跟着一停。 周记室忙问:“怎么了?” 苏贤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回头望了一眼,己方将士足有三百余人,料想已经足够。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手怎么也不嫌多。 他盯着远处影影绰绰宛若大山般的乐寿县城,看了好一会儿,扭头看着那位将军说: “请将军派人去到那城中县衙,找到县令的二千金唐淑静,让她带人赶去李家庄助阵!” “县令的二千金?”将军错愕,“即便要找帮手,也应该找衙门捕头和差役啊,怎么反而找一个女流之辈……” “将军只管派人去便是。”苏贤说道。 “好吧。” “对了,见到唐淑静之后,只需说一句话便可。” “什么话?” “李家庄有山贼出没!”苏贤笑道。 “好!” 将军亲自去安排,一会儿后返回。 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后,苏贤便率三百将士直奔李家庄而去。 …… 路上,苏贤对“他被山贼劫走之后周记室的经历”有了一定的了解。 简单来说,周记室并没有亲自返回瀛州大营搬救兵,只派了一个人回去通报兰陵公主,他自己亲率不足五十人的将士,准备解救苏贤。 后来,周记室遇到了一位副将,这位副将昨夜受命,在乐寿县附近的要道上设卡拦截贼众,手底下有五百余将士。 周记室便与之合兵一处,直至后来救出苏贤。 …… 不一时,众人已赶至李家庄三里开外。 这里有一座大山,三百余将士暂时藏身于山后。 苏贤对李家庄比较了解,因此对周记室和副将说道: “李家庄是一座坞堡,数百年前,天下动乱之际所建,具有一定的防御功能。” “那坞堡之中,少说也有千余人。若是慢慢追查辽国密使的准确藏身之处,极有可能让溃逃的山贼与之会和,从而转移。” 周记室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贤正色道: “事态紧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凭借我们人多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坞堡各处大门同时封闭,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此举虽然会打草惊蛇,让辽国密使藏得更深,但也总比好过山贼与之会和,然后转移到其他地方。” “……” 副将点头道:“那就依苏公子之言行事。” 周记室狠狠的揉了一把脸,也点头道:“好!” 当即,苏贤交代清楚李家庄各个出入口的情况,以及坞堡内街巷、建筑物的大致布局等情报。 然后,安排多少人封锁城门,安排多少人入内搜捕等等…… 很快,一切安排停妥。 …… 三百将士藏身的那座大山前面,有一条大路直通三里开外的坞堡。 路旁是连片的农田,其中有农人正辛劳耕作。 田园风光,安宁而和谐。 突然,大山后面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哒哒哒哒连成一片宛若雨点。 三百匹战马造成的响动可不小,马蹄声、鞭子声、呵斥声宛若惊雷一般,吓得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纷纷躲在暗处偷看。 但见战马矫健,马背上骑乘的将士们衣甲锃亮,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细碎的亮光。 几乎仅在一眨眼间,三百余骑便疾驰而过,掀起满天灰尘,遮天蔽日。 躲在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求天下安定,辽人的铁蹄永不南下…… 三百余将士,分为左、中、右三组,人数不等。 左右两组负责封锁坞堡的出入口,中间一组负责进入坞堡进行搜捕。 顷刻间,三里之遥一冲而过。 李家庄的坞堡已经近在眼前。 那坞堡前有人群汇聚,坞堡的大门也有人进进出出,三百将士突然杀近,令坞堡内外的人们胆战心惊…… 这时,左右两边的将士调整方向,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他们的任务是将所有出入口堵死。 苏贤、周记室和副将等,都在中间一组,他们在坞堡正门前勒停战马。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几个壮汉挡在了大门口,战战兢兢,像是例行公事。 其余人等则皆受惊吓,缩至一团,目露惊恐的看着苏贤一行。 “本官乃兰陵公主府属官,来此是为抓捕要犯,尔等拦住去路,莫非是要犯的同党?” 周记室大声吼道。 堵在门口的壮汉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齐齐退至一旁。 他们就算不认得将士们的铠甲服色,至少也认识周记室那一身圆领官袍。 加之,又听说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心里便再没有任何怀疑。 【求收藏,求月票、推荐票】 正文 第130章 毁我姐姐名节,当心我扁你!【2/8】 进入李家庄坞堡的大门被让开后,苏贤一行并未立即带人进入。 瓮中捉鳖,需要先有“瓮”。 他们在等待坞堡所有出入口都被封锁的消息。 苏贤骑坐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看着道旁一个壮汉,吩咐道: “去把你们坞堡的里正叫来。” “好!” 那壮汉快步而去。 苏贤扭头,瞥见坞堡的墙角那里,一大群民众正依偎蜷缩,畏惧的看着他们一行,因而笑道: “你们不用害怕,我们只为抓捕要犯,与你们不相干。” 听闻此言,蜷缩的民众们稍稍心安。 但他们并未彻底安心,依旧蜷缩在墙角面露惧色,有个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紧紧的抱着,生怕被抢。 苏贤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 河北道,尤其是幽州、瀛州这些区域,曾饱受北方辽人的铁蹄揉虐,那些伤痕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 是故,他们对将士、兵器、铠甲等等本能的感到恐惧。 此番苏贤率三百衣甲鲜明的将士突然杀来,可谓是直接戳中了民众们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 这种恐惧,不是苏贤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掉的。 在坞堡大门前等了一会儿,左右两侧同时奔来一个将士,在苏贤、周记室、副将马前驻足禀道: “坞堡所有出入口皆已被封锁!” “很好!” 副将点头。 这时,坞堡大门内快步跑出一个中年男人,停在苏贤等人马前作揖道:“在下李家庄坞堡里正,不知诸位这是?” 苏贤便对里正道明了事情的缘由,然后请他调动坞堡中的青壮协同搜捕。 那里正听说坞堡内藏匿了一个辽人,登时吓得不轻,连连保证一定大力协助…… 见诸事已经停妥,那副将振臂一挥,大声下令道: “给我挨家挨户的搜!” 众将士领命,披坚执锐,排队杀入坞堡,在坞堡内青壮的指引之下,开始全城搜捕…… 苏贤、周记室、副将,还有里正等自然不用亲力亲为。 他们来到坞堡的正中心,那里有个凉亭,众人进入其中歇息等待。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一个将士跑到凉亭外禀道: “启禀将军……” “抓到辽国密使了?”周记室腾身而起,疲倦已极的脸上涌出浓浓的期待。 苏贤、副将、里正等也一一起身,面有期待的盯着那位将士。 那将士挠了挠头,禀道: “不是……坞堡外来了一帮人马,自称乐寿县衙门的捕快!” “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更是自称‘天下第一女神捕’……” “……” 众人一听,原来不是抓到了辽人,不由大感失望。 苏贤却是神色一动,之前赶来李家庄的路上,派人去县城找帮手之事,很多将士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找来的帮手,立即将人带来此处。”苏贤吩咐道。 将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帮手们来了。 苏贤远远看去,只见为首一人是个少女,大长腿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正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而来。 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跟着以林捕头为首的捕快,另外还有差役、民壮等,总计两百余人。 腿长就是有优势,一眨眼间,唐淑静已走到凉亭近前。 “山贼在哪里?山贼在哪里?” 她并没去看凉亭中的众人,而是四下打量,搜寻山贼的踪影。 今天,唐淑静为了解救苏贤,真的是忙坏了,午后从老爹唐矩那里接受任务之后,她便快速集合了数百人的队伍。 捕快、差役、民壮等等。 她带着人马,先是杀往乐寿县城以北的群山,据说山贼的老巢就在里面,但没人知道具体位置。 在半路上,唐淑静听说山贼们倾巢出动,已经离开贼窝,还与兰陵公主派出的将士们恶战了一场。 恶战的结果,却是不知。 苏贤到底有没有得救,更是不知。 没办法,唐淑静只得带着人马返回乐寿县。 结果刚入县城,还没来得及返回县衙,就有人来找她,说城南一二十里处的李家庄藏匿着有山贼…… 这是一个好消息啊! 唐淑静当时激动得哇哇大叫。 不及返回县衙见唐矩,她当即就调头,带着两百人马直奔李家庄而来。 …… “山贼呢,本女神捕怎么没有看见……” 凉亭外,正四下打量的唐淑静,忽然戛然而止。 她呆呆盯着亭中的一个人,此人身上的白色儒衫已经一团糟,脸庞浮肿,像是被人狠狠揍过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唐淑静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此人,大声惊叫道: “苏……世兄!” 她迈动大长腿走进凉亭,上下打量着苏贤,一双明眸很亮,问道: “你不是被山贼劫走了么?看样子已经得救了?”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 “有劳唐姑娘挂心,为兄很好,已经逃脱山贼的魔爪。” 为兄?为什么兄……唐淑静瘪嘴,对苏贤自称“为兄”不太满意,但生性豪爽的她,眨眼就忘了此事,拍着苏贤的肩膀笑道: “没事就好!你被山贼劫走的消息传回来后,爹爹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并命令本女神捕亲自去救你!” “多谢世叔,多谢唐姑娘。”苏贤作揖一拜。 “另外,娘亲也很担心你,我领受爹爹之命出门之时,娘亲伸手似乎还有话要叮嘱我,但我走得太快了……” “多谢伯母挂心。”苏贤又作了一个揖。 唐淑静对苏贤的态度十分满意,拍了拍小手笑道: “还有姐姐,她听了你被山贼劫走的消息之后,竟吓得晕了过去……” “多谢……”嗯?苏贤刚准备作揖,听闻此言后猛一抬头,脸色相当精彩,嘴角挂上一抹笑容,问道: “唐大小姐真的……为了我而晕倒?” 这时,一旁的周记室、副将、里正等等,都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唐淑静即便再大大咧咧,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不妥。 她白皙的瓜子脸一变,生生切换话题,一边扭头四下张望一边问道:“对了山贼呢?山贼在哪里?不是让我来抓贼的么?” 苏贤恍若未闻,嘴角挂笑追问道:“唐姑娘,你姐姐真的为了我而晕倒?” 唐淑静嘴角微微一扯,装作没有听懂的模样说道: “别废话了,抓贼要紧,还有,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吗?别胡说八道啊,玷污了我姐姐的名节,当心本女神捕扁你!” 正文 第131章 唐淑静:你才是女暴龙!【3/8】 唐淑静说“当心本女神捕扁你”这句话时,还将一只小粉拳举在胸前,白皙的瓜子脸故意做出吓人的表情,跃跃欲试。 吓人吗?不,我反而感觉到了一丝可爱……苏贤心中虽如此想,但却闭上了嘴巴,不再追问。 因为唐淑静可是一只女暴龙啊! 前日,城西大运河码头,码头胥吏不让她入内查案,她就将人家全部修理了一遍…… 那惨烈的画面,苏贤记忆犹新! 唐淑静就是一只女暴龙无疑。 所以呢,身为一个大男人,还是要让着她一点,这样才有风度……嗯,这条方案适用于“杨芷兰不在身边”的情况。 说到杨芷兰,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苏贤微微蹙眉。 今天上午,他被“抓”去衙门之前,曾吩咐杨芷兰立即赶往瀛州,去向兰陵公主求救。 后来随着周记室的出现,杨芷兰此行必然扑空。 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 有了唐淑静带来的这两百人,挨家挨户搜捕的效率得到明显提升。 苏贤等人依旧等候在凉亭之中。 唐淑静耐不住手痒,带着人亲自去搜捕……她是真的喜欢干这些事。 “我们带来的将士,有三百人。坞堡内的青壮是一百,再加上唐二小姐带来的两百人,共计六百人!” 凉亭内,疲倦黑圆圈的周记室强行挤出笑容,接着说: “封锁坞堡各出入口,用去了一百人左右,我们还有五百人同时进行搜捕!” “五百人啊!这坞堡中的总人数,才一千余人……所以搜捕很快就会结束!” “……” 苏贤点头道:“北方的辽人从样貌到体格都与我大梁百姓不同,极易辨认,相信将士们很快就能搜捕到辽国密使!” 副将搓着手哈哈笑道:“这可是一条大鱼,等我们抓着他返回瀛州,见了公主殿下,必然是大功一件!” 相对于苏贤等人的乐观,李家庄的里正却忧心忡忡,道: “辽人大多凶悍!而这位辽国密使,既然敢孤身深入我大梁国土,想必武力更是惊人,只怕……” “诶,怕什么?” 副将大手一挥,大包大揽的说:“我们有三百精锐将士,还有本将在此,还怕拿不住一个辽国密使?你不用怕!” 苏贤也笑道:“不错,方才那位唐二小姐,可不简单,她的身手非常厉害,在远近一代都是有名的。” 里正一听这话,心里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不错,不错,老朽竟忘了唐二小姐的身手,哈哈哈哈,那就没事了,倒是老朽多虑了。” 然而,里正刚刚笑完,笑容又猛地僵住,摇头道: “可是……老朽就怕抓捕辽人的过程中,伤害到普通百姓,亦或者损毁房舍……” 周记室终于找到插话的时机,大声说道: “里正不用担心,无论是伤到了普通百姓,还是损毁了房舍,公主府都会一力赔偿,不会让你等吃亏!”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里正终于放心。 “……” 正聊着,挨家挨户搜捕的将士们陆续返回,在校尉的率领下来到凉亭外。 副将满脸笑容,大声问道: “辽国密使抓到了吗?他人在哪里?” “对呀,他人呢?”周记室狠狠掐了自己的脸一把,扭头四下张望。 “……” 返回的将士们全都低下了脑袋,小声禀道:“属下等搜捕坞堡东边的街巷,挨家挨户搜去,并没有找到梁国密使。” “没有找到?” 副将大声反问。 周记室、苏贤等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苏贤说:“正常,他们只搜查了坞堡东边的街巷而已,没有找到人情有可原。” “嗯。” 众人纷纷点头。 不久,负责搜捕坞堡南边的将士们回来了。 他们也没有找到辽国密使。 然后是北边的将士,也空手而归…… 苏贤等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坞堡东边、南边、北边都没有找到辽国密使,那一定就是在西边了!”周记室分析。 “唐二小姐去了坞堡的西边,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辽国密使!” “说得有道理,她可是将‘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字挂在嘴边呢,抓捕一个辽国密使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 出于对唐淑静的信任,苏贤等人脸上的忧色稍减。 一会儿后,唐淑静终于带着人马返回。 苏贤带人迎出凉亭,嘴上挂着笑容,然而细细将他们打量一番后,却没有看见辽人模样的人! 众人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苏贤看着唐淑静问:“唐姑娘,抓到辽国密使了吗?” “没有搜到!” 唐淑静走近,白皙的瓜子脸有些难看,一双英气十足的秀眉轻轻蹙着。 尽管众人早有心理预期,但亲耳听唐淑静说出那几个字之后,众人心里还是重重一个咯噔。 挨家挨户搜去,竟然没有找到辽国密使! 这不应该啊! 苏贤面色难看,开始怀疑辽国密使可能根本就不在李家庄,他被小仙紫设计欺骗了…… 周记室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眉间的疲色越来越浓。 副将面色黯然,心道即将到手的功劳就这样没了。 里正表面无恙,心里却是大喜,李家庄没有藏匿辽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众人心思各异,现场陷入了沉默。 这时,先前龟缩在家中的普通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在外面围观。 或许是方才搜捕之时,将士们还算客气,也或许是因为没有搜捕到辽人,普通百姓们没那么惧怕了。 凉亭前,里正打破沉默,对苏贤叨咕了一通。 大意是既然没有搜捕到辽人,那你们就请回吧! 苏贤没有理会,此刻他心念电转,做出如下分析: “辽国密使既然敢藏身于李家庄,藏身之地必然足够隐蔽!” “加之,我们的行动早已打草惊蛇,他必然早就藏好,岂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 苏贤正沉思之际,外面围观的普通百姓之中,忽然走出一个衣着普通的青壮,肩抗一柄锄头,大声喊道: “诸位官老爷,既然没有抓到辽人,就请解开城门的封锁吧,小人还等着下地干活儿呢!” “……” 苏贤猛一抬头,指着那人激动的喊道:“抓住他,快抓住他……” 正文 第132章 挖地三尺【4/8】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肩抗锄头的青壮按翻在地…… 人群哗然,后退数步,他们不解苏贤为何要抓捕此人。 周记室和副将也不解。 苏贤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不解答,而是看着里正问道: “你可认得此人?” 这时,唐淑静也反应过来,面有恍然之色,两只明眸一闪一闪,但没有说话。 里正仔细看了看,道:“认得,这是李老实,为人憨厚老实,所以得了这个诨名……他一定是冤枉的!” 苏贤冷笑,正待问话,唐淑静却先一步说道:“他家在何处?快带我们去。” 这时,周记室和副将也反应过来—— 这位名叫“李老实”的青壮,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方才人人都不敢多嘴,只站在外围默默的看着,可是,就他着急出城下地干活儿……这种时候,是该着急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吗? 苏贤看着唐淑静,点了点头,看来她不只是会说“天下第一女神捕”而已,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扭头见里正在那犹豫,当即脸色一沉,出言威胁恐吓…… 里正吓坏了,忙不迭在前带路。 随后,一大群人往坞堡的同一个地方涌去。 那位李老实也被羁押着随行,他表面上一脸无辜,一路挣扎,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暗暗着急起来。 很快,众人来到坞堡最东边一座破败的房屋前。 苏贤仔细打量了一番,吩咐道:“再进去搜一遍。” 十余位将士领命,很快搜完后退出,禀道:“没有任何异常。” 预料之中……苏贤点头。 “苏公子,都已经搜了第二遍,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可见李老实真的是被冤枉了!”里正作揖道。 “冤枉!我冤枉啊,还有没有天理……”李老实挣扎嚎叫。 人群中走出几个拄着拐杖的年长之人,说道: “诸位官老爷,李老实是小民等看着长大的,他一定不会藏匿辽人!” “是啊,这都搜查第二遍了,要是李老实藏匿了辽人,早该有所发现……” “……” 苏贤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淡定的吩咐道:“将这座屋子给我拆了!”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 里正猛然反应过来,劝道:“苏公子,不可,万万不可,这是李老实的祖屋,拆不得……” 拄着拐杖的老人们也纷纷劝说。 但这没有用,得了命令的将士和捕快们,早已一拥而上,找来各种工具,顷刻间就让一座破败的老屋轰然倒塌。 轰隆一声巨响,溅起灰尘无数。 “你……你毁我祖屋,你不得好死……” 李老实大喊大叫。 里正和李家庄的老人们彻底愣住了,继而气得发抖。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气愤不已,小声说着苏贤和朝廷的坏话。 苏贤还是不为所动,只吩咐将李老实的嘴给堵上。 ……将士们和捕快们忙活一通,将地基上的废墟清理干净,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回来禀道: “墙体没有夹层,地基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暗道机关。” 苏贤面色如常,只点了点头。 唐淑静秀眉微蹙,迈动大长腿走到苏贤身旁,两人低声秘议起来。 周记室和副将吞了一口口水,两人都认为此行白跑了一趟…… 屋子都拆了,结果没有见到辽人的踪影,这不是白跑一趟是什么? 李老实挣扎得更加厉害,奈何嘴里塞了一团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围观的百姓们小声议论起来,偶尔瞥苏贤一眼,眼神不大好看,但终究是畏惧朝廷不敢大声议论。 里正和李家庄中的老人们冷静下来,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决定忍气吞声,里正对苏贤作揖道: “苏公子,事已至此,可见李老实并未藏匿辽人!我李家庄也没有藏匿什么辽国密使!” “天色已然不早了,苏公子……还是请回吧!” “……” 苏贤看了里正一眼,随即略过,看着不远处那光秃秃的地基,吩咐道:“把地基给我挖地三尺!” 什么? 挖地三尺?! 现场再次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这也太狠了吧。 挖地三尺的做法,其实是苏贤和唐淑静一起商议出来的。 主要是由唐淑静提出,苏贤初闻时也是目瞪口呆。 因唐淑静一直在暗中观察李老实的言行,她也并非如苏贤所想的那样,有两把刷子,人家至少也有四把! 她早已瞧出李老实神清有异,于是便有了挖地三尺的想法…… “呜呜呜呜……”李老实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神深处的恐惧一闪而逝。 “挖地三尺?我看谁敢!”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走到地基前面,拦住众将士,然后看着苏贤厉声说道: “老朽虽身居僻野,但也素闻兰陵公主极重名声。今日尔等以公主府属官的名义,私毁民宅不说,还要挖掉三尺……”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你们若要挖,就从老朽的尸体上踏过去!反正老朽时日已经无多,也没有子女拖累,不惧你等……” “……” 里正虽然气抖冷,但还是上前劝阻那老人。 与朝廷的人起这样的冲突,可不明智。 但那老人异乎寻常的固执,诚如他所说,他无牵无挂,也活够了,他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敢干。 见此,围观的百姓们同仇敌忾,但没有人出来声援。 周记室和副将微感惭愧,正待劝阻苏贤之际,却听苏贤吩咐道:“将那老人抬走!然后立即开挖!” 老人虽然固执,但终究被人抬走,挖掘工作也立即展开,上百将士一起动手,那场面十分壮观。 里正和老人们目眦欲裂,嚷嚷道: “明日我等定要去瀛州,找兰陵公主讨个公道……” “……” 围观的百姓们虽未说话,但眼神很是不善,大有和里正他们一起去瀛州告状的冲动。 苏贤摇了摇头,心道:“都是些小人物而已,难道我要给你们说我曾救了公主一命?公主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 正摇着头,地基上一个将士忽然大叫道: “这里的土壤有异!” “这是新土,刚回填不久,与旁边的土壤迥异!” “……” 土壤有异? 苏贤、唐淑静、周记室、副将等面色一动,一起上前查看。 李老实应声停止挣扎,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眼中闪过浓浓的灰白之色。 正嚷嚷得起劲儿的里正与老人们,也是戛然而止,扭头看向地基。 围观的百姓们的脸色更是齐齐一变,神清灌注的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果然是新回填的土!继续往下挖,记得轻一点!”苏贤正色道。 “是!” 这一刻,整个天地间,就只有地基上的将士们在动,在挥舞铁锹。 其余人等全部凝固不动,齐刷刷盯着同一个方向,他们的面色变了又变,总之是越来越难看。 正文 第133章 周记室:他们打得真好看【唐淑静:?】【5/8】 哐! 铁锹戳在石板上的声音传来。 将士们的动作猛然一顿。 里正、老人家,还有李家庄的百姓们心里跟着一颤……还真挖到东西了? 尤其是刚才拦路的老人,颤颤巍巍,由里正搀扶着,佝偻着腰背死死瞪着地基的方向,苍老的两手开始发抖。 “轻一点,慢慢将石板揭开,其他人做好准备,谨防里面的东西突然杀出!” 副将留在地基上指挥众将士挖掘。 苏贤、周记室已退出去数丈之远。 还有唐淑静,也被苏贤拉着后退,起先她极度不愿,但苏贤搬出唐矩后她便乖乖的听话了。 整个地基周围,人数达到了好几百,但却安静得出奇,只有地基上将士们撬动石板的声音传出。 众人屏气凝神。 忽然,随着“轰”的一声闷响,被撬松的石板直接腾空而起。 下面像是住着一头力大无穷的猛兽,石板翻飞,砸在一丈开外,断为数截。 “啊……” 人群哗然,跌撞着后退数步。 副将和地基上的将士们如临大敌。 苏贤和周记室还算淡定。 唐淑静瞪大了一双明眸,两只小粉拳紧握,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带着“痴汉”般的激动笑容,慢慢走向地基……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喊道: “你去干什么?” “我……” 唐淑静扭头张了张小嘴,见苏贤一幅“我是你兄长”的严肃表情,她心里就来气,想抽他一巴掌。 但苏贤有个绝招,那就是搬出唐矩狐假虎威……最后唐淑静明眸一瞪,绷着瓜子脸退回原位。 “小心……” 地基上,副将已经抽刀在手。 其余将士两手持握红缨枪,枪尖对准洞口,慢慢逼近。 对于围观的普通百姓们来说,方才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现在则是心脏都忘了跳动。 唐淑静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握紧了小粉拳跃跃欲试。 猛然间,唰的一声响,那洞口中跃出一人! 此人虽然穿着中原百姓的服饰,但看其面貌体格,分明就是一个辽人! “真的有辽人!” “李老实竟然真的……藏匿了辽人!” “我们李家庄中,果然藏着辽人!” “……” 李家庄的百姓们顿时哗然一片,面色骇然之余又目瞪口呆,然后齐刷刷看向正被两个将士羁押住的李老实。 李老实低着头,整个人的精气神全无。 百姓们又看向坞堡的里正,以及刚才那位拦路的老人家。 “真有辽人……真有辽人……”里正面色惨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喃喃自语,感觉大祸临头。 “……”拦路老人苍老的脸上一片灰白,嘴唇轻轻蠕动,两手颤抖更加厉害,最后眼皮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完了,这下完了,我们李家庄藏匿辽人……我们会不会被认为是通敌叛国?” “对呀,朝廷的大军就在坞堡内,他们会不会……” “……” 李家庄的百姓们一片愁云惨淡,然后纷纷看着苏贤。 通过方才之事,他们已经看出,这群将士还有那个绿袍官其实是以苏贤为主。 不过,苏贤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他们。 都是些升斗小民而已。 何必为难他们? 苏贤还是有逼格的。 他的关注点,始终都在地基之上,在那个辽人身上。 “抓住他!” 副将大声下令。 将士们挺枪而上。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地洞之中又蹦出三个辽人,体格健壮,面貌粗犷,虽身穿中原百姓的服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就是辽人。 “还有啊!” “已经四个辽人了!” “……” 李家庄的百姓们纷纷捂着心口,痛呼不已,都认为此劫难逃。 另外一边。 苏贤和周记室相当淡定,区区四个辽人而已,而己方人马众多,单单衣甲鲜明的将士就有三百个! 此外,还有唐淑静带来的捕快、差役、民壮等,这是两百人! 那地基实在太小,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挺枪上马的就只有数十将士而已,其余将士、捕快、民壮等,都围在一边旁观。 然而,将士们与四个辽人刚一交手,地基北侧的平地忽然崩塌,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现场溅起满天灰尘。 众人一惊,灰尘还未散去,就见崩塌的洞口中蹿出……一大群辽人! 粗略看去,起码有三十余个! 大多都是普通人的装扮,只有一人身穿丝绸袍服,看起来像个暴发户,此人正就是辽国密使! “还有这么多?!” “天哪,我李家庄何时藏了这么多辽人?” “这下完了,天要亡我李家庄啊!” “……” 百姓们捶胸顿足,人皆愤怒的瞪着被两个将士羁押住的李老实。 苏贤也是愣了一下,突然蹦出这么多辽人,真的太突然了。不过,辽国密使终于现身…… 身旁的周记室用力眨了眨眼,透过渐渐散去的灰尘,他看见崩塌的洞口中竟还堆叠着成袋成袋的粮食…… “再来五十个人,一起上,将所有辽人捉拿,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副将粗豪的一声大吼,将众人拉回现实。 旁观的将士中,走出五十人,披坚执锐,杀向刚刚蹦出的辽人们。 顷刻间,地基周围喊杀声一片。 衣甲鲜明的将士与普通百姓装束的辽人混战至一团,刀枪剑影,血光频现,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战役。 数丈开外。 周记室笑道:“几十个辽人罢了,我军将士片刻间就能将他们拿下,或者剿灭!” 苏贤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而后扯着嗓子大喊道:“注意别杀了辽国密使!” “……” 话音刚落,身旁的唐淑静沉声道: “这些辽人都不简单!那么多将士竟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抓捕或者剿灭!这些辽人很不简单!” “你说什么?” 苏贤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还真是这样,尤其是那辽国密使,更是越战越勇…… 苏贤凝眉之际,周记室狠拍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说: “辽国密使,既然敢携带这么少的人马深入我大梁国土,随行之人必定都是猛将悍卒!不过不用怕,我们人多,迟早会拿下他们!” “那辽国密使虽然勇悍,但我们的副将也不错。你么看,他们两人斗得你来我往……打得还挺好看的!” “周记室所言正是!”苏贤点头,而后笑着看向唐淑静,调侃道:“我说唐姑娘,你该不会是想冲上去杀敌吧?” 唐淑静秀眉一拧,瞪着周记室说道: “好看?打架从来都不是为了好看!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副将已经左支右拙了吗?他很快就要败了!” 听了这话,苏贤和周记室面色一变。 因为打架之事他们都不擅长,而唐淑静的身手,就连李家庄的里正都知道,她是行家里手! 正文 第134章 唐淑静:你全家都是“小母羊”!【6/8】 果然不出唐淑静所料。 十余息之后,那副将果然败了,被辽国密使一脚踢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后尝试了数次也没有爬起来。 这位副将,是随着兰陵公主从神都而来的十万大军中的一员啊! 按理说他在战场上的战力应该不会弱。 但他就是败了,败在辽国密使的手下。 见此,三十余个辽人军心大振,嗷嗷大叫。 此消彼长,将士们的心情瞬间跌入低谷,己方主将都败了,他们这些将士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辽人们抓住机会,手起刀落,斩杀衣甲鲜明的将士就像砍瓜切菜! …… 战场边缘,苏贤和周记室一脸震惊。 唐淑静跃跃欲试,傲然道:“我就说嘛!” 苏贤扭头看着她,摇头道: “你不能去,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抓住辽国密使想必不难!” “惬!” 周记室反应过来,大声斥令剩下的将士们全上…… 其实用不着周记室斥令,旁观的将士们早已嗷嗷叫着一拥而上了,他们人多,就算堆也能将三十个辽人堆死。 苏贤和周记室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现实往往出人预料。 这三十多个辽人,着实强悍,经一番混战,他们还剩下二十多个。 而衣甲鲜明的将士……或死或伤的躺了一地不说,剩下的将士们还裹足不前了。 主要是那辽国密使,真的太强悍了,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这种人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杀神。 将士们被杀破了胆,虽还有一百多人保有战斗力,但却无心再战。 “哈哈哈!” 那辽国密使一身血迹,单手持握一柄大刀,在战场中放纵大笑。 笑完后他又朗声道: “你们这些梁人,都是软脚虾!” “就连我们大辽的羊,都比你们能打!” “你们梁人连我们大辽的羊都不如……” “……” 剩下的二十多个辽人之中,大部分只受了轻伤,他们拄着长刀、红缨枪等兵器爽朗大笑,对在场所有梁国军民进行嘲讽。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义愤填膺,紧握双拳面目胀红,辽人的铁蹄,他们就算没有亲自遭遇过,但也听说过…… 现在,这些嚣张的辽人,混入他们李家庄谋害他们的名声不说,还嘲讽他们不如辽国的羊? 这是奇耻大辱! 要知道,这里可是瀛州啊! 这里是大梁的地盘! 新仇加旧恨,让百姓们目眦欲裂。 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就连衣甲鲜明的大梁将士都败了,更不用说他们…… 难道就放任这些辽人在大梁的国土上嚣张吗?我大梁就没有办法了吗……百姓们在心里发出呐喊。 另外一边。 始终都在一旁观战的捕快、民壮们,也已是义愤填膺。 林捕头走到唐淑静身前,拱手道: “二小姐,辽人辱我等太甚,请二小姐率属下等剿灭这些杂碎,以泄我等心头之恨!” “请二小姐出手,捉拿此贼!” “……” 其余捕快、民壮等也齐声喊道。 本来,梁、辽两之间就是死敌,国人互相仇视。 尤其是在幽州、瀛州等地区,不管是军民,还是贩夫走卒,亦或者老幼妇孺,全都对辽人充满了仇恨。 更何况是现在,辽国密使竟嘲讽他们不如辽国的羊…… 这尼玛! 唐淑静的身手,在林捕头他们看来,就是天花板的存在,他们认为唐淑静一出手必然可以捉拿辽国密使。 其实不消林捕头他们请求,唐淑静那张尖俏的瓜子脸早已布满寒霜。 她性格豪爽,又急公好义,辽国密使的嘲讽,就连普通的百姓都不能忍受,更何况是她?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唐淑静一步踏出。 然而,她的身子意外一歪。 却是苏贤伸手拉住了她的肩膀。 唐淑静回头看着苏贤,道:“这次就算是爹爹亲来,也拦不住我!” 苏贤收手,冷峻着一张脸说:“辽国密使有大用,别弄死了,留他一命!” 唐淑静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我拎得清轻重。” 她转身面对战场中的辽人之时,军心已溃的将士们自动让出道路。 尽头便是那嚣张至极的辽国密使。 他盯着唐淑静仔细瞧了瞧,笑道: “一群公羊不行,又派出一只小母羊?” 小母羊? 众人面色阵阵错愕,然后是无边的愤怒。 唐淑静那尖俏的瓜子脸又再阴沉了几分,除了她的老爹之外,谁敢这样辱骂于她? 辽国密使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接着摇头道: “可惜,可惜!” “这么一只细皮嫩肉的小母羊,待会儿就要被我一刀宰掉……真的好可惜!” “要是将你掳去我大辽,一定是件抢手货。” “……” 听了这话,唐淑静的瓜子脸已经扭曲。 她扭头,双目赤红的看着苏贤说: “此人我不会留他性命,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不待苏贤回应,她拔出随身的长剑就冲了上去。 林捕头等自认为身手还不错的捕快等紧随其后。 辽国密使这是在作死啊……苏贤摇了摇头,不打算劝阻,唐淑静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应该能杀掉这些辽人。 周记室、将士们、民壮们,还有在场的普通百姓们,全都一眨不眨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他们希望唐淑静最好是一剑捅死这些该死的辽人! 唐淑静的身手,可谓是声名远播,就连李家庄的里正都推崇不已。 所以众人都毫不怀疑,她一定能歼灭敌人。 辽国密使见此,笑道: “也好,如此看来,你这只小母羊就是羊群中最强壮的了。” “我得尽快宰了你,然后立即撤退……” “……” 他说着便举起沾满了血迹的大刀,又看一眼正冲杀过来的唐淑静,再次感叹道: “这么好的小母羊宰了真可惜,真的可惜啊……” “可惜你娘!” “……” 唐淑静面色无比阴沉,擎着剑就杀了上去,大声喊道:“看剑!” 辽国密使举刀相迎,刀剑碰撞,蹿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林捕头等人则与其余辽人混战在一处。 这时,部分将士重新振作起来,也加入战团…… “唐二小姐骂得好!” “可惜你娘!哈哈哈哈……” “狗娘养的,杀了他们!” “……” 百姓们欢呼叫好,群情沸腾。 苏贤却是莞尔一笑,心道:“唐淑静啊唐淑静,我又抓住你的一个把柄了!” 正文 第135章 杨芷兰:谁在称无敌?【7/8】 唐淑静与辽国密使乒乒乓乓的斗了起来,你来我往,不亦可乎。 很明显,辽国密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唐淑静挟怒出剑,应该尽快捅死他,最好是一剑见效。 但双方斗了数个回合,却是一个平手的局面……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看不出好坏,一边观战一边热议道: “唐二小姐的身手自然毋庸置疑,听说人家从小就师从名师呢,一柄剑使得那是出神入化……” “记得数月前,城中遭贼,据说是陈年惯犯,各地官府都没有将此贼捉拿……但此贼却栽到了唐二小姐的手里!” “二小姐如此厉害,想必捉拿一个辽人没有问题!” “是啊,我都忍不住要看辽人被二小姐一剑捅死的画面了!” “……” 另外一边。 苏贤、周记室,还有重伤的副将也是一边观战一边点头。 副将揉着腰说:“辽国密使死了的话,就没多大价值了啊……” 周记室眯着眼说:“这辽国密使着实厉害,这么多将士都不能抓住他……唐二小姐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周记室不用担心。”苏贤缓缓说道:“唐二小姐自小得遇名师点化,武力逆天,想必制服一个辽人应该不难。”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那辽国密使力战已久,耗费体力无数……” 一语未了。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忽然爆发出阵阵哗然。 其中还夹杂着惊愕声音,说的是: “不可能,二小姐怎么……不敌……” “……” 苏贤心头猛一咯噔,立即看向战场,只见唐淑静身在一丈开外,正以“水平”的姿势砸向地面。 这…… 苏贤瞳孔猛然一缩。 短短两息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淑静重重砸在地面,溅起一圈灰尘,手里的长剑也脱手而去。 反观另外一边,那辽国密使却毫发无伤。 他两手拄着长刀,看着唐淑静笑道: “刚才,你以为和我打成了平手?” “呵呵,不过只是我让着你这只小母羊罢了,想试一试你的斤两。” “不错!你比刚才那只大公羊厉害多了。” “但还是不如我,哈哈哈……” “罢了,时间无多,还是先撤为妙,至于你……”辽国密使刀指唐淑静,冷冽道:“以后再说!” “……” 言罢,他转身瞪着林捕头等人,高声喝道:“尔等不想死的话就住手,退到一边,不然就做我的刀下亡魂!” 林捕头等人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的唐淑静,然后默默退至一旁。 身手远超他们的唐淑静都败了,他们贸然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现场陷入安静。 李家庄的百姓们噤若寒蝉,他们真的怕了,这帮辽人太厉害,数百将士不能将其剿灭,就连唐二小姐也不能制服他们…… 苏贤、周记室、副将等人更是脸色骤变,他们有这么多人,竟然不能阻止辽国密使! 安静片刻后。 正揉着腰的副将毅然大踏步而出。 在苏贤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振臂一呼,高喊道: “此次若是纵容辽人退去,我等大梁将士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见公主殿下!” “有不怕死的,就随我上,誓死剿灭辽贼!” “……” 副将话音一落,在场的将士之中,大半都回应道:“誓死剿灭辽贼!” 随后,这些人嗷嗷叫着,直接挺枪而上。 “不自量力!” 辽国密使冷着脸挥刀,大声喊道:“杀光他们!” 混战再一次开始。 大梁将士虽多,但这些辽人个顶个都是好手,虽有小部分因体力不支而亡。 而且辽国密使更是十足的勇悍。 他挥舞大刀,横冲直撞,杀入敌群如入无人之境。 混战才刚开始没多久,那副将就败了,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余下的将士虽是“哀兵”,硬生生将二十个辽人磨掉十多个,现在还剩下十个左右。 但剩下的这些辽人,都是真正的高手…… 大约一刻钟过后。 百余大梁将士只剩下三十余人,他们双手持枪,但却裹足不前,军心再一次溃败。 而此时,敌方还是十人! 混战的后半场,将士们愣是没有杀掉他们其中的一个。 辽人们也停手。 辽国密使环视着在场所有人,笑道: “我说你们不如我大辽的羊,你们还不相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 闻言,众人虽内心愤怒,但也无法。 辽国密使脸色忽然转冷,道: “按照我们大辽的习惯,我该将你们通通杀光!” 轰! 普通百姓们大惊失色,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在脑门,辽人凶残,屠村这种事他们不是没有做过。 苏贤等人也是狠狠一凝眉…… 不过辽国密使又笑道: “但这次就此作罢!若你等敢追出坞堡的话,我一定杀光你们!” 言罢,他对仅存的十个辽人招手道:“我们走吧!” 辽人要走了! 即将大摇大摆的走了! 普通百姓们、将士们、民壮和捕快们目眦欲裂,但却也无可奈何……地上的尸体和伤者已经够多。 苏贤心里十分不甘,好不容易从小仙紫那里,听来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结果却抓不住…… 周记室面色难看,不停揉眼,他着实困得厉害,数次差点仰面栽倒。 唐淑静酥胸剧烈起伏,她更是不甘心,她自负厉害的身手竟不如一个辽人,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哈哈哈哈!” 这时,辽国密使的笑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只见他驻足朗声道: “在你们中原人面前,我是无敌的!” “……” 这尼玛,走之前都还要嘲讽一番,众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今天的牺牲已经够多…… 正当此时,坞堡的城墙之上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女声: “你们,都该死!” 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被所有人听见。 众人面色惊诧。 苏贤心里狠狠一动,随同众人看向坞堡的城头—— 远远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傲立于女墙之上,身体虽瘦弱,但却一动不动,宛若插在城头的一杆旗帜。 杨芷兰! 苏贤差点大叫出声。 众人惊诧间,杨芷兰已纵身跃下城墙。 她身体灵活犹如鬼魅,在一个辽人身前一闪,众人还没看清她如何出招,那辽人便缓缓倒地,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包括辽国密使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站着的十个辽人,就都已经悉数软倒在地。 生死不明! 同时,众人眼前一花,杨芷兰已来到辽国密使身前数尺处站定。 她不知从哪里弄过来一柄软剑,剑刃如弹簧般弹出,像是闪电般直击辽国密使的心脏要害…… 这整个过程之中,全场安静得出奇。 苏贤更是张大了嘴巴,他早知道杨芷兰厉害,是内卫第一杀手,但却没想到,她是如此的厉害。 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数百将士都不能奈何的十个辽人放倒…… 眼见辽国密使即将丧命于杨芷兰之手,苏贤猛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留他一命!” 正文 第136章 【求首订】唐淑静:女侠女侠我爱你【杨芷兰:(→_→)】【8/8】 “留他一命!” 苏贤高声喊道。 这句话在如此安静的场合之中,显得如此突兀,与不可理解。 唐淑静、周记室,还有部分捕快、民壮等,纷纷扭头看向苏贤。 人家是如此厉害的女侠,短短数息之内,就将数百将士都不能奈何的辽人放倒! 就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人家会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呢? 甚至还有部分人暗暗责怪苏贤多嘴,辽贼杀了也就杀了,留他一命干啥? 众人着实被辽国密使欺辱过甚,恨不得那位从天而降的女侠一剑将之捅死! 这些人中,尤以唐淑静为最。 她白皙尖俏的瓜子脸一变,明眸一瞪,秀眉一杨,樱桃小嘴微张,眼见就要出言嘲笑打击苏贤。 在唐淑静看来,苏贤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二的亮点,就是鼓捣出了臭豆腐,然后误打误撞之下帮老爹解决了城墙命案危机。 除此之外,苏贤还剩下什么? 无外乎“以兄长自居”、“打自己姐姐主意”的讨厌鬼而已…… 尤其是在唐淑静引以为豪的身手上面,她更是甩不会任何功夫的苏贤几百条街! 她是骄傲的。 也是目高于顶的。 若不是因为爹爹唐矩的缘故,她才不会给苏贤好脸色看呢。 此次苏贤“拎不清轻重”,竟敢让人家那么厉害的女侠“留他一命”? 这让唐淑静极为不满。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什么指挥人家女侠? 愤怒的唐淑静,樱桃小嘴微张,打击嘲讽苏贤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然而,她忽一眼瞥见,远处那位从天而降的女侠生生扭转了手腕,将一击必中的一剑移开数寸。 且没有丝毫犹豫! 这份反应能力,让唐淑静惊叹不已。 但重点是,女侠竟然真的留了辽国密使一命? 女侠竟然真的听了苏贤这家伙的话? 不应该啊。 唐淑静顿时就懵了,小嘴虽然微张,但嘲讽打击苏贤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远处。 杨芷兰自然要听苏贤的话。 硬生生将一击必中的一剑移开数寸后,那辽国密使惊骇欲绝转身便逃。 杨芷兰不慌不忙,立身原地,单手持剑,待辽国密使跑出两步之后,她猛然上跨一步,变成一个半跪的姿势。 持剑的小手同时往前一递。 那雪亮一片的软剑发出破空之音,剑尖精准刺入辽国密使左脚的脚后跟。 不及辽国密使和众人反应过来,杨芷兰早已将软剑抽出,闪电般再次往前一送。 这次刺中的是右脚的脚后跟。 围观的众人,包括苏贤、唐淑静等,心里还没有冒出“她这是在做什么”的念头,就见辽国密使往前跑了两步后,健壮如牛的身体猛然往前一扑。 倒地不起。 随后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两手捂着两腿的脚后跟,小腿似乎不能用力……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杨芷兰挑断了他的脚筋。 “啊……啊……” 现场很安静,只有辽国密使的阵阵惨叫。 杨芷兰收好软剑,回身看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迈步朝苏贤的方向走来。 这时,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身材矮小,而且很瘦,身上衣服的面料、款式都还不错,但却是旧的,也有一点不合身。 她的五官端正,但脸蛋太瘦了,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且面无表情。 然后是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波动,显得冷漠。 她走路的姿势沉稳而有力,矮小的身体中散发出庞大的气场,让人心生敬畏…… “女侠!” 唐淑静的一声大叫,将众人拉回现实。 她蹦跳起来,挥了挥手,然后迈着小碎步主动迎向杨芷兰,看那模样颇似后世的狂热追星族。 杨芷兰不为所动,面无任何表情,眼珠轻轻一转,瞥了唐淑静一眼后又转回去。 脚步也没有停。 “女侠!” “你好厉害啊!” 唐淑静已经跑近杨芷兰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笑容满面,搓着两手,而后行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拜道: “晚辈唐淑静,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 围观的众人中,普通百姓、捕快、民壮,还有剩下的部分将士等,见此全都面露会心的微笑。 在他们眼中,唐淑静的身手已是不凡,算是天下第二。 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侠,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谓是天下第一。 现在,天下第二的唐淑静,主动去见天下第一的女侠,在众人眼中这就是“梦幻联动”啊! 此事当传为美谈! 而他们就是见证者! 可是猛然间,众人面上会心的笑容齐齐僵住。 那位“天下第一”的女侠,竟然不加理会“天下第二”的唐淑静,直接绕过了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往前! 众人茫然之际,又听抱拳躬身的唐淑静说: “女侠真乃高人啊!” “晚辈生平仅见!” “恐怕就连我的师父都不如你……” “那个……嘿嘿……晚辈可以请女侠指点几招么……” “……” 众人表情古怪,微微张着嘴巴。 直至此时他们才发现,这位女侠走路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以至于唐淑静还没发现,她所敬仰的女侠……早已绕开她走远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远处。 苏贤莞尔,若是有“手机”、“录像机”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一幕录下来,这可是一生的把柄与笑料啊。 一旁的林捕头看不下去了,疾步跑到唐淑静身旁,小声提醒道:“二小姐,那位女侠……已经走远了!” “什么?” 唐淑静抬头一看,刚才还在前面的女侠果然不见了,空空如也。 回头一看,女侠果然已经走远,沉稳的步伐如前…… 唐淑静一时间怔住,白皙尖俏瓜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也瞪得很大。 林捕头暗暗叹口气,然后小声劝道:“二小姐,那女侠着实厉害,二小姐可千万不要冲动……” 一语未了。 林捕头猛然发现唐淑静的脸色由“发怔”,瞬间转变为狂喜。 黑白分明的明眸也带着浓浓的崇拜之色,似乎冒出无数小星星。 林捕头一愣,绕了绕头。 以他对唐淑静的了解,唐淑静被人无视之后一定会发怒的……可是这次? “果然是高手,高手高手高高手啊!”唐淑静激动的说。 “二小姐?”林捕头继续挠头。 “女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竟然没有任何发现!我竟然没有任何发现!这份功夫远胜于我,甚至师父她老人家都要甘拜下风!” 唐淑静越说越激动,越说瓜子脸上的笑容越多。 然后不由自主追随杨芷兰的脚步而去。 可是没走两步,唐淑静猛然发现,她心目中的女侠,走向的竟然是……她认为一无是处的苏贤?! 【求收藏,求月票,求推荐票】 正文 第137章 哥带你装叉带你飞 唐淑静推崇备至的女侠、远超她师父的女侠、高高在上的女侠,走向的竟然是……苏贤?! 苏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在唐淑静眼中,苏贤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高高在上的女侠,而且是如此高冷的女侠,甚至都不愿和她说话的女侠……竟然主动走向了苏贤? 这事简直就离谱! 唐淑静顿时僵在原地,一脸笑容消散于无形。 她想不明白,更不能接受。 …… 杨芷兰终于走到苏贤身前站定。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苏贤一番后,没有任何表情的清瘦脸庞上,竟显出一抹愧色,没有任何神采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自责。 然后作揖道: “小……公子受苦了,是我……没有做好……” “……” 苏贤还没回话,刚刚走近的唐淑静大吃一惊。 一双明眸都快瞪出眼眶,满脸不可思议。 视线在苏贤和杨芷兰身上流转…… 听这口气,似乎女侠是在给苏贤道歉? 怎么会……唐淑静纠结了许久,终于看着杨芷兰问道:“女侠,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啊?” 杨芷兰不理她。 继续保持着对苏贤作揖赔罪的姿势未变。 大有苏贤“不原谅”她,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同时,这怪异的场景也让周记室等人诧异不已,心中暗暗猜测苏贤和这位女高手之间的关系…… 在周记室等人眼中,这位女侠一力歼灭十余辽人,并制服辽国密使之举,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这份功劳,甚至可以超过苏贤“提供辽国密使藏身之地”的功劳。 所以按理来说,女高手不应该如此对待苏贤,竟是像个女奴一般…… 这事儿太过于怪诞。 唐淑静和周记室等都在静待下文。 这时,苏贤心里其实有一点担心,担心唐淑静识破杨芷兰“流民”的身份,然后抓她去坐牢。 但貌似……是他多虑了。 唐淑静对杨芷兰身手的崇拜,达到了一个苏贤难以想象的境地。 似乎,可以利用这一点操作一番,杨芷兰的户籍问题已经拖了许久了…… 然后,对于杨芷兰这番“奇怪”的言行,苏贤稍微愣了一下后,心里便已明白了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略有浮肿且有些花的脸,然后撩起儒衫的衣摆看了看,嗯,很脏,像是经历过一场大难的人…… “我没事。” 苏贤咧嘴一笑,轻轻扶起杨芷兰,笑道:“我这幅形象看起来糟,但其实只受了一些小擦伤,不碍事的。” 他笑着说完后,不经意扭头看了唐淑静一眼。 唐淑静茫然一怔,然后心里大受刺激。 挑衅! 没错,苏贤看她的那一眼,就是挑衅! 她内心大怒,但就要发作之际,耳中又听见杨芷兰说: “愿领受责罚!” 她的声音不大。 但是非常高冷。 这种高冷的声音,应该说:“你,该死!你,跪下磕头!”这样的话,方显霸气。 可是,她却说出“愿领受责罚”这样的话…… 责罚? 唐淑静扭头死死盯着苏贤,细细打量,这位老是喜欢冒充她“兄长”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竟令如此身手高强的女侠对他说“愿领受责罚”? 唐淑静不由对苏贤正视起来。 因为女侠的眼光一定不会错…… 苏贤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迎着周记室等人古怪的目光,解释道: “她是我的表妹,刚才你们也见到了,我表妹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来此投奔于我,同时也充当我的保镖。”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恍然。 原来是表妹啊。 还是保镖。 这就说得通了…… 周记室缓缓点头,心道: “这样一来,这位女侠的大半功劳就要归于苏贤了……啧啧,苏贤先是通过‘河间驿馆事件’解救了公主殿下,已立大功。” “现在又找到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然后歼灭辽人三十余,并捉拿了辽国密使!” “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功劳啊……” “……” 周记室想着想着,早已泛起黑圆圈的眼中闪过阵阵精光。 然后不自觉往苏贤的身边靠拢一步…… 唐淑静对这苏贤的说辞不太满意,表妹而已,保镖又如何,这些都不应该让如此身手高强的女侠对苏贤如此恭敬! 绝世高手,应该是目空一切的。 表哥、保镖这些世俗关系,并不能束缚女侠这样的高手…… 心里着实疑惑的唐淑静,不由将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苏贤猛看。 似乎要在苏贤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苏贤自然觉察到了唐淑静的目光,初时他还很享受,但过了一会儿,就让人有些受不了。 “唐姑娘你老是看我干嘛?” “我乐意。” 唐淑静略微收回视线,然后又狠狠瞪着苏贤,傲然道: “要你管!” 话音刚落,傲娇劲儿还没撤去的唐淑静,猛然发现一旁的女侠对她射来两束凌厉的目光! 下意识扭头,迎上那两道目光,唐淑静顿时如坠冰窟。 有种死亡乌云兜头罩顶的感觉…… 原来,这时的杨芷兰正为“没有保护好苏贤”而自责。 因此神经非常敏感。 唐淑静那句话中,带着一点点不友好而已,竟然就刺激到了神经高度敏感的杨芷兰…… 好在她还算理智,对视一瞬后,便收回凌厉的视线。 唐淑静猛吸一口气,酥胸起伏,刚才真的把她吓坏了,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带着如此浓厚杀气的眼神…… 女侠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她心里这样想着,又想起女侠对苏贤的恭敬,宛若女仆,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苏贤,真的不是普通人! 女侠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 心里有此一念后,再扭头去看苏贤那张略微浮肿的脸时,感觉果然不一样了。 似乎……这家伙长得还算可以……呸呸! “……” 这时,苏贤拉着杨芷兰的手,走到辽国密使身前三尺处站定。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唐淑静、周记室、普通百姓,还有清醒过来的那位副将,全都紧紧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辽国密使满头的冷汗,趴在地上爬不起身。 见杨芷兰过来,他也硬气的没有往后退缩,而是扬起脑袋直面两人。 苏贤伸手点指着辽国密使的鼻子,大声挪揄笑道: “被羊儿挑断脚筋的滋味如何?” “……” 辽国密使瞪着苏贤,并未说话。 但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大家都不由一泄胸中郁气,浑身通透,如饮甘泉。 “你刚才说,你在我们中原人面前是无敌的?”苏贤嗤笑,然后看了身旁的杨芷兰一眼,眼睛一眨,朗声道: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 “在我表妹面前,你们这些辽人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 好难为情……杨芷兰被当面夸奖,小心肝直呼受不了,若不是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表情,她一定会捂脸的。 那是自然滴……唐淑静挺了挺小身板,感觉与有荣焉。 普通百姓们愣了一会儿,随即激动的大喊道:“苏公子所言不错,辽人就是土鸡瓦狗……”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38章 一国风姿尽加其身 申时初,下午三点钟左右。 日已西斜,但却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乐寿县通往瀛州城的官道上,数千人马正扬鞭赶路,马蹄声阵阵,扬起灰尘满天。 这些人马全都甲胄在身,旌旗招展。 由公主府亲卫和十万大军中的将士组成。 大军中间,一辆马车之中,苏贤、周记室和那位副将正稳坐其中。 那位副将姓王,大家都称之为“王副将”,苏贤起先对此人不感冒,但后来他主动站出硬刚辽国密使那一次,让苏贤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 咕咚! 咕咚! 三人抱着水囊狂饮一番后,瘫在车厢的座位上,再吹着马车外灌入的风,感觉暑气全消,一个字爽! “这是烙饼,给。”王副将打开一个包袱,取出一堆金黄酥脆的烙饼,递了一只给苏贤。 “我还不饿,你们吃吧。” 苏贤婉拒,中午的时候,在小仙紫那里才大吃了一顿……苏贤眉头一动,总感觉小仙紫姑娘的行为透着古怪。 王副将随即将烙饼递给周记室。 两人就着水囊中的水吃喝起来。 他们都没有用午膳。 现在不仅解救了苏贤,还抓住了辽国密使,可谓双喜临门,是该坐下来填饱肚子了。 待腹中饥饿稍缓,王副将看着周记室说: “要不你就在马车中睡一觉吧,你看你,面色难看,眼圈周围都黑透了。” “不用不用……”周记室倔强坚持,挤出一个笑容道: “赶紧回去面见公主殿下为重,我不碍事的。” 王副将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劝,其实从神都一路行来的路上,王副将对公主府众属官的脾性有过了解。 周记室,是非常倔强的一个人。 他既说不睡,那么就一定不会睡的。 这时,苏贤看了周记室一眼,也劝道: “王副将说得不错,你还是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就该到瀛州大营了。” “不了不了……” “……” 王副将咀嚼着烙饼,笑着摇头摇头,心道:“只怕是公主殿下亲自来劝,周记室才会听从,至于其他人都不行。” 苏贤想了想,又说道: “可是你这样不行啊,等回营见了公主殿下,你没有充足的精力,万一应对失误的话,可就得不偿失。” 周记室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他刚准备婉拒,苏贤又说:“我没见过公主殿下,对公主府众属官也不熟悉,到时候还需要周记室提点一二啊。” 听了这话,周记室充血的眼中一亮,当即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就休息一会儿,等到了行军大营你们再叫我。” 言罢,周记室倒头就睡,数息后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王副将咀嚼烙饼的嘴猛然停住,心里茫然一阵,他的视线在苏贤和周记室的身上来回流转,感觉不可思议。 如此固执的周记室,竟然因为苏贤的一句话就入睡了? 随即,王副将想起苏贤后面说的那句话,心里一动,隐隐明白过来。 略微沉思一番,王副将丢下烙饼和水囊,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慢慢凑近…… 马车外面。 往后数丈,还有四辆马车,不过全都是囚车。 刘子匀、乐寿县县丞、乐寿县户曹陈参军,就不用说了。 第四辆囚车上的人正就是辽国密使。 因他双脚脚筋被挑断,只能坐在其中,身上捆绑了三十余条粗麻绳或者铁链……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大圈。 这些麻绳和铁链,来自于林捕头等乐寿县的捕快们。 唐淑静生怕辽国密使跑了,也为了在杨芷兰面前表现,为了体现她对捕快们的控制力……于是辽国密使就遭了大罪。 囚车从李家庄出发时,随行之人有残存的数十将士,乐寿县的捕快、差役和民壮,还有李家庄的百余青壮。 后来,沿着官道一路行去的路上,不时碰到上百的将士,将士们在各路口设卡拦截山贼或搜捕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赐给周记室的那块金牌还在,于是他便命这些将士加入押送人犯的队伍。 随着队伍的壮大,足有数千人的时候,苏贤就让唐淑静他们返回乐寿县…… 杨芷兰也回去了。 主要是苏贤怕杨芷兰在行军大营中露出马脚,毕竟苏贤早就听说过,兰陵公主美则美矣,但她可不是温和柔顺的美人儿。 兰陵公主,李幼卿,沉断有谋、凶猾无比、是个女强人、心思深沉。 万一杨芷兰在她面前漏出马脚,可能会糟。 …… 转眼,黄昏已至。 太阳变成一轮“金盘”,悬挂西天,周边镶嵌了金边的彩云环绕,看起来美轮美奂。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 行军大营。 公主寝帐。 寝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帐篷,但内里布置、摆件之奢华,竟与行宫无异,皇室豪奢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精美的绣塌之上,兰陵公主酣然侧卧,解下宫裙仅着里衣的她,身段儿更加凹凸有致,横看成岭侧成峰。 贴身侍女秋兰,坐在床头一张凳子上,手执一柄刺绣了美人仕女图的团扇轻轻送风,让公主睡得更加舒适。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精美的香炉,里面冒出袅袅檀香。 整个寝帐之中安宁而舒适。 忽然,兰陵公主如画的眼梢轻颤,筷子粗细的纤细小指轻轻一动,她即将醒来。 秋兰立即轻轻起身,放下精美团扇,小心翼翼从旁边的桌案上倒了一杯凉茶,转身过来时公主已经醒来坐起。 “公主醒了。”秋兰嘴角含笑将凉茶送上。 公主初醒,发丝稍微凌乱,睡眼迷蒙,如画的眉间紧紧蹙着,似乎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定了定神,兰陵公主接过凉茶喝了两口,递还茶杯之时慵懒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公主殿下,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公主睡了好几个时辰呢。”秋兰放下凉茶,一边服侍公主更衣,一边对外喊道: “伺候公主洗漱!” 清凉之水覆面,浑身一个激灵,兰陵公主好似瞬间活了过来。 更衣洗漱后,再简单打扮一番,她便恢复成精致典雅、贵气逼人、代表大梁宫廷最高审美标准的模样。 一国风姿尽加其身,可谓是倾国倾城! 望之不似人间女子! 仔细端详一番镜中的自己后,兰陵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看着秋兰问道:“辽国密使可曾抓捕归案?” 正文 第139章 周记室抓住了辽国秘使? “辽国密使可曾抓捕归案?” 兰陵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心思细腻的秋兰,自然觉察到了公主眼中的期待,她此时正收拾一个首饰盒,闻言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她心里十分明白,此事对公主十分重要。 公主眼中那抹期待,让她不忍将真相告知。 但,在公主面前撒谎更是大忌…… 嗫嚅半晌,秋兰放好首饰盒,回身看着公主道:“回禀公主,还没有抓到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眼中的期待之色悠然消失。 略一沉吟,她又问道:“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呢?他们的藏身之地找到没有?” 秋兰低头禀道:“也没有……” 低着头的秋兰不知公主是何脸色,不好看是一定的……正胡思乱想间,公主又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道: “升帐,议事!” “奴婢遵命!”秋兰立即下去安排。 “……” 中军大帐。 黄昏已至,天色渐暗。 大帐中燃起数只火盆,跳跃的火光将宽敞的大帐照亮,木柴燃烧不时发出清脆的“啪”声,赋予大帐一种铁血军营的味道。 公主府众属官,还有军中各将领,已悉数位列于大帐之中。 司马、主簿、谘议、王友、文学等公主府属官,站在左边。 亲卫及十万大军中的将军、副将、校尉等,通通站在右边。 泾渭分明。 众人或垂首而立,或闭眼养神,没有人说话,显得沉寂,静待兰陵公主的到来。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盛装打扮的兰陵公主缓缓步入大帐,穿过众人,在最上面的帅椅上落座。 众人见礼后,兰陵公主立即询问“辽国密使”及“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进展,结果无人应答。 公主震怒。 顿时之间,众属官和将领们面色大变,有人额头还冒出冷汗…… 权势威盛的兰陵公主,她当众发怒,真的非同小可,说不定有人要遭大殃! 比如,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他二人心里最怕。 在“河间驿馆事件”中,他们就与公主产生了隔阂,眼下公主发怒,只怕会拿他们俩开刀。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就在兰陵公主即将对某部分人进行惩罚之际,一个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忽然传来: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回营!” “……” 中军大帐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随后谘议参军事激动的说:“南宫葵回来了!南宫葵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声在外,想必已经查得辽人的线索!” 文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也激动的说: “对,对对!三捕头一定是查到了辽人的线索……” “……” 司马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点头道: “刑狱司的办案能力,当为我朝之最!三捕头南宫葵,擅长的虽然是刑讯、审问之事,但论查案之能,在场无人能及!” 王友也点头道:“不错,若论我们之中谁能最快查到辽人的线索,那只能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大帐中一时间议论开了,大家伙都面带喜色,认为南宫葵找到了头绪。 兰陵公主布满寒霜的花颜悠然一变,也笑道:“对南宫葵的能力,本宫也是认同的……来人,将他带来!”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阴柔、不苟言笑的男子入得大帐。 他就是南宫葵。 刑狱司三捕头。 初入大帐的他,立即就觉察到了众人对他的“关注”。 他不苟言笑,面无任何表情,如若无人的走到大帐中间,对公主见礼。 “南宫葵,你是刑狱司三捕头,本宫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可曾查到辽人的蛛丝马迹?” 兰陵公主亲口相询。 其余众人,尤其是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更是紧紧的盯着他。 公主和他们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我又不是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南宫葵阴柔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作揖禀道: “属下惭愧,未曾查到有关辽人的一丝踪迹,请公主殿下责罚!” 南宫葵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着,久久未曾消散。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兰陵公主面色一僵,笑容消失……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早已垮掉,一边挥袖擦汗一边心道:“完了,这次是被摘帽子呢,还是被打板子?亦或者二者皆有?” 司马、王友、主簿等人,暗自叹气不已,心道:“就连刑狱司的捕头都查不到辽人的蛛丝马迹,看来此案极为棘手啊!” ……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兰陵公主的声音传来: “罢了,倒是本宫太过心急,瀛州、莫州、幽州……数州之地,何等广袤,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查到辽人踪迹的?”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本宫也做好了常驻瀛州的打算,不解决辽人之事,本宫誓不回京!” “……” 众人抬眸看向兰陵公主。 然后齐声拜道:“属下等愿追随公主殿下,常驻瀛州,不解决辽人之事,誓不回京!” 其中,尤以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喊得最大声。 如此看来,貌似是逃过了一劫! 不用被摘帽子了,也不用被打板子了……谘议参军事心中大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不由想道: “如此也好,我本来就指望通过追查辽人之事打消公主对我的隔阂。我上午提出的方法是正确的,但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此案,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不能破解……所以,等我的方法奏效之后,公主殿下必定大为高兴……” “……” 他心里正思忖着,忽然,大帐外的亲卫入内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即将回营!先赶回通报的将士说,周记室已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即将押回大营!” 话音一落,大帐中安静了许久。 兰陵公主腾身而起,带动牡丹头上的各种金银首饰一阵乱晃,两只丹凤眼瞪得圆圆,死死盯着这位将士问道: “你说什么?周记室即将回营,还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 “……” 众人也是一阵错愕,一张张脸转去死死盯着这位将士。 那将士顶着莫大的压力,作揖道: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即将回营,辽国密使已经抓捕归案,囚车马上就要驶入大营的辕门了!” 正文 第140章 周记室:立功的不是我,是苏贤 这次众人包括兰陵公主都听清楚了。 周记室即将回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记室竟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 大家的内心狂跳。 本能觉得此言不足取信,这位将士在说谎。 但仔细一想,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按照这将士的说法,周记室马上就要带着辽国密使回到大营…… 这种事马上就能得到验证,根本没有说谎的理由。 那么也就是说,周记室果真抓住了辽国密使! 这……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就连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一无所获啊! 甚至就连辽人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追查到。 可周记室倒好,竟直接一步到位,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 众人都觉得荒唐。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得不信。 大帐中又陷入短暂的安静,众人目瞪口呆,面色各异。 十余息后,兰陵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花颜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连道了五六个“好”字,然后自言自语道: “如此功臣,当重赏!” “周记室很不错,本宫定要重赏于他!” “……” 司马、王友、主簿等公主府属官,震惊之余,又暗自感叹道: “如此看来,周记室即将飞黄腾达了!公主殿下对他的恩宠,只怕会超过我等。但,这都是他应得的,羡慕不来。” 南宫葵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也是一阵错愕,他眉头紧皱,周记室踩着他们刑狱司的名头往上爬,自然令他感到不悦。 但人家就是比他厉害。 在他还没找到辽人的蛛丝马迹之时,人家都已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这等实力,不得不让人信服! 情绪波动最为剧烈的,自然是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 谘议参军事最开始的想法,就是通过此事弥补公主对他的隔阂,此事事关仕途,也事关他的身家性命,所以极为重视。 刚才,公主震怒,吓得他暂时将此计划搁置一边,希望南宫葵能找到辽人的蛛丝马迹,借以平息公主的怒火。 接着,公主竟没有发怒,也没有惩罚谁,谘议参军事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头那个计划渐渐又冒了出来…… 然而,转眼之间,形势急剧变化。 周记室竟一步到位,将辽国密使给抓捕归案了…… 他的计划由此宣告失败。 与公主之间的隔阂,再难有机会消除。 他的仕途,甚至身家性命,都极有可能由此陷入低谷,再也爬不起来的那种…… 一念至此,谘议参军事心里顿生怨恨。 他暗中握紧双拳,紧咬牙关,暗骂道: “周记室啊周记室,我早该将你排挤出公主府的,不然现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的仕途基本上算是毁了!” “……” 暗恼一阵,他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也逐渐放松。 “呵!”他惨然一笑,心道:“通过此事,周记室必得公主殿下重用,地位甚至还要超过现在的我……” “到那个时候,我怕是只能巴结人家,何谈报复?” “……” 心里这么一想,谘议参军事慢慢将满腔的怒火压制在心底…… …… 半柱香后。 中军大帐中。 在兰陵公主及众人的殷切期盼之下,南宫葵终于返回大帐。 方才,公主命南宫葵出帐,辨认周记室带回之人的身份……公主的安排,让谘议参军事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辽国密使究竟长什么样,谁人见过? 万一周记室只是抓到一个普通的辽人呢? 现在,南宫葵回来了,众人尤其是兰陵公主与谘议参军事等,都在等待他的鉴别的结果。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所押回之辽人,的确是辽国密使无疑!” 南宫葵禀道。 话音刚落,兰陵公主还没回话,谘议参军事立即跳出来质疑道: “三捕头此言谬矣,辽国密使究竟长什么模样,我等都未见过,三捕头如何就能确定那人是辽国密使无疑?” 是啊。 众人看向南宫葵,眼带疑问。 南宫葵面色始终阴沉,不苟言笑,他冷静的说: “我等自然没有见过辽国密使的真面目,但有人见过!” “谁?” “前瀛州刺史!” “呃……这……” 谘议参军事的脑袋嗡嗡乱响,就像是被人敲了一计闷棍似的,连着后退数步,面色难看至极。 方才,兰陵公主的安排,让他看到了一缕希望之光。 现在,这一缕希望之光也消散了…… 短短时间之内,他的心情就经历了数次跌宕,这让他无比烦躁,心里好恨! 可是周记室不能恨,人家即将飞黄腾达,恨他无异于找死。 如此一来,就导致他胸中的恨意无处发泄,憋得他难受至极…… 兰陵公主得了肯定的答复,心里大喜,忙挥袖吩咐道: “周记室人呢?” “速速带他来此,本宫对他的经历着实好奇!” “……” 不久后。 周记室一脚跨入大帐。 兰陵公主,以及帐内所有人,不管是什么心情全都齐刷刷扭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兰陵公主就站起了身。 虽然没有迎上去,但这对身为公主来说的她,已经是非常高的礼节,这是对大功之人的尊重。 周记室整个人进入大帐之后,兰陵公主定睛看去,只见他面有浓浓的倦色,两只眼睛乌黑发紫—— 这是多久没有休息了啊。 还有他的精神状态,也是极差,一幅操劳过度的模样。 辛苦了……兰陵公主心中默默念道。 在万众瞩目之下,周记室往内走了两步,紧接着,他身后又一个人跨入中军大帐之内…… 怎么还有一个人? 公主一眼看去—— 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高大伟岸,身上的儒衫破烂不堪,脸上也是花的,略有浮肿……一幅被人狂殴过后的狼狈模样。 刨去他脸上的浮肿,此人倒也十分英俊。 可以看出,他五官端正清秀俊朗,面色应该很白,尤其是那两道剑眉,将他硬生生从“小白脸”的范畴中拉出。 很有男人味…… 此人是谁?莫非是周记室的佐吏?嗯,既然被周记室带来大帐,说明此人在抓捕辽国密使的过程中,也曾立下了一些小功劳……兰陵公主分析着。 小功劳而已,甚至都不用赏赐,只需赏赐他的上官,也就是周记室就可以了……这是时下流行的做法。 终于,周记室走到大帐的正中间。 那个狼狈的英俊书生与之并肩而立。 “周记室你辛苦了,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可谓是解决了本宫的一个心头大患,你居功至伟!” 兰陵公主倾国倾城的花颜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 “快与本宫说说,你是如何发现辽国密使踪迹,然后又是如何将之抓捕归案的?”她正了正坐姿,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势。 “……” 周记室闻言愣了一下,苦笑着作揖拜道:“启禀公主殿下,此次抓捕辽国密使的大功之人,并非是下官。”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将那位英俊的书生让了出来,隆重的介绍道: “抓捕辽国密使归案的居功至伟之人,就是他,乐寿县人士苏贤!” “觉察出河间驿馆底下埋有神雷,助公主殿下逃过一劫之人,也是他!”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41章 他竟得公主纵容! 周记室此话,可谓一语惊满堂。 石破天惊。 中军大帐中所有人都懵了。 部分人更是惊诧不已,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下巴掉落一地。 抓捕了辽国密使的人,竟然不是周记室,而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苏贤? 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刚才,众人认为居功至伟之人是周记室,本就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了,毕竟,以查案著称的刑狱司都没能找到辽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好不容易,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还没超过两刻钟,竟然又给他们说居功至伟之人不是周记室,而是这个平平无奇的苏贤?! 众人本能的不愿相信。 一个文弱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他凭什么抓捕辽国密使? 周记室虽然也是读书人,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人家可是带着兵马去的,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然而,此话出自周记室之口…… 众人包括兰陵公主,心里一边震惊,一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苏贤……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帐中保持了许久的安静。 这时,苏贤上前一步,先抬眸盯了兰陵公主一眼,强行控住自己的眼睛,不往下面滑去,同时立即收回视线,作揖拜道: “学生苏贤,参见公主殿下!” 此时此刻,苏贤的心情很是激动。 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兰陵公主了。 其姿容气质,雍容华贵,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她身上那股贵气,与苏贤所见过的女子全然不同,是另外一种风格。 其实刚才一脚踏入大帐之时,苏贤就偷偷的打量了兰陵公主好几眼。 通过数次打量,他明确了两件事。 其一,大梁宫廷的确以胖为美,但这个胖不是张翠花那种水桶腰,而是该胖的地方胖,俏脸和手臂上的肉稍微多一些,显得丰腴的这种胖。 其二,以大梁宫廷为主的上流社会,风气的确开放得多。 体现在兰陵公主身上,就是她那套华美繁复宫裙的领口开得很大,是坦领,凸显出了那种即将爆炸的感觉。 而且胸中有沟壑。 规模直接赛过柳蕙香…… 立身于大帐的正中间,苏贤抬眸看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而且只敢看她的脸。 对兰陵公主的性格,对她手中的权柄,苏贤都有过了解,而且刚才在马车之中,周记室反复强调过,要保持对公主的尊重…… 苏贤可不想刚一见面,就被公主斥为“登徒子”。 凡事都需要慢慢来的嘛…… 苏贤拜完后,便保持了躬身作揖的姿势,等待兰陵公主说:“免礼!” 可是等了许久,耳边却没有任何响动。 他躬腰低头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还以为所有人都退出大帐了呢。 下马威?不应该啊……躬着腰的苏贤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苏贤听见上首兰陵公主的方向,传来另一位女子的声音,很小声的提醒道:“公主……” 此话似乎点醒了兰陵公主,随即上方就传来一道威严且悦耳的声音:“免礼!” “谢公主殿下。” 苏贤直起腰身,下意识抬头往前面看去,岂料此刻兰陵公主也打量着他,两人的视线隔空对撞…… 苏贤微微低头。 周记室曾反复的提醒过他,千万不要直勾勾的盯着公主猛看,更不要和公主的眼神对视…… “你叫做苏贤?”兰陵公主发问,她面上的讶色已经敛去,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学生正是。” “那辽国密使是你抓住的?”公主又问。 “回禀公主,此事说来话长……但总的来说,周记室方才的话没有说错。” “嗯。”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然后又问: “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也是你告诉周记室的?” “正是学生。” “……” 苏贤和兰陵公主这一问一答,让大帐中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司马、王友、主簿等面面相觑,一起盯着苏贤细细打量,眸光灿灿……这个小伙子,不出意外的话,即将飞黄腾达,成为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了! 这种人非常值得结交啊! 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同僚。 南宫葵那张英俊阴柔的脸,不由再次错愕,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苏贤,若说周记室抓捕了辽国密使他还能接受,但是这位……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竟比刑狱司还厉害! 竟比他这位三捕头还要厉害! 这……根本不可能! 误打误撞,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南宫葵在心里做出点评,随后不再关注苏贤。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目欲喷火的瞪着苏贤,毫不掩饰他们的恨意。 他们胸中的满腔恨意,不能对周记室发泄,但可以对这个名叫苏贤的家伙发泄啊! 别看苏贤立下了大功,但想要做官,想要在身份上令他们忌惮,可能性真的很小。 所以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可以利用身份和地位去压制此人! 但—— 他们的想法明显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本宫对抓捕辽国密使之事十分好奇,你速速讲来,然后再讲发现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事。” 兰陵公主此话,将心思各异的众人拉回现实。 众人不由抬眸看去,只见兰陵公主面色波澜不惊,和苏贤说话之时稍稍有那么一丝的悦色,但绝对谈不上亲近。 其他人还不觉得如何,但谘议参军事见此,心头不由狂喜。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河间驿馆事件中,苏贤看似立下了大功,但此事疑点太多,以公主殿下的精明,一定会先想办法弄清楚所有的疑点…… 若苏贤一个应对不当,功劳丢掉事小,被公主认定为奸细之类,只怕命都要丢掉。 一念至此,谘议参军事真想狂笑一番……然而,苏贤既然敢来瀛州,自然想到了打消公主顾虑的法子。 像苏贤这么谨慎、稳健的人,岂会以身犯险? “启禀公主殿下,学生现在这幅形象……殊为不雅,所有学生请求先行沐浴更衣,然后再讲解抓捕辽国密使的经过,请公主恩准。” 苏贤作揖道。 身旁的周记室面色大变,连连给苏贤使眼色,但苏贤作揖了,没有看见。 司马、王友、主簿等也是面色一变,默默给苏贤贴上一个“不知轻重进退”的标签。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则是狂喜,心道: “继续作死,接着作死!最好是和公主殿下对顶起来……” 周记室、司马、谘议等人都是公主府的老人了,自然清楚公主的脾性。 公主既然吩咐讲解抓捕辽国密使的经过,你直接讲就是了,推三阻四,公主殿下一定会发怒的! 公主一旦发怒,屁股挨板子都是轻的。 然而,兰陵公主愣了一下,再细细打量一番苏贤那一身脏兮兮的儒衫之后,竟点头道:“可以!”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42章 浴室遐思:小仙紫究竟目的何在? 瀛州城外的行军大营很大,占地面积极广。 衣衫破烂、脸面花白的苏贤,乌黑眼圈、精神状态极差的周记室,两人并肩而行,跟在两位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身后。 目的地是距中军大帐一里开外的休息区。 去那里沐浴泡澡。 来到临时搭建的浴室门前,周记室热情的邀请同浴,但被苏贤婉拒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同浴的? 一位小宫女抱着一叠衣物上前,略有懒散的说: “这是换洗的衣物,里面浴桶及澡豆等都已齐备,公子可自去沐浴,奴婢在外等候。” 正合我意……苏贤伸手接过衣物,转身走入浴室,顺手将房门关上。 一旁,周记室努力眨了眨黑乎乎的眼圈,瞥了那宫女一眼,面色不愉,但却又欲言又止……跟一个小宫女较什么劲儿? 这时,另一位小宫女抱着衣物上前,看着周记室笑道:“奴婢伺候您沐浴,周记室请。” “嗯。” 周记室点头,步入浴室。 那小宫女忙莲步跟上,进屋后回身将房门关闭—— 两位小宫女的职责,便是伺候府中贵客的衣食住行,包括沐浴,但别多想,仅仅只是帮忙搓澡、洗头、更衣而已。 就当下的条件来说,搓澡、洗头、更衣没人帮衬的话,真的很难操作。 在公主府中混迹的属官、门客等,也不会对府中的丫鬟们动手动脚…… 毫无意外,苏贤即将成为公主府的贵客。 但这些宫女并不知晓。 因见苏贤一身落魄模样,便不愿以身伺候…… 对此,苏贤觉得正合他意。 他虽然渴望被漂亮的小丫鬟伺候沐浴,但也希望是一个熟悉的小丫鬟。 再者,他并不知晓公主府中有这么一条规矩…… 浴室。 水汽弥漫。 水声哗啦啦作响。 苏贤泡在温度适中的热水中,脑袋靠着浴桶,双臂张开搭在浴桶边缘,闭上了两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蓦地,闭合的两眼悠然睁开,他不由想起今天中午,在那贼窝之中,剑儿和碧儿将眼睛蒙上强行给他洗澡的那一幕。 “沐浴,的确是沐浴,小仙紫并未在浴桶中放什么奇怪的东西。”苏贤脑袋靠在浴桶的木制边缘上,口中喃喃道: “还有那顿大餐,何其丰盛!小仙紫虽然在酒菜中下了毒,但轻易的就让我得到了解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 苏贤思来想去,心里对小仙紫姑娘的行为愈加疑惑起来。 想不通! “她劫我上山,却有吃有喝,还安排丫鬟帮我沐浴……但是最后,她又将我揍了一顿,衣衫狼狈……” “嗯……等等!”苏贤眼中猛然一亮,脑袋抬起,脖子离开浴桶边缘的支撑,低声自语道: “莫非,小仙紫姑娘揍我一顿,是为了营造我被山贼劫走并遭了大难的假象?毕竟,被山贼劫走后还能保持毫发无伤、衣冠楚楚,那就太假了……” “还有辽国密使藏身于李家庄坞堡的消息……似乎,也是小仙紫姑娘有意泄露给我的……” “……” 思忖了许久,苏贤笑道:“罢了,小仙紫的‘退路计划’之中,我是关键人物,只怕我的经历就是那‘关键’所在吧。” “一切都结束了!” 苏贤放松一笑,这时,他乍感脖子有些酸,因为脖子离开浴桶边缘的支撑已久……他立即重新躺好,心中暗自思量道: “接下来,我只需将兰陵公主摆平,打消掉她的疑虑……然后,我就算是成功抱上了公主的大美腿……” “不知公主殿下会赏我些什么,毕竟这可是两个巨大的功劳!” “咦,话说今天在中军大帐之中,我还没看过公主的美腿,她貌似挺高……兰陵公主,果然不愧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脸,那身材,那气质,啧啧,简直不摆了!” “……” 不多时,苏贤推门走出浴室。 周记室和两个小宫女齐齐将脸转过来。 两个小宫女一愣,尤其是负责苏贤衣食住行的那位,更是将小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记室沐浴后精神头好了一些,但黑眼圈依旧,他笑着走近,道: “苏公子可曾饿了?眼下已是晚膳时分,我带你去用膳。待饭后,我再带你去见公主殿下!” “也好。” 苏贤点头,周记室为人比较正直,又在公主府中混迹了多年,想必早已摸清了公主的脾性,所以还是听从为妙。 当下,两人并肩往一个方向走去。 两位小宫女亦跟随在后—— 她们还要安排厢房,以及铺床叠被等等,总之就是服务府中贵客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那位苏公子俊彩风流、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品貌不凡、清新俊逸、温文尔雅……你没有进浴室伺候苏公子沐浴,真的亏大了!” 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小宫女小声说道。 “哼,长得还不错而已,我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负责苏贤的那位小宫女有些言不由衷,继续说道: “外表俊朗,有什么用呢?在这公主府中啊,能得公主赏识才是最重要的,这点比什么外貌都好!” “……”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几乎将神都城中的公主府搬空,仆从、用具等也随身携带。 所以,尽管身处行军大营,这些小宫女还是说“在这公主府中”的话,因为没多大差别。 苏贤和周记室并未听见后面的谈话。 两人行得一阵,沿途所见是无数临时搭建的帐篷,将士们正在埋锅造饭,营中各处不时走过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将士…… 天色越来越黑了,营中各处的火盆被点燃。 星星点点,为这肃杀的大营中增添了一点美感。 很快,周记室带着苏贤来到一座巨大的帐篷前,他停下来说:“营中的伙食还不错,我们快去吧,他们人多,去晚了只怕汤都喝不到。” “好。” 苏贤点头,在这座陌生的大营之中,他人生地不熟,苏贤只能跟着他混。 一脚踏入大帐,苏贤放眼望去—— 只见这宽敞的大帐中放置了十余张条案,条案不大,但也摆上了五六道菜肴,可容两人同桌而食。 条案不高,需采用“跪坐”的姿势用餐。 苏贤与周记室的到来,让大帐中正用膳的众人齐齐一停,纷纷扭头望来,有人诧异有人皱眉。 这些人苏贤刚才才见过,全是公主府中的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 正文 第143章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随着苏贤和周记室的到来,大帐中顿时安静了。 纷纷望来的人中,有人正举筷夹菜,有人正举杯欲饮,他们同一时间停止所有动作,宛若泥塑木雕。 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出于“来到一个新地方的敏感和警惕”,苏贤看出这大帐中气氛有异。 谘议参军事面色冷硬,放下筷子,扭头撇了眼身旁的文学官。 文学立即起身,大声质问: “周记室,你带他来此作甚?” “此处是我等公主府属官的用膳之所,外人不可进!” “这是规矩,公主府中的规矩,所以周记室,还是请你把他带走吧!” “……” 文学官的语气表面上还算客气,毕竟他用了“请”这个字。 但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能听出他话中的疏离…… 苏贤闻言眉头轻轻一蹙,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啊? 于是,苏贤扭头看向身旁的周记室,且看他怎么说。 然而,却见周记室两手正狠狠的揉着脸……所以说,他这是犯困犯得厉害,脑子都不好使了? 苏贤回头,看了眼满脸得意的文学官,心里虽不满他的驱赶姿态,但貌似人家占着理……苏贤重新看着周记室,说道: “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苏公子暂且放宽心。”周记室放下揉脸的手,看着文学说道: “此处的确是府中属官们用膳的地方,一般人不可进,但苏公子并非是一般人!” 接下来,周记室伶出苏贤的两大功劳。 再点出兰陵公主对苏贤的重视,最后说道: “所以,苏公子虽然不是府中的属官,但公主对他的重视却远胜我等!他没有资格在此处用膳的话,谁还有呢?” “……” 谘议参军事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苏贤立下的两大功劳,像是两柄利剑般,都精准的扎在他的身上! 愤怒之下,他也站起身,口气却淡淡的说道: “周记室,话虽如此,但规矩就是规矩,而且这规矩是公主殿下亲自制定,我等属官怕是不好破坏!” “这位……叫做苏贤是吧?你的确很厉害,很厉害……但,你并非府中属官,便不能在此处用膳!” “……” 大帐中安静下来。 苏贤初来乍到,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而且此事他们又不占理……于是他扯了扯周记室的袖子,小声说道: “我们还是走吧。” 周记室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乌黑眼圈中的眼神,似乎在说:“不行,我周记室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苏贤见此,暗自蹙眉,心道: “果不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好选择息事宁人了,不然无法在兰陵公主跟前立足。” 这时,鬓发斑白的司马发声了。 他先是看着谘议参军事,笑道:“谘议之言不错,规矩便是规矩,不好打破,更不能轻易打破。” 公主府中,除去“王傅”品级最高之外,下面就是长史,长史的副手是司马。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只带上了司马,并未带走长史,是故众属官都以司马为首。 司马说出“规矩便是规矩”这句话后,顿时让谘议参军事心花怒放,司马竟站在他这一边……这倒是意外之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却又见司马扭头看着周记室和苏贤,笑道: “话虽如此,但苏公子来都来了,不妨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什么? 谘议参军事面色顿时僵硬,他刚才还以为司马站在他这一边呢,结果却又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多谢王司马!” 周记室拜谢。 他拉着苏贤正要入席,谘议参军事此时忽然大声喊道: “不行!” 这两个字明显蕴含着怒气,瞬间吸引了大帐中所有人的注意。 但他不在意,继续吼道: “规矩便是规矩,不可打破!” “苏贤身份低微,就是一介白丁,如何能与我等同席?” “……” 话音刚落,文学官立即接过话头: “小白脸!” “别以为你立下了功劳,就能在本官面前肆意妄为,只要你一天是白丁,就一天不能在这里用膳!” “还不滚出去?” “……” 文学的话,让众人面色猛变。 众人想不明白,他如此激动作甚? 竟开口一个“小白脸”,闭口一个“滚出去”?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苏贤可是立下了两大功劳的人…… 然后,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谘议参军事,然后又看着文学官,在心里默默点评道: “文学官就是谘议的一条枪,还是一条缺脑子的枪……” “……” 周记室的脸色十分难看,若是以往,他品级比文学官低,是不会和他冲突的,但现在不一样! 只见他正色道: “非公主府属官,不能在此间用膳,的确是规矩。但王司马已经开口相邀,那么这条规矩便已不复存在!” 苏贤听了这话,不由豁然开朗。 然后又见司马、王友、主簿等属官缓缓点头,他心里便明白周记室所言非虚。 那么,不占理的劣势就这样没了! 一念至此,苏贤索性上前一步,对鬓发斑白的司马作揖道:“那就多谢王司马盛情相邀了!” 司马姓王,这是周记室给他说过的。 同时,苏贤与谘议、文学之间的天然矛盾,周记室也曾讲过,并说这种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这也是苏贤刚开始秉着息事宁人心态的缘故,因为他初来乍到,首要任务是站稳脚跟,不是与人起冲突。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于是,苏贤作揖完了起身后,侧头挑衅的看了眼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官。 既然已入江湖,那就主动一点吧。 谘议参军事勃然大怒,但他还是有城府的,很快静下来心,并斜眼偷瞥他的小弟——文学官。 那文学官果然冲动,不管不顾大声吼道: “你敢!” “你只是一个白丁,按照规矩,你不准在此地用膳!你给本官滚出去!” “……” 听了这话,王司马面色陡然一变,两道花白的眉毛一动,缓缓侧身看着文学官……什么时候,作为司马的他说话都不好使了? 不过,还不待王司马说话,众人就见苏贤上前一步,朗声道: “我今天还真就敢了!” “我就在此间用膳,你能奈我何?” “……” 文学官怒容满面,正要发出怒吼,但苏贤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你有本事也去救一次公主殿下!” “你有能耐也去抓一个辽国密使回来!” “若不能,就请你闭嘴!” “今天晚上,我还非得在这里用膳不可……” “……” 苏贤连炮珠的话语,像是一道道惊雷,将帐内众人震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到底是少年之人,盛气凌人呢……王司马缓缓点头。 苏公子原来还有这一面……周记室揉了揉脸,感觉不可思议。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心里更是憋得厉害—— 他们耍官威,苏贤就耍横。 然后苏贤“祭出”功劳,他们就没辙了。 总不可能反驳这两件功劳吧? 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还好,只是第一件,也就是解救公主殿下的那一件,他们就连谈论都不敢,更不用说反驳。 同时,王司马、周记室等人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 正文 第144章 公主喊你去吃饭 大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众人都被苏贤惊到了,初来乍到,他也太高调了吧! 谘议和文学二人憋屈也是真的。 若苏贤只说“那两件功劳”的话还好,可是他提及了“公主”二字,顿时苏贤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只要涉及到公主殿下,都是大忌。 尤其是苏贤解救了公主这件事,公主差点殒命瀛州,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在整个大营之中,除了苏贤与公主本人外,只怕是谁提谁死! 所以,若他们敢在此事上无理取闹,只怕王司马当场就会将他们捆绑起来,然后定罪…… 安静一会儿后。 大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道: “谁说非要在此地用膳不可?” 这声音非常突兀,帐内众人急忙看向大帐入口,只见一位身着齐胸襦裙的少女缓缓步入帐内。 “秋典军!” 众人包括王司马,见了这少女都不由起身相迎,足见此女在众人心中的份量,她有时候代表的就是兰陵公主。 没错,这位少女便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贴身保镖,同时还是“亲王帐内府”的典军,名唤做“秋兰”。 典军,正五品上的品级! 这个品级算不得多高,比如在场的王司马,是从四品下的品级。然后是谘议参军事,也是正五品上的品级,不是比秋兰高,就是与之平级。 但,宰相门前七品官。 秋兰那“兰陵公主贴身侍女、贴身保镖”的身份,虽无品级,但却稳压众属官一头,地位比他们都高。 所以秋兰入帐后,就连王司马也要起身相迎。 秋兰与众人见礼毕,然后看着苏贤问道:“刚才是谁在说,非要在此地用膳不可的?” 她的语气听似寻常。 但总给人一种“诘问”的感觉。 王司马、主簿、王友、周记室等人面色微微一变,略有担忧的看着苏贤。 谘议和文学则是狂喜不禁,王司马偏袒苏贤,但秋典军貌似是在诘问他呢! 王司马,自然不能与秋典军相比……所以,苏贤这是要遭殃了! 谘议和文学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 大帐门外。 秋典军进来之后,大帐的门就没有关上。 在外等候的两个小宫女,一眼就能看见帐内的情景。 负责苏贤衣食住行的小宫女,面有得意之色,小声对另一个宫女说: “你看,我就说吧,外在相貌没有一丁点用,在我们公主府啊,还是公主殿下的赏识最为重要。” “你看,他正被秋典军诘问呢!秋典军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她的话就是公主殿下的意思……这下,不说赏识,只怕他的小命都将不保!” “你说,这种人我们把他伺候好了有什么用呢?白费心思!” “……” 另一个小宫女欲言又止,但终究闭上了嘴巴。 帐内。 苏贤头皮也有一点发麻,但事已至此,多思无异,于是淡定的作揖道:“正是在下。” 秋典军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道: “苏公子想在此间用膳的想法,只怕是不能实现了。” “为何?” 苏贤诧异。 周记室等人则是一愣,因为秋典军她……竟然笑了! 谘议和文学的心里,也涌起不好的预感,哪有诘问一个人的同时又笑脸相对的? 众人狐疑之际,只听秋典军笑着说道: “因为公主殿下命我接你去公主寝帐一同用膳!” “……” 接苏贤去公主寝帐一同用膳? 一道惊雷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与公主一同用膳,这是王司马都极少享受到的待遇,更不用说谘议、文学和周记室等人,他们从来就没有和公主一同用膳过。 当然,宴请除外。 而且还是去公主寝帐……能去公主寝帐会见公主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啊。 但此等殊荣,却被初来乍到的苏贤轻易就获得了…… 众人随即便摇头苦笑,这种事羡慕不来,因为苏贤立下的那两件大功劳,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王司马、王友、主簿、周记室等,纷纷扭头看着苏贤,眸光灿灿。 谘议和文学二人如遭锤击,整个人的精气神几乎被抽干,面无人色。 他们以“不合规矩”为由,不让苏贤在这里用膳,还扬言要苏贤滚出去……可是现在,公主殿下派秋典军亲自来请苏贤,一同用膳,而且还是去公主寝帐。 等等! 公主殿下并不是随便派一个人来请苏贤,而是秋典军亲自出马! 秋典军啊,什么时候成“传话筒”了? 几乎同一时间,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看向苏贤的眼神,似乎都在发光。 尽管早有预料,公主会对苏贤格外恩宠,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恩宠,这差距大得令人生不出一丝羡慕嫉妒。 谘议和文学彻底低下了头去。 方才在中军大帐,他们见公主对苏贤不是那么亲近,心里便冒出“苏贤应对不当,被公主惩罚”的念头。 但这种情况的几率能有多大? 眼下看来,苏贤在公主府的地位将直线上升,几乎不可阻挡了! 与此同时。 大帐门外。 两个小宫女已经僵在原地。 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心道: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是我的……苏公子才貌双全,就算不做妾室,只在他身边做个暖床的丫鬟也好啊!” 负责苏贤的那位小宫女,目瞪口呆,整个人似乎都傻了……苏贤何止是受公主赏识,简直就是恩宠! 不消说,苏贤即将飞黄腾达了,而她,果然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诚然,公主府中的丫鬟侍女等,一般人不会乱碰,但若着实喜欢的话,求公主赏赐也是可以的,这种事有先例可循。 …… 公主寝帐。 苏贤被秋典军带来此处之前,他还在寻思,寝帐毕竟是公主的香闺,若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的话…… 来到寝帐之后,苏贤发现他想多了。 因为寝帐很大,有专门的会客厅,所谓的寝帐根本就不只有公主香闺一个房间。 踏入客厅,秋典军在前引路。 苏贤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一张小条案后的兰陵公主。 她仪态万方,光彩夺目,倾国倾城,通身上下那种雍容的气质就像一种永远都吃不腻的美食……格外诱人。 苏贤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扭头望来,目光平静,倾国倾城的花颜端庄而祥和……苏贤稍稍错开视线。 他走到条案之前五尺处站定,作揖道:“学生苏贤,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是乐寿县县学的生徒,遇到当官的,或者皇亲国戚等,就可以自称“学生”。 “免礼!” 兰陵公主,李幼卿,她的声音悦耳中透着一丝丝威严,这是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一种语气。 “谢过公主殿下。” 礼毕,苏贤在秋典军的引导下,走到兰陵公主下方左侧的条案之后跪坐下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45章 兰陵公主的恩宠 夜幕彻底降临。 …… 大营虽大,将士虽多,但却保持了相对的安静,一轮圆月当空。 中军大帐。 灯火通明。 公主府众属官,以及军中各将领都已到齐,他们在饭后得到公主令旨,速到中军大帐议事,不得有误。 众人赶至大帐之际,公主未至,等了许久之后,公主还是没来。 他们自然不敢抱怨。 然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聊天解闷。 王司马、王友、主簿,还要周记室,四人聚在一起畅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神情很是惬意。 现如今,辽国密使已被抓捕,通过他之口可以审出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解决掉那一万人,幽州之事就算有了了结,公主和他们便可返回神都…… 这是一件喜事! 公主命他们来此议事,一定会对此事做出安排……想到这里,众人不时瞥一眼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南宫葵。 说不得,审问辽国密使之事,一定会交给南宫葵办理。 …… 另外一边。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凑在一起,两人都保持了安静,面色很是难看。 通过刚才的“用膳事件”,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苏贤即将得到公主的恩宠,苏贤的地位说不定比他们还高。 待会儿公主驾到之后,多半会对苏贤进行赏赐…… 这真是一件坏事! 宽敞的中军大帐之中,谈笑风生的王司马等人,与谘议和文学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喜一愁。 但即便如此,谘议和文学还是心存侥幸。 只要苏贤一刻不被赏赐,那么他就有可能被公主判定为奸细一类。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苏贤被公主判定为奸细,然后狠狠的惩罚,最好是推出去斩了!永绝后患!” 这时,大帐外有人高声喊道:“公主驾到!” 帐内众人立即停止聊天,站回原位,垂手侍立。 待公主缓缓步入大帐,众人见礼,公主轻声道“免礼”之后,径直走向帅椅落座。 苏贤人呢? 谘议和文学二人不见苏贤的踪影,心里不由大喜,心说莫非刚才的祈祷被老天爷听见了不成? 然而,他们二人心里的大喜只持续了短短数息,苏贤便一步踏入大帐。 在秋典军的引导下,他站在了公主府属官序列的最后。 重点是,苏贤面色带笑,神清轻松,红光满面…… 谘议和文学二人心里猛一咯噔,对视一眼,缓缓将脑袋转回,面色难看至极。 兰陵公主落座后,抬眸便看见苏贤站在了最后。 她那两道秀眉微微一拧,开口吩咐道: “苏贤你到前面来。” 众人惊诧,随后苦笑,齐齐扭头看向苏贤,眼神各异。 王司马、周记室等都是赞许的眼神。 谘议和文学则是怒瞪和目欲喷火。 苏贤谢过了兰陵公主,抬头便看见谘议和文学的眼神,他顿了顿,举步往前走去,对谘议二人回以得意的微笑。 路经他们身旁之际,苏贤略微一停,侧头冲他们一笑,然后继续往前。 苏贤这一笑,让谘议和文学气抖冷。 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苏贤这一停之后,刚刚举步,猛然便发现谘议参军事的前面是王友,王友前面则是王司马。 要知道,公主府等同于亲王府,除去“王傅”之外,就是长史和司马的品级最高。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只携带了司马,所以司马便是此间公主府众属官中品级最高的人。 苏贤虽与谘议等人针锋相对,但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天然的矛盾,不可调和,早晚都会起冲突。 可是王司马……对他还挺友善。 若直接越过王司马,站在最前面,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心里这么一想,苏贤便犹豫起来,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王司马、主簿和周记室见此,不由缓缓点头。 此时,上面又传来兰陵公主的声音: “继续上前来!”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微微一变。 公主这是要让苏贤站在王司马的前面啊! 此举无异于将二人摆在了同一个位置…… 众人心里虽然震惊,但仔细一想,公主此举又合情合理,因为苏贤立下的那两个功劳,真的太大。 苏贤歉然一笑,然后举步向前,越过了站在第一位的王司马。 他正准备在王司马前面站定,不料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到这里来。” 她吩咐的同时,还将素手轻扬,带动宽袍大袖一阵摇曳,指了指王司马与帅椅中间的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比“王司马前面”又靠近了兰陵公主一些。 这个位置,本是不该站人的。 若有人站在此处,说明此人的恩宠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 “谢公主殿下。” 苏贤道谢后,举步便站在了那个尊贵的位置。 稍稍侧身,可以“俯瞰”大帐内的一众属官与各军将领,视野极其开阔。 而这时,属官们和将领们都已经陷入呆滞……公主对苏贤的恩宠程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个位置,就连公主府中的长史、司马等,都没有享受过! 印象中,似乎只有“王傅”才站过那个位置。 但王傅可是从三品的大佬啊! 他苏贤……何德何能……好吧,他所立的那两件功劳的确很大,公主额外开恩,让他站在那个尊贵的位置以示恩宠,也是人之常情。 等下一次议事,若苏贤还能参加的话,他就不会站在那个位置了…… 兰陵公主高高端坐,将下面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 她面不改色,缓缓道: “这次召集诸位议事,首要是为了辽国密使之事。” “辽国密使已经抓捕,接下来,是该从他口中审出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了。” “……” 兰陵公主顿了顿,看着孤立一处的南宫葵说道: “南宫葵。” “属下在。” “审问辽国密使之事,就交给你了,本宫对你的刑讯能力十分放心,相信你也不会让本宫失望。” “请公主殿下放心,属下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 南宫葵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冷酷劲儿,让人听了莫名心慌,他拜完后立即转身走出大帐。 王司马等众属官见此,不由缓缓点头。 他们对南宫葵的能力十分熟悉,刑狱司三捕头,擅长的是刑讯、审问之事,撬开辽国密使的嘴巴,只需半日的功夫即可。 公主如此安排,附和他们的预期。 南宫葵退出大帐之后,兰陵公主扭头看着苏贤,如刻的唇角缓缓上扬,笑道: “接下来,是苏贤及有功之人的赏赐之事!”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46章 赐你“进士及第”,直接一步到位!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不待众人的反应,她就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冬典军。 冬典军上前一步,直面众属官与将领。 她手里捧着一只卷轴,展开后便朗声念了起来…… 她先是大力夸赞了苏贤及其余有功之人。 其余的有功之人,包括周记室、唐淑静、王副将,以及参与李家庄坞堡之战的将士、捕快、差役、民壮等等。 接着往下,便是对有功之人的赏赐,以及对死伤之人的优恤等等。 然后,公主单独奖赏了唐淑静、王副将,以及周记室,大多都是金银财物的赏赐。 至于苏贤,重要的人总是最后出场的。 这时,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尤其是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他们面色极为复杂,猜到苏贤所得的赏赐一定十分丰厚,但还是想听一听。 “……赏苏贤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等各色布匹三百匹!米面若干,文房四宝、茶具、酒具等若干……” “……” 苏贤越听,心里越喜,他似乎已经看见“大宅院”、“成群的仆从”还有“漂亮的小丫鬟”等等,在对他招手! 此外,他还在心里默默盘算,买了大宅院之后,装饰一下就可以娶柳蕙香了,把柳蕙香养起来……他也不用再爬墙! 赏赐虽然丰厚,但相对于公主对他的恩宠来说,这并不算离谱……众人心里皆冒出这样的想法。 好不容易,冬典军将那一长串的清单念完。 她喝了口茶水润喉,两手举着那只卷轴继续往下念。 苏贤一共立了两件大功劳,方才的金银财物算是对第一件功劳的赏赐。 下面应该就是第二件功劳的赏赐了。 会是什么呢? 在万众瞩目中,只听冬典军朗声念道: “……特赐苏贤‘进士及第’!即日起可入京候职!” “……” 兰陵公主竟赐了苏贤一个“进士及第”?! 此举出乎众人的预料。 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科举制度,在前朝之时便已取代“察举法”,成为书生仕子们入朝为官的主要途径之一。 大梁王朝建立之后,科举制度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尤其是当今的女皇陛下,极为推崇科举。 科举也几乎成了仕子入朝为官的唯一途径,什么察举、孝廉、举荐等等出仕途径,早已废除多年。 当今的科举,考取“进士”是主流。 除了“进士科”之外,另外还有秀才、明经、俊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童子、道举等等科目。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十二个科目只剩下了几个,按参考的人数排名,依次是进士、明经、明法、明字、明算。 单说进士科。 学子们通过一轮又一轮的考试与选拔之后,考中进士学子们的名字,将被按照名次的高低,分别题写于三张榜单上面。 名字题在第一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一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进士及第”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一榜进士一般留在京城做官。 名字题在第二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二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进士出身”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二榜进士有留京为官的,也有外放的,但一般外放的“二榜进士”起步更高。 名字题在第三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三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同进士出身”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三榜进士一般外放,通常从七品的县令做起。 兰陵公主赐给苏贤“进士及第”,相当于考中了“一榜进士”。 这是所有进士中的第一梯队,可以留在京城做官! 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是将“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两大要职掌握在手里的。 她就相当于河北道的土皇帝。 也相当于前朝存在过的一种特殊机构—— “河北道行台省”! 这个特殊的机构,相当于“大梁朝廷河北道分朝”。 所以,兰陵公主赐苏贤“进士及第”的身份,只需一封奏疏便可…… 苏贤听完“进士及第”的赏赐之后,整个人怔在原地都快傻了。 他曾经预想过,兰陵公主对他的赏赐一定十分丰厚。 刚才在公主寝帐中,成功打消掉公主的疑虑之后,苏贤便颇为期待接下来的赏赐。 但却没有想到,她竟赐给苏贤一个“进士及第”! 大大出乎苏贤的预料! 他怔了一会儿,随后内心狂喜,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他太惊喜了。 他太高兴了! 因为进士科是主流,所以苏贤原先的打算,就是用功读书然后考取进士,出人头地。 这也是苏贤的老爹的遗愿—— 他们从世家大族苏家分离出来的时候,苏贤还小,只隐约记得老爹时常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并时常念叨“要考取进士,不能让他们看笑话”的话…… 小时候,苏贤并不能理解个中滋味。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他终于明白了老爹的苦心与期望,他愣是憋着一口气,在县学中学问不说最好,但也名列前茅…… 对于考取进士之事,他很有自信。 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他现在直接就是进士了! 一步到位。 而且还是等同于“一榜进士”的“进士及第”! 这个就厉害了。 据苏贤所知,乐寿县县令唐矩,同时也是他的世叔,出身于书香世家的唐家,可最后也才考了个“二榜进士”而已……因为唐矩是世家子弟,所以被朝廷打压,不然不至于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开始做起。 再者,唐矩的一双女儿都那么大了,可见考取进士的难度。 而苏贤才多少岁啊,不满十九…… 想到美妙之处,苏贤心里那个乐啊。 他实在忍不住,不由喜形于色。 岂知,苏贤喜形于色这一幕,已经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王司马、周记室等轻轻摇头,心道:“到底是少年之人,而且是初得大赏……希望他以后能养出足够的城府。”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暗中咬牙,在心里骂道:“小人得志!区区一个‘进士及第’罢了,就乐成这样,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兰陵公主起先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心道:“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若是太过于老诚,本宫怕是得花费心思提防着你……” “……” 苏贤乐呵一阵,忽听身后传来王司马善意的提醒:“苏公子,还不快谢恩!” 他猛地反应过来,忙侧身面朝端坐在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长揖拜道:“多谢公主殿下的厚爱!” “……” 正文 第147章 苏贤:请叫我“苏祭酒” 苏贤谢恩之际,众人都以为赏赐已经结束。 他立下两大功劳,公主先赏他金银财货,接着又赐下“进士及第”,正好是两个赏赐对应两件功劳。 正好合适。 但王司马等人心下暗暗思忖道: “这两个赏赐总感觉缺了些意思,毕竟无论是‘河间驿馆’事件,还是‘辽国密使’之案,对公主来说都十分重要……” 转念又一想,公主赐给苏贤的“进士及第”,其实也不算差了,这可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啊! 公主助他一步到位,倒也算是对他恩宠有加。 另外一边。 谘议和文学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缓缓上扬,心道: “金银财货,都是身外之物。‘进士及第’也仅仅只是获得留京为官的资格而已,即便做了官,品级也不过六七品!” “你虽立下两大功劳,但公主并未直接赐你官职,没有官职在身,便是白丁!” “虽有公主为你撑腰,但白丁就是白丁,在身份上不能与我等相比……” “……” 如此一想,谘议和文学顿时找到了优越感。 这也是二人对视而笑的缘故。 恰在此时,苏贤已经谢恩完后起身,刚退回原位,便听兰陵公主笑吟吟的说: “你这么着急谢恩作甚?还没有完呢!” 话音一落,兰陵公主便丢给冬典军一个眼神。 什么? 还没有完?! 王司马、谘议参军事等人猛然一怔,面色各异。 苏贤略有茫然,他早已是欣喜过头,所以说还要来一个喜上加喜? 冬典军握着那只卷轴的手已经垂下,得了公主眼神示意后,立即抬起,照着卷轴上的内容念道: “……苏贤深入贼窝,探得辽国密使藏身之地……” “李家庄坞堡,辽人勇悍,数百将士竟不能敌……关键之际,苏贤的保镖杀出,将辽国密使制服……” “辽国密使,小则事关一万精锐辽国将士的藏身之地,大则关系整个河北道北部的稳定……” “是故,本宫对苏贤破格提拔,赐公主府‘西卜祭酒’一职,从七品上……” “……” 西卜祭酒,从七品上,亲王府属官,掌接对贤良、导引宾客。 虽然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但这可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啊,去到外面,见官大两级! 堪比一般的五品官吏! 冬典军念完之后,整个大帐陷入短暂的安静。 我摇身一变,竟从一介书生变成了七品的小官……苏贤已经傻在原地,他虽预估兰陵公主对他的赏赐一定十分优厚,但却没想到直接让他做官了! 以后,他人除了称呼苏贤为“苏公子”之外,还可以称之为“苏祭酒”。 苏祭酒,苏祭酒……苏贤不由破笑,嘴角咧开,苏祭酒这个名号,怎么叫怎么好听呢!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心道:“如此赏赐,方能匹配苏祭酒的功劳!”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则直接傻眼。 刚才他们还因为“苏贤虽得公主恩宠,但终究只是一介白丁”之事而沾沾自喜,认为找到了优越感。 可是眨眼间,兰陵公主就赐给苏贤“西卜祭酒”的官位…… 虽然,这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远远比不得谘议参军事和文学的品级,但既然公主已经赐官,那么离“火速升迁”还远吗? 说不得,要不了多久,苏贤的品级就会远远超他们。 到那个时候,他们见了苏贤反而需要恭敬见礼……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画面啊! 谘议和文学二人的脸色顿时无比铁青。 …… 苏贤再次谢恩。 退回原位后,王司马等人笑呵呵的围拢上来,作揖道贺:“苏祭酒,恭喜,恭喜啊,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苏贤笑容满面,拱手作揖团团施礼,笑道:“下官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需要诸位提携啊!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 众人互相客气与吹捧一番后,那谘议参军事也笑呵呵上前,作揖道:“恭喜苏祭酒,苏祭酒现在也是公主府的属官了,可喜可贺。” 苏贤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但因见谘议参军事尚且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强行在铁青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苏贤嘴角消失的笑容也便重现出来,笑道: “客气了!” 另外一边,文学官却没有过来,他毫不掩饰一脸的铁青,见苏贤笑容满面,他冷哼一声侧过了身去。 …… 赏赐之事已了,兰陵公主已先一步离开,冬典军跟随在后。 另一位贴身侍女秋典军,却没有跟随而去,而是走到苏贤身旁,笑道:“苏祭酒请,我带你去寝帐休息。” “有劳秋典军了。” 苏贤道谢,然后与王司马、周记室等人挥手致意,跟随秋典军而去。 众人目送苏贤离开,有人苦笑摇头,有人艳羡不已,有人目欲喷火…… 秋典军亲自带他去寝帐休息,这可是王司马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 苏贤自然不知大帐中众人的心思。 他跟随秋典军走出大帐之后,一个小宫女忽然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万福礼,然后柔声道: “苏祭酒您终于出来了,奴婢已将下榻的寝帐整理好,苏祭酒请随奴婢来。” 小宫女说完后,转身便在前方带路。 另外一边,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小宫女,见此不由轻嗤一声。 苏贤看着这位小宫女的背影,有些眼熟,愣了一下后想起来,这是公主府安排负责他衣食住行的小宫女。 印象中,这小宫女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却颇合苏贤之意。 尤其是沐浴的时候,没有跟着进去帮他搓澡……不然苏贤非得尴尬不可。 这是一个优秀的小宫女呢! 苏贤胡思乱想之际,一人忽然出现在那小宫女身前,将她拦住。 那是秋典军。 只听她说道: “不用了,公主殿下命我亲自带苏祭酒去寝帐,你下去忙别的吧。” “……奴婢遵命!” 那小宫女嗫嚅半晌,终究不敢抗命,她在跑开之前,回头看了苏贤一眼,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小宫女跑远后,苏贤挠了挠头,心里冒出一个疑惑: “公主府中的婢女,貌似情感十分丰富啊?有趣,有趣!” “唔……也或许是她们太敬业了,秋典军奉命带我去寝帐,无意间抢了她的活计……多休息一会儿难道不好么?干嘛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诶,她们真的太敬业了!令人钦佩!令人惭愧!” “……” 苏贤跟着秋典军走远后,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小宫女,终于憋不住噗噗噗笑了起来,小声嘀咕道: “早就叫你抓住机会,你偏偏不听,现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吧?” “噗噗噗……” 正文 第148章 雪肤酥手秋水眸 同一个夜晚。 乐寿县。 县衙后宅。 前厅。 灯火通明。 唐矩、陈夫人、唐淑静、唐淑婉一家四口,正在厅中闲坐聊天。 唐淑静赶回乐寿县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她来不及更衣,也来不及安抚受伤的捕快、民壮等,第一时间冲进唐矩的值房,生拉硬拽,将唐矩拉来此处。 不待唐矩发问,她风风火火又将娘亲陈夫人搀来。 唐矩和陈夫人面面相觑之际,她又闯入姐姐唐淑婉的闺房,不顾唐淑婉已经解衣休息,硬生生将之从绣塌上拉起,套上衣服后也拉来此处。 至此,一家四口都齐了。 面对唐矩等人询问的眼神,唐淑静清了清嗓子,昂着精致尖俏雪腻的下巴,大声宣布了她的功劳—— 她参与了抓捕辽国密使的过程! ……随着她那惊心动魄的讲解,唐矩、陈夫人、唐淑婉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唐淑婉听罢后,激动起身道:“苏……世兄他从贼窝中逃出来了?” 唐矩看了眼大女儿,然后看着唐淑静问道: “你是说,苏贤侄从山贼口中探得辽国密使藏身于李家庄坞堡的消息,最后还将辽国密使抓住了?” 陈夫人担忧的看着小女儿道:“哎哟我的静儿诶,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 一个时辰过去了。 前厅之中。 依旧灯火通明。 刚开始的激动劲头已经过去,唐矩和陈夫人开始哈欠连天。 唐淑婉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是陷入了沉思。 唐淑静坐卧难安,一会儿在前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会儿去内院大门与往来奔走的小厮们会面…… 厅中安静了好一阵。 忽然,唐淑静又一次起身。 她正欲出门,却被唐矩叫住,略显无奈的说: “静儿啊,你虽立下了一些功劳,但与苏贤侄相比就小了许多……” “你就放心吧,苏贤侄不会吞没你的功劳,公主殿下也一定会奖赏你的……你拉我们一家四口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 陈夫人打完一个哈欠,也说道: “静儿,你爹说得对。眼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相信明天上午,公主殿下赏赐你的特使便会到了……” “……” 陈夫人说着便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唐淑静立即冲过去,按住陈夫人的肩头,激动的说: “不,娘你就再等一会儿吧,公主派来赏赐我的特使马上就要到了!” “娘……女儿好不容易立下功劳,若特使到来之际,娘亲却不在场,那多遗憾啊……” “……” 经唐淑静一番软磨硬泡,最后唐淑婉也跑来帮腔,陈夫人和唐矩终究坐回原位,一边打哈欠一边苦等。 在他们老俩看来,如此干等简直可笑又无聊。 但奈何小女儿撒娇,大女儿也帮腔……诶,罢了,罢了! 这时,在外伺候的一个丫鬟入内禀道:“二小姐,前院的小厮又来了……” 一语未了。 唐淑静兴奋得大吼一声,丢下唐矩等人飞身冲向门外。 临出门前,还回头看着他们叮嘱道:“你们再等等啊,特使已经来了!” 她那兴奋中带着着急的背影,消失在前厅门外后,唐矩和陈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唐淑静跑到院门外,逮着那个小厮就问: “是不是特使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二小姐……还没有特使的消息。”小厮小声的说。 唐淑静整个身体一顿,面容一僵,继而转化为愤怒,斥道:“特使既然没来,你跑来禀报作甚?” “不是二小姐说……定时前来禀报的么……”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 “……” 这时,又一个小厮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 “二小姐,信函,瀛州大营送来的信函……” “终于到了,快拿给我瞧瞧……” 唐淑静一蹦三尺高,飞身将信函夺了过来。 “……” 前厅。 唐矩、陈夫人、唐淑婉正襟危坐。 看着客厅中间的唐淑静。 只见唐淑静颤抖着双手,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展开后激动的念了起来…… 这是兰陵公主命秋典军亲笔书写的信函,后续还有正式的公文下达,此信是为了安定人心。 在信上,罗列了公主对战死或受伤的将士、捕快、差役、民壮们的赏赐与优恤。 这部分内容,唐矩听得连连点头。 信件的末尾,是对周记室、王副将、唐淑静的具体赏赐明细——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田宅地产等等。 洋洋洒洒罗列了数百余字! 当然,这只是一份清单,具体赏赐的物品,尚需一些时日才能送到。 此信中没有罗列对苏贤的赏赐,因为此信发出之后,兰陵公主还未曾找苏贤去她的寝帐一同用膳。 确定苏贤并非奸细之后,兰陵公主才最终敲定对他的赏赐…… “公主殿下在信中夸赞我了!” “还说我巾帼不让须眉呢!” 灯火通明的前厅之中,唐淑静小手捏着信纸,兴奋得又叫又跳,她拉着陈夫人的手大声喊道。 “好好好,我家静儿就是厉害!”陈夫人笑呵呵。 唐淑静松开陈夫人的手,蹦到唐矩的椅子前面,一脸得意的炫耀道: “爹爹,女儿现在也有地产田宅了,以后可以搬出去住。” “好好……” 唐矩笑容满面,自己的女儿受了公主赏赐,他作为父亲也是与有荣焉。 但是随即,唐矩笑容一僵,眉头一挑,问道: “你要搬出去住?” 陷入兴奋状态的唐淑静,根本没有听见唐矩的问话。 她已经跑到姐姐唐淑婉身前,抱着唐淑婉的脖子笑道: “公主赏赐了好多金银首饰与绫罗绸缎呢,首饰我们平分,绸缎就交给姐姐缝制好看的衣裳!” “好啊!” 唐淑婉轻轻搂着妹妹的肩膀,笑吟吟的。 两姐妹凑在一块儿,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温和沉静,相同点是她俩都十分漂亮,各有各的美。 但见雪肤酥手秋水眸,笑颜柔音绿罗裙,一时间相映成辉。 唐淑婉被妹妹松开后,她那笑吟吟的鹅蛋脸上,悄然带上了一抹忧色。 一双大大的明眸偷偷盯了眼妹妹攥在手里的信件,数次欲言又止。 她在担心。 担心苏贤在瀛州大营中出事。 因为刚才唐淑静照着信念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苏贤二字,心思细腻且聪颖的唐淑婉,不得不往坏的方面去联想…… 若苏贤果真在瀛州大营中出事……她是会自责的。 在她看来,那天在县学门口,她不主动走向苏贤的话,苏贤就不会被刘子匀记恨。 若不被刘子匀记恨,他就不会远赴瀛州。 若不远赴瀛州,就不会被山贼劫走。 若不被山贼劫走,就不会跑去抓捕辽国密使…… 总之一句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唐淑婉引起的,若苏贤果真出事,她将无法原谅自己! 一会儿之后,唐淑婉酝酿了许久,看似不经意的问:“对了静儿,那信中怎么没有提及世兄呢?”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49章 唐矩:数十年都活在了狗身上! 听了姐姐的问话,唐淑静笑容一滞。 迎着姐姐那恳切的目光,她犹豫一瞬,将攥在小手里的信函递过去,道:“诺,姐姐你自己看吧。” 唐淑婉温吞的接过信函,慢慢展开,将信纸上的褶皱抹平,然后从第一行开始看起……实际上她的心里十分急切。 前厅中安静下来。 唐淑静表情略有不自然。 唐矩和陈夫人准备等唐淑婉看完后再行询问,他们也想知道苏贤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唐淑婉两手捏着信纸,表面上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实则一目十行,着重搜寻字里行间有没有出现“苏贤”二字。 她是真的担心苏贤的安危。 此番苏贤遭遇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且在十余日前,苏贤才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的大麻烦。 他们唐家不说报恩,至少也不能坑害了苏贤吧! 终于,唐淑婉在信件的末尾看到了“苏贤”二字,没有提赏赐之事,只有一句兰陵公主的夸赞…… 见此,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快速扫过信函最后面的字,然后将信纸折叠起来,抬眸看了妹妹唐淑静一眼,意思是说: “刚才你照着信念的时候,为什么不念这一段?” 唐淑静瓜子脸上的不自然更加浓郁了,心道:“公主夸他比夸我更好听,我才不要念与他相关的事呢。” “……” 两姐妹眼神交流一轮后,唐矩忙问道: “怎么样?苏贤侄到底如何?” “爹爹请放心,世兄他没事,公主殿下在信中大力夸赞了世兄呢!”唐淑婉笑着将信函递给唐矩。 唐矩展开来看,陈夫人也凑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后,唐矩抚掌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苏贤侄原本就立下了解救公主之功,现在又添上一个‘抓捕辽国密使’的大功劳!公主殿下对苏贤侄的赏赐,只怕比静儿的赏赐更多。” “……” 一旁。 唐淑静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现在的情况,俨然是她成了“孤儿”,而苏贤却成为了唐矩的亲儿子…… 这时,陈夫人笑道:“如此看来,苏贤侄即将飞黄腾达了啊!” 唐淑静那张瓜子脸再度黯然几分。 但还没有结束,姐姐唐淑婉又笑道: “世兄立下两大功劳,不知公主殿下将会如何赏赐世兄呢?” “会不会赐下一官半职?” “……” 唐淑静听了这话,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唐淑婉,很想大哭一场。 是她,不顾天色已晚,硬生生将爹娘和姐姐留在这前厅之中,等待兰陵公主赏赐她的消息。 可是结果呢,他们却讨论起了苏贤,把她这个正主忘在了一边…… 唐淑静顿时黯然神伤,宛若被家人遗弃的孤儿。 这时,唐矩摇头,道: “公主赐下一官半职?谈何容易,难啊!” “当今女皇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明文规定,凡朝廷百官,皆出自科举,未得功名者不得入朝为官!” “苏贤侄虽立下两大功劳,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县学生徒,未参加科举,也没有功名在身,他如何能够做官呢?” “还有,考取功名可不容易!” “想老夫寒窗苦读数十年,最后也才考得一个‘二榜进士’,苏贤侄他只怕……” “公主殿下对他的赏赐,最多就是金银财物、田宅地产、仆从婢女等等,无外乎这些罢了。” “……” 唐淑静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高挑的身板再度缓缓拔高,激动的说:“对!爹爹说得很有道理啊!” 唐淑婉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陈夫人却是笑道:“即便不能做官,多赏赐一些金子银子也是好的。” 正摇头的唐矩,猛然扭头瞪着陈夫人,正色斥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有道是千金难买一个小县令!做官,即便是再小的官,也抵得上千金万两!” “你就是一个官迷!” 陈夫人白了唐矩一眼,而后淡淡的说:“既然如此,你好好的做你的小官就好了……今后你的例钱减半!” 唐矩闻言面色顿变。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入内,双手递上一封信函,禀道:“瀛州又来消息了。” 一家四口顿时陷入呆滞。 唐淑婉最先反应过来,慢悠悠而急切的将信函接在了手里。 挥退丫鬟后,她将信件取出,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唐矩、陈夫人、唐淑静都紧盯着她…… “公主殿下赏赐世兄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田产地宅等无数……”一会儿后,唐淑静缓缓说道。 唐矩点头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陈夫人眼冒金星:“五百两黄金啊!五千两白银啊!” 唐淑静撇了撇嘴,表面上无所谓,但心里很受伤,心道:“呜呜呜……他的赏赐果然比我的多,多得多……呜呜呜……” “还有,公主殿下赏世兄……”唐淑婉抬眸看着唐矩,眼神古怪,激动中夹杂着一丝丝不忍。 唐矩催促道:“还赏了什么?” “公主殿下还赏世兄‘进士及第’!”唐淑婉缓缓的说。 “进士……进士……”唐矩已经傻了,目瞪口呆,他有些不敢相信,“及第”两字很久之后才念出。 想他唐矩寒窗苦读数十年,才考得一个“二榜进士”而已! 但苏贤呢,还没参加科举呢,就一步到位被公主赏赐“进士及第”! 进士及第,等同于“一榜进士”啊。 而唐矩才只是个二榜…… 唐淑婉看了老爹一眼,嗫嚅良久,终究说道: “后面还有……” “还有!”唐矩眼珠子瞪得铜铃那么大,大声吩咐道:“还有什么,快说!” “公主殿下又赐世兄‘西卜祭酒’的官职,从七品上……” 唐淑婉小声的说。 唐矩整个身体悠然僵住,差点往后栽倒,口中喃喃念道:“西卜祭酒,从七品上,西卜祭酒,从七品上……” 他虽然考取了“二榜进士”,但也耗费许多时间与精力,最后才得到一个“乐寿县县令”的小官位。 乐寿县是个中县,县令的品级是……从七品上。 没错,苏贤的西卜祭酒,品级竟与唐矩的县令是同级,都是从七品上! 唐矩考中进士用了数十年,考中进士后又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当上县令小官。 而苏贤呢,几乎一夜之间,就走过了唐矩数十年的路程,直接进士及第,然后直接就得到一个七品的官位…… 唐矩感觉他前面的几十年,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惭愧啊!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0章 柳蕙香:苏公子,真乃妾之良人! 角楼街。 夜已经安静下来。 尤其是街尾,柳蕙香家中,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闺房中,一盏油灯摇曳,映照出两道一动不动的身影。 柳蕙香已卸了妆,软软坐在绣塌边缘,两腿并拢,腰背挺直,一张妩媚的俏脸几乎凝固了般,交织着后悔、担忧、自责之色。 闺房中间的小方桌之旁,张翠花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她在这里守候已久,生怕柳蕙香做出什么傻事。 当当当! 打更的声音隐约传来。 夜已经很深了。 张翠花酝酿良久,终究打破沉默,劝道:“小姐,夜深了,还是先睡吧!” 柳蕙香一动不动,宛若雕塑,也不回应。 “小姐。”张翠花起身,走到柳蕙香身前站定,继续劝道:“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兴许睡一觉之后,有关苏公子的好消息就传来了呢……” “……” 柳蕙香那又大又黑泛着水光的水眸,转动了一下,幽幽说道: “苏公子乃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被山贼劫走……他会遭遇什么?我不敢去想……” “我就是一个克星,先后克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害了苏公子……我……我这样的女人就该死了才好!” “……” 张翠花吓了一跳,忙捉住柳蕙香两手,大声喊道: “小姐你不要多想,若你是克星,那奴婢为什么一直没事?” “早先苏公子与小姐接触多次,不也没事么?这次是意外,是个意外啊小姐……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万一苏公子回来,发现小姐有恙的话,那岂不是……” “……” 柳蕙香忽然起身,抬头看着张翠花说道: “翠花你说得对,我不能寻死腻活!” 张翠花大喜,横肉纵横的脸上,绽放出略显可怖的笑容,连道:“对对对,小姐明白过来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一落,柳蕙香便将手从张翠花手中抽出,绕过张翠花,往门口走去,说道:“我要去寻找苏公子,我要去解救苏公子!” 张翠花脸上的笑容猛然凝固。 她一把拽住柳蕙香的胳膊,劝道: “不可,小姐万万不可!” “……” 两主仆正拉扯间,街上隐约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哒哒哒哒,在这冷清的夜晚中格外清晰,越来越近。 两主仆同时停止拉扯,侧耳倾听。 过不一会儿,马蹄声近了,然后停了,似乎就停在她们的家门口。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大喊道: “张姐,张姐开门,我是衙门的捕快,喜事,有大喜事……” “……” 闺房内,张翠花松开柳蕙香,说道: “小姐暂且在房内稍候,奴婢下去瞧瞧情况。” “好。” 张翠花蹬蹬瞪下楼,端着一盏油灯打开大门。 只见门外站着三个衙门的捕快,手里举着火把,他们身后还有三匹马儿,正打着响鼻。 “不知三位官差有什么事么?”张翠花警惕的问道。 “张姐,我等奉二小姐之命,特来通报消息,有关苏贤苏公子的。”一个捕快拱了拱手说道。 “……” 这时,屋内,乌漆嘛黑的楼道上,正摸黑下楼准备逃出城去解救苏贤的柳蕙香,闻言不由整个身体的动作都是一顿。 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慢慢下楼,隐在黑暗之中…… 同时,捕快们的马蹄声也将周围的邻居们闹醒,比如罗掌柜等,纷纷开门而出,围拢在柳蕙香家门前的街道上。 听说事关苏贤的消息,罗掌柜等人不由屏气凝神。 曾在公堂之上指认苏贤与柳蕙香私通的胖瘦二人组,也偷偷将房门打开,往这边望来。 “事关苏公子的消息?苏公子怎么样了?这位官差请说。”张翠花催促。 “事情是这样的……” 当即,捕快便将苏贤被山贼劫走之后的经过,简单讲解了一遍。 当听到苏贤被周记室带兵解救之后,邻居们不由喜形于色。 躲藏在暗处的柳蕙香,更是差点笑出声儿来……苏贤不仅是她心目中的良人,还是她余生的倚靠与寄托。 乍闻苏贤得救,她心里顿时涌出无限的欢喜,未来的路又充满了阳光! 自古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比如胖瘦二人组,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捕快继续讲解。 当讲到李家庄坞堡抓捕辽国密使一节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柳蕙香,捂着规模宏大的心口,一阵心惊肉跳。 接着,便是苏贤立功的赏赐了。 捕快先说了“五百两黄金和五千两银子”的赏赐,单单这一项,便将邻居们惊得够呛,他们大大张着嘴巴,久久都未曾合拢。 那可是金子五百两、白银五千两啊! 在他们眼中,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屋内,隐在暗处柳蕙香的俏脸上已经布满了笑容,心道:“这是苏公子应得的!” 捕快继续讲故事。 又道出苏贤的第二件赏赐——进士及第! 这个就更厉害了。 邻居们哗然。 他们都知道考取进士的难度,但苏贤直接一步到位了,还是等同于“一榜进士”的进士及第! 柳蕙香小嘴不由微微张开,两手紧紧捏着一条手帕,心道:“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凡人,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故事还没有有完。 那捕快又说出苏贤的第三个赏赐——赐官。 从七品上的西卜祭酒! 这下,邻居们激动得像是在激烈争吵,面红耳赤,都说自己曾经帮助过苏贤,或者很早以前就说过苏贤将有大出息之类…… 柳蕙香听了这消息,小心肝更是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她自小耳濡目染,受书香世家的熏陶,认为读书人的最终目的就是入朝为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青春懵懂之时,她也曾幻想过,以后一定要嫁一位做大官的夫婿。 可是后来,人生路坎坷…… 现在,她看中的良人竟然真的做官了! 这让柳蕙香有种被巨大的幸福击中的感觉。 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叹,做梦一般。 同时,这也让她坚定了“做妾”的念头,因为苏贤如今的身份与她越来越不对等了。 …… 与此同时。 林府。 打探消息的小厮奔跑着入府。 不久后,府中的下人们就听见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虚伪”! 然后,是林川被追着打的嚎叫…… 正文 第151章 女皇的两柄利剑:梅花内卫与刑狱司 曲折与跌宕的一天终于过去。 翌日。 瀛州。 行军大营。 当第一缕晨曦射入寝帐的时候,苏贤便已醒来。 他翻身爬起,左右看了看,下意识往左侧看去……杨芷兰的地铺就打在他床铺的左侧。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昨天晚上,我又噩梦连篇了,原来是芷兰不在我身边的缘故……苏贤捏了捏眉心,心里想着尽早返回乐寿县。 更衣,洗漱。 走出寝帐,迎面就遇见周记室,他睡了一觉后气色好了许多,两眼周围尚有黑眼圈,但也只有一小圈了。 “苏祭酒。” 周记室笑呵呵作揖。 苏贤愣了一会儿,心说他这是在叫谁呢? 后来猛然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白丁了,不仅身负功名,而且还有了官位。 “周记室。” 苏贤也笑呵呵的回礼,似模似样……古人就是注重礼节,尤其是这些当官的,最是看重这一套。 “苏祭酒,眼下天色尚早,我们先去用早膳吧,待会儿公主殿下应该会升帐议事,晚了就怕来不及。” 周记室邀请。 “好。” “……” 两人来到“公主府属官专属”的那顶帐篷,其余属官如王司马、主簿、王友,还有谘议和文学都已坐在条案之后吃上了。 众人打了个照面。 苏贤与周记室同坐一张条案,有公主府中的婢女端来早点。 饭后,两人外出散步。 周记室提点道: “苏祭酒初来乍到,类似昨天那些事可以张扬一些,但论及具体事务,苏祭酒最好还是保持缄默为好。” “哦,这是为何?”苏贤问。 “其一,苏祭酒毕竟初来乍到,对各项事务都不熟悉,保持缄默可以避免说错话,避免落人把柄。” “其二,苏祭酒可知‘谘议参军事’的职责是什么?”周记室笑问。 苏贤想了想,公主府中各属官的执掌,周记室曾给他说过,他还没忘,于是说道: “谘议参军事,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不错!”周记室点头,接着说: “但凡大小事务,谘议参军事都可以掺和一脚,公主殿下也会询问他的意见。” “若苏祭酒随意出言,必定会被谘议参军事认为是挑衅。” “诚然,苏祭酒与谘议的天然矛盾不可调和,但苏祭酒初来乍到,还是先莫要与人起冲突为妙。” “……” 苏贤听罢,心里也认为这是良言,于是作揖道谢。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去数十丈远,来到一个陡峭的土坡之上,站在这里可将大半个大营尽收眼底。 放眼望去,可见一顶又一顶的帐篷,连绵数里,甚至看不见尽头,着实壮观。 巡逻的将士们披坚执锐,一队一队的走过。 远处校场传来将士操练的口令声,隐隐约约,但宛若打雷。 十万将士的大营啊,果然足够壮观……苏贤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忽然,中军大帐的方向传来阵阵鼓声。 “公主殿下升帐议事了,本官预估,此次应该是商议如何处置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问题。我们快些过去吧。” 周记室望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说道。 “好!” “……” 两人走进中军大帐,只见其余属官、将军们都先一步到了。 属官们站在左侧,将军们站在右侧,泾渭分明。 苏贤是从七品上的西ト祭酒,所以站在了最后的位置。 周记室的品级是从六品上,位置在文学官和主簿的后面,苏贤的前面。 两人站定后,只听最前面的王司马说道: “此次升帐,主要是为了讨论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处置事宜,首先第一步,便是通过南宫葵拷问出一万辽军藏身的确切地点。” 王友笑道: “此事大可放心!南宫葵乃刑狱司三捕头,而且他擅长的正是刑讯拷问之事,我们从神都一路走来,南宫葵的拷问能力,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有南宫葵在,不愁那辽国密使不老实交代。” “若南宫葵都不能让辽国密使交代的话,想必天下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可以撬开他的嘴!” “……” 众人吹捧南宫葵一番后,有人忽然发现南宫葵竟然还没有到,左右打量着奇道:“咦?南宫葵人呢?” “想必是临时有事吧。” “他毕竟是刑狱司的捕头,并非公主府属官,就连公主殿下都要礼让他三分……” “……” 苏贤插不上嘴,站在最后面默默的听着。 对于南宫葵胆敢不来中军大帐议事的行为,他其实能够理解。 因为,刑狱司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衙门。 它同样也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一柄刀。 但与另外一柄刀,也就是梅花内卫相比,两者有着很大的不同。 梅花内卫隐在暗处,甚至没有明面上的衙门官署等。 刑狱司摆在明面上,它的上官少司寇,以及各大捕头、胥吏、差役等等,都是有身份有品级的,名字出现在吏部的卤簿之中。 梅花内卫可以肆意妄为,不用遵守朝廷律法,只听命于女皇陛下一人。 刑狱司需严格按照律法办事,稽查百官,什么官都敢查,什么官都敢抓。 刑狱司内部更是独立设置监狱,完全与刑部、御史台等衙门分割开来,独成一体。 梅花内卫和刑狱司,一暗一明,都是女皇陛下掌控在手里的利剑,双剑合璧,共同巩固她的皇位。 所以在地位上,刑狱司的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俯瞰百官。 就连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对刑狱司也不会过于强势。 …… 苏贤的胡思乱想,被一道高亢的“公主驾到”打断。 帐内的议论声立即停止,众人垂首而立。 因兰陵公主是从大帐的大门缓缓步入的,所以大家都回转身体,保持始终面朝兰陵公主的姿势。 苏贤有样学样。 因为他站在最后面,所以是第一个近距离看见公主的人。 他稍微瞄了一眼,只见今天的兰陵公主宫裙华美,气度雍容这些不用多说,重点是她的面色,竟比昨日又好看了许多。 看来将辽国密使抓捕之事,让她心里十分开心…… 兰陵公主目不斜视,迈动莲步直接从苏贤身旁走过,看那样子,似乎是不认识苏贤似的,宛若陌生之人。 好冷漠啊,昨天还让我站在最前面,结果今天就看都不看我一眼了……苏贤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感觉被轻视了。 但随即,他便苦笑摇头,心道: “这不是自寻烦恼么?人家可是公主,难道还要让人家特意停在我面前行万福礼?倒是我矫情了。” “……” 兰陵公主缓缓走到帅椅之前,落座。 众人见礼。 公主用悦耳且威严的声音说道:“免礼。” 包括苏贤在内的众人谢恩,起身。 这种感觉非常古怪,辛亏这个时代没有动不动就三跪九叩这种大礼……苏贤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 正文 第152章 刑狱司三捕头扑街了 兰陵公主扫视众人一圈,朗声道: “此次召集诸位,是为了两件要事。其一,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其二,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处置事宜。” “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倒也不急……” 兰陵公主那灿若星辰的眼眸,缓缓转动,将下面的人又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此次议事的关键人物—— 南宫葵! 她不动声色,缓缓问道:“南宫葵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王司马站出来说道:“启禀公主殿下,南宫葵一直未至,想必……他身在大牢没有听见鼓声吧。” 南宫葵为了审问前瀛州刺史等官吏,特意在大营一侧建造了临时的大牢。 大牢位于地下,距中军大帐远达数里。 所以南宫葵没有听见升帐的鼓声也勉强说得过去。 兰陵公主并未深究,扭头看着侍立在侧的秋典军吩咐道: “你亲自去一趟地牢,请他过来。” “是!” 秋典军大踏步而去。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看着众人说: “既然如此,那就先议一议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吧。诸位可有人选?” 话音一落,王友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殿下,瀛州博野县、高阳县、束城县、平舒县、河间县,还有瀛州刺史本人,都被查出或大或小的问题。” “瀛州刺史勾结辽人,已下入大狱。上述诸县县令,也已是贬官的贬官,入狱的入狱。” “整个瀛州地界,唯一尚存的县令,便是乐寿县县令唐矩,唐矩在此次巡察之中,没有任何纰漏。” “所以下官斗胆,向公主殿下推举唐矩出任瀛州刺史。” “……” 话音一落,周记室也出列,将他在乐寿县巡察的经过简明道出,并附议王友的意见。 因为派驻到乐寿县巡察的人,正是周记室,他的话很有分量。 苏贤默默站在最后面,一动不动。 他牢牢记着周记室的话,初来乍到不宜强出风头。 眼下看来,这场议事貌似十分和谐的嘛! 世叔即将升任瀛州刺史了啊,但对不起,我已抱上了公主的大腿……苏贤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突然,谘议参军事跳出来反对。 反对的理由,则是唐矩的出身,他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子弟…… 苏贤见此,眉头一挑,心道: “这个谘议参军事,还真是一根搅屎棍,不仅与我作对,还想破坏世叔的升迁……此人真是一个大坏蛋!” 当下,大帐中热闹了起来。 赞成唐矩升任瀛州刺史的,还有持反对意见的,开始热烈争议起来,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够了!” 随着兰陵公主含威的一声大喊,众人的热议戛然而止。 她看着王司马说道:“王司马,你的看法呢?” 王司马出列拜道: “王友之言与谘议之言,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我朝虽抑制世家大族,但也需秉持一个原则——唯才是用!” “乐寿县县令唐矩,虽是世家子弟,但其人颇有才干,此番巡察瀛州上至刺史下至诸县县令都被查出问题,就他没有。” “由此可见,唐矩却有才干,下官以为可以让他接任瀛州刺史之职。” “……” 兰陵公主听罢后笑道: “王司马之言正合本宫之意,此事就这样定了,无需再议。” “公主殿下明鉴。” 众属官一起作揖。 待礼毕,兰陵公主又缓缓的说: “瀛州城已经半毁,不可再作为州城使用,本宫欲另立乐寿县县城为州城。” “还有大军的行营,今日稍晚些也将开拔,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 这两句话是肯定的语气,并非是说出来让众属官商议的。 所以属官们愣了一下,当即接受,然后王司马又问:“可是公主殿下,我们不去幽州了吗?” 公主道:“照目前来看,去不去幽州意义不大,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本宫认为还是保持不变为妙。” 众属官又愣了一下,然后齐齐作揖道:“公主殿下英明!” “……” 苏贤已是公主府的属官之一,自然也跟着众人一起行礼作揖,口中虽然喊着“公主殿下英明”,但心中想的却是: “以乐寿县城为州城?行军大营将迁往乐寿县城外?嘶……如此一来,我就能住在角楼街的家里了。” “还有柳夫人,也能经常和她幽会了……” “不对,坏了,坏了,若以乐寿县城为州城的话,城中的房价会不会暴涨?好家伙,看来我得尽早置办一套宅院。” “……”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亲卫步入大帐,拜道: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到了。” 苏贤与众人一起扭头看向大帐入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大踏步进入帐中。 他不苟言笑,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好坏。 “三捕头,你终于来了!”王友高兴的喊道。 “是啊,我们已等候你多时了!” “不知那辽国密使可有交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 南宫葵大踏步走向大帐中间的时候,属官们七嘴八舌,面有激动及期待之色……早一点解决那一万辽军,他们才能早一点返回神都。 返回神都抱着小妾卿卿我我她难道不香吗? 不管怎么说,也总好过在这蛮荒一般的河北道扎营吧! 兰陵公主高高端坐帅椅,看着大踏步走来的南宫葵,她嘴角不由挂上一抹笑容。 待南宫葵驻足,作揖见礼后,兰陵公主迫不及待的问道: “三捕头辛苦了,不知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究竟在何处?” “……” 王司马、王友、主簿,还有谘议、文学等一众属官,全都面带期待之色紧盯着南宫葵,大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也挺好奇,受气氛感染,他也屏气凝神,然后等着看南宫葵装逼的那一幕。 受众人灼灼的目光照射,南宫葵面不改色,半晌后才对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卑职惭愧,并未审出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依旧透着一股子阴柔,若是常人听了必然心生寒意,本能的想与此人拉开距离。 但十分明显,南宫葵此话的重点,不在他那阴柔的嗓音,而是话中的内容。 他竟然没有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不可能吧! 他可是刑狱司的三捕头啊! 他所擅长的就是拷问人犯啊! 南宫葵此话让众人目瞪口呆,脸上的激动及期待之色顿时化为无形,渐渐陷入呆滞与不敢相信。 兰陵公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僵硬,然后消失,一双蕴藏了亿万星辰的眼眸慢慢立了起来,面色愈加的难看。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3章 这个叉还是我来装吧 众人呆滞之际,南宫葵再次作揖道: “卑职惭愧,足足拷问了辽国密使一整夜,诸般刑具都用了个遍,但此人意志异乎寻常的坚定……” “一整夜下来,辽国密使已经奄奄一息,是故卑职不敢再使用刑具,以免误伤了他的性命,从而失去一万辽军藏身地的唯一线索!” “公主殿下,卑职无能,请公主治罪!” “……” 南宫葵一番阴冷但情绪波动不大的话,将众人拉回现实。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虽然难看,但还是说道: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本宫对你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那辽国密使竟能扛过你的诸般刑具,着实出乎本宫的预料。” “谢过公主殿下。” 南宫葵起身。 这时,王司马出列说道: “此事的确出乎下官等的预料,那辽国密使竟能扛过三捕头的诸般刑具,即便奄奄一息也死不开口……” “是啊,如此一来的话,天下间只怕无人再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巴了。” “若撬不开他的嘴巴,就不能知道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这可怎么办?” “不解决那一万人,公主殿下和我等就不能返回神都……” “我们还好,公主殿下她……只怕会被百官们指指点点……” “诶……” “……” 属官们讨论一阵,摇头叹气一阵,最后默默退回原位,大帐中一时间安静得出奇。 苏贤站在最后面,眼观鼻鼻关心。 他不打算掺和任何事务,周记室的苦口良言犹在耳畔。 不过,针对此事,他不免也在心里思考起来。 犯人不愿招供,甚至遍尝了刑狱司三捕头的诸般酷刑之后,犯人还是不松口…… 要知道,古代的酷刑是反人类的,而且还是刑狱司三捕头的酷刑……估计那辽国密使已经不成人样了吧? 嗯,话说回来,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意志力如此坚定的犯人松口呢? 苏贤不由陷入沉思…… 大帐中继续安静。 众属官都低着头。 兰陵公主微微颔首。 南宫葵身姿挺拔,这一次的失败似乎并未打击到他的信心。 忽然,兰陵公主抬眸,看着王司马问道: “王司马可有办法?” 王司马低头。 兰陵公主又看着王友。 这还没问呢,王友已先一步颔首。 兰陵公主面色难看依旧,但不死心,又转眸看着谘议参军事。 诚然,为公主殿下解决此忧,可以消除他与公主间的隔阂,但……谘议最终也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不死心的兰陵公主,又看向主簿、文学、周记室等人,眼带询问。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不是口称“惭愧”,就是低头不语…… 终于要轮到我了……站在最后面的苏贤,不由挺直了腰板,准备迎接兰陵公主的第一次问询。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在很大概率上,此法有用。 虽然,周记室的良言犹在耳畔,他也不打算主动参与任何事务。 但若是公主主动询问的话,似乎不好推脱啊。 说不得,苏贤将准备为兰陵公主解决掉这个麻烦。 嗯,我若帮公主解决了麻烦,势必激化与谘议的矛盾!但也能得到公主的赏识,说不定还能通过此事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跟……苏贤心里快速闪过这些念头。 做好准备的苏贤,目视着远处端坐在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等着她的“垂怜”。 然而—— 兰陵公主眼神询问过苏贤身前的周记室后,便将眼神收回,坐在那颔首扶额……竟是看都没有看苏贤这边一眼! 这…… 苏贤顿时僵在原地。 兰陵公主把他忘了? 还是以为根本不需要问他的意见?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的苏贤心里涌出阵阵难受……他是如此的英俊,他是如此的优秀,但却被兰陵公主直接忽视了! 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这时,兰陵公主扶完了额,声音略带疲惫的挥手道:“罢了,就先这样吧,此事当从长计议。” 这是要“散会”了? 一众属官及一众看热闹的将军们起身作揖道: “属下(下官)等告退。” 礼毕,这些人转身抬步就走…… 苏贤当机立断,疾步出列,大声喊道: “公主殿下,下官有办法!” 他这句话在安静的大帐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兰陵公主猛然一顿,抬眸打量着苏贤,那个眼神……似乎是在奇怪:“咦?此人是谁来着?” 转身抬步的属官们和将军们,也立即怔在原地,纷纷抬头看着神情略有激动的苏贤,面色各异。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周记室。 因他就站在苏贤身前,见状忙不迭伸手去拉苏贤……可是已经晚了。 总之,整个大帐之中,因为苏贤这一声大叫,惊诧了所有人。 话说苏贤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呢? 并非是为了体现他很英俊。 也不是为了体现他的优秀。 而是因为“站稳脚跟”的想法。 诚然,通过先前那两大功劳,他得到了优厚的回报,金银财物就不用说了,进士及第与西卜祭酒的赏赐,可是让他兴奋异常。 但貌似……也仅此而已了。 兰陵公主对他还不够重视。 这让打定主意抱紧公主大腿的苏贤来说,是不完美的,是不安全的,必须要抱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才行。 眼下的此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对于缺乏“安全感”的苏贤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基于此,他才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下官可以解你的忧(衣……库),让下官帮(棒)你一把吧……这是苏贤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帐中再一次陷入安静。 兰陵公主还没有开口,与苏贤有着天然矛盾的恣意参军事立即点指着苏贤斥道: “你?有办法?” “本官看你这是哗众取宠!” “辽国密使的嘴巴,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撬不开,你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 恣意话音一落,文学官立即跳出来接着骂道: “呵呵,你想出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此事牵扯极大,不说本官及恣意、王司马等人没有法子,就连刑狱司三捕头用尽了酷刑也不能让辽国密使开口。” “而你算什么东西?” “你年不过二十,乳臭未干,侥幸被公主殿下破格提拔做了个七品小官,就敢如此放肆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出去?!”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4章 赌官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先后对苏贤的斥骂与嘲讽,犹在大帐中回荡不熄。 兰陵公主那双蕴含了无数星辰的凤目,闪过阵阵精光,细细打量着远处的苏贤,对谘议和文学的斥骂充耳不闻。 让人瞧不出她的心思。 王司马、王友、主簿等对苏贤保有善意的属官,也拧起了眉头打量着苏贤。 谘议和文学的斥骂虽然难听,但他们也觉得……苏贤是在乱出风头,他们并不认为苏贤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撬不开的…… 周记室伸出去拉扯苏贤的手,不得不缩回。 他面色焦灼的对苏贤狂使眼色,让他赶紧对公主赔罪,争取让公主看在他那两大功劳的份上,不惩罚或减轻惩罚…… 然而,苏贤不为所动。 愣头青啊……周记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列,挡在苏贤身前,对兰陵公主拜道: “公主殿下,苏祭酒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公主念在苏祭酒那两大功劳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也替苏贤求情。 谘议和文学一看,也对公主作揖道:“公主殿下,苏祭酒口出狂言,欺上罔下,请公主治苏祭酒妄言之罪!” 苏贤见此颇有感触,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目了然。 他正要说话,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却先一步开口道: “苏祭酒,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兰陵公主的语气非常柔和。 单凭这一点,王司马、谘议等人就判定公主无意惩罚苏贤……诶,毕竟是立下两大功劳的功臣。 苏贤作揖道: “回禀公主殿下,下官知道一法,或可撬开辽国密使之口。” “……” 话音刚落,王司马等人面色微变,心道:“这傻小子,难道还没看出公主殿下不打算惩罚你了么,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心道: “苏贤啊苏贤,你虽得公主恩宠,但倘若无理取闹的话,恩宠也是会消耗殆尽的……请你继续。” 兰陵公主面不改色,一边手抚荧白的额头,一边不急不慢的问道: “哦?有办法是好事,那就说说看吧。” “……” 在场的属官们都是人精,通过兰陵公主手抚额头的动作,已经看出公主这是在陪苏贤“玩儿”呢。 说难听点,就是敷衍、应付。 但,能得到公主的耐心应付,在一众属官中苏贤绝对是第一个! 没错! 其实兰陵公主十分看重苏贤。 要不然,昨日也不会让他站在最前面,甚至比王司马都更靠前。 毕竟,在河间驿馆事件中,若非苏贤之功,她早已香消玉殒……她心里始终都念着这份情。 后来,在见过苏贤本人,与苏贤立下“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之后,她心里的那份情谊便得到了加深。 看脸行事,五官决定三观之事,其实不分男女…… 昨晚就寝之后,兰陵公主忽然想到,若对苏贤恩宠过甚,势必会让苏贤招致他人的嫉妒,还极有可能让他恃宠而骄…… 于是乎,这才有了刚才公主“似乎忘掉了苏贤”的举动。 她这是在保护苏贤呢…… 诶,到底是得到了公主恩宠的人,竟得公主如此耐心,好生令人羡慕……王司马、谘议等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但这种事,真的羡慕不来。 苏贤上前一步,他还没有忘他是一个书生,于是说道: “子曾经曰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审问人犯,使用酷刑曾是不得已的法子。” “但我想说的是,使用酷刑逼供,是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一种方式,并不可取!” “……” 苏贤话音一落,整个大帐中更加的安静了。 兰陵公主略有疲倦的眼神猛地一亮,灼灼盯着身着儒衫的苏贤,静待他的下文。 王司马等人缓缓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 点头是认同“身体发肤”那句话,毕竟是圣人之言。摇头则是因为苏贤后面一句话……这纯粹是乳臭未干的小年轻才有的天真想法!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暗自嗤笑不已。 南宫葵始终面不改色,一脸阴沉。但此刻他那阴沉的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并扭头过来打量着苏贤,一双凌厉的眼睛放出阵阵精光。 苏贤此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他南宫葵的,于是他阴冷的问道: “哦?本官倒是想听一听阁下有什么法子,可以代替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酷刑?” 众人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十分精彩。 尤其是谘议和文学,心说盟友又多了一个。 苏贤瞥了眼南宫葵那凌厉的目光,扭头看着兰陵公主,接着说道: “下官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简而言之,就是……关禁闭!” “何为‘关禁闭’?”兰陵公主立即追问。 “所谓关禁闭就是……” “……” 随着苏贤的讲解,众人算是明白了过来。 兰陵公主颔首一阵,看着南宫葵问道: “此法可有用?” “回禀公主殿下,苏祭酒之法……如同儿戏,本官不认为有用!”南宫葵回道。 “……” “是啊,我也觉得苏祭酒是在胡言乱语!” “把人关进小黑屋就能让人乖乖听话?这怎么可能呢?谁晚上睡觉的时候是点着油灯睡的?” “哈哈哈……说得真对!” “刑狱司三捕头都认为没有用,那就是真的没有用!” “对啊,人家南宫葵最擅长的就是刑讯之事,他在此道上,若敢说是第二,那么没有人敢称第一!” “苏祭酒找错了哗众取宠的对象!” “……” 这时,文学官跳了出来,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笑话,天大的笑话!” “若此法有用,本官这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就让给你来坐!” “……” 苏贤闻言,眼睛一亮,大叫道: “好啊!” 他目前的西卜祭酒,才只是个从七品上的小官,而文学的品级是从六品上,中间差了“正七品下、正七品上、从六品下”足足三个小等级! 若苏贤坐上了文学官的位子,就相当于连升三级。 文学官主动送出他的官位,苏贤若不要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因为他相信关禁闭的法子会起作用。 肉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痛苦不可同日而语! 正文 第155章 非也!非也! “好啊!” 苏贤的“爽快”打了文学官一个措手不及。 他嘴巴大张,有一句嘲讽苏贤“可是你敢吗”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老实说,苏贤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莫非……苏贤真的有把握? 他又见大帐中的其他人,上至兰陵公主,下至各属官及各位将军等,全都在盯着他看,似乎是在等他表态。 一时间,文学官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不对! 不可能! 他连连摇头,把人关小黑屋就能让人招供? 此话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心里如此一想,那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顿时消失。 他看着苏贤笑道: “好,那就赌一把!若苏祭酒的法子凑效,我这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就让给你来坐!” “若你那法子没有用,就请苏祭酒亲手摘下你头顶的乌纱,离开公主府!” “怎么样?苏祭酒敢赌否?” “……” 文学官话音一落,帐中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苏贤,包括兰陵公主,她正了正坐姿,一双美丽且含威的凤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不仅兰陵公主好奇。 王司马、主簿、周记室、谘议参军事等也十分好奇。 苏贤真的会与文学官打赌吗? 若他输了的话,西卜祭酒的官位可就不保了啊。 众人之所以对此事格外关注,就在于苏贤本人对“关禁闭之法”的信心如何…… 苏贤顶着众人的目光,淡定笑道: “这赌注还算公正!没有问题,下官愿意一赌。” “……”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的面色悠地一变,开始正视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王司马等属官也是面色一正,苏贤既然敢赌,那就说明他对此法很有信心……不管怎么说,若此法果真有用的话,对大家来说也是好事。 众人面色微变之际,又听苏贤说: “不过……在正式打赌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若此事不先行处理好,我们的打赌将毫无意义。” “……” 文学官当即嗤笑道:“怎么?苏祭酒这是不敢了?随意找的借口?若苏祭酒不敢对赌的话,可以明说嘛。” 兰陵公主、王司马等人一听这话,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他们心里刚对“关禁闭之法”升起的一丝信心,又瞬间跌落低谷…… 苏贤朗声笑道: “非也!非也!” 接着,他转身面朝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下官斗胆,想请殿下为此次打赌作保。” “文学官毕竟官高一级,到时候若他不认账的话……” “……” 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兰陵公主心里对“关禁闭之法”的一丝信心又升了起来,微微一顿,缓缓点头道: “那好,本宫就为你们作保!” “你们二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当言出必践!” “若祭酒赢了,就升任文学,同时文学贬为祭酒。若文学赢了,祭酒则亲自摘掉头顶的乌纱,离开公主府!” “……”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众属官愣了一会儿,然后齐齐作揖道:“公主英明!” 通过这次打赌,让兰陵公主与王司马他们对“关禁闭之法”勉强有了一丝信心。 这是苏贤没有预料到的。 有了大致的办法,接下来就是执行的问题。 苏贤心想,办法是他提出的,具体执行只怕也要落在他的肩上。 然而,他正准备揽下此事,一旁面容俊美且阴柔的南宫葵却先一步说道:“‘关禁闭之法’的具体实施,卑职愿意接手。” 兰陵公主看着苏贤问道: “祭酒意下如何?” 苏贤略有迟疑……他刚才说的“身体发肤”那番话,还有“关禁闭之法”,对南宫葵来说都是毁灭根基之事。 南宫葵却愿意接手此法的具体执行问题,这其中只怕…… 苏贤迟疑之际,王司马出来笑道: “此事交给三捕头正好合适!三捕头醉心于此道十余年,经验丰富,他来接手最好不过了。” 接着王司马又看着苏贤笑道: “苏祭酒也不用担心,以三捕头的品性,他是不屑于在此事上动手脚的,苏祭酒大可放心。” 苏贤对南宫葵的了解不多。 但王司马既然这样说,苏贤便对此事接受了大半,然后他又看向周记室,见周记室缓缓点头后,他心里便再无顾虑。 如此正好,倒为我省事了……苏贤看着兰陵公主作揖道:“如此,那就劳烦三捕头了。” 兰陵公主点头,吩咐道: “待议事结束,你们二人当通力合作,不得有误!” “下官(卑职)遵命!” “……” 此事已了。 兰陵公主正准备结束此次议事。 谘议参军事却在此时出列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之法,且先不说能不能成,即便能成也需三五日方见成效。” “如今时间宝贵,下官认为我们不能干等着,不能坐以待毙,当主动出击!” “……”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看着谘议问道:“哦?谘议有何良策?” 问完后,她想了想后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为何方才本宫亲口询问之际,你却不说?” “公主赎罪……下官也是刚刚才想到……” 谘议吓了一跳,差点跪地上去。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道:“罢了,恕你无罪,你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谘议谢过了公主,保持作揖的姿势,禀道: “下官认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应当从大和小两个方向同步进行,假以时日,必见成效!” “大的方面,就如下官前次提的建议,暗中派出人马,对幽州、平洲、蓟州、檀州、易州等等州县中的可疑之地,进行撒网式搜查!” “小的方面,可从各州的衙门入手,尤其是各州刺史及县令等,若当地藏匿了一万辽军,当地的官吏一定会漏出马脚!” “大小同步进行,内外兼顾,双管齐下,相信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发现一万辽军的踪迹!” “……” 兰陵公主嘴角浮现一抹弧度,道: “谘议之言甚善!那就这么办吧!” 苏贤眉头猛地一挑,谘议参军事说“双管齐下”,明显没有将他的“关禁闭之法”算进其中,应该是“三管齐下”。 而兰陵公主和一众属官们,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正文 第156章 唐矩:我的小棉袄长翅膀飞走了 苏贤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爽。 他好歹也是救了公主一命的人诶,结果就这么没有牌面的吗? 谘议参军事说“双管齐下”,而不说“三管齐下”,这倒无可厚非,因为苏贤和他本身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兰陵公主和其他属官们竟也不为所动…… 加之此次议事刚开始之时,兰陵公主缓缓步入大帐之际,看也没看他一眼……此事苏贤虽然释然了,但结合刚才“双管齐下”之事,又勾动他心中敏感的神经。 对了,还有方才,兰陵公主亲口询问了每一个人,但苏贤除外…… 被人忽视的糟糕感觉,让他内心愤怒。 他一只脚踏出去半步,准备给他们提醒一下他的“关紧闭之法”。 但随即,苏贤猛然反应过来—— 淦!差点走火入魔!是我太敏感了,换位思考一下,我不一定比他们表现得更好……苏贤自我反省,认为是“初入一个新环境,心里十分敏感”这种心理所导致的。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此刻的他,心中想道:“罢了,事实胜于雄辩……在‘关禁闭之法’没有成功之前,我还是保持低调吧。” “……” 议事已经结束。 众属官陆续离开中军大帐。 因行军大营将在今日晚些时候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所以苏贤决定先一步返回乐寿县。 在此之前,他需要跟南宫葵讲解如何实施“关禁闭之法”…… 两刻钟后,苏贤走出行军大营的辕门。 登上一辆马车的同时,他望着乐寿县的方向自语道: “世叔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消息,想必世叔还不知道,瀛州刺史可是一个四品的大官呢!我先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今天神思不属,唉声叹气,整个人没有精气神宛若大病初愈。 原因无他,只因为苏贤被兰陵公主赏“进士及第”,然后又被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之事,那可是从七品上的品级啊! 与唐矩现在的品级齐平了! 对苏贤,唐矩一直都是以长辈自居,称之为“苏贤侄”,以前还曾想过提拔他呢。 可是一夜之间,苏贤不仅做官了,而且品级还与他的品级相同……这就让唐矩十分难受。 最重要一点,兰陵公主不比一般的公主,她甚至比一般的亲王都还要厉害,她府中的属官去到外面,都是见官大两级的。 也就是说,苏贤虽然是七品小官,但实则是五品大官的牌面。 而他唐矩呢,七品就是七品。 他无法想象以后见到苏贤的时候,对苏贤作揖,然后称之为“苏祭酒”的画面……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诶! 难受啊! 惆怅啊! 心情不好的唐矩,坐在桌案之后,勉强拿起一份文书,看了开头两个字后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啪! 他丢下文书,起身离开值房。 他要去衙门左侧的小花园中散散步,散散心。 衙门左侧的小花园是散步、纳凉的好去处,衙门中人茶余饭后,就喜欢进去走两步,唐矩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隐在枝叶繁茂的林木花草之中,看起来格外幽静。 唐矩两手负在身后,一路散步一路赏景,不好的心情终于慢慢有了起色。 忽然,行至一座巨型假山之前,唐矩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豆腐香味儿! 谁在花园中吃臭豆腐?嘶,好香啊……唐矩循着味儿走到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林捕头带着几个小捕快蹲在地上,身前的小石块上摆着好几份臭豆腐。 捕快们正手捉筷子,伸向臭豆腐,乍见唐矩出现在身旁后,筷子便停在了半空。 就这样,在鸟鸣声阵阵的花园之中,身为县令的唐矩与捕快们大眼瞪小眼…… “明……明府……” 林捕头都快哭了,放下筷子,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 其余捕快也跟着起身。 “你们……”唐矩面色也十分难看,但不是因为捕快们在花园中吃臭豆腐之事,而是因为…… 他口中止不住的生津了,导致说话都带上了水声…… 在下属面前,如此失态,让唐矩心里别提多郁闷。 好在,捕快们都低下了头,唐矩快速吞咽了一口口水,板着脸斥道:“还不快走!” “是是……” 捕快们忙不迭的跑开了。 还将那几份臭豆腐也带走。 唐矩喉咙蠕动着,走到那块小石块上坐下,把手伸入衣兜,摸索一阵,结果却只摸出两枚半旧的铜板。 而一份臭豆腐的售价,是十文钱。 不够啊。 “诶!” 唐矩重重的叹气,收好那两个铜板,心情比刚才在值房内的时候更加糟糕。 叹气一阵,他忽然想起他的小棉袄,也就是大女儿唐淑婉,时常喜欢做些美味糕点来当点心吃。 以前,唐矩嘴馋,但又没到饭点的时候,就会去唐淑婉那里,吩咐她做些糕点。 后来,有了臭豆腐之后,虽然“冷落”了那些美味的糕点一段时间,但……毕竟不要一文钱啊! 心里如此一想,唐矩坐不住了,当即起身,直入后宅。 他脚步略急,来到唐淑婉居住的小院落后,没有直接进去。 女儿毕竟长大了,他不好直接进去,尤其是他们这种世家大族,尤其看重这些规矩。 正巧,一个丫鬟从院内走出,因见唐矩面色略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因此行礼后忙问何事? “婉儿在吗?”唐矩问。 “小姐在夫人房里。”丫鬟禀道。 唐矩当即扭头往主院走去,行不多时,他已来到陈夫人的房门前。 陈夫人的房间,其实也是他的房间。 但唐矩还是伸手扣门……然而,他的手才刚伸出,还没有接触到门扉,就听里面传出唐淑婉的声音: “……世兄的官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爹爹了!” “……” 听了这话,唐矩猛然僵在原地。 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扣下。 恍若雕塑。 唐淑婉,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是他的“得意之作”,有了唐淑婉的存在,才没有让唐矩认为“唐淑静是他捡来的”。 唐淑婉也是他最得意的小棉袄。 以往他与陈夫人起冲突之时,小棉袄总是站在他这一边,恭维他,讨好他,真的十分贴心。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7章 苏贤:世叔,你的春天到了 【Ps.今天起改为两更,一章4000字,共8000字】 可是现在…… 他的小棉袄啊,竟然叛变了! 他的小棉袄啊,竟然长出一双翅膀即将飞走了! 在唐矩最需要小棉袄熨帖的时候,在他最渴望吃小棉袄亲手做的美味糕点之际,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小棉袄竟然叛变……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 带动嘴上的胡须也翘了起来。 此事对唐矩的打击,简直比“苏贤的官位与他齐平”与“没钱买臭豆腐”的打击加起来都还要大。 蹬蹬瞪! 他后退三步,举起准备扣门的手,还未曾放下,这让他的形象看起来似乎是想抓住某个东西,但却抓不住。 无比伤心的唐矩,终究转身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他大踏步走出后宅,准备回值房埋首于书海……这是他忘却烦恼的一个法子。 不过,他刚一脚踏出后宅的大门,迎面就看见二女儿唐淑静迈着欢快的步子跑来,甚至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她的欢快,与唐矩的伤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呀!爹爹!” 唐淑静发现老爹后,立即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一瞬后,很快恢复如常。 唐矩也回过神来,缓缓将腰杆挺直,双手负在身后,以一种斥责的口吻训道: “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你看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唐淑静死猪不怕开水烫,虽然还是惧怕这个老爹,但也找到了应对之法——装聋作哑。 果然,唐淑静低头看自己脚尖,不反对也不辩解的态度,让唐矩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身上的感觉。 “罢了……你这又是到哪儿晃荡去了?”唐矩缓了口气。 “哦,爹爹容禀,女儿去看公主殿下赏赐给女儿的宅院去了。”唐淑静如实答道。 “……” 唐矩那保持着严父威严的脸庞,顿时变得黑如锅底……他本不会嫉妒自己的女儿,但连受打击的他变得有一点敏感。 唐淑静此话,无异于在他那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插上一箭。 “爹爹您不知,公主赐下的宅院好大呢……” 唐淑静并未发现爹爹的面色不对劲儿,她本身又是一个爱炫耀的性子,因此滔滔不绝的讲着那座宅院的各种好…… 噗! 第二箭了…… 好不容易,等唐淑静炫耀完,唐矩酝酿了一会儿后说: “静儿啊,借给为父一百文钱。” 唐淑静一听这话,一双明眸顿时瞪大,两只雪白的小手立即捂住钱袋,后退数步,警惕的瞪着唐矩。 并说:“爹爹你疯啦!要是被娘亲发现的话,我们下月的例钱就全都没了!” 唐矩对此早有预料,笑道: “林捕头今天在小花园中带人偷吃臭豆腐,被为父发现……诶,我发现林捕头跟着你是不是太闲了啊。” “爹爹别说了。”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一变,立即松开捂住钱袋的小手,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抓住一把铜钱塞给唐矩。 唐矩咧嘴接着。 “爹爹,女儿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话毕,不待唐矩回应,唐淑静已经迈动大长腿跑没了影儿。 唐矩捏着那一把铜钱,默立良久,最后叹道: “养不教,父之过啊!” 放好铜钱后,唐矩又拍了自己的手一巴掌,暗道:“父之过!父之过……” 但很快,他便乐呵呵的回到值房,将方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 一份臭豆腐下肚,唐矩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端起茶杯品着香茗,心道: “罢了罢了,苏贤侄的官位即便与我平级,亦或者以后比我高了,可他还是我的晚辈……他还是需要喊我一声世叔!” “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一定可以用平常心和苏贤侄见面的……” “……” 恰在此时,门外一个胥吏禀道: “启禀明府,苏贤苏公子来访,人已至仪门。” 苏贤来了? 唐矩的整个身体悠然僵住,手里的茶盏直接脱手,摔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 衙门。 后堂。 苏贤被胥吏带到此处已经足足一刻钟。 茶水都喝了两杯。 可唐矩还没出来见他。 世叔毕竟是一县之父母官,忙是必然的,我且耐心的等待吧……苏贤耐着性子,坐在后堂的椅子上品茶。 其实,若不是为了将“唐矩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好消息告诉他,苏贤才不会绕道来一趟衙门。 直接回到角楼街,给柳蕙香报个平安,然后再搂着她来一个重聚之吻,她难道不香吗? 但既然来都来了,也等了足足两刻钟了,苏贤还真就是非要见到唐矩不可。 …… 与此同时。 县令值房。 唐矩对一个胥吏问道: “苏贤侄还没有离开?” “没有,正在后堂慢悠悠的喝茶呢。” “苏贤侄有没有说,他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是有一件大事!但苏公子说需要当面告诉给明府您知道。” “这样啊……” “……” 唐矩陷入了沉思,而后两手捂着脑袋,看着那胥吏吩咐道: “本官最近……头有些疼,不便见阳光也不便吹风,你……去给本官找个斗篷或者帷帽来。” “是……”胥吏一脸疑惑的退下,没敢多问。 …… 后堂。 苏贤又喝了一盏茶。 唐矩还是没有出来见他。 这不禁让他心里泛起嘀咕:“莫非,我在哪里得罪了世叔不成?” 仔细一想,根本没有啊。 这时,后堂门外终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苏贤侄,哈哈哈,久等了久等了……” 苏贤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刚准备作揖见礼,却乍见进屋之人……头戴一顶黑斗篷,看不清脸面,跟个走江湖的侠客似的。 他愣了一瞬,心里带着疑惑作揖道:“世叔,世叔你这是?” “别多礼,快些起来。” 头戴黑斗篷的唐矩两手扶起苏贤,摇头叹道:“贤侄啊贤侄,你现在已是官身,且与本官同一个级别,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吧。” “世叔说什么话呢,小侄始终都是晚辈,世叔始终都是世叔,这一点无可改变。”苏贤面色微有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哈哈,贤侄说得好。”唐矩对苏贤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 寒暄过后,两人分宾主落座。 苏贤打量了唐矩的黑斗篷一番,疑惑问道: “世叔你这是?” “哦,贤侄莫怪。老夫近来偶染风寒,大夫叮嘱不可晒太阳,也不可吹风……这斗篷正好合用。” “原来如此……小侄应该改日再来拜访的,请世叔赎罪。” “诶诶,贤侄说什么话呢……” “……” 两人闲扯一阵后,苏贤忽然面色一正,看着唐矩的黑斗篷说: “世叔,今日公主升帐,对瀛州的巡察之事做了新的安排。” “哦?” 唐矩的面色也是一正,不过因为黑斗篷阻挡,完全看不出来。 同时,他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黯然,又冒了出来……这等秘闻,苏贤知晓,他却不知道,这就是差距! 果然,七品官与七品官是不同的。 不过随即他又想道:“但苏贤侄始终是老夫的贤侄啊,他知道之后,不就相当于我也知道了么?” 心里如此一想,唐矩心里的黯然又慢慢消退…… “前任瀛州刺史,勾结辽人,证据确凿,已是夷灭三族的大罪!”苏贤缓缓道来。 “其余诸县,博野县、高阳县、束城县、平舒县、河间县等,县令贬官的贬官,入狱的入狱,竟无一幸免。” “……” 唐矩摇头道:“诶,此次公主巡察,力度之大,甚于京察,整个河北道的官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贤笑道:“瀛州刺史、诸县县令贬官之后,刺史之位和各县县令之位便空了出来,今日公主升帐议事议的便是此事!” “这样啊……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公主此议是应当的。”唐矩点头,然后又问:“可曾议出新任刺史是何人?” 实际上,刚才唐矩的心里曾怦然一动。 他极有可能升任为瀛州刺史。 因为整个瀛州上下,刺史,还有那么多个县,就只有他的乐寿县没有查出问题。 按照兰陵公主一路行来的作风,一定会当场提拔表现最好的那个人…… 具体到瀛州,唐矩是极有可能被提拔为刺史的。 但……他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出自世家大族的唐家。 朝廷对世家大族的基本策略,便是打压,比如唐矩考中了“二榜进士”,外放为官的话,不应该从七品的小县令做起。 但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这便是打压。 所以,瀛州刺史之位,这块馅饼,只怕落不到他的头上。 唐矩心里正胡思乱想,苏贤已经笑着起身,正色对他作揖道: “世叔,小侄先行恭喜你了!” “贤侄……你这是……”唐矩不由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一阵摇曳。 “公主殿下已钦命世叔为新任瀛州刺史!”苏贤直接道出结果。 “老夫……我……我……新任瀛州刺史……这……” 唐矩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自己分析认为不可能之事,却活生生的发生了。 这对他内心的震撼,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贤笑吟吟站在一旁,给唐矩留出反应的时间。 他可以理解唐矩现在的心情。 遥想昨日晚上,在瀛州行军大营,他被赐“西卜祭酒”的小官之时,也曾欣喜若狂。 毕竟,这当今这个时代,有一个官身真的就是人上人,士农工商等级森严! 一会儿后。 苏贤又将议事之时所发生的一幕幕讲给唐矩听。 包括王司马赞同,谘议参军事反对等等。 唐矩听罢,激动的心情已经略微平复,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心道: “瀛州是一个中州,瀛州刺史便是正四品的品级!” “如此一来,老夫又比苏贤侄高出好几个品级……” “……” 内心大定的唐矩,忽然感觉罩在头上的黑斗篷过于闷热,呼吸也有一些不畅……这种糟糕的感觉,他是一刻也不想忍受了。 于是,唐矩一把将黑斗篷拽了下来……好爽! 岂料一旁的苏贤面色猛地一变,急道: “世叔,你怎么把斗篷摘了,你不是受了风寒不能吹风日晒的么?” “呃……这个嘛……”唐矩那挂满了喜悦笑容的脸庞,悠然僵住。 “……” “世叔升任瀛州刺史固然是喜事,但身体更加重要……” 苏贤苦口婆心,在他的絮叨之下,唐矩扯着嘴角,又将黑斗篷重新罩在了头上。 那种闷热的感觉又回来了……唐矩微感蛋疼,早知如此,他就不戴这劳什子的斗篷了。 不过还好,等苏贤一走,他再摘下来即可,要不了多久。 心里一想到自己升任瀛州刺史了,唐矩顿时便忘了气闷的感觉,瀛州刺史可是正四品的大官啊! 乐寿县县令的品级,才只有从七品,他相当于连升了好几级! 尤其重要的一点,唐矩还是一个世家子弟,这种连升好几级的好事可不多见…… 唐矩清晰的记得,半年前从神都出发,远赴瀛州做官之时,族中就有人嘲笑他,说他能保住乐寿县县令的小官,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升迁?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在乐寿县县令的任上,仅仅待了半年,就直接升任刺史了! 他恨不得立即长出一对翅膀,飞回神都,啪啪啪的打那些族人的嘴脸…… 总之,唐矩现在是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恨不得仰天长啸。 这时,苏贤忽然说道: “另外,公主还决定将瀛州州治迁到乐寿县,十万将士的行军大营,也将于今日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贤侄你说什么?” 正意气风发的唐矩,闻言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行军大营将迁到乐寿县城城外?公主也会跟着一起来?” “不错。” “……” 唐矩张了张嘴巴,但却有口难言。 也是啊,以兰陵公主那种性格,住在城外,只怕唐矩夜里都睡不安稳。 苏贤告辞了…… 唐矩摘下碍事的黑斗篷后,心里又开心起来,自语道:“兰陵公主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神都,老夫只需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心情激动的他,第一时间奔向后宅。 他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喜悦,要和家人们一起分享。 尤其是“小棉袄”唐淑婉,唐矩要让她好好的看看,他与苏贤之间到底是谁的官更大!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8章 张翠花的大发现:小姐在缝制嫁衣! 唐矩来到后宅的后厅,厅内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伺候茶水的丫鬟跟随而入。 他慢悠悠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夫人、婉儿、静儿一并请来此处。” “是!” 两个小丫鬟行万福礼后退下。 眼见她们即将走出厅外,唐矩忽然想起来什么,忙叫停她们吩咐道: “就给她们说,老夫有一件万分紧迫的大事要告诉她们,事关家道兴衰,耽误不得,请她们速速前来!” “是……” 两个小丫鬟小跑而去,她们也还算府中的老人了,但唐矩如此严肃的情况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丫鬟们离开后,唐矩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茶。 此刻他神清气爽,就连这茶水都品出了别样的滋味,放下茶杯后大赞道: “好茶!” “……” 很快,厅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陈夫人人未至声先到,只听她喊道: “夫君啊……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是不是公主殿下查出衙门有问题……” 话音一落,陈夫人已由唐淑婉搀扶着,疾步冲进后厅,神清极为慌张。 唐淑婉也焦急的问道: “爹爹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然而,两母女冲进后厅后,却见唐矩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品茶? 神态还十分悠闲? 一点也没有“事关家道兴衰”的觉悟…… 两母女停步,皆面色古怪的瞪着唐矩,眼带询问之色。 唐矩慢悠悠放下茶杯,看着两母女笑道: “夫人和婉儿来了啊,先坐,先坐下来……” “夫君你……你没事吧?”陈夫人小心翼翼的问。 “爹爹你有什么话就和我们说吧,不用勉强的……衙门中倘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隐瞒女儿和娘亲……我们可以承受!” “……” 唐淑婉容貌秀美,清丽宜人,气质卓绝,宜兰芬芳。 此刻她秀眉微蹙,看上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唐矩面色一滞,她们似乎误会了啊。 不过让她们误会一下也好,谁让她们刚才“背叛”老夫的……唐矩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变得黯然,黑如锅底,最后更是重重的长叹一口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夫人愈加着急。 “爹爹您就说吧,说出来兴许会好一些……”唐淑婉已经走过去,蹲下身扶着唐矩的手,一脸关切之色。 兀自摇头的唐矩,偷偷侧眸瞥了一眼面带关切之色的唐淑婉,心中暗喜,心说:“这才是我的小棉袄啊!” 看着小棉袄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唐矩差一点就将实情告诉她们。 但随即又想到,小女儿唐淑静还没到,现在公布实情为时尚早……还是再等一等吧。 “静儿呢?她怎么还没有来?”唐矩问。 “二小姐马上就到了。”一个丫鬟禀道。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唐淑静终于风风火火的冲进后厅,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了?” “是不是公主殿下又对女儿进行赏赐了?是不是啊?爹爹……呃?” “……” 跑进后厅的唐淑静,一眼便看见唐矩、陈夫人、唐淑婉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一幅即将遭逢大难的模样。 她不由驻足,以手挠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透着浓浓的疑惑。 前来找她的丫鬟,说唐矩有一件“事关家道兴衰”的大事要宣布。 事关家道兴衰? 唐淑静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喜,认为公主又对她进行赏赐了,甚至封她做了大官……如此一来,不就是事关家道兴衰了么? 可是现在,怎么看唐矩他们的脸色如此难看呢? “静儿,快些过来,你爹爹有话要说。”陈夫人招手。 “哦。” 唐淑静一脸疑惑的走过去,目光在唐矩、陈夫人、唐淑婉脸上流转一圈后,最后看着唐矩,终究没有忍住问道: “爹爹,公主殿下是不是封我做了大官啊?” 话音一落,唐矩、陈夫人和唐淑婉齐刷刷扭头看着她,面色古怪。 唐矩面色有些绷不住。 陈夫人差点没忍住开口进行训斥。 唐淑婉则是扶额…… “咳咳!” 唐矩重重的咳嗽一声。 待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后,心满意足的唐矩慢慢起身,迎着三母女或忧愁或暗喜的目光,他朗声道: “老夫有一件大事,要告诉给你们知道!” “此事事关重大,事关家道兴衰!” “……” “爹爹您就快说吧,我们都听着呢。”唐淑婉楚楚可怜,声音柔弱。 “是啊爹爹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唐淑静的声音略有亢奋。 唐矩瞥了两姐妹一眼,朗声道: “老夫……即将升任瀛州刺史!” “……” 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三母女顿时陷入呆滞。 这与她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唐矩十分满意她们的表现,嘴角挂笑的补充道: “瀛州刺史,是正四品上的品级,老夫这次连升了好几级!” “……” 后厅中安静了一会儿后。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水里憋气已久然后突然回到岸上,她惊喜道:“夫君你说什么……你即将升任瀛州刺史?” “不错。”唐矩矜持的点点头。 唐淑婉那鲜红的樱桃小口微张,继而喜盈满面,道:“女儿恭喜爹爹,喜迁瀛州刺史,女儿祝爹爹官运亨通,尽早出将入相!” “哈哈哈,借婉儿你的吉言!”唐矩抚掌大笑。 唐淑静那尖俏的瓜子脸上却是一阵失望,嘀咕道:“骇……原来不是公主殿下封我做大官啊!” 话音一落,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又一次扭头看着她。 唐淑静缓缓低下头去……随即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唐矩说:“女儿也祝爹爹官运亨通,出将入相!” “好好……”唐矩终于满意的笑了。 然而—— 他嘴角的笑容下一刻便凝固。 因为唐淑静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等到那个时候,女儿就有更多的手下啦!” “不谈以后,只谈现在,整个瀛州的捕头、捕快们,都要归我管……嘿嘿,想一想就十分威风……” “……” 唐矩嘴角凝固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摆出严父的威严,准备好好的说教说教唐淑静。 可是他还未开口,就见身旁的陈夫人板着手指头盘算道: “夫君升任瀛州刺史,俸禄就跟着增加了呢……嗯,以后给夫君的例钱每月增加十个铜板……” “……” 唐矩面色微黑。 紧接着,又听大女儿、小棉袄唐淑婉说道: “爹爹能升任瀛州刺史,是因为在此次巡察中,乐寿县衙门没有任何问题的缘故。” “究其根源,除了爹爹清廉勤政之外,最大的功劳当属苏世兄!” “没有世兄帮爹爹解决城墙命案,只怕……” “……” 唐矩连退数步,面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伸手指着三母女,道:“你们……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了!” …… …… 话说苏贤离开乐寿县县衙后,一路疾驰往城池东南角的角楼街赶去。 角楼街着实偏远了些,阳光大半都被城墙遮挡,我需要换一所大的宅院……赶路的过程中,苏贤在心里做着打算。 “吁……” 车轮声停。 苏贤跳下马车,左右张望一眼,格外熟悉与亲切,因为马车停在了角楼街的街尾,他的家门前。 可是,当苏贤看向自家房门的时候,他愣住了。 原本门可罗雀的门前,却有十余个披坚执锐的将士站在那里,貌似是在……站岗? 苏贤认得这些将士的铠甲服色,是公主府的亲卫! 满脸疑惑的苏贤紧走两步上前,正待询问,一个校尉已看见了他并上前一拜,道:“这位可是苏祭酒?” “这位将军认得本官?”苏贤诧异。 “在行军大营中,有幸远远的看到过苏祭酒。将军不敢当,苏祭酒可称末将为‘张校尉’。”张校尉的态度十分恭敬。 苏贤点了点头,疑惑问道: “张校尉还有诸位将士这是……莫非专门在此等候本官不成?不知张校尉有何事?” “苏祭酒容禀,末将等等候在此,乃是受了公主殿下之命驻防在此保护苏祭酒,以免遭受山贼余孽的袭扰。” “……” “原来如此。”苏贤点头,他记得兰陵公主并未对他说过此事,就这样直接安排,倒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总归这是一件好事。 这十多个亲卫不一定就能阻挡山贼余孽,比如小仙紫姑娘她们。 但他们这一身甲胄十分威武,倒是可以震慑一些宵小之辈,小仙紫姑娘她们即便能杀掉这些将士,估计也会有所忌惮。 苏贤谢过了公主殿下。 又与张校尉聊了一会儿,听说不用他提供衣食补给之后,苏贤心里就更加满意了,这完全是免费的“门卫”啊。 这时,罗掌柜等街坊邻居们已经围了过来。 自今早苏贤家门口出现这十多个将士后,他们就时不时往这边打量一眼,这一看不得了,苏贤竟然回来了。 “苏祭酒回来啦!”罗掌柜热情的打招呼。 “苏祭酒好!” “苏祭酒回来啦!” “……” 邻居们这么一喊,声音顿时传遍大半条街,一时间看热闹的邻居增加了一倍。 苏贤团团作揖,笑容满面。 简单寒暄两句,苏贤简单回答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然后分开众人往隔壁柳蕙香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今日诸位街坊邻居在此,我有一件事正好请大家做个见证。” 众人忙问是什么事? 苏贤指了指柳蕙香家紧闭的家门,笑道: “通过昨日之事,想必大家对我和柳夫人之间的关系多少都有些了解” “我喜欢柳夫人,要娶她进门,两天之后我就会下聘!” “……” 话音一落,包括罗掌柜在内的街坊邻居们,面色顿时一变,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苏贤竟然光明正大的说要娶豆腐西施过门? 可是豆腐西施她……她克夫啊!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邻居们里嫩外焦。 苏贤不再理会呆滞的邻居们,转身走向柳蕙香家门,他已经急不可耐要见到她了…… …… …… 时间拉回到两刻钟前。 柳蕙香家中。 闺房。 闺房的窗户已经全开,让光线射入,但屋内还是不够明亮,因此柳蕙香格外点上了两盏油灯。 城墙根下的位置,真的非常不好。 单单一个光线就不太足够。 若是平常还好,但若柳蕙香要做针线活这种精细活计的话,光线就不太够了…… 什么针线活需要如此精细呢? 自然是女儿家出嫁的嫁衣! 时下流行的风气,女儿家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进行缝制,尤其是一些私密的贴身小衣物等,更是不会假手于人。 柳蕙香以前在柳家做大家闺秀的时候,就专门学过这门活计,而且柳家是世家大族,对这些尤为看重。 她其实以前绣过一次,但人生路坎坷,最后没有用上,还被她用剪刀亲手绞了个稀碎。 自那以后,她心中虽期盼良人,但也自知这只怕是个奢望。 于是,她就再也没有动手缝制过嫁衣…… 直到最近与苏贤确定关系之后,她心里才重新燃起渴望,尤其是苏贤每次吻她之前,反复保证的“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的话,让她心里再无顾虑。 明亮的闺房内,柳蕙香纤细的素手,捏着小小一枚绣花针,绣了一会儿,她不由呆呆出神,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美事,嘴角缓缓扯起。 忽然,随着吱嘎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同时还伴随着张翠花的声音: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柳蕙香猛然回神,她被吓了一跳。 低眸瞥见手上正绣着的艳丽的、大红色的一块布料,心里一羞,忙不迭将那块布料与针线一起塞入一旁的小篮子中。 小篮子中装着剪刀、各色针线、布料等等,是她做刺绣的一个“工具箱”。 岂料,她在匆忙之下,没注意到手里还捏着绣花针呢,塞入小篮子的过程中,右手手指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啊!” 柳蕙香惊呼,忙将右手抽出,左手捏着右手纤细雪白的食指,举在眼前,只见指头上一颗鲜红的血珠正逐渐汇聚变大。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59章 佳人无双 “小姐你的手……” 张翠花如一阵风般狂奔而来,仔细查看了伤口,用一块干净的丝绢擦去血迹,然后撕下一条绢布缠绕在柳蕙香那雪白的手指头上,再打上一个结。 “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 “小姐啊,你做刺绣都做大半日了,从今天起床开始就在做,早该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会儿?” “哪有……” 柳蕙香白嫩涓细的俏脸泛起丝丝红晕,别开了头微怒道:“翠花你别胡说八道,我也是刚刚才开始做刺绣而已。” 张翠花并非心思细腻的小丫鬟。 她为人粗豪,有时候说话不经头脑。 眼下柳蕙香竟然不愿承认,她当即就反驳道:“小姐别糊弄奴婢了,小姐是在赶制嫁衣呢,奴婢省的。” 柳蕙香芳心顿时大羞,白嫩涓细的俏脸泛起更多的红晕,微微低下了头说道:“你……你才赶制嫁衣呢!” 张翠花不知哪根筋没有搭对,忘了自家小姐是个抹不开脸面的,于是粗壮的手臂往前一伸,将覆盖在小篮子上的一块白布直接掀开。 里面除了剪刀、各色针线、布料之外,最显眼的便是柳蕙香匆忙之下塞进去的那块艳丽的大红色布料。 “小姐你看,这不就是你赶制的嫁衣么?”张翠花洋洋得意,宛若打了胜仗的将军。 “翠花!” 柳蕙香羞怒,芳心剧震。 她忙将小竹篮上被掀开的白布从新盖好,然后起身,红着脸面,两只小手费劲儿的推着张翠花往外走,并说道: “你去忙你的,别来烦我啦!” “小姐……那个……那个……”张翠花终于反应过来,她又粗豪了。 柳蕙香的力气很小,正常情况下根本推不动她。 但张翠花还是慢慢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她忽然想起她的来意,忙扭头看着柳蕙香说道: “小姐别推,奴婢有个好消息。” “不听不听,什么好消息我也不听,你快出去。” “……” 柳蕙香卯足了劲儿用力的往外推。 张翠花又喊道: “这个好消息,事关苏公子!小姐也不要听么?” 正咬紧了牙关用力往外推的柳蕙香,闻言不由将一张胀红的脸面抬起。 她愣了一下后忙问: “事关苏公子的好消息?好翠花,快些告诉我吧。” 张翠花嘴角扯了扯,想打趣自家小姐一番,但又想到自己那粗豪的性子,还是算了吧,以免弄巧成拙。 “苏公子已经回到县城啦!”张翠花笑道。 “苏公子……已经回到了县城……”柳蕙香面色一喜,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忙吩咐道: “更衣,更衣……” “小姐莫急。”张翠花一把将她拉住,笑道:“苏公子先去了县衙,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明府商议,不急的。” “原来如此……翠花你先去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好的。” “……” 关上房门后,柳蕙香打开衣柜,挑出一套苏贤最喜欢的衣裳。 那是一套类似舞衣的款式,用料奢华,色彩艳丽多样,紫色、湖绿、天蓝等色彩和谐搭配,极为夺人眼球。 最重要一点,这套衣裳穿在身上,会让人觉得凉爽。 大团大团的雪肤与空气接触。 而且与之搭配的抹胸比较特殊,可以起到聚拢和衬托的效果…… 这套衣裳,柳蕙香已经多年未曾穿过了。 但上次苏贤“惩罚她故意在他嘴角留下唇印”的那一次,她被迫试穿了一下,当即就令苏贤欣喜若狂。 从她个人角度来说,她是不太喜欢这套着装的,因为穿在身上太过于清凉。 但此次与苏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挑中了这套苏贤最喜欢的款式。 …… 话说张翠花来到一楼,用一个瓢从一个麻袋中舀出许多黄豆,均匀摊在一个硕大的簸箕之中,然后一颗一颗的进行挑选。 做豆腐,最忌混入坏的豆子。 一颗豆子一颗豆子的挑选,虽耗功夫,但却能保证质量,张翠花早已经习惯这种耗神的工作。 挑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计,仰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 可能是因为小姐终于找到了归宿,她心里也跟着高兴,这人一高兴,就喜欢找人分享。 此刻,张翠花心里涌起上楼找小姐好好聊一聊的冲动。 说干就干,她轻手轻脚放下簸箕,慢慢登上木梯上楼。 刚走过一半的楼梯,张翠花一眼便看见自家小姐正俏生生的站在一个窗前,往外探望,雪白的天鹅颈微微前倾。 还有她裙摆之下的小小莲足,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显示出她内心的期盼与着急。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张翠花猛地大声问道。 柳蕙香吓了一大跳,有种干坏事被人当场捉住的窘迫感,并不由扭头看向张翠花所在的方向。 两主仆四目相对。 柳蕙香一双明亮的水眸中透出阵阵羞愧与窘迫。 张翠花两眼却是猛地一亮,惊呼道: “小……小姐这一身真好看!” “……” 听了这话,柳蕙香猛然想起,她身上正穿着只能给苏贤一个人看的“请去装”。 眼下却被张翠花看了去,还大声惊呼“好看”……这让柳蕙香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太羞耻了! “翠花你……你闭嘴!” 柳蕙香丢下一句话,迈着小碎步一溜烟逃回她的香闺,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紧接着是拉上门栓的声音。 楼梯上,张翠花挠着头,一脸疑惑。 小姐在看什么? 为什么又害羞了? 性格粗豪的张翠花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但可以明确的是,小姐一定不会和她聊天了。 心里略有郁闷的张翠花只得无功而返,回到一楼,抱着硕大的簸箕继续挑选豆子。 不知忙碌了多久。 张翠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人声,其中貌似还有苏贤的声音。 她立即将簸箕放在一边,跑近房门仔细倾听。 苏贤那句“我喜欢柳夫人,要娶她进门,两天后我就会下聘”的话,正好被她听了个正着。 下聘礼!这个好啊……张翠花内心顿时狂喜,小姐的归宿,终于有了明确的着落。 狂喜一会儿,张翠花猛然明白过来—— 苏贤终于回到角楼街了! 还有,柳蕙香刚才在窗前着急的探望,应该就是在看苏贤回来没有…… “小姐,苏公子回来了!” 张翠花一边上楼,一边大喊。 …… …… 苏贤走到柳蕙香家门前,轻叩门扉。 咚咚咚咚! 没有回应。 她们应该是在忙……苏贤又敲了几下,并拔高了音量喊道: “张姐开门!” “苏公子请稍等,来了来了……” 张翠花的声音自屋内传出,由远及近,然后是门栓拉动的声音,随着吱呀一声,两扇门大开。 张翠花见果然是苏贤,忙笑道: “苏公子请进。” “好。” 苏贤进屋后,张翠花迫不及待将房门关上,并拉上门栓。回身看着苏贤笑道: “苏公子请随我上楼,小姐在房中等你呢。” “也好,有劳张姐了。” “说那话作甚。” “……” 两人上得二楼。 苏贤举步便往书房走去。 他心想有张翠花在,柳蕙香应该不会单独与他会面,那么书房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然而,他刚往书房走出去两步,就听张翠花说道: “苏公子这边,小姐在闺房中等你呢!” “……” 苏贤楞了愣,没有多想,转身往柳蕙香的香闺走去。 张翠花轻轻推开房门,苏贤进入。 然后张翠花也跟着进入,还将房门关上…… 苏贤没在意身后。 他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绣塌边缘的大美人儿! 她体态略有丰腴,但一张俏脸却白嫩涓细,宛若初长成的少女,这种强烈的反差,当场就牢牢的吸引住了苏贤的目光。 最重要一点是,她竟然穿着苏贤最喜欢的一套衣裳……那种美,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贤当即就血脉偾张了…… “柳夫人……”苏贤小声喊道。 “苏公子……”柳蕙香已经起身缓缓走来,仪态万方的行了个万福礼。 苏贤反应过来,忙也作揖回礼。 时下男女之间的礼节,若未成亲,双方需要互相行礼。 若已经成亲,则女见男需要行礼,男方不用回礼。 柳蕙香礼毕起身,一眼便看见苏贤目光火热,她心下一动,认为苏贤也有如隔三秋之感,想必也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吧。 其实柳蕙香心里也积攒了好多话要对他说呢。 这时,柳蕙香意外的看见苏贤身后的张翠花,正瞪圆了一双眼睛,生怕错漏一丝的模样…… 她和苏贤有情人相见,自然有一番私密的话要互相倾诉。 这种时候怎么能让第三者在旁瞪大了眼睛明目张胆的看呢? 可是……若命张翠花出去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这不是相当于明说“我和苏公子之间要发生一点特殊的事”吗? 心下正犹豫间,柳蕙香又看见了苏贤那一双火热的眼睛。 诶,一想到苏公子有许多私密的话,要对自己吐露,她就不忍心让苏贤憋着。 左右权衡一下,她最终决定赶张翠花走。 …… 砰! 房门关闭。 柳蕙香亲手拉上了门栓。 然后迫不及待的回身,正欲和苏贤互诉衷肠,毕竟,她心里积攒了许多话儿想要和苏贤说。 苏贤想必也应该积攒了许多心里话吧…… 可是刚刚回身的她,猛然发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不由分说的迫近…… 那是苏贤,柳蕙香可以轻易分辨。 可是为什么…… 不待她多想,苏贤已将她压在了墙壁之上,温暖的两只大手直接捧住了她那白嫩涓细的俏脸,固定住。 然后不由分说,苏贤直接吻了上去…… “唔……” 柳蕙香一双水眸瞪得溜圆。 不是说好要互诉衷肠的么? 怎么苏公子一上来就……就这么着急? 她其实已经预感到,这次见面会被苏贤索吻,但没想到苏贤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快速,那么的迫不及待…… …… 一阵天昏地暗过后。 苏贤终于心满意足的松开了她,到屋内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倒茶来喝。 柳蕙香喘气不止,吐气如兰,苏兄起伏,原本白嫩涓细的俏脸,此刻一片胀红。 她背靠墙壁,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理了理衣襟和肩带,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苏贤身前。 哗啦啦! 苏贤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喝杯茶吧。” 柳蕙香接过,喝完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拉过一张空椅就准备坐下。 但却不想被苏贤揽住了纤细柔软的腰肢,直接将她拽了过去,然后摁在了自己的腿上。 “啊……公子……” 柳蕙香羞赫难忍,如此搂抱,也太亲密了吧…… 但她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挣扎了一下,随后便不动了。 最后还软软的靠在苏贤那宽阔的肩上,一双凝脂般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借以保持平衡。 “哈哈……” 苏贤美人得抱,心情无比的畅快。 女子的身子就是水做的,所触无不柔软,似乎没有骨头; 她的声音软媚酥麻,音色极美,世间任何美妙的乐器都不能与之相比; 一缕缕女子幽香不停钻入鼻孔,那是柳蕙香本身的体香与洗浴用品的香味混合而成,有些醉人。 苏贤低眸,细细打量着怀中的美人儿,她身姿略微丰腴,抱着的体验非常不错。 一张脸蛋本就白嫩涓细了,又经精心修饰过后,便美得好似天上的仙子。 还有她的发髻首饰,五彩艳丽的衣裳,黑白分明的一双水眸……佳人无双! “柳夫人,你真美!” 苏贤由衷的赞道。 他虽也见识过了数位美人,比如兰陵公主、唐淑婉、唐淑静,还有小仙紫姑娘等等,无不都是难得的佳人。 但她们各有各的美,实在难以分出个高低上下。 单就此刻来说,柳蕙香是最美的。 美得令人心醉。 “……” 柳蕙香美眸低垂,羞赫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苏贤也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话音刚落,便又将怀中的美人按住吻了个地暗天荒…… 许久之后。 两人已经结束亲嘴,依偎在一起说了许久悄悄话。 主要是苏贤在讲解瀛州一行的具体经过,事无巨细…… 柳蕙香一直被苏贤摁在腿上,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就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扭了扭,换个姿势。 之前她也已经换了许多个姿势。 但这次……她抬眸看着苏贤,一双清澈的水眸中带着疑惑问道: “公子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硌得妾身有些疼。”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0章 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 柳蕙香家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推开。 苏贤面带笑容从中一步迈出。 午时早已过去,日渐西斜。 城墙凹凸有致的女墙,形成巨大的“齿轮状”阴影,映在青石板砌成的、无人路过的街面,光影对比明显。 不对,街上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苏贤扭头往左边看去,守卫在他家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们,身上的甲胄在下午的阳光中反射出阵阵金光,格外耀眼。 将士们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苏贤的目光掠过将士们,往远处看去。 恰在此时,一位邻居正好往这边望来。 苏贤从柳蕙香家门口走出的那一幕,让这位邻居猛地一怔,然后淡漠的侧过了身去…… 呵! 苏贤摇头。 他心里清楚邻居们的想法,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迎娶柳蕙香过门,岂会因为他们的看法而有所改变呢?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 苏贤已经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现在的他,可谓背景深厚,就算他和柳蕙香今晚就入洞房,也不会再有“刘子匀”跳出来,以此为由找他的麻烦。 兰陵公主,权倾朝野,在苏贤看来,她就是一颗枝叶覆盖了大半个大梁王朝的参天巨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贤红光满面,笑容不减,从柳蕙香的家门口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在亲卫将士们身前驻足。 领队的王校尉恭敬的拱手道: “苏祭酒。” “王校尉和将士们都辛苦了。”苏贤抬头看了看刺眼的烈日,又低头盯了眼将士们身上的铠甲。 天气这么炎热,还穿得这么厚重,若是我来绝对受不了……苏贤颔首想了想,笑道: “天气如此炎热,你们在烈日下暴晒,只怕会晒出毛病来……这样吧,等回头我找几个匠人,在这里搭一个棚子,也好遮阳避雨……” “那就多谢苏祭酒了!” “……” 王校尉的面皮晒得通红,闻言笑着拱手。 他其实早就想在这里搭一个简易的棚子,但又怕苏贤不喜。 苏贤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他们不敢丝毫得罪。 现在好了,苏贤竟亲口提出搭建棚子的建议,让王校尉打心眼里高兴,认为苏祭酒真是一个大好人。 心情激动之下,王校尉大声的说道: “苏祭酒请放心,祭酒的家宅由末将等守着,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即便山贼余孽敢来,末将等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护得苏祭酒周全!” “那就有劳王校尉和诸位将士了!”苏贤大喜。 “……” 聊了一会儿,苏贤掏出钥匙,打开长长的铜锁,推门而入。 进屋后反身将房门关闭,再拉上门栓。 在此过程中,苏贤心中想道: “不知小仙紫姑娘她们去了哪里?” “返回南陈了吧?” “不大可能,附近州县的各处要道之上,到处都是关卡。而且南陈距此遥远,她们想逃回南陈简直难如登天。” “那她们会去哪里呢……” “……” 想到这里,苏贤猛然一怔,喃喃道; “她们该不会……躲进我的家里了吧?” “毕竟我是她们‘退路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不大可能!” “外面可是有着十多个亲卫将士呢,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怎么样,但身上那身皮却十分唬人!” “小仙紫姑娘她们即便敢来,只怕也会被吓走……” “……” 苏贤心里正想着,忽然发现身前竟多出一个人!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他记得很清楚,那里明明没有人的! 心儿砰砰乱跳的苏贤,猛一抬眸往前看去,原来这人是杨芷兰……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一边捋着心口一边笑道: “原来是芷兰啊,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么?” “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家中遭山贼了呢!” “……” 杨芷兰身材瘦小,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微仰着一张清瘦的、面无表情的脸庞。 一双眼睛闪烁着两点光芒,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活物”。 苏贤话音一落,杨芷兰便冷静的说道: “家里来了三个女山贼,其中一个便是那小仙紫姑娘!” “你说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 这时,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小仙紫姑娘果然躲进了我的家中!” 第二念头是:“卧槽,门外那些亲卫将士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的么?” “……” 小仙紫姑娘此人……真的十分难缠! 她的人虽然十分美丽,尤其是她那张笑脸,极易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但,苏贤愿称之为“蛇蝎美人”。 她浑身带刺,刺上还有剧毒…… 即便没有带毒,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烈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蛇蝎美人”,竟然躲到了他的家中……一想到今后要和一朵带刺的毒花“同居”,他心里是拒绝的。 就在苏贤沮丧之际,又听杨芷兰冷静的说道: “不过,她们三人已被我制服!” “……” 苏贤闻言一愣,随即大喜。 他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杨芷兰!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在武力上完全可以秒杀什么小仙紫姑娘。 “你做的很好,她们人在哪里?” 苏贤忙问。 杨芷兰没有回答,而是侧身,遥手指了指二楼,补充道: “在书房。” “随我上去瞧瞧。” “……” 苏贤大踏步走向木制楼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回头看着杨芷兰笑道: “你走前面。” 杨芷兰微一点头,在前面带路。 苏贤立即跟上,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在后面探头探脑,扶着杨芷兰那瘦弱但稳如磐石的肩膀。 在他看来,既然有了保镖,那就要用起来。 哪怕前面的危险小得可怜…… 步履如一的杨芷兰,很想说“我亲自动手绑的,她们不可能挣脱”,但她的话真的很少,便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走了两步。 杨芷兰那犹如刀刻般的嘴角,忽然轻轻往上一扯……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苏贤走在后面,自然没有看见她那轻轻扯起的嘴角。 苏贤心里在想—— 小仙紫姑娘疑似南陈的公主,身份不凡,她还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左右。 即便被杨芷兰制服,想必也只是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而已。 她应该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 苏贤甚至已在脑海中想象出,待会儿推开书房的画面—— 小仙紫姑娘衣饰华美,虽被困缚了手脚横卧于地,但她那张俏脸依旧精致妍丽,扑闪扑闪的明眸抛来一个媚眼儿,朱唇亲启魅笑道: “哎哟,公子你可算回来啦,公子快瞧,奴家被捆得好看么?” “……” 想着想着,苏贤心里不由一歪。 他还没有忘,昨日被小仙紫她们抓住之后,他被捆绑四肢,头上套着黑头套,最后还被揍了一顿的惨况…… 当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姑娘三主仆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嘿。 真的没想到啊,这一刻竟来得如此迅速。 她们按照计划躲进了苏贤的家中,但却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 从而被杨芷兰逮了个正着…… 嘿嘿……该如何炮制她们三主仆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想着想着,他和杨芷兰已上得二楼,停在了书房门前。 杨芷兰回头,眼带询问之色。 “开门吧。” 苏贤吩咐。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杨芷兰当先进入。 苏贤紧随其后,老实说,他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虽被捆缚但依旧靓丽”的小仙紫姑娘了。 不过等他进屋之后,乍见的那一幕差点让他三观尽毁。 宽敞的书房正中间,干净的木制地板之上,三个少女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彼此背靠着背屁股坐地,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其中一个少女面对着他们。 苏贤乍看之下,差点没认出这竟是小仙紫姑娘! 她蓬头垢面,尚且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半如瀑布般披散着,另一半勉强保持着发髻的基本形状。 头上的首饰也歪歪斜斜。 还有她那本该精致妍丽的俏脸,此刻……沾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灰尘,似乎是用脸擦过地板了。 本该华丽的衣服也凌乱不堪,变得脏兮兮…… 总之,她的形象大毁! 苏贤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她会是这样一幅形象。 这与苏贤的预估完全不符! 小仙紫姑娘身侧那位少女,侧对着苏贤,勉强能看清那是碧儿姑娘,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 她似乎是睡着了。 第三位少女背对着苏贤,看不见脸面,但苏贤知道,此女应该就是敲晕过他还揍过他的剑儿姑娘! 她也似乎是睡着了…… 看着狼狈的、被绑在一起并坐在地上的三主仆,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消失,嘴角渐渐扯起一个弧度。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苏贤很快便锁定了最主要的仇人—— 小仙紫姑娘。 剑儿虽然敲晕了他,还揍过他,但必然是领受了小仙紫的命令,最多算是个从犯。 至于碧儿姑娘……挺温柔的,苏贤不打算报复她。 …… 苏贤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小仙紫姑娘之际,小仙紫并未看着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苏贤的存在。 而是一脸忌惮的盯着杨芷兰。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一抹恐惧之色一闪而逝。 苏贤见此,两眼亮了一下,心道: “看来芷兰制服她们三主仆的过程之中,曾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啊,等回头让芷兰讲给我听。” “咳咳!” 苏贤从杨芷兰身后走出,故意咳嗽一声。 小仙紫扭头看来。 待看清是苏贤后,她那双水汪汪的明眸猛地一亮,修长且玲珑浮凸的身子挣扎与扭动起来,娇滴滴的喊道: “苏公子,快救救奴家,那个坏女人要杀了奴家啊,呜呜呜,苏公子快救救奴家……” “只要苏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就……就……就以身相许……” “……” 以身相许?!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 他暗中深吸一口气,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避免被那小妖精所蛊惑。 没错,小仙紫虽然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乞丐。 但她的声音娇滴滴且柔软,带着祈求的语气,楚楚可怜,着实让人有二话不说就将之放了的冲动…… 还有她那身段儿,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捆绑之后,便更加诱人了……苏贤扭头看了一眼杨芷兰,眼神古怪。 杨芷兰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总之,小仙紫的声音,还有她那身段儿,总能让人自发忽略掉她现在的狼狈模样,然后对她心生怜爱,对她言听计从。 但苏贤不为所动。 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表演。 因小仙紫的挣扎与扭动,剑儿和碧儿先后醒来。 碧儿侧脸看过来,想开口求饶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剑儿挣扎得最厉害,因为她背对着苏贤,看不清状况…… “小仙紫姑娘?”苏贤走近,蹲下身来,整张脸凑近,对小仙紫仔细打量,似乎没认出她来。 “是奴家啊,公子快救救我,赶走那个坏女人,她真的想杀了奴家啊!” “……”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努力往苏贤这边靠,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恐惧。 以苏贤对她的了解,什么“以身相许”肯定是假的,但她眼神深处那抹恐惧却是真的……看来芷兰真的吓到她了呢。 “她是我的保镖。”苏贤起身,嘴巴凑在杨芷兰耳边低声吩咐了一通。 “保镖……”小仙紫整个人都僵住,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闪过狐疑、震惊、恍然、忌惮等等神色。 待她回过神来,苏贤已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位可怕的保镖已不见踪影。 小仙紫仰头,看着苏贤,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 “那个……苏公子啊,昨天的事其实另有隐情,公子不如先放了我们,奴家再慢慢的解释给你听。” “……” 压在小仙紫心里的巨石,她自认为已经放下大半。 她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自觉有把握逃脱险境。 因为她曾经试探过苏贤。 也深入的了解过苏贤—— 苏贤是一个“贪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在原来的计划之中,她可以轻易的“拿下”苏贤,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出现了意外,那个女保镖差点要了她的命……但苏贤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虽需多费一些波折,但“拿下”苏贤并不难…… 小仙紫心里正暗暗的计划着,可是忽然,她震惊的发现—— 苏贤两手捏住了他自己的腰带。 似乎是要将之……解开? 小仙紫一懵,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茫然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苏贤动作不停,随口说道:“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1章 不好女色苏祭酒 以小仙紫的“妖精”属性,她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苏贤所谓的“一个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唰! 她那张俏脸刹那又羞又怒,心头掀起滔天骇浪。 “见多识广”的她,自然知道有一种名为“暴露”的怪癖,尤以男人居多。 以前,她是没有遇见过,若果真遇见的话,她一定会把它割掉,然后丢进宫里做太监! 可是现在…… 她身在遥远的梁国,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而且她们都被束缚了双手双脚,莫说将之割掉就连动弹一下都难! 最令小仙紫崩溃的是,在她的认知之中,苏贤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莫说“暴露”的癖好,他就连女色都不喜欢的,他只喜欢银票。 可是眼下这一幕作何解释? 小仙紫整个人都懵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大大,小嘴微张,愣愣的盯着苏贤抓在腰带上的两手。 此刻她的心里涌现出许多念头: “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本宫还没有遭受过这种耻辱!” “……哼,他若敢用那玩意儿玷污本宫,我就……我就给他咬断!” “话说,那玩意儿究竟长什么样?” “……” 书房中安静下来。 只有苏贤在动。 还有衣物窸窣的轻微响声。 小仙紫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忽然,身侧的碧儿猛一挣扎,极力扭头看向小仙紫,大声喊道: “小姐,快闭上眼睛!” “哦……” 小仙紫这才回过神来。 对呀,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可以闭上眼睛。 心念一动间,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立即紧闭,脑袋也低了下去,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将两耳也堵上。 一会儿后。 眼前一片漆黑的小仙紫,耳中听见苏贤以不满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们亲自动的手,现在却不敢看了?” 什么意思……小仙紫心里疑窦丛生,但并未睁开两眼。 苏贤的语气更加不满了,说道: “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儿,我的腰上,这块淤青,就是被你们踢出来的……睁开眼睛仔细瞧瞧。” “……” 他松开腰带,原来是为了展示腰上的淤青……小仙紫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紧接着便是惭愧。 她微一仰头,两眼打开一条小细缝看去—— 苏贤果然只是撩起了腰侧的衣服,并未如她预想那般,放出那个“好看的东西”。 小仙紫两眼彻底睁开,探头仔细盯了眼那块淤青,它盘踞在白净的皮肤上面,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她目光上移,看着苏贤的眼睛,尴尬之中混杂着一抹关切之色,笑问道: “公子,还痛么?要不要奴家给你揉揉?” “要不我也在你身上弄一块淤青试试?”苏贤语气稍显冷硬。 “……” 我才不要,白皙的身子上出现一块淤青,那多难看啊……小仙紫那脏兮兮但五官完美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奴家错了,公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不公子把奴家放了,奴家给你揉一揉,或许就不疼了呢?” “呵!” 苏贤放下腰侧的衣服,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可是你看看,我的脸现在还略有浮肿!” “公子对不起嘛……奴家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公子放了奴家,然后奴家给你……亲一亲,或许就痊愈了呢!”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这种放荡不羁的话,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来,而且还是假的。 她只是嘴巴上口花花而已,一旦动一点真格的,她就不行了。 比如,昨日在那贼窝之中,苏贤俯下身用嘴吸她手心上的那枚白色药丸之时,曾将她那娇嫩的掌心吸出一圈红印。 结果小仙紫当即面色大变,羞赫溢于言表,然后扭身跑开…… 她就是一个歪货! 基于此,苏贤对她的“胡言乱语”置之不理,拉过一张椅子,放在小仙紫三主仆身前坐定,好整以暇的问道: “说说看罢,你们潜入大梁的目的何在?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河间驿馆’事件是不是你们干的?” “还有,昨日你们劫我上山,还虐待我,结果给我说什么另有隐情?我倒要仔细听听你们有什么隐情?” “……” 这时,杨芷兰回来了。 她端来一铜盆的清水,还有干净毛巾等洗浴用品,放在一侧的地面上后,她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还真像是一个保镖。 小仙紫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深处闪躲一抹忌惮,看着苏贤撒娇道: “公子,能不能支开你这位保镖啊,奴家看着她就感到害怕。” 说着,小仙紫费劲儿的挺了挺胸脯,笑道: “公子不信的话可以摸一摸,奴家心跳得厉害呢,奴家好怕呀!”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心念一动间,已将泛起波澜的心绪抚平。 他笑道: “放心吧,你只要实话实说,她是不会动手的。之前她如何抓住你们的,我不管,但我已经回来了,她便不会轻易动手。” 小仙紫做“楚楚可怜”状,表面上咬着嘴唇似是幽怨,但她心里其实已经稍安。 苏贤又说道: “好了,别浪费时间,赶紧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奴家是南陈有名的舞姬,这两位是奴家的贴身侍女。”小仙紫答道。 苏贤微一蹙眉,但没有提出异议,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潜入我大梁要做什么?对了,按你所说,你只是一个舞姬而已,如何又能在山上聚拢数千的贼众?” “公子所言不错,奴家的确不是一般的舞姬,其实奴家的身世殊为可怜……” “……” 接下来,小仙紫讲述了一段凄惨的“往事”。 据她所讲,她本是大梁人士,族人皆被当今女皇下令杀害,只有她一个人流落到了南陈……所以她此次潜入大梁,就是为了复仇。 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兰陵公主。 于是便有了啸聚山林与“河间驿馆”事件…… 小仙紫每当说到兰陵公主四个字的时候,必然咬牙切齿,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至于勾结辽人,则是因为“远交近攻”的策略。 …… 她在说谎,我明明听见有人喊她为“公主”……苏贤当即不动声色,假装接受了小仙紫的说辞。 然后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昨日劫我上山,究竟有何隐情?” 话音一落,小仙紫眼珠一转,正待回答,苏贤面色一板又补充说道: “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让她好好的修理你们。” 苏贤随手一指椅旁站立如松的杨芷兰。 小仙紫闻言面色大变,眼中的忌惮之色渐浓,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娇滴滴的说: “苏公子不要啊,奴家落入你那保镖之手,她会毫不犹豫杀了我的……公子不要,嘤嘤嘤……” “……” 苏贤不为所动,冷着脸说道:“那你就好生交代,记住,你的机会不多。” 小仙紫收起楚楚可怜的神态,一个幽怨的媚眼儿抛过来,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嘀咕道: “公子好狠的心,奴家之所以劫你上山,还不是为了帮你一把。” “哦?这倒是奇了,我被你们揍得鼻青脸肿,怎么就是帮我了呢?快说。” “哎呀,公子你好凶哦……” “……” 苏贤揉了揉眉心,丢给身旁的杨芷兰一个眼神。 杨芷兰当即上前一步,如泰山压顶般逼近小仙紫。 小仙紫顿时花容失色,忙大身喊道:“我说,我说,公子快让你这位保镖退后。” 苏贤摆了摆手。 杨芷兰退回原位。 “公子可曾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小仙紫忙说道。 “自然……” 苏贤刚说了两个字,猛然一抬头,仔细盯着小仙紫那张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蛋,眉头紧皱。 小仙紫展颜一笑,道:“公子明白了吧,奴家之所以劫公子上山,就是为了透露那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给公子知道。” “公子抓捕辽国密使,押送到那贱人面前,自然是大功一件……奴家听说公子现在已经是‘苏祭酒’了呢!” “公子你说,奴家这算不算是帮了公子一把呢?” “……” 苏贤思忖半晌,抬眸盯着小仙紫那双明亮的眼眸,沉声问道:“不错,我凭借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的确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厚赏!” “但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知道?你与他不是同盟的关系么?” 小仙紫神情轻松,笑道: “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那辽国密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敢觊觎本姑娘的身子……奴家将他的藏身之地透漏给你,也有借刀杀人之意。” “……” 好狠辣的女人……苏贤蹙着眉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其二,公子应该知道奴家有一个‘退路计划’,而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便是苏公子你了。” 苏贤缓缓点头,而后又问: “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角楼街街尾这个地方。” 小仙紫答道。 听她这么一说,苏贤立即便明白了。 他和柳蕙香所居住的街尾,于常人来说,显得非常冷清,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对小仙紫、辽国密使、内卫小阁领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所在。 第一点,此处虽然偏僻,但却是在城中,在城中就方便许多……其实也可以将密会的地点选在城外,荒郊野外之处。 这样虽然更加安全,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麻烦,比如要提前出城,要防范周围的荒野,还有,事情办完之后需防备不被对方一锅端掉…… 在城内,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大环境是安全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点,则是因为柳蕙香“克人”的恶名……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又笑道。 “我的品性?”苏贤摸了摸下巴,面色古怪,他终于明白前段时间小仙紫“试探”他的目的所在了。 不过,她的试探明显搞错了结论。 因为苏贤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一个坏女人,从而小心的提防着呢…… “不错,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笑容微微一僵,她想起了方才的事,苏贤差点“给她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不过好在那都是误会。 苏贤还是那个“喜欢钱财且不好女色”的苏贤,我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小仙紫心中想道。 书房中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抬眸,看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所以,你的退路计划便是躲进我家?” “不错。” 小仙紫展颜一笑,然后又眨巴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以魅惑人心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奴家如此一个大美人,与公子同吃、同睡,公子难道不感到开心么?” “……” 苏贤视若无睹,正色问道: “所以,你故意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让我取得兰陵公主的信任……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公子说得不错。”小仙紫继续眨巴眨巴着一双美眸。 “那……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也是你故意透漏给我的?”苏贤又问。 “不是。” 小仙紫面色忽然一正,狠狠说道:“我恨不得炸死兰陵公主那个贱女人,让她死无全尸!对了,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苏贤并不回答。 而是拧着眉头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千算万算,莫非就没有想过,我有可能将你交给兰陵公主处置么?” “不会的,苏公子不会的,奴家难道不漂亮么?” 小仙紫好整以暇,展颜笑道:“公子可将奴家偷偷藏起来,金屋藏娇,然后……嘿嘿嘿……” 苏贤嘴角扯了扯,面色微黑。 他方才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 将小仙紫养在家中,来一个金屋藏娇,独享她的美。 因为小仙紫此女……真的是一块甜美的糖果,格外诱人。 但,苏贤还没有色迷心窍。 他一脸正色的看着“嘿嘿嘿”笑个不停的小仙紫,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儿,也便打住,面色一正说道: “奴家既然敢住进苏公子的家宅,自然做了一些周详的安排,不怕苏公子‘抛妻弃子’呢!” “……” 没个正形! 等等,她该不会认为我真是一个“不好女色”的男人,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的吧……苏贤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认为可能性很大。 看来,我有必要展示一下真实的自我,让她感到害怕才行……苏贤思忖半晌后拿定主意。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2章 小仙紫:求公子收留 想到就做。 苏贤是一个干脆的人。 另外,他也受够了小仙紫时时刻刻散发出的魅惑。 又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干看着,这就没有意思了…… “我准备了清水毛巾等洗浴用品,我先帮你擦擦脸吧。”苏贤话锋一转,起身端起那只铜盆,走到小仙紫身前蹲下。 “擦脸?”小仙紫茫然,她大概还以为她的脸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吧,同时,也对苏贤突然切换话题的行为表示疑惑。 “不错。我拿个铜镜给你照一照。” 苏贤扒拉开毛巾,里间有铜镜和一些胭脂水粉,这些都是苏贤给杨芷兰置办的,但她貌似一次也没用过。 “你看看,你的脸上很脏呢。”苏贤将铜镜举在小仙紫眼前。 “啊……” 小仙紫一看,顿时大叫一声,无比凄惨,她想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但却做不到,因为她双手双脚还被捆绑着。 “我先给你洗把脸。”苏贤收好铜镜,亲自动手拿起干净的毛巾浸入清水之中,然后拧干水分。 “好好好,苏公子请快一点……”小仙紫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焦急,将脑袋低垂下来,不敢以此面目示人。 此时,她的心里十分窘迫。 她方才对苏贤又是抛媚眼,又是对他展颜一笑什么的……可是谁曾想到,她的脸竟脏成那番模样! 饶是以她的大方,此刻竟也接受不了,想挖个一个地洞藏进去。 与此同时,刚才他们聊的话题—— 她敢住进苏贤家宅的底牌,早已被她忘到了爪哇国。 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早点将脸洗干净。 很快,苏贤将拧干的湿毛巾展开,摊在手上,直接就朝小仙紫那低垂着的脸面上覆盖而去。 “唔……” 苏贤的动作有些粗暴。 手上抓着毛巾盖在小仙紫的脸上,一通乱抹乱擦,小仙紫想说些什么,但只能传出“唔唔”的声音。 “小姐……” 一旁的碧儿姑娘极力扭过头来,满脸心疼之色……苏贤如此粗鲁,会不会把小姐的俏脸给擦破皮啊。 “唔唔唔唔……” 背对苏贤的剑儿姑娘,则是乱扭乱动,这时苏贤才发现,原来她的嘴巴被布团堵住了,难怪这么久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于,第一次洗脸结束。 小仙紫连连喘气,抬眸看了一眼那只铜盆,里面的清水明显浑浊了…… 这么脏啊……小仙紫立即将脑袋低垂,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苏贤又拧好了毛巾,还如刚才那般鲁莽的摩擦,小仙紫姑娘“唔唔唔唔”的叫个不停。 然后是第三次擦脸。 这次只擦了一半,苏贤忽然将毛巾拿开,另一只手忽然伸出,趁小仙紫没有注意,直接捏住了她那雪腻的下巴。 唔…… 下巴被捏,温热的触感传来,小仙紫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娇躯都是重重一抖。 她平时虽然口花花,但本质上就是一个歪货。 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她就受不了…… “别乱动,我看看洗干净没有。” 苏贤的声音传来。 小仙紫下意识抬眸,对上苏贤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看洗干净没有……小仙紫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她对苏贤的了解与试探—— 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对呀! 既然如此,那她还怕什么? 心里如此一想,小仙紫紧绷的身子和神经慢慢放松。 迎着苏贤那清澈的目光,她大胆的抛去一个媚眼儿,展颜如花的笑道: “苏公子,你看奴家好看么?” “……”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收敛……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仔细打量着小仙紫那张洗干净了的精致俏脸。 小仙紫嘴角笑容不减,也笑吟吟的和他对视。 一幅“你随便看”的模样。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自然是极好看的。” 苏贤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方便他从各个角度进行欣赏,然后又说: “尤其是姑娘脸上的笑容,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呢!” “噗嗤……” 小仙紫笑了,抿着不点而红的樱唇笑道:“那怎么没有迷死苏公子呢?” 苏贤嘴角再度扯了扯,笑道: “其实……我有一点爱不释手……” 说着,苏贤忽然两手齐上,左右捧住小仙紫的俏脸好一通抓捏揉搓,没一会儿,小仙紫的两侧脸颊已是通红一片。 “……” 小仙紫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为什么? 不对啊! 苏贤这是在摸她的脸蛋儿? 不是说好了,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么!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蛋被苏贤抓着搓圆捏扁呢? 而且看他的表情,貌似还十分享受…… 总之,小仙子姑娘彻底懵了,以至于忘了挣扎与反抗,一张精致的俏脸,白白的让苏贤“把玩”了许久。 陷入自我怀疑状态中的小仙紫,忽然感觉两侧脸颊有些疼。 她立即回神,原来是苏贤两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儿,正轻轻的往两边拉扯…… 嘶…… 痛倒是不怎么痛,但侮辱性极大。 “你住手!” 小仙紫的声音都变了,不再温柔与楚楚可怜,而是充满了羞恼和大怒。 同时,她快速摇晃脑袋,将“附着”在她脸颊上的两只蹄子甩开。 “小姐……”身侧的碧儿泫然欲泣,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苏贤,欲言又止。 “唔唔……”背对着苏贤的剑儿又挣扎起来。 “……” 苏贤却不为所动,扭头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来固定住她的脑袋。” “是。” 杨芷兰大踏步走来,站在小仙紫身侧,两手往下一叉,便将小仙紫乱摇乱晃的脑袋固定住。 饶是小仙紫的身手不错,但在杨芷兰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这也是她如此忌惮杨芷兰的原因所在。 “这就对了嘛。” 苏贤笑呵呵,像一只大饿狼的模样,两手轻轻捋着她刚才摇晃弄得乱糟糟的发丝。 随着凌乱的发丝被理顺,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便水落而出,她这张脸初看惊艳,再看也十分耐看,堪称人间极品。 “苏公子,你这是想干嘛呀?”小仙紫扯着嘴角问道,她的眼神格外复杂,也有着浓浓的悔意。 她的悔意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对苏贤,她竟然看走了眼!她躲进人家的家中,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了啊。 第二,她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刚潜入苏贤家中不久,便被杨芷兰强力制服……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堪称完美,所以……”苏贤两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蛋,嘴角扯起,低沉着声音说道: “所以,我想亲一亲……” “……” 苏贤自然不会真的亲她,只为了吓唬她罢了,如此也好让她长长记性,别动不动的就开车勾人。 “不……不要……” 小仙紫终于不淡定了。 她以往高高在上,谁敢这样对她? 可是现在,她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脑袋还被两只铁钳似的手牢牢固定住,根本无法反抗。 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越来越近,她心跳明显加快。 难道本宫今天要栽在这里?不甘心啊……小仙紫并未放弃抵抗,她体内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她的身份尊贵非凡。 她不可能就这样妥协,必须要想办法。 可是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越凑越近,她心里不由慌乱起来……老实说,自她潜入大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心里如此慌乱。 终于,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小仙紫很想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但做不到,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大声喊道: “苏公子且慢!” 苏贤暗中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退,与之拉开两尺的距离后问道: “你想说什么?” “苏公子若敢玷污奴家,奴家敢保证,一封密函隔日便会送到那贱人的手中!” “……” 苏贤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那贱人”指的是兰陵公主,然后沉声问道: “什么密函?” “苏贤通辽叛国的密函!”小仙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冲苏贤意味深长的一笑,笑颜如花。 她刚才也是糊涂了,竟忘了这张底牌。 差一点,就和苏贤有了肌肤之亲……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小仙紫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通辽叛国?” “不错,那封密函之上,记录了苏公子如何与辽国密使和奴家勾结的故事,想必那贱人看完之后,即便不处死苏公子,也会收回祭酒的官位……” “我不相信!” 苏贤摇头,道: “第一,这一定是你编造的谎言,用来唬我的。第二,即便兰陵公主看完了你所谓的密函,她也一定不会怀疑我!” 小仙紫笑吟吟的说道: “密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信上的故事都是奴家刻意编造,但笔迹、印章等等足以以假乱真。” “那贱人疑心病很重,眼里容不得沙子,苏公子以为……她看了那封密函之后果真不会怀疑你么?” “……” 苏贤嗤笑道:“编吧,你就尽管瞎编乱造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 小仙紫笑道:“奴家身上就有一封密函,是与辽国密使往来的书信,上面可是有辽国密使的印章呢,仿造一个并不难。” “拿来给我看。”苏贤伸手。 “公子为难奴家了,那封密函藏在奴家的腰里呢,但奴家双手双脚被……” 一语未了。 苏贤已经俯下了身,一手直接伸向小仙紫那窈窕纤细的腰肢,准备亲自取出那封密函。 “咯咯……痒……公子停手,公子停手……” “……” 可是苏贤的手,距她的腰肢还有一尺多远,小仙紫便大笑大叫,像是被人挠痒痒似的。 死性不改……苏贤冷静的看着玩得正欢,同时玲珑浮凸的身段儿轻轻扭动着的小仙紫,暗中吐槽。 “我还没有碰到你呢。”苏贤正色道。 “哦,还没碰到奴家啊……”小仙紫停止玩闹,看着杨芷兰说道:“信件已被你那保镖搜了去。” 苏贤扭头看着杨芷兰。 杨芷兰默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 苏贤接过拆开一看,果然是辽国密使和小仙紫暗通款曲的密信,下面有三个鲜红色的印章,一模一样。 看其形状,不像是中原人的印章款式…… “怎么有三个印章?”苏贤问。 “一个是辽国密使盖上去的,另外两个是奴家仿造的印章,然后盖上去做比对的,公子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 苏贤盯着这封密函,心渐渐沉了下来。 小仙紫所谓的密函,肯定是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怎么可能通辽叛国呢? 但……凡事都不能从对错的角度去考量。 小仙紫伪造的密函,足以以假乱真,而兰陵公主的确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再者,兰陵公主身居高位,她的思考方式不与常人相同,万一…… 还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为什么偏偏就被他苏贤获知呢? 虽然苏贤老实交代了那晚的过程,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与辽国勾结从而破坏小仙紫计划”之事,是错误的。 另外,发现辽国密使藏身之地的事,也非常容易让人怀疑……因为就连刑狱司三捕头的南宫葵,都找不到辽人的蛛丝马迹, 苏贤凭什么直接一步到位,就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呢? 嫌疑足够大的话,也是一个污点,会被谘议参军事之类的敌人揪住不放…… 要知道,古人参加科举考试之前,需要往上查好几代人,必须没有污点,通过科举考试之后才能做官。 这种选官的方式,近现代依旧存在。 也就是说,苏贤一旦染上这个污点,就极有可能丢官罢职,严重的话还会坐牢! 嘶…… 细思极恐啊。 苏贤思忖良久,左思右想,结合兰陵公主的性格,他最终发现,若将小仙紫扭送至兰陵公主面前的话,他最好的结果只怕就是被削职为民。 刚刚尝到了做官的“乐趣”,苏贤不想这么快就被削职为民。 可容留小仙紫在家里躲藏,无异于是将一颗炸弹安装在了家中…… 这事儿有点难办。 忽然,苏贤面色一正,两眼直直盯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啊,这段时间让我躲在公子的家里,反正公子通过‘辽国密使’一事,已经取得了那贱人的信任,奴家躲在公子家中是最安全的!” “……” 苏贤扯了扯嘴角,没错,小仙紫之所以送他一个大功劳,就是为了方便她躲进他家。 别看家门口有十个公主府亲卫把守,但他们不会进屋,而且也不会让其他搜捕山贼的人进屋…… 如此一来,苏贤家中的确非常安全。 “等那贱人返回神都之后,附近州县的防备也应当松懈了,到那时候奴家再行离开。” “公子请放心,奴家保证不会惹事,会一直乖乖待在家的,求公子收留……”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3章 约法三章 苏贤左右权衡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小仙紫当即大喜。 “你别高兴得太早。” 苏贤审视着她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正色道:“我虽然答应你,让你躲进我的家中,但我也会给你上一道保险。” “什么保险?” 小仙紫笑容一滞。 苏贤不再理会她,转身对杨芷兰低声吩咐了一通。 也不知吩咐了什么,很快,杨芷兰便在小仙紫的注视之下转身出门而去。 小仙紫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苏贤问道: “公子这是何意?”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苏贤看着她笑道:“我让她去准备一封书信,若你躲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之内,私下做小动作的话,那封书信便会送到兰陵公主的案前。” 小仙紫闻言一怔。 苏贤很满意她的表情,补充道: “关于你的‘退路计划’,以及你躲在我家中的实情。” “苏公子好狠的心,奴家好害怕呀。” 小仙紫雪白的贝齿咬着丰润的下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他,无辜又无奈。 “彼此彼此。” “……” 很快,小仙紫便调整好了心情,笑容盈面,娇滴滴的说: “既然公子已经做了安排,那便不怕奴家啦,公子快些给我松绑,奴家被捆了这么久双手双脚都酸了呢。” “不急,等芷兰回来之后再说吧。” “……” 不久后,杨芷兰返回。 她对苏贤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成。 苏贤“嗯”了一声,在小仙紫期待的目光之中,吩咐道: “给她们松绑。” “是!” 杨芷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匕首,割开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 小仙紫三主仆终于自由了。 但她们三人被绑了很久,手脚早已酸软,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彼此背靠着背慢慢恢复。 苏贤见小仙紫小范围的活动着双手双脚,借此活血通淤,他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笑道: “小仙紫姑娘,想必你四肢都酸软吧?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言罢,苏贤作势蹲下身来,两手向前伸出,准备去摸她那一双修长的大腿。 “不……不敢劳烦苏公子!”小仙紫面色变了一变,两腿动了一下,想将膝盖屈起,但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 “不劳烦,不劳烦的。”苏贤呵呵笑着,已经蹲下了身,向前伸出去的两手还差数寸就将触摸到她的两腿。 “不要……不用了……奴家来者是客,苏公子是主家,哪有主家给客人捏腿的,苏公子不要了……” “……” 小仙紫一张脸都青了,不复之前口花花的模样。 主要是她浑身酸软,提不上力,不然她早就跑开,不会让苏贤得逞。 此刻她心里暗自恼道:“我真是看走了眼啊,竟将一个色狼看成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我真的好后悔!” “苏贤是色狼倒也罢了,本宫有足够的手段应付。可是眼下本宫不能动弹,莫非就要被他揩油不成?” “……” 苏贤蹲在她的身前,两手停在她两腿前数寸,没再前进。 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让苏贤感觉很爽,如饮甘泉。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也有这一刻! 苏贤两手慢慢缩了回去,心道: “呵,女人,我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胡搅蛮缠,我给你耍流氓的时候,你就开始讲道理了……” 苏贤起身,面色渐渐转正,看着神色一松的小仙紫说道: “你说得很对,我是主家,你是客人,自古客随主便。作为主家,我现在要和你约法三章。” “公子请说。” 小仙紫活动着手臂。 苏贤的正色,还有“约法三章”的说辞,都让她莫名心安。 因为约法三章是相互的,她也可以提条件。 而且,还可以借此拖延时间,等她双腿恢复之后,便再也没有被苏贤揩油的风险。 剑儿和碧儿的双手已经恢复,双腿还使不上力,于是便扑过来,一人一条腿,轻轻按摩着小仙紫的双腿,借以活血。 “第一,书房左边的房间,是我的卧房,你一步也不能踏入。”苏贤说。 “没问题。” 小仙紫点头,然后又笑问:“那奴家住在哪里呢?” 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奴家其实可以去公子的屋里打地铺哦。” 但她学乖了,在双腿没有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挑逗苏贤为妙。 若苏贤忽然蹲下身来,又要帮她按摩双腿的话,那就糟糕了…… “你就住书房右边的那间屋子吧。”苏贤想了想后说。 “那公子不得奴家的允许,也不能踏入奴家的房间半步。”小仙紫立即说道。 “那是自然……我对你的房间不感兴趣。” “切……” 小仙紫不以为然。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给苏贤贴上“色狼”的标签。 既然是色狼,岂有不对女孩子的香闺感兴趣的? 再说了,她小仙紫可是一位大美人呢,她的香闺对苏贤这样的色狼来说,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苏贤“不感兴趣”的表情,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有种强迫苏贤去她的香闺瞧一瞧的冲动…… “第二,你躲在我家里的这段时间,不得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作妖捣乱!”苏贤接着说。 “公子最好也不要带外人回家做客哦。”小仙紫立即说出自己的条件。 “可以。” 苏贤点头。 家中藏了这么一个炸弹,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最后一个约定嘛……” 苏贤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目光在剑儿和碧儿身上肆意打量着,眸光灿灿,嘴角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姐……” 剑儿和碧儿给小仙紫捏腿的动作一顿,像是被恶霸少爷看中了的良家女子般,不自觉往小仙紫身边靠拢。 诚然,她俩的身手都算不错,但能好过杨芷兰? 再者,她们的身份只是小仙紫的侍女罢了,若小仙紫同意苏贤的要求,她们怕是只得从命。 总之,苏贤此刻的眼神与动作,让剑儿和碧儿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七上八下。 小仙紫微微蹙眉,她将苏贤的眼神和动作瞧在眼里,心道: “莫非他的第三个约定,就是霸占剑儿和碧儿的身子?若他果然如此要求,我该怎么应答呢?” 小仙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贤身后的杨芷兰,也觉察到了苏贤的异状,她站立如松,两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归于平静。 在杨芷兰的心中,苏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杀了小阁领…… 所以,眼下苏贤疑似要对剑儿和碧儿伸出魔抓,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情绪失落。 但她不会表现在外。 “公子请说,最后一个约定是什么?”小仙紫等得焦灼,于是主动问出口。 “第三个约定,包含两个方面。”苏贤笑道,收回打量剑儿和碧儿的“奇怪”眼神。 “两个方面,那岂不就是约法四章了么?” “不,还是约法三章。”苏贤笑道。 “那究竟是什么?”小仙紫懒得和他扯。 “你这两个侍女,剑儿和碧儿,除了伺候你之外,还要伺候我!”苏贤笑道。 “什么?”小仙紫有些懵。 “当然,不是贴身伺候,我指的是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烧洗澡水之类的粗活儿,但凡家中的粗活儿,你这两个丫鬟都要全包。”苏贤笑道。 呼! 原来如此。 小仙紫松了口气。 剑儿和碧儿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暗拧眉,她们身为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从来就没有做过洗衣做饭这种粗活儿啊! 一旁,杨芷兰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不见…… “这一点没有问题,公子放心便是,家中的一应活计都会有人操持。”小仙紫笑道,然后又问: “那第二方面呢?” “第二方面,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需要付房钱!”苏贤搓着手笑道。 “房钱?” 小仙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之前对苏贤的了解之中,就有“苏贤爱财”这么一条,看来这条是真的。 “你们三个,每人每天一百两,一天就是三百两!”苏贤又说。 “付房钱自然没有问题……等等,公子说的是每人每天一百两?!” 小仙紫吃惊,丰润的樱唇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贤……这真是一个贪财鬼啊! 剑儿和碧儿对视一眼,眼神略微复杂,但什么也没说。 杨芷兰那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上,嘴角不由轻轻一扯……一人一天一百两,这也太那啥了吧。 她尽管是一个杀手,但也不会如此狮子大张口…… 苏贤迎着众人古怪和异样的眼神,神色如常的说道: “对了,还有一点,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里的一应衣食住行,我都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 小仙紫好看的樱唇轻轻一抿。 这时,她的双腿已经恢复,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凌乱的衣裙,精致妍丽的俏脸上,已经绽放出她那标志性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她侧眸看了杨芷兰一眼,又看着苏贤笑道: “苏公子的所有条件,奴家都可以接受。” “不过,待会儿需劳烦公子去一趟城内的‘人市’。” “……” “人市?去人市作甚?”苏贤打开了书房的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闻言扭头看着小仙紫。 “去买几个仆从。”小仙紫双腿已经恢复,她便又嘚瑟起来了,言谈间不是抛媚眼儿,就是以笑颜示人…… 真是一个死性不改、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苏贤对此也有些无奈,他方才数次“教训”过小仙紫,结果都不起作用。 他真怕一时不察就中了小仙紫的“美人计”。 但此刻苏贤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拧眉问道: “你的身份如此敏感,怎可随意添置仆从?小仙紫姑娘就请忍耐这一段时日吧。” “公子有所不知,那些仆从都是奴家的属下,是自己人。”小仙紫跟随而出,来到书房外面的走廊上。 苏贤的家宅,是一幢二层的小木楼。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 中间是书房,左边是苏贤的卧室,右边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但他们二老故去之后,卧房便长久闲置。 苏贤指了指闲置的房间,对小仙紫说:“那就是你居住的房间,对了,里面可能有些乱,你们自己想办法打扫。” “……” 不待面露薄嗔的小仙紫发话,苏贤接着又说: “那些仆从竟是你的属下!原来姑娘早就计划好了啊。” “那是自然,不过稍稍出了一些意外。” 小仙紫的目光从闲置的空屋子上收回,瞥了眼杨芷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苏贤忍住笑意,问道: “那人市的老板莫非也是姑娘的人?” “不是!奴家只是略微施展了些手段,事先安排可靠的属下去‘投奔’人市老板罢了……呵,这倒是便宜他了。” “……” 苏贤想了想,缓缓点头答应下来,道: “如此也好,家中忽然多出你们三口人,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人多一些更好,不容易让人瞧出异常。” “公子这是答应了?那公子就快些去吧,不然天色都要黑了。”小仙紫催促,她还等着仆从们到来之后,帮她打理房间呢。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朝小仙紫,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小仙紫疑惑。 苏贤明言道:“银票啊,你不给我银票我怎么去采买仆从?” 小仙紫翻了一个白眼,随即笑道: “公子稍等一会儿,银票放在奴家的包袱里,奴家这就去取。” 话毕,小仙紫与两个丫鬟重回书房。 她们带来的贴身包袱就在里面。 苏贤点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杨芷兰,迈步回到他的卧房。 杨芷兰默默的跟随而入。 进屋后,苏贤转身正准备关门。 但却乍见小仙紫蹑手蹑脚往这边走来,探出一张无比好奇的俏脸,眼睛亮灿灿,直往他的卧房内猛看个不停。 苏贤面色微黑,停止关门的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偷窥?” “切,谁稀罕呢!” 小仙紫傲娇的扭过了头去,留给苏贤一个后脑勺。 苏贤关好了门,想了想又将门栓拉上。 然后看着杨芷兰问道: “芷兰,你好好的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抓住小仙紫姑娘她们三主仆的?”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4章 女人,你在玩儿火! 当苏贤带着十多个新采买的仆从,回到家门口之际,时间已是酉时初,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 太阳即将下山。 映在青石板街面的“齿轮状”阴影,早已消失,眼下整个街道都不见夕阳,因为被高大的城墙遮挡住了。 新采买的十余个仆从,并未第一时间进到家中。 驻守在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正在给仆从们发放一种腰牌,凭此腰牌方可进出…… 苏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趁着这段闲工夫,他便与王校尉聊着家常,在聊天的过程中,苏贤隐晦的暗示他还有一个女保镖…… 这时,角楼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 数十骑正狂奔而来。 苏贤远远看去,心头顿时了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淑静与林捕头等衙门捕快。 转眼间,十余骑便已奔至近前,唐淑静等人先后下马而来。 “世兄。” 唐淑静面色有些木然,一声“世兄”喊得无精打采。 不过,当她看见驻守在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之后,尖俏的瓜子脸上不由浮现艳羡之色—— 要是能带着这种亲卫将士在街上狂奔,那该有多拉风啊! “唐姑娘,世叔找我?”苏贤问。 “不错。” 唐淑静的目光从亲卫将士们的铠甲上面收回,看了眼苏贤,然后四下扭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贤了解她,于是笑道:“芷兰正在家里呢,你要去见她么?” 唐淑静略有失望,忙正色道:“不了,不了,等我找个时间正式登门拜访,现在还是算了吧。” 话音一落,她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段时间,尤其是从李家庄回来之后,杨女侠有没有说过……说过……” “收你为徒的话?”苏贤帮她说了。 “对对。” 唐淑静松了一口气,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无论是干净尖俏的瓜子脸,还是那双灵动的明眸,都闪烁着浓浓的恭敬之意。 “这个嘛……”苏贤拖长了尾音,嘴角渐渐扯起。 “……”唐淑静立即紧紧盯着他,目不转睛,大气儿也不敢出,随着苏贤的尾音越拖越长,她憋气都快憋不住了。 “芷兰她的话并不多,你知道的,我没有听见她说过要收你为徒的话。”苏贤最终笑道。 “你……” 唐淑静瓜子脸扭曲,灵动的明眸瞪着苏贤,贝齿紧咬下唇,下意识扬起一只小粉拳。 苏贤根本不怕,看着她那只拳头笑道: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说不定啊,芷兰就在某个窗前看着我们呢。” “你不早说。” 唐淑静这一跳当真吓得不轻,立即将拳头缩回去,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 一双眼睛直往苏贤家宅的窗户上瞄,似乎是想寻找杨芷兰的身影。 苏贤嘴角一扯,问道: “世叔找我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来此是为何事,因此忙说道: “爹爹请你过府一叙,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要和你好生的聊一聊。” “哦,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吧,别让世叔久等。” “……” 安排好了仆从们的事,苏贤便与唐淑静一起去到了县衙。 …… …… 唐矩找他,其实没什么大事。 主要是想从他这里打探兰陵公主的一些信息。 苏贤自然一一告知。 当然,苏贤此去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唐家大吃了一顿,席间还得唐矩的大女儿唐淑婉出来敬了一杯酒—— 他又看到那个温婉可亲的少女了,一口一个“世兄”,叫得他眉开眼笑。 但唐淑婉敬酒之后便退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反倒是唐淑静,全程都在席间蹭吃蹭喝…… 从县衙回来之时,天色已经黑透,整条角楼街上灯火零落,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来到街尾这里,情况又不一样了。 因为亲卫将士们驻守的缘故,苏贤家门前灯火通明,火盆、火把等等照明工具齐备。 将士们已经“换班”。 苏贤走近之际,一位自称“张校尉”的将士主动上前见礼。 “张校尉,辛苦了。”苏贤回礼。 “为苏祭酒镇守家宅,是公主殿下交代给末将等的军令,何谈辛苦。请苏祭酒放心,有末将等在此把守,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 苏贤嘴角微微一扯,心说:“我家中不仅仅只是飞进去了一只苍蝇,而是十几只!” 张校尉接着说: “有末将等在此把守,山贼余孽即便赶来,也会被吓走……苏祭酒大可安心的睡个好觉!” 苏贤面无表情,拱手道: “那就多谢张校尉和诸位将士了。” “……” 寒暄完毕,苏贤越过张校尉走向大门,那张校尉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祭酒,有一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张校尉但说无妨。”苏贤驻足。 “今天下午,苏祭酒领回十余个仆从,然后又去衙门赴宴之后,那些仆人们……”张校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莫非小仙紫又在作妖了,她真是一刻也不安生啊……苏贤眉头一挑,忙说道: “张校尉不要有所顾虑,尽管说便是。” “是。” 张校尉拱手一礼后,这才说道:“那些仆人们,好像有人指挥似的,先后出门采买了许多东西。” 苏贤不动声色,问道:“他们采买了什么东西?” “有粮食米面,有杯盘碗碟,还有锦被褥子等等……这些寻常物件倒也罢了,可是……”王校尉又一次顿住。 “可是什么?” “可是仆人们又采买了梳妆台、胭脂水粉、女人的衣服等等……”王校尉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道出心里的疑惑: “那些仆从之中,倒有一半是丫鬟,但那些女人用的东西,不像是丫鬟们可以享受的东西……” “……”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得……苏贤心里疯狂吐槽,但表面上却泰然自若,看着王校尉说道: “王校尉不用觉得奇怪,那其实是本官的吩咐,他们只不过遵照本官的吩咐行事罢了。另外,不知王副将有没有给你说过,我身边有一个女保镖?” 王校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袋惭愧的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末将多想了,请苏祭酒勿怪。” 苏贤摆了摆手,笑道: “王校尉这也是为了本官的安全着想嘛,本官又怎么会怪你呢?王校尉请放心,等回头见了公主殿下,本官一定为将士们请赏!” “多谢苏祭酒……” “……” 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反身将房门紧闭,再拉上门栓。 屋内灯火通明。 几位小厮和丫鬟正忙忙碌碌,不停出入厨房…… 一个丫鬟看到了苏贤,忙小跑过来行万福礼道:“阿郎回家啦。” 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苏贤点了点头,问道: “那个……你们的小姐在哪儿?” “小姐在二楼书房,小姐说阿郎回家之后直接去书房用饭。”丫鬟答道。 苏贤“嗯”了一声,举步便往二楼走去。 走了两步后停下,回身看着那丫鬟问道:“杨姑娘呢?” 杨姑娘,指的是杨芷兰。 “杨姑娘也在二楼书房,正陪着小姐呢。”丫鬟答道。 苏贤点了点头,转身往楼梯走去,结果刚一转身,便见杨芷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苏贤差点就撞了上去。 “芷兰?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都还好吧?” “还好。”杨芷兰点头,眼中闪烁着两点光芒。 “……” 苏贤上得二楼。 因好奇小仙紫采买了那么多东西,不知将那间闲置已久的房间装饰成什么样了,于是不由扭头往那边看去。 岂不知,这一幕落进了小仙紫的眼里。 她端坐在书房内的一张桌子后面,书房房门大开,因此可以看见刚上二楼的苏贤。 “哎哟,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了,被奴家逮着了吧!” “……” 苏贤回头,瞥了眼小仙紫,不与她争辩,径直步入书房,杨芷兰亦跟随而入。 其实苏贤啥也没有看见,因为那间屋子的房门紧闭…… 书房内,苏贤那张破烂书桌被当成餐桌,上面摆了四五道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小仙紫端坐在一张椅子之上,还没有动筷,她身旁是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公子快快入座,且尝一尝仆从们的手艺如何,时间仓促,只有这几道简陋的菜肴可以拿得出手。” 小仙紫热情招手。 苏贤看过去—— 她应该是重新沐浴过了,也上了妆,三千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明亮的灯光之下,小仙紫倾国倾城,烈焰红唇,妖艳魅惑,美得令人心醉…… 她挥手之际,华丽的长袖摇曳个不停,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散发出阵阵细碎的金银光点。 这个小妖精,无时无刻不在勾人,等哪天我心烦了,就让芷兰将你制住,然后嘿嘿嘿……苏贤深吸一口气,在小仙紫对面落座。 “公子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了哦。”小仙紫笑道。 “什么?” “方才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奴家都已经看见啦,公子别想狡辩。” 小仙紫那张精致的俏脸笑吟吟,肌肤白皙,红唇鲜艳,明眸黑亮,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她自以为抓住了苏贤的马脚,但苏贤不为所动,淡然道: “不错,我方才的确是偷看了。” 小仙紫一懵,她没想到苏贤竟直接承认了,这还怎么玩? 但随即又听苏贤笑道: “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因此不算违约,反倒是之前,姑娘探头探脑的偷窥我的卧房,你应该看见了一部分吧?” “……” 小仙紫笑容不减,指了指桌上的五六道菜肴,招呼道:“公子回来得正好,这些菜肴刚上桌,公子快些尝尝?” 苏贤不为所动,他去衙门赴宴已经吃得够饱。 小仙紫自以为窥探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笑道:“公子尽可放心,菜里没毒,要是公子中毒而亡,奴家岂不就没去处了么?” 这到也是……苏贤依旧不动筷。 于是小仙紫拿起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见苏贤还是没有动筷,她妩媚一笑,将自己用过的筷子递过来,媚笑道: “公子想用奴家的筷子么?诺,给你。 “……” 苏贤坐着没动,盯着小仙紫的眼睛正色道: “你趁我不在家的时间内,偷偷采买了那么多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 小仙紫将筷子收回,陪笑道: “奴家自然知道危险,但奴家也相信公子可以妥善处理的。” “这不是能不能妥善处理的问题,而是姑娘没有事先与我商议,就私自行动,这次还好没有出事,但难保下次还是这么幸运。” “公子……我错了……奴家见那房中空无一物,根本不能住人,所以……” “……” 小仙紫眨巴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可怜巴巴的,让人不忍继续责骂她。 然而,苏贤对她的示弱视若无睹,正色道: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姑娘捆绑起来,限制姑娘的行动自由,最好是将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公子不要!” 小仙紫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变得铁青。 她毫不怀疑苏贤说到就能做到,因为苏贤有杨芷兰这尊大杀器。 她住进苏贤的家里,已有一段时间,此刻她最怕的并不是“色狼苏贤”,而是身手逆天的杨芷兰。 就在方才,她躺在浴桶中沐浴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苏贤虽然不是那个“不好女色”的苏贤,但他也不会真正的趁机玷污她,或者占她便宜。 今日苏贤表现出来的种种,不过只是伪装而已…… 杨芷兰,是她没有预估到的人物,这个人物厉害到逆天,杨芷兰曾对她展现过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是真的。 那种心悸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她真有可能被苏贤捆绑起来,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这个办法最毒的地方就在于,苏贤没有杀掉她,也没有扭送她去见兰陵公主,只是限制她的自由。 所以,还达不到动用“密函”的程度…… 情急之下,小仙紫灵光一闪,忙道: “公子手下留情,奴家愿以一个情报来换得公子的息怒。” “什么情报?”苏贤愣了一下。 “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它的大致位置。” “你说什么?”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两眼死死盯着小仙紫,他之所以答应容留小仙紫在家中躲藏,就是因为那封密函。 而现在,她竟愿意告知密函的大致位置…… 尽管苏贤知道,这其中就算没有诈也有假,但此事太过重要,由不得苏贤不认真对待。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5章 柳蕙香:翠花,你搬去一楼住吧 角楼街的街尾,安静而灯火通明。 把守在苏贤家门口的亲卫将士们,设置的火盆、火把等正熊熊燃烧,与房屋后面城墙上巡逻差役手中的火把交相辉映,共同将此处照得白昼一般。 将士们披坚执锐,站立如松,跳跃的火光映在光亮的甲胄上面,反射出阵阵精光。 威风凌凌。 霸气侧漏。 一般的小贼见了这等阵仗,只怕转身便走。 即便那些无法无天的山贼余孽敢来,也会被将士们唬住,过而不入…… 然而,这些亲卫将士们只怕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就在他们身后的宅子之中,早已混入了三个山贼! …… 相对于角楼街的安静,县城中的某些地方,就显得格外的热闹,比如县衙。 因为兰陵公主已经搬至县城城北二十里处。 随行之人,除了一众属官之外,还有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整座军营都搬到了乐寿县城城北。 县令唐矩,已经得到公主令旨,命他即刻出城,前往行军大营拜见公主殿下。 县衙内外,顿时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宛若白日。 …… 角楼街。 柳蕙香家中。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刚刚用过晚膳。 两主仆照例来到柳蕙香的闺房,洗脚,然后聊聊家常。 哗啦啦! 安静的闺房中水声不断。 张翠花蹲在脚盆之前,用心的按摩着小姐那双雪白娇小的脚丫,她对这套按摩手法早已纯属。 柳蕙香并腿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两手抓着撩起的裙摆,按压在腿上,越抓越紧,白如葱段的指节都已泛白。 她低头看着忙碌的张翠花,鲜艳的红唇轻轻抿着,数次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 哗啦啦! 哗啦啦! 水声依旧。 张翠花十分卖力,仔细而温柔的按摩着她的脚丫…… 终于,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紧紧抓着裙摆的两手为之一松。 “翠花,你从今天晚上开始,搬……” 一语未了,柳蕙香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了张翠花额角的细密汗珠……张翠花实在太用心了,她是力气那么大的一个人,为了给她按摩脚丫,竟累出了汗! 按摩,并非一味的使用蛮力,而是哦需要精准控制力道。 就好比张飞绣花,如何拿捏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其实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计…… 此情此景,让柳蕙香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她抓着裙摆的两手,又渐渐用力,指节泛白。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按摩的动作不停,抬头看去,长满横肉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挤出一个略显恐怖的笑容。 “没……没什么……” “小姐有话就直说吧,跟奴婢还客气啥?” “……” 柳蕙香顿了顿。 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那张俊俏的脸庞。 然后是自己被搂腰、被亲嘴的感觉…… 想着想着,她不由夹紧了两腿…… 猛然间,柳蕙香发现她刚才“发痴”的神情,竟被张翠花看了去……她立即低头颔首,面色唰地胀红一片。 “小姐你这是……莫非是水温太烫了?”张翠花暂停按摩,轻轻歪着头做出猜测。 “不是……” “或者是奴婢按摩太用力了?” “也不是……” “那这是为何?小姐?” “……” 张翠花满心好奇,不由压低了脑袋,去瞧低头颔首的柳蕙香的脸色,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 柳蕙香抓着裙摆的两手,不由再度用力。 迎着张翠花那好奇的目光,她将脑袋扭向一边,紧紧抿着鲜艳丰润的樱唇,面色越来越羞愧。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张翠花当真吓了一跳。 她起身将手上的水珠甩掉,又在身上轻轻一擦,然后两只铁钳扶住柳蕙香两只柔弱纤细的胳膊,轻轻摇晃。 “我没事,翠花不用紧张……疼……” “哦……奴婢莽撞了。” “……” 张翠花立即松开小姐的胳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小姐那泛红的妩媚脸庞。 但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于是小声的说道: “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小姐你就说吧。” “……” 听了这话,柳蕙香心里愈加惭愧。 但经不住张翠花不断的催促,她最终决定将酝酿许久的话说出来。 张翠花高兴坏了,咧着大嘴笑着,默默蹲下身一边给小姐按摩脚丫,一边侧耳倾听。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 “……” 柳蕙香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然后低头颔首不敢去看她的脸。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直接懵了,布满横肉的脸上的笑容刹那僵住,洗脚按摩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她仰头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姐要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赶她去一楼! 柳蕙香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 一边是情郎。 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忠仆。 而她却选择了情郎…… 这让她心生一种惭愧,或者说是愧疚,总感觉亏待了张翠花。 这个决定,其实早前几天就在她心里冒头—— 将张翠花支去一楼,然后她和苏贤幽会之际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用缚手缚脚,可以弄出一点激烈的响动…… 她犹豫了数日,都未曾付诸实践。 但是这两日,她的良人“失而复得”,她再也不想如此担惊受怕,她要加快两人之间的关系。 正巧,今天下午,她和苏贤在闺房中互诉衷肠之际,她以女人的第六感,隐约觉察到苏贤也有了那方面的意思。 自古情到浓时难自持。 柳蕙香出身于极重礼教的世家大族,本不该有如此想法。 但,她已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不用刻意去遵守那些礼教…… 总的来说,她有加速两人之间关系的想法,苏贤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谓一拍既和。 所以,柳蕙香便决定来一个“水到渠成”。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她提出要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的建议。 …… 不管怎么样,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条道走到黑吧……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柳蕙香复述了一遍,心儿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可是小姐……” “我晚上要核算账目,难免研墨与走动……夜深人静的,我怕打扰到你的休息。”柳蕙香已经稍稍稳住心神,道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小姐多虑了,奴婢一旦睡着,就连九头牛都拉不醒,小姐弄出的那点响动不会影响到奴婢的。” “那是因为我刻意放慢了手脚的缘故……”柳蕙香继续强压着心里的羞赫与窘迫。 “奴婢不怕……其实,奴婢早就想搬进来,和小姐一起住呢,如此一来,小姐看见小虫子、小老鼠之类的就不会害怕了。” “……” 柳蕙香紧紧抿着鲜艳的红唇,心说:“你搬进来怎么可以?我和苏公子谈情说爱之事不全都被你看了去了么?” 她想了想,摇头道: “其实,我让你搬去一楼居住,也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你夜里老爱打鼾,我……我……” “……” 柳蕙香整张脸再度通红一片,她心里羞愧啊,为了和情郎幽会,竟污蔑人家张翠花晚上打鼾……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那句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定要成功。 她自知污蔑了张翠花,于是便在心里默念道:“翠花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张翠花听了这话,抬起的脑袋慢慢低垂了下去,满脸的尴尬、惭愧、自责,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有些尴尬。 最后张翠花起身,低着脑袋说: “小姐,奴婢这就去搬……” “嗯……” 柳蕙香轻轻点头,然后低头。 张翠花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脚盆端走,临出门前以带着自责的语气说道: “小姐,奴婢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住在一楼了。若……小姐看见了小虫子、小老鼠,就大喊一声,奴婢立即上楼捉虫捉老鼠!” “嗯……” 柳蕙香扭过了头去,不忍相看。 砰! 张翠花终究出门而去,房门也被关上。 柳蕙香呆坐在那张小凳子上,耳中听得隔壁不停传来搬东西的声音,以及上下楼梯的声音……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各种声音都已消停。 张翠花在门外喊道: “小姐,奴婢找到了一面铜锣,可以放在小姐房中,若遇危险小姐就敲响铜锣,奴婢便可立即上楼而来。” 柳蕙香起身,打开房门,见张翠花手里果然提着一面半旧的铜锣,另一只手上拿着一跟棒槌。 “好。” 她接过铜锣与棒槌。 “小姐早些休息吧,有事记得敲响铜锣。” 张翠花蹬蹬瞪下楼而去。 柳蕙香关好了房门,将铜锣挂在床尾的床柱上面…… …… …… 隔壁。 苏贤家中。 苏贤从书房中出来之后,就和杨芷兰一起在家中各处翻找。 各种柜子的抽屉、房梁之上、床铺低下,甚至房屋木制结构的裂纹等等,两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苏贤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各处翻找,大有一种将自己家掘地三尺的架势。 其实是因为,方才在书房之中,小仙紫告诉他那封密函的大致位置,就在“以苏贤家宅为圆心,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之内。 尽管苏贤知道,这个位置极有可能是假的。 是小仙紫放出的烟雾弹。 也是她用来平息苏贤怒火的谎言。 但此事牵扯太大了,苏贤选择相信,于是便有了他带着杨芷兰到处翻找的那一幕。 反正找一找也没有所谓。 无非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万一找到了呢…… 半个时辰后。 苏贤揉着腰回到卧房,眉头紧锁。 不用说,他连一个信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罢了,找不到也不用勉强。” 苏贤直挺挺在床铺上躺平,看了眼墙上的那个洞口,然后又看着杨芷兰吩咐道:“你去吩咐他们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是。” 杨芷兰转身而出。 家里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至少杨芷兰再也不用干这些粗活儿了。 不一会儿,杨芷兰返回,关上了房门后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一动不动。 “对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苏贤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蹲下身体,将手伸入床底,拉出一只木制的大箱子。 一旁,杨芷兰眼中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 她知道这只木箱中装着苏贤一大半的财富,当然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串钥匙。 从内卫小阁领身上扒拉下来的那一串钥匙。 也放在这只木箱之中…… 想着想着,杨芷兰不由走神,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两道英气的秀眉轻轻一拧……小阁领虽然已经死去,但他对杨芷兰造成的影响至今未灭。 随着“哐当”一声响,杨芷兰被拉回现实。 苏贤已将木箱打开。 她低眸瞧去,里面是一摞又一摞的银票,那串重要的钥匙也静静的躺在那里。 苏贤舒了口气后说道: “还好,宝贝们都还在,没有被小仙紫偷走!” 杨芷兰眼中的两点光芒一闪,心道: “那小仙紫不是凡人,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所装的银票比这只木箱中所装的银票多了数倍……” “……” “芷兰,去找个包袱来。” 苏贤忽然看着她吩咐。 杨芷兰点头,很快找来一个小包袱,她不知苏贤要做什么,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她便没有开口询问。 苏贤接过小包袱后,将一半的银票装入其中,轻轻拍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笑道: “我待会儿将一半的银票送到隔壁柳夫人家,让她帮我藏起来。” 原来如此……杨芷兰心里恍然,但面无表情。 忽然,她瞥见那一串钥匙,嗫嚅半晌,指着钥匙以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钥匙。” “也好。” 苏贤没有多想,直接将钥匙塞入小包袱,然后将包袱的系带拉紧…… 将大木箱送回床底下后,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柳蕙香送给他的新儒衫,整个人神清气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回到卧房。 苏贤抓着那只小包袱,一边走向搭在墙上的木梯,一边对杨芷兰吩咐道: “我去隔壁了,你好生的看着小仙紫她们,若有异动,可以第一时间将她控住!” “但要注意分寸,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是!” 杨芷兰点头,然后自发走过去帮苏贤扶梯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6章 圆满 隔壁。 张翠花搬到一楼之后,二楼果然清净了许多。 闺房中,豆灯摇曳,房中的小圆桌上,糕点、酒水、文房四宝等都已齐备。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手捧一枚铜镜看来看去…… 忽然。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沉闷响声,咚咚咚咚,那是以手敲击墙壁的声音。 同时也是柳蕙香和苏贤之间约定的暗号。 柳蕙香当即喜色盈面,放下铜镜,起身走到那堵墙壁下面,用一根晾衣杆将屋顶上的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入。 这便是柳蕙香的回应。 意为“屋里没人,可以过来”。 随着轻微的一阵响动之后,苏贤整个人便从房顶上跳下,落在地面上,背上还挎着一个小包袱。 “公子!” “柳夫人!” “……”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对璧人急不可耐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也就几个时辰没见而已,但这对陷入热恋中的男女来说,无异于如隔三秋,漫长得不能再长。 情热如火。 必须要用箍死人的拥抱才能消解。 但对苏贤来说,还需要激烈而长久的长吻才行…… 当然,双手也不能闲着…… 高峰,需要攀登,并将之征服! 这两人,一个是久矿之妇,她自懂事起就憧憬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生活,但足足二十五年过去了,她啥也没有。 心里无比渴望,但现实中却得不到,长久下来,已让柳蕙香的心态微有扭曲。 换句话说就是……微有变态。 如今,柳蕙香得遇良人,她也十分明确,苏贤一定会娶她过门。 所以,压抑已久的情感,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甚至还有失控的征兆。 比如今晚,她让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之事…… 另一个则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苏贤对她的兴趣,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记得那时,他刚刚穿越,孑然一身,身上甚至摸不出一个铜板…… 后来靠着臭豆腐,与柳蕙香合作,他才渐渐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能力。 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柳蕙香的家中,在那间专门用来存放臭豆腐的房间里面,苏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他想不想将柳蕙香娶进家门? 自然是想的。 但那个时候的苏贤,仅仅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没权没势更没钱,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不过现在。 苏贤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完全有能力娶柳蕙香过门。 既然如此,那便勿需拖延,当尽早成就这桩好事…… …… 许久之后。 两人分开。 彼此都喘着粗气。 柳蕙香胀红着满面,不敢抬头去瞧苏贤,只默默的将凌乱的衣襟重新整理好…… 她其实想不明白,亲吻就亲吻吧,为什么苏公子老是喜欢“动手动脚”呢,没次都把她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但她天性温顺,加之两人又处热恋之中,为了不让情郎扫兴,她便默默的承受了。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小圆桌旁。 苏贤先落座。 柳蕙香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又被苏贤环住了腰肢,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娇躯拉了过去。 然后摁在自己的腿上。 柳蕙香对此熟门熟路,稍微抗拒,见抗拒无效便顺势而为,只是心儿蹦跳得厉害……如此也太亲密了些。 “柳夫人。” “嗯?” 苏贤压低了声音,因而显得低沉,富有磁性,听得柳蕙香心里泛起阵阵奇异的感觉。 但这还不算完。 苏贤又将脑袋低下来,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成亲吧!” “……”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耳朵的细小绒毛上面,痒酥酥的,让柳蕙香的心田泛起丝丝涟漪,通红的耳根又红了三分。 还有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在耳边响起,好像一记记闷鼓敲打在她的心肝上面似的,让她的心田掀起细碎的凌凌波光,芳心震颤。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苏贤得那句话—— 我们成亲吧! 成亲……这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猛烈地砸在她的心田,掀起滔天骇浪,巨浪涌过她的身体各处,将她的芳心冲击得七零八落,几不能言。 苏贤见她久久不回应,心里不由一急,将她腰肢搂紧,嘴巴又凑近了一些,说道: “柳夫人,我们成亲吧,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愿意吗?” “嗯……好……我愿意……” “……” 苏贤听出她声音有异,侧头看去,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将她的眼泪擦干,又待她的心情平复之后,苏贤便与她商议起成亲的一些细节。 诸如要购置一座大宅院,院子要怎么布置,成亲当天要请些什么人之类…… 聊了一会儿,苏贤忽然一拍脑袋,将背上的小包袱取下,放在桌面上解开。 柳蕙香好奇的探头看去。 苏贤笑道:“这是我的一半家产,暂且存在夫人这里,对了,还有这一串钥匙,也很重要,请夫人收好。” “嗯,公子请放心。”柳蕙香面色一正,心头却是狂喜。 “……” 她起身将小包袱重新打包好,抱在怀里,走到她的绣塌之前驻足,回头看着苏贤笑道: “公子快来帮妾身一把。” “好。” 苏贤笑着走过去。 柳蕙香已将绣塌上的被子和褥子掀开,露出床铺的木板。 “这块木板上有个机关,公子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木板掀开,里面就是一个暗格。” “……” 苏贤依言,拨弄着那巧妙的、几乎看不出的机关,将木板掀开,下面果然是一个暗格,约一尺见方。 暗格中已有一只小木箱,据柳蕙香所说,那是她这些年以来的积蓄,还笑着说要用来做嫁妆…… 将小包袱放入其中之后,苏贤又将绣塌恢复原样。 “公子,妾备下了一些酒菜,我们小酌一杯如何?” 秀榻前,柳蕙香建议道。 苏贤却是猛然一怔,看着她正色道: “柳夫人,小酌暂且延后,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请夫人协助。” “公子请说。” 苏贤的严肃感染到了柳蕙香,她心中不免胡乱猜测起来。 莫非……公子想和我行周公之礼不成……柳蕙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怪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因为两人身后便是那软软的绣塌。 只需往后一倒,就能“办事儿”…… 对于此事,她虽然隐隐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却又有退缩之意。 而且她心绪极为复杂,一瞬间蹦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公子是一个稍微有些霸道的人,他想抱我就抱了,他想亲我就亲了,他想摸……就摸了……” “可是,公子这次怎么这么扭捏呢?” “还让我协助?” “那种事如何协助?” “……” 柳蕙香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苏贤说道: “我想将夫人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呃……” 柳蕙香羞愧之余,整个人都是一懵。 这个结果大大的出乎她的预料。 搜她的房间? 为何? 不待她询问,苏贤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说是有一个手段极为高明的梁上君子,将一封十分重要的密函,藏在了角楼街街尾的某个房间之中。 若能找到那封密函的话,必将是大功一件! 利国利民的好事! …… 柳蕙香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当下不做多想,立即答应下来:“好,公子想怎么搜都可以,妾身也来帮忙。” 现在的她,根本不怀疑苏贤。 她已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说干就干。 两人开始在闺房中翻箱倒柜,四下翻找,弄得一团团糟…… 苏贤的表情极为认真,一丝不苟,都说认真办事的男人最帅,柳蕙香说是在旁帮忙,其实大半时间都在偷偷打量苏贤那张英俊的脸。 …… 终于,两人来到了柳蕙香的衣柜之前。 苏贤打开柜门,只见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柳蕙香的衣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她的日用之物,还有积攒的钱财,其实都打包带走了,包括这衣柜中的大半衣服。 后来数次搬家,这些衣服她都舍不得丢弃,一直将它们带到了乐寿县…… 苏贤表情凝重,像是在办一件十分严重的大事般。 而一旁的柳蕙香,早已沉湎在苏贤的美颜之中不可自拔了。 她见苏贤取出她的衣裙,一件一件的翻看,神色极为认真,这让她心里稍有羞涩之外又十分雀跃。 因为这是一个“展示自我”的过程。 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很快,苏贤看完了一整个衣柜的衣服,没有任何发现。 他紧着眉头,刚准备将柜门关闭,忽一眼瞥见衣柜下面还有一个抽屉,藏得比较隐秘,他方才竟没有发现。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的原则,苏贤蹲下了身。 用手抓住抽屉的把手,哗啦一声将之抽出。 柳蕙香听见声响,将视线从苏贤的脸上移动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然后,她直接怔住了。 水眸圆睁。 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傻了般…… 而这时,苏贤蹲在衣柜之前,也是神色一怔,伸向抽屉的手顿在半空,继续向前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原来,那抽屉之中所装之物,竟是柳蕙香私密的亵衣。 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原来这玩意儿长这个样子……苏贤算是开了眼界,瞪圆了眼睛猛看个不停。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苏贤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顿在半空的手继续往前,翻动着那些精美的小衣物,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在他想来,他和柳蕙香即将成亲了,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然而,身侧的柳蕙香忽然整个人都挡在他的身前,小声的说: “公子别看……” 我摸都摸过了,怎么还害羞呢……苏贤将手从抽屉里撤回,后退一步,歉然道:“是我唐突了。” “不……不是……” 柳蕙香咬着下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干脆不继续这个话题,回身亲自在抽屉中翻找,并道: “妾身亲自来找吧。” “好。” “……” 一会儿后,柳蕙香将抽屉合上,起身面有羞涩说: “里面没有其他东西。” “那好,不管它了,我们继续吧。嗯似乎这只大木箱还没有搜过。” 苏贤走到一堵墙的前面。 这堵墙的后面便是他的卧房。 墙侧布置了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一只大木箱,苏贤翻墙过来时,都是将此木箱当做“楼梯”来踩的。 “公子稍等,这只木箱有上锁,妾去取钥匙。” 柳蕙香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便不再去想。 打开木箱上的铜锁后,苏贤力气大,将盖子掀开,探头看去,原来这里面是一些被褥和衣服等等。 但被褥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囍”字。 衣服也是大红色的,苏贤取出一件抖开一看,虽然不是新娘所穿的嫁衣,但也十分喜庆与华丽…… 这只木箱中的物件,是柳蕙香前几次无疾而终婚事的遗留物。 苏贤略有尴尬,手里捏着那件喜庆的衣服,扭头看向柳蕙香。 若她不愿继续搜下去的话,苏贤便准备就此打住。 柳蕙香面色落寞,但迎着苏贤的目光,她却笑道:“没事的,公子的大事为重,我没事的,公子请继续。” “好!” 很快,木箱中的所有物件都被取出,一一摆在地上。 最后还有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苏贤将之拿起之后,猛然发现箱底竟还有一本小册子,是“经折装”的款式。 封面是大红色,没有任何字迹。 苏贤心下奇怪,将绣花鞋递给柳蕙香后,一俯身便将那本小册拿在手里,一边将之展开一边问道: “箱底怎么还压着一本书?” 压着一本书? 轰隆一声巨响。 柳蕙香身体摇晃了三下,手里的绣花鞋直接脱手,她面色大变。 她急忙看去,恰逢苏贤将那本“经折装”的书展开。 经折装,一般用在经文和奏疏上面,上下两面是硬底,中间则是折叠起来的的纸页,展开是很长的一副纸条。 柳蕙香看清之后,几欲昏厥,这不是什么书,而是初次婚事之前,她的娘亲塞给她的春册儿…… 上面的人物奇形怪状,正纠缠在一起打架呢。 “这是……” 苏贤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他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了,心里顿时浮躁起来,一股冲动猛烈涌出且不可阻挡。 “公子……我……”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柳蕙香双膝一软,整个人就此软倒下去。 “当心!” 苏贤丢下那本怪书,上前将之扶住。 人倒是扶住了。 可是一旦接触到那温软的身子,苏贤便再也控住不住那股冲动。 他蛮横的将战栗且柔弱无骨的柳蕙香扳过来,四目对望片刻,两人眼中都似有火焰在猛烈蓬勃。 “公子……我……我……”她想解释一二,但却发现不知该怎么开口。 “柳夫人,夫人,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的……” “……” 苏贤抱起她那柔软的身子,疾步冲向绣塌。 将之放上去之后,苏贤合身扑了上去…… 绣塌足足摇晃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下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7章 小仙紫:公子可愿随奴家去南陈? “公子你会娶我吗?” 安静的闺房内,被帷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绣塌中,柳蕙香红潮满面,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星眸如渊。 这句话,她已经问过了多次。 尤其是在与苏贤亲热之前。 此次事出突然,刚才她来不及问出口。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苏贤侧眸,嘴角含笑,盯着她那双水眸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他一只手的臂弯被柳蕙香枕着,小臂自然弯曲,紧紧贴合着她那光滑涓细的背部肌肤,手掌则在纤细的腰肢上细细抚摸,体验着那种微凉软滑的触感。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苏贤低头,宠溺的在她那张娇艳而妩媚的俏脸上吧唧一口,声音响亮。 柳蕙香闻言展颜一笑,道: “妾身等你。” “哈哈,不会等太久的……一个月后怎么样?我们一个月后成亲如何?” “好……” 柳蕙香没有异议,也没有询问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后。 其实,苏贤是想等局势再明朗一些。 说不定,一个月之后他身为公主府的属官,已经去了神都,那么婚礼便将在神都举办。 但也不绝对,在乐寿县的大宅院还是要置办的…… 绣塌里安静下来。 苏贤细细抚摸着她那涓细的雪肤,爱不释手。 柳蕙香也大胆的用手勾勒着他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水眸细细的盯着他看,越看越痴。 “怎么了?” 苏贤笑问。 他这张脸集合了小白脸与阳刚之气的优点,非常独特,莫说对女子,就连苏贤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惊艳之感…… “公子如此俊朗,着实招惹女子的喜爱……”柳蕙香语气幽幽,实际上,她想说“我只能做公子妾室”的话题。 虽然,苏贤没有提过她俩身份之间的悬殊。 但,柳蕙香岂可掩耳盗铃,她始终都出身于世家大族,对这些身份、地位之类的格外看重,可谓深入骨髓。 苏贤正值青春年少,一表人才,而且已经入朝为官,极得兰陵公主的赏识……苏贤的未来不可限量。 而她呢? 首先一点,年龄就是一个硬伤,她今年都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再者,她现在虽然还保有美貌,但又能维持几年?说不定再过十年就人老珠黄了,而那个时候,苏贤才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最重要一点,就是她的名声…… 虽然苏贤不在乎,但她不能装作不在乎。 其实说得难听点,她配不上苏贤的…… “别想太多……” 苏贤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思。 臻首轻抬,恰逢苏贤低头吻来…… 两人情热如火,干柴烈火沾着既燃,柳蕙香心头那点小心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坏了!” 忽然,苏贤抬起头,面色十分古怪,有种即将被人“捉奸在床”的惊悚感。 “公子怎么了?”柳蕙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不由抬起头,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贤扭头,隔着帷帐看了眼绣塌之外,回头看着柳蕙香说: “方才,我们……弄出了那么大的响动,只怕早就被隔壁的张姐听了去……” “噗嗤!” 柳蕙香小手掩嘴而笑。 她见苏贤一幅后怕的模样,强行忍住了捉弄他的想法,只是缩在苏贤的臂弯中乐呵个不停,笑颜如花。 “夫人你笑什么?” “公子尽可放心吧,翠花她……已经搬去一楼居住。” “……” 苏贤愣了一下,笑道:“好哇,这么重要的事夫人竟然不告诉我,我要惩罚你。” 柳蕙香原本是个清冷的性子,数年以来的坎坷经历,让她学会了沉默独处,脸上就连笑容也不常见。 然而此时此刻,在巨大幸福的撞击之下,她逐渐恢复了一些以前的性格,也配合着苏贤一起玩闹。 “公子饶命啊!”她这样喊道。 “不饶!” 苏贤坏笑满面…… …… 半个时辰后。 闺房中已是风平浪静。 苏贤端详着陷入沉睡的柳蕙香,轻手轻脚将搭在他身上的一只酥手移开,然后起身下床。 将被褥掖好,又俯身轻轻吻了她那荧白的额头一下,苏贤再起身,掀开绣塌的帷帐来到外面。 等她睡着之后再离开,是她入睡之前的小小要求。 苏贤自然不会拒绝…… 爬墙。 回到自己的卧房。 屋内豆灯摇曳,杨芷兰还没有入睡,盘腿坐在她的地铺上打坐。 见苏贤爬墙过来,她自发起身去扶住了梯子。 待苏贤双足落地,杨芷兰忽然探头过来轻轻一嗅,面无表情,只有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 “怎么了?” 苏贤挥袖自己也闻了一下。 杨芷兰脑袋缩回去,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的问道:“要沐浴吗?” 苏贤张了张嘴,最终无言,心道:“芷兰啊芷兰,你终究是一个女人啊,都不知道回避一下的吗?” 他看了看小仙紫的房间,转身四仰八叉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嘟哝道:“天色已晚,不用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 “……” 油灯熄灭。 房间中暗了下来,今晚月光稀薄,即便将窗户全部推开,屋内还是一片黑乎乎。 苏贤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地铺上,杨芷兰却睡不着,她睁着的两眼,在黑夜中闪烁着两点微弱的光芒,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 翌日。 清早。 苏贤起床后便去洗了个热水澡。 杨芷兰像个标兵似的站在浴室门外。 换了一套干净的儒衫,又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苏贤感觉神清气爽,应该可以按着柳夫人大战个四百回合…… 是的,他食髓知味了。 走出浴室后,他一边蹬蹬瞪上楼,一边在心中想道: “看来,是该启动锻炼身体的计划了。” “我虽然有芷兰做贴身保镖,但锻炼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 刚上得二楼,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碧儿姑娘已经等候在此,行万福礼后说道: “公子请去书房,小姐已命人准备了早点。” “好。” 苏贤举步往书房走去,杨芷兰快走两步上前,推开房门,当先进入。 杨芷兰是个称职的保镖,通过分析,她认为小仙紫在家中对苏贤不利之事,不太可能发生。 但凡事不得不防…… 苏贤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等杨芷兰进入后,他才迈步而入,一抬眼便见那张破旧书桌上摆了两只大碗,里面似乎是面条,还冒着腾腾热气。 小仙紫盛装打扮,端坐在餐桌之后。 见苏贤进来,她忙挥手笑道: “公子快来,这是刚起锅的面条,当趁热吃才好。” “……” 小仙紫笑容满面,表面上热情好客,实则心里却在暗笑,在等待苏贤“怕有毒而拒绝”的那一刻。 前日,她将苏贤劫上山后,曾用一大桌好酒好菜来招待苏贤。 那些酒菜中本没有下毒。 但小仙紫为了“博关注”,谎称酒菜中有毒……她还没忘苏贤当时的表情,恐惧、灰白、面容扭曲…… 昨天,她竟然被苏贤摆了一道……这让她越想越气愤,但忌惮于杨芷兰的身手,小仙紫又无可奈何。 直到今天早上,准备早点之时,她便想到了这个主意,让苏贤回忆起前日的经历,然后再狠狠的调侃他! 然而—— 苏贤竟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小仙紫对面坐下,端过一碗面条就开吃,呼哧呼哧,还赞道: “不错,不错,吃多了馒头稀粥,偶尔吃一碗面条竟也是美味。” “……” 小仙紫表情呆滞,笑容慢慢消失。 这与她预料的不符啊…… “公子就不怕奴家在面条里下毒?”小仙紫问。 “呵!” 苏贤停止吃面,像是看傻子般看着她,笑道: “姑娘可知,我为何要容留姑娘在我家避难?” “因为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小仙紫得意一笑,但随即她的笑容便僵住。 苏贤却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说道: “同理,你藏在我家的事实,也被我写在一封密函之中,若我有恙,姑娘只怕就回不到南陈了。” “所以,我不认为姑娘会在面条中下毒。” “……” 话音一落,苏贤又埋首大口大口吃着面条,唏哩呼噜。 小仙紫无言,面色难看,餐桌下面,搁在腿上的两手狠狠撕扯着一方洁白的手帕。 不过很快,她那难看的脸色便消失不见,笑容重新占据了整个脸面。 因见苏贤吃的香甜,她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唔……” 但她却差点一口吐出了出。 生生将面条咽下肚后,小仙紫搁下筷子,抬头看着伺候在旁的碧儿和剑儿,凝眉道: “怎么这么难吃?不是以前的那个味儿啊!” “小姐息怒,仆人们没有买到那些金贵的配料……”剑儿和碧儿低头说道。 “罢了。” 小仙紫摆手,以手支头看着苏贤吃,然后狠狠的说: “都怪那个贱女人!待在神都不好吗,非得要跑来这里……诶,现在就连一碗面条都吃不到了!” “……” 苏贤已将面条吃完,瞥了她一眼,笑道: “矫情!” “我……” “对了,姑娘与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苏贤说的是河间驿馆事件。 “公子难道忘了?昨日奴家不是说过么,那贱人和贱人的母亲,是奴家的杀父仇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 苏贤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又问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来猜上一猜,姑娘莫不是南陈的公主?” “不是!” 小仙紫立即否认,然后抛来一个媚眼儿,笑道:“若要奴家如实相告,也不无不可,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待此事了结之后,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 苏贤眉头一挑,她的这个条件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我在大梁极得兰陵公主赏识,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南陈?你能给我什么?你有什么?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兰陵公主给我的好处?” “……” 苏贤看了眼吃完面条的空碗,笑道:“难道你做面条给我吃?” 小仙紫一愣,没有听懂。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整天口花花,但怎么比得过我……苏贤心里顿生一种优越感。 “若公子答应随奴家去南陈,奴家就去学厨,做面条面给公子吃又有何妨,只要公子答应即可。”小仙紫笑道。 “哈哈哈!再说吧。” 苏贤大笑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小仙紫也跟着起身,问道: “公子要出门么?” “不错,兰陵公主已搬至城北,我要去拜见。” 苏贤的声音越来越远。 杨芷兰也跟着出门而去。 剑儿去关上了房门。 回头便见小仙紫面色无比难看,正在那咬牙切齿和紧握小粉拳,口中还在碎碎念: “贱人,贱人!没想到你也跑来了乐寿县!” “小姐,那贱人既燃已经来到了乐寿县,那我们藏身于此只怕不安全了吧?”剑儿问道。 “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贱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她救命恩人的家中!” 小仙紫轻松一笑。 难看的脸色顿时消失不见。 反而因为摆了兰陵公主一道的缘故,她整个人飘飘然,以为自己胜了一筹。 这时,碧儿问道: “小姐方才说,要苏公子跟着我们去南陈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姐真想带苏公子去南陈么?” 小仙紫冷笑道:“并非是本宫想带苏贤去南陈,而是因为,苏贤是那贱女人所看重与赏识的人。” “若本宫将那贱女人所看重的人诱至南陈,你们说,那贱女人会不会抓狂?哈哈哈哈……” “……” 碧儿和剑儿恍然,然后又问: “可是苏公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无妨,且走一步看一步……对了,你们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学做面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苏贤吃了本宫做的面条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是……”剑儿下去作安排,很快返回。 小仙紫施施然进了厨房。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8章 “大梁女相”不好做啊! 苏贤回房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城北的行军大营赶去。 他还穿着那身儒衫。 兰陵公主虽已赐他“西卜祭酒”的官位,但官服、印信等还未曾送来,只能穿着平时的衣服。 赶至大营,刚入辕门,一个亲卫将士上前见礼道: “苏祭酒来得正好,公主殿下已升帐议事,已命人去请祭酒,却不想到祭酒自己来到了大营。” “这样啊,那多谢了,告辞。” “……” 苏贤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与此同时。 大帐中,兰陵公主面色难看,厚重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而出,将下面的属官和将军们压得抬不起头。 兰陵公主因何发怒? 因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没有任何进展。 昨日,她虽然说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曾让属官们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此事就像一只秤砣般,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喘不过气……巨大的压力之下,兰陵公主已有些喜怒无常。 当今的大梁王朝,女皇当国。 许多规矩和制度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女子可以为官了。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而兰陵公主,便是个中的翘楚,她做官做到了“尚书左仆射”这一级别,这可是宰相啊,百官之首。 “大梁女相”的名头,的确非常响亮。 但由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实在过于特殊,并非仅靠女皇陛下的恩宠就能坐稳。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需要有能力,需要有手腕,需要证明自己。 兰陵公主以女子之身,坐上这个位置,便更需要证明自己,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于是,便有了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之事。 她想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然而,世事无常,一个气运缠身之人,也不可能时时享有好运。 兰陵公主便是这样,“卡”在这里了。 不解决掉那一万辽军,她就不能证明自己…… 中军大帐中,落针可闻。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以手扶额,面色十分难看。 底下的属官和将军们全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这时,一个亲卫将士入内,打破沉默: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苏贤到了。” “让他进来。”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面色和缓了一些,但任旧十分难看。 不一会儿,苏贤入内,拜道: “下官来迟,请公主责罚。” “罢了。”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列。 苏贤在左列最后面的位置上站定后,兰陵公主看着众人说道: “针对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既然诸位都没有进展,那就这样吧。” “……” 话音刚落,她已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走出大帐,秋典军和冬典军跟随在后。 这就走了? 苏贤有些懵。 他才刚来啊。 他还想问问“关禁闭之法”执行的情况,但见兰陵公主这副模样,他很理智的没有开口。 公主离开后,众属官和将军们也先后出帐而去。 周记室笑着走上前来,两人互相行礼后,周记室说: “苏祭酒初入公主府,想必对府中的情况和祭酒所掌之事都不熟悉,是故,公主命本官给祭酒好好的讲解讲解。” “那就有劳周记室了。”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客厅。 兰陵公主的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作为大梁公主、大梁女相,还是十万大军的统帅,她允许自己发怒。 但也需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客位椅子上的,是两鬓斑白的王司马。 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人。 王司马是她的心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倦色,带着担忧的语气说道: “幽州之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本宫原以为,此行最多一个月便能返回神都。” “但如今看来,一个月远远不够。单单‘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就几乎让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停在原地干等。” “……” 王司马捻着花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 他很早就进入公主府了,最开始,他只是公主府中的一个马夫…… 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公主一一赐给他的。 他既是公主的仆从,又是公主的属官,另外也有一点点“长辈”的意思,他经常能给公主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在整个公主府中,能得公主单独召见,还能听见公主大倒苦水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王司马就是其中之一。 听罢兰陵公主的苦水,王司马一边捻须一边呵呵笑道: “公主殿下就是好胜心强了些。其实幽州之事,就算朝中派出最有能为之人,只怕也会感到棘手。”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又和缓了许多,笑道:“司马此言甚善,但既然事已至此,本宫只想早点解决此事,要快要好!” 王司马说道:“其实谘议的建议就很好。那一万辽军藏身于我大梁的国土,时间一长,必然漏出马脚。” “我们派出人马各处搜查,最后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出,并歼灭!” “但同时,各州县也需加强防范事宜,谨防一万辽军突击袭城!我们这十万大军也需做一番周详的安排……” “对了,幽州之事如此棘手,殿下可奏请陛下加派将士……” “……” 王司马这一通说下来,兰陵公主听得连连点头。 最后说道: “眼下看来,似乎只能如此,本宫也做好了在乐寿县常驻的打算,就是不知要常驻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 王司马忽然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嘴巴都已张开,但眉头又一挑,张开的嘴巴又紧紧闭上。 他本想说的是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但这个法子……在他看来属于聊胜于无,之前在大帐中议事之际,提都没有人提。 公主似乎对此法也不看好。 关禁闭之法,只怕除了本官、苏祭酒本人与南宫葵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王司马摇头,随即便将此法抛诸脑后。 …… 其实王司马错了。 还有一人记得关禁闭之法。 他就是老爱与苏贤作对的文学官。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文学官施施然来到大营的西侧。 南宫葵住在那里。 他的地牢也建在哪里。 还有他心爱的各种刑具等,也都存放在大营的西侧。 文学官走近此处,发现除了刑狱司的差役之外,一个外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不由让人心生恐惧。 “三捕头在哪里?”文学官抓住一个差役问道。 “三捕头在地牢里,那儿。” 顺着差役的指引看去,文学官看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便是地牢的入口。 “多谢。” 抱拳谢礼后,他暗中一咬牙举步走去。 这是昨晚新凿的地牢,表面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下面有许多木板和木桩做支撑,不怕坍塌。 行走在这冷冷幽幽的地下通道,文学官真的感觉有些冷。 但既然来都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后,耳边传来喊冤及呻吟的声音。 他侧头一瞧,面色大变,那些受了酷刑的人……真的已经没有人样了,太吓人! 文学官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意,他想立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好在,南宫葵正在此处。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而阴柔,转头看来之际,那一双眼睛冷幽幽的犹如恶魔。 文学官浑身一个激灵,不敢与之对视,快步上前作揖道: “见过三捕头。” “你是什么人?” 南宫葵的声音同样也很冷,让人止不住的发颤。 等等! 三捕头竟然不认识我?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啊……文学官一懵,呆呆的看着南宫葵,嘴巴微张。 待文学官“自我介绍”一番后,南宫葵“哦”了一声,然后问道: “你来此地作甚?” 这个鬼地方,你当我想来……文学官陪着笑,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诋毁苏贤,以及诋毁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然后隐晦的打探关禁闭之法的进展如何?失败了没有? 然而,他说了一通,费尽唇舌,最后换来的却是南宫葵一句冷冰冰的话: “苏贤是谁?” “……” 文学官嘴角扯了扯,感情刚才白说了许久。 没办法,在南宫葵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一通,这次他不绕弯子了,直接请教关禁闭之法失败了没有? 在他想来,他已将姿态放得极低。 应该能得到南宫葵的回应吧。 然而,南宫葵并不说话,只拿一双冷幽幽的眼睛看着他,平静的看着,最后说: “还不走?莫非你想留下来体验一番我的各种刑具?” “不想!不想啊……” “……” 文学官吓坏了,当即狂奔而逃,这么短短一段距离,他愣是摔了好几次。 待地牢中安静下来后,南宫葵嗤笑一声,然后也离开此处,来到另外一座地牢的入口。 此处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可进入。 因为这座地牢,便是南宫葵按照苏贤的要求特意而建…… 里面绝对安静。 他亲自入内,亲自观察一番—— 那辽国密使在里面待了这么许久,但却没有任何异常! 返回地面后,南宫葵嘴角勾动,轻轻嗤笑一声,然后离开这里…… …… 日渐西斜。 眼见黄昏将至。 苏贤在行军大营中,跟着周记室学习了大半日,可把他累坏了,于是赶紧告辞离营回城。 回到乐寿县城……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因为唐矩已升任瀛州刺史。 瀛州州治也搬来了城中。 走马上任的新任刺史唐矩,本该大摆宴席庆祝一番的。 但因兰陵公主心情不佳,唐矩便决定不设宴也不庆祝。 不过,苏贤还是受邀,去州衙做客…… 当苏贤回到角楼街时,已是华灯初上。 与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打过了招呼,苏贤回到家中。 刚关上门,杨芷兰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芷兰啊,你这一手真不戳,可以教我吗?”苏贤已有了学点功夫强身健体的心思。 “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 “不过……” “呃?” “公子身体已长成,学不会了。” “那便算了……”苏贤举步往二楼走去,沿途不停遇见小仙紫的仆从,仆从们都称苏贤为“阿郎”。 伪装得太好了啊……苏贤不禁感叹,他一边登上楼梯一边问道:“对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小仙紫没有作妖吧?” “没有。” “这就好。” “……” 上得二楼,苏贤一眼便看见房门大开的书房之中,小仙紫正坐在一桌酒菜的后面。 她看见苏贤后,热情的挥手招呼,好像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苏贤信步走入其中,在桌前坐下,但不动筷。 “公子终于回家了,奴家等得好心急,那贱人究竟在干什么呢?竟强留公子到此时?”小仙紫笑问。 苏贤并不回答,兰陵公主正处理的事,还是不让小仙紫知道为妙。 小仙紫见他不回答,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浮现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笑,道:“其实,奴家知道那贱女人在忙些什么。” “你知道?” “不就是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么?” “……” 苏贤闻言猛地一怔,好半晌后才斟酌着问道: “姑娘知道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知道,但奴家不会让那贱女人那么容易得逞。” 她又看着苏贤笑道: “当然,若公子答应随奴家一起去南陈的话,奴家就告诉公子。” 苏贤哈哈一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 “算了?”小仙紫笑容一滞。 “因为我已经有了办法,可以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一万辽军藏身的确切地点,早晚的事,多等几日也无妨。” 小仙紫拧眉,随即舒展,笑道:“那辽国密使不是寻常之人,心志之坚,乃奴家生平仅见。” “想通过酷刑让他招供,只怕很难,即便是你们大梁刑狱司的三捕头南宫葵,也不一定能让他松口。” “……” 苏贤笑道:“不错,南宫葵用遍了所以酷刑,那辽国密使已经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有松口。” 小仙紫闻言不由笑容盈面。 苏贤紧接着又说:“不过,我的法子并非酷刑,十分温和,但会让他主动招供!” 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什么法子?” “无可奉告!” “哈哈……公子学坏了,连南宫葵都不能让他开口,公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小仙紫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相信?” “不相信。” 苏贤上半身往后仰去,靠着椅背,他神色认真,盯着小仙紫那双星眸缓缓说道: “既然姑娘不信,那姑娘敢和我打一个赌吗?” “敢!” 小仙紫非常自信。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69章 苏贤:那本好书在哪?我要看 又网到了一只大鱼……苏贤对“关禁闭之法”非常有信心,这是稳赢不输的打赌,小仙紫输定了! 上钩了,上钩了,等我将他拐去南陈,一定能气死那个贱女人……小仙紫更是自信满满,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南宫葵都撬不开,苏贤又何德何能? 所以一时之间,苏贤在笑,小仙紫也在笑,两人都认为自己赢定了。 莫非这还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不成? 苏贤暗暗吐槽。 “既然打赌,自然要有赌注。”小仙紫笑道。 “若是我赢了,就请姑娘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苏贤说。 “行啊。” 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妩媚笑道:“若是奴家侥幸赢了,就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好!”苏贤十分爽快。 小仙紫亦十分开心,笑得花枝乱颤,精致妍丽的俏脸如同那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她笑完后说道:“公子可提前做好准备南下,不过公子放心,一路上奴家会好好的照顾公子的。” “这么有自信?”苏贤嗤笑,“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提前解决。” “什么问题?” 小仙紫坐正身体,笑容渐渐收敛,以为苏贤要反悔。 因为在她看来,正常人都不会和她打这个赌。 苏贤并非是傻子,那么应该就是要反悔了! “我们打的这个赌,并没有保人,到时候若姑娘反悔,那岂不是没趣?”苏贤笑道。 “那公子的意思呢?” “发毒誓,指天发誓!”苏贤笑眯眯的看着她,补充道:“姑娘要发的毒誓,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公子请说。” “姑娘这样说:若我打赌输了,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苏贤的话,我就肠穿肚烂、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嘶…… 小仙紫、剑儿和碧儿三主仆同时吸了口冷气。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两眼中的光芒也爆闪了一下…… 毒誓,这真的是一个毒誓啊! 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这让小仙紫难以接受,她正值青春年少,是最美的年华,未来还有大把美好的时光在等着她…… “呵,姑娘不敢发这个毒誓么?” “有什么不敢的?”小仙紫暗中咬牙,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怒瞪着苏贤说道: “那公子呢,公子又发什么毒誓?” 苏贤缓缓起身,表情严肃起来。 他昂首挺胸,一手指天大声念道: “若我打赌输了,就跟随小仙紫姑娘去南陈,若违此誓,我就断子绝孙,一个老婆都娶不到!” “……” 断子绝孙……这种誓言却也是毒誓中的毒誓,因为当下的男人都以传宗接代为己任,骂一个男人最恶毒的话就是断子绝孙。 小仙紫愣了一下,随即缓缓起身,面容肃然起来。 接着一手指天,将苏贤给她指定的誓言念了一遍。 变成丑女人的誓言,对她来说着实太恶毒了些,但她坚信自己会赢,因而心里也还算坦然。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相信姑娘不会违背誓言。”苏贤神色轻松。 “同样的话,奴家也想对公子说呢。”小仙紫也是神色轻松。 “……” 至此,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苏贤开心一笑。 这次我赢定了,那贱女人,你就等着吧……小仙紫笑颜如花。 两个人都在笑。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其实,对于小仙紫的真实身份,苏贤固然可以通过杨芷兰对她进行威胁,然后让她开口。 但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小仙紫这个人吧,身上的秘密太多…… 甚至苏贤怀疑,她惧怕杨芷兰的神情也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发毒誓,然后祭出“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这句话对现代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古人来说就太重要了。 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狡猾的小仙紫说出真话。 …… 从书房中出来后,苏贤先去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的衣服回房,然后爬墙来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两人情奸恋热,一见面就如那干柴烈火,剧烈燃烧。 导致柳蕙香的绣塌都有些不堪重负…… 半个时辰后。 一切平息下来。 两人搂抱着小声聊天,柳蕙香说的是日常的琐事,诸如臭豆腐的生意等等。 苏贤的话题就比较宽泛了,他将这数日以来的经历,改编成故事讲给她听…… 聊了许久,苏贤渐感体力充盈起来。 于是便笑道: “对了夫人,昨日我在箱底发现的那本好书呢?在哪里?我想要看。” “啐……公子好生讨厌,那分明就是一本坏书,哪里是好书了?”柳蕙香妩媚的俏脸腾地胀红一片。 “哦,那夫人看过吗?” “没有的,自然没有的,妾身怎么可能看那种坏书呢?” “它在哪里,我想要看……待会儿我们还要一起看!” “不要……” “……” 经苏贤一番软磨硬泡,柳蕙香无奈,只得说道:“妾身去取便是,不过……请公子先下床吧。” “这是为何?” “因为……因为……对了,公子想必饿了吧,妾身备下的酒菜公子都还没吃呢?再不吃就凉了。” “哈哈,说得有道理,我的确是‘操劳’过度了,需要补充一点食物。” “公子……”柳蕙香羞得闭上了两眼,她蕙质兰心,岂能听不出苏贤话中的颜色成分。 “哈哈哈……” “……” 两人一起下床落地,走到屋子中间的小圆桌旁坐下,苏贤举筷便吃,柳蕙香陪着吃了两口后便放下筷子。 “夫人怎么不吃了?” “妾身不是那么饿,饱了。” “哦,也对,耕田耕田,只听说过累坏的牛,但没听说过累坏的田。”苏贤挤了挤眼睛。 “公子……”柳蕙香两手捂着脸,感觉很烫。 自她和苏贤亲热之后,苏贤就经常说这些荤话,蕙质兰心的她总能听懂,但她每次都有些接受不了。 苏贤笑呵呵的又吃了几口菜,忽然问道: “对了夫人,你不是要去取那本好书么?快去取吧。” “那个……哦……” 柳蕙香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两手捏着自己的衣摆,宛若害羞的二八少女。 她的脚底似乎生出了树根,挪不动脚步。 苏贤笑呵呵之余,不由连声催促。 半晌之后,柳蕙香见苏贤吃得差不多了,便小声说道:“公子可否……将眼睛闭上,妾身这就去取那本……坏书。” 原来如此……苏贤依言,将两眼轻轻闭合,但同时竖起了耳朵。 柳蕙香脚步轻盈。 但夜晚很安静,苏贤还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貌似是走向绣塌的? 苏贤当即便将眼皮打开一条缝,往绣塌的方向看去。 果然…… 他心下好奇,悄悄起身,无声无息的走过去,站在柳蕙香的身后探头一看。 只见柳蕙香蹑手蹑脚,颤颤巍巍,动作迅速,将手探入她的枕头底下。 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红色封面的、经折装款式的小册子。 苏贤猛然一怔,这就是昨日他发现的那本春册儿。 重点是,柳蕙香竟从她自己的枕头底下将之取出? 她偷看了? 她竟然偷看这种小读物? 不对,这本来就是她的“收藏品”…… 苏贤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涌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这时,柳蕙香拿着那本春册儿,蹑手蹑脚回身,她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于是便往前一撞。 直接撞进了苏贤怀抱。 苏贤反应过来,熟稔的将一手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一手闪电般将她手中的小册子抢了过来。 然后看着她笑道: “夫人?你不是不看这种书的么?” “那此书怎么又藏在夫人的枕头底下呢?” “夫人是不是偷偷看过了?” “……” “没……” 柳蕙香顿感天旋地转,眼泪汪汪,都快哭了,她想说“没有看过”,但这句话说出去谁信? 她将这本书从枕头底下取出的那一幕,已被苏贤一丝不漏的看了去。 而且,现在还“人赃并获”,这还如何狡辩? 但是狡辩,还是需要狡辩的……柳蕙香强提一口气,伸手去抢苏贤手里的小册子,小声的说: “这本不是,公子还我。” “诶!” 苏贤嘴角含笑,拿着小册子的手往侧边一伸,他的手臂更长,柳蕙香即便将小手打直了也够不着。 “它是不是昨晚的那本春册儿,待我打开一看便知。” 话音一落,苏贤那只手捏住小册的一侧硬质封面,轻轻一抖,经折装的小册子便哗哗往下掉,展开形成一条长长的书页。 苏贤定睛看去,嘿,这不就是那本好书么? 上面所绘的人物、姿势,无比妙到毫巅,看起来并不比后世的本子差,很是过瘾。 “呜呜……” 看得正爽的苏贤,忽然听得耳边传来沉闷的哭声。 他回头一瞧,原来是柳蕙香见“事情败露”,再无挽回的机会,于是便一头扎在苏贤胸膛之上。 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哭,还抖动着瘦削的香肩。 苏贤心中顿生怜爱。 他将那本小册子一丢,两手紧紧的拥着哭泣的玉人,好一通安抚,最后又讲了个荤段子,才让她破涕为笑。 苏贤将之抱起,放上绣塌。 然后捡起小册子,也上了绣塌。 “来来来,夫人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像夫人那般偷偷一个人研究的行为,是要不得地……” “……” 研究着研究着,绣塌便又摇晃了起来。 很有节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柳蕙香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之后,苏贤才慢慢下得绣塌。 爬墙返回自己的卧房。 诶,这样的日子真不错!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这样想到。 ……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已是三天之后。 早上。 鸡鸣声将苏贤唤醒。 他悠然睁眼,屋内已是一片亮堂。 今天公主殿下要升帐议事……心头一动,苏贤放弃睡懒觉的打算,慢悠悠从床上坐起。 与此同时。 床侧的地铺上面,一道娇小的身影顶着稍显凌乱的头发也跟着直挺挺起身。 “早啊。” 苏贤扭头看了杨芷兰一眼。 杨芷兰没有回应,默默走到墙角的衣柜前,从中取出一套浅绿色的圆领官袍,官袍上压着一条银色九銙的腰带。 这是苏贤的官袍。 昨儿才刚刚送到。 按大梁官制,文官的官服都是圆领袍,主要从服色和腰带的款式上区分高低贵贱。 三品及三品以上,着紫袍,束十三銙的金玉带。 四品及四品以上,着深绯袍,束十一銙的金带。 五品及五品以上,着浅绯袍,束十銙的金带。 六品及六品以上,着深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七品及七品以上,着浅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八品及八品以上,着深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九品及九品以上,着浅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流外官及庶人,着黄袍,束七銙铜铁带。 苏贤如今是兰陵公主府上的“西卜祭酒”,品级是从七品上,所以他的官服是浅绿色的圆领袍,外加一条九銙的银带。 “更衣。” 杨芷兰两手托着官袍走近床前,语言简练。 苏贤下床,将自己摆成一个“衣架”,随口问道: “你学会怎么穿了吗?” “学会了。” “那就好。” “……” 昨日,官袍送来的时候,苏贤就想穿上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但尴尬的是,这种衣服太过复杂,他不会穿,杨芷兰更是不会。 苏贤本打算爬墙到隔壁,让柳蕙香帮他更衣,因为柳蕙香出身于世家大族,小时候肯定学过相关知识。 但后来,小仙紫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 她虽然对大梁的官袍嗤之以鼻,但还是派出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姑娘,来教杨芷兰怎么穿…… 杨芷兰有了“学习洗碗结果把碗打碎”、“学习烧洗澡水差点将屋子点燃”的经验之后,对这些小事再也不敢懈怠。 于是她很快就学会了。 更完了衣,苏贤昂首挺胸的走了几步,自我感觉还不错。 这种衣服很衬人,加之苏贤自身的条件本来就好,再穿上官服之后,便更加帅气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0章 辽国密使的异常 “我帅不帅?” 苏贤走了两步后回头,看着杨芷兰问道。 杨芷兰面无表情,两眼中的两点光芒亮了一下,酝酿良久,道: “帅!” “我就喜欢不说假话的你。”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蹲在床头的一个柜子前,拉出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裹着厚厚油纸的颗状物,塞入衣兜。 然后起身,笑着对杨芷兰丢过去一颗颗状物,笑道: “给你吃糖。” 杨芷兰一手抬起,精准将之接住,紧紧握在手心。 这种颗状物,其实就是糖果。 是苏贤前天用了大半日亲手炼制出来的。 原料是甘蔗,是苏贤的好友兼同窗林川送来的。 据说甘蔗这种东西极为难得,南方才有,大梁王朝地处北方,很少见到这种甜甜的东西。 林川送来的甘蔗,也才十多根而已。 苏贤用那十多根甘蔗练出了三十余粒甜甜的糖果。 剩下的甜水被杨芷兰喝了个精光…… 她一想到没控制住自己,喝光了苏贤的甜水,她就感觉羞愧,身为杀手的她感觉没脸见人…… 但……那种甜蜜的滋味,真的太……总之,杨芷兰以杀手的身份,竟然都没有控制住自己。 惭愧的她,说出了那句:“愿领受责罚。” 但苏贤并未责罚她,看了她许久,只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南方,让你吃个够!” 苏贤的不追究,让她羞愧之余,又大受感动……于是,对存放了糖果的床头柜,她不敢去看,生怕自己忍不住…… 但苏贤赏赐给她的,她便坦然接受。 手心里,那颗裹着厚厚油纸的糖果,都快被她捏得变形…… 苏贤拍了拍手,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笑道: “我们去蹭早饭吃。” “……” 小仙紫的仆从们,已经熟悉了周围的一切。 做饭、打扫卫生等等,也已得心应手,家中的粮、菜、肉等等,也都是他们采买,苏贤没花过一文钱。 但只要有机会,苏贤便会留在家中吃饭。 小仙紫很会享受,每餐所食,必然精致又美味,堪比大酒楼里的大厨。 苏贤对此十分满意。 这种白嫖的生活真的非常不错…… 书房。 苏贤刚刚步入其中,端坐在餐桌后的小仙紫忽然“哇”的一声惊呼,笑容满面,看着苏贤的两眼都在放光。 苏贤不由将胸膛挺起,走路的动作也放慢了一些。 他正准备问“我帅不帅”的话,小仙紫却已经惊呼道: “公子今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真的能够迷死万千少女呢!” “……” 眼光真不错……苏贤内心狂喜,但表面却十分矜持,在小仙紫放光的注视之下,他走到餐桌前落座。 “请你吃糖。”苏贤摸出一颗糖果,摊在手心递过去。 “多谢公子。” 小仙紫笑容愈发灿烂,立即将糖果接过。 前日,苏贤炼制糖果之际,小仙紫不以为然,因为她是南方人,且身份尊贵,很容易就能吃到甘蔗。 甘蔗还能变成糖果?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但后来苏贤果然成功了,为了让她相信甘蔗真的能变成糖果,苏贤便给了她一颗。 小仙紫将之送入口中,当即整个人都傻了。 这种甜蜜的滋味,不是啃甘蔗就可以比拟的。 一颗糖吃完,小仙紫意犹未尽,主动讨要,但苏贤却不给了…… 她知道这种糖果非常难得,从苏贤手中接过后,立即便去剥裹着的油纸,同时说道: “公子这身官服虽然不错,但看久了就没有什么趣味,如果是我南陈的官服,穿在公子身上就十分完美了。” “你说什么?” 苏贤的笑容僵住,凝眉道: “把糖果还我!” 小仙紫嘴角扯了扯,加速剥纸,并立即改口道:“不不,奴家说错了,公子英姿勃发,俊彩风流,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话音刚落,她已将糖果剥出来,急不可待的送入唇瓣鲜艳的樱桃小口之中。 糖果入口,甜蜜释放,她整个身心都愉悦了…… 在场的剑儿、碧儿,还有杨芷兰,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小仙紫那鲜艳的樱桃小嘴。 好想吃……剑儿和碧儿心中想道。 杨芷兰则握紧了拳头,她的拳头里也有一颗,她决定待会儿就吃…… “罢了,看在你及时悔改的份上,我就不予追究。” 苏贤大度的摆了摆手。 “多谢公子。”小仙紫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 不一时,早点吃完。 苏贤一边奢侈的用丝绢擦嘴,一边起身,提了个建议道:“今天的早点寡淡了一些,还是需要沾点油水才好。” 小仙紫嘴角扯了一下,心说你白吃白喝还敢提建议? 真是脸大。 但她表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剑儿和碧儿吩咐道: “听见公子的话了吗?” “听见了。” 小仙紫点点头,含笑的看着苏贤说道: “公子,看在奴家如此有心的份上,公子可将‘甘蔗变糖果’的法子相告?” “……” 这两天以来,小仙紫已经多次试探与利诱,想从苏贤这儿获得制造糖果的法子。 南陈,位处华夏大地的东南方位,从江南的金陵一直延伸到岭南的伶仃洋,与盛产甘蔗的岭西部蛮荒之地接壤。 她想要甘蔗,只需一声令下即可。 若是有了制造糖果的法子,那她以后就能每天都吃到糖果,还能借此大赚一笔…… 她的想法是好的。 但苏贤也不是傻子。 “这是祖传的不传之秘,传男不传女。”苏贤随口搪塞,已经走远。 “……” 下到一楼。 杨芷兰送苏贤出门后,关了大门,快速回到苏贤的卧房,然后小心翼翼将掌心的糖果取出。 剥开油纸,再小心翼翼将之送入口中。 甜蜜的感觉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她体验到了一种浓浓的幸福感…… 糖,身体不可或缺的营养物质之一。 摄入糖分,可以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多巴胺让人产生愉悦感。 对现代人来说,糖分供大于求,造成“糖上瘾”反而需要戒糖。 但对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糖分明显供不应求,糖的每一种来源都显得弥足珍贵。 杨芷兰,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从这方面来看她是成功的,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在其他方面,她的体验真的很少。 尤其是幸福、甜蜜的体验,对她来说真的太难得了。 前半生,她尝尽了人间之苦,从小失独,进入内卫后又遭受到了严苛的训练,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人间的美好事物,她不是没有遇见过。 但她不想去抓住,觉得自己不行…… 后来遇到苏贤之后,情况有所改观,但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她依旧沉默寡言,很少有能勾动她情绪的事物。 直到糖果的出现。 摄入糖分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这是化学反应,人为不可控制,所以这份甜蜜和快乐是“硬塞”给她的。 她也的确感觉到了那种前半生极少体验到过的快乐感觉…… …… …… 话说苏贤出了瀛州州城,赶至城北的行军大营之际,刚好赶上兰陵公主敲鼓聚将升帐议事。 议事的主题,还是那一万辽军藏身之地的问题。 整整三天过去了。 任旧是一无所获。 无论是派往各州县衙门的人,还是在山野间地毯式搜寻的人,全都没有查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就好像根本没有一万辽人藏身于大梁国土似的。 “诶!” 兰陵公主的面色憔悴了一些,不禁扶额叹气。 下面的属官们和将军们噤若寒蝉,生怕公主动怒。 然而此次兰陵公主并未动怒,只摆了摆手说道: “本宫乏了!” “下官(末将)等告退。” “……” 苏贤随大流走出中军大帐,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憋着一口气。 他提出的“关禁闭之法”,在这次的议事之中,依旧是没有人提,似乎大家都已将此事遗忘。 苏贤也没有主动提,他在等,如今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想必也快出结果了吧? 他想去南宫葵那儿瞧瞧情况。 但南宫葵这个人……上次苏贤给他讲解如何执行“关禁闭之法”的时候,苏贤就不太喜欢此人。 “罢了,是好是坏,迟早都会有个结果,我还是先低调蛰伏吧。” “……” 摇着头的苏贤,直接离营回城。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谘议和文学二人结伴而行,走向他们的寝帐。 “三天过去了,还没有动静,看来下官这次赢定了!”文学官握着拳头,面有喜色。 “嗯?” 谘议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恍然道: “你不说本官都差点忘了此事!” “前两日,那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得公主殿下赏识,先赏他进士及第,后又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 “此人风光一时无两,就连本官都认为,他即将一飞冲天,就连本官都需要仰望他的存在。” “但谁曾想到,大好的局面,他非要自己作死,和你赌官……呵呵,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着吧,再需数日,我们就能将他赶出公主府!” “……” 很快,两人来到公主府属官的居住区域。 两人告辞。 文学官回到自己的帐篷。 他心情美滋滋,哼唱着小曲儿自己动手泡茶。 等茶泡好,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说是有事求见。 他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愣了一下,恍然明白,来人是刑狱司的一个胥吏,专门负责给地牢中的辽国密使送饭的。 若说,谁能知道辽国密使的真实情况,除了南宫葵之外,就只有这位胥吏了。 三天前,文学官去找过南宫葵,但一言难尽…… 后来他灵机一动,使用重金开道,成功与这位胥吏搭上了线。 两人约定,若辽国密使有异状,胥吏需立即找他通报情况。 若辽国密使一切正常,则三日后来见他。 今日正好就是三日。 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苏贤的法子果然没用……文学官更加开心了,起身将胥吏请进帐中。 两人见礼,各自落座。 文学官心情好,亲自给胥吏倒了一杯茶,笑道: “先不要急,尝一尝本官亲自冲泡的茶水。” “也好……” 那胥吏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出了点状况。” “唔……咳咳咳……” 文学官也正喝茶,闻言差点一口喷出,生生咽下后,咳嗽得他面红耳赤。 一会儿后,他恢复过来,严肃的盯着胥吏问道: “什么状况?我们不是说好一有情况就立即通知我的吗?” “不错,我们是有相关的约定……但这个状况,是我今早才发现的。” “罢了,你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今天早上我下入地牢送饭,发现前几日都安安静静的辽国密使,这次竟……” “竟什么?” “竟有些反常!” “怎么个反常法?不严重对不对?” “他在里面哼曲儿。” “哼曲儿?”文学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哼曲儿算是什么异常?他刚才也哼曲儿了呢,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又不像是在哼曲儿。” “什么意思?”文学官的心又提了起来,凝着眉头补充道:“你说清楚一点。” “他是以吼的方式哼曲儿,那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 文学官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眉头紧锁,自语道:“以吼的方式哼曲儿,不是常人能做的事,莫非他果真……” 又走了几步,文学官驻足,看着胥吏吩咐道: “你且回去继续观察,待今晚入夜之后,你再来找我,我要知道辽国密使的变化。” “好……” 胥吏快步离去。 文学官面色凝重,无心喝茶,暗道:“辽国密使果然出现了异常……不过还好,幸好我提前做了布置,此事尚有转机。” 一念至此,他悬着的心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认为此事天衣无缝,无论辽国密使如何,他都会赢! 然而,他和那位胥吏都不知道的是,方才他们在帐篷中密会的那一幕,已被一个人偷偷瞧了去。 那人身手不凡,趴在帐篷顶上一动不动,里面两人愣是没有丝毫察觉。 借着文学官送胥吏离开之机,那人轻飘飘落地。 若有人等在此处,看见此人后会恭敬的作揖道:“三捕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1章 深夜求见公主 不知不觉,白天过去了。 入夜,半轮残月高悬。 整座行军大营安静下来,操练了一整日的将士们,已躺在各自的帐篷中鼾声起伏,只有巡逻的将士一队队走过。 文学官略有焦急,在自己帐篷中苦等。 白天的那件事,他谁也没告诉,甚至是谘议参军事。 若情况糟糕他将略施手段加以解决,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么还不来?” 转眼,夜深了,大营中愈加安静,附近的帐篷早已熄灯,没有亮光传出。 文学官无法,只得熄了油灯,以免招惹巡逻将士的注意。 又等了许久。 终于,帐篷外传来突兀的响动,很是细微,文学官当即精神一震,起身开门将刑狱司的胥吏让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 “出了点意外,没有脱开身,我们刑狱司的……” “别废话,赶紧告诉我,那辽国密使究竟如何了?” “……” 低声交谈之际,两人已经进屋,在主客位上各自落座。 “我认为,那辽国密使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招供了!”胥吏坐下后,直接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文学官深吸一口气,心潮起伏,帐篷中没有点灯导致光线黯淡,但他那双瞪大的眼中却放出两束亮光。 胥吏没有停顿,接着说: “中午我下地牢送饭,那辽国密使已不再哼曲儿,而是大吼大叫,状若野兽,我送进去的饭菜也被他掀翻在地。” “晚上我再去送饭时,他……他竟然……” “竟然什么?说啊!”文学官催促。 “……” 胥吏吞了口口水,面有一丝惊恐,缓缓道:“他竟然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用牙齿……啃咬……” “啃咬自己的腿?”文学官一怔,瞪大的两眼又大了一分,他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不错!” 胥吏面色上的惊恐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缓缓道: “我在刑狱司已有十余年,见过诸多酷刑,但还从没有哪一种酷刑竟如此厉害,能让人自残!” “此事的确透着古怪。” “……” 文学官狠狠皱眉,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那胥吏不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安静的夜晚,黑乎乎的帐篷,一个人走来走去,另一个人两眼幽幽进行旁观,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 忽然,文学官驻足,回头看着胥吏问道: “你确定辽国密使要不了多久就要招供了?” “我确定!” 胥吏也起身,黑暗中一双眼睛中闪烁着两点幽芒,道:“不仅如此,就连三捕头都认为他很快就会招供!” “三捕头也这样认为,那么此事当无异议。”文学官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又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凝眉沉思。 一会儿后。 他驻足,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胥吏说道: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大约一刻钟过后,胥吏脚步匆匆钻出帐篷。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忙一溜烟跑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其实应该“上下”看一眼的。 因为帐篷的顶上趴着一个人。 那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与此同时。 公主寝帐。 夜已经深了,但寝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兰陵公主在处理各种杂务,直忙到此时也没有忙完。 寝帐中的书房,虽是临时搭建,但内部装饰、摆件、字画、书卷等等,无不齐备,一眼看去根本不想是临时搭建的帐篷。 屋内足足摆了四个灯架,分布于书房的四个角落,每个灯架上有四个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插着一根“白蜡”。 时下照明的灯具以油灯为首,因为使用的人多。 不过蜡烛这种东西已经存在了。 白蜡,又名虫蜡,是一种天然蜡烛,极为难得与昂贵,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用。 兰陵公主自然不是一般人。 她首先是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爱的小女儿,同时她还身居高位,权倾朝野。 白蜡虽然难得,但兰陵公主有足够的资格使用。 而且还十分奢靡。 一间屋子中,就点了十六根白蜡…… 屋内雪亮一片。 书案之后,兰陵公主以手支头,正翻阅着一份文书,她的眉头时蹙时舒,不时提笔在文书上添加几笔。 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帐内府”典军的秋兰,正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黄金剪刀,俯身在四组灯架前“剪烛”。 古时候的蜡烛都需要剪烛,因为灯芯不会自己掉,不剪掉的话会影响蜡烛的亮度。 唐代李商隐有一首《夜雨寄北》,就描述了剪烛的动作。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安静的书房中,兰陵公主和秋兰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有展开书卷的细微声音以及远处巡逻将士们走过的脚步声。 忽然,兰陵公主的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亲事府”的典军冬雪,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进书房。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夜宵准备好了。” 那托盘上稳稳的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外加一柄同样也是玉石打造的勺子,里面是银耳莲子羹。 话音一落,冬雪已将晶莹剔透的玉碗恭敬的放在了兰陵公主面前。 公主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立即就吃,而是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禀公主,已经亥时了。”秋兰剪完了所有蜡烛的灯芯,放好精致的金剪刀后,恭敬的侍立在公主身侧。 “已经亥时了啊。”兰陵公主幽幽叹道。 “时辰已经不早了,公主殿下喝了银耳莲子羹也该就寝了吧?”秋兰主动走到公主椅后,两手轻轻拿捏着公主香肩。 “不一定就能睡着,还不如多看几封文书呢。”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摆了摆手,身后的秋兰停止捏肩。 公主素手一杨,轻轻将晶莹剔透的玉碗端在手里,另一手则捏着玉石雕刻而成的勺柄,轻轻搅动着碗内的羹汤。 纤细的小指还翘了一个好看的兰花指。 公主的指甲上点了鲜红欲滴的蔻丹,格外瑰丽,手指轻轻晃动间,指甲表面反射出丝丝烛光,看起来美轮美奂,惹人遐思。 她并没有着急喝,而是缓缓问道: “可有最新的消息?” 兰陵公主询问的是一万辽军藏身地的消息。 她目前对此事最为上心,因而想起来便问一嘴,以便掌控最新进度。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秋兰自然能够听明白。 她面色略有凝重,躬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一幅“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心情不美丽的公主,低头瞥着手中的玉碗,以及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心念一动间,她已舀起满满的一勺。 银耳莲子羹是甜的。 主要材料有银耳、莲子和石蜜。 石蜜就是最早的蔗糖,也可以用麦芽糖和蜂蜜代替。 但兰陵公主口味刁钻,嫌弃麦芽糖和蜂蜜放入银耳莲子羹中后,味道古怪,为此还明言吩咐过,不准在汤羹中放入麦芽糖和蜂蜜。 她喜欢这道羹汤,其实是因为她嗜甜,每当心情不佳之际,来上一碗,心情便会舒缓许多。 此番远赴幽州坐镇,她带走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她喜欢的石蜜。 为什么要从神都带来? 因为石蜜这种东西极为金贵,一般人享受不起。 而且大梁地处北方,没法大批量种植甘蔗,所以石蜜便显得尤为贵重…… 兰陵公主虽然舀了一大勺银耳莲子羹,但只吃了三分之一勺不到,她吃的少,吃相也极为优雅悦目。 秋兰和冬雪侍立两侧,仔细观察着公主的表情神色。 以往,公主喝了此羹汤,倾国倾城的花颜上便会浮现出醉人的笑容。 然而,这次出现了意外。 兰陵公主喝了银耳莲子羹后,竟没有浮现醉人的笑容,反而秀眉轻轻一蹙,轻轻闭合的丰润唇瓣轻轻蠕动,似乎是想吐出来! “公主殿下?”秋兰俯下半个身子小声询问。 “公主赎罪……”冬雪却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幅等待受罚的模样。 “……” 秋兰一愣,不知冬雪这是为何? 兰陵公主小嘴蠕动一阵,终究喉咙轻轻一动,吞入腹中。 她轻轻蹙着秀眉,兴趣缺缺的将玉碗放在桌上,再也没有看一眼,而后看着冬雪问:“为什么不甜?” “公主容禀,我们从神都一路带来的石蜜,已经消耗殆尽,派回去取的人还未曾回来……饴糖和蜂蜜倒是有,但公主曾吩咐过……” “……” 兰陵公主闻言愣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你都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难道还会责罚你不成?” “多谢公主。”冬雪起身。 “泡杯茶来。”公主又吩咐。 冬雪立即走出书房,很快便捧着一被热茶入内。 兰陵公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了眼两个侍女问道: “此事的确十分棘手,大大出乎了本宫的预估。” “你们两个跟了本宫多年,诗书谋略更是学了不少,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 看来公主真的急病乱投医了,竟向我们询计问策……秋兰和冬雪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感觉有些为难。 沉默一会儿,苦思冥想的秋兰忽然神色一动,小声说道: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么?” 秋兰这是属于没话找话,借以引开公主的注意力。 兰陵公主闻言,眉头轻轻一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缓缓道:“你不提本宫都差点忘了此事。” “奴婢记得,苏祭酒曾经说过,此法需得三五日方能才见成效,如今已过去了整整三日,不知有没有奏效……” 秋典军斟酌着说道。 公主还未说话,冬雪先一步语气肯定的说: “很难,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当初公主殿下同意此法,不过是看在苏祭酒的份上罢了。” 兰陵公主眉头依旧紧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冬雪的话。 她的确不看好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因为这与常理相背…… 兰陵公主摇了摇头,随即起身,伸展着懒腰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 一语未了。 一阵细微的喧嚣声忽然传进书房。 兰陵公主的眉头再次一紧,她不喜欢深更半夜之时有人来打搅她的安宁,尤其是现在,她都准备就寝了。 “奴婢出去看看情况,是哪个不长眼的?” 冬雪快步出门而去。 一会儿后。 冬雪返回,面色带喜,激动的喊道: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喊什么喊,还这么大声,你学的规矩都去哪里了?”秋兰斥道。 “公主赎罪,奴婢太激动了,以至于忘了形状,请公主赎罪。”冬雪拜道。 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好奇,问道: “你为何如此激动?外面喧嚣之人是谁?” “回禀公主,外面来人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南宫葵?”公主还是有些懵。 “南宫葵说,他有一件好事要当面禀报公主,事关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奴婢猜测,南宫葵已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结果。” “……”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闻言大吃一惊,随即一扫疲态,自语道: “是了,南宫葵负责拷问辽国密使,他一定是从辽国密使的身上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快去将人请来。” “是……” “……” 不一时,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且阴柔的南宫葵快步进入书房,对稳坐书案之后的兰陵公主拜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勿需多礼。” “谢殿下。” “本宫听说,你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 南宫葵听了这话后眉头微微一动,心说谁在捧杀我? 他还没搭话,兰陵公主上身微微前倾,笑容满面的看着南宫葵笑道: “刑狱司三捕头,果然名不虚传!你快告诉本宫,是不是又鼓捣出了新的刑具?你是如何让嘴硬的辽国密使开口的?” 南宫葵面不改色,淡定作揖禀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你说什么?1” 兰陵公主的笑容顿时僵住,面色大变,一双含威的凤目直接立了起来。 南宫葵,竟敢戏耍本宫……这是她心中冒出的念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2章 兰陵公主:本宫轻视了苏祭酒 “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南宫葵不卑不亢,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也一如既往的阴沉。 这主要得益于刑狱司的地位,南宫葵身为刑狱司三捕头,就连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都不憷…… 毕竟,兰陵公主就算再如何权倾朝野,她的地位也不可能大得过当今女皇陛下。 而刑狱司,便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也像是女皇的私有物,不容他人染指! 呼! 兰陵公主凤目微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愤怒和“被戏耍”的情绪也被克制。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之际,已经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喜怒,语气平淡的问道: “那你深夜求见本宫到底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卑职虽未撬开辽国密使之口,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但……卑职有了其他的收获!” “哦?” 兰陵公主神色一动,语气依旧保持着平淡问道: “什么收获?” “启禀公主,据卑职预估,那辽国密使再需一两日的时间,便会主动招供!”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顿时一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南宫葵那张阴沉的脸问道: “何以如此肯定?” 南宫葵还未搭话,她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哈哈笑了一阵,看着南宫葵说道: “对你的能力本宫还是信任的,哈哈哈哈,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本宫便亲自启奏陛下,为你请功!” “你想要什么?” “……” 南宫葵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心知兰陵公主误会了。 但他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这事儿也没法贪功,于是他神色如旧的说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断定辽国密使一两日内就会招供,并非是因为卑职之故,而是因为苏祭酒!” “……” “苏……祭酒?苏贤!” 兰陵公主一愣,樱桃小嘴微张,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遥想三日之前,苏贤提出此法的时候,兰陵公主本人也是不看好。 把人关小黑屋,不施加酷刑,甚至还供给食物……这种方法怎么可能让犯人招供呢?实在有违常理。 她之所以同意苏贤“折腾”,主要还是看在苏贤所立下的那两大功劳的份上。 但随后,兰陵公主便忘了此事,即便有人提及,她也只是摇头而已。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啪啪啪的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苏贤的法子竟然起作用了! 南宫葵都主动为苏贤背书,由不得她不相信。 通过此事,也让兰陵公主对苏贤有了新的认知,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一旁,秋兰和冬雪对望一眼,面色也是各异。 “不错!正是因为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才让辽国密使发生了改变,卑职正是介于此才做出刚才的断定!” 南宫葵的神色依旧如常,面色阴沉没有一丝表情。 若是其他人,只怕将难以接受苏贤的法子起作用的事实。 因为苏贤此法,可谓直接动摇了南宫葵的根基…… 但南宫葵不是一般人,他只热衷于研究如何撬开人犯的嘴,而不是各种酷刑,酷刑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世人对南宫葵的误会很深…… “你详细道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祭酒……苏贤的法子怎么会起作用呢?本宫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是……” “……” 随着南宫葵的讲解,兰陵公主和两位侍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对于其中的缘由,她们不明白,南宫葵同样也不明白。 听罢讲解后,兰陵公主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大半,笑道: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本宫的幽州之行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恭喜公主殿下!”秋兰和冬雪道喜。 “嗯。”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此刻的心情非常美丽,这是这数日以来的第一次。 她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喝一口银耳莲子羹,但目光落在那只玉碗上面,她秀眉微微一蹙,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时,始终面无表情的南宫葵作揖道: “启禀公主,卑职还有一事相禀。” “说吧。” “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差点毁于一人之手。”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面露后怕之色,然后面色一寒,追问道:“是谁?竟差点坏本宫的大事!” “回禀公主,那人便是公主府上的属官,文学官!” “是他……” 兰陵公主思忖一番,面色已极为难看,冷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与文学官之间打的那一个赌吗?”南宫葵问。 “自然记得。”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文学官买通了刑狱司的一个胥吏,探知到了辽国密使的情况……” “他自知打赌必败,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 “……” “什么恶毒计谋?” “他唆使为辽国密使送饭的胥吏,在饭菜中投毒,伪装成辽国密使不堪忍受从而自残而亡的假象。” 南宫葵的声音依旧冷静,俊美而阴柔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但兰陵公主听了此话,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并骂道: “贼子安敢!” 若辽国密使果真被他们害死,就相当于断绝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唯一线索。 那么,返回神都之期,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兰陵公主不能通过幽州一行来证明自己了……反而还会落下一个笑话。 那种结果,是她难以忍受的。 而她府中的属官,文学官,就差点将她推入那种尴尬的境地! 被自己人坑害,就算兰陵公主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也爆发了…… 公主盛怒之下,秋兰和冬雪噤若寒蝉,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 但南宫葵可不管这些,他继续禀道: “这还不止,他们还计划,将辽国密使死在地牢中的罪过,推到苏祭酒的头上,最好是在公主的盛怒之下,将之推出去砍头!” “……”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含威的凤目猛地一瞪,瞳孔都缩了起来,倾国倾城的俏脸此刻变得非常难看。 “好啊!很好!” 兰陵公主已是怒极,“密谋毒害辽国密使还不算,他还打算嫁祸给苏贤?还想利用本宫将苏贤除掉?” “呵呵,很好!” “……” 此刻,在兰陵公主心中,对文学官愤怒已极,同时,对苏贤则生出一种同仇敌忾之感。 “来人!” “在。” 秋兰和冬雪回应。 她俩不仅是兰陵公主的侍女、保镖,同时还是“亲王帐内府”和“亲王亲事府”的典军。 两千余人的亲卫将士,就归属她俩统领。 “速将文学官捉拿,不用回禀,就地斩首。”兰陵公主冷声喝令。 “属下遵命。” “……” 两位女典军当即转身出门,气质与方才一动也不敢动的时候迥异。 然而,两女还未走出房门,南宫葵忽然平淡的喊道: “且慢!” 谁啊,竟敢阻拦公主的军令……秋兰傻了。 作死吗……冬雪懵了。 但很快,两人就反应过来,原来是南宫葵……那就没事了。 两女停步,回头看着兰陵公主。 公主则看着南宫葵,微微蹙眉道: “三捕头还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卑职以为,文学官密谋辽国密使一案,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里面应该还有主谋。” 南宫葵终究是刑狱司的捕头,看问题的方式就是不一样。 兰陵公主立即反应过来,道:“倒是本宫欠考虑了,三捕头说的很对,三捕头可曾查到谁是幕后主使?”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不由浮现出谘议参军事的脸。 南宫葵说道:“还未查到。不过眼下之机,并非处理此案,而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三捕头有何良策?” “卑职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 大约一刻钟后。 南宫葵离开公主寝帐。 他回到大营的西侧,凭着记忆,走向一片帐篷区域,那里是刑狱司胥吏们下榻的地方。 他直接闯进一座帐篷,这里面是通铺,好几个胥吏睡在一起。 南宫葵没有刻意放轻手脚,用手将一个胥吏推醒,其他人并未受到影响。 这位胥吏,正是负责下地牢给辽国密使送饭的那位。 “三……三捕头……”胥吏醒来,惊恐满面。 “你随本座来。” 南宫葵冷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帐篷。 …… …… 行军大营中发生的这一切,苏贤都不知情。 时间拉回今天上午。 苏贤离营,回到乐寿县县城……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刚一入城,迎面就遇见唐淑静。 她带着林捕头等数十位小捕快,在大街上溜达,趾高气扬。 “唐姑娘!” 苏贤大声喊道。 但唐淑静貌似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但姓唐的女子那么多,并不一定就是喊她,所以未曾回应。 任旧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 “唐二小姐!” “贤妹!” 苏贤又大喊了两声。 这次唐淑静听清楚了。 她当即驻足,身体转过来时,一张干净白皙尖俏的瓜子脸上,已是一片不满。 她不喜欢苏贤称之为“贤妹”。 苏贤猜测,可能是因为“贤”、“咸”同音的缘故吧…… “苏……世兄……你……你……” 唐淑静一片不满的瓜子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艳羡,一双明眸中似乎都在冒小星星。 苏贤心头敞亮。 唐淑静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他自身帅气的缘故。 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这套圆领官袍! 苏贤笑着上前。 同时将手伸入衣兜,摸出一颗包裹着油纸的糖果,拿在手中轻轻抛着。 “你的官服下发了?” 唐淑静问,瓜子脸上的艳羡之色未消。 “发了,还挺合身的。” “切!” 唐淑静傲娇的别过了头去,但下一刻又转回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显的七品官袍,眼中放光。 唐淑静的第一大愿望,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女神捕。 第二大愿望,便是做大官! 当今女皇当国,女子为官者不在少数,唐淑静自认为并不比那些妖艳贱货差,所以她也想弄个大官来当当。 当然,最好是既能做天下第一女神捕,又能当大官,那就完美了。 实际上,有一个地方符合她的要求—— 刑狱司。 苏贤嘴角含笑,将那颗糖果递过去,摊在掌心,笑道: “请你吃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唐淑静好奇之下,雪白的酥手将之拿在手里。 “唐姑娘,你说我帅不帅?”苏贤立即问道,面有期待之色。 “啥?” “你说我帅不帅?”苏贤不厌其烦。 “……” 这时,周围的捕快们,还有路过的行人们,都听见了苏贤的那句话。 竟然问他人自己帅不帅? 这人……怎么如此自恋? 众人愕然。 唐淑静愣了一下后,瞬间洞悉了苏贤的意图,但她偏偏就不如苏贤的愿,于是笑道: “你身上这身官袍挺好看的!” 言下之意,衣服好看,但人不咋样。 苏贤面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一手伸出,冷硬说道: “还给我!” “谁稀罕呢!” 唐淑静冷哼一声,随手将那枚糖果丢还过来。 苏贤伸手去接,但却没有接住,最后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哈哈哈哈……” 唐淑静已经哈哈笑着,带着捕快们扬长而去。 苏贤起身,将糖果放回衣兜,看着唐淑静远去的背影,狠狠道: “小娘皮,你会后悔的!” “……”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苏贤举步往角楼街的方向走去……坐马车? 怎么可能坐马车呢? 若是坐马车的话,别人岂不就看不见他这一身皮了么? 然而,苏贤刚一抬步,心中忽然一动,步子又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往州衙的方向走去。 …… 好不容易来到衙门,苏贤在后宅的后厅落座后,猛灌了足足三盏茶,这才解渴。 这时,唐矩也穿着一身官袍走进后厅。 苏贤起身,缓缓挺起胸膛。 “苏贤侄你这……怎么累成这样?满头大汗的?”唐矩奇怪的问道。 这是重点?看来世叔老了,眼神不好啊……苏贤讪笑后,摆手道: “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世叔,午时饭点刚到,小侄恰好路过衙门口,就来看望一下世叔……” 唐矩愣了一下,笑道: “贤侄来得正好,今天你伯母买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着实罕见,贤侄不妨留下来一起尝一尝?”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3章 唐淑静:我羽化飞仙了 在唐家蹭了一顿午饭后,苏贤便告辞离开。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唐淑静竟然没有回家吃饭…… 而且这次上门做客,大家闺秀唐淑婉也没有出来敬酒。 总之苏贤兴致缺缺的告辞离开了。 临行前,他留下四颗糖果,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人一颗。 …… 半个时辰后。 唐淑静晃晃悠悠回到衙门。 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一个胥吏看见她后,忙迎了上来说道:“二小姐,使君请你回衙门后立即去见他。” “哦……” 唐淑静的兴致一下子低落下来。 使君,是对刺史的尊称。 现在唐矩已经升任瀛州刺史,他人便不再称之为“明府”,而是使君,或者唐使君。 唐淑静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走向刺史值房。 因她在衙门中地位特殊,可以随意出入衙门每个地方,所以她走向唐矩值房的过程中,竟是无人阻拦。 加之她刻意放轻了脚步,未曾发出脚步声,直到她来到唐矩值房门外,也没有惊动里面的唐矩。 咦?爹爹值房的门怎么开着?爹爹在里面干什么……唐淑静立即躲在门后,探出半颗头望向里面窥视。 只见唐矩手里拿着一颗颗状物,裹着厚厚的油纸,正坐在书案后细细打量。 这不是苏贤的东西么?爹爹手里怎么也有一个……唐淑静心中微感奇怪。 哗啦! 值房内传出拉开抽屉的声音,唐淑静抬眸看去,原来是唐矩拉开了书案一侧的抽屉,顺手将那颗裹了油纸的颗状物放进其中。 哗啦! 唐矩又将抽屉推进去,然后侧眸看着大开的房门,语气威严的问道: “门外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爹……爹爹,是女儿。” “……” 唐淑静陪着笑现身,踱着步子走进值房,恭敬行礼。 唐矩一看,躲在门外偷窥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他心里顿时便动了火气。 对于唐淑静,他虽然已经放弃治疗了,不让她做大家闺秀也可以……但,唐淑静竟然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礼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出偷窥之事。 这还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小姐? 唐矩感觉脸上火辣辣一片,失败啊失败,真的太失败了! 呼! 唐矩缓缓吐出一口怒气,因他又见唐淑静摆出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益。 他吩咐胥吏,看到唐淑静就让她来见,其实是想说今天中午她没有回家吃饭的问题。 但是现在,唐矩没有说教的心思…… 最后他不耐烦的挥手赶人,道: “去去去,你娘亲说有事找你,去见你娘吧。” “哦!” 唐淑静心里大喜,转身一溜烟就跑出了值房,眨眼间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离开值房后,果然去了后宅,去见了娘亲陈夫人。 意外的是,她发现陈夫人嘴角挂着笑容,嘴里似乎含着一个东西,不停咀嚼吮吸,一旁的桌上还有一张小小的油纸。 “娘亲有什么开心的事?” 唐淑静对陈夫人更为亲近,不由展露小女儿姿态,蹲下身子,扑在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夫人腿上,仰面看着她。 “静儿回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是你世兄……嗯?对了静儿,你今天中午怎么又没有回家吃饭?” “娘……”唐淑静撒娇。 “好好好……”陈夫人登时不问了,说道: “今天你那世兄来了,临走前送了四颗糖果……” 唐淑静一听这话,不由侧眸瞥了眼桌上的小小油纸。 然后又想起方才在唐矩值房中,看见的裹着油纸的颗状物。 接着是苏贤给她的那颗…… 再结合陈夫人这句话,唐淑静心头顿时豁然开朗,问道: “就是那种包裹在油纸里面的东西?小小的一颗?” “不错。” 陈夫人含笑点头,口中明显含着一颗小东西,笑道:“据苏贤侄说,此物名为糖果,极为珍贵。” “为娘刚才剥开吃了,发现的确十分甜蜜,这种滋味……为娘活了大半辈子,竟是第一次尝到!” “比起石蜜、饴糖、蜂蜜来说,这种糖果是最甜的,甜出数十倍,甚至于百倍……” “……” 有那么夸张么……唐淑静发了会儿怔,仔细瞧了瞧娘亲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别看唐矩是穷鬼一个,但实际上他们家很有钱,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不知吃了多少。 但陈夫人却如此夸赞那个名为糖果的东西…… 莫非,那东西果真如此甜蜜……唐淑静想起上午的时候,在城门口遇见苏贤的那一幕,她曾轻蔑的将一颗糖果丢还给苏贤。 这让她稍稍有些后悔…… 但转念又一想,唐淑静在心中否定道:“不对,不对,这一定是苏贤的诡计,他想办法买通了娘亲,然后再针对我!” “……” “对了静儿啊,你的那一颗糖果在你姐姐那儿,你快去婉儿那边吧,以免婉儿没忍住将你的那一颗也给吃了。” 陈夫人忽然说道。 姐姐向来聪慧,岂会中了苏贤的诡计?唐淑静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回答道:“好,女儿告退。” 从陈夫人房间出来,唐淑静直接去了姐姐唐淑婉的小院落。 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生活是诗意的,她所居住的小院落更是宛若画境,流水潺潺,琴声悠悠。 但唐淑静并不懂得欣赏。 她迈动大长腿快步入内,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喊道: “姐姐,姐姐在哪里?” 她这一声大喊,顿时将那副画境一拳击碎,如玻璃碎裂般浮现出蜘蛛纹,然后整个崩碎。 流水潺潺之声依旧,但琴声却已经停了。 一座临水而建的凉亭中,唐淑婉白衣胜雪,她将纤细白皙的小手从古琴上放下,缓缓起身,看着正小跑而来的妹妹喊道: “我在这里……慢一些!” 一会儿后,唐淑静跑进凉亭,与唐淑婉相对而立。 唐淑婉笑问道: “静儿今天又去了哪里?听娘亲说你中午都没有回家?” “我带着林捕头他们下馆子去了……”唐淑静随口解释一句,然后看着唐淑婉的眼睛,认真的问: “今天世兄来过了?” “……” 唐淑婉嘴角的笑容猛地凝固,像是被人窥中了心事般,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假装欣赏凉亭边水池中的荷花。 她白衣胜雪,发丝如瀑,微风拂来,衣裙上的绸带和发丝一起飞舞,看起来像是画中走出的女子…… “今天世兄来过了吗?” 唐淑婉反问,一幅我不知道,我没听说的样子。 唐淑静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根本没觉察到自己姐姐的细微心理变化,只说道:“来过了的,他还送了四颗糖果来着。” 糖果…… 唐淑婉傲立的娇躯,微不可查的一颤,随即恢复如常,缓缓说道: “我想起来了,娘亲的确提过这一茬……对了,世兄留给你的那颗糖果还在我这里……” 她说着便挥手,让丫鬟去取。 丫鬟离开凉亭后,唐淑静笑道: “苏贤送的那什么糖果,一定不好吃对不对?” 在她想来,苏贤为了针对她,不惜以不可知的方式收买了陈夫人,说不定还尝试过收买唐淑婉。 但在她的眼中,唐淑婉是聪明的,绝不可能被收买…… 然而,在唐淑静那期待的目光中,姐姐唐淑婉回过身来,面色激动的说: “不,静儿你错了!” “那糖果非常好吃,非常甜蜜,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甜蜜的东西……” “……” 唐淑静那张瓜子脸渐渐凝固,眼中的期待之色也消失不见。 完了,就连姐姐也被那家伙收买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但她唐淑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到的,她立即振作起来,激动的说: “不,不,糖果一定非常难吃对不对,姐姐你骗我,苏贤送的东西我不要!” “静儿你不吃?” 唐淑婉立即追问,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闪出两点欣喜的光芒。 唐淑静见此,下意识感觉不对劲儿,姐姐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但她还是说:“不错,那什么糖果,我才不吃呢!”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若姐姐想吃的话,你拿去就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 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狐疑之色。 她心里中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姐姐抢走了”的感觉…… 不,不!这一定是幻觉,苏贤的东西不能接受,虽然他的确满特别的,但就是不能接受……心里这么一想,唐淑静不由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这时,丫鬟返回,送来一个精美的小木盒。 唐淑婉接过,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颗裹着油纸的颗状物,然后看着唐淑静再次问道: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 “……” 唐淑婉内心顿时狂喜不禁,她小心而仔细的剥着裹在外面的油纸,神清极为认真。 唐淑静见此,心头不由再度泛起狐疑。 不久后,糖果被剥开。 唐淑婉却没有着急吃,而是将之放在一只小碟子里面,看着妹妹说道: “静儿,这糖果真的十分好吃,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不……” “静儿,这颗糖果明明是你的,我虽然……十分想吃,但……但这不太好……”唐淑婉终究是疼爱这个妹妹的。 “没事的,我不在意,姐姐你想吃就吃吧。” “不行!”唐淑婉吞了口口水,理智战胜了食欲,“这颗糖果本就是你的,我不能全都吃了……” “……” 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唐淑静妥协,同意吃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由唐淑婉吃掉。 分配已定。 唐淑婉迫不及待的、享受的眯着两眼,将四分之三颗糖果慢慢放入樱桃小口之中,然后唇瓣闭合,细细咀嚼吮吸。 看她那享受的表情,似乎这糖果堪比龙肝凤髓似的。 果真这么好吃?娘亲和姐姐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啊,要不我也尝一尝,嗯,就舔一下试试看……心念一动间,唐淑静端起碟子,凑近嘴边,伸出一点丁香粉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纯粹的甜蜜,在舌尖味蕾上炸开。 这是一种唐淑静从未尝过的滋味,真的太甜蜜了! 只舔了一下,她那双明眸就不由眯了起来。 瓜子脸上满是陶醉与满足之色,嘴角戳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又舔了一下…… 不行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唐淑静当即不再多想,樱桃小嘴往下一扣,将四分之一颗糖果直接吃进了口中。 啊! 满嘴的甜蜜,她差点当场羽化飞仙。 …… 糖果,对于现代人来说,十分常见,并不觉得吃糖就能让人开心快乐。 但若观察小小孩童,甚至半大的婴儿,就能发现,他们很喜欢吃糖,那种需求是原始的,是不可自制的,不给吃糖他就哭…… 对于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初次吃糖,就如同婴儿幼崽,对糖果的渴望是原始的,且不可自制。 甚至于,历史上的大唐王朝为了吃上更好的糖,还与印度打了一架……为了糖不惜发动战争! …… 不知不觉间,唐淑静感觉口中的甜蜜已经消失不见。 舌头一动,这才发现那四分之一颗糖果已经化完了…… 这时,姐姐唐淑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并问道:“静儿你感觉如何,是不是非常甜蜜的滋味?” “……” 唐淑静猛然回过神来,她心下寻思,千万不能松口,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唐淑静抿了抿嘴,违心的说: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姐姐误我!” 话音一落,为了不让唐淑婉瞧出异常,她当即迈动大长腿跑开,很快便离开了唐淑婉的小院落。 好甜!苏贤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太甜蜜了……唐淑静停步后,砸吧着小嘴仔细回味。 回味着回味着,她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渴望—— 还想吃! 这时,她十分后悔,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就不该将那颗糖果还给苏贤,应该据为己有。 还有刚才在唐淑婉的小院中,本该属于她的糖果,结果只吃了四分之一…… 好想吃,怎么办?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想起了唐矩放进抽屉中的那颗糖果!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4章 苏祭酒又立大功! 下午。 唐矩去了趟衙门大堂,亲自审理了一个案件。 回到值房后,刚在座位上坐下,他随手拉开书案侧边的抽屉,发出哗啦一声响。 不对! 不是哗啦一声响,而是哗啦无数声响! 嗯? 唐矩一愣,古怪道:“我好想听见了无数铜钱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真是悦耳啊。莫非我想钱都入魔了?” “咚”的一声响,唐矩将抽屉推进去,闭目沉思一会儿,然后猛然再次拉开。 哗啦! 既有抽屉拉开的声音,也有无数铜钱碰撞的声音…… 唐矩立即低头看去。 待看清抽屉中那堆积了半个抽屉起码有一千枚的铜钱,他的眼睛不由瞪大,随后陷入狂喜。 天降馅饼了! 不得了! 唐矩立即俯下身,喜滋滋清理着那一千多枚铜钱,并且已经忘了这抽屉中,应该有一颗糖果的…… …… …… 这时,苏贤已经回到角楼街。 家门前,那十余位亲卫将士依旧。 不过将士们的头顶多了一个棚子,这是两天前苏贤找匠人搭建的,可以为将士们遮阳避雨。 将士们十分感动。 苏贤也挺满意,虽然这些将士守在这里,形同虚设,但他们身上那身皮着实威风,守在门口很有牌面呢。 与王校尉打了声招呼后,苏贤取出钥匙开门而入。 刚关了房门,回身便见杨芷兰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贤心里十分满意。 这时,二楼的楼梯口那里,传来一个妖媚的声音喊道: “公子回来啦,上来玩儿啊!” 苏贤抬眸看去,果然是小仙紫姑娘,她鲜艳明媚,手里捏着一方手帕,说话时还将手帕往前一抛…… 嘶…… 苏贤一怔,然后面色微黑。 他蹬蹬瞪快速上楼,面对小仙紫凝眉道:“姑娘怎么到处乱走,还乱喊乱叫的?若是被门口的亲卫将士们听了去……” “诶……公子老是不在家,奴家好生无聊啊!” 苏贤嘴角一扯,“无聊就看书打发时间,别到处乱走乱晃!” 小仙紫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但没有回话。 ……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 书房。 苏贤和小仙紫相对而坐,桌上酒菜精致,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不一时饭后。 小仙紫估计也是无聊,以手托腮看着苏贤问道: “不知公子的法子进展如何?有没有撬开那辽国密使的嘴?” “再等几天吧,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苏贤看着她笑道:“反正姑娘也感觉无聊,正好可以梳理一下你的身份问题,别到时候不知从何讲起。” 小仙紫换了一只手托腮,一双明眸扑闪,笑道:“好啊!不过也要等公子赢了之后再说,奴家的秘密,早已为公子准备好了哦!” 她接着又说:“要不奴家给公子讲一讲南陈的事吧,以免公子去了南陈后不适应,水土不服。” “等我有空再听姑娘讲吧,今天就算了。” “……” 苏贤起身后径直离开。 很快,他已经洗完了澡,从一楼上得二楼,路过书房门口,开门回到自己的卧房。 卧房的门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 小仙紫百无聊懒,走出书房,来到苏贤的卧房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嘀咕道: “怪哉!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放着我这位大美女在前,他都不为所动,不肯留下来和我多说会儿话……” “难道这么早就睡觉了?” “不应该啊,这数日来,他房里的灯都熄得很晚……莫非他在里面看书温习功课……不对不对,他都已经做官了,还温习什么功课?” “……” 无聊透顶的小仙紫,真想推开这道房门,然后探进去一颗头,瞧瞧苏贤到底在做什么。 但约法三章在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杨芷兰真的是太厉害了…… …… 苏贤之所以放着小仙紫这位大美人不陪,其实是因为,他有另外一位大美人,而且还能玩得更加痛快。 陪着小仙紫除了能拿眼睛看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若是以前,苏贤还挺乐意。 但在开了荤之后,他便不再满足于此…… …… …… 翌日。 一大清早。 苏贤尚处睡梦之中。 忽然,咚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伴随着一个丫鬟的声音:“阿郎?阿郎?外面来了人,外面来了人……” “唔……” 苏贤迷糊醒来,侧身揉了揉眼,看见杨芷兰已经从地铺上站起,便迷糊吩咐道: “你出去打发一下……” “是!”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苏贤翻了个身,又迷糊睡去……连日来的大战,他的体力消耗有些严重,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早上爬不起来。 虽然练武健身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这数日来苏贤都有抽空和杨芷兰学一些基本的动作,但见效没那么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 苏贤感觉自己的肩膀正被人轻轻摇晃着。 咪开两眼一看,原来是杨芷兰回来了,面无表情。 “公主派来亲卫,但被把守在门口的亲卫拦下……公主有急事召见,命你速去大营议事!” “……” 难得杨芷兰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苏贤翻身爬起,下床站成一个衣架,尚有些迷糊的吩咐道: “更衣。” 公主派人到他家中来召见议事,还是第一次,苏贤下意识的认为大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该不会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他心中这样想着。 快速更衣完成,然后开门而出。 却不想,小仙紫竟等在门外。 她也是刚刚起床,面有倦色,头发也有些松乱,但其肌肤雪白面容精致,看起来竟有种独特的闺房之美。 “发生什么事了?”小仙紫睡眼迷蒙,一手挠着头问。 “公主召见,没说什么事,不过我猜测,可能是辽国密使招供了。”苏贤挤出一个笑容。 小仙紫瞬间清醒,轻轻拧着眉头说: “不可能!” 苏贤笑了笑,并不与之争辩。 他挥了挥手,快步下楼而去。 等一楼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后,小仙紫立即迈动莲步,走到一扇窗户的前面,目送一辆亲卫将士护卫着的马车快速驶离。 待马车消失在街头,看不见了,小仙紫才收回目光。 “小姐,该不会真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剑儿问道。 “应该不可能,那辽国密使嘴硬,且南宫葵都拿他没有办法……”碧儿说道。 小仙紫蹙着秀眉沉思片刻,随后展颜一笑,道: “不管那么多了,回去接着睡……女人不能缺觉,缺觉是会长皱纹的!” “……” 城北,二十里处。 行军大营所在地。 擂鼓聚将的鼓声已经响过,公主府众属官,以及各军的将军等,纷纷往中军大帐赶去。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官结伴而行。 谘议说道:“公主此次召集我等议事,只怕还是如以往那般无疾而终,只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动怒才好。” 文学官笑道:“此言差矣!” “嗯?怎么说?” “下官猜测,此次公主升帐议事,有些人只怕要倒大霉!”文学官呵呵笑道。 谘议眉头一紧,顿时怫然不悦,他认为文学官是在说他,而且还笑呵呵的…… 不过又听文学官接着说: “苏贤,苏祭酒,他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又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谘议释然之余,心里又狐疑起来。 “下官的确知道一些消息,但此事关系重大,不便透露……不过今日那苏贤一定会倒大霉,说不定啊,公主殿下盛怒之下,还会将之推出去斩首!” “嘶……” 谘议参军事吸了口冷气,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下官有绝对的把握!” “能否透露一二?” 文学官略一沉吟,点头道:“那下官就透漏一点:被下入地牢的辽国密使,只怕是已经魂归天外了!” “这,嘶……” 谘议参军事再次深吸一口冷气,面容都快凝固,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也明白了文学官为什么说这次苏贤要倒大霉…… 当即,两人对了下眼神,不再说话,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不一时,人基本上到齐了,就差兰陵公主和苏贤两人还没到。 文学官收回四下探视的目光,心中乐开了花,暗暗想道:“这次苏贤算是完了,待会儿待我落井下石。”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驾到。 君臣见礼,各归其位。 文学官偷偷抬眸,观察了下兰陵公主的面色,见没有任何异常,他不由心道: “公主之威越发甚烈了,我都看不出公主心中所想。” “辽国密使已死,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线索已断,但公主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城府,我望尘莫及!” “……” 议事开始。 各军将军开始奏报,先处理了些军中事务…… 大约半刻钟过后,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公主,苏祭酒苏贤到了。” “进来吧。”兰陵公主淡然吩咐。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文学官和谘议参军事心怀激荡,笼在长袖里的手都不由紧紧握成拳。 不一时,苏贤入帐,拜见公主后站在了属官序列中最后面的位置。 文学官看准时机,一步迈出对兰陵公主作揖道: “殿下,公主升帐议事已有多次,但苏祭酒屡次姗姗来迟,由此可见,他眼中就没有公主殿下,当重重惩戒!” “……”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众人寻思,苏贤居住在城中,每次都来迟其实情有可原。 前几次苏贤也来迟了,但公主并未斥责,但这次……为何文学官提及这事? 兰陵公主秀眉一拧,凤目含威,瞪着下面的文学官,眼中冒出阵阵精光。 这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不说,还要栽赃给苏贤,而且还准备利用她将苏贤推出去斩首…… 现在,此人更是肆无忌惮,竟抓住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进行发作…… 呼! 兰陵公主强压下心里的怒气,说道: “苏祭酒早已向本宫禀过此事……此事勿需再议。” “是!” 文学官恭敬作揖,但却没有退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再次作揖道: “启禀公主殿下,数日前,苏祭酒当着公主和我等的面,亲口说那‘关禁闭之法’只需三五日便能令辽国密使招供。” “时至今日,三五日之期已到,下官想问一问苏祭酒。”文学官扭头看着苏贤,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那‘关禁闭之法’,可曾令辽国密使招供?” “……” 难怪这数日都无人提及“关禁闭之法”,就连文学和谘议都不提,原来是在憋大招呢……苏贤心头浮现此念。 王司马暗暗皱眉,他比较看好苏贤,但文学此话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那毕竟是苏贤夸下的海口。 周记室连连摇头,他早就提点过苏贤,千万不要胡乱逞强,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 另外,其余王友、主簿等等属官也是摇头不已。 帅椅之上,兰陵公主却是莞尔一笑。 她好整以暇,准备坐看文学官如何出丑…… 大帐中安静一会儿后,苏贤缓缓出列,面朝兰陵公主拜道: “‘关禁闭之法’是下官提出的,但具体的执行,却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具体情况如何,下官不知,还请公主请来南宫葵当场询问。” “来人,去请三捕头。” “是!” “……”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先赞许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相较以往有所不同。 数日前,苏贤虽然连立两大奇功,但兰陵公主认为他只不过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这是运气,并非苏贤能力有多么出众。 所以,赏赐苏贤之后,她便对苏贤多有漠视…… 但这次的“关禁闭之法”,却是苏贤能力的体现,这不禁让兰陵公主对他刮目相看,开始正视起来。 看过苏贤后,兰陵公主又看向文学官,面色迅速阴沉下来……她这次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大家都感奇怪。 尤其是文学官和谘议参军事,心头大吃一惊,公主为何对他们摆出一张阴沉的脸色? 众人心头疑惑之际,兰陵公主朱唇轻启,朗声说道: “辽国密使已经主动招供,说出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确切地点!” “什么!” 大帐中顿时哗然一片。 王司马、王友、周记室等,一脸的难以置信,陷入呆滞。 文学官和谘议的面色猛地一变,连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兰陵公主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但还不算完,她两眼的目光落在苏贤身上,带着赞许之色,笑道: “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便是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苏祭酒,你又立下一大功劳,本宫都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 “什么,竟然是苏祭酒的法子……”众人又一次哗然。 “不!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文学官大叫着后退,面色狐疑中透着惊恐,手脚打颤像是发了羊癫疯。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5章 苏贤:请叫我“苏文学”! 大帐中,众人哗然一阵后,算是基本接受了“苏贤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事实。 此话出自兰陵公主之口。 可信度极高。 公主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开玩笑! 所以,苏贤真的又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顿时之间,在场众人对苏贤纷纷侧目,眼神各异。 但大多都是惊讶、羡慕、赞赏居多。 当然也有嫉妒、恼恨等等眼神。 王司马笑呵呵捻着花白的胡须,心道:“此子果然不凡,老夫的眼光果然不错!” 王友、主簿等属官连连点头,心道: “苏祭酒数日前已立两大奇功,今日又立下一大功劳,不知公主如何赏赐于他……诶,真的好生羡慕!” 周记室则瞪大了一双眼睛,表情呆滞、不可思议。 原先,他曾告诫过苏贤,初来乍到最好还是要低调行事,以免招惹事端。 可是苏贤并没有听进耳中,竟是无比的高调的,在数日前弄出个什么“关禁闭之法”…… 刚才,文学官发难之际,他心里那是又气又后悔。 气的是苏贤不听老人言。 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拉住他,以至于让他胯下海口…… 但,反转来得太快。 公主殿下竟亲口公布,辽国密使招供了! 而且还是苏贤的那什么“关禁闭之法”的功劳…… 所以搞来搞去,反而是我错了?是我低估了苏祭酒?是我太谨慎了……周记室心绪杂乱,他的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在重构。 大帐正中间。 被众人纷纷侧目的主角——苏贤,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隐忍多日,终于在今日一鸣惊人。 想起这数日来,上至公主殿下,下至一众属官们,都对他的“关禁闭之法”绝口不提,似乎众人集体遗忘了此事般,苏贤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但他知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动提及此事只会招人厌恶,于是他也硬生生忍着绝口不提。 岂知今日,他的“关禁闭之法”不仅成功了,而且还是从兰陵公主的口中道出…… 呼! 苏贤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想扯着嘴角笑一笑,但又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太得意了些,于是便死死忍住。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 这时,文学官发疯般的臆语,在大帐中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大帐后面,文学官面色扭曲惊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后退,他似乎正面对着一只要吃人的洪荒猛兽。 他这是作甚? 众人心中纷纷冒出一个疑问。 文学官的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大家应该没忘吧,数日前他曾与苏祭酒打赌来着。”周记室忽然想起这一茬。 “哦,原来如此……” “……” 但王司马立即狐疑的说道: “即便打赌输了,他也只不过从文学官降为祭酒罢了,官场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他不应该是如此的反应啊。” “王司马之言有理。” “……” 众人附和。 然后眼神古怪的盯着他。 这时,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说话了,朗声道: “你是不是认为,辽国密使已死?” 众人一听这话,表情都是一愣。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们没听明白。 但文学官的面色却是猛然大变,瞪圆的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骇,整个人蹬蹬瞪后退三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此,面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 文学官何至于此? 公主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哼!” 兰陵公主的冷哼声从上面传来,众人立即站直了身体,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 公主朱唇轻启,正打算亲自揭露文学官丑恶的嘴脸,但这时,帐外有亲卫禀道:“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到了。” “进来吧。” 兰陵公主立即放弃亲自动口的想法。 不一时,南宫葵入帐,见礼之后,侧头撇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文学官,眼神冷漠。 文学官吓了一跳,不敢与之对视。 “三捕头你来得正好,你都查到了什么,现在就可以当众说出来。”公主吩咐,嘴角含笑,好整以暇的准备看好戏。 “卑职领命!” 南宫葵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眼神锐利,好似活在人世间的阎王爷! 他面朝的方向是瘫在地上的文学官。 众人包括苏贤,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丝明悟,这文学官只怕是犯了大事了,竟惊动了刑狱司三捕头…… “你可愿招供?你勾结刑狱司胥吏,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然后还准备利用公主殿下栽赃陷害苏祭酒之事?” 南宫葵威严而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 众属官和众将军们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此人竟歹毒至此,谋害辽国密使不说,还想利用公主铲除苏祭酒?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犯下了杀头的罪过…… 众人哗然一阵,然后同时戛然而止,静待事态的发展。 苏贤亦然。 他现在恨透了文学官,希望他立即去死。 但这种时候还是闭嘴为妙。 “不!不!这是诬陷……我没有,我没有……”文学官做垂死挣扎。 南宫葵面不改色,看着帐外朗声喊道:“带人证物证!” 众人一起看向帐外。 瘫坐在地的文学官更是惊骇的扭过了头去。 而谘议参军事始终都躲在众属官的身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种时候,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他可不会伸出援手,那样只会把他自己拖下水…… 很快,一个低着脑袋、脚步蹒跚的胥吏,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铁链套住,由两个将士押解着进入大帐。 后面还有一个衣着整洁的胥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瓷瓶,也跟着入账而来。 “你可认得他?” 南宫葵指了指被套上了铁链的胥吏。 文学官顿时哑口无言,一脸的惊骇。 南宫葵又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瓷瓶,道:“这便是你与他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的毒药,你亲手交给他的。” “冤枉!不……” 南宫葵面色一变,冷冰冰的说道:“你与他两次密会,都在本官的监视之下,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本官都了如指掌!” “……” 文学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面如死灰。 南宫葵森然道:“你招还是不招?你想试一下本官的诸般酷刑,还是被关禁闭?你可以挑选一样!” “……” 文学官终究是当场招供了。 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当场画押认罪。 兰陵公主面色铁青,缓缓说道:“此案证据确凿,勿需再议。三捕头,此案按我大梁律法,应该如何定罪?” “回禀公主殿下,按律当斩!” “那就推出去斩了!” “是!” “……” 两个亲卫将士架着一脸灰白的文学官出帐。 很快,将士回来禀道: “人犯已经斩首!” “……” 将士已经退出了大帐,但帐中却一片安静。 众人都在消化这件事。 王司马等属官感慨连连,毕竟与文学官共同辅佐了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但却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谘议参军事心跳剧烈,就在刚刚,他认为自己这次也要完蛋了……但好在他并未参与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之案,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苏贤心里也是感慨连连,此次又立一功,还顺势铲除了文学官,可谓是大获全胜呢! 周记室的心情又是复杂又是高兴,苦笑一阵,因见大帐中没人发声,他忽然心念一动,出列对公主作揖道: “不知公主殿下和诸位,还曾记得苏祭酒与文学之间打的那个赌?眼下,是苏祭酒赢了,按理两人的官位应该对调才是。” “……”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看向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笑道: “本宫自然还记得,似乎,此次打赌本宫还是保人呢!” 她一双凤目赞许的看着苏贤,笑道: “自今日起,苏贤升任文学!原文学官本该贬为祭酒,但……所以祭酒之位暂且空缺吧!” “……” 公主话音一落,众人立即作揖道:“公主殿下英明!” 苏贤单独拜道:“多谢公主殿下!” “文学官,从六品上,相对于祭酒来说,你相当于连升两级!但这对于你的功劳来说,还是稍显单薄。”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便对侍立在侧的冬雪挥了挥手。 冬雪立即上前一步,掏出一支卷轴,展开朗声念了起来…… 她念的是对苏贤的其他赏赐。 计有黄金三百两,白银一万两,绫罗绸缎等布匹数百,还有良田千亩! 不一时,冬雪念完。 众人缓缓点头,这些赏赐加上升官两级,倒也能抵得过苏贤的功劳了。 苏贤本人则是陷入了狂喜之中。 就在数日前,他才得了一份巨额的赏赐,虽然东西还没有从神都运抵,但那是早晚的事。 加上今天的赏赐,苏贤就有黄金八百两,白银一万七千两,绫罗绸缎等布匹上千余匹,还有良田千亩…… 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啊! 果然,改抱兰陵公主的大腿,是正确的,稍微立一个功劳就得了这么多赏赐……苏贤默默为自己曾经的决定点了一个赞。 若是跟着唐矩混的话,只怕现在还在为银子发愁!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苏贤拜谢。 兰陵公主含笑点点头。 …… “苏文学!” “恭喜苏文学连升两级,恭喜恭喜啊!” “……” 王司马、王友、主簿、周记室,甚至谘议参军事,当然还有大帐中的将军们,全都上前对苏贤道喜,恭贺连连。 苏贤咧着嘴四面回礼,忙碌但也快乐着。 苏文学?嘿,苏祭酒的名号我都还没有听够呢,这就变成苏文学了……苏贤暗暗吐槽,但心里十分开心。 不一时,恭贺结束,众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兰陵公主高坐帅椅,将下面众人扫视一圈后,倾国倾城的花颜绽放出迷人的笑容,缓缓道: “辽国密使之口,已经撬开,本宫今日高兴,决定大宴群臣,同时也是苏文学的烧尾之宴!”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高兴。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兰陵公主又说。 “……” 恰在此时,帐外有亲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昨夜派往幽州的斥候已经回营!” 兰陵公主笑道:“来得正好,速速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风尘仆仆的做平民打扮的人入得大帐,见到兰陵公主后纳头便拜,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的确发现了辽人出没的踪迹!” “属下仔细打探了一番,已经确定那的确是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无疑!” “属下格外仔细,未曾打草惊蛇!” “……” 众人包括苏贤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公主昨晚就派出了斥候,对辽国密使交代的地点进行了打探。 再然后是那个地点。 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有熟悉周边地形的人不由恍然,因为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藏匿之地,若不是事先知道了确切的地点,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发现端倪。 “你做的很好,本宫必有重赏,你劳累了一整夜先下去休息吧。”公主笑道。 “是,多谢公主殿下。” “……” 风尘仆仆的斥候退出大帐后,兰陵公主扫视着众人问道: “潜入我大梁国土的一万辽军,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如何行事,诸位可有良策?” 公主话音刚落,谘议参军事立即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殿下,下官认为,应当立即出动大军,奔赴幽州范阳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那一万辽军,永绝后患!” 王司马紧接着出列拜道: “下官以为,当下之急,不是出兵荡平一万辽军,而是应该暗中摸查清楚,他们潜入我大梁国土的渠道!” “下官想来,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必须要将其中隐藏的‘链条’查个明明白白!” “若能将此事处置好,公主的幽州一行就算达成了目的,可以尽早返回神都。” “……” Ps.最近事比较多,又是搞拆迁又是弄核酸检测,拆迁意味着搬家……一想到这么多东西要清理,有的还要丢掉,我就头大……心难以静下来,未来某段时间可能会变成日更四千。 正文 第176章 兰陵公主……吃醋了! 随着谘议参军事和王司马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之后,大帐中顿时便热议起来。 大多都支持王司马的建议。 苏贤站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他默默站在那里,并没有参与议论。 上一次,兰陵公主忽视他的那一次,他还耿耿于怀。 不过那次苏贤渴望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跟,所以主动出击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通过今日之事,他已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不必主动出击,还是在后面看戏为妙。 众人的热议,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事与愿违,苏贤此次选择咸鱼,可兰陵公主偏偏不让他咸鱼。 公主抬眸,在底下众人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发现苏贤……这也太远了吧! 于是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下面众人的热议应声而止。 “苏文学,你上前来,站在那儿。”兰陵公主素手清扬,指了指王司马前面的一个位置。 众人见此一愣。 又来? 记得数日前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公主也曾让苏贤站在那个尊贵且不合常规的位置。 这次……罢了,罢了,这种事羡慕不来! 众人纷纷苦笑摇头。 苏贤也是一愣,而后苦笑着作揖道:“是。” 然后他迈步上前,越过一众属官,再越过两鬓斑白的王司马,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侧身面对众人。 兰陵公主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底下众人说道: “谘议和司马的建议,都有各自的理由与优缺点,但我们究竟该选择哪一条建议呢?苏文学对此有何看法?” “……”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苏贤。 这么重要的决定,公主竟然询问苏贤的意见……众人扭头看着苏贤,面色各异,但随即大多数人都释然了。 苏贤缕立奇功,帮公主殿下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若是他们坐在公主的位置上,也会格外看重苏贤的。 苏贤有些懵,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略一思忖后说道: “公主殿下,下官附议王司马之议!” “嗯,其实本宫也倾向于王司马的建议。”兰陵公主点点头,随后摆正身体,朗声说道: “那就依照王司马之议行事吧,具体事宜,由王司马全权负责,此事勿需再议!” “公主殿下英明!” “……” 议事已毕。 众人纷纷退出中军大帐。 他们没有返回各自的营帐,而是在将士们的引导下,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巨型帐篷。 公主将在此处大宴群臣。 未到巨型帐篷之前,众人走在路上都保持了沉默,都在凝眉沉思今日发生的种种…… 来到巨型帐篷之后,大家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开始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等待宴席的开始。 颇有种后世舞会的感觉。 当然,众人之所以能一下子活跃起来,大抵上来说,也与帐篷中正演奏的丝竹之乐有一定的关系。 那是“暖场”的音乐。 一般的大营中,自然不允许有丝竹之音。 但因兰陵公主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从神都带来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几十个操弄各种乐器的乐师。 兰陵公主携带这些乐师而来,并非因为她喜欢音乐,而是她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在某些重要的场合需要“配乐”…… 大帐中,苏贤是今日的焦点。 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王友等公主府属官,几乎都围在苏贤身边,一群人谈笑风生,颇为欢畅。 谘议参军事一人独立一处,身边没有人,因为他以前合得来的同伴兼小弟,刚才已经被公主推出去斩首了。 他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苏贤等人,面色不是很好看。 另外,就是军中的将领们,也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午时渐近。 各人落座,酒菜也一一开始上桌。 因公主府属官就那么几个,所以谘议参军事也不得不和苏贤他们同坐一桌。 其余还有四五桌,都是军中的各级将领等。 待酒菜上齐,兰陵公主也驾到了…… 偌大一座帐篷中,丝竹之声悦耳,另外还有几个舞姬衣裙鲜艳的在中间的空地上起舞助兴。 苏贤、王司马等属官,还有军中的将军们,无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 人一旦喝多了酒,就容易干出一些大胆之事。 比如谘议参军事。 他忽然红着脸起身,看着苏贤说道: “苏贤……苏文学,恭喜高升……但本官听说,苏文学之前还只是县学的生徒?” “不错!”苏贤淡定的答道,他也被王司马等人灌得有些微醺,面色有些红。 “……” 其余人等,包括主位上独立一桌的兰陵公主,都纷纷停筷看着他俩。 其他人倒还没什么。 兰陵公主却有些不喜。 她知道谘议参军事和原来的文学官走得很近,今日文学官被斩,谘议酒后可能会找苏贤的茬。 不知怎的,兰陵公主心里总有一种她和苏贤同仇敌忾的感觉。 因而她放下酒杯,秀眉微微一蹙。 扭过头去,淡漠的看着脸红的谘议…… “文学官之执掌,想必苏文学已经知晓……”谘议参军事打了个酒嗝,“苏文学只是一个县学生徒,未经科举,只怕难以胜任吧。” “……”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兰陵公主更是面色一沉,越看谘议参军事越不顺眼。 苏贤也有了一些醉意,好胜心不可抑制,因而问道:“哦?谘议何故认为下官无法胜任文学之职?” “今日大家高兴,也不便做文章。”谘议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说: “苏文学可当场赋诗一首,在坐之人大多都是饱学之士,是好是坏,能不能胜任文学之职,自然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苏文学……敢不敢?” “……” 众人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微一变,然后齐刷刷扭头看着苏贤,就连不懂文章诗词的将军们也扭过头来瞧热闹。 时下,大梁王朝文风鼎盛。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朝代,认为诗词是小道。 在大梁王朝,诗词在科举中占据了很大的地位,而且诗词做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朝廷的破格提拔。 所以,谘议参军事质疑苏贤的“职业技能”,想刁难他,便想到了让苏贤当场作诗一首的法子。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纷纷看着苏贤,面带鼓励,意思是让苏贤做出一首好诗,当场打谘议参军事的脸。 但兰陵公主的秀眉却蹙得更紧了。 因为她调查过苏贤,知道苏贤在乐寿县县学中时,诗词并不擅长,只是中人之姿。 当场作诗一首,应该难度不大,但质量就不要想了……如此一来,谘议参军事就可以借机嘲讽苏贤。 因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与苏贤同仇敌忾的心思,苏贤被嘲讽,就相当于她被嘲讽。 鉴于此,兰陵公主看向谘议参军事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公主也准备亲自开口,帮苏贤推脱掉此事。 恰在此事,周记室忽然大叫了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纷纷奇怪的看着周记室。 兰陵公主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周记室你想起什么来了?”有人问。 “苏文学,苏文学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 周记室激动的说。 王司马等人还不觉得如何,但兰陵公主却是一懵。 她曾调查过苏贤,于诗词一道,不过只是中人之姿而已,能作出什么好诗词? “十余日前,乐寿县城,品玉阁,那名动一时的小仙紫姑娘,曾举办了一场诗宴!”周记室兴奋的说着。 周记室提这茬作甚?苏贤缓缓侧头,瞄了眼兰陵公主,因他心知小仙紫和兰陵公主不对付,这不是哪壶不开揭哪壶么? 不过好在,小仙紫就是山贼头领的身份,并未暴露。 兰陵公主一定知情,但周记室和王司马等人应该不知道,不然周记室也不会在公主面前提“小仙紫姑娘”几个字。 “苏文学和他的同窗们,也都去参加了!” 周记室接着说。 好想将他的嘴巴捂住……苏贤跃跃欲试,但终究没有动手。这时,他觉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隐隐向他射来。 那道目光,似乎……来自兰陵公主的方向! 苏贤当即噤若寒蝉,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后来,诗宴上传出一首名篇……” “……” 苏贤拼命的给周记室打眼色,但周记室沉浸在“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看见。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朗声念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 一首诗念完,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 苏贤两手捂脸,心说兰陵公主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他印象不好吧? 兰陵公主嘴角狠狠一扯,撇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心中那点“同仇敌忾”消失得无隐无踪。 而谘议参军事整个人都傻了…… “好诗!” “这可是一首传世名篇啊!” “如此好诗,却是写给一个舞姬的,诶,浪费了啊!” “……” “这首《雪梅》,原本署名为‘林川’,林川便是苏文学的同窗。” 周记室又说道。 话音一落,大帐中的好评声戛然而止。 王司马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他们刚才还以为这首诗出自苏贤之手呢,结果却是什么林川? 这不逗人玩儿么。 谘议参军事已经傻掉的脸,立即露出狂喜之色。 兰陵公主微一错愕,她先前也认为此诗出自苏贤之手,因为周记室刚开始就说了“苏文学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这样一句话。 为此,她还眼神不好看的撇了苏贤几眼…… 这让兰陵公主心中暗道惭愧,然后又准备开口,帮苏贤说话,借以度过谘议的刁难。 然而她刚刚张嘴,又听周记室接着说道: “但林川此人的学问一塌糊涂,根本不会作诗!后来又有小道消息传出,那首足以传世的名篇《雪梅》,其实是出自苏文学之手!” “……” 随着周记室掷地有声的声音一落,大帐中所有人的表情又是齐齐一变。 敢情饶了一个圈,作诗之人还是苏贤啊! 谘议参军事狂喜的面色悠然僵住,然后又是一脸傻掉的模样。 兰陵公主紧紧抿着嘴,又眼神不好看的瞥了苏贤几眼…… “既然苏文学有如此诗才,值此高兴之际,那何不再作一首?”王司马大声喊道。 “对呀,苏文学再作一首吧!” “……” 一时间,大帐中乱糟糟一团。 “咳咳!” 这时,两道清脆悦耳的咳嗽声响起,那是兰陵公主的咳嗽,众人的催促声立即戛然而止,纷纷看着公主。 “苏文学之诗才,着实罕见,既然都能浪费一首传世名篇送给那小贱……仙子姑娘,想必苏文学颇能作诗……既然如此,那就再作一首吧。” 兰陵公主清脆悦耳的声音传遍整座大帐。 大多数人都已听出,公主此话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苏贤倒是听出来了,他十分汗颜啊,兰陵公主竟然……竟然也会争风吃醋? 他原本以为,只有小仙紫那样的女人才会吃醋呢。 哭笑不得的苏贤,起身拜道: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开了金口,那下官便试着作诗一首,若作得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 “哪里哪里,苏文学说笑了……” 王司马等人以为苏贤是在谦虚。 谘议参军事苦笑摇头,暗道:“我此举不过只是略微刁难你罢了,即便你不作诗,公主殿下也不会对你如何。” 然而他刚摇完头,就听兰陵公主声音清冷的说道: “作不出一首好诗,就说明苏文学不够用心,所以,若诗不好,当罚,若诗好,当赏!” “……” 这……造孽啊……苏贤苦笑连连。 谘议参军事猛一抬头,感觉看到了希望。 “见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贤走到大帐正中间,单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幅构思的模样。 众人禁声,都在等待。 半晌后,苏贤忽然大叫一声: “有了!” 众人立即竖起耳朵,只听苏贤缓缓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成。 王司马等人直接傻了。 兰陵公主瞪圆了一双凤目,心里涌出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7章 献诗和南宫葵的请求 毫无疑问,李白这首《清平调》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传世名篇中的传世名篇! 此刻由苏贤当众吟出,对在坐众人来说无异于地裂山崩、惊涛拍岸。 整座帐篷中都安静了…… 其实,此诗还有另外两首。 比如第二首——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苏贤绝对不会吟出这一首的,诗中不是“云雨”就是“巫山”,在眼下的场合非常不合适。 比如第三首——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首更加不应景,诗中出现了“君王”等字眼,描写对象是后宫妃子,在兰陵公主面前吟这首诗更为不妥……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闭上了眼睛,两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摇头晃脑,一脸的陶醉,沉浸在那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谘议参军事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坐下身来,低头喝闷酒。 兰陵公主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之后,也轻轻摇晃着脑袋,默默吟诵此诗,嘴角的弧度逐渐拉大。 军中的将军们,大多不懂诗词,但因见公主殿下和一众属官们全都是一幅陶醉的模样,他们愣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打破了此刻的意境,然后被公主斥责。 作为当事人的苏贤,反而是最正常的一个。 兰陵公主也是女人,也有虚荣心,也需要讨好……苏贤思忖半晌,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只见他上前两步,面朝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此诗名为《清平调》,是下官专为公主殿下而作!” “……” 苏贤的话不仅打破了现场的沉默,还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现实。 兰陵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大喜,笑道: “清平调……这是一首传世名篇啊,苏文学之才令本宫大开眼界,本宫很是喜欢!” “多谢公主殿下夸赞。” 苏贤拜谢。 心说这下妥了。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纷纷张大了嘴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异样。 兰陵公主,不仅权倾朝野,她本人更是长得美若天仙,气质卓绝。 她可是整个大梁青年士子的梦中情人呢。 大梁文风鼎盛,尤其是诗词歌赋更为盛行,所以公主府每日都会收到许多诗作,表达爱慕之意的、渴求官职的等等不可枚举。 但真正能入公主法眼的诗词,就十分少见了。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自女皇下令“官吏皆出自科举”之后,以诗词入官的情况就非常少见。 那些诗稿,绝大部分都进了公主府中的厨房。 被当成柴禾烧了。 所以现在,苏贤向兰陵公主献诗,而且这还是一首描写美人的诗……属官们都是人精,此刻不由心道: “莫非,苏文学对公主殿下也有那个意思不成?” “也对啊,公主殿下权貌双全,苏文学俊彩风流,年少慕艾,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一点,苏文学此诗的确是一首好诗,也难怪公主殿下喜欢。” “……” 众人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兰陵公主说道: “本宫刚才就说过,苏文学此诗若做得好,当赏,若作得不好,当罚!” “这首《清平调》实乃传世之名篇,本宫很是喜欢,所以苏文学当赏!” “……” 众人眼中闪过或多或少的艳羡,但随后隐去,只默默的看着兰陵公主,且看她如何赏赐苏贤。 苏贤也颇为期待。 他心中暗道:“兰陵公主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女人的特点……” “看来我以后可以多哄哄她,然后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嘿嘿嘿,真的不戳啊!” “……”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看着苏贤,道: “苏文学是个性情中人呢,不仅去参加那小贱……仙子姑娘的诗宴,而且还为之作了一首千古名篇!”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卧槽,她还抓着不放了,看来通过取悦兰陵公主博取荣华富贵的法子行不通。” 兰陵公主接着说: “鉴于此,本宫便赏苏文学宫女十名!” “这些宫女的身材样貌脸蛋都是极好的,相信苏文学得了这十位宫女,也应该不会再去参加什么诗宴了吧?” “……” 十个宫女呢……王司马等属官无比羡慕,尤其是谘议和部分将军,一听说十个宫女,就忍不住偷偷擦口水。 顿时无比眼热。 因为公主府中用来赏赐下属的宫女,都调教得很好,做个丫鬟或者侍妾什么的,都非常不错。 然而苏贤扯着嘴角,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道: “下官多谢公主殿下赏赐!但下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实在消受不起十名宫女,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不说别的,单就居住的问题,下官家中的房间也不够啊!宫女娇贵,赏赐给下官着实是糟蹋了!” “……” 开玩笑,他家中还住着小仙紫及其十余仆从呢。 她们都是兰陵公主要抓捕的对象。 倘若十个宫女住进家中,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且苏贤还暗戳戳的想道:“那些宫女固然不错,但极有可能是公主训练的间谍,万万要不得!” 苏贤的拒绝,让兰陵公主一愣。 因为几乎没有拒绝她赏赐宫女的情况,苏贤是第一个! 属官们和将军们把眼睛瞪得滚圆,心中暗骂苏贤不识货,简直和猪一样蠢…… 然而苏贤还是坚持己见。 他见公主对他的拒绝不为所动,心知没有说到点子上。 略一思忖,他又作揖道: “请公主殿下明察,下官现在已是公主府的文学官,从今以后,当只为公主殿下侍读文章诗词!” “……” 兰陵公主听了这话,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笑道: “既然苏文学家中无法安置十个宫女,那本宫对你的赏赐,就改为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至于十个宫女嘛……就等本宫返回神都之后,再行赏赐!” “……” 这个可以有,等她返回神都,小仙紫应该也已经返回南陈了吧……苏贤当即拜谢道: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 一旁,吃瓜的属官们和将军们不由张大了嘴巴。 原本只是十个宫女的赏赐。 但苏贤拒绝了。 他们还曾在心里暗骂苏贤像猪一样的蠢。 但是现在呢,十个宫女的赏赐还在,另外又多了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这……这尼玛赏赐翻倍了啊! 顿时之间,他们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苏贤不是蠢得像猪一样,而是他们蠢得甚至都不如猪。 相对于他们难看的脸色,苏贤却是一脸的笑容……今天真的是大收获的一天啊,不仅得了大批金银赏赐,现在又得了一座大宅院。 得,与柳蕙香成亲的婚房也不用自己掏钱了…… 宴席结束。 兰陵公主先行离去。 宾客们也三三两两离开。 苏贤与周记室结伴而行,准备在营中各处转转,一为消消食,二为散散酒气。 今天的苏贤绝对是焦点,所以来敬酒的人很多很多。 苏贤的酒量还算可以,但被那么多人敬酒,他就有些受不了了,最后还是周记室帮他喝了许多杯。 不然苏贤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整座行军大营占地方圆数十里,但营中景致却相对单调。 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帐篷,无边无际。 路上遇到的,也几乎全是身着甲胄的将士…… 但苏贤心情好,不在意这些,一路上都在和周记室聊天说话。 忽然,两人行至一处,这里的帐篷明显精致得多,周围的环境也整洁得多,看起来竟像是一群女子居住的区域。 苏贤一愣之际,乍见远处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子迎面走来,身材颇为高挑…… 咦? 等等! 苏贤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喝醉了酒没有看清楚,他怎么感觉远处那群身材高挑的女子……像是一群男人呢? 眨眼后,苏贤定睛仔细一看。 我去! 还真是一群身材高挑的男人……只不过他们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衣服的款式也有一点偏向女装的款式,以至于让苏贤刚开始的时候看走了眼。 心里狐疑的苏贤,对周记室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是公主府中的仆从吗?但从着装上看又不像。” “哦,那是公主殿下一路行来沿途挑选的面首!” “……” 周记室语不惊人死不休。 公主殿下挑选的面首? 面首?! 苏贤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兰陵公主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养面首…… 苏贤已是三观尽毁,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直接破灭了。 “咦,苏文学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记室奇怪的看着苏贤,随后恍然道: “你该不会认为,这些面首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吧?” “错了,这是公主殿下为陛下挑选的面首!” “我们这位公主殿下,眼光高着呢,一般的青年才俊都不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养面首呢?” “……” 原来如此……苏贤重重的松了口气,他的三观又回来了。 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也跟着回来了。 至于说当今女皇陛下养面首,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苏贤以前就曾听说过。 据说女皇陛下的面首能有三百个! 无论是和尚,还是书生,亦或者大臣子嗣等等,无不都是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谈吐温雅…… 基于此,苏贤对当今女皇的观感不是很好。 据说当今女皇年轻的时候,堪称天下第一美人儿,兰陵公主就是继承了她的美丽。 但现如今,她只怕早就人老珠黄了吧? 而且还养那么多面首…… 所以苏贤虽然对她观感不好,但也不是十分强烈。 苏贤沉思之际,周记室忽然开了个玩笑: “以苏文学之品貌诗才,若入女皇陛下后宫,必得恩宠!” “……” 苏贤嘴巴张了张。 最后瞥了眼那些“准面首”们,拉着周记室的手逃离此处。 一边走还一边严肃的说道: “周记室,这个玩笑开大了,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哈哈哈……苏文学慢些,本官开个玩笑而已,以苏文学的品貌,不去作陛下的面首真的可惜了!” “……” 两人奔出十余丈后方才停下。 却不想,竟迎面遇上始终面容阴柔的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苏贤对此人的观感不太好,今后也不准备和此人结交。 于是他转身就走,当没看到此人。 周记室更圆滑一些,对南宫葵作揖道:“三捕头。” 但南宫葵根本没有理他,而是一步迈出,拦在调头就走的苏贤面前,伸出一手做阻拦状。 苏贤脚步一停,拧眉道: “三捕头这是何意?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三捕头这是?”周记室也疑惑的凑过来,刚才南宫葵对他的漠视,并没有打击到他,因为都习惯了。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就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性格。 他不感兴趣的人和物,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然而,这次南宫葵却对苏贤弯腰做了一个揖,他面无表情,俊美的脸庞无比阴柔,他的作揖总让人感觉……像是在拜什么。 对此,苏贤狠狠一蹙眉。 周记室却是面色大变,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南宫葵竟然对苏贤作揖见礼了,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苏文学,关于‘幽闭之法’,本官尚有一些疑惑,希望苏文学予以解答。” 南宫葵作揖完后看着苏醒说道。 从他说的这句话来看,勉强还算客气。 但从他那淡漠冰冷的语气来看,这根本不像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反而是命令自己的下属似的。 对此,苏贤心里十分不爽。 诚然,刑狱司的名头十分响亮,毕竟是女皇陛下的利剑之一嘛。 但在苏贤这里,他就连内卫小阁领都杀过了,心里根本就不怕,因为梅花内卫是女皇的另一柄利剑,两者地位相同。 再者,南宫葵还擅自篡改“关禁闭之法”的名字…… “作为报答,本官欠苏文学一个人情,可以帮苏文学办一件不违背律法和人伦之事!”南宫葵又说。 语气依旧冰冷。 但这话听着还有点等价交换的意思,勉强可以让人接受。 然而,苏贤还是打算拒绝。 南宫葵的人情,他不是那么稀罕。 却不想,周记室忽然激动的抓住苏贤的手,以一种万分惊讶的语气说道: “苏文学,赶紧答应下来,不要犹豫!” “刑狱司三捕头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啊,而且三捕头极重义气与承诺,他的一个人情价值万金!”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8章 唐淑婉:世兄果然才高八斗 苏贤诧异的看着周记室,问道:“就这?” 周记室瞪圆了一双眼睛说道: “苏文学你有所不知,三捕头的一个人情真的价值很大。” “就这么说吧,之前在神都,太子殿下想拖请三捕头帮忙办一件事,但三捕头愣是没有理会太子殿下!” “嘶……” 苏贤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其一,太子殿下都来拖请南宫葵办事,可见他的确十分能干,颇有能为,是一个靠谱的人。 其二,南宫葵竟然决绝了太子殿下!而且还是以一种“理都没理”的形式…… 当今太子殿下的光芒,虽被兰陵公主遮掩了大半,但他始终都是太子殿下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总之,苏贤现在对南宫葵也有些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牛人。 苏贤想了想,他虽然不喜欢南宫葵这个人,但对他的能力,还有主动用利益交换的做事方式,还是颇为赞赏的。 而且“关禁闭之法”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他又不打算以后去当捕快。 所以答应南宫葵,完成这一笔交易,是非常合理的决定。 “那好,三捕头的要求我答应了。” 苏贤最终说道。 南宫葵点了点头。 周记室反而是最激动的一个人,好像得了南宫葵一个承诺的人不是苏贤,而是他似的,在那傻呵呵的笑着。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苏贤又说。 “苏文学但说无妨。” “……” 南宫葵表情淡漠。 但说的话还算客气。 周记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巴巴的盯着苏贤,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苏贤不要狮子大开口从而吓跑了南宫葵。 苏贤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可以将‘关禁闭之法’的一切都告诉给你知道,但你将为我做三件事,而不是一件!” “……” 话音一落,南宫葵那阴柔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但两眼中的瞳孔却是一缩,目光略有锐利。 完了,完了!苏文学贪得无厌,这次的合作告吹不说,苏文学还惹恼了三捕头,这下完了……周记室用手捂着心口,蹬蹬瞪连退数步。 竟是无比的伤心。 那可是南宫葵的一个人情啊! 给他多好啊? 可是却被苏贤生生浪费掉了…… 周记室扭头看着苏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此时,南宫葵的声音忽然传来,冷冰冰的说道: “可以!” 诶,终究是惹恼了三捕头……嗯?等等! 周记室猛然扭头看着南宫葵,一脸的震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南宫葵看都没有看周记室一眼。 只淡漠的的盯着苏贤说:“我想立即知道有关‘幽闭之法’的一切,请苏文学随我一行。” 苏贤点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周记室却还停留在原地,一脸震惊之色未消,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 ……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瀛州城,州衙后宅。 后厅。 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家四口,正围坐一桌用着晚膳。 不一时饭毕。 一家四口还未散去,而是聚在一起聊天拉扯家常。 毕竟一家人全部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唐矩聊了会儿官场的事,陈夫人又拉扯了一阵家常,眼见没什么话题可聊,众人即将各自散去之际,唐淑婉忽然说道: “近日,女儿听说,市井之上有一则传言,很是奇怪。” “哦?说来听听。”唐矩笑道。 “爹爹还记得数十日前流传出的那首《雪梅》吗?” “自然还记得,那是一首好诗啊,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为父极为喜爱!据说是林家那小子作的,好像叫做林川是吧?” “爹爹错了!”唐淑婉抿嘴一笑。 “为父错了?” “是啊,这首《雪梅》其实并非出自林川之手,而是出自……苏世兄之手……”当下,唐淑婉将自己听来的市井传言讲了一遍。 “嘶……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说那林川学业平平,如何就做出一首传世名篇了呢?原来是苏贤侄代他作的!” “苏世兄之诗才,令女儿汗颜,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唐淑婉轻轻着摇头笑道。 “……” 这时,陈夫人打了一个哈欠,但也认真的听着,然后还古怪的瞥了眼唐淑婉,她总感觉这个大女儿…… 小女儿唐淑静也打了一个哈欠,因听出爹爹和姐姐都对苏贤那家伙多有推崇,她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就有些不高兴,懒洋洋的说道: “就他?他能作出什么好诗?” 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除了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个好表妹之外……他就……” 唐淑婉秀眉微微一挑,准备反驳这个不懂诗词的妹妹。 但唐矩却先一步以教训的口吻说道: “你懂什么,你只知道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不懂就闭嘴,不然只是徒增笑话。” 唐淑静不服气,认真分析道: “那首什么《梅雪》,应该是林川花钱从其他人手中买来的。至于苏……世兄,他在那场诗宴上也作了一首吧!” “……” “那首诗叫做《雪梅》。” 唐淑婉纠正,然后分析道:“那林川我了解过,根本不会作诗,以前也没有购买他人诗作的前例。” “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初那场诗宴林川就是和世兄坐在一起,他们作诗的时候还曾交头接耳……所以《雪梅》这首诗一定出自世兄之手。” “……” 唐淑静针锋相对,说道: “既然如此,那苏……世兄为何以前声名不显?” 唐淑婉说道:“世兄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考虑。” “……” 两姐妹争辩之际,唐矩和陈夫人就看着她俩,谁说话就看谁,导致脖子都有些酸了。 眼见两姐妹还将继续争辩下去,唐矩当即威严的大声说道: “够了!” “我大梁王朝自开国以来,诗词的确很重要。但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尤其是下令‘百官需出自科举’之后,诗词逐渐就成了小道!” “所以就目前来说,诗词只能自娱,作的再好也于仕途无益。还是好生读书考取科举才是正道。” “你们两姐妹争辩无意!” “……” 唐矩一发话,两姐妹同时住嘴。 唐淑婉缓缓舒了口气,恢复成为大家闺秀的模样。 唐淑静暗中“切”了一声,但也不准备和老爹对着干。 后厅中安静下来。 唐矩对此十分满意,他捻着山羊须心中暗道:“看来在家中我还是威严十足啊,嗯,这才是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想着想着,唐矩不由将腰杆挺直了些。 然而此时,陈夫人忽然冷嘲热讽的笑道: “是,诗词是小道,读书科举才是正途!可你都一把岁数了,也才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你好意思?” “夫人你……” 唐矩面色变了数变,目光频频瞥向两个女儿,生怕刚才的威严烟消云散。 果不其然,唐淑静在那掩嘴偷笑。 这让他顿感面上无光。 辛亏还有小棉袄唐淑婉,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老父的心终究有了一点慰藉。 心里这一欣慰,唐矩立即想起来,他现在哪里还是一个七品小官? 他已经升任刺史了。 这可是正四品的大官! “咳咳!” 唐矩咳嗽两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大声说道:“本官现在是瀛州刺史,正四品上的品级,早已不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了!” 他这一说,陈夫人等恍然。 她们竟忘了这一茬。 陈夫人忙笑道: “你看我,记性都不好了,夫君恭喜啊,恭喜夫君升任四品的刺史!” “嗯……嗯?” 唐矩还没来得及纠正陈夫人,就听唐淑婉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来说去,爹爹升任瀛州刺史,其实还是因为世兄的缘故……” “……” 唐矩嘴巴张了张,发出无声的呐喊:“我的小棉袄啊!” “咳咳!”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淡定的说道: “苏贤侄年少屡立大功,从而获得升迁之路,其实并不是常规的路,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慢慢往上爬才是正途!” “……” 他嘴巴上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羡慕苏贤的。 此次若不是升任了瀛州刺史,正四品的品级,将苏贤的从七品上压制得死死的,他指不定都没脸去见苏贤。 那样就太尴尬了。 幸好升任了瀛州刺史。 甚好!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在外求见,说城北的大营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唐矩一听事关城北大营,面色立即严肃起来,吩咐小厮入内。 小厮进入后厅见礼后禀道: “苏祭酒苏贤又立下大功劳,公主殿下赐他文学之职,从六品上……” “你……你说什么?” 唐矩直接起身,指着小厮的手都在轻颤,“苏贤侄他……他又升了?!从六品上的文学官?” “是的……” “……” 唐矩跌坐回座位,一手捂着心口,他感觉到了心塞。 从六品上,虽然远远低于他的正四品上,但那可是公主府的属官啊,在外见官大两级! 从六品上,几乎相当于从四品上的品级……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唐矩现在的品级了。 那小厮没注意到唐矩的变化,继续禀道:“随后,公主在营中设下庆功宴席,在席间苏文学又作诗一首……” 一语未了。 唐淑婉打断小厮的话头问道:“世兄又作诗了?这次世兄做了一首什么诗?” 陈夫人、唐淑静也挺好奇。 唯独唐矩是伤心的,他作为老父亲,这都瘫在座位上了,小棉袄却不来慰问一番,反而对苏贤作的诗如此上心…… 总之,唐矩现在是心塞加伤心,感觉糟糕透了。 小厮得了吩咐,想了想便当众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念完了。 后厅中也安静下来。 唐淑婉整个人定住。 陈夫人和唐淑静虽然不太懂诗词,但貌似这一首……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唐矩忘掉了心塞和伤心,捂住心口的手也移开了,并且站起了身,摇头晃脑将这首诗又念了一遍。 最后大赞道:“好诗!这是一首好诗啊!苏贤侄竟有如此才华,不简单,真的太不简单了!” “……” 小厮没给他们更多的品诗时间,接着将苏贤代替林川作诗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十分得意,并看了妹妹唐淑静一眼。 唐淑静嘴角轻轻一扯,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然后又说: “诗写得再好,可有什么用呢?既不能用来升官,也不能买到吃的用的!” “……”唐淑婉欲言又止。 “哈哈,静儿此话说得倒也在理,在现在这个时候啊,诗词终究只是小道,苏贤侄的诗才……诶,要是早上个十年,当有大用!” 唐矩笑呵呵,终于找到打击苏贤的机会了,他接着说: “至于现在嘛……还真如静儿所说的那般,诗词作得再好,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 唐淑婉鲜红的小嘴轻轻一张,她想反驳,但事实如此,她也不知如何反驳。 恰在这时,那小厮忽然说道: “阿郎和二小姐都说错了!” “你说什么?”唐矩凝眉。 “你说什么?”唐淑静明眸一瞪。 “你说什么?”唐淑婉面色一喜。 “……” 陈夫人感觉插不上嘴,便默默退在一旁坐下看戏。 小厮被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 “苏文学此诗作成之后,公主大喜,当众赐给苏文学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然后还有宫里的用具器物等若干。” “……” 唐矩和唐淑静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不自觉勾起。 小厮接着说道: “另外,公主还赐下宫女十名!” “……” 唐矩和唐淑静继续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勾起的弧度悠地僵硬,但生长在世家大族的她,很快便调整过来。 大家族的男人身边,都有很多侍女、侍妾之类的女子,就连她爹爹唐矩都有四五房小妾…… 见怪不怪。 于是,唐淑婉笑容依旧,看着唐矩和唐淑静,缓缓说道: “看来爹爹和静儿都错了,作诗作得好,其实是有用处的!”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79章 唐淑婉:世兄的身世好可怜! “看来爹爹和静儿都错了,作诗作得好,其实是有用处的!” “……” 唐淑婉此话说得温温婉婉,语气也不重,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如饮甘泉。 但听在唐矩和唐淑静的耳中,感觉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此话虽温柔,但却胜过厉声大吼! 也似乎是钢铁打造的一只巴掌,将两人的脸扇得火辣辣作痛。 他们刚才才说“作诗作得再好,也没有实际的用途”,可是苏贤转眼就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厚重赏赐。 七进七出的大宅院…… 他们所居住的衙门后宅,算下来也才四进四出罢了。 除了赏赐的宅院之外,还有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宫廷器物,一般人自然不敢用,那是杀头的罪过。 但若是得自皇室的赏赐,那便可以使用,还可以用来送人,因其特殊性无疑是一种极好的礼品! 自古物以稀为贵…… 后厅中安静了一阵,唐淑静吃惊过后,很快装出一脸的不屑,傲然道: “七进七出的宅子算什么,我们在神都的家宅同样也是七进七出呢!” “不错!” 唐矩回过神来,缓缓点头道: “还有公主赏赐的宫廷物件,其实也就那样,无非是出自宫廷罢了,因为稀少所以显得珍贵……” “……” 这两父女的一唱一和,让唐淑婉和陈夫人都瘪嘴不已。 唐淑婉性格温柔,且此事无伤大雅,关起门来自家人说说而已,于是她便闭嘴不言。 陈夫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她起身两手叉腰,笑骂道: “你们就酸吧!那可是兰陵公主赏赐的大宅院诶,七进七出诶,还有那些宫廷物件儿。” “如此宝贵的东西,在你们两父女口中,倒成了随地可见的杂草……” “夫君你有本事,也去弄一件宫廷物件儿回来?” “若你能弄回来一件,妾身就服你!” “……” 陈夫人一通连珠炮下来,说得唐矩哑口无言,面色青白很不好看。 唐淑静则是说了句“谁稀罕”,别开了头,生闷气去了。 唐淑婉左右看了看,她刚准备出来打打圆场,自家人之间的和气还是需要维护的,可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厮入内,禀道: “苏文学苏贤登门拜访,还带来了礼物,据说是得自兰陵公主的宫廷物件儿呢!” “……”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那位小厮。 苏贤来送礼了? 而且送的还是宫廷物件儿? 这…… 陈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乐呵呵的笑着对小厮吩咐道: “苏贤侄登门拜访,还需要通传吗?赶紧请去前厅!” “是!” 小厮立即转身。 陈夫人心中忽然一动,想早点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宫廷物件儿,于是改口道:“不对,直接请来后厅!” “好的!” 小厮小跑着离开了。 唐淑婉那张秀美、清丽的鹅蛋脸上,先是浮现出喜色,随即抿着嘴恢复如常,并瞧瞧打量唐矩等人的神色。 见没人注意到她方才的喜色之后,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唐矩和唐淑静这两父女,已经懵了许久,现在还未回过神来。 苏贤来送礼了。 而且还是在他们口中不值一提的宫廷物件儿。 所以现在就有个难题—— 到底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唐淑静忽然抬眸,看了眼爹爹唐矩,因见唐矩一脸青白之色,她心中顿时有了决断,开口傲然的说道: “苏……世兄送的礼物,我是断然不会要的,爹爹呢?” “老夫也不会要!” 唐矩给予肯定的答复,他板着一张脸,颌下的山羊须随着说话的动作而轻轻颤动: “说是宫廷物件儿,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物件儿罢了。” “只是因为沾了宫廷二字,便显得尊贵,其实也就那样,不用对其高看一眼!” “……” 听了这话,唐淑静心里十分满意,并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唐淑婉不置可否,她正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笑容,哪怕是“身为大家闺秀时刻带着淡笑”的那种笑容,都被她一一克制。 陈夫人没好气的笑骂道: “德行!你们不要,没人求着你们!” 接着,她又笑得合不拢嘴的说道: “既然你们不要,那苏贤侄的礼物都归妾身吧!” “……” “请便。”唐矩面色青白依旧。 “反正我不要的。”唐淑静别开了头去。 “……”唐淑婉张了张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口,她其实很想说:“娘,女儿没说不要啊,娘亲不能一人独占了。”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过不多时,苏贤终于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后厅。 跟在后面的,还有四位小厮,分别端着四个大号的托盘,盘中放着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物件儿,用红色的绸布盖着,显得神秘。 那便是苏贤精心为唐家四人挑选的礼品了。 此次兰陵公主赏赐的宫廷物件比较多,各种类型加起来共有百余件。 这些东西都是兰陵公主事先从神都带来的,存放在大营之中,所以今天下午就送到了苏贤的手上。 至于其他的赏赐,比如金银财货、良田巨宅等,都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赏赐的东西到手之后,苏贤简单查看了一翻,感觉有点多,于是便催生出了拿去送人的想法。 反正东西多,送礼也送不了多少,还可以用来增进感情拉拢关系等等,很是划算。 苏贤走进灯火通明的后厅,一眼扫去,唐家一家四口都在呢。 唐矩面色不怎么好看,估计是当上刺史之后繁杂事务太多的缘故吧。 唐淑静侧身对着他,一幅没有看见苏贤到来的样子,显得傲娇。 唐淑婉虽然面对着他,但却低下了头,站在那里规规矩矩,一幅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贤的目光在唐淑婉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他对这位“贤妹”很感兴趣,因为她足够温柔,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啊! 唐淑婉与柳蕙香两人之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因为柳蕙香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各方面都挺好。 但柳蕙香与她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柳蕙香经历了许多磨难,早已不是纯粹的世家大族千金了…… 最后,苏贤看向陈夫人。 然后苏贤便发现,陈夫人是最热情的一个,她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 “苏贤侄乃是常客,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呢?” “真的太破费了!” “……” 苏贤作揖道: “伯母!今日公主大摆宴席,小侄在宴席上作诗一首,颇得公主殿下赞誉,于是便赐下百余件宫廷物件儿。” 苏贤解释一句,扭头又对唐矩作揖道:“世叔是知道的,小侄家宅颇为窄小简陋,实在腾不出那么多地方存放……” “……” 唐矩嘴角轻轻一扯,也作揖还礼道:“贤侄多虑了,老夫听说,公主殿下不是还赏赐了你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么?” “哦,对对!” 苏贤一拍脑袋,似乎这才想起来,陪笑道:“今天有点忙,中午的宴席上又喝多了几杯,小侄都差点忘了此事。” “切!” 一旁,唐淑静送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苏贤不与她一般见识 他通过仔细观察,敲定了送礼的顺序。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说一点场面话: “自先父与家族决裂之后,小侄便没有任何亲戚手足……尤其是家父家母先后仙去之后,小侄便孤身一人……” “……” “诶!”唐矩面色微变,摇头叹气。 “诶!”陈夫人也跟着叹气。 “……”唐淑静没有任何表示,只在心里暗道:“虽然如此,但你却有一个那么好的表妹!” “……”唐淑婉面色一黯,心里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悲切,她自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长大,无法想象苏贤所经历的一切。 世兄的身世真的好可怜……唐淑婉低着的头眼圈微红,心中的怜悯之情不可抑制,喷勃而出。 苏贤接着说道: “本来小侄以为,我将再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但谁曾想,小侄竟遇到了先父的同窗好友,也就是世叔您。” “蒙世叔照料提携,小侄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所以这区区礼物,还请世叔不要嫌弃才是。” “……” 苏贤说着便是一拜。 唐矩愣了一下,立即上前将之扶起,正色道: “贤侄勿需多礼,老夫与你父亲有着同窗之谊,你来老夫这里就像回到家一般,真的不用客气。” “多谢世叔!” 苏贤顺势起身。 然后在心里暗戳戳的补充了一句:“这话我可当真了啊。” 并悄咪咪的撇了眼唐家两姐妹…… 一旁,唐淑静心中暗暗着急,经刚才之事后,她很怕爹爹唐矩改变主意,接受苏贤送出的礼物。 要是那样的话,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苏贤定了定神,对其中一个端着拖盘的小厮挥了挥手,待小厮走近后,他看着陈夫人说道: “伯母,小侄听说伯母经常礼佛,所以送伯母一尊金佛!” 说着,苏贤用手轻轻捏着盖住了托盘内物体的红绸,轻轻一拉,红绸丝滑脱落,顿时之间,一尊金光闪闪的金佛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尊金佛高一尺左右,浑身纯金打造,雕工栩栩如生,在明亮的烛光之下反射出阵阵精光。 众人纷纷挥袖遮眼。 “好一尊金佛!” 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凑近了仔细观看,用手去拿却发现太重了竟然拿不起来……这让陈夫人更加高兴。 这得是多少两金子啊! 而且这尊金佛还出自宫廷,加上这层光环后价值就更大了! 陈夫人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苏贤嘴角含笑,又对一个小厮挥了挥手,然后看着面容秀美、清丽的好贤妹唐淑婉,笑道: “为兄听说,唐姑娘喜欢挥毫泼墨,所以这一套宫廷御制文房四宝,就送给唐姑娘了,希望唐姑娘不要嫌弃。” 话音一落,苏贤已将遮盖的红绸拉开。 一整套笔墨纸砚,出现在那大号的托盘之上。 单单是毛笔就有数十支! 砚台是镶嵌了金玉的徽砚,一看就是品质绝佳的好砚。 然后还有上好的墨锭,以及上好的宣纸等等…… 饶是以唐淑婉的修养,此刻也不由两眼一亮,一脸拼命压抑的欣喜在清丽的鹅蛋脸上浮现,看着苏贤笑道: “多谢世兄增宝!” “唐姑娘喜欢便好。” 苏贤嘴角含笑,又对一个小厮挥了挥手,转身看着唐矩。 一旁,唐淑静呼吸一滞。 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明眸瞪得溜圆,并在心里默默祈祷:“爹爹啊,千万不要接受他的贿赂!” 陈夫人见钱眼开,姐姐唐淑婉本就对苏贤存在好感。 所以唐矩是她唯一的“战友”! 刚才,唐矩也亲口承诺过,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苏贤的礼物的…… “世叔,小侄知道您喜爱饮茶,所以这一套琉璃茶具就送给世叔了,希望世叔能够喜欢。” “……” 苏贤话音一落,随着红绸被拉开,那托盘之上,便出现了一组茶具。 众人看去,然后齐齐一楞。 吸气声此起彼伏。 茶壶、茶杯、茶盏,一整套全都是琉璃打造! 绿色的琉璃、火红色的琉璃,带着一点透明的特征,看起来真的美轮美奂。 就这一套琉璃茶具,简直比玉石打造的都要金贵。 因为琉璃真的太少见了! 一般人,若能得到一个琉璃杯子,只怕都会抱着睡觉。 可这里是一整套啊,足足一、二、三……七,足足七只茶杯,外加一只茶壶…… 唐矩整个人都凝固了,眼角不停抽搐。 陈夫人正尝试抱起那只金佛,见此不由停止所有动作,低头看金佛,抬头看琉璃杯,她很想跟唐矩对换一下。 唐淑婉樱桃小嘴微张,心里颇为震撼,这种琉璃器物十分罕见,但苏贤随手就送出去了一套? 世兄好大的手笔! 唐淑静更是大吃一惊,随后心里的担忧达到了极点。 她死死的盯着唐矩,心里不停祈祷: “爹爹稳住,稳住,千万不要接受啊!” “……” “贤侄……贤侄啊,这是送给老夫的?”唐矩声音有些发颤,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不错。” 苏贤笑着点点头。 唐淑静心中疾呼:“要糟!” 果不其然,唐矩哈哈大笑一阵,然后看着苏贤说: “此礼虽然贵重,但既然是贤侄所赠,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多谢贤侄啊!” “世叔不用客气。”苏贤笑道。 “……” 唐淑静尽管预料到了结果,但此刻的她,还是心生一种“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的孤寂之感。 因为唐矩“背叛”了她们两父女之间的“同盟”!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0章 苏贤的恶趣味:捉弄唐淑静 唐淑静紧紧抿着唇瓣,瓜子脸上镶嵌的一双明眸瞪了唐矩一会儿,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便将视线放在苏贤的身上。 她在心里发誓,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接受苏贤的礼物的! 因见苏贤对最后一个小厮挥了挥手,并转身向她看来是,唐淑静不由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最后一场“守卫之战”,她将独自一人面对。 苏贤虽然觉得今天的唐淑静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因为这个贤妹一直都是这样,见怪不怪了。 “唐姑娘,为兄知道你喜欢舞刀弄棒,所以专门为你挑选了一柄匕首,通体由黄金打造,极为锋利,希望唐姑娘能够喜欢。” 苏贤说着,便将最后一个托盘上的红绸拉开。 托盘上是一个木架子,上面静静的放着一柄匕首,通体金黄,果然是黄金打造。 唐淑静紧紧抿着小嘴,红绸拉开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扫过去看了一眼,嗯,却也是一柄精美的匕首。 但随即她便收回目光,一双明眸瞪着苏贤冷硬的说道: “多谢世兄好意,这柄匕首我不喜欢,不要!” “……” 苏贤嘴角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适应,他早就料到唐淑静有可能不会要。 既然如此,那苏贤为什么还要送呢? 因为捉弄傲娇的唐淑静,是苏贤的乐趣之一……他还准备了后续计划。 “静儿,不得无礼!” 唐矩的脑袋从一堆琉璃杯中探出,两眼一瞪,气度威严,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 唐淑静秒怂。 但仅仅只是别过了身去,并未接受苏贤所赠的黄金匕首。 苏贤咧嘴一笑,将黄金匕首拿在手中,看着她问道: “唐姑娘果真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黄金的?我看是假的吧?” “待会儿谁要谁是小狗。”苏贤嘴角的弧度拉大。 “反正我不会是小狗!”唐淑静笃定。 “……” 娘亲陈夫人,姐姐唐淑婉,先后都被苏贤贿赂,这倒也罢了。 唐矩竟也未能幸免,被苏贤用利益蒙蔽了双眼,将她们两父女间的“同盟”打破,此事虽然令人难受但也可以接受。 最后轮到她,她将义无反顾的抗拒苏贤的贿赂! 这事儿没得谈。 她的心是坚定的。 唰! 这时,苏贤将匕首抽出,金黄色的剑刃在烛光下反射出阵阵精光。 苏贤看着剑刃部分摇头叹道: “这是一柄好匕首,但却没人要你,诶!” “……” 唐淑静无比得意,以为自己赢了。 苏贤接着又说:“你是一柄好匕首,你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但却无人识货,诶!” 话音一落,唐淑静面色一变,猛然转头看着苏贤怒道:“苏……世兄,请你不要侮辱‘天下第一女神捕’这几个字。” “为兄没有侮辱啊,这的确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黄金匕首!” “切!” “唐姑娘不信的话就来瞧瞧,这剑刃上刻着那几个字呢,你来瞧瞧,‘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大字一字不差!” “真的假的?” 唐淑静狐疑,此刻的表情颇似“即将被坏叔叔诱骗的少女”。 苏贤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这几个大字你一看便知,我还能骗你不成?” 唐淑静心下一怔,这倒也是啊。 那……就去瞧瞧? 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心念一动,唐淑静面色狐疑的上前两步,低头往苏贤手中的黄金匕首看去。 …… “天下第一女神捕!” 唐淑静惊呼,一脸震惊,一双明眸瞪得滚圆,都快凸出眼眶了。 只见那金黄的剑刃部分,还真錾刻着“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小楷,铁树银钩,遒劲有力,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真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啊……唐淑静心头涌起滔天骇浪,手脚都在打哆嗦。 那是激动造成的。 唰! 这时,苏贤握住剑柄的手往前一推,剑刃入鞘。 那几个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大字也就消失不见了。 唐淑静正沉浸在无边的惊喜和喜悦之中,苏贤将剑刃入鞘,顿时让她心头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诶……怎么拿走了?再让我看一会儿啊。” 她忽然惊叫起来,伸出去两手追随着黄金匕首的轨迹。 却原来是苏贤,剑刃入鞘后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唐淑静的距离。 苏贤忍着笑,用一种十分悲伤的语气说道: “诶,多好的一柄匕首啊,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使用的呢,结果却没有人要,诶,真的太浪费了!” “那个……” 唐淑静跟着上前一步,吞咽着口水,心中还存在着一点点纠结,想说要但总感觉拉不下脸来。 “既然没有人要,那我只好把它拿回去,找个金匠师傅融了做成金锭,或者打造成手镯金钗什么的……” 苏贤自言自语。 “不!” 唐淑静惨叫一声。 此刻,“拥有匕首但要扮小狗”和“不要匕首但后悔一辈子”两种念头,在她心中剧烈冲撞起来,擦出刺啦之声。 终究,她还是逃不掉“天下第一女神捕”的诱惑。 扮小狗就扮小狗吧,总比后悔一辈子强……唐淑静默默做出了决定,喊道:“我要我要!给我!” “咦?” 苏贤无比震惊的看着唐淑静,“唐姑娘刚才不是说不要的吗?若你接受这柄匕首,你可就是小狗了!” “汪汪汪……”做出了决定的唐淑静立即学小狗叫。 “……” 呃…… 唐矩挥袖遮面,他像对所有人说,他从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陈夫人微微错愕,随即在心里暗暗赞道:“静儿果然能伸能屈。” 唐淑婉不由以小手捂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妹妹,她怎么……拉得下脸面当众学小狗叫啊,真的太丢人了! 苏贤的笑容猛地凝固,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淑婉,摸着下巴笑道: “唐姑娘,为兄说的是,你接受了匕首可就是小狗了,可没说让你学小狗叫啊?!” “?” 唐淑静一下子反应过来。 羞愧、窘迫等等情绪向她压迫而来……也是啊,苏贤只是说她是小狗了,可没让她学小狗叫。 但她就是学小狗叫了。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此刻,饶是以唐淑静的大大咧咧,也感觉受不了。 绣花鞋用力的跺着地,她是恨不能用脚挖出三四一厅,然后整个人都藏进去。 太丢人了。 “我……” 她眼圈微微一热,似乎有种名叫“眼泪”的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不过被她死死压制住了。 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诶,岂可当众落泪? 苏贤是个讲信用的人,人家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自然不会食言,两手郑重的捧着黄金匕首递给唐淑静。 唐淑静茫然接过。 琼鼻轻轻一皱,吸了吸鼻子。 接过黄金匕首的刹那,她似乎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苏贤终究是仁慈的,没有咬着唐淑静不放。 因天色已经不早了,苏贤便告辞准备离开。 唐矩却亲切的拉住了他,说是要给回礼…… 一会儿后。 唐矩将一本古旧的老书放在苏贤的手里,呵呵笑道:“这是老夫收藏的一本好书,贤侄看完后将有极大的收获!” “多谢世叔!” 苏贤看了看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心说这该不会是……那种好书吧? 但以唐矩的品性,应该不会送他那种好书。 陈夫人忍痛割爱般,送给了苏贤一只小金杯,苏贤感谢收下。 唐淑婉两手捧着一个卷轴而来,走路的姿势极为优雅悦目,面带如沐春风的笑容,送上卷轴的同时说道: “这是小妹闲暇之时画的山水花鸟图,希望世兄不要嫌弃。” “唐姑娘的画作,必然是珍品呢,为兄怎么会嫌弃呢,我回去就裱了挂在墙上。” “……” 苏贤的彩虹屁,让唐淑婉心中无比雀跃。 因为这幅画作,是她的最高水平,轻易不可示人的……但却被她用来送给苏贤了,因为苏贤才高八斗,尤其是诗才,让她心中十分仰慕。 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 那么,珍藏的画作就该赠给懂它的人…… 最后是唐淑静的回礼。 众人齐刷刷看着站在角落、两手抱着黄金匕首、还用手轻轻抚摸剑鞘的唐淑静。 “那个……我……” 唐淑静根本就没有准备回礼。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不做一点表示。 忽然,她灵机一动,走到苏贤身旁,大大咧咧的拍着苏贤的肩膀说道: “世兄,以后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保证帮你办得妥妥帖帖!” “……” 这是什么话啊……唐矩捂住老脸,此刻他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陈夫人和唐淑婉面色也十分古怪。 苏贤嘴角扯了扯,刚准备说“我是你世兄,不是朋友”,结果唐矩忽然爆喝一声: “逆女!你想气死老夫不成!” 唐淑静就怕这个老爹,见他动怒,立即将搭在苏贤肩头的手撤回,低头缩着脖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重新准备一个回礼!”唐矩气呼呼的吩咐。 “哦……” 唐淑静挠头,左思右想,最后弯腰从小腿上取出一个圆柱体形状的金属物体,擀面丈那么粗,递给苏贤并说道: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苏贤好奇接过。 唐矩见此也十分欣慰,缓缓点头。 唐淑静:“这是一柄弹簧匕首,你按一下这里,剑刃就会突然刺出……诶当心……” “……” 暗器!静儿竟然送了一件暗器给贤侄……唐矩表情一呆,老脸上的欣慰笑容刹那消失不见。 唐淑静兴致勃勃,给苏贤讲解使用这柄弹簧匕首的窍门。 苏贤心中一动,认为这是一个防身利器,于是便认真的听着,直至自己也会操作。 这柄匕首是藏在小腿上的,与之配套的还有一个用布匹缝制的护套,可以将匕首固定在小腿上。 苏贤从唐淑静手中接过护套,绑在自己小腿上,然后将弹簧匕首放入其中,最后站起身,长长的儒衫便将小腿遮挡,具有很好的隐蔽性。 总之,苏贤对这件暗器非常满意。 正是基于此,唐矩才忍着没有发作,不然他早就勒令唐淑静换一个回礼了。 …… 苏贤告辞离开后,唐家四人也一一散去。 唐矩和陈夫人回到房间,丫鬟们进来,刚准备更衣,唐矩却摆了摆手说道: “对了夫人啊,老夫忽然想起,衙门中还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处理,我要去一趟衙门。” “夫君且去吧,公事为重!”陈夫人淡定的说道。 “好。” 唐矩开门而去。 陈夫人淡定的挥退了所有丫鬟,待房门一关,她立即迫不及待的将那尊金佛抱在怀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表情迷醉。 这么大一尊金佛,还出自宫廷匠人之手,真的是精品中的精品…… 话说唐矩去到衙门后,立即派人将所有属官都请了来。 唐矩如今已是瀛州刺史,他下面的属官与做县令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别驾、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录事,以及六曹参军等等,所有具有品级的属官,都被唐矩一一招到了衙门后堂。 属官们星夜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心中惴惴不安。 结果搞了半天,唐矩全程在那显摆他那套琉璃茶杯…… 后宅,唐淑婉的小院落中。 她回来后丫鬟们就说:“小姐,天色已晚,按照小姐的习惯应该沐浴休息了。” “好。” 沐浴完后,唐淑婉却径直去了书房。 丫鬟们面面相觑,想开口劝解,但却被小姐关在了书房门外。 “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丫鬟们看着书房的纸窗上,映出的那个挥毫泼墨的身影,心中冒出许多疑问。 另外一座小院落。 唐淑静居住在这里。 她沐浴后入睡,竟将那柄黄金匕首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爱不释手,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消散过。 忽然,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呢,应该锋利无比,不如……” 安静的夜晚中,唐淑静睡不着,且心中的念头愈发清晰起来。 终于,她翻身爬起,取过常用的一柄剑,抽出后与黄金匕首的剑刃用力的对撞了一下。 叮…… 随着一声清晰的金属颤音过后。 安静的夜晚中,又传出唐淑静那撕心裂肺的惨嚎: “我的黄金匕首……我的黄金匕首啊,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后悔呜呜呜……” “……” 原来,那柄黄金匕首虽然精美,但却并不实用。 唐淑静将之与一柄精钢打造的剑互相碰撞,结果黄金匕首直接被磕出一个惨绝人寰的缺口……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1章 呔!小仙紫妖孽,请现出你的真身! 苏贤离开衙门后,没有赶回角楼街,而是去到了城外。 兰陵公主赏赐的百余件宫廷物件儿还没运送完毕,分了五批,前两批已经运抵角楼街,另外三批刚到城外。 按理说,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城门理应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但苏贤及搬运货物的亲卫将士们,得了公主令牌,可以命守城将士打开城门…… …… 角楼街。 街尾。 苏贤家门前,灯火通明。 衣甲鲜明的亲卫将士们,正从马车上卸下一只只木箱,往苏贤家中搬运,像是蚂蚁搬家似的。 这是前两批运抵的宫廷物件儿,一共四十余件,拆开木箱,取出的东西有大有小,但全都极为金贵漂亮。 其中有一个大件儿,一人多高,通体是一块木板,上面部分镶嵌了数十块铜镜,组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半身镜”。 时下女子所用铜镜,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大的不超过女子的脸蛋,若想在铜镜中看见自己的上半身,几乎不可能办到。 但这块“半身镜”做到了。 它可以将女子的上半身整个倒映出来……真的极为罕见! 这块“半身镜”及其余宫廷物件儿,按照苏贤事先的吩咐,全都摆放在临街的堂屋里。 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小仙紫被发现的风险。 但小仙紫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她本就已经闲极无聊,眼下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出来偷看的。 这不,二楼楼梯口,小仙紫、剑儿、碧儿三主仆,蹲在实木打造的栏杆后面,偷偷探出脑袋往下面的堂屋看去。 三主仆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没有一点形象。 她们不仅偷偷看热闹,而且还做“点评人”。 随着一件又一件宫廷物件儿从木箱中取出,她们看清楚后,便会做一番点评,几乎都是差评。 只听小仙紫小声的说道: “这是烛台?粗制滥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那是一个脸盆吧?看起来虽然用了上好的铜料,但也太素了些,一点花纹都没有……我看最多只能做一个脚盆。” “那是一个……夜壶?咦!虽然看起来精美,但……大梁的人也太恶心了……” “还有那一套碗碟杯盘,不够白,上的釉也不够纯,真的难看死了!” “那是瓷器吗?我看就是泥巴捏的瓦罐!” “……” 小仙紫作为“主评人”,对这些兰陵公主赏赐的器物好一阵贬损,剑儿和碧儿作为“副评人”,两人的作用就是附和小仙紫的点评,同仇敌忾。 “腌臜之物!都是些腌臜之物!简直污了我的眼睛!”小仙紫摇头,一脸满足。 “对,这些东西放在我们南陈,都是下人才会用的东西!”剑儿附和。 “但兰陵那个贱女人,竟将这些东西当成宝……”碧儿也附和。 “……” 小仙紫很是满足,缩回微有僵硬的脖子,蹲在地上做最后的总结: “大梁皇室,不过如此,兰陵那贱女人日常所用之物竟如此粗糙,诶!” “小姐说得对!”剑儿也缩回了脖子。 三人中,只剩下碧儿还探出了脑袋,对一楼的堂屋进行监视。 忽然,碧儿语气怪异的说: “小姐,小姐,铜镜……” “铜镜?” 小仙紫满不在乎,不屑一观的模样,揉着天鹅颈般的脖子缓缓道:“大梁的镜子估计也一般般,比不得我南陈的铜镜。” “对头!”剑儿附和。 “不是的小姐,这次的铜镜有点不一样,好大一块!”碧儿保持着探头窥探的姿势,语气中竟有“惊叹”的意味。 小仙紫听出来了。 她如画的秀眉轻轻一蹙,不信邪的也探头下面望去。 只见一块一人多高的木板放置在堂屋正中间,上面部分,镶嵌了数十块铜镜,组合在一起,镜面之大足以照出一人的上半身! 铜镜还能这么用?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小仙紫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轻视、嘲讽之色悠然僵住。 她目力极佳,隔着那么远,却已经看清了“半身镜”的一些细节。 那块一人多高的木板,后面还有支撑架,支撑架上似乎有个机扩,可以使半身镜实现上下翻转的效果。 另外就是那数十枚镶嵌在木板上的铜镜,每一小块都是方形的,彼此之间虽有一条小黑线,但丝毫不受影响。 还有,从她的视角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半身镜中,出现了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将士,背景则是堂屋的墙体…… 最重要一点,整个镜面竟没有任何扭曲,非常平整! 难得! 精品! 此物着实罕见! 小仙紫那双明眸早已瞪大,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心里更是冒出“将半身镜据为己有”的强烈渴望。 镜子,对古代女子来说无异是非常重要的工具。 化妆离不开它,欣赏自己的美貌也离不开它,可以说,没有镜子的话,天下爱美的女子几乎都不能活了。 而眼下这一面半身镜,它足以照出上半身的镜面,成功捕获了小仙紫的芳心,而且这种捕获是心甘情愿的,是主动往上凑的那种形式。 “小姐?” 一旁,剑儿轻轻扯了扯小仙紫的衣袖。 在剑儿看来,这面半身镜虽好,但重要程度不及她手中的宝剑,而且她现在还坚定的站在“义无反顾贬损大梁王朝的一切”的立场上面,没有动摇。 “嗯……” 小仙紫回应了,但身体却没有动,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面半身镜,都快痴了。 碧儿也是如此表情。 剑儿不是很能理解,便不去理解,主动将“主评人”的角色接收过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贬损道: “铜镜?竟然弄了这么多块镜子镶嵌在木板上,简直就是胡闹吗!难看死了!” “……” 话音一落。 小仙紫和碧儿齐刷刷扭头过来,瞪着她,面带不悦。 剑儿一呆,挠了挠头,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小姐和碧儿怎么忽然间就转性了呢? “嗯哼。” 碧儿出来打圆场: “这面镜子还算有那么点意思,看来大梁皇室的品味虽然不怎么样,但偶尔也能弄出一两件精品。” 小仙紫缓缓点头,道:“不错,兰陵那贱女人即便再贱,也是一个公主,手底下还是有些人才的。” 言外之意,这面半身镜归功于兰陵公主手下的工匠,与兰陵公主本人不相关。 剑儿还没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眼睛不停挠头。 碧儿对自家小姐察言观色后,接着说道: “这面镜子勉强能够配得上小姐的身份!” “我们搬来苏公子家宅已有数日,每日付的房钱多达数百两,还有日常的粮食、酒菜等等……” “所以,若苏公子非要将这面镜子送给小姐的话,小姐也不是不能接受。” “……” 小仙紫闻言缓缓点头,对碧儿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后继续紧紧盯着堂屋中的那面镜子,眼中冒出渴望的精光。 剑儿暗中“嘶”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先批运抵的两批货物终于搬运并拆完了箱。 因为那面半身镜的缘故,躲在二楼偷窥的“主评人”和“副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只默默的看着。 忽然,就在三主仆的眼皮子底下,那些负责搬运和拆箱的亲卫将士们,就近抱起一个物件儿,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小仙紫看中并打算据为己有的那面半身镜,也被两个亲卫将士抬着往门外搬去。 “他们在干什么?”小仙紫一愣,回头问两个丫鬟。 “不知道啊。”丫鬟们齐齐摇头。 “派个人下去问问,可莫要磕坏了我的镜子。”小仙紫立即吩咐。 “是!” “……” 很快,一个小厮蹬蹬瞪下楼。 这时,那面半身镜已被抬出了大门,消失在小仙紫的视线之中,她心里不由暗暗焦急起了。 不一会儿,那小厮蹬蹬瞪上楼,喘着气说道: “那些亲卫将士说,那面镜子和其他物件儿,都是苏公子送给隔壁柳夫人的礼物,苏公子明言吩咐过,拆箱之后就送过去。” “你说什么!”小仙紫两道如画的秀眉一拧,加重了语气问道: “送给隔壁的柳寡妇?” “是的!” “……” 小仙紫住进苏贤家中之后,并非与世隔绝了,她其实对外面的情况了若指掌,因为仆从们每日都会出门买菜。 隔壁的柳寡妇,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之前并未听说苏贤与柳寡妇之间有什么…… 也是在两天前,小仙紫才通过仆人之口,得知了苏贤与她的关系。 小仙紫发怔之际,那小厮又说道: “哦对了,亲卫将士们还说,那是苏公子送给柳夫人的聘礼之一!” 聘礼…… 小仙紫嘴角狠狠一扯,她看中的半身镜,竟被苏贤送给了隔壁的柳寡妇,而且还是以聘礼的名义…… 自知此事难以挽回的她,精致的俏脸刹那变得难看起来,一片铁青,长长的袖子中,两只小粉拳亦紧紧相握。 “小姐……” “我没事,回房吧。” 小仙紫面色不好看的回到房间。 两个丫鬟跟随而入后,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 …… 后面三批货物终于运抵角楼街。 苏贤也跟随车队而回。 他现在又渴又饿,下午在大营中接收这批货物时,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后来一直在安排运输之事,没顾得上吃饭。 回城后,虽然去衙门拜访了唐矩,但唐家已经吃完了晚饭,苏贤也没提。 现在,终于要回到家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小仙紫会吩咐仆人们准备一大桌的美酒佳肴……他这次要大吃大喝一顿! 到了。 木箱从马车上一一搬入临街的堂屋中,然后开箱完成,苏贤又让亲卫将士们把装货的木箱通通弄走…… 忙完,苏贤回头看着回家之后就与他寸步不离的杨芷兰,笑道: “饿了,我们上楼去书房用饭吧。” 杨芷兰张了张嘴,终究说道: “今晚……没有饭菜。” “没有饭菜?” 苏贤含笑的表情刹那凝固,正互相搓着的两手也停了下来,惊诧问道:“小仙紫姑娘没有准备酒菜?不应该啊!” 杨芷兰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贤想了想,挥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 “速去城中最大的酒楼打包饭菜回来,要十道菜,速去!” 那小厮陪着笑说道: “小的马上就去,但……请公子支取银两。” “还要银子?!”苏贤顿时一脸肉痛,自打小仙紫住进家门之后,他几乎没有花出去一枚铜板。 “是的,小姐刚才的吩咐……” “罢了。”苏贤看着杨芷兰,吩咐道:“给他吧。” “……” 小厮拿了银票后快速出门而去。 苏贤洗了把脸,上楼来到书房先喝茶等着。 书房中没人,小仙紫不在。 奇怪,今天小仙紫是怎么了?有些反常啊,既不准备酒菜,也不在书房中等着我回家……苏贤面色无比狐疑。 忽然,他一脸恍然,心道:“是了,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 等了没多久,酒菜送到。 十道菜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苏贤不由食指大动。 他没有直接开吃,而是招来一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们小姐请出来。” 丫鬟去了。 苏贤开始大吃大喝……劳累了一整日,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快朵颐,这种感觉真爽! 不一会儿,那丫鬟返回,禀道: “小姐说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出门了,请公子自己吃。” “……” 我去,还真被我猜中了……苏贤微微一愣后,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这是那个女人的弱点之一! 若是平时,苏贤会就此作罢,她要休息便让她好好的休息。 但是这次,苏贤却不打算放过她,对丫鬟吩咐道: “你再去请,就给你们小姐说,我们之间打的那个赌已经有了结果!” “你们小姐若不想肠穿肚烂、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话,就请她立即出来!” “是!” 丫鬟再次离开了。 苏贤倒了一小杯美酒,捏在手里慢慢品着,表情甚是得意与期待,心道: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晚就现出你的真身吧!”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2章 吴(污)国公主 等了没一会儿,小仙紫终于来到书房。 精致的俏脸上不见往日的甜美笑容,有些冷,就差在脸上写“勿靠近我”几个字了。 苏贤打量了她一眼,在心里默默确定道:“看来这几天的确是她的特殊日子,脸色这么难看,就连标志性的笑容都没有了。” “……” 他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仙紫已在对面落座。 虽然面色不好看,但不得不承认,小仙紫的底子真的太好了,不笑的她也是如此光彩动人,用来做花瓶养眼也是极好的。 苏贤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 “小仙紫姑娘,你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小仙紫秀眉微微一蹙,“公子见过奴家的大姨妈不成?” “呃……” 苏贤嘴角扯了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面色一正,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今日,我们打的那个赌已经有了结果。” “哦?” 小仙紫顿时来了兴趣,略显冰冷的俏脸上,浮现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一变,笑问道: “奴家前几日就叮嘱过公子,要提前做好南下去南陈的准备,不知公子准备得如何了?” “……” 苏贤浑身放松,将腰背靠在椅背上,也笑道: “姑娘就这么确定,我会输?” “公子自然是输定了!” 小仙紫一想到自己打赌打赢了,心情就好起来,刚才因“半身镜”所造成的不愉快,竟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笑了,笑容无比甜美,灿烂如花。 苏贤也在笑,笑容中带着得意,还有一点点的猥琐……这傻妞,现在你笑,待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两人都在笑。 但谁能笑到最后,马上就见分晓。 “在那之前,我不得不重申一遍我们发下的毒誓!” 苏贤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若姑娘输了却反悔的话,可是要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 小仙紫笑道: “若公子输了却反悔的话,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苏贤笑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仙紫复述。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公布结果了。” “公子请。” 小仙紫自信满满,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那辽国密使嘴硬,就连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撬不开他的嘴。 而苏贤又何德何能呢? “据那辽国密使交代,一万辽军藏匿的地点,就在……” 苏贤拖长了尾音。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小仙紫笑吟吟,并不着急,反而还姿态优雅的端起茶杯喝茶。 “就在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有个名为‘洪村’的地方便是了!” “……” 苏贤一口气说完。 对面的小仙紫,忽然“噗”的一声将喝进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要不是苏贤躲得快,就要被喷个一头一脸。 但满桌酒菜就遭殃了,里面全是小仙紫喷出的茶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俏脸通红。 剑儿和碧儿立即拍其背助其顺气。 苏贤坐回原位,神色平静的等待小仙紫恢复。 不久后,她停止咳嗽,面色虽还胀红但已无大碍,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之色。 “很意外是吧?” 苏贤好整以暇的笑道。 “这不可能!”小仙紫一双漂亮的明眸,上下打量着苏贤,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般,眼中透出阵阵精光。 “世上看似不可能之事太多了,只是没有掌握对的方法而已。” “公子究竟是如何让那辽国密使开口的?”小仙紫依旧瞪着一双眼,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瞪圆之后有一种莫名的魅力。 “这是我大梁的机密,不便相告。” “……”小仙紫面色微变。 “当然,你若想要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一个人,至于他告不告诉你,我就不得而知。” “是谁?”小仙紫面露喜色。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小仙紫俏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想从南宫葵口中得知苏贤的法子,难如登天,直接被她排除。 “现在该进入正题了。” 苏贤打起精神,放松的神态消失,盯着小仙紫的眼睛说道:“此次打赌,是姑娘输了,所以,就请姑娘将你的真实身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吧!” 小仙紫面色一变,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 苏贤提醒道:“别忘了姑娘曾发下的毒誓,若反悔可是要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而且举头三尺有神明!” 小仙紫的犹豫之色消失,颓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她终究不敢反悔。 因为她不想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对古人来说不是说来玩儿的。 “是奴家输了,那我就将真实身份告诉给公子……” “……” 据小仙紫所说,她本名叫做“陈可妍”,小仙紫只是她的化名。 陈可妍的身份,也并非南陈的舞姬,而是南陈的公主—— 吴国公主! 听到这里,苏贤大声叫着打断她的话头: “你果然是南陈的公主!” “公主殿下,你可把我骗得好苦啊!” “……” 苏贤的吃惊表情,让陈可妍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得意。 想她吴国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在南陈真的是饱受万人敬仰呢! 并不比大梁的兰陵公主差。 然而,下一刻,就听苏贤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嘿,你这封号真是奇怪,吴国公主?我看是污国公主吧?污女的污!” “……” “你……” 陈可妍面色顿时青紫一片,怒目而视,苏贤给她取的这个外号,算是戳中陈可妍的软肋,精准。 苏贤对她的怒目而视丝毫不在意,一边想一边说道: “我听说,南陈当今的陛下一共有三位公主。” “其一,就是姑娘了,污国公主陈可妍。” “其二,越国公主,陈可瑶。” “其三,金陵公主……” “就是不知与姑娘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是哪位?越国公主还是金陵公主?” “……” 面对苏贤的“求证”,陈可妍罕见的气急败坏,薄嗔道:“无聊的问题,不在此次打赌的范围之内!” “那好。” 苏贤兴致缺缺,“那就请污国公主殿下接着往下说吧。” 小仙紫秀眉一挑,她总感觉苏贤说的是“污国公主”,奈何“吴”和“污”同音,着实难以分辨……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本宫一定要报仇……小仙紫调整好心态,张口准备接着往下说。 可是她又猛地打住,抬眸看着苏贤说道: “还说什么?本宫的真实身份已经说完了,此次打赌也便就此结束。天色已晚,本宫先回房休息。” “……” 陈可妍说着便已起身,迈着摇曳多姿而端庄的莲步出门而去。 苏贤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嘴角渐渐扯起一抹弧度,戳破真实身份之后,她果然正经了许多,这倒是一个好事。 收回目光,苏贤抄起筷子准备接着吃。 他只吃了个半饱。 然而筷子刚伸出去,一旁的杨芷兰轻轻拉了他的衣服一下。 苏贤扭头看去并问道: “怎么了?” “喷茶!” 杨芷兰表情淡漠的说。 苏贤立即放下筷子,挥手招来方才的小厮吩咐道:“再去打包一份酒菜回来,这次记在你们小姐的账上!” “……” …… 话说陈可妍回房后,刚关上门,剑儿就担忧道: “公主的身份已经泄露了,那苏公子会不会……” 碧儿轻轻摇头:“那封密函对苏公子的威慑仍在,他不会因为小姐的真实身份而有所动作。” 陈可妍忽然问道:“你们两个,认为苏贤此人如何?” 剑儿:“可恶,竟逼得公主主动道出真实身份!” 碧儿:“奴婢认为苏公子绝不简单!” 陈可妍看着碧儿问道: “为何?” “苏公子在兰陵那贱女人跟前屡立大功,可以说是杨姑娘和公主的缘故。但此次撬开辽国密使嘴巴之事,却是苏公子自己的本事。” 碧儿说道。 陈可妍缓缓点头,道: “碧儿说得不错。就连本宫都小看了他……就是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让嘴硬的辽国密使开口的?” “……” 一旁,剑儿见公主夸赞了碧儿,心里不由暗暗着急,便脱口而出道: “公主殿下,既然苏贤如此厉害,唯恐对公主不利,那么我们返回南陈之前是不是将他……” 剑儿没有明说,只是做了个斩头的姿势。 陈可妍秀眉一挑,斥道:“你打得过苏贤身边的杨姑娘不成?” 剑儿面色一呆,然后低头道:“奴婢无能,打不过。” 这时,碧儿猜测道:“公主是在想,如何将苏公子带去南陈?” 陈可妍赞许的看了眼碧儿,笑道: “不错!此次打赌虽然输了,但以后还有机会。” “之前,本宫虽也有意将苏贤拐至南陈,但那是因为兰陵那贱女人的缘故,因为此举可以让她气急败坏……” “但现在,本宫有点欣赏苏贤的能为了,不说别的,单就撬开嘴硬的人犯这一项,他就有大用处!” “不过,如今看来,此事更加难办……” “……” “公主这是为何?” “因为兰陵那贱女人,她不可能对苏贤的能为视而不见……本宫猜测,驻守在门口的亲卫将士,应该要翻倍。” “……” 正说着,陈可妍忽然想到了那面半身镜。 继而冷静的分析道: “隔壁的柳寡妇,虽然与苏贤勾搭在了一起,但寡妇毕竟只是寡妇,只能做妾,最多也只能是个平妻。” “虽然她不会成为苏贤的正妻,但通过刚才那面半身镜,就能看出,那柳寡妇在苏贤心目中颇为重要。” “本宫在想,是不是可以通过柳寡妇入手呢?” “……” 剑儿立即建议道:“公主,我们返回南陈之前,可以将柳寡妇抓起来,然后威胁苏贤跟着我们去南陈。” 陈可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摇头道: “不可,那柳寡妇久居家中,基本不会出门,而且她家中还有一位力壮如牛的健仆,不好动手!” “哦,也对啊。” 剑儿挠着头后退。 碧儿凝眉苦思,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最后陈可妍说道: “罢了,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兰陵那个贱女人至少还要在瀛州待上半个月,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 “……” 另外一边。 苏贤吃饱了肚子,又去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衣服回房,然后在杨芷兰那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爬墙去到了隔壁柳蕙香的闺房。 爬墙之际,苏贤心中念头纷呈: “我爬,我爬……虽然不怎么累人,但长此以往也着实麻烦了些。” “公主赏赐的七进七出大宅院,竟然是在神都城中……我还以为在瀛州城呢,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 “不过这样也好,等以后去了神都就不怕没有落脚地。神都的房价铁定高得离谱,我那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只怕价值不菲……” “搬离角楼街,看来势在必行,但污国公主还藏在家中,最好是等她离开之后再来搬家……” “看来,想搬进新家和柳夫人过舒适的二人世界,就需要污国公主离开,而要她离开,就先需要兰陵公主办完事然后返回神都,并解除附近州县的关卡。” “希望能顺利解决那一万辽军,并尽早摸清辽人潜入大梁的渠道……” “……” 他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双足已落在柳蕙香香闺的地面。 柳蕙香早已侯在墙边,本意是为了搀扶苏贤,但扶着扶着,这对激情四射的璧人又搂抱着互啃了许久。 主要是因为苏贤难以自持。 因为柳蕙香身姿丰腴,同时又清丽可人,她将少妇和少女的优点融于自身,加上她性格又十分温顺,有求必应,这对正值少年的苏贤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 似乎永远都不够…… 许久之后,两人喘着粗气分开。 柳蕙香仰着一张诱人的俏脸,看着苏贤俊俏的脸庞,一双水眸星光闪闪,带着酸溜溜的味道说道: “原来公子作得一手好诗,妾身却是不知道。公子已送给那小仙紫姑娘和兰陵公主各一首千古名篇,妾身却……” “……” 苏贤见她竟然吃醋了,那小表情虽是埋怨,但却莫名勾动了苏贤心底的痒筋。 一万只小蚂蚁在心里爬行似的,浑身血液都火热起来,似乎有无穷的精力等待着他去发泄! 再也难以自持。 他捧着柳蕙香的俏脸,说道: “夫人你就放心吧,必然不会少了属于夫人的那一首。” 言罢,他朝着那丰润而鲜红的唇瓣猛地吻了下去。 比先前激烈数倍。 柳蕙香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融化,樱唇都快被吮破皮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3章 柳蕙香:妾愿一生为公子红袖添香! 一阵“吧唧”乱响后,两人分开。 苏贤急欲进行下一步。 柳蕙香满面潮红,娇喘微微,被苏贤一摆弄,她立即清醒过来。 两只雪白纤细的酥手,立即按住了苏贤那一双大手,抬起水汪汪的星眸说道: “公子……先作诗吧……” 说完后,她侧眸看了眼屋侧,梳妆台的旁边,那一面静静立在那里的半身铜镜。 她十分喜欢这面巨大的镜子。 可是还没有好好的感谢苏贤呢。 若苏贤现在立刻就开始折腾她,待会儿怕是直接就睡过去了,作诗之事和表达感谢之事,就只能拖到明天…… “好!” 苏贤从善如流,心说还是需要追求一点情趣的。 于是勾搭着柳蕙香那看似瘦削但摸上去却略有圆润的香肩,走到小圆桌旁坐下,桌上文房四宝和酒菜都已齐备。 “笔墨伺候!” 苏贤笑着吩咐,坐在那里像一个大爷。 “妾身遵命!” 柳蕙香嘴角含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恭恭敬敬领命,然后铺纸研墨,走动间带动阵阵醉人的香风。 研墨、铺纸、递笔、剪烛等等动作,看似简单,似乎什么人都能胜任。 但若是让一位姿色绝佳的女子来操作的话,动作优雅一些,那就非常具有观赏性了。 这跟茶艺是一个道理。 柳蕙香伺候笔墨的动作,恰好就极具观赏性。 她丰腴的身姿,清丽的容貌,华丽的衣裙,优雅的动作,雪白纤细的小手,还有嘴角那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了,自然少不了那一阵阵的女子幽香…… 苏贤食髓知味,早已是心痒难耐,火热的目光看去,她便回以一个温柔含笑、水汪汪、饱含热情的回眸。 嘶…… 苏贤差一点就没忍住。 淡定,淡定!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不要那么着急……他慢慢将波澜壮阔的心绪抚平,看着柳蕙香说道: “有夫人在一旁红袖添香,不管是读书还是作诗,我都感觉事半功倍。” “妾愿一生为公子红袖添香。” “……” 柳蕙香看了他一眼,水眸汪汪,然后羞赫的侧过头去,早已通红的面色又红了几分。 看得出来,这表露心迹的一句话,她其实是羞于说出口的。 而这时,心头狂跳的苏贤,早已破功。 若说刚才,他对柳蕙香更多的是欲念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感情占据了上风。 她是那么的美丽! 她是那么的温顺! 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她还愿意一生都为他红袖添香…… 她是那么的美妙!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心情激动的苏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坐在椅子上的他,猛然侧身,将正微微俯身研墨的柳蕙香拦腰抱住。 因为姿势的缘故,苏贤的脸面直接与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紧紧贴合在一起,并快速而激动的左右转动脑袋。 几乎将之当成一个“钻头”。 直往柳蕙香的怀里钻去。 “哎呀……哈哈……公子不要……公子快停!墨汁都撒在宣纸上了……” “……” 柳蕙香突遭“袭击”,腰肢上忽然“长”出一颗脑袋,还在不停的往里面钻,这让她感觉被挠痒痒了。 同时心里也涌起无限的幸福甜蜜感…… 苏贤此举,颇似几岁的小孩撒娇缠着娘亲的行为。 柳蕙香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她强行将此念头驱散。 即便如此,这一丝丝的禁忌感,还是让她心跳剧烈跳动,浑身上下涌起一层又一层的骇浪,将她淹没。 与此同时,正通过“将脑袋变成钻头往柳蕙香怀里钻”的苏贤,心中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本是在最激动的时候,凭着本心发泄心里的情绪,这一套“钻头”动作,其实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并没有想太多。 但……似乎……这种感觉有一点意思。 苏贤终究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现代情侣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即便不能接受,也不会过多置椽。 毕竟,人家夫妻之间关起门来的事,怎么做都是对的。 单说苏贤,他便是属于那种能够接受,并积极主动“开发”各种新奇玩法的人。 于是乎,他放心大胆的往柳蕙香那温香的怀里钻去。 柳蕙香笑着往后面躲,他便步步紧逼一寸不离。 很快,柳蕙香被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抵着墙壁,不能再后退了。 苏贤终于得逞,脸面在柳蕙香衣裳的面料上左右摩擦,还将脑袋钻进人家的衣裳里面…… “呼……” 柳蕙香后背紧紧抵着墙壁,酥胸起伏,一动不动。 左手还用力捏着那块墨锭,墨锭漆黑,而她的纤细玉指白皙如玉,对比明显。 一会儿后。 她纤细的腰肢肌肤,感受着苏贤呼出的灼热气息,还有苏贤那双到处作怪的手……她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鲜红的樱唇微微张开,喘气不止。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蕙香鬼使神差般,紧紧握在左手的墨锭忽然脱手,掉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但两人都没注意。 接着,她两手慢慢抬起,伸到自己腰肢的位置,慢慢的,抱住了那颗笼罩在她衣裳里面乱咬乱啃乱蹭的脑袋…… 良久之后。 苏贤重见光明,浊气乱吐,抬眸看了眼一脸迷醉的柳蕙香,忽拦腰将之抱起,然后走向绣塌。 柳蕙香猛然反应过来,抗拒道: “公子,还是先作诗吧……” “呃……我又忘了。” “……” 苏贤也清醒过来,将之放下,捡起墨锭后,两人重回小圆桌旁,柳蕙香抿嘴笑道:“公子请坐。” 苏贤想了想,对她挑了挑眉,然后转到她的身后,两手按住她那看似瘦削但摸上去略有圆润的香肩。 一边通过香肩轻轻操控着她在椅子上落座,一边笑道: “夫人你来写。我负责念。” “也好。” 柳蕙香温顺的答应下来,端坐于椅,素手执笔,饱蘸了墨汁然后看着苏贤,等他念诗。 苏贤却将周围的椅子都搬了过来,放在柳蕙香椅子的侧边,摆成一排。 然后他直接躺在了这些椅子的椅面。 这还不够,他又嘿嘿嘿嘿的笑着,将脑袋放在了柳蕙香的腿上。 “公子……” 柳蕙香吃惊,手里的毛笔都差点脱手,整个身子往后一缩。 彼时,苏贤已经躺好,眼见自己的“枕头”想逃,他立即用两手固定住,笑道:“夫人别跑,这样挺好的。” 说完后,苏贤一个翻身,看到了正上方…… 我去! 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经一段时间的适应,柳蕙香终于慢慢习惯下来,刚才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公子想好了吗?” “想好了,这首词叫做《折桂令》。” “……” 柳蕙香立即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然后静待下文。 只听苏贤的声音自桌子下方传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这首词从意境上来说,比不得送给小仙紫和兰陵公主的那两首。 但此词用来送给柳蕙香却刚刚好。 因为它写的是相思之情。 他和柳蕙香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相见,其余时间都见不到对方,不能随心所欲……此词倒也应景。 柳蕙香非常喜欢,连声大赞这是一首好诗。 对苏贤也是一顿夸赞和仰慕。 …… 研究了一番诗词,又聊了一些别的,柳蕙香估摸着,也是该到时候了。 毕竟,她刚才两次打断了苏贤。 但她身为女儿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说道:“公子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苏贤在软软的“枕头”上翻了一个身,答道:“倒是不累,我这双‘枕头’软软的,躺着着实舒服呢。” 看这样子,他还枕上瘾了。 就连柳蕙香的暗示都没有听出来。 柳蕙香自然是不急的,一边用手去勾勒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一边温柔的笑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就多枕一会儿吧。” “……”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用手轻轻勾勒对方的脸庞,趁着对方闭眼之际,低眸放心大胆的进行打量。 两人都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左右。 苏贤两眼睁开,从“枕头”上起来,看着柳蕙香说道: “对了夫人,几天后我们的大宅子就能买下来了,具体如何布置,还需要夫人亲自走一趟,我们一起去。” “妾身……”柳蕙香面色有些黯然。 “没事的。” 苏贤拉起她一双小手,捧在手心呵护着,笑道:“我们偷偷的去,夫人再乔装打扮一番,不会有人发现。” “妾身都听公子的。”柳蕙香含笑,对数日后的出行渐渐期待起来。 这数年来,她双足踏出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出远门更是一次也没有过,她甚至都已记不得,除了家门之外的街道、楼宇是什么模样…… “夫人难得出门一次,不好好的挑选一套合适的衣裙么?” 苏贤忽然坏笑起来,起身走向衣柜,回头看着她说道:“趁现在有时间,夫人就好好的挑选一套吧,我来帮夫人把关。” “好!” 柳蕙香立即起身走过去,对女人来说,挑选衣服是一件严肃而正经的事,苏贤此话正合她意。 打开衣柜,她斟酌一会儿,取出一整套衣裙,比在身上看着苏贤问道:“公子你看这套怎么样?” “还行!” 苏贤摸着下巴,一幅“我很懂”的模样,然后建议道:“这样拿着比划看不出好歹,夫人还是换上吧,那样更直观。” “公子说得不错。” 对女人来说,更换衣服并不是一件麻烦事,因而她答应得十分利索。 “对了,还有这面半身镜,也搬过来……” “好了,夫人请更衣吧,我就在这边看着。” “好……呃……” 柳蕙香面色悠然僵住。 苏贤在一旁看着,她还怎么更衣呢? 虽然两人已经极为亲密,但当众更衣,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怎么了夫人?”苏贤一脸无辜的模样。 “……” 柳蕙香顿时哭笑不得,此时她终于明白过来,苏贤说挑选一件衣服出门穿,其实是假的,苏贤就是想看她换衣服…… “那个……公子,妾身去那个屏风后面更换吧?” “也好。”苏贤缓缓点头,但眼珠却是一转。 “……” 柳蕙香拿着一套衣裙,踩着蚂蚁走到绣塌之侧的屏风之后,苏贤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面带微笑。 转入屏风之前,柳蕙香扭头看着苏贤,嗫嚅一会儿小声说道: “公子……不要偷看哦!” “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 “……” 我相信公子……柳蕙香点点头,抱着衣裙转身进入屏风之后。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就传出嘻嘻索索的声音。 更衣更到一半的时候,柳蕙香将换下的衣裙折叠好放在一边,然后两手拿起新的衣裙,准备穿上。 可就在这时,她以女人的第六感敏锐的觉察到,她正在被人偷窥…… 急忙扭头往后面看去。 果然,苏贤的半颗头正从屏风外面探进来,一脸的陶醉…… “公子……你……你……”柳蕙香整个人顿时僵住。 “夫人啊,你的身材真的好棒!” “……” 苏贤尴尬一笑,然后直接走了进来,并动手去摸自己的扣子…… 柳蕙香猛然反应过来,一边遮挡,一边盯着苏贤的手,惊道:“公子不可,我们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苏贤逐步逼近。 “我们还是回到那儿吧。”她羞羞答答的指了指绣塌的方向。 “夫人啊,其实在那儿都一样的,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这里?不行不行……这里不行的……” “……” 说着,她低着头快步往那边跑去。 苏贤眼疾手快,一把将之拉住,再顺势将之搂在身上,笑道: “夫人啊,凡事都不可拘泥于一地,今晚,我就为夫人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什么大门?” “……” 经小半个时辰的“亲力亲为”,苏贤终于帮柳蕙香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4章 林父:我才不是羡慕苏贤侄的礼物【林川:不,你就是羡慕】 【Ps.第181章被审核了,不知什么时候放出】 咚咚咚! 打更人敲鼓的声音从远处的街巷中隐约传来。 角楼街。 尤其是街尾这里。 还如以往那般祥和安宁。 不过,苏贤家门口的火盆、火把等等照明用具,在数量上足足翻了一倍,将此地照得更亮。 照亮的区域也更大了。 方圆十余丈之类,灯火通明。 这其实是因为,驻守在苏贤家门口的亲卫将士翻了一倍多,人数达到了三十人的缘故。 陈可妍没有猜错,兰陵公主的确加派了驻守的将士人数。 尽管驻守的人数变多了,但也没有发出一丝杂音,就连咳嗽声都不闻。 将士们站立如松,披坚执锐,好似一截截木桩,身上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此举主要是为了防贼。 但苏贤忍住了没有打击他们—— 此举没有任何用处! 角楼街中间的区域,有一家古玩店。 这是罗掌柜的店铺。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店铺早已关门,但店铺的门前却光亮一片,那是苏贤家门口传来的亮光。 忽然,古玩店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细缝。 却原来是罗掌柜,半夜起来如厕,因见阵阵光线透窗而入,屋内宛若黄昏,他好奇之下便推开一条门缝往苏贤家宅的方向看去。 “嘶……日落之前,还是十多个亲卫将士,现在竟有三十多个了!?”罗掌柜吃惊不小。 “看来苏贤侄真的是飞黄腾达了啊!” “……” 他轻轻关上房门,一边拉上门栓,一边皱眉在心中暗道: “可是……诶,眼见这才刚刚飞黄腾达,苏贤侄就要迎娶豆腐西施……” 拉上门栓后,他摇头往卧室走去。 “豆腐西施克人无数,苏贤侄还要往上凑,这不……” “嗯?!” 罗掌柜的脚步猛然一停,面色古怪起来,不由嘀咕出声:“不对啊!苏贤侄与豆腐西施经常接触见面,但他怎么……” 罗掌柜狠狠皱着眉头,宛若遇到了一件千古谜题般,站在原地分析道: “苏贤侄竟未遭灾,反而还获得了公主殿下的赏识。” “先是赏了‘进士及第’,然后又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哦,现在又升官了,从六品的文学官……” “另外,听说还有金银财货、良田巨宅、宫廷器物等等赏赐,不胜枚举!” “这……豆腐西施真的只会克人?” “以往豆腐西施克死的人,不在少数,那是确定无疑的,可是现在苏贤侄没有任何问题啊,反而还升官发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苏贤家门前的光线,真的太过于亮堂。 附近的邻居,有夜里起来如厕的,几乎都发现了那片亮光。 他们都反思了一遍苏贤与柳蕙香的关系。 以及苏贤升官发财的事实…… 他们心里的疑问,与罗掌柜如出一辙。 …… …… 与此同时。 城池的西部区域。 林府。 今日县学放“旬假”,林川回府了。 林家一家人都忙得比较晚,这时也才刚刚用完晚膳,正准备沐浴休息。 林川上学的地方,还是乐寿县县学,没有改变。 因为瀛州州治搬来乐寿县之后,并没有将乐寿县整个吞并,而是并存的局面,城中既有瀛州州衙,也有乐寿县县衙。 自然,城中也是既有乐寿县县学,也有瀛州州学。 后厅。 “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林父起身说道。 “好的。”林川笑着起身。 “川儿回去好好的沐个浴吧,你看你,从县学回来人都瘦了,在县学中吃得不好么?”林母关切问道。 “哼!” 林父冷哼,指着林川骂道:“他不是吃得不好,而是玩得太好了!经学博士曾私下告诉过老夫,你经常半夜爬墙去青楼鬼混?” “呃……” 林川面色一正,大声说道:“胡说八道,那经学老儿见我学业不好,便变着法诋毁我呢,爹爹切莫相信。” 林父懒得和他瞎扯,而是借着机会问道: “对了,你既然经常偷溜出县学,怎么不想着和苏贤侄多亲近亲近?” “爹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偷溜出县学。”林川那张比女儿的脸还好看的脸,有些不自然。 “夫君你就少说两句吧,妾身相信川儿,他从不去那些地方鬼混的。”林母帮忙说话。 “哼!” 林父懒得与之争辩。 林川那张白皙而俊俏的面庞,更不自然了,稍稍低下了头。 “罢了!老夫听说,苏贤侄此次不仅升了官,还得了许多赏赐,而且都是宫廷物件儿,极为罕见。” 林父灼灼的盯着林川,略有期待的问道: “川儿啊,你是苏贤侄的同窗兼好友,以前对苏贤侄多有资助,你……有没有去苏贤侄家登门拜访过?” 林川面色一呆,惊讶道: “什么!苏兄他又升官了?!” “……” 看着亲儿子那吃惊的表情,林父的面色终于绷不住了。 他可以纵容林川逃学和出去飘,但对林川的“不上道”和“不善经营”却坚决不能忍受! 林父两眼一瞪,一只巴掌缓缓扬起,眼见就要发作。 林母忙闪身挡在林川身前,陪笑道:“夫君息怒,川儿毕竟还小,夫君身为人父当多多教导才是……” “呼!” 林父吐出一口怒气,将巴掌放下,强行压下怒火,然后看着林川说道: “罢了……老夫刚刚打探到,苏贤侄今日回城之后,顺道去了一趟州衙,并送上了一份厚礼!” “都是兰陵公主赐下的宫廷物件儿,其中有一套七彩琉璃茶杯!” “唐使君是苏贤侄父亲的同窗,有这一层关系在,苏贤侄上门送礼,自然是正确的……” “……” 说到这里,林父瞪着林川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你看看你,真的不如苏贤侄,人家都知道串门送礼维持关系,你呢?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 “我从不去青楼!”林川立即反驳。 “老夫有说你去青楼了吗?呵呵,不打自招了吧?” 林父十分得意。 完了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这次完了,娘亲还在旁边呢……林川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真是嘴贱。 “夫君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川儿是不可能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的!”林母忽然说道。 “你……老夫迟早被你们母子两个气死!”林父用力一甩手。 “多谢娘亲……”林川心里十分羞愧,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嗯等等,刚才发的什么誓来着? 林父又缓缓吐出一口怒气,然后看着林川说道: “苏贤侄已与家族断绝关系,在这瀛州城中,苏贤侄的亲朋好友,除了唐使君之外,就只有你了!” “当然,老夫不是羡慕那些宫廷物件儿!只是说,你身为苏贤侄唯一的同窗兼好友,必要的走动还是需要维持的,不然时间一长,关系就淡了……” “……” 低着头的林川,忽然抬头说道:“爹,我看你就是羡慕那些宫廷物件儿,羡慕唐使君收到的礼物!” “……” 林父嘴角抽搐,带动胡须也跟着颤抖。 这个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老夫今天要打死你这个畜生!” “……” 林父彻底狂暴,扬起一只巴掌追着林川便打。 林川拔腿就跑。 林母拦在两父子中间试图阻拦…… 一时间,林府的后厅之中,又乱成一团。 林川跑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爹爹请息怒,孩儿想到了一件事,十分重要!” “老夫今天要打死你这个畜生……”林父听不进去。 “爹……我要连夜去拜访……苏兄啊!”林川喘着气大喊。 “什么?” 林父立即停了下来,两眼中的怒气稍稍一收。 “我要连夜去拜访苏兄!” “你……”林父吞了口口水,面色急速缓和,不由说道:“很好!就该这样。” “那爹,娘亲,我这就去了?”林川作势开溜。 “你就这样空着手去?带点礼物再走!”林父提醒。 “哦,对的,我这就去准备。” “……” 林川快步溜出后厅,临出门前回头喊了一句:“对了,今晚我可能会住在苏兄的家里,爹娘不要担忧。” “住在苏贤侄家里?等等,你这兔崽子该不会是要去青楼吧?” “……” 林父和林母追出后厅,但哪里还有林川的影子…… 话说,林川的确是想借故去青楼风流快活,说是去拜访苏贤,只是找的借口而已,可谓一箭双雕。 不过他刚溜出府门,迎面就见一队衣甲鲜明的将士正骑马而来,人手一只火把。 后面还有数辆马车,是平板车,上面似乎用粗麻绳固定着多只大木箱。 车轮滚滚。 马蹄声阵阵。 林川一愣,不知这将士们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管他呢,还是先溜去品玉阁吧,小萝姑娘,我今晚要点你侍寝……林川登上一辆马车,准备启程。 岂料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将士忽然叫住了他,喊道: “阁下可是林川么?” “我是林川啊。”林川动作一停,扭头看着那将士问道:“不知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果然是林公子!” 那将士面色顿时一喜,翻身下马,拱手拜道:“在此见到林公子正好,正好免去了通传的麻烦。” “你们是来找我的?” 林川那张比女孩子的脸还白皙的俊俏脸庞,浮现出一抹狐疑。 但又见这位将士面带笑容,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哦,我等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受苏文学苏贤之命,特来送礼!”那将士拱手笑道。 “……” “苏兄派你们来送礼!?” 林川吃惊,张大了嘴巴。 …… 苏贤此次得到的赏赐格外优厚,各种宫廷物件儿多达上百。 唐家那里送出去了四件,但消耗太少了,家里都堆积不下,于是苏贤便想起了唯一的同窗兼好友林川。 论理,苏贤应该亲自跑一趟的。 但他急于见到柳蕙香。 也急于知道小仙紫的真实身份。 而且此次送礼是送给林川的,朋友之间,不用讲究那么多,所以苏贤就没有来,而是委托这些亲卫将士们。 将士们从公主哪儿得到的命令,是听从苏贤的调遣,所以他们欣然接受。 …… 数量平板马车停在林府大门前,亲卫将士们和府中的小厮们一起动手,往下搬运一只只木箱,导致此处颇似卸货的码头。 “苏贤侄!” “苏贤侄诶!” “苏贤侄你来就来吧,还送礼作甚……” “……” 这时,府门内传出林父的大叫声,由远及近,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苏贤送礼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林府的主人,也就是林父的耳中。 可能是下人没有说清楚,林父认为苏贤亲自过来了,于是忙不迭跑步奔向府门口。 府门外。 林川和卸货的将士、小厮们闻言都是一愣。 还有人回头四下看了看。 苏文学根本就没有来啊! 林川嘴角一扯,转身跑进府门,准备告诉林父真相,避免出丑。 但谁曾想到,林川进门后,迎面就遇见林父。 他张嘴刚准备道明实情,那如同高速火车头狂奔而来的林父,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他那瘦弱的肩膀往侧边猛一扒拉…… 林川直接往道旁栽倒,摔了个狗吃屎。 自然,刚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这时,林父那句“你给我让开”的怒吼,才堪堪传入耳中…… 林父冲出府门后,到处寻找苏贤的身影,并大声喊道: “苏贤侄……苏贤侄……苏贤侄……呃?苏贤侄人呢?” “……” 府门外,亲卫将士们和小厮们或抬着木箱,或站在原地,全都一头雾水的看着林父,面色逐渐古怪。 好在,府中一个小厮快速反应了过来,忙跑来禀道: “阿郎搞错了,苏文学没有过来,只送来了礼品。” “……” 府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林川躺在府门内的道旁吸着凉气,脑中可以浮现出府门外的画面。 这时,一阵夜风忽然吹来,卷起道旁的落叶,风儿呼呼作响,落叶旋转飞舞……在死死憋着笑的将士们和小厮们中间飞舞! 尴尬! 太特么的尴尬了! 府门内,道旁。 林川一边吸着凉气,躺在地上一边哈哈的大笑起来,一个进气一个出气,导致岔气,林川剧烈咳嗽,白皙的脸变得通红一片。 这哈哈的笑声和咳嗽声,在此刻显得如此的突兀。 门外众人都齐刷刷扭头望来。 尤其是林父,一张员外脸已是铁青一片,他缓缓举起一只巴掌,冲进府门并大喊道:“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5章 波斯胡姬 林府的府门内外,热闹一阵后终于安静下来。 府门外石阶下的街道上,负责搬运木箱的将士和小厮们,全程处于石化的状态,面色呆滞。 甚至有的人还抬着一只木箱,就那样一直抬着。 林父和林川,这座宅邸的主人和少主人,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吱嘎! 伴随着半开的一扇朱漆铜钉大门彻底被推开。 众人被开门声惊醒,齐刷刷朝大门口看去。 只见林父衣服略有凌乱、面色铁青的大踏步走出府门,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他笼在长袖里的手正在轻轻甩着。 似乎是拍打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被反弹回来的力道所伤害,甩手是下意识的动作。 林父身后,是亦步亦趋、委委屈屈的林川。 他那白皙如女子的脸庞上面,左右各出现一个巴掌印,淡红色,在白皙的面皮上格外显眼。 还有他的头发,微有散乱,衣服也乱糟糟一团,上面还沾着泥土、草屑和树叶,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父走下石阶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着亲卫将士们笑着拱手道: “诸位将军辛苦了,大半夜的还劳烦诸位送礼,老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寒舍已备下了宵夜,待会儿请诸位将军赏脸才是啊。” 他的声音十分爽朗,听了让人心里舒坦。 为首的一个将士拱手还礼笑道: “不了不了,我等还要连夜回营复命,不敢耽搁,林员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样啊……” 林父没有过多纠缠,侧眸瞥了眼刚刚搬下地的那几只木箱,暗中搓了搓手,呵呵笑道: “苏贤侄就是太过客气了,这么晚了还送礼,也真难为他还记得我们。” “……” 亲卫将士听他说起了苏文学,当即不敢多嘴,只低着头陪笑称是。 身后,林川那张“长”出了两朵“巴掌印之花”的白皙脸庞,浮现出一抹嘲讽,他对自己老爹的行为看不习惯。 “论理,苏贤侄虽与犬子是好友,但老夫……诶,但苏贤侄非但没有嫌弃,还特意让诸位将军给老夫送礼,诶……老夫心里着实惭愧……” “尽管苏贤侄没有亲自过来,但老夫还是感谢他,他的礼物太过于贵重了,老夫……那是盛情难却啊,那就……” “……” 听了林父这话,对面将士陪着的笑容猛一僵硬……林员外又误会了,这不是送给他的啊。 “呵呵!” 林川忍不住嗤笑出声,结果嘴角肌肉一动,牵扯到伤处,他立即用手捂着腮帮子暗暗咬牙忍受。 “逆子,你笑什么?”林父回头,虎视眈眈。 “爹,你又自作多情了,这些礼物不是送给你的,而是送给我的!”心里十分不忿的林川,忍着腮帮子的巨痛回怼。 “……” 林父表情顿变,回身伸手就要开打。 林川下意识往后一缩。 这时,那亲卫将士愣了一下,大声说道:“林员外切莫冲动,林公子的话说得没错,苏文学亲口交代,这些礼物都是送给林公子的!” “……” “送给……他的?”林父回头,老脸有些挂不住,嘴角乱扯,带动胡须也跟着乱动,表情陷入尴尬的呆滞。 “不错!” “这……哈哈哈哈,对对对,是老夫老糊涂了,苏贤侄既然送礼但没有过府一叙,说明这是他们小年轻之前的走动。” “若是给老夫送礼,苏贤侄就该过府一叙……诶,今晚多饮了几杯,都有些糊涂了!” “……” 林父连连摇头,一幅自嘲的表情。 他的身后,林川无情的拆台:“爹你说谎,今晚你根本就没有喝酒!” 林父:“……” …… 亲卫将士们骑马离开了。 林府的大门也关闭。 那数只大木箱,已搬抬至林府后厅,整齐摆在地上,林父将所有下人都赶走,厅中只剩下林家三口。 林父和林川合力,将大木箱一一打开,从中取出了三个物件儿。 在他们兴奋激动的期待之下,打开了第一个物件儿的小木盒。 里面是一支卷轴,装裱精美。 “是画作还是书法?川儿快些打开。” 林父凑在一旁,搓着两手连声催促。 他其实很想动手自己来,但又想到这是苏贤送给林川的礼物,他虽然是林川父亲,但也不好越俎代庖。 主要是怕此事传入苏贤耳中后,可能会让苏贤不喜…… “应该是书法吧?”林母在旁猜测,“早前就听川儿说过,他曾帮苏贤侄搜罗过名家字帖,现在苏贤侄送礼,应该也是送一幅书法字帖。” “我认为是山水画作,而且极有可能出自名家之手,说不定还是古董呢!”林父搓着手笑道。 “我猜应该是一幅仕女图!”林川两手捧着卷轴,格外小心。 “……” 林父和林母一起扭头看着林川,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 “你这兔崽子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林父敲了林川的脑门一下。 “川儿,你现在应该好生读书科举,不要去想那些……”林母劝道。 林川不说话了。 他直接拆开卷轴的系带,轻轻放在桌面,徐徐展开。 一股好闻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林父和林母一脸的陶醉,满含期待,不是希望这是一幅字帖,就是希望这是一幅名家山水画作。 随着卷轴慢慢展开,里面的内容开始呈现。 首先排除一点,它不是字帖,应该是画作! 那柔和的线条和斑斓的色彩就能说明问题了。 卷轴又展开了一些,然后林家三口直接呆住。 直至整副画卷完全展开,三人也没有从彼此的沉默中回过神来。 林川猜对了。 这真是一幅仕女图。 不过画作上所绘仕女,并非中原女子,而是一位波斯胡姬。 她穿着异域风情的服饰,苏兄半露,肚皮平坦光滑,一双小腿和脚丫竟也展露人前……此女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琵琶的乐器,做出了一个“飞天”的舞姿…… 还是苏兄懂我……林川心内狂喜不禁,对这幅画作当真是爱不释手,对画中的胡姬更是充满了向往,恨不得钻入画中…… 林父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因为他猜错了,这并非一幅山水画作。 但随即,他盯着画中的胡姬两眼一亮,想据为己有,但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林母则捂嘴惊呼,伸出两手将画中胡姬的胸口和脚丫遮住,看着林川正色道: “川儿,你目前的任务是好好读书,然后参加科举,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接触为妙,等你学业有成,娘亲自给你纳十几房妾室……” “这幅画……暂时就由娘帮你保管吧。” “……” 说着,林母便来抢这幅仕女图。 林父见此,心头猛然开悟,也说道:“对对!你娘说得对,这种不堪入目的画,还是为父替你保管吧。” “不!” 林川立即将仕女图卷起,并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视线略过林母,落在林父身上,道:“爹,你该不会是想将这幅画据为己有吧?” “你这兔崽子,说什么呢!你喜欢这种露骨的画,你说,你是不是经常去逛青楼了?”林父正色道。 “我从不去青楼的。” “那就对了,赶紧把它交给为父,为父替你保管……” “……” 林川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傲然道:“这是苏兄送给我的画作,爹你也敢要吗?明天我就告诉苏兄去。” “你……你这兔崽子……”林父手痒,想打人,但心头却是一片凛然,对呀,这是苏贤侄送给川儿的礼物…… “……” 林川搬出这个理由之后,林父和林母都消停了。 …… 接着打开其余礼物。 分别是一套宫廷御制的文房四宝,林父和林母对这件礼物十分满意。 接着是一套翡翠做的茶具,翡翠绿意盎然,是一整块雕刻而成,雕工精细繁复,花纹图案细密精致,堪称完美! 林父乍见这一套翡翠茶具,眼睛都直了,他这次是真的喜欢,兴奋得手指直打哆嗦…… 最后一件礼物体积最大,足足用了四只木箱装载,打开后,原来是一套屏风,可以拆装组合的那种。 不说它的木制框架所用的木料是如何金贵,单说镶嵌在上面的材料,不是绢布,也不是纸张,而是——琉璃! 绿色或红色的琉璃,在烛光下反射出点点细碎的各色光芒,镶嵌在屏风上面,真的美轮美奂。 林母当场眼冒金星…… 后厅中安静一会儿。 林父和林母彼此对望一眼,然后同时看着林川,两老口走到林川左右,亲切的扶着宝贝儿子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林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说道:“川儿啊,这么多年以来,为父对你如何?” 林川想了想,道:“很糟糕!” 林父两眼一瞪,若是以往,他已经发作了,可是现在……他紧紧咬着牙压制愤怒,至少,也要先将那套翡翠茶具骗到手再说。 林母这时说话了,笑着问道:“川儿啊,这些年来娘对你如何?” “娘,你最好了!”林川由衷的说。 林母十分高兴,并得意的瞥了眼对面的林父,然后在林父瞪圆的眼前,笑道:“那一组屏风,为娘颇为喜欢……” 一语未了,林川主动说道:“孩儿正想将这组屏风送给娘亲呢,娘亲刚好喜欢,那真的太好了!” “川儿真乖!”林母忍住了抱着林川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心想林川是个女儿的话就好了。 “娘亲喜欢就好……” “……” 林父杵在一旁,看着林川两母子温馨和谐,而且林母轻易的就得到了那组屏风,这让他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甚至对林母升起了浓浓的醋意…… 诶! 他真的好后悔,以前就该对林川宽容一些的…… 林川和娘亲聊了一会儿后,忽然转头看着老爹,他决定给老爹一个机会,说道:“爹,我们去那边谈谈?” “好!” “……” 大约半刻钟后。 两父子重回后厅。 林川一脸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那张比女人的脸还白皙的俊俏脸庞上满是笑容。 相反,林父则是一幅“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的样子,走三步就叹一口气,不停摇头。 但当林父看见那一套绿意盎然的茶具之后,眼中一亮,颓态尽消,笑呵呵的将精美的茶具抱在了怀里。 从现在开始,它们属于林父所有了。 一时间,林府的后厅之中,充满了欢声笑语,林家三口皆大欢喜。 林父乐呵一阵,忽然想起一事,看着林川说道: “自古有来必有回,苏贤侄既然送了礼,那我们就该回礼才是。” “夫君说得不错。”林母笑呵呵。 “……”林川也缓缓点头。 “这样吧,川儿你明日去请苏贤侄过府一叙,以你的名义宴请苏贤侄,我们聚在一起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 林川面色微变。 林父立即改口,笑道:“说错了,我们两家聚在一起好好的乐呵乐呵。” 林川听了这话,不由缓缓点头,笑道: “那好吧,我明天找个时间去请苏兄。” “……” 又聊了一会儿,林家三口各自带笑而去。 话说,林父得了那一套翡翠茶具后,心里万分高兴,走路都带风,那张员外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府中的管家,是个精明的伙计,他见林父高兴,略一思忖,便趁机说道:“阿郎何事如此高兴?” “给你看个好东西……” 林父取出翡翠杯子显摆一番。 管家激动的胡乱一通夸赞,说得林父心里更加高兴了。 这时,管家又说: “阿郎,田庄里收获的……粮食,送来了。” “哦,很好啊。” “那个……今年的粮食是……是……” “是什么?”林父面色古怪起来,狐疑的盯着管家。 “是火焰菜的菜头!” “……” 火焰菜,便是“甜菜”。 叶子可以当做蔬菜来吃,根茎的作用等同于甘蔗,可以用来制糖。 “火焰菜……的菜头?那东西不是不能吃吗?田庄的人送来干嘛?” “……” 管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林父,见他没有发怒,不由舒了口气,然后道明缘由。 原来,林家在乐寿县也有大批田地,每年地里都会将部分收成上缴。 但今年田庄的一位老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听信他人谣言,竟种植了大片大片的甜菜…… 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反正现在该上缴粮食了,但田庄却没有那么多米粮,便送来许多火焰菜菜头充数…… 田庄的人自知此次难逃一劫,便也跟着运送菜头的车队入了城,等候发落。 林府的管家,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他主动揽下此事,就等找一个林父高兴的机会禀报此事。 今晚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6章 送往刑狱司和东宫的两封信 翌日。 清早。 城北二十里处,行军大营,西侧,南宫葵的寝帐中。 他起床洗漱后,拿起书案上昨晚亲笔写的一封信件,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唤来一个胥吏,吩咐道: “速将此信送往神都刑狱司衙门,亲手交到四捕头蒋瀚文的手上。” 说着,他将信函装入信封,再递到胥吏的手上。 胥吏恭敬接过。 南宫葵又说:“另外,再给蒋瀚文带几句话。” 胥吏洗耳恭听。 南宫葵道: “‘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来说万分重要。此信中是‘幽闭之法’的所有细节,请蒋瀚文速用此法侦破我司数年以来都未曾破的‘三大悬案’!” “是!” 胥吏领了信封,立即去做安排。 但凡大军过处,都有军驿,能随时出发奔赴京城,以便军情和君令的传达。 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速度很快,比普通驿卒快出一两倍左右,只需两日便能抵达神都……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一座酒楼之中,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也将一个信封交到一人的手上,并叮嘱道: “速将此信送往神都太子东宫,亲手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 “是!” “另外,再捎带几句话,需当面对太子殿下讲明。” 那人微微躬腰仔细聆听。 中年儒雅文士说道: “十余日前,下官曾给陛下送来一封书信,曾说林家庶出子弟林川,是一位文彩卓绝的人才!并请殿下想办法拉拢。”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再结合坊间的传言,原来是下官错了,那场诗宴中传出的千古名篇《雪梅》,其实是出自苏贤之手!” “苏贤近日又有佳作传出……此人还被兰陵公主提携,现任文学之职,他已帮兰陵公主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麻烦。” “具体详情,都在此信之中,请殿下阅览并尽早拉拢苏贤此人,若能将苏贤收入东宫,必将是一大助力!” “……” “是!” 那人拿了信封后转身而去。 此信将通过驿道传递,抵达神都需四五日左右。 …… …… 角楼街。 当纸糊的窗户透出阵阵亮光的时候,苏贤两眼悠然睁开。 入目所见,是丝绸织就的湖绿轻纱锦帐,尽管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但也能看清锦帐上的细微纹路以及绣着的一幅荷花图…… 此处绝对不是他的房间! 因为苏贤的床铺顶上没有锦帐,蚊帐也没有,他嫌视野不够开阔。 那么所以……这里应该就是柳蕙香的香闺。 他躺在柳蕙香的绣塌上醒来…… 轻轻一吸鼻子,一抹女子幽香争先恐后的钻入鼻孔……这让苏贤更加确定,他昨晚留宿在了柳蕙香的家中,没有回去。 这时,苏贤感觉到,自己腋下正藏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自己的手,似乎…… 他心念一动,手指稍微用力收拢。 然后五个指头都陷了进去…… “嗯……” 柳蕙香轻哼一声,随即醒来。 苏贤没有收手,低头看去,恰逢柳蕙香抬眸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柳蕙香星眸如渊但闪着浓浓的羞涩,然后低头。 苏贤则是眉眼带笑,手上动作不停,笑道: “夫人,我们这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公子不要,一大早的就来闹人家……”柳蕙香羞赫,轻轻推开苏贤的手。 “诶怪了,我闹人家又没有闹夫人,夫人推开我的手作甚?”苏贤一脸疑惑,然后那手又覆了上去。 “唔……”柳蕙香任他施为,侧眸看了眼窗户,说道:“天都亮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咦……啧啧啧……”苏贤连连摇头,一脸的失望之色。 “公子怎么了?” “昨晚,是谁硬拉着我不让走的啊?怎么一用完了就想赶我走了呢?”苏贤笑道。 “……” 柳蕙香知他在耍无赖。 但偏生她拿苏贤没有任何办法。 她“嗯哼”一声干脆不管了,在苏贤臂弯中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不动,享受着清早的安宁。 …… 不知过去了多久。 眼见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只怕太阳已升得老高。 柳蕙香看罢天色,不由再次提醒道:“公子,该起来了,要是晚了的话,翠花……” 一说到翠花,门外就传来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 听那响动,是张翠花上楼来了。 完了。 两人心中都是一紧,彼此对望一眼。 “来不及走了,我藏在你的被子里吧,为了避免意外,夫人先去将门栓拉开。” 苏贤冷静的吩咐道。 “嗯。” 柳蕙香立即起床下地,三两步跑到房门前,轻轻将门栓拉开,然后快速返回,钻入被褥之中。 苏贤配合着她,两人紧贴,然后苏贤拉过被子将头脸都盖住,一动不动。 此时,门外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更近了。 柳蕙香快速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异常后缓缓松了口气,但随即她面色微变,秀眉轻轻一挑。 因为被子下面,苏贤在搞怪…… 她想开口提醒苏贤,不要乱来,要是待会儿她没忍住哈哈大笑或者叫出声儿来的话,可就糟了。 但时间上来不及,张翠花已经来到可门前,咚咚咚的轻轻敲门,并喊道: “小姐?小姐醒了没?” “……” 这些天以来,准确来说,是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以来,小姐起床的时间就越来越晚了。 记得以前,小姐根本睡不着,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 然后两主仆一起磨豆浆煮豆浆做豆腐…… 其实,做豆腐的伙计虽然辛苦,但张翠花不是凡人,她其实一个人就能操作,所以她本不想让柳蕙香来帮忙的…… 但柳蕙香帮着做豆腐,并非只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找点事来做,不然整个人都要疯掉。 这几天以来,柳蕙香起得越来越晚。 这倒是附和了张翠花不想操劳小姐身子的意愿。 但她又感觉此事透着怪异……昨日,张翠花没忍住问了出来,小姐给的答复是晚上核算账目弄得太晚,影响了睡眠…… 张翠花对此深信不疑。 但今天早上也太晚了一点吧? 张翠花不禁担心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遇到采花贼什么的。 诚然,柳蕙香恶名远播,没有人敢靠近,但同时她又艳名远播,整座瀛州城的人都知道豆腐西施这一号美人。 所以,总有些不怕死的采花贼铤而走险…… 以前她住在二楼,在小姐房间的隔壁,自然可以震慑宵小,充当小姐的护花使者。 但现在她已经搬去了一楼居住……若那采花贼控制住了小姐,硬拉着小姐……那个的话,小姐便不能敲响那面旧锣。 …… 咚咚咚! “小姐?小姐醒了吗?奴婢这就……进来……” 张翠花轻轻一推房门,房门竟然直接就打开了,张翠花茫然,隔了一秒钟之后才说出最后两个字:“了啊!” 小姐没有拉上门栓?忘了?还是……不好! 张翠花立即飞进房门,立即看向小姐的绣塌方向。 小姐没有拉上门栓,不太可能是忘了,应该是屋内闯入了采花贼,采花贼欺负完小姐后直接开门而去……如此一来,就能解释门栓为何没有拉上。 “小姐!” 心急如焚的张翠花,像是一颗流星般冲向柳蕙香的卧榻,声嘶力竭。 翠花这么激动做什么……正假装自己还没醒来,同时还要忍着苏贤被子下那只怪手的柳蕙香,缓缓睁开双目。 一幅被张翠花的大喊大叫吵醒的样子。 “翠花?你这是怎么了?”柳蕙香一脸古怪,同时身子微微动了动,意图甩开那只作怪的手。 但这种程度的“甩”,自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那只怪手似乎更加兴奋了。 “小姐你没事?没有被采花贼……” “……” 张翠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两手死死捂着嘴,同时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姐。 小姐看起来似乎非常正常啊,不像是被那个了的样子,难道是我多想了……张翠花开始自我怀疑。 采花贼?我的被子下面的确藏着一只“采花贼”,而且他的手还……嘶,柳蕙香忽然浑身战栗了一下,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在张翠花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于是紧紧咬着银牙,默默忍受。 “小姐不舒服么?”张翠花带着探究的目光。 不,其实还挺舒服的……柳蕙香看着张翠花说:“这些天忙得有些晚,可能身子(被)操劳过度了吧,因此便多睡了一会儿。” “哦。” 张翠花点头,心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猛然间,她又发现小姐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正用力的、紧紧的按着小腹的位置。 这引起了张翠花的注意。 她仔细一看,发现小姐的手青筋直冒,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 人只有在疼得难受的时候,才会用力的按着自己,小姐按得如此用力,莫非……张翠花心头刚刚闪过此念,然后有了新的发现—— 小姐那死死按着自己小腹的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已经不是用力按住痛处了,而是在用力揉着痛处。 这说明小姐痛处的范围很大。 再联想到小姐按压的是小腹的位置,莫非……张翠花心头顿时豁然开朗—— 小姐来例假了! 张翠花跟随了柳蕙香多年,知道小姐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会痛,满肚子的痛,痛的欲仙欲死。 算算日子,似乎还没到时间啊?莫非小姐生病了?提前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张翠花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蹲下身来看着柳蕙香小声的说: “小姐,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这种病千万不能拖……” “……” 柳蕙香一懵,此话怎么讲? 请大夫? 干什么? 她这一懵,直接就坏事了,被她隔着被子死死抓住的那只怪手,它逃走了! 随后,柳蕙香闷哼一声…… 她不会责怪公子“胡作非为”,只祈祷公子玩够了之后尽早收手。 她已经快忍不住了…… 但,此事岂能如她所愿? 苏贤正玩得不亦乐乎呢。 …… “翠花啊,我没事的,就是这几天没有睡好,我再睡一会儿就是了,你先去忙吧。”柳蕙香微笑着说完,然后又在心里呐喊道: “翠花,我求求你了,你赶紧走吧!” “小姐,在奴婢面前真的没有必要伪装……”张翠花眼圈都红了,“奴婢知道小姐在顾虑什么,其实没事的。” “城中的张大夫是一个明事理的好人,人家根本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恶名……” “小姐也请放心,奴婢再也不会硬拽着张大夫来此了,我会跪下去求他的……” “……” 柳蕙香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言行。 但张翠花既然想去请大夫,那就让她去请好了,正好可以支开她……柳蕙香笑道:“那好,翠花你就赶紧去吧。” “嗯!”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绣塌上的两人,听得蹬蹬瞪下楼梯的声音消失之后,一人重重的松了口气,一人却感叹道:“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柳蕙香掀开被子,快步下床,去关了房门,再拉上门栓。 苏贤呼吸着新鲜空气,爬起来坐在床沿,然后往后仰倒,并发出感叹:“夫人的绣塌真软真香啊,我终于睡着了!” 柳蕙香没好气的走过去,略有埋怨的说:“公子刚才……妾身多次差点忍不住,要是在翠花面前出丑的话……” “翠花是自己人,发现了也就发现了呗。” “公子欺负人家!”柳蕙香薄嗔含羞,真拿苏贤没有任何办法。 “好,我这就来欺负你!”苏贤“从善如流”,支起身体直接抱住柳蕙香,带着她一起往后倒去。 “公子不是……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唔……” “……” 苏贤并不理会她的解释,抱着美人在软软的绣塌上滚了好几圈,然后两人吻至一处…… …… 做完早操,苏贤爬墙回到隔壁。 大约两刻钟过后,张翠花果然将那位张大夫请来了家中。 柳蕙香那所谓的恶名,大多数人都怕,但也有少数人不当回事,比如这位张大夫……为此,张大夫的生意还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问题不大。 张大夫给柳蕙香诊完脉后,捋须笑道: “柳夫人的脉象一切正常,比上次诊脉的时候好了太多……一些妇人的暗疾竟也消失不见了,真是怪哉!” 张大夫口中所说的“怪”,柳蕙香自然明白,继而抓过被子将脸蛋盖住。 那些妇人的暗疾,只有未经人事的女人才有,但她的却消失不见了,这不就是怪哉么?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7章 白飘陈可妍 【Ps.今天起改为四更】 话说苏贤爬墙回到自己的卧房,刚钻出洞口,一眼便看见杨芷兰像截树桩似的立在房间中,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 苏贤略有尴尬,类似于此次整夜未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 杨芷兰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后,低下了头,也不主动去扶梯。 “芷兰早啊!” 苏贤笑着打了个招呼。 杨芷兰无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将两手搭在梯子上,梯子顿时稳如泰山。 苏贤安然落地。 更衣。 穿的还是那套浅绿色圆领官袍,束九銙银带,这是从七品上的袍服。 苏贤已经是从六品上的文学官了,按理应该着深绿色官袍,束九銙银带……但新的官袍还没有送来,只能穿以前的。 整个更衣的过程中,杨芷兰面无表情且不发一言……虽然以往她也是如此安静,但今天有点不一样,苏贤感觉出来了。 他猜想,大抵是因为昨晚整夜未归的缘故吧。 自杨芷兰跟着他以来,两人不说形影不离,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住在同一个房间之内,苏贤忽然一夜不归,估计让她心里有了情绪。 她可是以保护苏贤为己任的…… 更完了衣,苏贤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油纸包裹的糖果,摊在掌心递送过去并笑道: “吃糖。” 前两天,苏贤用十几根甘蔗一共炼制了三十余颗糖果,送人的,再加上留在柳蕙香那儿的十颗,现在只剩十余颗左右。 已经不多了,必须要节省一点。 但对杨芷兰倒也不用那么吝啬。 “……” 杨芷兰面无表情,眼中的两点光芒猛地一亮,伸出小手将糖果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看着苏贤嗫嚅良久,吐出两个字: “早回!” “哈哈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苏贤知道她心里高兴了,于是便笑着出门而去。 出门后,他直接走向楼梯口,准备下一楼,然后出门。 这些天的早点,苏贤都是在家中吃的,不是家中的早点好吃,而是为了白嫖陈可妍。 但今天早上晚了些,料想陈可妍已不在书房中…… 谁知出门刚走两步,书房中就传出陈可妍的娇声:“公子你终于醒啦,快来吃奴家,准备的丰盛早点。” 苏贤驻足回头看去,只见书房大门洞开,陈可妍正百无聊懒的站在窗外“欣赏”土黄色城墙,看见苏贤后扭过了头,一脸笑容。 餐桌上,果然摆满了一桌的早点,还冒着热气! 苏贤转身走进书房,奇道: “今天公主殿下也起得这么晚?早点怎么还冒着热气呢?” “公子别叫奴家公主殿下好不好?早点都热了好几次了,就等着公子光临呢!” “你本来就是南陈的公主,我不叫你公主殿下那叫什么?”苏贤不客气,坐下直接开吃。 “公子可以称呼奴家为‘小仙紫姑娘’或者‘姑娘’啊,像以前那样就挺好的。”陈可妍坐在对面,以手支头。 长袖滑落,一截皓腕肤如凝脂。 苏贤撇了一眼,真想将之当成雪糕然后抱着啃。 “好的,公主殿下!”苏贤答道。 “是‘小仙紫姑娘’或者‘姑娘’,公子切莫叫错了!” “好的,公主殿下!”苏贤囫囵喊道。 陈可妍:“……” 随即她展颜一笑,揣摩着苏贤的小心思,说道: “公子总爱叫奴家公主殿下,是不是因为……和一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公主殿下同居一室,让公子心里暗爽不已?”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陈可妍俏皮的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 “……” 苏贤咽下食物,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公主殿下只猜对了一半。” “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另外一半……是我可以白嫖公主殿下你,甚至还将公主殿下当成我的小女仆……”苏贤笑呵呵的说。 “……”陈可妍俏脸上的笑容一滞。 但她也并非一般的公主,更不是一般的女子。 俏脸上稍稍一滞后,复又绽放出笑容,甜美可人,迷死人不偿命,娇滴滴的说: “倘若,公子答应跟随奴家去南陈,那奴家就做公子的小女仆又有何妨呢?” 说完后,她还对苏贤眨巴着美眸,明目张胆的勾引。 苏贤想了想,说道:“若想要我去南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公主殿下除了要做我的小女仆之外,还要帮我暖床。” “……” 暖床……这就过分了。 陈可妍笑容又是一滞。 但眨眼间她又笑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可以啊,公子今晚就可以来奴家的房间!奴家等你哦!” “……” 果然是个妖精!贱女人……矗立一旁的杨芷兰,面无表情,但怎么看陈可妍都感觉不顺眼。 公主殿下开玩笑开过头了吧……剑儿面色一滞。 公主虽喜欢开玩笑,但还从未将玩笑开到这一步,若是以前,公主早应该发怒了……碧儿不由深深的打量了苏贤好几眼。 不打量还好,这一打量,碧儿眼中都不由开始放光……苏贤苏公子,长得可真俊呢! 难怪公主对他总是格外宽容。 当然,单凭这一点还不够。 碧儿不由回思这段时间以来,有关苏贤的一切。 生得俊就不用说了。 首先,苏贤作得一手好诗,无论是《雪梅》还是送给兰陵那贱女人的那首,都是传世的名篇。 寻常人若能得一首传世名篇,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但苏贤却得了两首…… 接着,苏贤比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还要厉害,竟撬开了辽国密使之口……这种能力用来对付顽固的人犯或他国细作有着极好的用处。 最后,苏贤又通过在她们眼中常见的甘蔗,炼制出了糖果……这其中的价值,她们比什么人都清楚。 总结起来,苏贤不仅人生得俊俏,文彩也好,炼制出了糖果,就连拷问人犯方面也有着极强的才能…… 这么多光环加身,也难怪公主对苏公子格外宽容了……碧儿心中想道。 …… 这都能接受?待我来一点更狠的……苏贤笑眯眯的看着陈可妍,此刻的他颇似赌桌上的赌神,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88章 唐淑静:那个……糖果,还有没有? 只听他说道: “单单是公主殿下给我暖床,还不够……我听说,南陈的金陵公主也是一个大美人儿,不若加上她?” “金陵?那个贱女人只配做洒扫的活计。”陈可妍轻蔑的说。 “……” 看来金陵公主并非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苏贤略一思忖,又笑道: “那越国公主呢?我也要越国公主来给我暖床。” “不行!”陈可妍笑容一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苏贤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越国公主长得很丑,麻花脸,腰身比水桶还粗……公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嘶……” 苏贤扯了扯嘴角,不管陈可妍有没有撒谎,他都对越国公主没有任何幻想了,直接将越国公主关进小黑屋。 “……” “公子,你看奴家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公子难道还不愿意跟随奴家回去南陈么?”陈可妍楚楚可怜,美眸眨巴眨巴。 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苏贤心如铁石,这时他已经吃饱,放下筷子笑道:“再说吧,反正公主殿下也没这么快就能离开,有的是时间。” “那好吧……” “……” 苏贤起身,转身往门外走去。 陈可妍两手支头,目光呆呆的看着苏贤那远去的背影,俏脸上的迷人笑容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换上浓浓的无聊和寂寞之色。 眼见苏贤已经走到了门口,马上就要下楼了,陈可妍忽然大声喊道: “好无聊啊!” “前两天不是才给你买了一堆话本闲书么?都看完了?”苏贤脚步不停。 “看了一点点,那些闲书看得我头疼……着实无脑了些!”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可以回去睡觉。”苏贤已经开始下楼梯了。 “诶……睡觉睡多了脑袋也晕,况且根本睡不着……”陈可妍感叹一阵,眼瞧着苏贤背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她心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心念一动,陈可妍立即起身,追出门外,看着苏贤的背影喊道: “公子今日衣冠楚楚、俊彩风流、玉树临风……” “……” 苏贤缓缓停步,摸出一颗糖果,回头笑道:“给你吃糖!” 说着,便将手里的那颗糖果丢了上去,看见陈可妍轻松而精准的将之接住后,补充了一句: “不多了,再过几天就没得吃了。” “公子跟随奴家回去南陈吧,南陈很多甘蔗,公子可以尽情的炼制糖果……” “……” 苏贤没有回应,下到一楼后直接开门而出。 这次苏贤坐的是马车。 公主府专门给他配的。 因苏贤家中无法存放马车,于是便将附近一座荒废的宅子买了下来,专门用作“车库”…… 车轮滚滚。 不一时来到城中某处热闹的街道。 苏贤人坐在马车中,耳朵却听见唐淑静在外面大喊大叫,貌似正在追捕什么人,闹得街上鸡飞狗跳。 苏贤吩咐停车,下车一看,恰逢唐淑静从他身边飞奔而过,还差点将他撞到。 “唐姑娘。”苏贤笑着打了个招呼。 “贼子别跑……诶?苏世兄!”唐淑静的身体还在往前跑,但脑袋却扭转了回来,看见苏贤后面色一喜。 “你们去追,务必要将此贼拿下!”唐淑静大声吩咐,然后走到苏贤身边。 “是!”林捕头带着捕快们追击下去了。 “那贼人犯了什么大事?杀人了吗?竟惊动‘天下第一女神捕’亲自去追,还出动了……几十个捕快?” 苏贤笑着问。 唐淑静顿时狂喜不禁,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涌出一抹激动的红晕,大大咧咧的摆手道: “也不是什么可恶的贼人,他偷了一个大婶的钱袋。” “钱袋?里面一定有很多银两吧?” “不,也就三文钱而已。” “三……三文钱?!”苏贤吃惊,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唐淑静,“我看你不是‘天下第一女神捕’!” “那是什么?” “天下第一女傻捕!” “……” “你……” 唐淑静嘴巴渐渐张大,一只雪白的小手缓缓举起,再握成拳,似乎想给苏贤来那么一下。 苏贤后退一步,“干什么?莫非你想打我不成?” 唐淑静一听见“打”这个字,心头立即想起了什么,那只举起的小手立即缩了回去,然后缩着脖子四下乱找乱看。 “你在找芷兰?”苏贤微微一愣后明白过来。 “女侠她没有跟着你出门?”唐淑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依旧在乱转乱看。 “没有,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便出门。” “身体不舒服!”唐淑静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又面露忧色,“女侠她没事吧?我想去看望她。” “不行,你不能去!”苏贤下意识反对,陈可妍藏在他家中之事,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牵扯太大。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去看望一下女侠也不行么?”唐淑静一张瓜子脸上堆满了狐疑之色。 “呃……” 苏贤心下一紧。 陈可妍之事,固然不能让他人知道。 但不允许别人去他家里,似乎也说不过去……对了,苏贤心头一定,迎着唐淑静那张狐疑的瓜子脸正色道: “因为我家门口守着三十多个公主府亲卫将士,他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就连同为公主府的亲卫将士都不能进去。” “哦,原来如此……”唐淑静缓缓点头。 “好了,我不打扰你抓贼了,我还着急赶去城北行军大营呢,告辞。”苏贤转身欲上马车。 “诶等等。”唐淑静下意识将他拉住。 “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松手!”苏贤低头看着被唐淑静紧紧抓住的胳膊,一脸的义正严辞。 唐淑静立即松手。 然后不好意思的笑道:“世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糖果,你还还有没有?” 苏贤两眼一亮,但他此时着急赶去城北行军大营,便不准备捉弄她,说道:“还有十多颗。” “世兄,能给我一颗吗?”唐淑静搓着两只小手,一脸的期待。 “不给!” “……” 正文 第189章 唐淑静:不愧是我,果然聪明! 苏贤转身准备上车,不理会面色顿变的唐淑静。 唐淑静虽然预料到,苏贤很有可能不会给,但这么直接的拒绝她,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忽然,她听见鞭子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然后车轮滚滚—— 苏贤的马车已经启程了。 情急之下,唐淑静心头划过一道闪电,忙拦下马车,然后直接钻进车厢之中。 “唐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那个……糖果,其实不是我要吃,而是……而是我姐姐,她想吃!因她不便出门,于是就请我跑一趟。” “唐大小姐想吃?”苏贤眼前浮现出唐淑婉那副温和柔顺的模样。 “嗯嗯!” “那就给你……两颗吧。”苏贤摸出两颗糖果,放在唐淑静摊开的白嫩掌心上,叮嘱道:“这是给你姐姐的,你不能偷吃!” “我是绝对不会偷吃的,你放心吧!” “……” 热闹的大街上。 苏贤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远处。 唐淑静紧握着一只小粉拳,侧头目送着苏贤的马车,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头看着那只小粉拳。 拳头打开,白嫩的掌心上躺着两颗油纸包裹的糖果。 她的嘴角越扯越大,拿起其中一颗,一边剥开包裹的油纸,一边笑道:“我的确不会偷吃,因为我要大大方方的吃!” 油纸剥开,将糖果送入口中,她那鲜红的唇瓣轻轻抿着,腮帮子上冒出一个凸起物,然后抬起手,看着第二颗糖果。 她以大毅力将糖果放入衣兜。 然后迈着欢快的步子返回州衙。 同时心中还冒出一个念头: “诶,不愧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诶,我真聪明!” “……” 另外一边。 颠簸的马车中,苏贤将剩下的所有糖果全部取出,一颗一颗的数了一遍。 只剩下九颗了。 未来还需要再节俭一些…… “糖果真是一个好东西……但北方甘蔗真的不常见,要是有甜菜的话就好了,同样可以制糖。” 用甜菜土法制糖,苏贤恰好知道操作流程,因为他穿越前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学者,研究过很多东西。 “等那天有空了,我就到处去搜罗甜菜……” 马车中,苏贤默默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 …… 与此同时。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 早上的阳光从窗外透入,在地上形成一个明显的光斑,帐内亮堂堂一片。 近日,瀛州的气温有所下降,尤其是夜里黎明时分,冷得让人有一种冬天来临的感觉。 随着朝阳升起,阳光驱散寒意,早上这段时间的气温非常凉爽舒适,再加上早晨的新鲜空气,就更加让人身心愉悦了。 安静、凉爽、明亮的书房内,兰陵公主正伏案处理河北道的军政事务。 这两天以来,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困扰她多日的“一万辽军藏身地”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眼瞅着返回神都之期有望,通过幽州一行来证明自己一事也有了着落。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的处理完一桩事务后,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将手伸向右侧,准备捧着装了银耳莲子羹的玉碗美美喝上一口。 甜甜的银耳莲子羹,喝上一口便能令人心情愉悦。 加之此刻她的心情本就十分不错,如此便是喜上添喜。 然而,她伸过去的手悠然僵在半空。 她忽然想起来,大营中已经没有石蜜,她喜欢的银耳莲子羹已经多日都未曾品尝到了。 右边的桌面上,也是空空如也。 兰陵公主那英气的秀眉微微一蹙,伸出去的手撤回,神色平静的问道: “从神都运来的石蜜还没有到吗?” “……” 兰陵公主书案的侧边,另置了一案,案上堆满了簿册、书卷、折子等,秋兰端坐于案后,正手执毛笔书写着什么。 因她不仅能识文断字,在处理军政事务方面也颇有见底,所以公主便将一些简单的事务交给她处理,作用类似于“秘书”。 公主问话,秋兰立即停笔,抬眸看着公主禀道: “相州、魏州、博州一代暴雨连绵,道路阻断,若是运送书信的话还好,但若是石蜜等笨重之物……” “……” 秋兰这句话没有说完。 但公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听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 “相州、魏州、博州一代,紧临黄河,本宫只希望那大雨早些停歇,倘若黄河之水……不然,黄河两岸的百姓又要遭灾……” “公主多虑了,不会的。”秋兰笑道。 这时,冬雪端着一个托盘进入书房,也说道:“公主尽可放心吧,我大梁自有天佑,那大雨最多两日便会停歇!” 冬雪说着,已将一碗酸梅汤放在公主的案上。 兰陵公主不置可否,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随即放下不再喝,扭头看着秋兰吩咐道: “话虽如此,但一应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你传本宫令旨,命河北道各州县盘查各官仓、义仓存粮,确保粮食充足。” “是!” 秋兰点头。 随即下去传令。 冬雪见公主只喝了一口酸梅汤便不再喝,心知公主不喜,但公主喜欢的银耳莲子羹缺少关键材料,这事儿不好办啊! 她自知无计可施,两手拿着托盘也退出了书房。 …… 话说秋兰离开书房后,径直去了公主府属官们处理日常事务的帐篷,传达公主“命各州县盘查官仓、义仓存粮”的令旨。 属官们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处理。 秋兰转身走出帐篷,却不成想,迎面遇上姗姗来迟的苏贤。 苏贤已是公主府的文学官,从六品上的品级,虽然他的主要职责是侍读文章诗词,但也需参与公主府日常事务的处理。 这座帐篷,便是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因苏贤住在瀛州城中,不住在大营,所以每日点卯他都会迟到……不过,当前的属官之首王司马并不以为意。 苏贤也就每天都偷懒。 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之事。 但是今天,苏贤比往日来得更晚了一些,眼瞅着上午都过去了大半。 正文 第190章 公主嗜甜 因此,苏贤乍见秋兰从“办公室”走出,两人迎面遇上,他心脏不由一跳,心说秋兰该不会是来抓“迟到早退”的吧? 众所周知,秋典军和冬典军是兰陵公主的左膀右臂。 若苏贤被秋兰抓到迟到,就相当于被公主抓到。 而且,苏贤习以为常的“迟到早退”并未得到公主的点头同意…… 这就麻瓜了。 苏贤面色微变。 秋兰并未注意到面色微变的苏贤,主动打招呼道: “苏文学!” “秋典军。” 苏贤简单做了个揖,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直接迈开脚步准备擦肩而过。 谁知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秋兰的声音: “苏文学且慢!”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吗……苏贤转身,陪着笑问道:“秋典军有何指教?” 秋兰上下左右打量着苏贤,一幅探究的眼神,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 苏贤却是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苏文学这一身官服竟十分合身,不错!只不过苏文学已是从六品的品级,应该着深绿色的袍服才对!”秋兰笑道。 “……”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虚惊一场的苏贤,呵呵笑道:“从六品的官袍还没有送到,只能穿之前的。” “哦,原来如此……” 秋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欲走。 苏贤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秋兰。 迎着秋兰那疑惑的目光,苏贤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果,递过去笑道:“秋典军,这是一种小点心,请你品尝品尝。” “多谢。” 秋兰客气的接过,顺手塞入衣兜,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公主的书房后,她禀明了公主,坐下又继续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竟将那颗糖果忘到了九霄云外。 转眼,时至午时。 秋兰放下毛笔,禀过了公主,离开书房和冬雪一起去准备公主的午膳。 这时,她忽然想起苏贤送给她的那颗小点心。 顺手将之从衣兜中取出,自来熟般的剥开包裹的油纸,里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点心,有一点硬。 “这是什么点心?” 秋兰疑惑,凑近鼻前轻轻一嗅,竟有股甜腻的气息。 “这个气味……” 她略一沉吟,斟酌一会儿,慢慢将糖果送入口中。 糖果入口的那一刹那,一股霸道无匹的甜蜜在舌尖爆炸,席卷一切,秋兰当即就沉迷在甜蜜所营造的幸福之中。 作为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秋兰见多识广,什么美食没有吃过? 但这个小点心,纯粹的甜蜜,还是秋兰第一次尝到。 就连世人公认最甜蜜的石蜜,在此物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就这样,秋兰矗立在原地,轻轻抿着嘴,腮帮子上冒出一个小凸起,而且小凸起还不停的从左边移动到右边,然后又移动到左边,细细咀嚼与吮吸。 她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竟忘了时间的流逝,也忘了她正要为公主准备午膳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忽然,口中的甜蜜没了! 嗯? 秋兰眉头一动,舌尖在口中快速探查一圈。 那颗硬硬的小点心果然没了,化完了…… 甜蜜的幸福体验结束,秋兰砸吧着嘴,做回味状。 “坏了,公主的午膳!” 这时秋兰才想起这件正事,顾不得回味,立即去做准备。 不过,她又停在了原地,因她心头划过了一道闪电—— 如此甜蜜的小点心,苏文学怎么会有?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久等的石蜜始终都没有送来…… 公主嗜甜。 秋兰作为贴身侍女自然清楚。 那种硬硬的小点心,即便不能当成石蜜放入银耳莲子羹中,但直接放入口中吮吸的话,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一念至此,秋兰立即将午膳之事丢在一边,急忙冲向属官们办公的帐篷。 然而她却扑了个空。 帐篷里面书卷和簿册堆积如山,但却没有一个人影儿。 “这个时候属官们应该在用午膳。” 秋兰恍然,然后又快步冲向属官们用饭的专属帐篷。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根本不用通禀,直接闯入其中,然后看也没看就大声喊道:“苏文学,苏文学……” “……” 帐内所有属官齐齐抬头看来。 王司马、主簿、谘议、周记室等等,有的举着筷子,有的举着酒杯,有的嘴角还吊着一根菜。 相同点是,他们的面色齐齐微变,因为秋兰这次的闯入太忽然了…… “秋典军这是?”王司马最快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起身。 “苏文学呢?” 秋兰从左看到右,然后又从右看到左,直接懵了,她竟然没有看见苏贤。 这里不是属官们用膳的专属帐篷么? 秋兰心里一时产生了怀疑,但又见王司马等人都在,那便没有错了,就是这里! “苏文学……苏文学他不在此处。”周记室起身,面色有些难看。 “不在此处?那他去了哪里?”秋兰着急问道。 “……”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都面有难色,苏贤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遵守过公主府的规矩,经常“迟到早退”,而且他们几乎已经默认。 但在秋典军的面前,此话不好明言。 这时,谘议参军事激动的浑身颤抖,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虽然不足以扳倒苏贤,但给他添添堵也是可以的。 心念一动间,谘议参军事起身作揖道: “秋典军,苏文学自入职公主府以来,就不遵守规矩,每日点卯必然迟到!” “还有,未到下值的时间,苏文学人却不见了踪影……当然下官不是说苏文学的不是,而是……” “……” 谘议参军事阴恻恻的撇了眼王司马。 能给苏贤添堵的同时,再打压一下王司马,真的是一石二鸟……谘议不由冷笑起来,心里甚是得意。 王司马、周记室、王友、主簿等面色再次齐齐一变,皆对谘议怒目而视。 “苏文学到底在何处?”秋典军皱眉问道。 “苏文学早已离开大营,回去了瀛州城。” 谘议参军事阴恻恻笑道。 他准备好整以暇的欣赏秋典军发怒的那一幕。 王司马、周记室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 然而,秋典军闻言后却是面色大喜,对谘议参军事说了句:“多谢谘议!”然后面色带喜的跑出了大帐。 帐内,众人直接石化。 谘议脸上那阴恻恻的冷笑悠然凝固……秋典军居然感谢他了,而且是面色带喜的感谢他,这这这……他明明是在告状啊! 结果告状的言辞人家根本就没听进耳中,还感谢他提供了苏贤的去处……这尼玛,谘议参军事郁闷得想以头撞墙。 而王司马、周记室、王友、主簿等人,微微错愕之后都面露会心的微笑。 如此看来,秋典军寻找苏文学应该是有大事。 甚至能让秋典军主动忽略苏贤“迟到早退”之事。 就是不知那件大事究竟是什么?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91章 兰陵公主:命苏文学即刻来见! 话说秋典军离开大帐后,快马加鞭赶去了公主寝帐。 她快速将苏贤拥有一种无比甜蜜的小点心之事,禀告给了兰陵公主。 公主当即大喜,急命苏贤立即来见!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州衙。 后宅。 前厅中,苏贤与唐矩刚用完了丰盛的午膳,正闲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没错,苏贤的确又“迟到早退”了。 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主要是今早秋典军没有找他麻烦的缘故,此事给了他底气。 在公主府属官们的“办公室”中闲坐一阵,眼瞅着午时将至,苏贤便提前离营入城,来到了州衙蹭饭。 为什么要来州衙? 主要是想见一见唐淑静,问她有没有偷吃早上那两颗糖果,然后再借机嘲讽嘲讽她,找点乐子…… 但事与愿违,唐淑静又没有回家吃饭,苏贤只得和唐矩一起吃了一顿。 对了,大家闺秀唐淑婉也没有出来敬酒。 白跑一趟! 前厅中。 唐矩喝了两口茶后叹道:“公主殿下虽然住在城北二十里外的大营,但于老夫来说,却如同远在天涯!” “这是为何?”苏贤懒洋洋的接茬。 “前两日,公主殿下颁布了多项令旨……诶,老夫为此是心力交瘁,忙碌倒也罢了,但有些令旨在老夫看来很不合理。” “为此,老夫曾数次求见兰陵公主,想当面陈情,请公主收回成命……但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 “那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苏贤摇头,心说做官,尤其是城外还住着一个“土皇帝”的时候,这个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是啊!” 唐矩也跟着摇头,然后看着苏贤说道:“兰陵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更不是一般的黜置使、行军大总管!” “老夫料想,苏贤侄在那公主府中,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过吧?” “……” 苏贤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啊,在公主府中的确不好过,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就连吃饭和去茅厕都没有时间,诶!” “诶!” 唐矩也跟着摇头,如此看来他过得更好,至少能保证“茅厕自由”。 可是随即他就发现不对,若按苏贤所说,吃饭和去茅厕都没有时间的话,那苏贤为何又出现在他的家里呢? 而且在唐矩的印象中,苏贤经常在“工作时间”内到处乱晃……这就是他所说的很忙? 唐矩苦笑的表情微微一凝,但没有深究,接着问道: “对了,苏贤侄屡立大功,在公主面前可是大红人呢!想必,苏贤侄应该能经常见到公主殿下吧?” “诶!公主殿下,老夫是求见而不得,而苏贤侄却能经常见到……这官与官之间的差距简直比天堑都还大!” “……” 一念至此,唐矩心中不由生出“我虽然是四品的刺史,但貌似还不如六品的苏贤侄”的念头。 苏贤看了唐矩一眼,摇头道:“世叔,你错了!” “哦?” “小侄虽看似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但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啊,恩威无常,其实小侄也曾求见了公主数次而不得。” “除了公主升帐议事的时间外,小侄从未见过公主殿下,更不用说得公主召见了,这根本不可能!” “……” 听着苏贤那斩钉截铁的话,唐矩心中竟好受了不少。 原来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贤侄,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唐矩心有触动,举杯邀请。 “也好。”苏贤也举杯。 “干杯!” “干杯!” “……” 此时,前厅外一个胥吏忽然跑来,人未至声先到: “使君,大营来人,公主殿下急命召见!” “什……噗……咳咳咳咳……” 唐矩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咳嗽得脸面通红。 苏贤立即放下茶杯,一边为他捶背顺气,一边喜道: “世叔,恭喜啊,你不是愁公主殿下不见你么,现在公主派人来召见你了!这是好事啊!” “咳咳咳……” 唐矩虽然在剧烈咳嗽,但老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喜色。 等他咳完,一个亲卫将士已经进入客厅。 唐矩面色兴奋,整理了一番衣冠,笑着上前拱手道: “诸位将军辛苦……” 然而,那些亲卫将士根本不理会笑容满面的唐矩,径直走到苏贤身前,拱手说道:“苏文学,公主紧急召见,请苏文学立即回营!” “……” 呃…… 前厅中众人一时无言。 唐矩脸上的笑容悠然僵硬,整个人楞在原地……原来公主召见的是苏贤不是他啊,刚才真的好尴尬。 苏贤也是微微一愣,心说公主紧急召见我回营,应该不是为了追究我“迟到早退”的事吧? …… 苏贤跟随亲卫将士们离开了。 唐矩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中。 等他回过神来,心中猛地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走远的方向,喃喃道:“苏贤侄误我,他刚才才说过,公主召见他之事绝无可能……” 如此看来,我这个四品官的确比不上苏贤侄的六品啊……唐矩的面色一下子黯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 …… 话说苏贤跟随亲卫将士们一起,一路纵马疾驰,很快便又回到了行军大营。 入了辕门后,没做停留,将士们直接带着他去了公主的寝帐之外。 亲卫将士说: “公主令旨,苏文学入营后立即来见,不得有误!” “所以苏文学,请进吧。” “我直接进去?” “公主令旨,苏文学入营后立即来见,不得有误!” “好吧!” “……” 其实在瀛州州衙的后宅中,苏贤并没有说谎,在此之前,兰陵公主真的没有单独召见过他。 这是第一次。 也是苏贤第二次来到公主的寝帐。 不过,单就书房来说,他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来寝帐见公主是在一个客厅之中。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苏贤不由谨小慎微,走路都轻手轻脚,因为周围很是安静,也不见什么将士和宫女等,苏贤下意识不想打破这份静谧。 他一路走一路细细打量。 最后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豪奢!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92章 你这个“献糖”正经吗? 终于,轻手轻脚的苏贤来到了书房门外,他见大门洞开,便直接迈步走进。 此时,他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奇怪,我作为一个男下属,去见公主不应该由小宫女带路吗?” 此念刚刚闪过,他已一脚踏入了书房的地板。 一抬眸,他就看见了坐在书案之后的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身姿丰腴,一身华丽的宫裙让她风姿无限,然后是她的脸蛋和那标志性的牡丹头,使之宛若明星。 只要是她在的场合,总能让人的眼睛第一时间就寻找到她。 刚刚迈进书房的苏贤,就一眼看见了兰陵公主。 不过,她并非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而是将上半身稍稍向前倾斜,臻首也跟着低垂,所以她的视线不及门口,没有发现苏贤已经进入。 苏贤的视线快速略过公主的臻首和牡丹头,下意识往下滑去。 之前,他都谨记着周记室的话,若必须要看公主的话,就看她的脸,其他地方最好不要乱看。 苏贤一直都遵循着。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因为兰陵公主低垂着脑袋,看不见她的脸和眼睛,某种枷锁便不自觉的打开了。 于是苏贤下意识将目光下滑…… 坦领的宫裙,领口开得很大。 大片雪肌玉肤,言辞难以形容。 万丈深渊! 最令苏贤大跌眼镜的是,兰陵公主竟将那两座“搁”在了桌案之上。 她这是觉得累了么,所以……所以就之放在桌上以减轻腰背的负担? 真有那么重么? …… 只匆匆撇了一眼,苏贤心头狂跳之际也大骇不止,心说:“妈的,那几个亲卫将士在害我!” 直接闯入公主闺……书房,然后还看见公主“为腰背减轻负担”的这一幕,此举相当于窥探到了公主的隐私。 尽管大梁王朝的宫廷风气开放,兰陵公主更是个中翘楚。 但被一个大男人窥见这种私密之事,只怕她当场就会暴怒。 兰陵公主李幼卿,可不是柳蕙香,更不是唐淑静,她手握重权,她从神都一路行来不知处理掉了多少地方官吏…… 苏贤从未轻视过她。 她以女儿之身做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她颇受女皇陛下的恩宠,她本人其实很厉害。 只不过在眼界和知识储备量方面,苏贤可以吊打她。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臣,就是这样一位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更是整个大梁士子心目中的女神!她为那不堪重负的腰背减轻负担的这一幕,竟被苏贤看了去…… 妈的!那几个亲卫将士铁定是和我有仇……苏贤又暗骂了一句,刚刚迈入书房的那条腿,立即缩了回来,好似书房的地板烫脚似的。 退出去三四步后,苏贤强行恢复冷静,开始梳理这整件事。 首先第一点,他一路走来都未发出认识声音,刚才也未曾惊动里面的公主。 第二点,苏贤扭头四下打量,嗯,没有一个人影……说明刚才之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三点,书房中只有兰陵公主一个人,就连秋典军和冬典军都不在……苏贤不由想起了从瀛州城一路疾驰而来的路上,一个将士曾说: “公主殿下为了找寻苏文学,派出了秋典军和冬典军以及其他几路人马,一起奔赴瀛州城……” “……” 综上所述,他无意间窥见兰陵公主隐私之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虽然心中惭愧,但他想都没想就准备掩盖此事…… “呼!” 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然后在心中暗道:“惭愧惭愧,不过公主你放心,我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的……” 接着,苏贤后退几步,假装刚刚走来的样子,拱手作揖高声喊道:“下官苏贤,奉命前来拜见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书房内就传出兰陵公主那威严悦耳中带着点急迫的声音: “进来吧!” “是!” “……” 苏贤大大方方步入其中。 抬眸一撇,果然不出所料,兰陵公主已将腰背挺直,端庄威严的坐在那里,雍容华贵。 匆匆一撇后,苏贤走到书房的中间见礼。 公主吩咐“免礼”,然后赐座。 苏贤在客位的椅子上落座后,淡定问道:“不知公主紧急召见下官所为何事?” 他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比。 至于慌的缘由,既有方才之事。 也有公主不惜派出秋典军和冬典军以及其他几路人马赶往瀛州城寻他之事。 毕竟,他是公主府属官,论理,他应该待在大营之中,但却让公主派出数股人马去找他…… 玩大发了……苏贤心中暗道,并苦思对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听秋典军说,今早你曾赠了一颗小点心给她?”兰陵公主语气神态都颇有威严,但仔细听就能听出此话中带着的一丝丝期待。 “……” 公主这是在绕弯子?等等,送给秋典军的小点心?是糖果吧……苏贤继续淡定的说: “不错!” 想了想,他起身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果,由油纸包裹着,恭敬的献上并说道: “此物名为糖果,是下官闲暇之际所炼制,含在口中很是甜蜜,特进献给公主殿下! “……” “拿过来给本宫瞧瞧。”兰陵公主十分满意苏贤的“上道”。 “……” 苏贤抬眸,这才发现他距离公主尚有一丈多远。 一般情况之下,应该是秋典军或冬典军代为传递,苏贤不用上前。 但此时两个典军都不在,公主既然吩咐“拿过来”,苏贤犹豫一瞬后便两手托举着那颗糖果走了过去。 近了。 近距离打量兰陵公主的感觉又不一样。 她风姿绰约,身姿丰腴但恰到好处,肌肤雪腻泛着光泽,明眸皓齿,暖香袭鼻,简直就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匆匆一撇后,苏贤已走到案前,托举着糖果的两手伸到了公主身前。 因这时苏贤已经低头,没注意到他的两手与公主之间的距离,待身体与书案间隔半尺之后,他才停步。 然后说道:“此物就是糖果,请公主品鉴。” 话毕,苏贤抬眸打量了公主一眼。 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苏贤的心脏都差点蹦出胸腔。 因为公主坐着而他站着的缘故,他那托举着糖果的两手,再往前半尺,就将触及“让公主腰背不堪重负的那两座大山”! 淦啊! 苏贤顿时头皮发麻,辛亏在桌案前半尺就停步了,不然……兰陵公主只怕要当场将他斩首不可。 再不济,只怕也会将他两手给剁掉。 但相距半尺的距离,也挺近的,半尺也就比一个手机的长度长一点点。 这个距离,也是大为不妥的! 苏贤将心绪平复,想后退一步,但又想到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 一时间,苏贤浑身僵硬,后退不得,前进更是不可能,额头上都差点冒汗。 “这个叫做糖果?” 兰陵公主的声音穿来,没有任何异常。 同时,苏贤感觉自己的掌心被一只细滑微凉的指尖碰了一下。 那颗糖果已被被取走。 公主没有注意到?不应该啊……苏贤的两手立即收了回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两条臂膀已经无比僵硬。 它们在“被剁掉”和“享受”之间转悠了一圈,可是把他这个主人吓坏了! 正文 第193章 赐你金牌,见牌如见本宫! 剥开油纸的细微声传来。 苏贤心下明白,公主的注意力已放在了糖果之上……刚才之事,她可能没有注意到。 那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赶紧退回去…… 退回一丈开外的原位后,苏贤抬眸一看,只见兰陵公主已闭目做陶醉状,红润的小嘴轻轻闭合并细细吮吸着。 不对啊,似乎这才是公主紧急召见我的真正用意,看来糖果的威力的确是大,就连兰陵公主也不能幸免……苏贤摸了摸衣兜里的糖果,只剩下七颗了。 兰陵公主两眼还轻轻的闭着。 她已沉浸在甜蜜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她似乎忘了,书房中还有一个苏贤呢。 苏贤在客位的椅子上坐着,数次欲言又止,公主既不开口也不睁眼,让他待在这里很是尴尬。 终于,苏贤起身,走到书房中间作揖道: “公主殿下,若没有其他事的话,下官就先行告退。” “……”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却显得响亮。 兰陵公主缓缓睁开一双凤目,似乎刚刚睡醒,定定的看了苏贤好一忽儿,这才想起苏贤为何在此。 这,并不是因为公主傻了。 而是糖果入口的那种纯粹的甜蜜,让她一时失神,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她非常用心的体验那种感觉,导致一时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苏文学……” 公主说了三个字就停下,因为口中含着一颗糖果,说话的声音有点走样。 常人不觉得如何,但对兰陵公主来说这是有损威仪之事。 于是她只做了个手势,示意苏贤坐下,不再说话。 苏贤无奈,只得重新落座。 书房中又陷入尴尬的安静,一对君臣共处一室却一句话也不说…… 过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是秋兰和冬雪回来了。 两女进入书房,行礼的同时也看见了坐在一旁尴尬与无聊到蛋疼的苏贤,两女都微感诧异,但没有多嘴。 回到公主左右后,眼尖的秋兰立即发现,公主殿下在吃糖! 她立即明白了,苏贤为何等候在此…… 书房中继续保持安静。 冬雪给他端来了一杯茶,苏贤便细细的品着,借此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 兰陵公主抬眸看着苏贤的方向,缓缓问道: “这种名为糖果的小点心,果然十分甜蜜,就连本宫也是第一次尝到……却不知苏文学从何处得来?” “……” 终于吃完一颗糖了……苏贤起身,直接据实以告,包括制作糖果的原料是甘蔗等等。 兰陵公主本想让苏贤再进献几百颗糖果,但听苏贤说“所剩无多”之后,便开不了口,她毕竟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甘蔗,是一个好东西啊,石蜜就得自甘蔗。但此物只生长在南方,我大梁国内却是十分罕见!” 兰陵公主轻轻摇头。 苏贤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用甜菜也可以,北方正好适合甜菜的生长。” “对了,刚才苏文学只讲了制作糖果的经过,却没说你是如何知道可以用甘蔗来制作糖果的,这却是为何?”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审视着苏贤。 苏贤迎着她那探究的目光,不假思索的禀道: “下官年少之际,曾在家中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本《齐民要术》,那书中便有通过甘蔗炼制糖果的法子。” “但遗憾的是,那本《齐民要术》下官后来再也未曾见过,不知遗落到了哪里,着实可惜可叹!” “……” 苏贤连连摇头,做出一幅伤春悲秋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在当下来说并不算奇葩,从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孤本残卷,每一件都是弥足珍贵的。 因某件孤本彻底散佚而痛哭流涕的读书人,真的不在少数…… 兰陵公主闻言沉思良久,然后说道: “如此奇书,就此散佚,着实可惜,此乃天意,苏文学切莫过于伤悲才是。” “多谢公主开导,下官的确好受多了。”苏贤说道。 “……” 公主点点头表示欣慰,然后话锋一转,又说: “通过甘蔗炼制糖果之法,至关重要,苏文学万万不可将此法泄露!” “以免被那南陈得了去,倘若南陈炼制出糖果,他们将获利无数!” “因为石蜜之故,我大梁每年都有大量银钱流入南陈……” “……” 苏贤略一思忖,当即作揖道:“请公主殿下放心,下官当严守此法,不让任何人尤其是南陈之人得了去!” 同时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个承诺,就当做无意间窥探到你的隐私的补偿吧。” 苏贤的干脆,让兰陵公主微微一怔。 她以为苏贤至少也要讨价还价一番,比如哭穷什么的。 毕竟,炼制糖果之法是苏贤的秘方,兰陵公主却以朝廷的名义不要他泄露秘方,此事总有一种霸道的意味。 但苏贤却直接答应了…… 兰陵公主略一沉吟,看着苏贤说: “本宫行事,向来公正,有赏必有罚……本宫既然要求你不要泄露制糖秘方,那么就必然有对应的补偿。” “下官不敢奢求补偿。” 苏贤作揖,这是真心话。 兰陵公主以为他在谦虚,这是应有之义,因此直接说道: “本宫就赐你一块金牌吧,凭借此牌,你可调动二十名公主府亲卫替你办事,只要不是造反杀人等违反律法之事,他们都将毫无条件服从你的指令!” “这……” 苏贤本想拒绝,可是这个金牌的作用貌似很大啊,他迟疑了。 兰陵公主当他默认了,于是对身侧的秋兰点了点头。 秋兰离开书房,不一会儿返回,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到苏贤身边。 “苏文学,公主恩赐,你就快谢恩收下吧。”秋兰笑道。 “那就多谢公主赏赐!” “……” 苏贤厚着脸皮拜谢,然后看向那个托盘。 只见一块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金牌静静躺在其中,下面还压着红色的绸缎,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苏贤两手将金牌取出,挺沉,金牌的正面錾刻着“兰陵公主府亲卫校尉”几个字,背面则是“见牌如见公主”! 正文 第194章 秋典军:公主竟然舔糖纸……好可怜! 前者,是持有此牌的“身份”,也就是校尉,一个校尉可以统领二十个将士。 后者,“见牌如见公主”这几个字就厉害了,权力很大,可以命令二十个亲卫将士做任何事,当然前提是合乎律法之事。 别看只能调动二十个亲卫将士,但这可是兰陵公主府的亲卫将士啊。 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算高端,但身上那身皮就足够唬人…… 总之,苏贤对这块金牌非常满意。 “从今日起,本宫将派人广为搜罗甘蔗,到时候还请苏文学将之炼制成糖,事成之后本宫还有重赏!”兰陵公主忽然说。 “请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公主失望。”苏贤心里暗暗吐槽:“我去,原来公主想‘独霸’我啊!” “……” 苏贤退出了书房。 兰陵公主继续伏案处理军政事务。 秋兰和冬雪也忙碌起来,时而端茶送水,时而伏案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时而外出去到属官们办公的帐篷传达公主令旨…… 忙碌而充实。 某一时,秋兰传递完消息回来,一脚踏入书房之际,竟然看见公主坐在案上,两手轻轻捏着那张包裹了糖果的油纸。 这倒也罢了。 令秋兰下巴惊掉的是,公主竟然将油纸凑近了丰润的朱唇,然后伸出一点丁香小舌,轻轻的舔了舔! 秋兰顿时呆立当场。 迈进书房的那只脚立即缩了回来。 她心里十分震惊与不解。 她跟了公主多年,知道公主府的财产多到不可计数,公主的日常生活也极为奢靡,每日丢掉的珍馐美味不可计数。 但就是这样一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她竟然伸出舌头去舔包裹了糖果的油纸…… 秋兰震惊一阵后,心头立即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公主真的非常嗜甜,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吃糖的机会,竟不惜身份去舔包裹糖果的油纸。 其二,糖果真的很难得,竟让一向奢靡的公主如此“节俭”……诶,公主殿下真的好可怜! …… 秋兰可怜了一番兰陵公主后,心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去找苏贤要糖! 搜刮尽苏贤身上的每一颗糖果! 方才,苏贤在书房中与公主奏对之际,秋兰也在,苏贤曾说“糖果所剩不多”,为此公主没有让他进献几百颗糖果。 但秋兰只是一个侍女而已,不用在意这些,直接去搜刮就是了…… 想到就做。 秋兰立即离开公主寝帐,随手抓了一个巡逻的将士问道:“可曾见到苏文学?” 那将士恭敬的说:“回禀秋典军,末将刚才看见苏文学回去了属官们专属的帐篷。” 秋兰丢下将士,立即杀了过去。 谁知她刚刚赶到,迎面就见苏贤拍着屁股大摇大摆的走出帐篷。 看那样子,似乎是要准备“早退”。 没错,苏贤就是准备这么干。 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自暴自弃了,而且刚才在公主的书房中,公主没有提及此事,这就说明公主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遵守规矩。 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为此,帐中的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还曾劝过苏贤,不可再恃宠而骄了,要是出了事的话他们不会再为他求情。 谘议参军事没有说话,只在心里笑道:“好样的苏文学,就这样干,请你保持!” 苏贤有恃无恐,对王司马他们的劝说完全听不进去。 然而,谁知刚刚大摇大摆的溜出帐篷,迎面就遇到秋典军,她正匆匆忙忙的杀来,面色似乎……不大好看的样子? “苏文学,站住,不要动!” “……” 秋兰看见苏贤后,生怕他跑了,当即便不假思索的大叫了一声。 她心里是真的怕,怕苏贤一眨眼就不知跑去了哪儿……上午她们几路人马奔赴瀛州城搜寻苏贤之事,她不想再来一遍。 所以,情急之下的秋兰,说话就不免冲了一些。 此话听在帐内王司马、周记室等人耳中,心中都不免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完了,秋典军一定是来抓苏贤来了,竟直接命他站住!” 谘议参军事面色不由大喜,第一个起身离座跑到帐篷门口,然后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了苏贤的腰,大声喊道: “秋典军不用着急,下官已将苏文学抓住,他跑不掉了!” “请秋典军手下留情啊!”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一起奔出帐篷,虽然说过不再为苏贤求情,但还是求了。 “……” 嘶…… 苏贤直接吸了口冷气,谘议参军事虽然是文官,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冷不防被谘议一箍,直接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正快速跑近的秋兰,一眼便看见了苏贤吸冷气和稍微扭曲的脸面。 她愤怒的瞪着谘议,飞起一脚直接踢了过去,大声喊道: “松手!” 秋典军可不是纯粹的侍女,她还是公主的贴身保镖,外加“亲王帐内府”的典军,这是一个武职。 说明秋典军其实是个高手。 她这一脚飞踢过去,直接将谘议踹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苏贤被牵连着蹬蹬瞪倒退,但被王司马的人扶住了,未曾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秋典军不是来找苏文学的麻烦的吗……王司马等人扶着苏贤,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哎哟……” 远处,躺在地上的谘议参军事更是想不明白。 秋典军没管那么多,收起那一脚之后,径直走到苏贤身前,打量着他大声赞道: “苏文学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这是什么意思? 苏贤懵了,继而心花怒放,下意识将手伸入装了糖果的衣兜。 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等属官,心头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秋典军这是在做什么? 她可是秋典军啊,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地位很高的,但却在这儿……变着法的夸赞苏贤长得帅? 一丈开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谘议参军事,甚至都停止了呼痛,转过头来一愣一愣的看着这古怪的一幕。 他原先以为,秋典军是来找苏贤麻烦的。 但谁曾想,秋典军竟然如此夸赞苏贤…… 谘议参军事顿时风中凌乱,心头像是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95章 苏贤:感觉被掏空 秋典军得了一颗糖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苏贤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甩甩手然后拍着屁股也大踏步而去。 帐篷门口,只留下陷入呆滞的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以及郁闷到怀疑人生的谘议参军事。 众人一时无言。 …… 话说苏贤离开大帐后,走了没一会儿,冬典军忽然不知从哪儿杀出,看见苏贤后就一顿猛夸道: “苏文学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哈哈哈,冬典军客气了,请你吃糖。” 苏贤笑呵呵又送出去一颗糖果。 冬典军得了糖果后快速离开,好像没有出现过一般。 苏贤心里十分高兴,走了没几步,迎面又跑来一个做侍女打扮的少女,面容姣好,笑起来很甜。 但苏贤没有见过此女,料想应该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吧? 那面容姣好的宫女跑到苏贤身前,直接开口说道: “苏文学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苏贤一愣,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又送出去一颗糖果。 咦?怎么感觉怪怪的?罢了,一定是我的错觉……苏贤摇了摇头,心情大好的继续往大营辕门走去。 谁知走了没两步,不知何处又冒出一个漂亮的少女,劈头盖脸的念道: “苏文学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嘶……虽然感觉被套路了,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戳啊……苏贤送出去一颗糖果。 …… 就这样,他走到大营辕门的时候,衣兜中已经空空如也,一颗糖果也没有了! 他抓着被掏空的衣兜,抬头四十五度望天,自语道: “秋典军和冬典军打头阵,然后一群漂亮的小姐姐轮番上阵,终于把我给掏空……” “……” 苏贤摇着头离开了大营。 公主寝帐。 书房。 秋兰大踏步回到书房,献宝似的将整整七颗糖果恭敬的放在公主的案上。 足足七颗糖果啊!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猛然一亮,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下意识伸去,准备将所有糖果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她立即想起秋兰还在呢,于是便生生忍住,将那手慢慢缩回,然后看着秋兰惊喜的问道: “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糖果?” “回禀公主,都是从苏文学哪儿得来,算是将苏文学彻底掏空了,这是最后的七颗!” “你掏空了苏文学?”公主惊呼。 “不只是奴婢,还有冬雪以及其余几个宫女……” “哦,你们几个一起掏空了苏文学!”公主十分开心。 “嗯……” 当即,秋兰便将她们如何掏空苏贤的情况一一讲明,没有错漏一丝。 兰陵公主听罢,面色略微古怪的问: “你是说,你们大力吹捧苏文学一番,说他生得帅然后他就送出去一颗糖果?” “正是如此!” “……” 公主嘴角扯了扯,心道这人怎么这般自恋?继而笑着摇了摇头。 秋兰又禀道: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从苏文学那儿得到糖果。” “此话怎讲?”公主来了好奇心。 “必须要十分漂亮的女子才行!中等之姿的女子也不行,必须要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女子。” “……” 公主闻言一愣,随即啐道:“苏文学是真名士,自然风流……” 一语未了,兰陵公主忽然问道:“本宫记得,去年教坊司送来一批女子,其中不乏颇有姿色者。” “是的,公主曾吩咐将她们遣送回教坊司。” “不,留着。” “是……” “……” 话说苏贤离营后,径直回到了瀛州城。 因下午已经过去大半,他便直接回到了角楼街,待在家中。 不一会儿,驻守在门外的亲卫将士禀报,说门外来了一个“山贼”,意图擅闯苏贤家宅,已被他们拿下。 苏贤大感奇怪。 出门一看,原来他们所谓的“山贼”,竟然是唯一的同窗兼好友—— 林川。 “苏兄,苏兄救命,他们要抓我去坐牢,我不要去啊……” “……” 林川被两个亲卫将士羁押着,还有两人拿着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逐渐逼近。 他看见苏贤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苏贤嘴角扯了扯,快步走过去安抚道:“林兄,你不用怕,没事的。” 然后苏贤扭头看着那位校尉……嗯?有点面生,此人不是前几天的那个校尉了,应该是轮换过来的新人。 苏贤没有多想,拱手道: “这位将军,这是个误会,此人名叫林川,是乐寿县县学生徒,同时也是本官的同窗,还请将军放人。” 苏贤最近步步高升,十分得意,而且这些守门的将士对他也都十分客气,因此他便认为只要他一发话,将士们立即就会放人。 但今天例外了。 那陌生的校尉冷着脸面对苏贤一拱手,正气凌然的禀道: “苏文学,末将收到的军令,是不允许任何无关之人擅闯苏文学家宅,若有人擅闯,视作山贼等同处理!” “……” 这是不给面子? 苏贤有些懵。 心说这个校尉是不是憨啊。 不知道他苏文学可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么? 苏贤懵逼之际,一个将士凑近小声解释道: “苏文学,他是新调来的校尉,此人桀骜不驯,目空一切,就连顶头上司都敢顶撞!” “但偏偏他又占着一个‘理’字,让人无法说服,虽然,他其实就是不知变通罢了……” “……” 原来如此,果然,任何地方都有这种愣头青和认死理的人存在……苏贤眉头微微一挑,他在公主府和行军大营中顺风顺水了好几天,今日终于遇到一个刺头。 “苏兄,救命!” “苏兄啊,我还没娶妻生子,品玉阁的小萝姑娘还等着我给她赎身……” “苏兄救命啊!” “……” 林川判断出了当前的形式,整个人都吓懵了。 …… Ps.昨天高烧38.8度,连夜跑去最近的发热门诊,重新做了核酸检测,然后提回来一堆药……验了个血,说是细菌感染……核酸检测报告还没出,应该不会这么倒霉中招吧? 虽然我有两剂疫苗护体,但心里还是虚。 诶…… 今天预定的字数又没有完成…… 我好难啊! 另外,谢“oversfly”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第196章 柳蕙香:好想立刻给苏公子生猴子! 这时,那两个手拿粗麻绳的人,已经走近林川,正准备将之捆起来。 苏贤挑了挑眉,大手一伸,喊道: “慢着!” 话音一出,一张张脸都望来。 只见苏贤气定神闲,慢慢将手伸入腰侧,准备亮出兰陵公主赏赐的那块金牌,好好杀杀这个刺头的锐气。 可是……嗯?我的金牌呢? 苏贤麻瓜了,摸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 就在那校尉面带狐疑之际,终于,他摸到了,原来金牌有一点重,没有放好,竟从腰带上滑落到了衣兜里…… 苏贤取出金牌,将“见牌如见公主”那一面展现在众人眼前,并正色道: “此乃公主赐下的金牌,见牌如见公主殿下!” “……” 话音一落,众将士愣了一瞬,然后齐齐拜倒: “末将等见过公主殿下!” 那桀骜的校尉也拜倒在地,姿势比谁都标准。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的臭豆腐摊还未收摊,摊前尚有几十个食客正在排队,他们见此也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山呼道: “见过公主殿下!” “……”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距此很远,他们远远的看见了街尾的那一幕,都不由大感奇怪,然后目光落在现场唯一站着的人的身上。 那个唯一站着的人就是苏贤。 苏贤侄竟得公主如此恩宠,那可是见牌如见公主的金牌啊……罗掌柜等频频侧目,然后心里再度狐疑起来: “那豆腐西施,果真只会克人?” “……” 苏贤手举金牌,傲然挺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姿势无比端正的桀骜校尉,心道:“此人倒是一个好兵,但就是太过于桀骜,跟个没有受到社会毒打的愣头青似的。” 随后,苏贤抬眸,将现场拜倒了一地的人都看了一遍。 这种感觉真的好爽啊! “咳咳!”苏贤定了定神,指了指已经傻掉的林川吩咐道: “放人!” “遵命!” 那两个将士立即放开了林川,林川直接跑到苏贤身后,然后狐假虎威的瞪着那位桀骜的校尉。 “末将不服!”桀骜的校尉忽然喊道。 哟呵,我都还没处理你呢,你就先喊不服了?果然是个愣头青……苏贤转身看着那校尉,气定神闲的吩咐道: “来人。” “在!” “免去此人校尉官职,贬为下等将士,然后用粗麻绳捆绑起来,送到大营西侧刑狱司三捕头那里。” “就跟南宫葵说,这是我送去的人,让此人体验一下‘幽闭之法’的滋味,注意分寸,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放出来。” “……” “遵命!” 两个将士上前,准备摘掉校尉的头盔。 但他猛地身体一晃,咆哮道: “末将不服!” 苏贤冷哼一声,将金牌直接怼在此人的脸上,大声说道: “你不服个试试?” 阳光下,金牌反射出的阵阵金光是那么的刺眼……校尉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一脸颓败之色。 两个将士立即其上,摘掉了他的头盔,然后拔掉了他的铠甲,仅着里衣,最后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困成了一个粽子。 …… 此时此刻,整个街尾都陷入一片安静。 苏贤身后,林川瞪着一双眼睛暗道:“苏兄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将士们心里都挺高兴,他们也看这个桀骜的校尉不顺眼。 臭豆腐摊前,跪倒一地的食客们心中无比骇然,这是一言不合就抓人下狱啊,好吓人! 臭豆腐摊后,张翠花也跪倒在了地上,此刻看着苏贤那高大的身影,她真为自家小姐感到自豪。 远处,角楼街中部街区,罗掌柜等人心中非常复杂…… 苏贤身后的高楼上,一扇临街的窗户后,柳蕙香手捂活蹦乱跳的心口,心道:“这就是我要的夫君……” 另外一座楼上,同样也是一扇临街的窗户后面,陈可妍冷笑一声,暗骂道: “狐假虎威!” 但骂完后,她又在心里想,等以后回到南陈,她也要打造几块金牌来玩玩…… 街上。 那两个将士羁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校尉,看着苏贤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苏贤问道: “你们想说什么?” “苏文学容禀,将他贬官和将他抓捕,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 苏贤与将士间的对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将士面露难色,道: “只是最后送去刑狱司三捕头那里……末将怕三捕头将我们通通轰走!” “……” 轰走? 还真有可能。 毕竟这又不是公主亲口下的命令,以刑狱司三捕头的脾气,将他们轰走都算是很好的结果。 臭豆腐摊前,食客们面面相觑之余又悄悄议论道: “鄙人曾听说,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很不简单,就连兰陵公主的话他有时候都不听,至于这位……对了,那个穿绿色官袍的人叫啥来着?” “苏贤,苏文学,从六品的品级。” “不简单,从六品的小官,竟能得到兰陵公主的金牌……” “但这并不能让刑狱司三捕头认可啊,人家就连公主的话都不怎么听的……” “……” 这时,一个昨日才从行军大营中调来的将士大声喊道: “你们懂什么?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对苏文学也得客客气气的,甚至三捕头还称呼苏文学为‘半师’呢!” “……” “什么!半师?” “那可是刑狱司三捕头啊,这怎么可能呢?” “……” 苏贤轻轻摇头。 “半师”之事,其实大营中很多人都听说了。 苏贤本不想这么高调,但人家非要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昨日苏贤与南宫葵达成交易之后,当即便去了大营的西侧,详细讲解“幽闭之法”的具体细节。 在操作层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其中的原理,让南宫葵很是头痛。 后来理解并验证之后,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那个原理其实就是“幽闭恐惧症”,涉及到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苏贤略知一二,但却将南宫葵唬得一愣又一愣。 南宫葵这种人,虽然表面看似冷酷,但遇到在他所看重的方面比他更强的人,他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那是一种由衷的敬佩。 不掺杂任何利益与情绪。 于是乎,昨日,南宫葵便当着很多人的面称苏贤为“半师”…… 那位将士将其中的因果讲了一遍。 众人听罢,吸气声此起彼伏。 臭豆腐摊前的食客们热议道: “不得了,不得了,这位苏文学仅仅只是从六品的小官而已,但却能在拷问人犯一事上胜过刑狱司三捕头,三捕头还心甘情愿的称之为‘半师’!” “不然呢,兰陵公主的金牌岂是那么好得的?” “……” 苏贤身后的楼上,柳蕙香激动得脸面通红,两手用力的按压着心口。 这便是她自小憧憬之中的如意郎君! 苏贤甚至比她憧憬之中的那个人更强一些。 她真的好激动好兴奋,好想立刻给苏贤生猴子! 另外一座楼上。 陈可妍银牙暗咬,喃喃道:“苏公子,本宫一定会让你跟着我去南陈的……你跑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正文 195 赴宴林府,惊现甜菜! 此间事已了。 那位桀骜的校尉,已被五花大绑羁押而去。 臭豆腐摊前的食客们,继续排队购买臭豆腐,并与远处的罗掌柜等邻居一起,不时往苏贤身上打量几眼…… 身后的高楼上,柳蕙香一动不动立在窗前,苏贤不走,她就不挪步。 另外一幢高楼上,陈可妍银牙暗咬的发过誓之后,一甩手便回到了房间。 街上。 苏贤仔细将金牌收好,回头看着林川笑问道: “林兄,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将士们误以为是山贼同党?” “苏兄啊,此事说来话长……” 林川那白皙的面皮上惊容未消,通过他的讲述苏贤明白了,那其实是一场误会,不提也罢。 苏贤又问: “对了,林兄你怎么不在县学读书呢?跑来找我作甚?” 县学是封闭管理,每十天放一天旬假,非放假期间,生徒们不能踏出县学一步……当然也有不遵守规矩的,比如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苏兄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啊,县学也放旬假了。”林川说道,显得很惊讶。 “诶你看我,太久没去县学都忘了这一茬……我现在已是‘进士及第’,再也不用去县学……诶!其实我还挺怀念以前的时光。” 苏贤轻轻摇头。 一脸的惆怅之状。 但此话林川听在耳中,总感觉怪怪的,至于怪在那里他一时想不明白,只暗暗心道:“要是我也不用去县学的话就好了,可以整天泡在青楼……” “对了,林兄来此找我所为何事?”苏贤又问。 林川愣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这一茬,拍了脑袋一下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苏兄不是送我一些礼物么?所以我爹就让我来请你过府一叙,吃顿便饭以做回礼。” “原来如此……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走吧。”苏贤欣然接受。 “……” 随即,两人同乘林川的马车,一路往城东的林府驶去。 …… 与此同时。 林府。 朱漆铜钉的大门前,石阶之下,青石板大街。 街上一字排列着几辆平板车,车前,十多个青衣小厮正往车上搬抬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已经装了一半,还剩下十多个箩筐。 林府管家在旁指挥。 几个衣着破旧的庄户也在一旁帮忙,面带喜色。 箩筐中所装之物,比成年男子的拳头略大,带着泥土,形似地瓜,这便是昨晚管家口中的火焰菜菜头。 之所以将这些菜头装车,是为了拉出城外丢掉。 不要了。 因为火焰菜的菜头无人食用,只有在闹饥荒的年份,才有人吃,更何况是林府中的主家更不会吃这种东西了。 论理,此乃庄户送来的租子,好不容易送了来,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拉出城外丢弃。 但昨晚林父着实高兴,管家看准时机禀报此事,林父高兴之下,便免除了庄户们的罪责与租子,还吩咐将这些占地方的菜头拉出城外丢掉!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快点,动作都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此乃林府大门,别堵在这里……”管家不停催促。 小厮和庄户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冒出了细密汗珠,但装车的速度还是不能令管家满意。 忽一时,街头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人扬鞭而至。 这是林府的一位青衣小厮,下马后径直奔向林府大门。 管家眉头微凝,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一把之拉住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小厮见是管家,忙作揖禀道:“管家,公子已经请到了苏文学,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要到了,小的提前回来通知阿郎做好准备。” “知道了,你且去吧。” 小厮奔入府门后,管家看着装车的小厮和庄户们眉毛一杨,大声喊道: “苏文学乃阿郎贵客,不能让他看见尔等在府门前装车这一幕,动作都快点,再快点!” “是!” “……” 小厮和庄户们明显加快了速度。 但貌似还是太慢。 管家忧心之余,立即吩咐去府内找帮手…… 其实,之所以要将丢弃火焰菜菜头的时间拖延到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来,管家打算一大早就装车。 但却被告知苏文学可能会来做客,吩咐他们先不要乱动。 结果等了一上午苏文学都没有来…… 下午,又拖延一阵,眼瞅着下午都过去了大半,管家断定苏文学今日不会上门做客,于是便吩咐装车。 但天不遂人愿…… 又过了一会儿,林府的主人、林川的父亲亲自来到府门口,准备迎接苏贤的到来。 从辈分上来说,林父完全不用亲自迎出府门,但苏贤具有官身,这就不一样了,而林父最多只是一个员外。 他那世家大族林家子弟的身份,不太好使。 尤其他还只是林家的庶出支脉。 林父走出府门后,一眼便看见门口的街道上乱糟糟一团。 他脸色一沉,大踏步走到管家身前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听罢解释后,林父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威严的说: “老夫不管你们怎么办,只要在苏贤侄赶来之前,将此处清空,你等都没有罪责。” “倘若,苏文学到来之际,府门前还是这么乱糟糟,府中小厮和庄户都要受罚,小厮倒也罢了,至于你们这些庄户……” “老夫说不得要追究你等‘以火焰菜菜头为租子’的罪责!” “……” 林父冷着脸说出这一番话后,现场众人都感如坠冰窟。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为庄户们求情,但感觉无从开口。 小厮们都还好。 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却真的吓坏了,心中惴惴,一边不要命似的搬抬箩筐,一边悄悄挥袖拭泪…… …… 另外一边。 苏贤与林川同坐一辆马车,一路疾驰往林府赶来。 两人说说笑笑,和以前相比并无区别。 以前,两人在县学中同居一室,所聊话题无外乎学业和女人,当然,林川聊女人的时候苏贤只有听的份儿…… 正文 196 林父的震惊:苏贤侄用官袍当“抹布”使用?! 时至今日,苏贤已经今非昔比,两人再次聊天,话题中就免不了官场。 但对这个话题林川也不落伍,因他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虽然是庶支,但见识还是有的。 两人相谈甚欢。 过不多时,车夫在外禀道: “公子、苏文学,我们快到了。” “这就快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 林川侧身掀开车厢的侧帘,往外面看去。 苏贤也扭头,往外一看,竟看见数辆平板马车正缓缓启程,车上装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 箩筐里面是什么? 萝卜? 苏贤仔细看了两眼,因“萝卜”上裹着泥土,看不真切。 这两天来,他本计划在闲暇之际前往各处搜罗甜菜头,于是便往甜菜头的方面联想,这么一看,那箩筐中的东西还真有点像。 他准备开口询问,但车夫的声音忽然传来:“到了!” 马车跟着一停。 林川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拉着苏贤下了马车,苏贤便没有问出口。 这时,长长的松了口气的林父,转眼便换上一幅笑脸,快步迎了上来,作揖道: “苏文学,大驾光临啊,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欢迎之至!” 这是林川的父亲。 苏贤以前见过的。 以前他对苏贤其实挺冷淡…… 但看在林川的面子上,苏贤也不好托大,于是笑着还礼道: “伯父客气了,小侄是林兄的同窗,情同手足,伯父不妨叫我苏贤侄?” “苏贤侄!” 林父老早就想这么称呼了,但又怕苏贤不喜,现在苏贤主动提出,林父惭愧之余又高兴万分,立即便叫上了。 “……” 寒暄一阵,宾主尽欢,林父邀请苏贤入府。 苏贤点头…… 众人身后,林府管家看了眼已远去数丈的平板马车,不由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真的好险,就差一点点。 若苏贤的马车来早了一丁点,那么那几个可怜的庄户就要遭殃了…… 管家转头,准备跟着众人入府,岂料苏贤忽然驻足,转过身来望着逐渐远去的平板马车,问道: “那几辆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苏贤也就随口一问。 刚才在马车上他就想问了。 但此话听在林父、管家等人的耳中,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那几个可怜的庄户,终究还是逃不掉吗……管家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林父圆滑得多,立即反应过来,并远远的探头望了一眼,好像那几辆平板马车不是他府中的马车似的,最后不确定猜测道: “那应该是火焰菜的菜头吧?苏贤侄,我们不用管它……” 他本想说:“我们不用管它,那几辆车只是路过的。” 但苏贤忽然大叫一声:“火焰菜菜头!”打断了林父的话。 林父当时就懵了,心说:“苏贤侄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正巧苏贤侄也十分讨厌火焰菜菜头?” 这么一想,林父看向那几辆远去平板马车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管家更是连连摇头叹气…… 咦? 不对! 他们一下子又反应过来,苏贤刚才那声大叫之中,分明透着一股惊喜的意味! 惊喜…… 这时,苏贤已经一脸狂喜的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停车!停车!” 林父和管家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心中暗暗猜测苏贤究竟何意? 林川反应慢了一拍,也跟了上去。 “停车!停车!” “……” 苏贤的声音很大,平板马车的车夫听见后,赶车的动作未停但回头瞥了一眼。 坐在平板车边缘的那几个庄户,老实巴交,粗布衣衫破旧,也回头看了过来。 真的是不看则已,一看就吓得他们亡魂皆冒。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绿袍大官倒也罢了,不认识。 但其身后的林父,还有管家,在他们眼中可是天大的人物啊! 天大的人物竟在追赶他们? 车夫和庄户们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 “停车!” “停车!” 这时,林父和管家也大声喊道。 当即,车夫立即勒停马儿,来了个“急刹”。 然后与庄户们一起跳下平板马车,恭恭敬敬立在车旁,低着头等待命运的裁决……林父和管家亲自追上来,还能有什么好事? 车夫倒还罢了,重点是那几个庄户。 刚才好不容易堪堪逃过一劫,眼见既要逃出升天,结果却又……诶,那几个年长的庄户,不禁老泪纵横。 众人跑**板车后,苏贤不理会众人,迫不及待的跳上马车仔细检查箩筐中带着泥土的“萝卜”。 林父气息微喘,虽然从苏贤话中听出了惊喜,但他还是眼神冰冷的扫了过去,车夫和庄户们脑袋低得更低了。 管家则是连连摇头叹气,然后又看着板车上一丝不苟的苏贤,面露一丝期待。 刚才苏贤那声大叫中,分明带着惊喜,管家希望此事还能有所转机。 这时,林父和林川也跳上了马车,蹲在苏贤左右,然后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在箩筐中挑挑拣拣。 林父不好开口问,便眼神示意林川。 林川也从箩筐中拿起一个大菜头,看着苏贤问道:“苏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掀起自己的绿色官服下摆,当成抹布,用来擦拭大菜头上面的泥土。 这? 林父见此直接呆立当场。 那可是官袍啊! 虽然仅仅只是七品小官所穿的浅绿色官袍,但那也是多少人望穿秋水而不得的官袍啊! 可是苏贤,竟用它来……擦拭这脏兮兮且毫无用处的火焰菜菜头? 林父懵了,表示不能接受。 他虽是世家子弟,但因为大环境的影响,不能做官,只能经商。 实际上,他也是很想做官的…… “这真的是火焰菜菜头!”苏贤用“抹布”擦掉表面裹着的泥土后,大声惊呼,仿若发现了宝贝一般。 林父回过神来,然后又陷入呆滞。 这种菜头一般都是烂在地里的,没人食用,但看苏贤的表情,却是将之当成了宝? 他想不通! “苏兄,火焰菜的菜头送人都没人要啊,苏兄这是?”林川看了看手里平平无奇的大菜头,然后面色存疑的看着苏贤。 “这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一颗菜头堪比一锭银子呢!”苏贤笑着说。 “……” 林父嘴角扯了扯,若不是因为苏贤如今已有官身,他一定会说出“放屁”两个字!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197 一两银子一颗菜头 “对了,这些大菜头都是谁的?我全买了!” 苏贤左手抱一只大菜头,右手也抱一只大菜头,笑得合不拢嘴。 大菜头,不仅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对柳蕙香、杨芷兰、陈可妍、唐淑静、唐淑婉,甚至于兰陵公主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 今天上午,他凭借一颗糖果,在兰陵公主哪儿得了一块金牌…… 所以,一颗菜头堪比一锭银子,绝对是正确的! 这里面的利益大到常人难以想象…… 林父闻言后,扭头看着那几个庄户,说道: “是他们的。” 苏贤左右手各抱着一只大菜头,在板车上转过身来,看向林父所指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见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快步上前,径直在他面前跪下了,并喊道: “求苏文学饶命,我等贱民不知好歹,种出这等腌臜之物污了苏文学的眼,我等贱民该死……求苏文学饶命啊!” “……” 苏贤左右手都抱着一颗大菜头,乍见这一幕,满脸的笑容顿时僵硬,他没搞明白这是何意? 林父也是一愣,随即眉头一动,看向管家。 管家低下了头。 原来,方才苏贤在板车上用“抹布”擦拭大菜头上的泥土之际,管家灵机一动,跑过去给庄户们出了一个主意。 没错,这个主意就是抱苏贤的大腿。 只要苏贤点头不责怪他们,那么林父也就不会再追究此事…… 苏贤放下他心爱的那两颗最大的大菜头,拍了拍手,跳下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庄户们问道: “这些菜头,都是你们种出来的?” “是……” “……” 一番问道后,苏贤大致了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此事的大致脉络。 他沉吟了起来。 当场所有人都关注着他的面色。 庄户、管家,还有林父的眼睛一眨不眨,若苏贤面露不喜,林父就准备狠狠的惩罚这几个不懂事的庄户…… 本来,他们将火焰菜的菜头当成租子,就该重重惩罚的! 很快,苏贤动了,转身看着林父说道: “伯父,此菜头与我有大用,我愿以一两银子一颗菜头的价格,买下这数辆平板车上的所有菜头!” “……” “一两银子一颗菜头?”林父又一次懵了,他没想到苏贤竟然来真的,这是钱多了没地方花? 那几个庄户更是傻在了原地,脑袋的运转也几乎停止……一两银子一颗菜头,那该是多少两银子啊! 他们一整年的花销,也就一二两银子而已。 所以说,一颗菜头就够他们花销一整年的? 这……庄户们彻底傻了。 另外一边,林府管家也是一阵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林川怔了一下,离经叛道的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苏兄说什么话呢,这些菜头本来就没人要的,苏兄既然要,直接拉走就是了,不用谈钱。” 林父两眼一瞪,心中说道:“这个败家子,这次做的……真对!” “……” 拉扯一阵,苏贤终究没有争过林家两父子。 算是没花一文钱,这批甜菜头就归他所有了。 林父本是商人,心思比较活络,且此时他已经回过味来,明白苏贤对这些菜头如此看重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出于商人的敏感,他问道:“不知苏贤侄用这些菜头来作什么使用?” 苏贤看了看林父,坦言道:“用来制糖!” “制……制糖?!” 林父震惊。 然后将苏贤和林川拉到一边,不让外人听见他们的谈话,面色无比严肃的问道:“苏贤侄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不惜花费重金购买这些菜头有何用?” “如何制糖?” “这是秘方。” “哦……” 老实说,林父凭借自己数十年以来的人生阅历,不认为苏贤能通过甜菜制出糖来,若真的可以的话,以前怎么没人尝试并成功你? 但心思活络的林父,眼珠一转,心头已有了主意—— 陪苏贤瞎胡闹! 姑且不去理会能不能通过火焰菜制出糖来,就算苏贤说可以将水变成油,他也准备和苏贤一起折腾。 不为别的,就为了和苏贤扯上关系。 计议已定的林父,当即表达了愿与苏贤一起合作的意思。 并且他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苏贤只需提供秘方,便占据六成的纯利,至于原材、人工等等方面,由林家一力承担。 苏贤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下来。 此举虽然会将秘方泄露给林家知道,但苏贤并不怕。 他现在背靠兰陵公主这颗参天大树,根本不怕林家吞并他的秘方。 再者,让苏贤亲自跑去经营一个制糖作坊,他会觉得很难受,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这时间用来和柳蕙香谈情说爱她不香吗? 另外,苏贤还有其他的安排,正好可以利用林家来操作,此事暂且不提。 就这样,一桩天大的生意,三言两语,在林府门外的街边就谈定了。 林父哈哈大笑,心情甚美,说道:“苏贤侄,今日双喜临门啊,我们快些回府入席吧,不然酒菜都要凉了!” “今日老夫定要与苏贤侄痛饮三百杯!” “也好,那这些菜头……” “苏贤侄尽可放心。”林父转身看着管家,吩咐将菜头拉回府中,并叮嘱千万要小心,不能磕坏了一点。 管家茫然点头。 随即苏贤、林父和林川热烈交谈着入了府门…… 街边。 管家、小厮、车夫,还有庄户们,不由面面相觑。 庄户对管家问道:“老管家,这……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我等将会如何?是死是活请老管家给个准信儿。” 管家看了庄户们一眼,哈哈笑道:“你们放心吧,你们都没事了,没见苏文学和阿郎是那么的高兴么!” “你等且安心在府中住上一晚,明日走时,说不定还有赏呢!” “真的?” “赏赐不敢奢望,只要活着回到庄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了别废话了,也别傻站着了,大家都动起来,将菜头搬回府中……注意轻一点,不可磕坏了一点!”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198 土法制糖,硫磺、硝石与木炭 话说苏贤他们回到府中后,并未第一时间就去客厅入席。 而是召集齐了府中的所有工匠,加紧赶制一套粗糙的制糖工具…… 席间,苏贤与林家父子推杯换盏,宾主尽欢,林父红光满面,感觉这次邀请苏贤过府一叙的决定无比正确。 通过此次宴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苏贤与他之间亲近了不少…… 饭后。 众人闲坐喝了一会儿茶。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自苏贤来到林府算起,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忽一时,一个小厮前来禀道:“苏文学吩咐的一应物件儿都已打造完成,请苏文学移步过目。” “终于成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饭后正该走一走。” “……” 苏贤、林川、林父来到一座无人居住的大宅院。 专用工具便是在此处打造的。 还有试着用火焰菜制糖的场地,也在此处。 苏贤环视一圈,见各项物品都已齐备,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父指着现场的几个小厮说道:“他们都是老夫的心腹,苏贤侄可以放心,不用担心泄露制糖秘方。” 话毕,林父在心里吐槽道:“老夫真是一个人才,过家家的事,也能装出一副办大事的模样……” 林川则偷偷的打了个哈欠,他对这些事其实不怎么上心…… “还是伯父想得周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的!” “……” 苏贤使用的法子,是“土法制糖”。 过程与甘蔗制糖的部分流程通用。 首先,将火焰菜菜头洗干净,切成细丝,然后放在一口大锅中加水熬煮……这一过程是为了将菜头里面的汁水提取出来。 待汁水渗出后,捞出菜丝,然后往锅中添加一种用途广泛的东西——生石灰! 确切来说,是添加石灰乳,这是为了将汁水中的杂质沉淀。 然后继续加热,过滤沉淀物,待汤汁清澈,后续的步骤就与甘蔗制糖差不多了,无外乎蒸发水分,使糖分浓缩,直至结晶。 通过此法,可以得到两种等级的白糖,一种红糖,然后是不能吃的“废蜜”。 此法虽看似简单,但加热和添加石灰乳的程度不好把控…… 苏贤动口不动手,那几个林父的心腹小厮经一通忙碌之后,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然后又失败了两次。 此时天色已晚,这座大宅院中点了许多火盆,林父和林川都在偷偷的打哈欠。 林父认为此法根本行不通,是苏贤在玩过家家的游戏,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喜欢就好。 若苏贤要在这儿弄上一整夜,他就在此守候一整夜。 至于林川,他在一刚开始的时候就在打哈欠了…… 第四次尝试开始了。 哈欠连天的林家两父子,忽然听见苏贤大喊了一声:“成了!” 两父子立即惊醒。 并小跑过去,与苏贤一起围在一口大铁锅之前。 林父听出苏贤声音中,夹带着欣喜与激动,心头不由疑惑道:“呵,苏贤侄玩得还真起劲儿,待老夫来看看,成什么了?” 他探头往大铁锅中一看,只见清澈的汁水底部,正变出一层雪白的“细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这……这是……” 林父无比震惊。 不是因为苏贤结晶出了白糖,而是因为结晶的过程。 从汁水中变出雪白的“细沙”,真的好神奇,就跟煮盐似的。 “苏兄,这便是糖?” 林川瞪大了眼睛,昏昏欲睡的脑袋彻底清醒。 “不错,这就是我所说的糖,白糖!” “……” 通过甜菜土法制糖,得到的直接就是白糖。 这对于只能通过甘蔗制取石蜜的时代来说,是真正的划时代! 苏贤命人将结晶的白糖过滤而出,然后烘干,用细筛筛过后,便得到了跟后世的白糖没有多大差别的白色结晶物。 “苏贤侄,这就是那所谓的白糖?”林父心里还在震惊,他没想到苏贤果真通过甜菜弄出了一种类似上等雪花盐的东西。 “不错。” 苏贤用手捏了一点送入口中,嗯,口感就是纯粹的甜! 林川也捏了一点送入嘴里,然后他整个人都是一怔,抿了两下嘴后,又抓了一小把放入口中。 “川儿怎么样?”林父着急的问。 见林川不回答他,只在那闭目细细体味,他也捏了一点白糖放入口中,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宛若雕塑。 一会儿后,林父也抓了一小把送入口中,然后继续“扮雕塑”。 这时,林川口中的白糖已经化完,伸手准备再抓一把来吃。 然而,苏贤却早已将所有白糖都倒入了一只瓷罐,并用事先准备的木塞给塞住…… 林川抓了个空。 又一会儿后,林父也抓了个空,这时他回过神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苏贤,那个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一个绝世的美女。 “伯父你这是?” 苏贤将不大的瓷瓶藏在身后。 林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甜!真的太甜了!吃了苏贤侄这个白糖,老夫都看不上那石蜜了,哈哈哈……” “苏兄,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东西,世间嫣有此等奇物!”林川舔了舔嘴角。 “……” 苏贤笑了笑,默默将那只瓷瓶抱紧了。 方才林家两父子抓一把白糖塞进口中的那一幕,着实吓到了他。 这点量根本不够他们两父子吃几口的。 苏贤还要拿去回去给柳蕙香尝尝鲜呢。 “苏贤侄你放心,白糖的合作,老夫一定亲力亲为,老夫相信白糖面世之后一定会被世人所追捧!” 林父这次是真心话。 他着实被白糖惊艳到了。 苏贤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后说道:“伯父,小侄其实还有两个生意,想和伯父合作,不知伯父……” “同意!” 林父立即答应下来,比谁都着急,生怕有人跟他枪似的,然后问:“苏贤侄啊,是什么生意?” “其一,名为‘火寸’,又名‘引光奴’,需要准备的原材料有杉木和硫磺。” “其二,名为‘硝石制冰’之法,需要的原材料主要是硝石!” “对了,木炭也需要许多,请伯父一并准备……” “……” “好!” 林父立即答应下来,拍着苏贤的肩膀说: “苏贤侄啊,你就放心吧,这些东西的筹备事宜就交给老夫,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有伯父这句话,小侄就放心了。”苏贤笑道。 “不用客气……哈哈哈……” “……” 正文 更新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199 刑狱司四捕头:南宫葵,我与你势不两立!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天之后。 河北道各方局势,已趋于稳定。 兰陵公主当前的任务,是暗中摸查一万辽军潜入大梁国土的渠道。 此事苏贤并未参与。 他每日在瀛州城与行军大营之间往返,“迟到早退”继续着,回到家后便与陈可妍拌几句嘴,入夜后就爬墙到柳蕙香的香闺…… 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 话说,两天前南宫葵亲笔书写的那封信,当日通过军驿的渠道发出后,日赶夜赶,披星戴月,终于在今日送抵大梁帝国的神都—— 洛阳! 洛阳本是大梁的东都,真正的都城其实是长安。 但自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住在东都,于是东都就变成了神都,几乎成了大梁帝国的都城。 朝廷各省、各部,以及各监各寺等所有衙门,悉数都位于神都城中。 王孙公子、文武百官,及其亲眷等,也都在神都城中居住。 神都城,北方是“北邙山”,西边是“崤山”,南边有“熊耳山”、“外方山”,东边是“嵩山”。 群山环绕,神都城位于一个盆地之中。 除了这些大型山脉之外,还有诸如“少室山”、“首阳山”、“龙门山”等等有名的山峰。 其中有二十四座山峰比较突出。 现代有学者考证,上古流传下来的“连山易”、“二十四星宿”、“二十四节气”、“二十四山真诀”、“二十四山法”等等文化符号,都与洛阳周边的二十四座山峰有关。 神都城除了山之外,还有水。 “洛水”穿城而过,将神都城分为“北城”和“南城”两片。 此外还有“谷水”、“泄城渠”、“漕渠”、“运渠”、“伊水”、“通津渠”、“通济渠”等等河渠遍布城内,组成了四通八达的水上交通。 其中,“通济渠”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沿着大运河南来北往的货物,可以直接运进神都城中,直达城内的“通远市”、“丰都市”、“大同市”等三个市场。 航运交通极为发达。 这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 南宫葵亲笔书写的那封信,已经送入了城中,递进了“刑狱司”衙门,算是完成了它的旅程。 但南宫葵指定的信件接收人——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他却不在衙门之中。 因为时辰尚早,太阳才刚刚升起,蒋瀚文此时才刚刚走出家门。 北城,立德坊。 一条稍显破旧的小巷之中。 蒋瀚文身着公服,打着哈欠出门而来。 砰! 他关上稍显破旧房门的同时,小巷中顿时响起阵阵孤苦狼嚎—— “啊……快跑!” “刑狱司的人出门了!” “大家快回家,紧闭房门……” “哇哇……娘亲……” “……” 蒋瀚文猛地一个激灵,没有睡醒的脑袋也彻底清醒。 他关上房门后,便立在原地,脸面对着门扉一动不动,面色又是尴尬又是铁青。 很快,身后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蒋瀚文慢慢转过身体,左右打量了一番小巷,果然不出他所料,巷子中一个人也没有了,家家紧闭房门。 一时间小巷中安静得出奇。 蒋瀚文,二十三四岁年纪,中等身材,瘦猴似的,一脸的精明干练。 但此刻,他那精明干练的年轻脸庞上,满是深深的无奈和尴尬。 搬到这里大半年了,但左右邻居还是畏他如虎。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份,刑狱司四捕头! 再往下深挖,是因为刑狱司有个三捕头南宫葵,擅长使用各种酷刑,在民间的名声非常糟糕。 连带着,刑狱司的名声也臭了…… 蒋瀚文是被牵连的。 “都怪南宫葵那个人渣!” 蒋瀚文瞪着空荡荡的小巷,握紧双拳,喃喃道: “他若不弄出那么多酷刑,我刑狱司的名声就不会那么臭,我也就不会受到牵连……酷刑,还有那些恐怖的刑具,我总有一天要给你通通废掉!” “……” 深吸一口气,蒋瀚文孤身落寞的走在空荡荡的小巷之中,准备赶往刑狱司衙门上值。 路过一扇房门时,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刑狱司的人都是恶魔,都是吃人的野兽,听说他们喜欢用刀片下犯人身上的肉……” “……” 蒋瀚文眉头狠狠一拧,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心里默默辩解了一句:“那是南宫葵那个人渣才会干的事,我从来都不碰刑具的……” 走了没几步,又路过一家门口,只听里面的人说道: “……那个四捕头,蒋瀚文,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但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之事……刑狱司中就没有一个好人!” “……” 蒋瀚文面色顿时铁青一片,驻足握拳暗道:“不,我是一个好人啊!” 他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忍住了敲门辩解的冲动。 因为辩解无用,甚至越描越黑,邻居们还会给他扣上一顶“擅闯民宅”的帽子…… “呼!” 蒋瀚文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 又来到一家人门口,只听里面有个大婶说道: “……呸!就蒋瀚文那杀人如麻的坏蛋,老娘才不将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呢,他休想!青儿,你一定不能嫁给那个坏人知道吗?” “……” 蒋瀚文不由驻足,嘴角扯了又扯,这大婶的话就太过分了啊。 那个名为“青儿”的女子,也还算颇有姿色,之前他就是扭头看了一眼而已,结果那大婶就不得了了。 非认为蒋瀚文看上了她的闺女,还到处说他的坏话,若蒋瀚文辩解一句,她就又哭又闹的弄得左右邻居皆知…… …… 好不容易走出那条小巷,蒋瀚文抬头望天,心中呐喊道:“天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随后,他握紧了拳头,再次在心里暗暗发誓:“南宫葵,我与你势不两立,你毁我名声,我就要毁你的酷刑与刑具!” 话虽如此,但具体如何操作,蒋瀚文就没有任何头绪了。 酷刑,刑具,的确是拷问人犯的有力手段。 正文 200 蒋瀚文:“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有大用! 蒋瀚文擅长的是文职,比如衙门的情报工作之类,对审讯之事并不擅长,所以该当如何绕过酷刑和刑具让犯人招供呢? 似乎没有办法啊! 此事无解! “诶!” 蒋瀚文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往刑狱司衙门的方向赶去。 刑狱司衙门,位于“东城”之内。 蒋瀚文居住的“立德坊”,紧挨着东城,中间仅一街之隔,很近。 行不多时,他来到东城东侧的“宣仁门”,从这里进入东城后,再需行得百余步便能抵达刑狱司衙门。 东城,属于皇城的一部分。 神都城内,宫城与皇城的位置,都在西北角,几乎占据了“北城”一半的位置,地盘非常巨大。 大抵古代都城,基本上都有三重城池结构。 外城、皇城、宫城。 外城就不用说了。 皇城占地面积极大,里面包括宫城、太微城、东宫、圆壁城、东城和含嘉仓城等等小城。 宫城又名“紫微城”,是皇帝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 太微城,各王子、公主的府邸,各省、各部、各监各寺的衙门所在地。 东宫,太子的居所。 圆壁城,宫城北部的小城,做宫城的缓冲区域使用。 东城,位于宫城东侧,也是宫城的缓冲区,同时还是尚宫六局、少府监、军器监、铸钱监的所在地。 含嘉仓城,位于东城的北侧,本是一个粮仓,但规模实在太大,便以“仓城”命名。 蒋瀚文上值的刑狱司衙门,按理,应该修建在太微城中,因为朝廷其他衙门都在里面。 但因为历史原因,刑狱司衙门修建在了东城之中,与少府监、军器监、铸钱监等衙门做邻居去了。 …… 话说蒋瀚文来到刑狱司衙门后,立即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他虽是刑狱司四捕头,但不用外出办案,更不用审问犯人,他的工作是刑律、判决、文书,以及掌握衙门的各路情报渠道。 这其实是一个文职。 忙碌中,时间转眼已至午时。 眼瞅着就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他手下的胥吏说笑着离开值房,前往膳堂用膳去了,但蒋瀚文却没有胃口。 他愁啊。 不挽回刑狱司和他自己的名声,他饭都吃不下去。 刚才忙于工作的时候还好,不会去想这些。 可现在一旦停下来,心中的愁绪就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时,一个胥吏拿着一个信封走进值房,递上信封的同时说道: “四捕头,这是三捕头从瀛州发来的紧急信件,上午的时候就该送来的,但属下……忘了,请四捕头责罚。” “……” “南宫葵送来的信件?” 蒋瀚文眉头一挑,并不去接,而是赞道:“你忘得正好!” “属下不敢。”胥吏依旧举着那个信封。 蒋瀚文小小的报复了南宫葵一下,心情大好,又盯着信封看了几眼,恪尽职守的他终究还是将信封接了过来,并问道: “南宫葵有没有额外的话交代?” “呃……” 胥吏迟疑,记得早上的时候,那送信之人的确是有带话,但那时胥吏正忙,且这又是南宫葵的信,胥吏便没有认真去听。 “罢了,你先去用膳吧。” 蒋瀚文挥了挥手。 待胥吏离开后,他才慢悠悠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在看信之前,他狠狠的嘀咕道:“南宫葵啊南宫葵,若你只是提供一个河北道的情报的话,那就算了。” “但若你求我帮你办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事大事小,我都不会帮你办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 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之后,蒋瀚文这才往信纸之上看去。 值房中陷入安静。 没一会儿,蒋瀚文忽然激动的拍案而起,大声喊道:“‘幽闭之法?’果真如此厉害?竟不通过酷刑便能让犯人主动招供……” “等等,若此法有用,那么刑狱司今后将不再使用或减轻使用酷刑!如此一来,刑狱司和我的名声都将好转……” “就是不知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有用……嗯,我且接着往下看去。” “……” 蒋瀚文当即压抑着满心的激动,将信件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完。 在信的末尾,南宫葵请他帮忙,使用“幽闭之法”去审“三大悬案”的嫌疑人,且看效果。 三大悬案,是刑狱司数年来都未破的大案。 那些人犯嘴巴硬如铁石,同样熬过了南宫葵的酷刑,但始终都不曾交代…… 这几乎成了南宫葵的一块心病,同时也是整个刑狱司的污点。 蒋瀚文看完信件后,当即就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一次!若成功的话,对你对我还是对刑狱司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他转念又一想,心道:“不行,此事牵扯太大,万一不小心弄死了人犯,三大悬案可就彻底不能破解了,该怎么办?” “有了,去找少司寇,请他裁决。” “……” 计议已定,蒋瀚文带着那封信直接去了少司寇的值房。 少司寇,是刑狱司的长官。 很快,来到少司寇值房的门外,但他没着急进去,而是与刚走出值房的一个胥吏聊了一会儿。 蒋瀚文问道: “听说少司寇一大早就入了宫,刚才才回来,不知少司寇心情如何?” 那胥吏摇头道: “少司寇的心情很不好,脸色很难看,若四捕头没有要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这是为何?” 那胥吏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凑近了蒋瀚文的耳朵小声说道: “据属下猜测,少司寇在宫里,应该是和御史、谏官们大吵了一架,似乎吃了点亏。” “他们为何争吵?” “还能因为啥,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御史和谏官们在女皇陛下面前,攻击我刑狱司滥用酷刑,伤害人命……他们建议撤销掉刑狱司衙门!” “不能撤销……” 蒋瀚文听了这话顿时心头火起,刑狱司这么大一个衙门,怎么能说撤就撤呢,那帮御史和谏官真的是闲的蛋疼! 胥吏摇着头离开了。 蒋瀚文站在少司寇值房门外的走廊上,暗中思忖了许久。 他最终决定,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正文 201 刑狱司少司寇:侍御史、谏议大夫、给事中都该死! 定了定神,蒋瀚文走到值房门口,轻轻敲门。 “谁呀?” 里面传出一个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听起来威严十足,是个中年男人。 蒋瀚文说道: “少司寇,下官求见。” “哦,是四捕头啊,进来吧。” “……” 吱呀! 推门而入。 蒋瀚文一眼便看见那少司寇,正背对着他,两手负在身后,虽只有一个背影但仍能让人觉察到他正在气头上。 轻轻关上房门,蒋瀚文上前作揖道:“拜见少司寇。” 少司寇转过身来,只见他身材高大,约四五十岁年纪,历尽沧桑的脸庞威严十足,鬓角发丝花白,穿着一身绣云纹镶金边的黑袍。 “坐吧。”少司寇面色稍微和缓,指了指侧边的客座。 “谢少司寇。” 蒋瀚文坐下后,斟酌了一会儿,正准备询问少司寇今日入宫的情况,岂料少司寇先一步直截了当的问道: “四捕头负责我刑狱司的各路情报,每日处理密函信件无数,其中……有没有关于侍御史、谏议大夫、补阙、拾遗和给事中的消息?” “……” 少司寇顿了顿,看着蒋瀚文补充了一句:“关于他们违法乱纪的消息,或者一点点风声?” “……” 嘶……少司寇这是准备公报私仇啊……蒋瀚文凝眉细细一想,缓缓摇头道:“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诶!” 少司寇闻言后摇头叹气,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忽然他想起来什么,问道: “对了,最近有没有二捕头的消息?” “回禀少司寇,二捕头数月前潜入蜀国卧底,至今未归,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传出。”蒋瀚文说道。 “这个二捕头!”少司寇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顺势起身怒道: “老夫看他不是去蜀国卧底,而是游山玩水去了!” “半年前,老夫就亲口交代过他,让他暗中去调查侍御史、谏议大夫、补阙、拾遗和给事中等人的过往,老夫就不信他们没有犯过错误。” “但你看看,这都半年了,他愣是一点丁东西也没有查到……以至于,让侍御史、谏议大夫等人一再嚣张……” “……” 一说到这件事,少司寇就来火,他的声音变得冷冽,拳头也握紧,指节发出嘎嘣的声音。 蒋瀚文默默低着头,此事他不好置椽。 他不喜欢三捕头南宫葵,还曾说过与他势同水火,但对二捕头他却充满敬仰,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但偶像如今被少司寇责骂,他也不敢乱发一言。 “二捕头,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等他回来,老夫定要撤掉他的捕头之职,贬为小小的胥吏!” “若不是侍御史等人藏得够深,老夫也不会用他去暗中调查……” “……” 少司寇恶狠狠的说着,然后侧头看着蒋瀚文,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说: “四捕头啊,你千万不要学二捕头,就连老夫亲口吩咐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夫要他何用?” “……” “是,属下知道了。” 蒋瀚文立即起身作揖,同时,他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现在就将‘幽闭之法’告诉给少司寇,看来不是一个好时机。” “万一‘幽闭之法’没有成功的话,少司寇会不会以此为由撤掉我的捕头之职呢?不行,不能太冒险了。” “……” 心头打定主意的蒋瀚文,作揖完成后便默默起身。 少司寇见此颇为欣慰,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都消散了大半,直至这时,他才想起来问道: “对了四捕头,你来此寻找老夫所为何事?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重大情报?” “没有!” 蒋瀚文立即否定,“下官就是路过而已,顺路来看看少司寇……午时已到,少司寇记得用膳啊,毕竟身体为本!” 少司寇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身体是自己的,不能因为那几个狗贼而耽误了自己。” “那下官告辞。” “……” 走出少司寇值房后,蒋瀚文一边沿着长长的廊道走向膳堂,一边在心里琢磨—— 就此放弃“幽闭之法”,他很不甘心。 若此法成功,无论是对他、对南宫葵还是对整个刑狱司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但若是失败…… 刚才,在那值房中,少司寇声称“要将二捕头贬为胥吏”的话,蒋瀚文认为那是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 但少司寇那副失望的表情却是真的。 他不想让少司寇失望。 他想做一个完美的捕头,他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从他极度在意自己的名声便能看出。 所以,若“幽闭之法”失败,少司寇定然对他感到失望。 这是蒋瀚文不能接受的。 那该怎么办呢? 他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头都快炸了,终于,当他走到膳堂大门前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想到办法了! 一个既可以实施“幽闭之法”,同时又能保护他的羽毛的办法! 很简单,他只需立即使用“幽闭之法”审问三大悬案的人犯即可,若成功,那便罢了,万事大吉。 倘若失败了,那也没关系。 诚然,是蒋瀚文在主导审理此案,但这是南宫葵在那封信里提的请求! 蒋瀚文只不过是在帮南宫葵办事而已,他只是一个帮手,倘若出现问题,应该追究南宫葵的责任才是。 因为南宫葵才是始作俑者! 完美! 兴奋的蒋瀚文,顾不得吃饭,立即从膳堂大门折返,回到值房,立即着手安排实施“幽闭之法”。 刑狱司四大捕头,各有专长,且各自负责的区域都是全权负责制,权力和自主性都很大。 也就是说,蒋瀚文接受南宫葵的委托,使用“幽闭之法”审问三大悬案的人犯,根本不用通知到少司寇,直接开干就行了! 极大的方便了蒋瀚文的计划。 …… ……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已是三天之后。 这天早上。 神都城。 东城。 刑狱司衙门。 蒋瀚文赶到值房后,气呼呼坐下,狠狠一拳锤在桌案之上,大声怒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 正文 202 刑狱司三大悬案……破了?! 他为何发怒? 原来,他所居住的小巷的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小姐,因为一个意外,蒋瀚文与那小姐相识了。 这三天来,两人一来二去,渐渐的竟谈起了恋爱,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眼见好事将成。 岂料,此事被小巷中的邻居们听了去,邻居们一窝蜂涌到那户人家的家中,轮番劝说放弃这桩婚事…… 尤其是那位大婶,把蒋瀚文批得体无完肤,宛若天底下最大的大恶人般。 那户人家一见这阵仗,真的吓坏了,因怕蒋瀚文以刑狱司的权力谋害他们,竟在昨晚连夜搬出了城,不知去处…… 此事当真让蒋瀚文怒不可遏,他第一次与邻居们对骂,但他只有一人一口而已,哪能抵得过一整条巷子的街坊邻居呢? 再者,蒋瀚文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以势压人,又因他不屑贪墨银两,根本就没钱搬家,所以…… 灰溜溜逃到刑狱司后,蒋瀚文越想越气,在值房中拍桌生闷气,他手下的胥吏们见此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这样,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大半。 蒋瀚文的值房,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庭院,庭院最里面便是他的办公之地,外围则是胥吏们的值房。 想要去见蒋瀚文,必须要先经过胥吏们的值房。 这时,一位脚步匆匆的胥吏进入庭院,他面色带喜,入内后直奔蒋瀚文的值房而去。 “诶等等!” 一个胥吏立即将他拽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干什么,横冲直撞的?” “我找四捕头有事。”那胥吏说。 “不管什么事,都请明日再来吧,今儿四捕头心情非常不好,你非得要去触这个霉头?” “……” 那胥吏眼睛一瞪,说道: “此事万分重要,四捕头亲口交代过,一旦有任何情况都需立即向他禀报,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严重?什么事儿啊?” “保密,不能说,不能说……”胥吏连连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 那胥吏在众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之中,快步来到蒋瀚文值房前,轻轻敲门。 后面看热闹的胥吏们,纷纷笑着小声说道: “此人真是不知好歹,竟不听劝,等着看吧,待会儿且看四捕头如何处置此人!” “我们四捕头虽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对谁都笑眯眯的,但若一旦发怒,有人还要往上凑的话,四捕头可不会客气。” “对啊,打断这人的腿都是轻的……” “……” 在众人小声的议论声中,值房内传出蒋瀚文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那胥吏立即禀道:“四捕头,三天前的那件事有了结果!” “……” 就在众人幸灾乐祸之际,只见值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蒋瀚文那张期待且担心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 众人疑惑,蒋瀚文怎么没有发怒呢? 反而是一副期待且担心的模样? 众人疑惑之际,蒋瀚文已将那胥吏拉进房中,然后砰的一声响,房门再次紧闭。 屋内。 蒋瀚文关上门后立即问道: “结果如何?” “回禀四捕头,成功了!我们侦破了数年以来都未曾侦破的三大悬案!”胥吏激动的说道。 “果真破了!” 蒋瀚文当即激动得差点仰天大笑! 那可是积攒了数年都未曾侦破的三大悬案啊! 是南宫葵的心病! 更是刑狱司的污点! 但使用了“幽闭之法”以后,仅仅三天而已,就将三大悬案一起侦破…… 蒋瀚文当真十分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刑狱司洗刷了数年的污点,也为了他自己,终于可以慢慢改变那败坏的名声了! 等名声好了,就不用再忍受街坊邻居们的嘲讽和区别对待。 最重要的是,再有新的女孩和他谈恋爱,也不会被说闲话…… 这时,胥吏取出三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蒋瀚文说道:“四捕头请过目,这是人犯们的供词,已经签名画押!” 陷入兴奋和激动的蒋瀚文,立即恢复正常,凝着眉头接过三份供词,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他所擅长之事,本就是刑律、判决、文书和情报,因此可以通过供词确定三大悬案是否真的已经侦破,这是他的专长。 很快,他看罢三份供词,不由哈哈笑道: “很好,很好啊……” “……” 房外,静若寒蝉的胥吏们,此时纷纷抬头望向值房的方向。 他们听见了蒋瀚文笑着说的那句:“很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那胥吏不仅没有被打断腿,竟还让四捕头高兴得大笑起来……他刚才所说的“保密”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众人心里涌出无限的疑惑。 砰! 这时,值房的大门被推开,发出的响声将众人从沉思中唤醒,然后他们就看见意气风发的蒋瀚文大踏步走出值房。 一个心中非常疑惑的胥吏起身问道:“四捕头这是要去哪里?” 蒋瀚文心情好,随口解释道:“去找少司寇!尔等不要分心,好生忙活自己的活计,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目送蒋瀚文的背影远去的同时,齐声说道。 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早已被无数的问号所占据。 …… 话说蒋瀚文拿着三份供词,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去了少司寇值房,来到值房门外,又遇到上次遇到的那个胥吏。 那胥吏看见蒋瀚文,忙拦住他问道:“四捕头可是要去见少司寇?” “不错。” “诶,四捕头还是请回吧。” “为何?” “因为今天的少司寇……比三天前的脾气都还要大,那值房中已经被摔碎了一套茶具,还有几张实木的椅子……” “……” 蒋瀚文眼皮一跳,问道: “今日少司寇为何发了这么大的火?” “今日少司寇入宫,又被御史们弹劾了……他们这次不仅弹劾我刑狱司滥用酷刑、草菅人命,还拿‘三大悬案’做文章,污蔑我刑狱司无能……对了,此次他们还建议刑部接管我刑狱司……” “那这么能行!” 蒋瀚文一听这话立即就着急,道:“刑部那些蠢货,懂怎么查案?那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万万不能让刑部的人接手刑狱司!” “诶……” 胥吏摇着头离开了。 蒋瀚文看了看手里的三份供词,心里冷笑道:“也就是这两年,那些御史才敢爬在我刑狱司的头上拉屎拉尿!”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们看清楚刑狱司的真正实力,彻底堵上你们那帮人的臭嘴!” “……” 言罢,蒋瀚文敲响了少司寇值房的门。 正文 203 少司寇:“幽闭之法”是个好东西,谁鼓捣出了它? 进入值房后,蒋瀚文一眼便看见了满地的瓷器碎片和摔坏的椅子。 少司寇气呼呼的坐在主位上,两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老脸微红,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身着绯色圆领官袍,那是刑狱司的“刑狱左丞”,少司寇的左右手之一,专司衙门内部庶务。 蒋瀚文上前作揖见礼道: “见过少司寇,见过刑狱左丞。” “嗯。”少司寇气呼呼的嗯了一声,余怒未消。 “四捕头来了?”刑狱左丞微微点头。 “……” “四捕头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蒋瀚文还没有开口,少司寇就是一阵连珠炮般猛烈轰击而来。 他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个人主观色彩浓厚。 蒋瀚文手握三份供词,愣是没有插上嘴。 “……那些御史、给事中,说我刑狱司滥用酷刑倒也罢了,老夫可以忍受……” “但南宫葵这个不争气的,鼓捣出那么多刑具,在外面的名头也是响当当,但却始终不能侦破三大悬案,给了御史们一个极好的把柄……” “他们竟然建议陛下,让刑部来接管我刑狱司……” “这简直就是对我刑狱司的侮辱!老夫万万不能忍受!” “对了,还有二捕头,远赴蜀国至今未归,老夫亲口交代之事在他听来就是耳边风……” “二捕头,三捕头,这两人捕头的帽子,老夫一定要给他们摘掉!” “……” 少司寇连珠炮的骂完一通后,稍稍缓气,而后看着蒋瀚文面色稍霁的说道:“看来看去,还是四捕头最省心,你是我刑狱司当之无愧的捕头啊!” 蒋瀚文顿时心花怒放,起身作揖道:“多谢少司寇谬赞,下官受之有愧。” “起来吧。” 少司寇摆了摆手,忽一眼瞥见他手上的纸张,问道:“你拿着的什么东西?” 蒋瀚文一拍脑袋,刚才被少司寇一夸,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事儿……他立即将三份供词双手递上,并说道: “启禀少司寇,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三大悬案,已经侦破了!” “……” 话音一落,房内落针可闻。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立即扭头盯着他,死死的盯着,面色无比凝重,最后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破了?” “启禀少司寇,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三大悬案,已经侦破了!这是三大悬案人犯的供词,请少司寇过目!” 蒋瀚文那压抑着的激动的声音,清晰无误的落入少司寇之耳。 这次他听清楚了。 少司寇面色无比凝重的起身,深深看了蒋瀚文一眼,然后接过供词看了起来。 刑狱左丞凑上去旁观。 一会儿后。 “这……这是真的?!” 少司寇拿着供词的手都在打颤,一脸压抑的狂喜,生怕这是一个恶作剧,于是扭头死死盯着蒋瀚文,想通过他的表情进行确定。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三份供词天衣无缝,下官看来九成九是真的!”刑狱左丞也不可思议的盯着蒋瀚文。 被两个老家伙死死盯着,蒋瀚文微有不自在,他急忙正色道: “是真的,供词已经签名画押,而且人犯尚在大牢之中,少司寇随时都可以派人去确认。” “……” 少司寇细细打量着蒋瀚文,通过他的判断,初步认为蒋瀚文没有说谎。 但此事牵扯太大,不说三大悬案对刑狱司的影响,单就三大悬案的本身,一旦做实的话,神都城中只怕要人头滚滚!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少司寇立即唤来心腹胥吏,去大牢中验证这三分供词的真假。 那胥吏离开后,少司寇看着蒋瀚文解释道:“此事牵连莫大,老夫不得不小心谨慎,我并非不信任四捕头。” “属下晓得厉害。”蒋瀚文心头顿时很暖。 “……” 时间,在期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过不多时,那心腹胥吏返回,正色道:“启禀少司寇,经属下仔细核验,三份供词是真的,四捕头真的侦破了三大悬案!” “哈哈哈,好!太好了!” “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悬案,终于侦破了!” “那些御史之流,将再也没有攻击我刑狱司的把柄!” “……” 少司寇大踏步走到蒋瀚文的身前,压根没注意到蒋瀚文正欲言又止,他两手重重拍着蒋瀚文那瘦弱的肩膀,大赞道: “瀚文,好样的!” “……” 瀚文? 天啦! 少司寇竟然不称呼他为“四捕头”了,而是称之为“瀚文”,这让蒋瀚文又一次心花怒放。 这种被上司肯定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他甚至都心生将“幽闭之法”据为己有的冲动。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已罢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且这个功劳不好贪…… 蒋瀚文想立即解释,然而或许是他想多享受一会儿被顶头上司关爱的感觉,亦或者少司寇力气太大拍得他“无话可说”。 总之,他没有立即开口做解释,道明此事的前因后果。 啪啪! 少司寇继续拍打着蒋瀚文那瘦弱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是我刑狱司真正的捕头!” “等过一段时间,老夫就提拔你做‘大捕头’!” “你是我刑狱司的栋梁和骄傲……” “……” 不行了! 不行了! 少司寇的“甜言蜜语”,让蒋瀚文有一种陷入进去出不来的感觉。 那“大捕头”、“栋梁”和“骄傲”之类的字眼儿,听在心中真的是舒坦。 不过,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又感觉这太过了,甜言蜜语虽好,但也有言曾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在他下定决心道明真相之际,却发现开不了口。 少司寇是练武之人,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拍在蒋瀚文的肩头,痛得他龇牙咧嘴,紧咬牙关,根本不能开口。 “……” 好在,一旁的刑狱左丞还没有疯掉。 他见蒋瀚文像是一截木桩似的,被少司寇“一锤”又“一锤”的拍得矮了下去,生怕蒋瀚文被少司寇给拍死。 正文 204 少司寇:苏贤必须来我刑狱司! 于是,他赶紧拉住少司寇,大声喊道:“少司寇!少司寇!停手,瀚文都要被你拍进地板里了,快些停手!” “……” 几乎陷入疯癫的少司寇终于被拖走。 蒋瀚文紧咬牙关,两手紧紧捂着肩膀,一张脸都快变形…… 好一会儿后,蒋瀚文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立即说道: “少司寇,还有刑狱左丞,你们都误会了,侦破三大悬案之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 话才刚说了一半,蒋瀚文就开始咬牙揉捏肩头……余痛未消呢! “呃?”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顿时一懵。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盯着蒋瀚文问道:“不是你侦破了三大悬案?哦,那应该就是三捕头南宫葵了!” “南宫葵不是远在瀛州么?” “定然是他又鼓捣出了新的刑具是不是?不然如何让那些嘴硬的人犯开口呢?” “诶,看来是老夫错怪了南宫葵啊!” “……”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你一言我一句,没一会儿便忘了“瀚文”,然后亲切的称呼南宫葵为“南宫”,并说道: “南宫当为我刑狱司表率!” “等他返回神都,老夫要重重的赏他!” “‘大捕头’的位置,我看让南宫来坐就挺好……” “……” 一旁,瞬间被冷落的蒋瀚文差点直接崩溃。 即便要夸赞另一个人,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啊! 但随即,他又想起南宫葵也不是侦破三大悬案的最大功臣,嘴角便渐渐扯起笑容…… 等少司寇和刑狱左丞夸赞得差不多,蒋瀚文才暗戳戳的说道: “不对,不对,少司寇你们都说错了!” “呃?”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再次一懵,转头看着蒋瀚文道: “错了?” “侦破三大悬案,靠的是一种名为‘幽闭之法’的新法子,此法也并非出自下官和南宫葵之手!” “……”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面色齐齐一变,对视一眼后,面色尴尬且凝重的盯着蒋瀚文问道: “那什么‘幽闭之法’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回禀少司寇,下官这里有一封南宫葵从瀛州寄来的信,少司寇过目后便知。” 说着,蒋瀚文取出一个撕开的信封,双手递上。 少司寇立即接过,取出信件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蒋瀚文提了个建议: “如此人才,应当招入我刑狱司,做刑狱司的‘五捕头’!” “……” 他之所以有此建议,主要是比较欣赏鼓捣出“幽闭之法”的那个人,从信中来看,南宫葵对此人也极为推崇。 所以,若能将此人招入刑狱司,他就可以与之合作,共同开启“废除南宫葵的酷刑和刑具”的大业! 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然而,刚刚准备将脑袋凑过去看信的刑狱左丞,闻言不禁面色一正,说道: “我刑狱司招人岂是那么简单的?而且还是‘五捕头’?此人虽然鼓捣出了‘幽闭之法’,也算是确有其才,但至少也得观察一年,而且还需要我们认真斟酌许久,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一语未了,正看信的少司寇忽然大声说道:“不!” 不什么? 蒋瀚文与刑狱左丞一起扭头看去。 只见少司寇两手用力捏着信纸,面色凝重,喃喃念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 “少司寇,这是何意?”刑狱左丞一脸疑惑,这不是《孝经》上的内容么。 蒋瀚文看过此信,代为解释道: “鼓捣出‘幽闭之法’的人,名叫苏贤,当日兰陵公主升帐议事……苏贤以‘身体发肤’为由,提出‘幽闭之法’……最终兰陵公主同意。” “……” 简单解释一句后,刑狱左丞还是不太明白。 这时,少司寇已经看完了信件,看着两人正色道:“刑狱司要招揽此人,而且要尽快,最好是立即马上,片刻也拖延不得。” “立刻马上?” 刑狱左丞傻眼了,忙问道:“可是少司寇,我刑狱司历来的规矩,但凡招人至少都要考察一年以上的啊!” “……”蒋瀚文也颇感疑惑,看着少司寇静待下文。 少司寇将信件递给刑狱左丞,然后正色道: “诚然,这位苏贤苏文学,鼓捣出的‘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有大用,甚至轻轻松松的就将积压了数年的三大悬案侦破。” “但你们仔细品品,苏文学提出‘幽闭之法’前所说的那几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我刑狱司虽有了‘幽闭之法’,但酷刑不可轻易废除,所以,倘若被御史台那帮人知道了苏文学的所言所行,只怕他们会第一时间将苏文学招揽到御史台!” “因为那句话,对我刑狱司的酷刑来说,将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将成为御史台攻击我刑狱司的最强手段!” “……” 听少司寇这么一说,蒋瀚文和刑狱左丞都恍然大悟。 少司寇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要抢先一步,将苏文学招揽到刑狱司,打破御史台可能的谋划!” “苏文学目前在兰陵公主府中做文学官,也才从六品的品级而已,倘若老夫许诺‘五捕头’之位,料想苏文学一定会心动。” “不过,那毕竟是兰陵公主府,兰陵公主可不好相与啊……对了,老夫这就入宫,去求女皇陛下,将苏文学调入我刑狱司!” “……” 刑狱司毕竟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两柄利剑之一,相当于女皇的私有财产。 虽然,这两年来女皇态度暧昧,就连御史台的人都敢骑在刑狱司的头上拉屎拉尿……但刑狱司终究是女皇手里的私有财产。 女皇之所以纵容御史台“胡作非为”,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蕴含着某种深意呢? 毕竟女皇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少司寇作为刑狱司的掌舵人,老奸巨猾,他会因为御史台的挑衅而发怒,但绝对不会因此而自暴自弃,不会认为女皇陛下“不爱”刑狱司了…… 所以,为刑狱司“添砖加瓦”,即便是从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兰陵公主手里抢人,想必也应该不难。 基于此,少司寇火急火燎的入宫去了。 与此同时。 皇城之内。 东宫。 太子殿下的居所。 一封从瀛州姗姗来迟的信件,终于完成了它的旅途,被送入了东宫之中。 正文 205 太子妃:殿下何故发愁? 东宫。 位于皇城之内。 紧挨着宫城。 此时,东宫深处一座内院之中,一位端庄、服饰明艳的女子正手握金剪刀,怡然自得俯身修剪花草,咔嚓咔嚓声不断。 她是太子妃。 三个小宫女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托盘。 一个托盘空着,垫着红绸。 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只琉璃茶盏,里面尚有半盏茶水。 最后一个托盘上则是一只小巧的金水盆,里面有清水半盆,金盆边缘搭着一条新毛巾。 三个小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太子妃身后,以供太子妃随时使唤。 太子妃端庄明艳,修剪花草的动作温柔和谐,与其说她是在劳作,还不如说是在怡情养性。 这与作诗、绘画、烹茶、跳舞是一个性质! 她陶醉其中,娇艳的俏脸一丝不苟,且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太子殿下驾到!” 忽然,院墙外传来小太监的高喊声。 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 高喊声之外,还伴有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妃立即停止修剪花草,起身瞄了一眼白墙碧瓦上的月亮门洞,估摸着太子应该尚需十余息才会到来。 于是她转身看着三位小宫女,轻轻招手。 小宫女们上前,太子妃先将那柄金剪刀轻轻放在空的托盘上,压在红绸之上,然后双手伸入另一个小宫女手中托盘上的金盆,净手,用毛巾擦干。 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后,院墙外的脚步声已经临近月亮门洞。 太子妃立即迈开脚步,姿态端庄优雅的走过去。 时间刚刚好,太子正步入月亮门,太子妃立即上前行万福礼道: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爱妃免礼。” 太子亲手扶起太子妃。 太子妃起身,抬眸看去,只见当今太子殿下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确也是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良人。 然而,心思细腻的太子妃,刚才太子说“爱妃免礼”四个字的时候,就已听出太子情绪不对。 她久伴太子,做太子的枕边人已有数年,早已对太子的脾性十分了解。 再仔细打量太子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果然,太子妃发现他眉宇间微微紧锁着,脸庞也不见一丝笑容,尤其是那双眼睛,竟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殿下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太子妃当下不动声色,迎着太子那面如冠玉的脸庞,面露甜蜜笑容缓缓说道: “殿下累了吧,臣妾伺候殿下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嗯,也好!” 太子不置可否,微微锁着眉头,迈步就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太子妃眼神一动,心道:“看来殿下这次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心情竟如此不佳!” 因为若是以往,太子一定会欣喜的让太子妃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向内院,酒宴歌舞极尽欢畅。 可是这次,太子竟撇下她自己走向了内院…… 太子妃心里盘算着,迈着莲步跟了上去。 进入内宅,她挥退了跟随太子的太监们,只留下那三个小宫女在旁伺候。 伺候太子落座后,太子妃吩咐上茶,然后以足够融化钢铁的笑容面对着太子,温柔的说道: “臣妾昨日新学会了一首古曲,据说是嵇康遗作,很是美妙,不若臣妾弹给殿下听?” “嗯,好。” 太子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但还是冲太子妃露出一个浅浅的、很难看的笑容。 太子妃立即吩咐备琴,然后坐在太子对面开始叮叮咚咚的抚起了琴。 太子殿下心情不佳,这是肯定的。 以前,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弹琴,太子听完后便会转忧为喜。 此次弹奏之曲,是数百年前的名人遗作,向来风雅的太子殿下最喜欢这种。 然而,等太子妃抚完一曲,却发现太子的眉头任旧微微锁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早已走神。 就连曲子结束了他也没有发现! 古人琴曲都不能让殿下开心,看来这次的问题很大……太子妃微微一愣,起身缓缓走到太子身边,轻声唤道: “殿下?殿下?” “哦……爱妃的琴技又精湛了,可喜可贺!” 太子又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刚才全程都在走神,根本没听。 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照顾太子妃的颜面,由此可见两人的感情颇为深厚。 “殿下,臣妾跳支舞吧,就跳殿下最喜欢的霓裳羽衣曲?”太子妃笑着建议,她以太子殿下的开心快乐为己任。 听见“霓裳羽衣曲”几个字,太子走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面露一丝期待。 但随即,焦距渐渐涣散,期待也逐渐消失,太子只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辛苦爱妃了!” “殿下稍等。” 霓裳羽衣曲,是太子妃最强有力的手段了,若这都不能为太子解忧的话,她只能另寻他法。 没等多久,太子妃更衣出来,身着炫彩舞衣的她,简直美若天上的仙女下凡。 太子走神的目光猛然有了焦距,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太子妃,眼神追随着那道靓丽舞动的身影。 太子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眉间的紧锁也渐渐抚平。 终于有效果了……舞动中的太子妃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更加用心的舞蹈,为太子殿下呈现最美的视觉体验。 一曲结束。 自我魅力再次得到肯定的太子妃,衣袂翩跹的飘到太子身前,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会问:“臣妾之舞可曾入君眼?” 太子就会抱着她笑着说:“爱妃舞美,人更美!” “……” 但是这次,太子妃飘然而至后,却愕然的发现,太子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 双眼无神,面色漠然,眉间轻轻锁着,似乎整个人都在神游物外…… 太子妃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太子真的遇到很棘手的事了,琴曲和舞蹈都不能让他开心快乐,忘记烦恼! 不过,太子妃也不是只懂得以歌舞娱人的肤浅女人。 她其实很有见地。 太子殿下既然不能通过歌舞取悦,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段—— 交心! 正文 206 太子:苏贤必须来我东宫! 心念一动,太子妃当即挥退那三个小宫女,然后蹲下身来,轻轻抱着太子坐在椅子上自然垂下的小腿,仰面温柔的问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么?现在只有我们夫妻二人,夫妻一体,殿下不妨说道说道,臣妾不一定能为殿下解忧,但殿下说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 听了这话,太子终于面色一动,低头看着太子妃那张端庄娇艳的脸蛋,长长的叹了口气。 了解太子脾性的太子妃知道,太子这是卸下伪装了。 “爱妃不知,最近神都城中出现了一位诗才极佳的才子!”太子开始讲述,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无奈与惆怅。 “那才子诗才极佳,只用了短短数日,便将其大名传得满城皆知……如此人才,孤自然不能放过,早早的就派人向其伸出了橄榄枝。” “甚至于,孤还扮作读书人,与那位才子私下见了一面,相谈甚欢,他也满口答应一定会投奔东宫!” “但是!他只是表面上接受,暗地里却与兰陵府中的人接触……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兰陵……” “诶!” “……” 太子殿下摇着头,一脸惆怅失落,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一种挫败感。 当今天下,女皇当国,女皇对兰陵公主格外宠爱看重,恩宠甚至都已超过亲生儿子的太子! 兰陵公主在朝中大肆培植势力,安插人手眼线,当今宰相一大半都出自兰陵的门下,甚至于兰陵公主自己都坐上了“尚书左仆射”的位子。 相对于兰陵在朝中的“开疆拓土”,身为皇位合法继承人的太子殿下,却因为朝廷规章的限制,不能接触任何朝臣…… 自然,培植势力之事便无从谈起。 太子在满朝文武中的威信,远远不及兰陵公主。 韬光养晦的太子殿下,倒也不去朝堂上与兰陵公主一较高下,而是在另外一个领域展开了角逐—— 那就是人才的抢夺! 人才,在当下普遍的世人看来,文彩就等同于个人的才能,尤其是诗才,若诗作的好,那说明此人必是人才!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十余年前,有大量读书人便是凭借诗才入仕。 后来,当今女皇登基称帝,这才着手废除“诗词入仕”的弊政,并明确规定百官都需出自科举…… 但即便如此,诗才等同于才能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太子殿下便是其中的“铁杆支持者”。 为此,太子派人到处搜罗诗才绝佳之人,并网罗到东宫,作为宾客养起来,以待未来发挥巨大的作用…… 但,这数年以来,太子殿下的名头,始终都不及兰陵公主的名头响亮。 许多诗才绝佳之人,大多都选择了兰陵公主…… 其实这也倒罢了,太子看得很开,那些选择兰陵公主的人,诗才虽然不错但眼光绝对有问题,不要也罢。 而这次,主要是那才子的诗才真的好,太子还扮作读书人亲自见过此人……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兰陵公主…… 这对太子的打击太大了。 此事勾动了他对未来的焦虑。 对兰陵公主手中的权势也愈加畏惧。 他虽然是太子殿下,是皇位的继承人,但谁也不能保证兰陵公主不会有野心,毕竟,当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女人! 心里这么一想,太子当真是愁得不行。 就连以往最喜欢的琴曲、歌舞,都兴致缺缺,敷衍了事。 …… 太子妃听罢,先是柔声安慰了一番,待太子情绪好转后,她立即建议道: “殿下宅心仁厚,这本是好事,但在某些方面,还是需要使用一些强力手段才行!” “爱妃你……” 太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子妃,感觉太子妃此话简直有违圣人之道。 这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严重不符。 人家不愿,又何必强求呢? “殿下可知,兰陵为何能招揽到那么多人才?”太子妃循循善诱。 “这……” 太子顿时皱眉,心里寻思一番,发现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若说物质方面的条件,东宫比兰陵公主府只好不差,太子甚至还为宾客们娶妻,就连生子也全包了,一条龙服务。 不对,问题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好在,太子并非蠢人,很快理出两条头绪,说道: “其一,士子们大多仰慕兰陵,渴望成为兰陵的夫婿,若去兰陵公主府说不定能得偿所愿。” “其二,这一点,也是孤无法做到的一点,进入兰陵府中的士子,的确可以很快得到朝廷重用,当今几大宰相,一大半都出自兰陵的门下……” “……” 说到此处,太子颇为惆怅。 太子妃宽慰了两句,然后又说:“但这只是兰陵得势之后的情况,臣妾记得,兰陵刚刚开府之际,根本无人前往投奔。” “嘶……听爱妃这么一说,孤倒想起来了,当时的确没人投奔兰陵,爱妃可知为何后来就那么多人投奔她了呢?” 太子妃循循善诱,缓缓说道: “殿下,那就是因为兰陵不择手段啊!她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强行招揽几位人才,然后又通过手段,让其他人看见那几人果然得到了重用,如此便开了个好头……” “……” 太子殿下沉默了。 太子妃趁热打铁说道: “殿下如今的情况,就与兰陵当初的情况颇为相似,为了皇位,殿下也应该主动出击,想尽一切办法招揽有用的人才,不然未来不堪设想!” “……” 当太子听见“皇位”两个字时,眼中猛然一亮,射出阵阵精光,然后缓缓点头道:“爱妃言之有理,恨孤没有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 “殿下现在明白也不算晚,等下一个人才出现之际,殿下当全力以赴,争夺人才,为己所用!” 太子妃说道。 “……” 这时,一个小宫女在门外禀道: “启禀太子殿下,瀛州送来一封信件,并附带了一句话。” “哦?瀛州来的信?是什么话?”太子隔着房门与小宫女交流。 “送信之人说:兰陵公主在瀛州新招揽了一位人才,名叫苏贤,请太子殿下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人招入东宫……” “……” 正文 207 太子:苏贤必须来我东宫!【二】 “送信之人说:兰陵公主在瀛州新招揽了一位人才,名叫苏贤,请太子殿下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人招入东宫……” 门外的小宫女禀道。 房间内。 太子殿下冷冷嗤笑一声,冷笑道:“派往瀛州的那个蠢货,上次坑害孤还不够么,这次又来?” 一旁,太子妃本是笑吟吟的。 她刚刚才说服太子,要不择手段去抢夺人才。 结果立即就有人送来信件,说瀛州发现了大大的人才。 这可真是天助东宫也! 然而,太子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竟是这样的反应,似乎对此事极为不信,就差发怒了。 太子妃纳闷,忙问道: “殿下何出此言?” “爱妃有所不知,派往瀛州的那个蠢货,数十日前曾来信,说瀛州出现了一位诗才绝佳的大才,那人名叫林川,是林家的人。” “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但仅仅只是旁支罢了,若此人却有其才,孤也不是不能放下门户之见,接纳此人。” “但爱妃你猜后来怎么着?孤派人去调查林川所得到的结果,却是此人根本不会作诗,他那首《雪梅》固然是千古名篇,但一定是找人代作的无疑了!” “由此可见,瀛州那个蠢货的眼光该有多差!” “现在,他不思悔改,竟又炮制一个什么……苏贤是吧?竟又说苏贤是人才,让孤想尽一切办法将之招入东宫?” “呵,孤上过一次当可就不会再上当了……” “……” 太子殿下说着,便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对那小宫女吩咐道:“把那封信送入膳房,投入灶膛一把火烧了!” “奴婢遵命!” 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然后是细碎的远去的脚步声。 太子妃面色一变,立即迈着小碎步冲向房门,打开,眼见那小宫女的背影都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太子妃心中一急,大声喊道: “回来!” 小宫女回头见是太子妃,不敢抗命,复又拿着那个信封返回。 太子妃接过信封,然后回房,关上房门。 “爱妃你……”太子殿下不解,眉头微微一动。 “殿下请赎罪。”太子妃直接跪倒在地。 “罢了罢了。”太子心痛,立即将之扶起,“爱妃为何追回此信?” “殿下,圣人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是普通人呢?臣妾相信,派往瀛州的人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信件既然已经送到,何不拆开一看?” “那好吧。” “……” 太子妃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细细翻阅了起来。 太子则在椅子上坐下,他始终认为此信不足一看。 一会儿后。 太子妃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看着太子笑道: “臣妾恭喜殿下!” “喜从何来?” “殿下,那苏贤的确是一个人才,了不得的人才!”太子妃笑道。 “怎么说?”太子目光一凝。 “殿下既已查明,那首《雪梅》是林川花钱买来的,那殿下可知林川是从何人手中买来的吗?” “这……” “那人便是苏贤!《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什么!” 太子长身而起,面色无比激动,他是一个喜爱诗词的人,也坚定的认为诗才等同于才能。 《雪梅》这首佳作,足以传世,太子坚定的认为原作者必然是一个绝世大才。 但联想到林川的身份,《雪梅》极有可能出自林家族人之手,而且还是嫡系的族人,因为只有嫡系的族人才能受到最好的教育…… 为此,太子只得作罢。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说《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太子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被坑过一次的他,比较谨慎,激动的心冷静下来,斟酌半晌后问道:“如何能证明《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瀛州的市井传言皆是这般说。但这并不足以取信!就在数日前,那苏贤在兰陵举办的宴席上,又作诗一首……” 当即,太子妃照着信件,将那首《清平调》念出。 “好诗!” 太子听罢,当即激动得拍手捶腿,“此诗也足以传世啊,甚至比《雪梅》都要好,孤恨不得立即见到作诗之人!” 太子妃接着说道: “此诗出自苏贤之手!当日宴席上众目睽睽,做不得假,而且苏贤还曾亲口承认,那首《雪梅》的确也是出自他之手,因为他与林川是同窗。”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太子激动得在房内四下游走,他是一个爱诗之人,真恨不得与苏贤大醉三天三夜。 太子妃趁热打铁,说道: “由此可见,苏贤的确是难得的大才,殿下当不择手段将此人招揽到东宫,为殿下所用才是!” “对对,爱妃说得对!” “苏贤除了诗才绝佳之外,他还帮兰陵处理了许多棘手之事,比如……” “爱妃,那些都不重要,作诗作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 太子妃张了张嘴,终究无言,她其实明白文彩与才能其实是两回事。 但太子对此深信不疑。 太子妃不敢多劝,生怕因此招致太子的厌恶,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于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太子兴奋一阵,忽然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整个人顿时立在原地,宛若雕塑。 “殿下怎么了?”太子妃立即觉察到了他的异常。 “坏了!坏了!” “殿下在说什么呢?” “那苏贤已被兰陵招入府中,并授予文学官之职,孤……终究是又晚了一步啊!”太子面色难看至极。 “……” 太子妃表情一怔,随即正色道: “殿下还记得方才臣妾说的话嘛?要争,要夺,即便苏贤已被招入兰陵公主府,殿下也当奋力一争!” “殿下,此信中说得明白,苏贤此人才华卓著,若能招入东宫,必将是未来的一大助力……为了皇位,殿下当豁出去用力一争!” “……” “皇位”二字点醒了太子,这让他像是打了鸡血般,喃喃道: “对,对,爱妃说得对,即便苏贤已经去了兰陵公主府,孤也要想办法将他抢夺过来,为了皇位,孤一定要拼一把!” 正文 208 女皇:苏贤?听着耳熟! 太子妃见此很是欣慰。 可太子激动一阵后,又犯了难,问道:“可是孤该怎么争呢?苏贤和兰陵都远在瀛州,孤鞭长莫及啊!” “殿下可立即入宫,求陛下开恩,降旨兰陵,调苏贤来我东宫!”太子妃建议,缓缓说道: “殿下终究是当朝太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殿下开口请求陛下,想必陛下会酌情考虑!” “……” “爱妃此言甚善!” 太子当即大喜,激动得像只暴躁的大泼猴,然后抱着太子妃当场吧唧一口,笑道:“爱妃,你是我的军师!” “为殿下排忧解难,是臣妾的本分,也是臣妾的福分。”太子妃俏脸布满红晕。 “事不宜迟,孤这就入宫,去求陛下开恩!”太子哈哈笑道。 “……” 宫城。 宫城又名“紫微城”,是大梁王朝的皇宫。 外朝。 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又名“明堂”,是上朝和处理政务的宫殿。 时值午后,女皇陛下午憩醒来,神思不属,饮罢琼浆玉露后还是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儿。 衣着华丽坦领宫裙的女官建议道: “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就不用处理朝政了吧?当以龙体为重!” “不!” 女皇陛下四十余岁年纪,因保养得法,时间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不多,肌肤都还娇嫩,且又化了妆,看起来竟与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般无二。 她猛一摆手,制止女官的劝谏,并直接从龙塌上坐了起来。 “陛下!” 女官们忙左右搀扶着。 “且扶朕去御书房,朕还能行。”女皇吩咐道。 于是女官们伺候女皇陛下更衣,再慢慢来到不远处的御书房。 龙案之上,奏疏堆积如山,这都是今日要处理的奏疏,若拖延一日,明日就要加倍…… 女皇落座后,喝了口浓茶,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奏疏,揉着眉心吩咐道: “挑出重要的奏疏。” “遵命!” 女官们一起动手,将所有奏疏都清理了一遍,重要的奏疏取出放在一边,然后送到女皇的案前。 女皇拿起一本折子,打开看了两眼,结果头疼欲裂,根本看不进去。 揉了揉太阳穴后,她唤来一个女官,指着奏疏吩咐道: “你照着念。” “遵命!” 女官开始念了起来。 女皇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这样果然轻松了许多。 她其实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每天的奏疏必当天处理,且不会假手于人。 也就只有身体不适的时候,才会优先处理重要的奏疏,并让女官照着奏疏念…… 如此处理了两本折子后,女官拿起下一本,看了眼封面说道: “陛下,这是兰陵公主的奏疏。” “哦?” 女皇正了正坐姿,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吩咐道:“兰陵的奏疏啊,自打她去了幽州之后,朕还真是想她。” 女官照着奏疏上的涓细小楷念了起来。 但这份奏疏着实有些长,头疼欲裂的女皇直接吩咐:“直接念结果。” 女官遵命,将整本奏疏快速阅览一遍,总结之后禀道: “兰陵公主幽州一行进展顺利……其中有个叫苏贤的人功劳颇大,公主许以文学之职和赏赐若干!” “……” “嗯,一切顺利就好!” 女皇点了点头,表示欣慰,然后又说:“兰陵竟在奏疏中为人请功,说明那人确也是一个人才!” “陛下,奴婢记得,上次兰陵公主送来的奏疏中,也提及过此人,还赏了他‘进士及第’呢!”一个女官说道。 “哦?” 女皇微微惊讶,摇头道:“你不说朕都忘了此事。进士及第,多少年了,就连朕都未曾赏过……” 女官道:“这位名叫苏贤的人,一定很有才能,不然公主殿下不会如此!” 另一个女官说:“公主先赏他进士及第,接着又赐下从六品的文学官,从白丁到六品,也才仅仅几天的时间而已!” “……” 女皇嗤笑道: “人才又如何?朕富有四海,什么样的人才没有见过?兰陵如此提拔此人,着实有些奇怪。” “……” 女官们面面相觑,都从女皇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一个女官话锋一转,问道: “陛下要驳回公主的奏疏吗?” 驳回奏疏,就意味着驳回里面的一切,包括赐给苏贤的文学官,以及钱财地产良田的赏赐等等。 “不!” 女皇摆手,正色道: “兰陵是朕派往河北道的‘黜置使’与‘行军大总管’,按理,她有提拔人才的权力,若朕将奏疏驳回,无异于伤了兰陵的颜面,也破坏了朝廷规制!” “左右不过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罢了,且由着兰陵折腾去吧,无妨。” “……” “是!” 女官们又一次面面相觑,心道:“也只有兰陵公主,才会让陛下舍下身段,顾及对方颜面,若是换了其他人……” 御书房中安静下来,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只有女官捧着奏疏念出的声音在回荡着。 经一段时间的适应,女皇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但任旧有些头疼,看不得奏疏。 大约半个时辰后。 一个小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陛下,刑狱司少司寇在宫外求见,说是有万分紧要之事求见陛下。” 女皇那用画笔画上去的秀眉微微一挑,心里微感奇怪,但也吩咐道: “带进来吧。” “遵命!” 小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四五十岁年纪,面容威严,鬓角斑白,身着一袭绣云纹镶金边黑袍的中年男人走进御书房。 他便是刑狱司的掌舵人,少司寇! 君臣见礼后,少司寇开门见山的拜道: “陛下,老臣此次入宫,是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什么事?说说看罢。” 女皇对自己手里的利剑还是颇为看重的,以往少司寇开口请求之事,她一般都会准允。 少司寇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正色道: “启禀陛下,兰陵公主府文学官苏贤,对刑狱司极为重要,老臣请求陛下降一道恩旨,将苏文学调入刑狱司!” “老臣准备专门为苏文学设立‘五捕头’之职!请陛下成全!” “……” “五捕头?!” 女皇吃了一惊。 她是知道的,刑狱司只有四个捕头,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至于“五捕头”的说法,今天才是第一次听到。 她吃惊过后,又凝眉道: “你刚才说谁来着?苏贤?朕听这两个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一旁的女官插话道: “陛下,兰陵公主在奏疏中两次提及之人,便是这个苏贤!方才少司寇也说了,兰陵公主府文学官苏贤……” “……” 正文 209 女皇的惊讶,三大悬案破了?! 听罢女官的解释,女皇陛下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朕听着这两个字觉得耳熟,原来兰陵……” 一语未了,女皇眉头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这里面有古怪! 她心里登时升起浓浓的疑惑,旺盛的求知欲让她的脑袋清醒过来,午憩造成的头疼症状跟着消失不见。 她坐正身体,盯着少司寇的一双凤目,反射出点点星光,肃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将兰陵府上的文学官调入刑狱司?就是那个苏贤?少司寇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少司寇并未发现女皇的异样,作揖禀道: “启禀陛下,在回答陛下的疑问之前,老臣有一件好事需先行禀报。” “说吧。” “遵旨!”少司寇酝酿了一下情绪,最后以平静的语气说: “陛下,困扰刑狱司数年之久的三大悬案……已经告破!” “什么??!” 女皇陛下惊得长身而起,面色又是复杂又是惊愕,一时间极为精彩。 但这还不够,女皇直接走下御阶,来到少司寇身前,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刑狱司三大悬案破了?” “回禀陛下,三大悬案皆已告破!” “……” 女皇面色急转直下,后退两步,面色又是担忧又是期盼,最后斟酌着问道: “雍王他……” “回禀陛下,雍王是清白的,证据确凿!”少司寇似乎知道女皇的心思,直接点出结果。 “……” 保持作揖姿势的少司寇,没有听见女皇的下一句话,只听见她慢慢回到御阶之上的轻微脚步声。 稍稍抬眸一看,女皇果然已在龙椅上落座,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以正常的语气问道: “刑狱司三大悬案,数年未破,这不是刑狱司无能,而是三大悬案本就极为棘手……嫌犯虽已抓捕,但无法令其开口……”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擅使各种刑具拷问人犯,几乎无案不破……但他的刑具在三大悬案的人犯面前,却形同虚设……” “……” 女皇对三大悬案颇为了解,缓缓道出无法侦破的缘由。 最后她凝眉问道: “所以,刑狱司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三大悬案侦破?而且还是三案一起告破,这着实令朕百思不得其解。” 少司寇作揖道: “回禀陛下,侦破三大悬案之人,便是兰陵公主府上文学官,苏贤!” “苏贤!是他……竟是他侦破了三大悬案……” “……” 女皇吃惊不已,不得不对苏贤另眼相看。 因为三大悬案就连南宫葵都无法侦破,要知道南宫葵在拷问人犯一道上,有着绝佳的天赋啊! 此事世人公认! 但苏贤却一举侦破了三大悬案……由此可见,苏贤竟是比南宫葵还厉害? 女皇想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少司寇方才所请,她缓缓点头道: “如此看来,苏贤在拷问人犯之事上,确有极高的天赋,甚至远超三捕头南宫葵……少司寇想将他招入刑狱司,倒也合情合理。” “多谢陛下体谅。” 少司寇赶紧作揖拜谢。 女皇却笑着摆了摆手,笑道: “此事先不急,少司寇且先与朕说说,那苏贤是如何侦破三大悬案的?他使用了何种高明的手段?” “启禀陛下,数日前,在瀛州,那苏贤鼓捣出了一种名为‘幽闭之法’的法子……” “……” 当下,少司寇便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出。 女皇听罢,不由大皱其眉,挥袖斥道: “荒谬!” “陛下息怒……” 少司寇和女官们一起躬身作揖。 女皇不管他们,起身怒道: “‘幽闭之法’?将犯人关入小黑屋数日,便能令其主动招供?简直荒谬,此话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 “少司寇,你老实交代,为何要编造出一个‘幽闭之法’来欺瞒于朕?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糊涂了?” “简直放肆!” “……” 女皇发怒,即便没有怒火冲天,只是微微发怒而已,就让女官们浑身发抖,脑袋也不敢抬。 少司寇也吓了一跳,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没预料到女皇的反应竟这么大。 但仔细一想,皇帝就是皇帝,早已不是普通之人,皇帝的想法常人自然难以琢磨,况且,“幽闭之法”听上去的确像是一个谎言。 但来都来了,少司寇自然不会退缩,于是硬着头皮禀道: “陛下容禀,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确是侦破了,有三份供词为证。” 说着,少司寇取出三份供词双手递上。 一个女官将之传递到了女皇的案前。 女皇迟疑一瞬,拿起细细看了起来…… 少司寇察言观色,见女皇看完后立即说道: “三大悬案已经侦破,陛下可派人查证。侦破三大悬案的,是苏贤的‘幽闭之法’,陛下也可派人查证!” “老臣每一话都是真的,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明鉴!” “……” 话音一落,一位女官也硬着头皮禀道: “陛下,兰陵公主的奏疏之中,也详细描述了‘幽闭之法’,与少司寇所说一般无二,而且数日前,在瀛州‘幽闭之法’已立大功!” 这位女官便是帮女皇念奏疏的那一位。 兰陵公主的奏疏全文她都看过,但依照皇命,只念了最重要的几句话,只有结果,苏贤如何立功的细节只字未提。 不然,女皇早应该知道“幽闭之法”为何物。 女皇听闻此话后,扭头看着女官发出“哦”的一声,然后吩咐道:“兰陵的奏疏呢,朕要亲自过目。” 女官立即将兰陵公主的奏疏找出,双手递上。 女皇接过立即展开看了起来。 御书房中顿时落针可闻,只有翻动书页的轻微响声……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女皇的脸色变了又变。 从冷漠,到震惊,再到欣喜,最后又是震惊…… 最后,女皇将奏疏合拢,递给女官,看着少司寇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此,心头都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女皇笑完,看着少司寇说道: “少司寇的话,朕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那‘幽闭之法’着实古怪……罢了,如此看来,那苏贤果真是一位难得的奇才,在拷问人犯之事上无人可及!” …… Ps.发烧已经好了,但我悲催的发现我竟不会写小说了,找不到感觉,效率极其低下……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古人诚不我欺。 我需要适应一下,然后梳理下大纲,预估下月一号恢复日八千。 正文 210 太子也来抢人 “如此人才,倒也难见!” “难怪兰陵如此看重此人,先是赏他‘进士及第’,然后又赐下六品的官位,他从一个白丁到六品官吏只用了短短数日不到。” “赏赐虽重,但却也是合理的,兰陵果然没让朕失望……” “……” 少司寇立即附和道:“陛下英明!” 随后他见缝插针: “陛下,苏文学这种人才,就应该去刑狱司,只有在刑狱司苏贤的才能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也能更好的为陛下效力!” “……” 一听这话,女皇嘴角的笑容便慢慢消散了,面露难色。 一方面,她十分认同少司寇的话,苏贤的确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才,尤其是在拷问人犯之事上面,就连三捕头南宫葵都大为不如! 可是另一方面,苏贤又是兰陵的人……通过那封奏疏,女皇能清晰的感觉出兰陵对苏贤的赞誉。 所以,要想从兰陵手中抢人,似乎有点难办…… 若是一般的王子公主倒也罢了,她只需降一道旨意即可,但对兰陵……女皇始终下不去手。 少司寇抬眸,看见女皇的脸色后,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兰陵公主身份不一般,这也是少司寇通过女皇的渠道招揽苏贤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女皇竟面露难色……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宫外求见!” “太子?” 女皇一愣,继而问道:“太子来找朕做什么?” 小太监回道:“回禀陛下,据太子殿下所说,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女皇挥了挥手,道: “罢了,让他进来吧。” “遵旨!” 小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太子来到御书房,恭敬见礼。 女皇不冷不淡的问:“太子今日不在东宫好生呆着,来此见朕作甚?” 太子显得有些着急,直接说道:“儿臣求见陛下,是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准允!” 听了这直接且生硬的话,女皇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已有不喜。 母子见面,哪有一开始就说“我有一事相求”的? 你是太子啊,是女皇的亲儿子啊,又不是少司寇这种外臣,就不能说“儿臣思念陛下”之类的话吗? 即便那不是你的本意,但以此话作为开头行不行? 一点儿也不亲切。 与兰陵相比真的差远了…… 其实,身为父母,也不一定要和子女玩这一套虚伪的把戏。 但这也要看个人。 恰好女皇就是颇为看重这一方面的人。 兰陵之所以能得到恩宠,很大程度上也有这一方面的缘由,相比之下,太子就没有觉察到女皇有这方面的“需求”。 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从女官手中接过一盏茶水喝着,说道:“太子想求什么?但说无妨。” 太子立即作揖禀道:“启禀陛下,儿臣请求陛下降一道恩旨,调兰陵府中的文学官苏贤到东宫!” “……” 噗! 女皇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子问道:“你说什么?调兰陵府中的苏贤去你的东宫?” 不仅女皇错愕,御书房中的其他人也是大感奇怪。 女官们暗中对了下眼神,对苏贤苏文学有了新的认知,然后又轻轻摇头,她们不认为女皇会答应。 少司寇闻言后,立即转身看着太子,两眼都眯了起来,细细打量着他,心中十分警惕并暗道: “太子殿下为何跑来与我抢苏文学?嘶……不管太子是什么缘故,老夫都不能让他得逞!” “对了,若苏文学那番话传入御史台那帮人的耳中的话,他们估计也会来与老夫争抢……” “……” 少司寇眸光闪烁之际,太子已经禀道: “回禀陛下,苏文学诗才惊艳,儿臣对他甚是仰慕,因此想将之招入东宫陪伴儿臣读书。” 女皇奇道: “太子说什么?苏贤诗才惊艳?” 刚才,女皇通过少司寇的说辞,与兰陵公主的奏疏,已知苏贤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才,但仅仅只在拷问人犯之事上面。 所以听了太子的话后,女皇相当吃惊,心说苏贤竟如此多才多艺? 另外一边,正眸光闪烁的少司寇,听了太子的话后也是一愣,他并不知苏贤诗才惊艳,另外心里还十分疑惑,太子是如何知道苏贤诗才惊艳的? 女官们心中更是一动,一张张俏脸朝太子那边望去,苏贤诗才惊艳之事她们更是不知…… 被众人瞩目的太子殿下,顿感飘飘然。 似乎那两首千古名篇是他作的一般。 但好在太子还拎得清轻重,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 “不错,苏文学诗才惊艳,世所罕见,他已有两首佳作出世,皆是传世的名篇!” “……” 其实,女皇也非常喜欢诗词,她虽然诗才不怎么样,但懂得欣赏。 尽管她废除了“诗词入仕”的弊政,但诗词本身是优美的,是无辜的…… 少司寇不懂诗词,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粗鄙的武夫,但大环境影响之下,他对作诗作得好的人也颇为看重。 太子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当即便将那首《雪梅》念出。 念完后,女皇闭目击节赞叹。 女官们纷纷眸光闪烁,那是仰慕的目光。 就连不懂诗词的少司寇也品咂出了一点味道…… 接着,太子又将《清平调》当场诵读而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此诗念完,御书房中便陷入了安静。 良久之后,女皇猛地拍案而起,大声赞道: “此诗甚好,此诗甚好,正合我大梁盛世气象……这是祥瑞!这是祥瑞!” “……” 女官们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忙对女皇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少司寇不懂诗词,但也粗略感觉到,此诗瑰丽秀奇,光芒四射,的确与当下大梁的盛世气象相合。 于是他也凑了一个热闹,作揖拜道: “恭喜陛下,有此祥瑞,何愁我大梁不社稷太平、江山永固!” 太子愣了一下,最后也拜道: “儿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苏文学诗才绝艳,这首《清平调》乃是祥瑞,陛下当厚赏才是!” “……” 正文 211 女皇:既是兰陵的人,就让她做主! “太子此言不错!” 女皇缓缓点头,对太子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笑道: “如此贤才,文武双全,武胜三捕头南宫葵,落笔则生祥瑞,如此贤才在我大梁可不多见,朕是该好好的赏赐于他!” “多谢陛下!”太子拜谢。 “……” 少司寇瞥了眼作揖的太子,目光微凝,心里嗤笑道:“太子啊太子,你谢什么谢,老夫都不敢代苏文学谢恩呢!” 但太子犹似未觉,紧接着又说:“陛下,苏文学之诗才,儿臣万分仰慕,请陛下降下恩旨,调苏文学入东宫。” “……” 太子话音一落,女皇面色顿时为难起来。 然而,她还没有搭话,就听下面的少司寇侧身看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少司寇此话何意?”太子疑惑。 “下官入宫面见陛下,是为了恳请陛下降旨,将苏文学调入我刑狱司!”少司寇说道。 太子闻言大吃一惊,侧身对着少司寇说道: “少司寇玩笑开过了吧?苏文学诗才绝艳,应该来东宫才是,而且苏文学是一个书生,去刑狱司作甚?” “太子殿下,有些事你可能有所不知……” 当下,少司寇将苏贤的“幽闭之法”侦破刑狱司三大悬案之事相告。 最后总结道: “苏文学在拷问人犯之事上,有着罕见的天赋,甚至就连三捕头南宫葵也多有不如……所以苏文学必须来刑狱司,老臣将以‘五捕头’之位相待。” “……” 太子吃惊一阵,然后嗤笑道: “拷问人犯之能?此乃小道耳,只有诗词文章才是真正的本事!若苏文学去了刑狱司,必不能发挥其真正的才能!” “相反,若是苏文学来我东宫,他的诗才文彩便能得到极大的发挥……” “……” 御书房内,少司寇和太子争辩起来。 两人互不相让,都有必须招揽苏贤的理由。 太子是为了争一口气,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惜一切将苏贤抢夺过来,为将来的道路储备人才。 少司寇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欣赏苏贤的天赋,其二,要抢在御史台的前面,将苏贤招揽,避免未来陷入被动的局面。 总之,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 女皇面有难色,坐在龙椅上久久未曾说话。 耳中听得少司寇和太子的争辩之声,她竟也心生将苏贤招为己用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因为苏贤是她最宠爱的女儿的人。 过不多时,少司寇和太子愈吵愈烈,两人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面红耳赤,甚至已有动手打一架的趋势。 女皇心里顿觉烦躁,猛一拍桌喊道:“够了!” 御书房中的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只有女皇的声音在回荡。 面红耳赤的太子和少司寇纷纷退回原位,整理着各自的情绪。 “你们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刑狱司少司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在朕的面前为了一个人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老臣(儿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罢了。” 女皇挥了挥手,缓缓道: “你们的心情,朕都了解,你们都想招揽苏贤,朕也能理解,但……” 女皇脸上仍有难色。 少司寇和太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女皇脸上的难色渐消,她已找到一个法子,说道: “但苏贤苏文学,现在已是兰陵府中之人,且先不说苏贤的意愿,兰陵同不同意放人便是一大难关!” “你们也不用再争吵了,朕心意已决,立即休书询问兰陵的意见,若兰陵不愿放人,那此事就此作罢!” “……” 说完后,女皇当即对一个女官吩咐道: “去准备书信,待朕过目后八百里加急送往瀛州。” “遵旨!” 一位女官立即提笔作书。 御阶下面。 少司寇和太子脸色骤变,但因见女皇心意已决,便知此事无从更改,两人都不由摇头叹气,一脸惆怅。 不过很快,少司寇便恢复如常。 他之所以要招揽苏贤,其一是欣赏苏贤的天赋,其二,则是怕御史台抢先将苏贤招揽。 第一点其实无妨,以后只需与苏贤打好关系即可,少司寇准备亲自去见苏贤一面,相信凭他那张老脸,苏贤的天赋也能为刑狱司所用。 第二点更不用担心了,刑狱司都招揽不来苏贤,御史台就更招揽不到,还担心什么? 真正万分沮丧的其实是太子殿下。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太子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违逆女皇的意愿,只得一脸灰白的站在那里…… 很快,女官写好书信,女皇亲自过目后,吩咐立即送往瀛州。 少司寇与太子也离开了御书房。 经此一事后,女皇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不用女官念奏疏,她可以亲自批阅…… 转眼,日渐黄昏。 女皇终于处理完了堆积的奏疏。 她伏案揉着眉心,忽然吩咐道:“对了,朕还忘了一件事。” 女官们立即做洗耳恭听状。 “派人去刑狱司,督促他们尽早处理完三大悬案,然后该放人的放人,该抚恤的抚恤,该该抓的就抓,该砍头的就砍头!” “遵命!” 一个女官下去安排。 女皇继续揉着眉心,对其余女官挥了挥手。 女官们鱼贯般退出御书房,她们知道,女皇想要独处一段时间。 御书房内,女皇停止揉捏眉心,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肃穆,不见悲喜。 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身子有些僵硬的女皇缓缓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小木箱。 打开木箱,里面静静躺着一些小物件儿,首饰什么的。 但女皇直接将首饰倒在了地上,然后一番操作,打开木箱中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几封纸面泛黄的信封。 她拿着信封细细抚摸,动作很慢很轻很柔,一脸肃穆,不见悲喜,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这些信封,可不是简单的信封。 只见那封面之上,写着这样几个遒劲的毛笔字:“本王的亲亲小宝贝!” 然后是落款,赫然便是那“雍王”二字! …… …… 正文 212 准面首 两天后。 河北道。 瀛州。 瀛州各方局势依旧安稳。 城北二十里处,行军大帐。 兰陵公主这几天过得十分舒心,一万辽军藏身之处,已派人秘密监视,辽人潜入大梁的秘密渠道也有人在查了。 目前来看,进展顺利。 放松心情的兰陵公主,这数日来最为期盼之事,便是派往各处搜罗甘蔗的人,她希望这些人早一点回来。 但这种事急不得…… 公主寝帐,书房。 兰陵公主正伏案看书,早上的阳光透窗而入,打在她那丰姿娇艳的鹅蛋脸上,白晃晃一片,美艳绝伦,让人不敢逼视。 现在已是七月,大梁帝国北部边陲的瀛州,已不是那么炎热,早上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令人心情愉悦。 要是再有一盏银耳莲子羹就好了…… 忽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有人来了。 但兰陵公主头也不抬,这脚步声一听不是秋典军就是冬典军,或者二人齐至。 果不其然,秋典军和冬典军一起进入书房,见礼后,秋典军双手递上一本折子,轻声说道: “公主殿下,这是一路行来在各州各县搜集的准面首的花名册,胥吏已经拟定好了名单,请公主过目定夺。” “……” 兰陵公主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不敢怠慢,立即放下书卷,抬眸伸手将折子接过来放在案上。 不错,她们从神都一路行来,兰陵公主都在进行着一项工作—— 鳞选面首! 当然,不是兰陵的面首,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面首,这是为女皇陛下,也就是她的皇帝娘亲鳞选的面首! 做女儿的为老娘挑选面首,这事儿怎么听都不可思议,有违常理与伦理。 但这种事就正大光明的发生了,还发生在大梁的皇室。 兰陵公主之所以能得女皇恩宠,原因有很多,此事便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 她轻轻打开折子,凝目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去,这些名字对她来说都有点印象,因为女皇的面首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 折子上的每一个面首,兰陵公主必亲自过目,确保其品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本不厚的折子已经翻到了最后。 可就在这时,兰陵公主面色微微一变,秀眉跟着一动,目光略有呆滞与惊愕的盯着最后一个准面首的名字—— 苏贤! 苏贤的大名赫然在列。 兰陵公主微微错愕之后,很快不动声色,略一思忖,抬眸看着秋典军和冬典军,平静的问道: “苏文学的名字为何出现在花名册上?” “苏文学?” “苏贤?!” 秋典军和冬典军齐齐吃惊,脑袋凑过来一看,果然看见苏贤的大名正被写在花名册的最后面。 两个典军抬头,对视一眼,然后秋典军说道:“公主,这是下面的胥吏拟定的名册,不知何为他们将苏文学的名字题写了上去。” “不过,这只是初稿,若公主不愿苏文学入宫做面首的话,可将苏贤二字划去。” “……” 兰陵公主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她低眸看着名册上的那两个字,纤细雪白的玉指轻轻点着桌面,然后抬眸看了眼搁在笔架上的毛笔。 若想将苏贤的名字划去,只需抬手取笔即可…… 但兰陵公主久久未动,秀眉微蹙,陷入了沉思。 这时,冬雪瞧出公主正在犹豫,于是建议道: “公主,奴婢觉得,既然苏文学的名字已经写上去了,那就这样吧,苏文学品貌双全,只要入宫,必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到时候他就是公主的一大助力!” 秋兰摇头道: “不妥!公主,奴婢认为应当将苏文学之名划去。苏文学虽品貌非凡,但才能亦是卓绝,留在公主府可帮公主解决许多棘手的麻烦。” “比如这次的……” “……” 秋兰和冬雪各执一词,都在想方设法说服对方,但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两女看向公主,请公主裁决。 兰陵公主没做回应,既没有取笔将“苏贤”二字划去,也没有最终核定折子上的名单,只平静的问道: “对了,派往各处搜罗甘蔗的人回来没有?” “回禀公主,刚才得到消息,有人购得数百斤甘蔗,正火速回营,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能抵达。” “很好!” 兰陵公主笑了,恰如牡丹绽放,美艳绝伦,倾国倾城。 高兴过后,公主又吩咐道:“甘蔗快送到了,立即派人去寻苏文学,让他做好准备。” “是!” 两个丫鬟一起退下。 书房中安静下来。 兰陵公主看了眼摊开的“准面首”话名册,随手将之推到桌案一侧,然后捧起刚才的书卷继续品阅。 诚然,苏贤各方面都很好。 无论是品貌,还是才能,都堪称惊艳。 若将他送入宫中做面首,女皇必定喜欢,如此也更能稳固她在女皇心目中的地位。 但,苏贤终究不是一般的人,将之送入皇宫做面首,兰陵竟有些不舍,当然不是因为公主喜欢他,而是舍不得苏贤的能力…… 所以到底如何抉择,兰陵公主一时拿不定主意。 另外还要一个原因,是否入宫去做面首,在兰陵这里全凭自愿,待会儿找到苏贤后她准备旁敲侧击一下。 …… 一盏茶的时间刚过,秋典军就来禀报说苏贤已在门外恭候。 兰陵公主微微错愕,吩咐带进来。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苏贤进来后见礼。 “免礼。” “谢公主殿下。” “苏文学今日不忙?”兰陵公主赐座后略带挪揄的问。 “呃……下官初来乍到,其实还不算忙……公主为何有此一问?”苏贤以为兰陵在关心他,心里顿时一暖。 “本宫吩咐人去寻苏文学,岂料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到了,这便说明苏文学今日不忙。” 兰陵公主笑道。 苏贤心里的温暖瞬间转变为冰寒,面色顿变,起身作揖道:“下官知错,请公主殿下责罚。” 他前几日天天“迟到早退”,也没见兰陵公主因此事而斥责他,于是苏贤便越发得意起来,认为公主默认了他的“自由”。 岂料今日,公主竟当面过问此事……原来公主不是不在意,而是在等我越来越嚣张之后再找我的麻烦……公主真的是好心机! 苏贤心里毁谤不已,但认错的速度绝对一流,很是光棍儿。 公主嘴角扯了扯,笑道: “苏文学何故如此?本宫没说什么吧,苏文学为何就知错了?知什么错?” “呃……那个……” 苏贤一时很是尴尬,又有点摸不清兰陵的心思,心说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痛快的啊……忽然,苏贤灵机一动,问道: “对了,公主不是派人到处搜罗甘蔗么,不知是否找到?这次下官不准备炼制糖果了,而是制作‘红糖’,此物堪比药材,对女子极好,吃了可以美容养颜,变得更年轻,肌肤紧致细腻有光泽……” 一语未了。 兰陵公主早已是一脸急切的渴望,上半身微微前倾,打断他的话头问道:“那红糖果真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正文 213 我有一个闺蜜 “呃……” 被打断话头的苏贤,微微错愕。 随即他醒悟过来,心道:“果不其然,天下女子一般无二,都对美容养颜有着强烈的渴望……就连兰陵公主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提及甘蔗,本是打算借用糖引开公主的注意力,但却没想到,一个“美容养颜”直接让他的任务提前完成。 “不错,红糖的确是滋补上品,尤其对女子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苏贤准备顺坡下驴。 另外,他之所以不炼制糖果而改做红糖,其实更多是因为柳蕙香,她这两天应该能用得上。 兰陵公主当即大喜,连声说道: “好,好,就做那个红糖,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二了!” “……” 苏贤犹豫半晌,迟疑说道:“启禀公主,其实美容养颜只是红糖的一部分作用而已,它真正的作用是……” 他一时卡壳。 红糖冲泡的“红糖姜茶”对来亲戚的女子格外友好,这是红糖最重要的作用之一。 美容养颜,其实有点虚。 苏贤就怕她品尝过后,发现并没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那他岂不是要遭? 于是,苏贤便打算将红糖真正的功效提前讲明,以免以后被公主收拾。 然而,话到临头的他,又感觉有些难以启齿……那可是大梁王朝权倾朝野的公主啊,贸然说出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认为苏贤是在调戏她…… “是什么?”公主催促。 “请公主先恕下官无罪,下官才敢说。”谨慎且机智的苏贤提了个条件。 “好,那本宫就恕你无罪,你且说吧。” “红糖真正的作用,是与生姜一同烹煮熬成红糖姜茶,此茶对特定时期的女子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 “特定时期的女子?生病?” 兰陵公主面露思索之色,以不确定的目光看着苏贤。 苏贤嗫嚅半晌,略显扭捏,最后说道: “不是生病的时候,而是来葵水的时候……” “……” 好不容易说完,苏贤忙定睛打量兰陵公主的脸色,并做出“情况一有不对就拔腿往外逃”的姿势。 葵水,便是来亲戚。 书房中侍立的秋典军与冬典军顿时噤若寒蝉。 兰陵公主自然也能听懂。 她那鲜红如刻的嘴角微微一扯,面色微变,看向苏贤的目光猛然由温和转为冷厉,爆射出两道亮灿灿的金光! 卧槽!情况不妙……苏贤一条腿已往书房门口的方向探去,作势欲跑,上半身也转过去了一半,但脑袋还面对着兰陵。 他立即提醒道: “公主息怒,刚才公主已恕下官无罪……” “……” 此话点醒了差点发怒的兰陵。 她猛然醒悟过来,收敛愤怒的情绪,两眼中的冷厉寒芒也逐渐消失不见,变得平静。 冷静下来的兰陵心中忽然一动,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抬眸盯着苏贤,上半身微微前倾问道: “苏文学你说清楚一些,那红糖姜茶对女子……究竟如何?” “……” 问完这句话后,她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她终究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贸然问一个男下属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似乎…… 但她又不得不问。 她一定要搞清楚。 因为此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对宫里那位也十分重要! 试想,为了宫里那位,她都能拉得下脸来亲自为她挑选面首,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红糖姜茶呢? 虽有一丝羞涩,但兰陵以强大的气场强行支撑着自己,一脸的正经与镇定。 苏贤听闻此话后,差点当场崩溃。 我的公主殿下诶,我只说了一个“葵水”而已,你就受不了了,现在竟还让我讲清楚一点?这特么……苏贤颇感为难。 但迎着兰陵公主那一脸的正经与期待,苏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眼珠一转,避重就轻的说: “红糖姜茶,对女子……的特殊时期很好,相当于一剂良药,这是红糖最大的作用!” “……” 兰陵听罢,微微蹙眉,她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她已动了将红糖进献给女皇的心思,那么就必须要先了解清楚红糖的效用。 明显苏贤的解释太过宽泛,不是她想要的。 她凝眉想了想,然后问道: “怎么个好法,苏文学请说详细一些。” 公主顿了顿,见苏贤面有难色,于是鼓励道:“苏文学放心大胆的说吧,无妨的,本宫恕你无罪。” 今天的公主是怎么了?非要让人家说这种尴尬的话题,公主殿下诶,你莫非是在调戏我不成……苏贤心里诽谤不已,然后扭头看了眼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个丫鬟。 兰陵公主注意到了这一幕,当即对两个丫鬟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 秋典军和冬典军不敢乱看一眼,规规矩矩退出房门,并将房门关上。 书房中,就只剩下兰陵公主和苏贤两人了。 兰陵说道:“本宫恕你无罪,苏文学不要有所顾及,直说无妨,不用担心本宫发怒治你的罪。” 她话音刚落,一眼便瞥见苏贤朝书房门口探过去的那只脚,嘴角轻轻一扯,补充道: “苏文学,你那只脚是不舒服吗?” “不是,自然不是!” 苏贤干笑着将那只脚缩回,然后迎着兰陵公主那鼓励、期待的目光,他总感觉公主给他挖了个坑,然后催促他赶紧跳下去。 兰陵似乎有些等不及,主动开口道: “不瞒苏文学,本宫有个……闺中好友,她每月来葵水之际都会生不如死,疼痛难忍,腹中犹如刀绞……” “……” 苏贤闻言一震,目光古怪的盯着兰陵公主,心说:“我有一个闺蜜?我有一个朋友?恐怕那个闺蜜或朋友就是兰陵公主本人吧!” 心里这么一分析,苏贤顿时恍然。 难怪,难怪啊,兰陵公主每月都被亲戚折磨,如今有这么一个疑似治疗的机会,她一定会紧紧抓住的。 桌案之后,端坐的兰陵公主并不知苏贤心中所想,她接着猜道: “苏文学所说的对女子好,莫非就是可以缓解或治疗那种刀绞般的巨通?” “……” 正文 214 兰陵公主执着与尴尬 微微走神的苏贤,将脑中脑补出来的“兰陵公主痛得满地打滚”的画面击碎,然后作揖道: “公主英明,红糖姜茶之功效,正在此处,但并不能根治,只能大大缓解,最好还需要搭配热敷……” “果然如此!”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然后笑容满面的说: “根治本宫倒不报太大的希望,毕竟众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能大大缓解发作之时的巨通,也是极好的!” “……” 苏贤点点头,心说这种痛就连二十一世纪都无法根治,更不用说条件更差的古代了。 随即,苏贤又感觉眼下这一幕过于荒谬。 他未婚,兰陵未嫁,还共处一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更奇葩的是,他们还一本正经的聊着令人尴尬的话题…… 苏贤摇了摇头,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苏文学为何……对女子之事如此了解?”兰陵公主忽然发问,一脸的疑惑与狐疑。 红糖毕竟是要献给宫里那位的,必须万分小心。 “呃……” 苏贤一时卡壳,好在他反应还算迅捷,立即解释道: “公主容禀,下官所知其实都是得自书中,下官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书中?”兰陵凝眉想了想,问道:“《齐民要术》?” “不错!公主英明!” 苏贤先拍上一计彩虹屁,然后解释道: “那书中曾有一段,记载的便是通过甘蔗制取红糖之法,并对红糖之功效有过详细的论述……” “……” 苏贤一通信口胡诌,并拉来许多现代卫生常识凑数。 比如“注意保暖,勿食寒食”、“多食肉食、红枣、瓜果蔬菜”、“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按摩揉捏”、“注意卫生,勤换护垫”等等。 这些都是基本的常识。 苏贤本没有仔细研究过,但信息爆炸的时代,总不能避免各种咨询钻入人的耳朵。 但很明显,苏贤说嗨了。 主要是兰陵公主对此保持了极大的兴趣,一脸的认真之色,认真聆听,这让苏贤感觉受到了重视…… 然后他就飘了,竟从口中蹦出“护垫”等字眼儿。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但兰陵公主听得极为仔细,听到不懂的字眼儿便默默记住,待苏贤一顿啪啦啪啦说完后,她立即问道: “什么是护垫?” “护……护……呃……” 苏贤再一次卡壳,他敢肯定,若兰陵公主知道护垫的作用的话,一定不会这么直接问出口的。 无知者无畏。 迎着她那浓浓求知欲的目光,苏贤连比带划,左支右拙,始终都说不清楚。 兰陵公主也被他绕得有些晕,最后摆手制止“跳大神”的苏贤,建议道: “既然苏文学说不清楚,那不如找个实物来演示其作用吧?苏文学以为如何?” “……” “下官……” 苏贤直接怔在原地。 找个实物演示一下? 卧槽! 这要怎么演示? 谁演? 谁看? 又是谁来操作? 苏贤试着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然后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不能再乱想下去了。 “有何困难?” 兰陵公主古怪的看着苏贤,忽又想起苏贤似乎有些害羞,于是说道:“也不用别人,就本宫来吧,苏文学可用本宫进行演示。” “……” 说着,兰陵缓缓站起了身。 她身姿丰艳,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然而,她却让苏贤在她身上演示一遍护垫为何物?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忙两手向前伸出,大声喊道:“公主不可!” 公主一愣,问道:“为何?” 在兰陵公主看来,护垫此物,应该是与红糖姜茶配套使用的东西,若向宫里那位进献红糖姜茶,那么必然少不了护垫。 所以,她一定要搞清楚护垫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这就跟她亲自为女皇挑选面首是一个道理,这种事不能假手于人,必须亲力亲为。 “公主容禀……护垫此物,对女子来说……极为私密,就像那个……那个……” “……” 苏贤抬眸瞥了眼公主那华丽的宫裙。 波涛汹涌。 横看成岭侧成峰。 虽然他的目光不能透过公主的宫裙看见里面,但眼前仍浮现那些艳丽小衣物的画面。 “那个什么?” 兰陵公主面色微微一垮。 苏贤支支吾吾,很不干脆,让她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 但她立即整顿情绪,和颜悦色的说道: “本宫说过,苏文学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本宫生气发怒,苏文学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苏贤也豁出去了,一直唯唯诺诺,他自己也觉得不爽快,于是直接的说道: “护垫之于女子,就如同那……亵衣!” “……” 呼! 苏贤舒了口气,终于说出去了。 此时的兰陵公主,整个人都怔住……护垫如同亵衣,而她刚才还想让人来演示一遍来着,更甚者她还想自己上。 这这这…… 饶是兰陵公主有强大的气场支撑着她,此刻也不由脸红害臊……终究是未曾出嫁的少女啊! 苏贤已是破罐子破摔,不顾怔住且脸红的公主,直接说道: “为方便公主理解,下官可以画个简图,公主一看便知护垫之作用!” “哦……好!” 苏贤得了准允,便上前走到桌案侧边,取过纸笔,饱蘸了墨汁便在宣纸上画了一个长条物,略带弧度。 画完后,他想了想,古代可没有胶,沾不上去啊,于是乎,苏贤又在长条物的前后两侧勾勒数笔。 这是系带。 苏贤的绘画技艺不算多好,但以前在县学中学过,勉强能够入眼。 再者,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结构复杂的东西,他撩撩几笔勾勒下去,一个神似三角形的物体便跃然纸上…… 这时,兰陵公主已经勉强压制住了心里的羞涩,不由走过来看苏贤的画作。 一瞧之下,兰陵公主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神似三角形的东西应该穿在那里。 然后那个护垫,护得是何处?垫的又是哪里?这一刻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嘴角狠狠一扯。 并忍住了扭头走开和当场责骂苏贤的冲动。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不可抑制的羞涩自她心里冒出,瞬间遍布全身。 因为她又想起了刚才曾说过的话—— 亲自演示护垫的作用。 …… 方才,苏贤说护垫如同亵衣,她还不觉得如何,但现在……这哪里是亵衣可比的……太令人羞耻啦! 心里臊得慌。 眼前竟也不由浮现出相关画面…… 正文 215 女皇来信 苏贤已经离开书房。 因为那几百斤甘蔗已经运抵回营。 他要去熬制红糖。 书房中。 兰陵公主呆坐良久,缓过神来后,朱唇轻启对外喊道: “来人啊。” “公主。” 秋兰和冬雪一起入内。 两女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她们犹记得,方才苏贤走出书房的时候,他的面色很是古怪…… 两女不禁在心里胡思乱想—— 公主与苏文学在书房里,究竟说了什么? 究竟干了什么? 两女胡思乱想之际,公主的吩咐声已经响起: “秋兰,你去将营中所有女子都盘查一遍,将这两日来葵水的女人都找出来,本宫有大用。此事你亲自去办!” “是。” 心里万分疑惑的秋兰领命而去。 兰陵公主又看着冬雪吩咐道: “冬雪,你去把营中所有绣娘都找来,然后挑出绣工最好的两个。” “是!” 同样疑惑万分的冬雪转身离开。 书房中安静下来。 只剩下兰陵公主一人独坐。 一般的大营之中不会有女人,但因为兰陵公主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处不仅仅只是行军大营,同时还是“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临时官署。 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的人和物都在大营之中。 自然,随行的宫女也不在少数…… 安静的书房中,兰陵呆坐一会儿,取过苏贤那副“直击灵魂深处”的画作,摆在案前。 她凝着眉头端详良久,始终觉得此画过于羞耻,暗中啐了一口,然后又取过那本“准面首”花名册。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个名字上面,看了许久,终究没有提笔,最后将花名册推到了一旁。 …… …… 通过甘蔗制糖,最开始制的是石蜜。 接着是红糖。 然后是不太白的白糖。 最后才得到纯白的糖。 苏贤不准备按照这条老路重走一遍。 他要一次性到位,将白糖和红糖一起弄出来…… 整座行军大营中尚有数万名将士,还有工匠、长直等无数,所以苏贤根本不缺人手,唯一要担心的是保密问题……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 当日渐西斜之际,苏贤成功得到了几十斤红糖与几十斤白糖。 兰陵公主亲自品尝过后,欣喜若狂,连声说要重重的赏赐苏贤……但苏贤不要其他赏赐,只要几斤白糖与红糖。 这无异于是在兰陵公主身上剜肉啊。 但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临近黄昏时分,苏贤拎着几斤糖回了城。 …… 话说兰陵公主得了这么多红糖之后,当即便吩咐在营中找出的那几位女子身上做实验。 还有那个护垫,也经绣娘之手赶制出来……公主吩咐一起做试验! 两个时辰之后。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大营中喧嚣了一整日,此刻难得安宁。 兰陵公主做的实验,也已有了结果。 一座专用的帐篷之中,六个女子并排而躺,她们是这两天来葵水的人,其中左边三个饮用了红糖姜茶,并佩戴了护垫,还按照苏贤的建议注意保暖注意饮食等等。 右边三个女子,则按照原来的老办法…… 兰陵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进入这座专用帐篷。 那六个女子忙起身见礼,公主一摆手吩咐道: “你们都躺着别动。” “多谢公主殿下。”六女躺下。 “……” 兰陵没有直接询问效果,而是细细打量六个女子的精神状态。 很明显,左边那三个女子神情放松,甚至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右边那三个女子,则是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气色极差。 好坏一目了然。 苏贤那套法子的作用十分明显! 心里有了大致结论的兰陵公主,安抚了六女几句,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寝帐。 书房。 公主落座。 她将秋兰唤到身前,附耳小声吩咐道: “你去问问那三个佩戴了护垫的女子,效用究竟如何,最好要详细一些。” “公主请放心,奴婢省得厉害。” “……” 秋兰快步离开书房后,兰陵公主取过“准面首”花名册放在眼前。 花名册还保持着翻开的状态,苏贤两个字也还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名单的最后面。 她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 既不提笔划去苏贤的名字。 也不提笔核准这份花名册。 直至秋兰返回。 秋兰附耳对公主禀道: “……用过的人都说好……” “……” 兰陵公主当即大喜。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放心将此物进献给女皇陛下了…… 邀功求宠之事,是兰陵的拿手好戏,偏偏女皇又吃这一套,这便是兰陵极受宠爱的重要缘由之一。 大喜过后,她渐渐安静下来,又将目光投在那份“准面首”的花名册上,频频扭头看向笔架上的毛笔。 侍立两旁的秋兰和冬雪,瞧出公主还在犹豫,两女对视一眼,开始各抒己见。 只听冬雪说道: “苏文学长得俊俏,文彩又好,不送入宫中做面首真的可惜了,公主,别再犹豫了,赶紧核准花名册吧。” 秋兰说道: “公主,苏文学之才能,今日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她没有详细表述,因为这些事……她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单单今日之事,便是造福天下女子的大事!明日呢,后日呢?苏文学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奴婢认为,应当将苏文学留在公主府,他能为公主解决许多棘手的难题!” “……” 兰陵公主听了两个丫鬟的意见后,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只端起一旁的银耳莲子羹小小的抿了一口……好甜! 放下玉盏,她看了眼秋兰说道: “本宫经深思熟虑,更倾向于秋兰的意见,苏文学……品貌虽佳,但才能更是非凡,入宫做面首着实屈才!” 秋兰当即面色一喜。 冬雪则瘪了瘪嘴。 “笔墨伺候。” “是。” 公主要划去苏文学的名字了……秋兰立即从笔架上取过一只毛笔,蘸了墨汁后双手递上。 兰陵公主慢悠悠的伸手取笔。 然而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个声音,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神都八百里加急的急函送到了。” “……” 正文 216 兰陵公主:苏文学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本宫身边抢走! 八百里加急的急函? 还是从神都送来的? 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兰陵公主还未取到毛笔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吩咐道:“送进来吧。” 很快,一个信封送到了她的手上。 她看了眼信封,神情猛地一震。 因为这是以女皇陛下的名义写的信…… 虽然不是圣旨,或者敕诏之类的正式公函,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信件,但兰陵公主丝毫不敢大意。 信件虽轻,但确有千钧之重。 兰陵公主立即撕开信封,取出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书案之侧,秋兰还保持着双手递上毛笔的姿势,久久未变。 神都来的信件,还是以女皇名义写的,非同小可,秋兰身为公主贴身侍女,此时需要察言观色。 她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自己正保持着双手托举毛笔的姿势…… 刚开始的时候,公主的面色还算正常,只是格外认真。 没一会儿,秋兰就见公主的秀眉轻轻一挑,眼神也逐渐锐利起来。 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秋兰观察细致入微,同时心里对那封信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兰陵公主往下看去,她的秀眉渐渐隆起,眼神更加锐利,握着信件的两手也渐渐用力。 白皙的指节都已发青…… 不好!公主已在大怒的边缘……依旧保持着双手递送毛笔的秋兰,面色微变,她熟悉公主的脾性,这正是即将发怒的前兆。 果不其然,兰陵公主怒容满面,将信件用力的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两个侍女的心脏跟着一跳。 兰陵公主拍案的同时,已经顺势起身,大声怒道: “太子、少司寇欺人太甚!” “……” 秋兰和冬雪噤若寒蝉。 兰陵公主发怒之后,忽一眼瞥见秋兰正捧在手上的毛笔。 她眼中精光一闪,迫不及待从秋兰手中抢过毛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准面首”花名册上的“苏贤”二字划去! 直至此时,秋兰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啊…… 还没感叹完,秋兰忽然怔住,目光呆滞的盯着那本花名册。 只见兰陵公主似乎有些失常,一笔划去苏贤的名字后还嫌不够,又用毛笔在“苏贤”二字上狠狠的涂抹。 很快,“苏贤”二字已经不能分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黑黢黢的墨团。 那只御制昂贵的毛笔也早已分叉,变成了一只“小扫把”。 看来公主的怒气不小啊,那封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秋兰和冬雪都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询问。 好一会儿之后,秋兰见公主怒气稍减,便斟酌着问道:“公主,那信中说了什么?竟令公主如此大怒?” 兰陵公主冷笑道: “少司寇想招揽苏文学去刑狱司,太子想调苏文学去东宫!” “这怎么能行!”秋兰惊呼。 “公主万万不可!”冬雪也说道。 “哼!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知道本宫不好打交道,就去见了陛下,想通过陛下之手达成目的。”公主狠狠的说。 “这……那陛下同意了吗?” “没有,陛下只是说让本宫做主。” “……” 听了这话,两个侍女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公主为何那么着急将苏贤的名字从花名册中划去。 兰陵公主已经平息了怒火,理智渐渐占据上风。 她凝眉思忖一番,吩咐秋兰笔墨伺候,她要亲笔回一封信,彻底断绝少司寇、太子,还有女皇的非分之想! 苏贤,苏文学,是她的,谁也不能从她身边夺走! …… …… 话说苏贤拎着几斤红糖和几斤白糖回到瀛州城,他先去买了一些生姜,然后直奔东南角的角楼街。 与此同时 柳蕙香的家中。 闺房。 柳蕙香素手捏针,正在缝制一条名叫“内库”的东西。 油灯之下,她神色认真,一针一线皆倾注了满满的情感。 因为这是给情郎缝制的衣物。 实际上,苏贤自打穿越到这里之后,就不太习惯古代的衣服,身体习惯,但心理不太习惯。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不好弄,一来他不会针线活儿,二来去找外面的绣娘定做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 直至前几天与柳蕙香聊天,说起此事,柳蕙香主动接下了这项任务,她的手艺非常不错,就是需要耗费许多精神。 因苏贤知晓她这几日身子不适,便劝他不要太过劳累,缝制衣物什么的,时候都可以…… 柳蕙香答应得好好的,可苏贤一走,她立即就取出那只装满了针线的小竹篮,熬夜缝制,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时至今日,她的身体已经来到了最不舒服的那一两天。 竟是见不得光,也吹不得风,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但就算是这样了,她也没有放下给苏贤缝制衣物的活计…… 安静的闺房中,油灯光芒点点。 柳蕙香素手捻着针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忽然,她的秀眉一紧。 手里的针线活儿也停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小腹像是捅进了一柄匕首,有些刺痛。 不算太痛,早已习惯的她尚且还能忍受。 紧着眉头忍过这一阵后,她重重的缓了口气,然后捏着绣花针在青丝如瀑的发间捻了捻。 然而,就在她准备接着绣的时候,小腹像是被一柄五百斤重的大铁锤砸中似的……那种疼痛常人难以忍受。 “啊!” 她直接叫出了声,整个人都无力的趴在桌上。 手里的针线和布料也放开了,上半身趴在桌上借力支撑,两手则慢慢摸到小腹的位置,用力的按压,青筋直冒。 好巧不巧,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 张翠花上楼来了。 她一边上楼还一边喊道:“小姐奴婢烧了一壶热水,可以敷一下……” 闺房中。 柳蕙香大口大口喘气,冷汗直流,但她却挣扎着用一只手将针线和缝制了一半的小衣物放入小竹篮,再费劲儿的拉过白布盖上,遮挡起来。 她不能让张翠花看见她正在做刺绣。 她一直都在偷偷的绣。 苏贤和张翠花都不知道。 很快,张翠花推门而入。 她一眼便看见趴在桌上痛苦不已的柳蕙香。 “小姐小姐……” 张翠花立即跑过来,随手放下冒着热气的水壶及铜盆毛巾等物,俯身将柳蕙香抱起,放在软软的绣塌之上。 柳蕙香正疼痛难忍,冷汗直流,张翠花将之抱起,就像是从水中捞出的一般。 正文 217 宫廷秘方 蹬蹬瞪! 蹬蹬瞪! 张翠花正快步下楼。 木制的楼梯似乎不堪重负,蹬蹬瞪响的同时还冒出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弥散。 但张翠花没有时间关心这个,她现在非常着急。 她要去找大夫! 其实早在两天前,张翠花估摸着时间到了,便提议去请城中的张大夫,张大夫是唯一不怕柳蕙香的大夫。 但柳蕙香死活不肯……还说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张翠花无计可施,便放下了此事。 可是刚才,柳蕙香痛成那般模样,着实让她心里焦急,便再也不顾柳蕙香的不肯,直接去找大夫。 噔噔蹬蹬! 下到一楼后,张翠花直奔紧闭的大门而去。 吱嘎! 岂料大门一开,迎面就见一人正站在门口,那人还举起了一只手,做扣门状。 因张翠花提前开了门,那人便扣了一个寂寞。 张翠花立即驻足,仔细看向那人,随即面色一缓,道: “原来是苏公子。” “张姐!” 苏贤打了声招呼,提着手里的几大包东西举步就要进屋。 张翠花赶紧拦住,说道:“那个苏公子,我这马上要出门,不便留客,公子要不待加会儿再来?” 苏贤一怔,茫然问道: “出门?张姐出门作甚?” “去请大夫,小姐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张翠花斟酌着说。 “原来如此……张姐莫急,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苏贤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那几个包裹。 “这……公子……” “张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也好!” “……” 两人进屋,张翠花关了大门后便看着苏贤问道:“苏公子你……” 苏贤直接将那几个包裹放在桌上,顺手打开,说道:“这是宫廷秘方,从大营中随行的御医哪儿得来的,专治女子之疾!” “宫廷秘方!” 张翠花吃了一惊,凑过头去仔细盯着猛看。 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他之所以谎称是宫廷秘方,就是为了打消张翠花的顾虑。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当下,苏贤将一大包红糖及一大包生姜取出,放在桌上。 然后在张翠花那震惊的表情之下,讲解了具体的用法,很是详细。 讲完后,苏贤心想,这讲都讲了,那何不将其他注意事项也一并告知? 于是,苏贤又讲了一会儿…… 待确认无误后,他立即起身告辞离开,赶紧让张翠花做出红糖姜茶给柳蕙香喝才是正经事,苏贤不敢耽搁。 送走苏贤后,张翠花立即按照苏贤的叮嘱做出了一碗红糖姜茶。 然后端着碗上楼,进入柳蕙香闺房…… 这时,那阵剧痛已经过去,柳蕙香瘫在绣塌上双目无神,听见开门的响动声后这才侧头看过来。 “小姐,小姐,好东西,好东西,赶紧喝了这碗姜茶,这对小姐是极好的……” “……” 张翠花捧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瓷碗,呵呵笑着走近。 看她那副表情,颇似哄骗生病的小孩吃药的坏家长…… 然而,柳蕙香瞥了她一眼后,便将脸面转向绣塌的里侧,有气无力的咕哝道:“我不要喝药,太苦太涩……” 其实,她心里有一点疑惑,张翠花不是不顾她的意愿找大夫去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将药都熬好了…… 嗯?不对,这次怎么没有弄得满屋子的药味? “小姐,这可是宫廷秘方,是好东西呢,快些喝了,喝了就不痛了啊。” 张翠花两只粗糙的大手捧着精致的小瓷碗,在绣塌的床沿坐下,那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我不要喝……”柳蕙香依旧别开了头,并在心里吐槽:“宫廷秘方?翠花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小姐啊,这可是苏公子好不容易从御医哪儿求来的方子,这药不苦,是甜的,小姐你尝尝就知道了。” “……” 张翠花苦口婆心。 柳蕙香一听说这是苏贤求来的方子,立即将脑袋转过来,低眸瞥了眼小瓷碗中的液体,然后抬眸看着张翠花问: “怎么回事?苏公子求来的方子?” “……” 当下,张翠花便将方才在门口遇到苏贤一事道出。 柳蕙香听罢,又看了小瓷碗中的液体一眼,抿了抿嘴说道:“既然是苏公子求来的宫廷秘方,那我姑且一试。” “这就对了嘛……” 张翠花呵呵笑着,一手端碗,一手将柳蕙香扶起,背靠床头,然后捏着勺子轻轻搅动一番,舀了满满一大勺喂去。 柳蕙香凝着眉头凑近,此药虽然闻起来不苦,但她绝对不相信汤药还能有甜的,她已做好忍受苦涩难咽的准备。 然而,当一大勺不明液体吃进口中后,柳蕙香猛然发现,这药真的不苦,竟然真的是甜的! 里面应该放了生姜,有一点点辣,但并不影响满口的甜味,甚至有了这一丝生姜的辣味之后还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 值得回味。 将一大勺红糖姜茶咽尽,柳蕙香星眸一亮,赞道: “果然是甜的,味道还不错!这是什么药啊?” “……” 张翠花笑道: “小姐,此药名为红糖姜茶,主料就是糖和生姜。重点是这个糖,名为红糖,是一种比石蜜珍贵无数倍的糖……” “等等,翠花你刚才说,这是苏公子从御医哪儿得来的方子?” “不错!” “原来如此……” 柳蕙香点点头,心里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贤的假话,也就只能偏偏张翠花。 柳蕙香以前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红糖…… 再联想到数日前苏贤炼制出来的糖果,那么就不难猜测,这所谓的红糖,应该也是出自苏贤之手。 苏公子真是多才多艺呢…… 一碗红糖姜茶喝完,柳蕙香感觉腹中暖暖的,像是将一只暖炉吃进了肚子,那种难受的感觉登时减轻了不少。 这让她眼中绽放出阵阵光芒。 红糖姜茶的效果十分明显! 而这是苏贤为她做的…… 一想到这一点,柳蕙香的心田就跟小腹一样温暖,心头像是打破了蜜罐子似的。 …… …… 正文 218 陈可妍:你来抓我啊! 苏贤家中。 二楼廊道上的一个窗户前面。 陈可妍及两位贴身侍女站在那里。 其中陈可妍上半身前倾,两手撑在窗台上,以手托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楼下的街道。 她的神情甚是无聊与寂寞。 剑儿和碧儿两个侍女则站在她的身后,眼中也是颇为无奈。 这些天以来,陈可妍在苏贤家中真的是待得腻味了。 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吃喝,再就是通过仆人之口了解外面发生的事……除此之外,大把的时间便只能通过发呆来度过。 正所谓闲极思动。 从前天开始,陈可妍就有些安奈不住体内那颗躁动的心。 当天晚上,两人在书房中一起用晚膳,陈可妍就表达了想出门游玩的想法。 结果苏贤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坚决不同意。 陈可妍撒娇加卖萌,将出门游玩的时间一再缩短,还说要女扮男装,一定不会让人发现她的。 但苏贤还是不同意,一口回绝,在他看来这种事没得商量。 陈可妍见苏贤死活不同意,一怒之下公主脾气发作,开始耍横。 苏贤见此,直接祭出杨芷兰。 陈可妍顿时没了脾气,眼中闪过阵阵骇然之色…… 昨天。 陈可妍又缠着苏贤陪他聊天,她还说要跳舞给苏贤看来着……但苏贤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玩儿,还是拒绝了。 今日。 无聊透顶的陈可妍,对苏贤渐渐暗生怨气,不让她出去游玩,也不陪她说话聊天,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黄脸婆。 以前备受万人追捧的那些日子,似乎已是上辈子之事…… 二楼走廊上的窗户前,陈可妍俯身趴在窗台上,两手托腮,一眨不眨的望着楼下的街道,久久未曾说话。 忽然,她身子一动,遥手指着楼下小声喊道: “‘苏不准’回来了!” “苏不准”,是陈可妍给苏贤取的混号,意为“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当然她也只有在私底下偷偷的喊。 她的身后,剑儿和碧儿对望一眼,然后齐齐摇头……陈可妍无聊透顶,已经多次戏耍她俩,说是某某某来了,结果凑近窗前一看,什么也没有。 陈可妍乐此不疲。 但两个丫鬟却感觉好无奈…… “苏不准回来了,还提着两包东西,他提的是什么?” 陈可妍趴在窗台上自言自语,一手向后伸出,对两个丫鬟招着手,让她们过去一起看。 剑儿和碧儿又对了一下眼神,苦笑摇着头慢慢走过去。 虽然觉得无奈,但她们也只得陪着陈可妍玩儿。 谁知凑近窗户往下一看,苏贤还真在下面,手里提着两个包裹,似乎刚从隔壁柳蕙香家中出来的样子。 “还真是苏公子啊!”剑儿惊讶。 “他似乎刚从隔壁柳寡妇家出来。”碧儿猜测。 “……” “哼!成天都往寡妇家中跑,却没有时间陪我聊天,莫非本宫还不如一个寡妇?”陈可妍那张精致的俏脸顿生寒霜。 听了这话,剑儿和碧儿顿时激动起来,只听剑儿说道: “不,不,不,公主殿下美貌无双,岂是区区一个寡妇可比的!天下任何女子在公主面前都只能是烧火的丫头!” 碧儿接着说: “说得对,谁敢诋毁公主的美貌,谁敢宣称她比公主更漂亮的话,奴婢一定要和那人决斗!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 听了这些话,陈可妍的俏脸终于重现笑容。 但随即她低头瞥见楼下的苏贤,笑容便瞬间僵硬。 “这个苏贤……” 她咬牙切齿,想起这数日来,苏贤对她越来越“漠视”了,让她心里气愤难平,恨不得捶苏贤两下。 正气愤之际,她偶然侧眸瞥见支撑窗户的一根小竹竿。 大拇指那么粗,约一尺来长,正斜斜的将窗户支起。 陈可妍灵机一动,吩咐丫鬟用手撑起窗户,她则将小竹竿取下,坏笑的看着楼下刚好走过的苏贤。 然后轻轻一抛,直接将小竹竿丢了下去。 同时小声嘀咕道: “苏公子,且吃奴家一棒……哼,谁让你不同意我出门游玩的?看我不砸死你!” “……” …… 话说苏贤走出柳蕙香的家门后,提着剩下的白糖与红糖往自己的家门走去。 谁知,刚走到二楼的一个窗户下面,忽然一物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肩头上,倒是不怎么痛,但却吓了他一大跳。 高空抛物,谁这么低素质啊! 苏贤下意识盯了眼掉落在地的小竹竿,似乎像是支撑窗户用的? 然后抬头往二楼看去—— 恰好看见那个窗户正在关上,关闭的前一刻,苏贤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皓腕以及半张精致妍丽的俏脸…… 陈可妍! 苏贤嘴角扯了扯,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那根小竹竿从天而降是人为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可妍! 这个疯女人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用竹竿砸我,看来是该好好的收拾她一下了……苏贤铁青着脸推门而进。 拉上门栓后回身,杨芷兰已出现在身前。 苏贤对此已经习惯,看了杨芷兰一眼后问道: “陈可妍呢?她在哪?” “楼上。” 杨芷兰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贤当即直奔楼梯,蹬蹬瞪上楼,动作比平时快了很多。 杨芷兰见此微微一愣,忙也快速跟了上去。 谁知,苏贤刚刚走过一半的楼梯,二楼楼梯口就探出一颗头,面容精致,发髻高耸,首饰满头,不是那陈可妍是谁? 但陈可妍却没个正形,看见苏贤后展颜一笑,调皮的说:“公子回来啦,公子这么急着上楼,是不是要来抓奴家呀?” “你给我站住。”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加速上楼。 陈可妍的脑袋当即缩了回去,然后楼梯口后面传来逃跑的脚步声,她还喊道:“公子你来抓我啊!” 苏贤跑上楼,探头一看,原来陈可妍就藏在据他半丈远的地方,两人四目相对。 陈可妍夸张的惊叫一声,像是一朵受到惊吓的红艳玫瑰,撒腿就跑,一时间裙裾飞扬发丝飞舞,煞是好看。 “你给我站住!” 苏贤气急败坏,直接追了上去。 陈可妍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似乎是怕苏贤跟不上,然后还嘻嘻笑道: “哎呀,看来被公子发现了……奴家好怕,公子别过来……” “救命啊……公子要非礼奴家啦!” “公子你来抓我啊!” “抓住了奴家奴家就给你非礼……” “……” 二楼,从书房到走廊,再到陈可妍的房间,两人你追我赶,边跑边喊,一时间竟是热闹非凡,欢笑声与怒吼声不断。 正文 219 把她给我按在桌上 苏贤的家中,二楼,登时一片大乱。 普通仆从们趁乱逃到一楼,或躲起来,或藏在暗处偷看,不一而足。 剑儿和碧儿两侍女站在走廊上,看着玩疯了的小姐颇感无奈……没错,无聊透顶的陈可妍此刻已经乐疯了,像是在做一场游戏。 杨芷兰也立在走廊上没有动,耳中听得陈可妍那“你来抓我啊”、“抓到我我就给你非礼”的话,暗自皱眉不已。 果然是一个妖艳贱货……杨芷兰握拳,再一次忍住了冲上去制服陈可妍的冲动。 其实,刚登上二楼之际,她就想帮苏贤将她制服来着。 这对她来说是手到擒来。 但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不对劲儿,似乎……苏贤也正乐在其中! 杨芷兰便没有动手。 “哈哈哈哈……公子快来抓我呀……”陈可妍裙裾飞扬,发丝飞舞,一边跑出她的卧室一边回头“招呼”后面的苏贤。 “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苏贤气急败坏,喘着粗气从房中追出,一脸的铁青与潮红。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走廊。 也穿过了走廊上的剑儿、碧儿与杨芷兰。 先后跑入一旁的书房。 剑儿、碧儿与杨芷兰三人的不动,与他两人的前仆后继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小姐……” 剑儿和碧儿两手向前伸出,似乎想拉住陈可妍。 但又不敢真的拉,两个丫鬟对望一眼苦笑摇头。 杨芷兰依旧站立如松,只慢慢侧身看向大门洞开的书房……苏贤与陈可妍正在里面追逐打闹,玩得很是畅快。 陈可妍虽是女子,但身手不弱,单论奔跑的速度,身为书生的苏贤拍马也赶不上。 但陈可妍真的太无聊与太寂寞了,真的将此事当成了一个游戏,故意在某些时候放慢脚步,让苏贤追上来。 不过,她又不让苏贤真正的追上她。 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给他希望但始终不让他得逞…… 无疑,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很能抓人。 苏贤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只一味的呼喝追逐,他现在恨不得将陈可妍按在桌上然后打屁股,根本没注意到陈可妍是在故意“玩儿”他。 终于,在书房中。 苏贤与陈可妍绕着房正中间的餐桌转了几大圈后,苏贤力竭,两手撑着桌面瞪着动若脱兔的陈可妍大喘粗气。 陈可妍停在苏贤的对面,中间隔着餐桌,看着他狂抛媚眼儿并撩拔道: “公子别停啊,快来抓我……” “公子抓到了奴家奴家就是你的,就给你非礼……” “到时候公子想对奴家做什么奴家都不会反抗的……” “公子来嘛……” “……” 陈可妍一边撩拔,一边搔首弄姿,一会儿撩一撩如瀑的发丝,一会儿又摆出几个令人血脉偾张的舞姿。 极尽美艳。 笑容甜美。 倾国倾城。 苏贤一边喘气,一边红了眼,怒瞪着对面的妖精狂吞口水。 这个女人虽然有些令人讨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十分漂亮,尤其是那甜美的笑容,看了会醉人。 在苏贤目前所见过的众女之中,柳蕙香、唐淑婉、唐淑静还有李幼卿,无不个顶个的美艳,各有千秋难以一分高下。 但她们之中,没有谁像陈可妍这般…… 苏贤大口喘着气,感觉再也跑不动了。 可一桌之隔的陈可妍却更加来劲儿,竟笑道: “公子不会不行了吧?” “……” 不行?! 这句话刺激到了苏贤。 真正不行的应该是她,陈可妍。 别看她老喜欢口花花,实际上她就是一个歪货…… 苏贤恨喘一口气,脚步一抬,准备继续追捕这个美丽的妖艳贱货,然后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然而,他刚一抬眸,正好与屋外走廊上的杨芷兰对上了眼神。 苏贤一怔,随即精神一震,大声对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快把她给我抓住,然后按在桌上。” “是!” 杨芷兰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得令后闪电般杀入书房,快出残影,直奔一脸花容失色的陈可妍而去。 陈可妍仿若被一股气机笼罩,面色大变,花容失色,但却提不起任何逃跑的心思。 因为十余日前,她带着两个侍女闯入苏贤的家宅之际,她就被杨芷兰狠狠的收拾过一次了。 那一次的悲惨经历让她对杨芷兰无比忌惮。 此刻,杨芷兰闪电般杀来,她呆立原地宛若受惊匍匐在地的老母鸡,一动也不敢乱动。 所以眨眼之间,她就被杨芷兰一手按在了桌面。 精致的俏脸与粗糙的桌面亲密接触。 后背朝天。 姿势甚是不雅。 苏贤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呵呵笑了起来,然后起身,慢慢往对面走去。 “唔……公子饶命啊。” “奴家再也不敢了……” “……” 陈可妍努力将脸侧转过来,看着逐渐逼近的苏贤,一边示弱求饶,一边扭动腰肢挣扎……只不过她这“摇尾乞怜”的动作,很像是诱人犯罪的暗示。 “你不是很能跑吗?” 苏贤走过去,侧头与陈可妍被按在桌面上的脑袋保持平行,轻轻拍着她那潮红且精致的俏脸笑道: “说,刚才砸中我的那根小竹竿,是不是你故意丢下的?你个潘金莲儿!” “不是,不是……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奴家没听明白……” “嘿,事到临头了,竟然还和我装!” “……” 苏贤轻轻拍着她脸蛋儿的手,改掌为爪,在她那光滑的俏脸上狠狠的捏了几把,然后松手起身。 陈可妍暗舒了一口气,心说被捏两把脸蛋之后,此事应该就此揭过了吧? 然而,她却见苏贤缓缓将目光往她的身后滑去。 最终停留在某个弧度惊人且傲然朝天的奇怪部位。 眼光陡亮。 陈可妍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摇尾乞怜”动作也跟着一停,极力扭头看着苏贤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公子,奴家知错了,公子放了奴家好不好?” “……” 这时,走廊上的剑儿和碧儿冲进书房,一边大喊“小姐”一边动手来救。 可是杨芷兰真的太厉害了。 她一手按着陈可妍的后背,一手只用了两招,就将两个侍女锤翻在地,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承受来自苏贤的惩罚。 正文 220 苏贤:公主又如何,我照打不误! “呵,放了你?” 苏贤嗤笑,慢慢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抱胸摸着下巴仔细打量陈可妍的腰肢……果然不愧为练舞之人,这腰肢非常曼妙,盈盈一握。 但往下却嘭地增大,线条优美,弧度惊人而恰到好处,真的是造物主的杰作! 苏贤打量半晌,摸着下巴说道: “陈国公主殿下,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啦,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你一番,免得有朝一日你一发不可收拾引来祸端!” “……” 说着,苏贤缓缓扬起一只巴掌,停在半空,对准那嘭地增大的奇怪地方。 瘫在地上的剑儿和碧儿,死死盯着苏贤那只巴掌,不由捂住了嘴,惊骇欲绝……那可是公主尊贵的屁…… 杨芷兰一手按着陈可妍的后背,侧头看着苏贤那只巴掌,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没想到苏贤会如此惩罚这个妖艳贱货。 正主陈可妍却看不见这一幕,她还在极力辩解: “公子说笑了,奴家哪里就放肆了?公子污蔑……” “……” 一语未了。 陈可妍的话猛地被一声清脆的“啪”声打断。 同时伴随着臀瓣猛地一痛。 她被打了。 而且还是那个奇怪的位置被拍了一巴掌! 陈可妍浑身猛地一怔,虽然有所预感,但苏贤这一巴掌还是将她打懵,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苏贤真的敢下手啊! 她,陈可妍,现在虽寄人篱下,但身份尊贵始终都是南陈的公主殿下! 公主就是公主,金枝玉叶,只要南陈未灭,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之人,尊贵已极。 然而,尊贵的公主殿下现在却被人打了屁股。 下手之人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臭男人! 一念至此,陈可妍整张脸都青了,气得鲜红的唇瓣直打哆嗦,她很想甩苏贤两个耳光,然后好好的发一回公主脾气。 然而,后背正被杨芷兰死死按着,她连动弹一下也是不能…… “苏贤,你你你你,你敢动手打我?” 陈可妍怒道。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啪”。 苏贤的无情,苏贤的巴掌,让被按在桌面上的陈可妍心中涌起无限的屈辱感。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了,生怕苏贤一个不喜又甩下来一巴掌。 她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疯,但稍微动一点真格她就不能忍受。 她毕竟身份不一般,始终霸道的认为:“我可以随意的浪,但你们稍微浪一点儿也不行”。 可是这次,她遇到了发怒的苏贤。 外加开了挂似的杨芷兰…… 实际上,陈可妍早就有所预感,今天她的所作所为会激怒苏贤,会被苏贤收拾。 但她一来心存侥幸,毕竟她以前考验过苏贤的人品。 二来,她可能是无聊与寂寞太久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惹怒苏贤会被收拾,但还是义无反顾。 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苏贤收拾她的方式,竟是……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诶,结果竟被人按在桌上打屁股,这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脸面都丢尽了! 原本,按陈可妍自己的预估,苏贤即便要收拾她,也是假手于杨芷兰,他本人应该不会动手,毕竟,陈可妍考验过他的人品。 可是……诶! 悲催啊! …… 半刻钟之后。 陈可妍的闺房之中。 她俯卧趴在绣塌之上,两手抱着枕头,侧头看着从铜盆中拧干毛巾然后给她热敷的剑儿和碧儿两侍女。 “苏公子下手也忒重了些……”碧儿将热毛巾轻轻盖上去。 “嘶……”陈可妍暗暗吸了口冷气。 “……” 刚才在书房,她挨的巴掌可不仅仅只有两巴掌。 苏贤借机提了一系列不合理的要求,包括不准站在二楼的窗户之前等等……这些要求太过严苛,让本打算息事宁人的陈可妍当场发怒,意图反抗。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她被苏贤“啪啪啪”的二十多次。 陈可妍历来养尊处优,身娇肉贵,何曾受到过这种“酷刑”? 所以都有些肿了。 至今还火辣辣一片。 就连热敷的毛巾放上去,都让她暗吸冷气,紧咬牙关。 “苏贤,苏不准,此仇本宫一定非报不可!” 陈可妍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剑儿同仇敌忾的说道: “公主请放心,等今后苏贤去了南陈,我们再好好的炮制他,最好是将他的第三条腿生生打断!” “好主意!” 陈可妍眼眸一亮,笑道:“然后把他给阉了,丢进宫里去做太监!” “……” 哗啦啦,碧儿从冒着热气的铜盆中捞起一块毛巾,一边拧干一边说道: “公主,如今来看,苏公子怕是不会跟着我们去南陈了。” “不去就不去,本宫还不稀罕呢。” 陈可妍两手抱着枕头趴在绣塌上哼哼的说道。 剑儿接过话茬: “其实仔细想想,苏贤也没什么,无非文彩好一些,会做糖果罢了。” “文彩好的人我南陈数之不尽,苏贤也就误打误撞做了几首好诗罢了,这不算的什么。” 趴在绣塌上的陈可妍立即哼哼道: “不错,我南陈文风鼎盛,苏贤的确不算的什么,他也就只是一个会做几首歪诗的穷酸小书生罢了!” 剑儿接着说: “还有那个糖果,虽然甜蜜,但也仅仅只能含在口中慢慢化开,根本没有其他用处,比如放在羹汤里调味等等。” 陈可妍说道: “剑儿所说不错,糖果虽甜,但相对于石蜜来说,作用终究少了许多……” “……” 当下,陈可妍与剑儿你一言我一句,将苏贤从头到脚的贬低了一遍。 陈可妍其实并非如此小肚鸡肠。 只因这些天实在无聊透顶但苏贤又不让她出去放风,刚才又挨了苏贤的打,她此刻对苏贤充满了怨念。 …… 一刻钟后。 陈可妍热敷完成,一瘸一拐来到书房准备用晚膳。 她其实不想出门,更不想见到苏贤,但苏贤说:“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让芷兰去请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陈可妍一脸难看的走出闺房,一瘸一拐来到书房并在苏贤的对面落座。 她进屋的时候,苏贤一直在打量着她,她那奇怪的走路姿势……总让苏贤想歪,他刚才除了打她屁股之外,似乎没干其他的吧? 今晚的主食是粥。 苏贤从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边往自己的粥里倒入一种雪白的细小颗粒物,犹如雪花盐,一边看着陈可妍笑道: “刚才的事,其实我也有些冲动,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就是这个。” 苏贤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吸引住陈可妍的目光之后,他接着说: “此物名叫‘白糖’,很甜,且用途广泛,可以添加在粥里一起吃。”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给你一点就当是赔罪了。” “……” 说着,苏贤起身,手握小瓷瓶伸到陈可妍的粥碗上面,抖着手就要往粥碗里倒入白糖。 然而,陈可妍却猛地用两手将粥碗护住,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苏贤说道: “我不要,这是毒药吧?” …… Ps.很头痛,这几天调整状态失败,我已经玩脱了,就连“看银行卡余额”这一招都不顶用……我要好好的反省反省,原计划下月一号恢复日八千,现在看来要推迟几天……抱歉! 正文 221 南陈三位公主,我要其中两个 苏贤终究“得逞”。 将雪白如雪花盐的白糖撒入陈可妍的粥碗。 她原本极力阻拦,两手死死护着那只碗。 但杨芷兰上跨了一步。 仅仅只有这一步,陈可妍便将手松开…… 在苏贤的淫威之下,陈可妍不情不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添加了白糖的粥送入口中。 她心里明白,即便这不是毒药,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泻药什么的…… 可一尝之下,她的星眸猛地一亮。 这个味道…… 抿着鲜艳的唇瓣,细细品味一番后,她抬眸看着苏贤问道:“这是什么糖?白糖?” 苏贤珍而重之的将小瓷瓶的木塞塞上,随口答道:“你只需知道,这是一种用途比石蜜广泛,同时也比石蜜甜蜜无数倍的糖就对了。” “……” 陈可妍心知,苏贤不会轻易将此糖的秘密相告。 所以她不甚在意苏贤的态度,又舀了一勺甜甜的粥送入口中。 她以前在南陈做公主的时候,也曾试过在粥里添加石蜜。 但甜味被稀释得厉害,只有一点点甜味。 这与添加了白糖的粥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陈可妍身后,剑儿与碧儿两侍女暗中对了一眼,两女眼睛都瞪得很大,一脸的惊容。 这种白糖,既然可以添加进粥里,那么也可以添进其他羹汤里面……刚才她们还在贬损苏贤的糖果呢,说它不能当做调料使用。 可是下一刻,苏贤就祭出白糖…… 从陈可妍的表情上来看,白糖的确非同凡响,那么显而易见,白糖所能带来的价值将无法估量! 两个侍女尚且能想到这一点,作为南陈公主的陈可妍自然也不会差。 她一边吃粥,一边思忖,要么将苏贤诱至南陈,要么将白糖的秘方弄到手…… 很快,一碗粥喝完。 陈可妍抬眸看着苏贤,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已经消失不见,醉人的笑容取而代之,然后重新邀请苏贤去南陈。 为此不惜许诺下许多好处。 苏贤面带笑容,默默的听着。 等她说完,苏贤手捏下巴做沉思状: “公主殿下倒也大气,许诺的诸般好处竟比兰陵公主目前给我的更好!” “……” 陈可妍笑了,方才一番许诺,她可是下了血本,但为了能得到白糖秘方,这些都是值得的。 要是这样都不能打动苏贤,她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适才公主殿下所说的那些还不够,始终都差一点意思。”苏贤伸出一手,竖起食指,左右摇晃表示不满意。 “还差一点什么?”陈可妍笑容微微一收。 “我记得上次公主殿下说过,要让我做你的驸马来着。”苏贤呵呵笑道。 “……” 此话一出,整个书房中的气氛都微妙起来。 杨芷兰站在苏贤身后虽一动不动,但此刻眉头微微一蹙,她本能的不希望苏贤娶这个妖艳贱货。 剑儿和碧儿暗暗的吸了口气,对视一眼,然后低头,这种时候她们不敢乱说话更不敢乱动。 陈可妍笑容一滞,但随即又如一朵鲜艳的玫瑰般绽放开来,故作娇羞的说: “加上这一条,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公子答应随奴家去南陈,奴家就让你做驸马又有何妨?” 苏贤听闻此言,两眼猛地放光,盯着妖艳如玫瑰的陈可妍看个不停,嘴角戳着淡淡的笑意。 陈可妍表面上极尽娇羞,笑容更是极尽甜美,但心里却在吐槽:“呵,臭男人,待本宫先将你诱至南陈再说……” 苏贤乐呵一阵,忽然面上笑容一收,再次伸出一手,竖起食指并左右摇晃,道: “如此还是不够啊!” “……” 还不够? 这还不够? 陈可妍那俏脸上保持了许久的娇羞与笑容差点没绷住。 她都答应让苏贤做她的驸马了,结果苏贤还嫌不够……陈可妍安奈着疑惑与愤怒,俏生生的问道: “哦?公子认为还差一点什么呢?” 苏贤两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前倾,笑眯眯的看着陈可妍说: “除此之外,我还要做越国公主的驸马!” “……” 世人皆知,南陈有三大公主。 分别是眼前的妖艳贱货“吴国公主”,苏贤曾戏称为“污国公主”。 然后是被陈可妍称之为贱女人的“金陵公主”。 最后一位,是疑似与陈可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越国公主”。 不久前,陈可妍曾说过,越国公主很丑,让苏贤不要打她的主意。 但苏贤后来仔细想了想,那越国公主既然是陈可妍的亲妹妹,姐姐已经如此妖艳,妹妹应该也不会差才对…… 而且似乎,陈可妍对越国公主极为爱护。 苏贤最后提出,要做越国公主的驸马,就有让陈可妍知难而退的想法,同时也验证一下越国公主在陈可妍心目中的地位。 果不其然,苏贤话音刚落,陈可妍面色就是一变,当即沉声拒绝道:“不!不行!” 苏贤眼中微微一亮,立即说道: “若公主殿下不同意的话,那我是不会去南陈的。” “……” 陈可妍面露纠结之色。 苏贤见此,再次在心里确定,越国公主在陈可妍心目中的确很有份量,她十分疼爱这个亲妹妹。 她可以和苏贤百无禁忌的开玩笑,比如“做你的驸马”之类。 但越国公主不行,苏贤说要做越过公主的驸马,陈可妍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且态度坚定。 要知道,这次谈话当不得真,都是玩笑话。 但就算是一句玩笑话,陈可妍也不想让越国公主受一丁点委屈…… 自然,此次谈话最后不欢而散。 …… …… 转眼来到第二天。 神都。 东城。 承福门。 承福门位于东城的南侧,门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的西侧是皇城,东侧是“承福坊”,南侧则是绿柳成荫的洛水北岸。 此街十分开阔。 但因此街临近皇城,城中百姓一般不会来此,是故此街开阔有余但人烟稀少。 不过就在今日,“承福门”前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似乎大半个神都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这里,现场颇为热闹。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今天是刑狱司释放三大悬案所属罪犯的时间! 正文 222 苏贤此恩,如同再生父母! 不对! 他们已经不再是罪犯了! 得益于苏贤的“幽闭之法”,侦破三大悬案之后,今日释放之人已是清白之身。 三天前,女皇陛下曾下旨,着刑狱司尽速将三大悬案了结,然后该放人的放人,该抓人的抓人,该砍头的砍头…… 刑狱司领旨之后不敢怠慢,况且将三大悬案结案也相当于是在洗刷刑狱司的污点,蒋瀚文为此两天两夜都未曾合眼。 今天早上,三大悬案终于完结…… 承福门前。 人头攒动。 围观的百姓们热议纷纷,只听一人说道: “刑狱司三大悬案,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三大冤案,但苦于无法撬开疑犯之口,因而迟迟不能结案……” “是啊,就连刑狱司的三捕头都没有办法……” “诶,不对呀,既然三捕头都不能破案,那么今日为何三大悬案竟同时告破了呢?”有人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下听说啊,是远在瀛州的一个名叫苏贤的书生,鼓捣出了一种新型刑具,这种刑具十分厉害,竟让数年都不曾开口的疑犯一夜开口……” “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不过话说回来,三大悬案被冤枉的那些人,此次释放之后,只怕都将对那苏贤感激不尽吧。” “这是自然的,那苏贤的新式刑具,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呢!要不然还不知会在大牢中待多久,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 “此恩如同再生父母!” “嘶……如此一来,那个名叫苏贤的家伙,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 这时,一个昨日才从外地搬入神都城的人一脸疑惑,也有浓浓的艳羡,问道: “三大悬案牵扯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何那苏贤就要飞黄腾达了呢?” “看你这幅样子,是刚入城不久吧?” “正是如此。” “难怪你对三大悬案一无所知……我告诉你,这第一案牵扯到的,是言家,一门忠烈的言家!” “言家?”那人一脸茫然。 “言家你都不知道,着实孤陋寡闻!” 有人恨铁不成钢,然后遥手一指,说道:“看到了吧,那边的一群将军,他们都是为了迎接言家之人而来的!” 那人凝眉一看,而后面色大变,惊道: “那……那竟是京中各军各卫的将军们,他们竟全部来到了此处!就为了迎接言家之人出狱?” “那是自然……遥想十年之前,我大梁与辽军大战……言家一门忠烈,父兄九人皆战死沙场……然而可悲的是,言家仅剩的一个男丁却蒙冤入狱……” “现在好了,哈哈,言家无罪,言家无罪啊,言家最后的血脉也得以保存……这真是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 “……” 从外地来的那人,见周围的人竟如此激动,甚至热泪盈眶,他心里逐渐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地的缘故吧。 一会儿后,他又问道:“那另外两个案子呢,又牵扯到了什么人?” “第二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御医,名叫张御医……张家人几乎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个丫鬟,诶!” “……” “第三个案子呢?又牵扯到了谁?” “……” 此话问出口之后,周围的人竟罕见的讳莫如深,只是摇头不止,最后有人小声的提醒道:“此事事关雍王,你还是不要妄言为妙!” 听了这话,那人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从此紧闭嘴巴不敢再问。 雍王,众所周知,是当朝的一个禁忌话题…… 围观人群安静一会后,有人忽然指着“承福门”的方向喊道: “咦,那不是刑狱司的四捕头么?他怎会出现在那里?”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据说就是他将三大悬案了结了的,你们看他的眼圈都是黑的。” “……” 众人热议之际,只见那蒋瀚文登上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面朝如山如海的城中老百姓,先团团施了一个礼。 然后,蒋瀚文慷慨陈词,诉说刑狱司的难处…… 并说已经找到了一种不伤害人犯身体的拷问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减轻人犯受伤甚至死亡的几率…… 众人听罢之后面面相觑。 最后有人一拍脑袋,恍然道: “原来远在瀛州的苏贤鼓捣出来的,并非是新的刑具,而是这种‘幽闭之法’啊!” “这个法子好,不伤害人命,虽然此法听起来古怪,但刑狱司的确使用此法侦破了三大悬案……” “如此看来,那苏贤果真是一个大善人!” “是啊,‘幽闭之法’能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呢,在下恨不得立即飞奔去瀛州,只为见一见苏贤苏公子!” “……” 高台上,蒋瀚文耳中听得下面百姓们的议论声,整张脸直接绿了。 因为百姓们全都在说苏贤如何如何,竟是提都没提刑狱司一句…… 想他蒋瀚文,这两日来不眠不休,争取尽早将三大悬案了结,他究竟图的是什么? 无外乎凭借此事洗刷刑狱司的污点,再挽回一下刑狱司和他的名声。 以前的刑狱司滥用酷刑,在民间的名声非常不好。 可是现在……他搁这说了半天竟相当于白说! 不甘心的蒋瀚文,用力拍手,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吸引住百姓们的注意力后,他大声说道: “大家且听我一言……” “……” 百姓们呆呆的抬头,看着蒋瀚文讲,等他讲完,百姓们立即低下头又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甚是热烈。 这下总该说一点我刑狱司的好话了吧,我的嗓子啊,都快冒烟了……蒋瀚文忍着困和即将冒烟的嗓子,侧耳仔细一听。 然而,百姓们所聊之事,却还是苏贤! 左一个苏贤,右一个苏贤,蒋瀚文侧耳听了半晌,竟是无人提及刑狱司三个字,就连一次也没有! 呼…… 蒋瀚文深吸一口气,仰面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然后栽倒在那高台之上,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 承福门外等候许久的人们,终于等来了结果。 只见那虚掩了一整个早晨的城门,吱嘎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在无比安静的万众瞩目之下,一个魁梧而消瘦的壮汉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来。 此人身长八尺,身材颇为魁梧,站在那里有一种顶天立地之感。 但因为常年的牢狱生活,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容和身体都极为消瘦,宛若乞讨多年的乞丐。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双目如炬。 他停在城门口,缓缓扭头扫视着如山如潮的围观百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承福门外安静一瞬,然后有人大声喊道: “言大山!” “真的是言家最后的血脉!” “言家有后了……苍天有眼啊……” “……” 此人正是一门忠烈的言家的最后血脉,名为“言大山”。 人们群情激动之际,那一群铠甲鲜明的将军已经迎了上去。 他们轮流与言大山熊抱与叙旧,情绪都很激动,有的将军甚至不顾身上的铠甲竟当众抹泪。 正文 223 同病相怜 东城的“承福门”前,衣甲鲜明的将军们正与刚刚出狱的言大山相谈甚欢。 三丈开外,普通百姓们围成一个半弧,将“承福门”及门前之人团团包围。 他们都没有上前。 因为不够资格。 三丈的距离说远也挺远,言大山与将军们的叙旧声传来,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除了距离较远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普通百姓们的热议声达到了一个高潮。 只听有人叹道: “言家一门忠烈……自十年前与辽国的那一战,言家便成了我大梁诸军心中的圣地,言家之人则成了众将士心中的英雄!” “言大山,言家最后的血脉!此次他被无罪释放,神都附近有名有姓的将军都前来迎接,此等殊荣谁人可及?” “是啊,以言大山在军中的威望,只怕重返军中为官为将是迟早的事……” “也不一定,言家只剩下他一颗独苗了,他不一定会重返军中。再者,言家的遭遇……” “嘘!慎言,慎言!” “……” 众人热议之际,“承福门”前的言大山及诸位将军们,已经移到城门的侧边,让出出城的路。 吱嘎!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厚实的木制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又有人要出来了。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立即停止热议,纷纷定睛看去。 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子慢慢走出城门,一瘸一拐,她的腿上似乎有伤。 另外,她的衣饰、面容、头发等,都和言大山有得一比—— 十分狼狈。 加之此女瘦瘦弱弱,走路一瘸一拐,她走出城门之后也无人前来迎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模样,让围观之人一阵默然。 衣衫褴褛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看了看默然的围观百姓们,呆立半晌,她忽然蹲下身当街痛哭起来。 “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几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听者伤心。 闻者悲切。 退至城门一侧的言大山等人,离她最近,言大山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想上前安抚一下这位数年的“狱友”。 可言大山五大三粗,都已经走到那女子的身旁了,但他总有无法下手之感…… 没办法,他最后只得退了回去,连连摇头。 三丈开外。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默然一阵,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诶,可怜啊可怜,她是张太医妻子的贴身侍女……张太医一家早已惨遭灭门,就只剩下一个她一个侍女存活于世……” “是啊,天道无情,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且腿脚上还有毛病,未来可怎么活……” “话说,张太医一家死得好惨啊!惨遭灭门数年之后,才侦破了那件大案,原来张太医是被冤枉的……” “嘘!慎言,慎言啊!” “……” 过不一会儿,围观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那位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女子,哭声也小了许多。 她将脸面埋在膝盖上轻轻的抽泣着,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众人齐刷刷看向厚重的城门。 此次走出城门之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体虽瘦,衣衫虽破,但他的气度却是非凡,面色无比沉稳。 风轻云淡,仿佛早已看淡了一切。 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缓缓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景象,面上似乎颇有感慨。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旁抱头痛哭的女子身上。 同时,围观人群中忽然奔出一大群衣着华丽的仆从,一边跑向那中年男子,一边大声喊道:“王爷!” 没错,此人是一个王爷,封号为“雍王”。 围观的百姓们阵阵恍然,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拿眼睛齐刷刷盯着那位雍王,并在心里闪过有关雍王的一切…… “王爷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今日得释,后必有福!” “……” 仆从们跑到雍王身前,喜极而泣,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至此为止,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疑犯”都已释放完毕。 他们站在“承福门”的附近,暂未离去。 言大山,抱头抽泣的女子,还有雍王,三方人马一字排开。 不同的是,言大山身旁有一群将军陪同,雍王身后有一群仆从拥护,单单那位哭泣的女子孑然一身—— 张太医一家已被灭门数年,就算有亲朋好友未被牵连,只怕也早已逃离了神都,所以自然无人前来接应。 雍王面对仆从们的问好与恭维,无动于衷,他抬步往言大山那边走去,言大山见此,也举步迎上。 两人在那哭泣的女子身后停步。 然后互相作揖见礼。 一个口称:“王爷。” 另一个则说:“言将军。” 刑狱司三大悬案中,言家的案件与雍王的案件并无牵连,但言大山与雍王同在狱中数年,彼此都是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疑犯,所以两人惺惺相惜。 今日同时得释,两人互相恭贺对方,此乃应有之义。 寒暄完后,言大山侧身看着蹲在他们身前的女子,说道:“她似乎没有人来接,而且张太医家……” 雍王也侧过了身,看着那女子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张太医一案,其实深究起来,也是因本王而起……言将军大可放心,本王会将她妥善安置。” “如此甚好!” “……” 东城的“承福门”前,围观的普通百姓们还未散去,甚至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但言大山和雍王却已挥手告别,带着人马各回各府。 …… 话说言大山由诸位将军们簇拥着,骑马慢慢往言府进发。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将军们刻意营造一种欢乐的气氛,借以冲淡数年以来的不愉快。 言大山心性豁达,似乎已经忘了数年的牢狱之灾,和将军们谈天说地无所不谈,一路上爽朗的笑声不断。 忽一时,言大山哈哈大笑过后,面色悠然一黯,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似的缓缓说道: “记得数年之前,我被辽国移交给大梁的时候,曾有一人费劲千辛万苦见到我,说我娘想见我一面,想仔细的看一看我的样子。” 正文 224 言大山:数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 【Ps.最近文青病发作,想写一点悲剧剧情……不过请放心,悲剧只会发生在配角的头上……当然,这其实也是剧情需要】 “按那当年的形势,那次见面恐将是最后一面!” “为此,我等待了多日,直至下入刑狱司大狱,我娘始终没来见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知道我娘但凡有一点机会,她一定会来的。但一直没来……” “……” 言大山说话之际,整条大街上都安静了。 陪同的诸位将军,以及街边围观的普通百姓们,全都面色沉默不发一言,有的还深深低下了脑袋。 除了言大山的自言自语之外,就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面的“哒哒”声。 言大山已经陷入了回忆,因此未曾觉察到大街上诡异的安静,只听他接着说道: “却不成想,我今日竟出狱了,无罪释放!” “今日终于可以回家见到我娘,数年之前就该见的一面,今日终于要完成……” “数年之前,娘托人说,想仔细看一看我的样子……如今数年过去了,我的模样稍微有些变化,但我还是我……” “……” 言大山说着说着,猛然发现不对劲儿。 周围怎么如此安静? 他当即勒停马儿,凝着浓厚的眉头死死盯着那几个将军,沉声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娘她是不是已经……” “……” 大部分人都保持了沉默,面色非常难看。 言大山一颗心当即沉入了谷底。 他抓着缰绳的手紧握,沙包那么大的拳头轻轻颤抖。 这时,一个将军忽然爽朗大笑起来,一手用力的拍着言大山的肩膀,大声说道: “大山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言老太君没事,她正在府中等着你回去呢,千万不要瞎想!” “对对,我们只是在感慨你的遭遇罢了……” “……”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不确信的问道:“我娘真的没事?” 将军们答道:“自然没事,不要多想。” 言大山见此终于相信,他大嘴一咧,笑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我这刚刚出狱,一张大花脸,跟乞丐似的,只怕我娘看了也认不出……” “……” 众人继续前行。 因刚才之事,将军们都卖力的活跃着气氛,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忽然,有个将军问道: “大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来军中么?” “以大山在军中的威望,倘若回归军中的话,官复原职不说,最起码还要连升三级!” “……” 言大山眉头一凝,骑在马背上缓缓伸手一摆。 众将的讨论声骤停,全都齐刷刷看着他静待下文。 只听他说: “十年前,我的父兄一共九人,在与辽军的交战中全部遇难……因我潜伏在辽国,侥幸逃过一劫。” “当时,在父兄的灵位之前,我就曾发下毒誓,若我还能平安回到大梁,我一定要好好侍奉娘和诸位嫂嫂……” “今日大难不死,得以无罪释放,我自当履行十年前在父兄灵前发下的毒誓……至于重返军中之事,以后再说吧。” “……” 言大山话音一落,陪同的将军们再度齐齐黯然。 其中有人摇头不止,不停叹气。 言大山立即觉察到了异常,再次勒停马儿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你们这是……莫非贱内和嫂嫂们都……” “大山,千万不要多想!” 一个将军反应得快,哈哈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大声说道:“大山啊,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言老太君还在府中等着你呢。” 言大山闻言一愣,恍然道: “你说得对,我娘数年前就想仔细看一看我的模样,不可再继续耽搁……驾!驾!” “……” 大街上,一时间马蹄声急。 言大山策马在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家里狂奔。 陪同的将军们彼此对视一眼,也扬鞭跟随在后。 很快,言大山策马赶至言府大门前—— 几年前威严、辉煌的府门,如今却破落了许多…… 他发了一会儿怔,翻身下马。 将军们也翻身下马,用力的拍着言大山的肩膀说: “大山,我们就送你到这里。” “你回府后可千万不要伤心过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若你想喝酒,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 将军们好生的安抚了言大山一阵,然后离开,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面色唰的一声变得非常难看…… 言大山对众将的安抚充耳不闻,他虎目含泪的注视着言府破落的大门。 只见斑驳的破门紧闭,门前的石阶两侧长满了杂草。 一幅落魄荒凉的景象…… 他在门可罗雀的府门前默立良久,终于,数年前恢弘威严的言府与现在破落寒酸的言府融合在一起。 他挥袖一抹眼角的晶莹,举步踏上长满了青苔的石阶。 吱嘎! 这时,破烂而斑驳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小厮模样的老仆,躲在门缝后面偷偷朝外张望,一双浑浊含悲的眼中带着忐忑与期望。 唰! 言大山的目光与老仆的目光交汇。 言大山停步,门内的老仆则是一怔,两人就这样隔着细细的门缝彼此对望,石阶缝隙中生长的杂草迎风飘荡。 “九郎!” 门缝内的老仆认出了言大山。 他惊喜的大叫一声。 然后将破烂斑驳的两扇大门打开,佝偻着腰背颤抖着手脚迎接而出。 “九郎真的是你啊!” “你真的回来了啊!” 老仆青筋直冒的两手紧紧抓住言大山的两手,因他腰背佝偻,比人高马大的言大山矮了很长一截,因此仰着头望向言大山,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浮现出难有的笑容。 “黄叔!” 言大山认出了此人。 黄叔是府中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可是……短短数年不见,以前那个颇有风采的黄叔怎么成了这么一幅小老头的模样? 这数年以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这破败的言府,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物是人非啊! 言大山悲从心来,两手反过来用力抓着黄叔的手,虎目含泪。 “九郎,回来了就好……” “昨天晚上,有人来说,你今天将要回府。” “起先老奴不怎么相信,也没敢告诉老太君……但却没有想到,他们没有骗我,九郎你果真回来了……” “……” 黄叔非常激动,语无伦次。 粗中有细的言大山,从中提取出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言老太君,也就是他的娘亲,果真还活着! 真好! 还活着就好。 心情激动的言大山,顾不得与黄叔寒暄,急急忙忙往府内奔去,并大声吩咐道:“快,快带我去见我娘!” 正文 225 哭瞎了眼 “娘!孩儿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 言大山着急的往内宅赶去,一边狂奔一边呼喊。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颇似被父母无意遗失在陌生之地的可怜小孩,他急需见到娘亲,不然一种名为“天塌地陷”的恐怖感觉将始终笼罩着他。 他这一路呼喊过去,自然惊动了府中所有的人。 仆从和仆妇们纷纷跑来,见果然是言大山回府之后,众人喜极而泣,并紧跟在言大山身后一起赶往言老太君的居所。 不一会儿,跟随的队伍愈加壮大。 但即便是府中所有仆人和仆妇都到了,也才仅仅十余人而已。 而且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比如黄叔那样的。 “娘!孩儿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 言府虽然破败了,但也曾经辉煌过,因而整个言府很大。 言大山一边奔跑一边高喊,路上还结结实实的摔了几跤……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娘亲。 遥想数年之前,言老太君托人给他传话,说想仔细看一看他的模样……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卑微的愿望。 那一面,极有可能是母子最后相见的一面。 但因为当时的局势复杂,言老太君这朴素而卑微的小小愿望竟未实现,这数年以来,两母子始终未曾见面! 言大山是一个孝顺的人。 此刻他只要一想起,数年前娘亲求见他一面而不得的画面,言老太君该是多么的心碎,该是多么的无助……只要想起这些,言大山就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即飞到言老太君的面前,让她仔仔细细的看个够。 终于,言大山冲进了言老太君的居所。 那是一间朴素的房舍。 “娘……” 他的声音先一步传入其中。 房舍中。 一个衣着朴素身体瘦弱的老妇,正安坐于矮塌之上,苍老的手里正缝制着什么。 她便是言大山的老娘,言老太君。 她的两旁,各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婢女伺候着,手里也正飞速的做着刺绣。 婢女们做刺绣,是为了补贴家用。 言老太君缝制衣物,是为了她那唯一存世的儿子,言大山。 这是她对言大山唯一的寄托……也希望衣服缝好之后能送入刑狱司大牢,送到言大山的手上。 尽管这数年以来,她缝制了几十件衣服,但没有一件送入过刑狱司大牢…… 但,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执著与坚持。 可怜! 可叹! 正所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主仆一起做刺绣的这一幕,安宁而祥和。 直至言大山的喊叫声传入。 “九郎!” 言老太君猛然一怔,将手上的针线一丢,直接跳下矮塌往门口的方向奔去。 “老太君小心!” 两个婢女吓了一跳,立即丢下针线下榻,左右扶住了言老太君。 但言老太君过于激动,两个婢女竟拉不住……只不过,她奔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大门口,而是……房舍的一面墙壁。 “老太君这边!” 两个婢女赶紧将之拉住,帮她调整方向。 恰在这时,言大山冲进来了。 他一眼便看见由两个婢女扶着的老妇人。 虽然跟印象中的娘亲相去甚远,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的老娘,不会有错。 “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 言大山在房门口双膝跪地,一边痛哭一边磕头。 “九郎……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为娘不是在做梦吧……不,为娘记得你的声音……九郎啊!” “……” 言老太君由两个婢女搀扶着颤颤巍巍走过去。 言大山连磕九个响头后,抬头看着老娘说道:“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你看看孩儿吧,孩儿就在这里……” “……” “好……九郎……我的孩儿……” “……” 言老太君喜极而泣,由两个婢女扶着走近后,躬下身子伸出两只苍老的手向前摸去。 见此,言大山已经预想到了,老娘一定会两手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早该在数年前就该看这一眼的,迟了这么久,只怕老娘想他都快想疯了吧。 然而。 双膝跪在地上的言大山,却惊恐的发现,言老太君伸过来的两手,却摸向了他脑袋的侧边……方向搞错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言大山一怔,然后心头大骇,急忙看向娘亲的眼睛…… 只见她两眼浑浊无神,没有焦距,且两眼正对着的方向也是她摸错了的方向…… 换句话来说,就是言老太君的双眼已瞎! 娘的双眼……瞎了!?瞎了……言大山心头轰隆一声巨响。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般,强壮的身体摇晃三下,差点跪立不稳,心头有个东西似乎在这一刻被利刃永远地剜走了! 言老太君双目已瞎。 她再也不能亲眼看一看作为儿子的言大山。 …… 这一刻,数年前言老太君托人说想仔细看一看他模样的画面,还有刚才他火急火燎赶回府中只为早点让老娘亲眼看一看他模样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心头只要一想起,数年前老娘想见他一面但因局势复杂而不得,今日得释终于可以母子相见,但言老太君的双眼却已失明……她作为母亲的卑微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 只要一想到这些,言大山就泣不成声,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哭成了一个泪人。 人间之悲哀,莫过于此。 “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言大山捉住言老太君搞错方向的两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边流泪一边说: “孩儿不孝,我在这里,娘好好的看看孩儿吧……” “……” …… 朴素的房舍中,传出阵阵痛哭的声浪。 母子相拥大哭。 房舍外,一路跟来的仆从和仆妇们也是频频拭泪,言家遭逢此难,他们这些仆人还能不离不弃,说明他们早已将自己融入了言家。 今日此情此景,他们这些仆人的心里也是格外酸楚…… 正文 226 言老太君:是谁拯救了我言家? 良久之后。 集体大哭终于慢慢止住。 言大山亲自扶着言老太君在矮塌上坐好,他没有坐,而是蹲在言老太君的膝旁,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问道: “娘你的眼睛……” “此事说来话长……”言老太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脸上残留着泪痕,但却是笑容盈面,她已经好多年都未曾这样开心过了。 “对了,小蓝和诸位嫂嫂呢?她们在哪里?” 言大山忽然想起这一茬,左右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他们言家的媳妇,都有着极好的人品。 就算是言大山归家她们不出来迎接,那也应该陪伴在双目失明的言老太君的身旁才是。 方才言大山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诸位嫂嫂和小蓝竟没有现身……府中那么多仆人都来了,她们不应该不来啊! 小蓝,是言大山妻子的小名。 其余的嫂嫂,一共有八位。 言大山排行第九,前面有八个哥哥,所以对应有八个嫂嫂。 遥想十年前,八个哥哥和父亲在与辽国一战中尽数殉难之后,其时正潜伏在辽国的言大山就曾在父兄的灵前立下毒誓—— 一定要照顾好诸位嫂嫂! 然而现在,他都回府这么久了,不说妻子小蓝,就连一个嫂子也没见到,这让言大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言老太君皱纹纵横的脸上,笑容猛地一滞,然后立即消失不见,悲痛的说: “九郎啊,你的娘子……还有你那八位嫂嫂……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她们早已是冢中枯骨!” “……” “什么!” “不……” 言大山又遭晴天霹雳,整个人跌倒并往后退,一双铜铃大眼布满血丝,赤红一片…… 这是锥心之痛。 比方才言老太君双目已瞎对他造成的打击都还要大。 那可是九个人命啊! 妻子小蓝,两人从相识到成亲的画面,一一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十年前出征的那一刻,那是两夫妻的永别之日。 然后是八位嫂嫂……十年前八位哥哥为国殉难,他曾在哥哥们的灵前发下毒誓,要好好的侍奉嫂嫂们…… 可是,妻子小蓝和八位嫂嫂全都死了…… 这一刻,言大山感觉自己好失败。 支撑着他坚持了十年的信念,在此刻崩塌了一半。 …… 许久之后,言大山情绪稳定下来。 言老太君缓缓道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数年前,言大山从辽国被移交回来的时候,整个言家遭人暗算,被污蔑勾结辽国意图谋反。 消息一出,朝堂哗然。 虽然此案并没有做实,但只剩下一群寡妇的言家不堪忍受此等侮辱。 要知道,十年前与辽国的那一战,言家一门九人马革裹尸,换来的是整个大梁十余年的和平安定! 言家居功至伟。 但却被奸人如此陷害…… 加之,被关押在刑狱司大牢中的言大山,传言已经被秘密处死。 言老太君自觉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于是与诸位媳妇们一合计,准备自杀殉夫,以免此案被做实之后受尽侮辱而死。 八个媳妇,加上言大山的妻子,一共九个儿媳,先后上吊悬梁而亡。 言家一门忠烈,言家的男人体现的是忠,言家的女人体现的是烈。 言老太君也准备上吊之际,被闻讯赶来的各军将领救下,并死死劝住……那些天,言老太君终日以泪洗面,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自杀。 短短两月下来,她竟哭瞎了双眼…… 那段时期,朝中奸佞死揪着言老太君不放,非要抓她去明正典刑。 好在朝中诸将拼死劝谏,也有许多有志之士上书死谏,驻扎在全国的将士,尤其是河北道幽州的驻军,更是放出豪言,若朝廷不赦免言老太君,他们就要造反! 当时的情势非常危急,这才让刚刚坐上皇位的女皇额外开恩,赦免了言老太君的“罪过”,任其苟延残喘。 …… 后来又过了两月,刑狱司大牢中才传出消息,言大山没死。 得知此消息的言老太君,彻底绝了寻死的心思,每日就在煎熬中度过,为的就是期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今日,她终于等来了奇迹—— 言大山活着走出了刑狱司大牢! 言老太君讲完了言家所经历的事之后,言大山又讲述了自己在刑狱司大牢中的种种凄惨经历…… 总之,大家都不容易。 两母子握着手又大哭一阵。 哭完后,言老太君忽然面色一正,问道: “对了九郎,你为何无罪得释?这其中有何故事?是哪位大恩人解救了我们言家?” “呃……对于此事,孩儿出狱后便赶回了家,还没来得及询问,孩儿也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大山挠头,一脸狐疑。 言老太君道:“此事倒也不急,此恩对我言家来说恩同再造,九郎你记住此恩当厚报!” 言大山郑重点头道:“娘亲放心吧,孩儿省的!” 言老太君满意点点头,然后说: “不管如何,九郎你回来了,我言家也算是得以解脱……眼下当务之急,是祭奠你的父兄及诸位嫂子,告诉他们我们言家后继有望了。” “是,孩儿这就去安排。”言大山沉声道。 “……” 言大山刚刚走出房舍,一个佝偻的老仆人便跑来,着急禀道: “朝廷来人了……” 这时,府中所有仆人都聚集在此,大家伙听了这话后全都面色大变: “朝廷来人了!” “该不会是来抓九郎的吧?” “不知道啊……” “九郎啊,你赶紧躲起来吧……” “……” 言大山自然不会这样认为。 方才返回言府的途中,他曾与诸位将军畅聊,虽然没有问明到底是谁拯救了言家,但却也知道,刑狱司三大悬案侦破之事千真万确。 所以,朝廷的人此时到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言大山摇了摇头,正要纠正仆人们的言辞,谁曾想,言老太君忽然从房舍中杀出,由两个婢女搀扶着,厉声大怒道: “我看谁敢动九郎一根寒毛!” “谁要动九郎的话就先从老身的尸体上踩过去!” “……” 言大山赶紧将她安抚好。 然后一起去往前厅,准备会一会朝廷派来的人。 前厅。 亲自扶着言老太君走来的言大山,一眼便看见来人是一群宫里的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黄色的卷轴—— 那是圣旨! 那太监看见言大山母子后,立即笑呵呵作揖上前,笑道: “恭喜!贺喜啊!” “言将军,言老太君,恭喜言家沉冤得雪,恭喜言家后继有人!” “……” 太监这一番话,印证了言大山的猜测,也打消掉了言老太君和老仆人们的恐惧与顾虑。 正文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七月份更新安排】 今天下午收到一条微信,房东发来的,如下: “你好刚刚收到房东消息,本栋房子因?旧改拆迁?2021年7月底要清空了。提前通知你,请安排时间找房子,给你带来不便,请谅解!”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之,搬家势在必行! 因这次旧改不仅仅只针对一个村,而是以区县为单位,方圆百余公里内全都要拆迁,所以需要跑很远的地方去找住处。 而我现在对住处有了一定的要求,不可能随便找一个房子。 现在住的地方就是随便找的,结果直到现在都要搬家了,我还在后悔…… 另外还有许多杂物要收拾【这是最令人头痛的】,搬家之后需要适应新环境等等……这种情况之下,很难静下心来码字。 总之,七月份应该只能日更四千字了,等稳定下来之后再爆发。 以上。 正文 227 威武郡公 言大山忙问喜从何来? 太监便取出那黄色的卷轴,一本正经朗声宣读圣旨…… 据那圣旨上所讲,数年前言家勾结辽人叛国一案,纯属子虚乌有……污蔑言家的人已经悉数抓捕,择日就将定罪。 这相当于还了言家的清白。 接着是封赏。 言家在十年前战死沙场的父子,悉数追封为“国公”、“郡公”、“县公”等等,虽然是追封的虚衔,没有实际的好处,但毕竟说出去的名声非常响亮。 上吊自杀的言家媳妇们,也都得了“诰命”的追封,从三品到五六品不等。 然后是活人的封赏。 言老太君封一品诰命夫人,赐锡杖一条,可不分时间地点持此仗入宫面圣,正一品以下的官吏见此锡杖都需要参拜。 对言大山的封赏,是先官复原职,然后赐下“威武郡公”的爵位。 郡公,大梁王朝的九大爵位之一,排在第四位,正式的名号是“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并且最重要一点,言大山的“威武郡公”可以世袭罔替,这从整个大梁王朝建国以来都极为少见。 当然,其余诸如良田、绸缎、粮食、仆从、御用器物等等赏赐,更是多如牛毛,宣旨太监的嗓子都快念哑了。 良久之后。 太监念完了圣旨。 他笑呵呵将圣旨双手递上,笑道:“威武郡公,快快接旨吧。” 然而,言大山头一抬,虎目瞪着太监一字一顿的说: “公公,这道圣旨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什么?! 言大山竟然拒绝了!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传旨的太监笑容一滞,托举着黄色卷轴圣旨的两手,定在半空,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言府的仆从们更是骇然失色,老实说,这圣旨上的内容他们十分满意。 当今女皇不仅还了言家的清白,还对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大加封赏。 不说言老太君的一品诰命夫人,以及那柄锡杖。 单单言大山那世袭罔替的“威武郡公”,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此等殊荣,只有大梁开国功臣才配得享…… 那圣旨上的封赏,足以弥补言家这十年来所经历的苦难。 朝廷的诚意很足。 可是言大山竟一口回绝了……就算他对朝廷的封赏不满意,也不该一口回绝啊,那毕竟是圣旨…… 总之,言府的仆从们既震惊,又骇然。 相对来说,言老太君就镇定得多。 她的位置在言大山的身侧,听闻言大山那“大逆不道”的狂言之后,颤抖着苍老的双手向前摸去,并问道: “九郎,你……” “娘,孩儿在这里。” “……” 言大山握住她摸错了方向的两手。 言老太君以手代眼,摸着言大山那消瘦的国字脸,代现场所有人问出那句话:“九郎啊,你为何不接圣旨?” 老实说,朝廷对言家的封赏非常丰厚。 就算在言老太君看来,也足以抵消言家这些年的苦难了。 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应该接下这道圣旨。 “娘您听我说,那圣旨中说,让孩儿官复原职……但早在十年前,孩儿曾在父兄灵前发下毒誓,倘若能够活着回到大梁,我必将以侍奉娘亲和诸位嫂嫂为己任!” “嫂嫂们皆已作古,所幸娘亲尚在!” “所以,这道圣旨孩儿不能接!孩儿要在家侍奉娘亲,哪儿也不去!” “……” 原来九郎是这个意思……言老太君缓缓点头,心里十分欣慰。 言府的仆从们恍然大悟,言大山此举他们亦十分赞同,方才心里的畏惧与骇然悄然消失,若有需要他们将与言大山一起抗旨…… 传旨的太监闻言后,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不知他笑什么? 只听传旨太监笑道: “言将军,陛下口谕。” “……” 口谕?什么口谕……言大山压着心里的疑惑,转身面朝太监做洗耳恭听状。 “陛下特许,言将军可不去军中任职,并下发凭证,倘若哪天言将军想去军中了,可持此凭证直入宫中面圣!” 传旨太监说着,扭头对身后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小太监送来一块腰牌,传旨太监笑呵呵接过,然后恭敬的递给言大山。 言大山迟疑了一下,终究接过…… “呵呵呵呵,很好,言将军,请接旨吧。”传旨太监双手恭敬的递上圣旨。 “草……下官多谢陛下隆恩!” “……” 言大山双手接旨。 一旦接了圣旨,他虽然不打算去军中效力,但身份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现在已是“威武郡公”! 所以不再自称“草民”。 传旨太监对他的称呼也跟着变了,作揖笑道: “恭喜威武郡公!” “……” “恭喜威武郡公!” “恭喜言老太君!” “……” 府中的仆从们也齐齐作揖,声势震天,言府一扫颓败之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传旨太监跟着乐呵一阵,然后告辞,准备回宫复命。 言老太君心头忽然一动,忙拉住传旨太监问道: “敢问公公,我言家今日沉冤得雪,还得陛下封赏,到底是什么缘故?” “老身知道,数年前的那桩旧案已经侦破,这才让九郎得释……” “侦破那旧案之人,究竟是谁?烦请公公相告。” “……” 言大山听了这话,立即反应过来,忙对传旨太监作揖道: “公公,此事对我言家非常重要,侦破此案之人是我言家的大恩人,烦请公公告知,此恩我言家必当涌泉相报。” 言府的仆从们立即从兴奋中安静下来,齐刷刷向传旨太监看去。 只听传旨太监笑道: “刑狱司悬案,数年未破,刑部和地方衙门就不用说了,能破此等悬案的也就只有刑狱司……” 一语未了,言老太君猜测道: “老身这些年来闭目塞听,但也听说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极擅刑讯拷问之事,莫非侦破此案之人就是他?” 言大山那消瘦的国字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 “对呀,对呀,这就是了,侦破此案之人应该就是南宫葵!” “我言家的大恩人,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正文 228 言大山:我言家的大恩公原来是苏贤! 传旨太监咳嗽两声,忙纠正道: “错了,错了,南宫葵虽名声在外,但此次侦破三大悬案之人,其实是刑狱司的四捕头,他从……” “蒋瀚文!?” 言大山大吼一声,打断了传旨太监的话头。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只见他一拍额头,苦笑道: “我虽身在狱中,但也听说了,南宫葵早前数十日就去了幽州,他人不在神都,又如何能够侦破三大悬案呢?”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原来我言家的大恩人竟然是他!” “……” 言大山眸光灿灿,心里已在计较如何报恩之事。 言老太君和言家的仆从们也齐齐点头,认可了言大山的说辞。 传旨太监一张脸憋得十分难受。 他这次不打算讲解前因后果了,直接道出结果: “错了,错了,威武郡公猜错了……其实拯救了言家的人是一个名叫‘苏贤’的人,并非南宫葵和蒋瀚文。” “……” “苏……苏贤?!”言大山吃惊,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 “苏贤?”言老太君及言府的仆从们也怔在当场。 “没错,就是苏贤……” 传旨太监舒畅的松了口气,呵呵笑道:“南宫葵和蒋瀚文,虽有部分功劳,但最主要的功劳应该归属苏贤!” “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公公解惑。”言大山忙问。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十余日前说起。话说在那瀛州……” “……” 当下,传旨太监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坦诚相告,没有一字一句的错漏。 言大山听罢,一边点头一边握拳道:“原来让我言家沉冤得雪之人,名叫苏贤,苏贤是我言家的大恩人!” 言老太君问道:“那苏贤苏恩公是瀛州人氏?目前正在兰陵公主府中做文学官?” 传旨太监点头道:“不错!” 言老太君缓缓点头,随即陷入了沉思。 …… 传旨太监离开了。 言府欢庆一阵,然后一边忙着接收朝廷的各种赏赐,一边忙着祭奠言家的满门忠烈亡魂。 至下午时分,朝廷的各种赏赐已经送完。 随之而来的,还有神都城中闻讯而来的故旧。 但言家没有接纳一个宾客,而是在一片悲痛之中,好生的祭奠了言家的忠烈。 包括马革裹尸的言父以及言大山的八个哥哥,以及性情刚烈上吊自缢而亡的八个嫂嫂和言大山的发妻小蓝…… 傍晚之后。 天色渐黑。 言府的祭奠虽然已经结束,但府中众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府中虽一改往日的黑暗与沉默,到处都挂满了灯笼,通明一片,但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喧沸之声。 饭后。 言府的仆从们都累了,悉数回房休息。 言大山沐浴后,换了一套新衣服,然后来到言老太君的起居室,刚才有婢女前来传话说老太君有话要和他说。 “娘!” 言大山来到老太君的起居室,恭敬作揖行礼。 言老太君双目失明,安坐于矮塌,闻声伸出两手呵呵笑道: “我儿快来,到为娘身边来。” 言大山走过去,蹲下身子,让言老太君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在他那消瘦的国字脸上摸来摸去。 她双目失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看”自己的孩子。 言老太君摸索一阵,恋恋不舍将手收回,略带惆怅的说道:“想必那刑狱司大牢中的伙食很差,九郎你都瘦了,摸上去皮包骨头……” “没事的,孩儿自小习武,身体强健着呢,调养月余便能恢复。反倒是娘,你……” “……” 言大山虎目含泪,看着枯瘦如柴的老娘有些哽咽。 再联想到她双目已瞎,不能看他,更不能看见光明,生活多有不便……言大山默默的下定了决心,他将用下半辈子去侍奉老娘! 言老太君十分豁达,呵呵笑道:“人老了都这样,我儿不用担忧!对了,九郎你果真打算不再去军中了吗?” 言大山摇头道:“不去也罢!” 不再去军中任职,是言大山早就计划好的,今天上午接旨的时候,为此他还不惜抗旨不尊。 由此可见言大山的决心。 他要留下来侍奉老母亲。 想必言老太君应该十分欣慰,毕竟言大山是她唯一存世的儿子,哪个老人家不希望儿孙绕膝呢? 然而,言老太君听了言大山的话后,竟勃然大怒,只见她用力一拍矮塌,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怒容,并怒道: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逆子,你给我跪下!” “……” 扑通! 言大山一下子就懵了。 但他不该违抗老母亲的命令,直接双膝触地跪在了地上。 然后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老母亲,不知所措。 他决定留在家中侍奉老母亲,正是孝道的体现,怎么在言老太君的口中,却成了“不忠不义”了呢? 在某一刻,他脑中甚至闪过“娘亲莫非老糊涂了”的念头。 但孝顺的他不敢诽谤长辈,立即将此念头掐灭。 “娘?您这是怎么了?” 半晌之后,言大山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言老太君兀自愤怒难平。 她喘着粗气,把手向前一伸,点指着言大山怒道: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你不是我的儿子,别叫我娘!” “……” 言大山眼皮急跳。 这话太严重了啊。 他历来孝顺,自思没有做错过一件事,但为何…… 对了! 莫非娘不希望我不再去军中任职了不成?所以就大发雷霆?很有可能啊……言大山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忙抬头准备赔罪。 然而,他刚一抬头,嘴角不由狠狠一扯。 因为他发现,言老太君伸出点指他的那根手指,竟指错了方向,点指的是他脑袋左侧数寸之处…… 言大山一愣。 他不敢提醒言老太君。 于是便跪行着移动位置,将自己的鼻子对准言老太君手指的方向,然后说道: “娘您别生气,孩儿知错了,孩儿愿意改正,娘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言老太君面色稍霁,缓缓点头道: “你错哪儿了?” “孩儿错在不该不去军中任职,对朝廷不忠,对十年前那一战中死去的兄弟们不义,您骂得对……” “所以孩儿决定,明日就去军中报道,请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 然而,言老太君听闻此言后,再一次勃然大怒,斥道: “你嫌我言家死在战场上的人不够多么?你你你……你气死老身了!” “……” 还是会错意了?娘亲到底是什么意思……言大山傻眼了,跪在那里不停挠头。 正文 229 为奴三年与二十房妾室 摸不着头脑的言大山,灵机一动,干脆啥也不猜了,直接请言老太君明言吩咐。 言老太君满意点点头,面色稍霁,问道: “九郎啊,你可知我言家的大恩人是谁?” “娘亲,我言家的大恩人是苏贤!”言大山老实回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苏恩公是什么身份?” “呃……苏恩公是瀛州乐寿县人氏,目前在兰陵公主府中做文学官。” “……” 言老太君点点头,补充道: “苏恩公其实是世家大族苏家的子弟,十余年前与家族决裂,搬去了河北道瀛州乐寿县……” 她缓缓道来,竟是将苏贤的身平了解的极为透彻。 言大山一脸茫然,他记得上午接旨的时候,言老太君和他一样,对苏恩公一无所知的啊,怎么现在…… 其实,自传旨的太监离开之后,言老太君便吩咐人去打听苏贤的一切消息。 只不过此事没有告诉言大山而已。 “河北道幽州、瀛州一带的局势,老身已经着人打听清楚,目前看来局势尚不明朗,不过按照老身的猜测,幽州只怕将要发生一场大乱!” 言老太君平静的说着。 言大山跪在地上,默默的听着。 “兰陵公主虽颇有才能,但边疆局势不比朝中,她未必就能稳定住河北道的局势。” “而苏贤苏恩公,虽屡立大功,得到了兰陵公主的赏识,但苏恩公终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所以,老身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派你去河北道瀛州,到苏恩公的身边,为奴三年!” “一来,报效苏恩公对我言家的大恩,二来,保护苏恩公不被动乱所累!” “……” 言老太君话音一落,言大山就拜了下去,道: “不,孩儿要留在神都,要留在府中侍奉娘亲!” “逆子,此事老身意已决,你非去不可!”言老太君大怒。 “……” 言大山硬着头皮顶撞,坚决不去瀛州。 刚才,他误会言老太君想让他重回军中任职,此事他虽不愿,但尚且还能接受,因为他人还在神都,可以偷懒赖在府中侍奉老母亲。 可是一旦去了河北道瀛州,就将与老母亲远隔千山万水,相见老母亲一面都不能,何谈侍奉? 所以言大山坚决不同意。 言老太君盛怒之下,忽然起身,熟练的从矮塌上摸出一柄剪刀,将尖锐的刀尖抵在自己脖子上面,沉声道: “如此看来,老身倒成了你报恩路上的阻碍,既然如此,老身唯有一死,彻底绝了你的心思!” 话音一落,言老太君握着剪刀的手便猛地往上面用力的戳去。 她是真的戳。 没有丝毫犹豫。 说干就干。 这一剪刀下去,她非死不可。 “不!” 言大山目眦欲裂,闪电般起身,赶在紧要关头生生将那柄剪刀夺走,然后抱着老娘大哭道: “孩儿不孝,娘亲何至于此?” “孩儿去瀛州还不成吗,娘亲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 言老太君终于满意的笑了,语气转柔,说道: “九郎啊,为娘能够活着看见你走出刑狱司大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得知你安然无恙,为娘心满意足。” “你尽管去瀛州,不用担心为娘,这么多年为娘都熬过来了……再说,你这傻小子如何懂得伺候一个瞎子,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 言大山面色有些发红,颇感无地自容。 的确,他粗手粗脚,根本不会伺候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为娘现在的心愿,便是活着看到你报完大恩的那一天!”言老太君最后说道。 “孩儿遵命!”言大山最终同意下来。 “不过,报恩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幽州一带的局势一时半会儿也乱不起来,你当下的任务,是赶紧娶妻续弦!” 言老太君说。 言大山闻言一怔,然后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拒绝道:“不,娘亲不!孩儿已在小蓝灵前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娶!” 言老太君把脸一板,怒道: “糊涂!” “逆子,你莫非想让我言家绝后不成?” “老身知道,你和小蓝夫妻情深,但小蓝在天上也会同意你续弦的……” “续弦之事,可以暂且不提,但你必须要纳妾!” “明日,老身亲自为你纳二十房小妾,争取在你远赴瀛州之前,都让她们怀上身孕!” “……” “是,孩儿遵命……只是二十房小妾是不是太多了?” 言大山最后同意,毕竟当下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孝顺的言大山自然不会做绝后之事。 只是他默默的打定主意,只纳妾,不续弦,不立正妻便是了。 …… …… 与此同时。 城内某处。 另外一座颓败已久的府邸重新焕发了生机,“雍王府”三个金漆大字的匾额高高悬挂。 雍王府中欢庆一片。 但与言府不同的是,并没有宾客上门道喜。 因为雍王身份太过特殊,他是先帝的亲弟弟,皇位差点落在他的手上,而且还与当今女皇陛下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 这等敏感人物,虽然走出了刑狱司大门,但满朝文武都不敢与之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雍王一脸风轻云淡,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对此并不为意。 他甚至还下令,若有宾客前来,不管是什么人全都婉拒不见…… 另外,雍王亲自安排了张太医家的侍女,为她在城中置办了一座小宅院,再赠予大量钱财器物,让她得已过活……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雍王沐浴后没有回房休息,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一个庭院中欣赏满天的星斗。 今夜繁星灿烂,银河如带,一轮明月高悬,再搭配远处花园中传来的蛙鸣声,雍王感觉无比惬意。 忽一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 “启禀王爷,府外来了人……” “嗯?” 雍王眉头轻轻一蹙,随即恢复恬淡,问道:“本王不是交代过,不管是谁来登门,都直接打发掉的吗?” 小厮小声说道:“王爷容禀,府外来人是宫里的小太监,他们说奉了女皇陛下之命,来请王爷入宫一叙的。” 正文 230 陈可妍皮又痒了! “是她……” 雍王面色微微一变。 然后仰头定定的看着满天星斗。 半晌之后,雍王才吩咐道:“更衣吧……” …… …… 河北道。 瀛州。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苏贤哪儿也没有去。 今天整天都待在家中。 今天不是休沐之日,按理,身为“苏文学”的他,应该去往城北二十里外的行军大营,处理兰陵公主府的杂务。 但自从上次苏贤制出几十斤白糖与几十斤红糖,且鼓捣出“护垫”之后,兰陵公主对他就愈加纵容了,“迟到早退”都是小意思。 为此,公主府中的其余属官,比如谘议参军事,就曾在公主面前打小报告,意图通过兰陵公主之手狠狠的惩罚苏贤。 然而,每次打上去的小报告都不了了之…… 苏贤得知此事后,便越来越放肆了。 昨日,他特意去求见兰陵公主,旁敲侧击“明天有没有事”,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今天果然“旷工”了。 …… 城北行军大营。 公主寝帐。 书房。 兰陵公主伏案而坐,手捧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身着淡绿坦领宫裙,玲珑浮凸的身姿得以体现,尤其是胸前的坟起,十足令人惊心动魄。 她依旧梳着牡丹头,发髻的规模很大,几乎与双肩的宽度一致,如山的发髻上插满各式金钗步摇玉搔头,看起来精致艳丽却不俗气,完美。 她生就一张鹅蛋脸,肌理细腻,白腻如脂,眉目如画,樱桃唇瓣丰润而鲜红,凤目桃腮,望之不似人间女子。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而已,但却给人一种雍容的美,贵气逼人,像剧毒似的吸引着方圆数丈之内所有雄性的目光。 她的芬芳让人想要领略,她的芳泽让人想要狠狠吧唧一口……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神都多少才貌双全的年轻俊杰啊,都没有一个能入兰陵公主的法眼。 一朵娇艳的牡丹盛开,散发甜美的芬芳,但却无人敢于欣赏与采摘,可以说是生平一大憾事。 冥冥之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有缘之人的出现。 可是那个有缘之人又在哪里呢? “……” “公主殿下。”这时,秋典军和冬典军进入书房,盈盈施礼。 “可曾找到苏文学?苏文学出现了吗?”兰陵公主放下书卷,抬眸看着秋典军。 “回禀公主……苏文学今日……没有来!”秋典军低着头小声说道。 “呵!” 兰陵公主将书卷放在桌上,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展娇躯,身姿激凸诱人,并发出慵懒的声音。 伸完懒腰,兰陵迈步走到书房中间,以一种预料之中的语气说道: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吧,苏文学今日不会来的。” “公主英明!” “不过,苏文学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明日,他就会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 冬典军说道:“公主,苏文学虽有才能,但却也太骄傲了些,他作为公主府的属官,竟连公主想找他有时候都找不到……” 兰陵笑道:“你想说什么?” 冬典军上前一步:“公主殿下,奴婢认为,应当好好的管教管教一下他,让他不敢再对公主不敬!” 兰陵继续笑道:“人无完人!若一个人完美无瑕,本宫只怕不能奈他何……” 听了这话,冬典军和秋典军一下子就明白了,齐齐点头道: “还是公主英明!” 但两位典军心里也明白,一般人可不能这样体现自己的瑕疵,不然会死的很惨。 苏贤,苏文学,自然不是一般人。 自数日前,公主用毛笔将苏贤从准面首的花名册中划去之后,她们便明白了这一点。 兰陵回到座位上坐下,端起银耳莲子羹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问道: “红糖和护垫之事,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公主,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秋典军答道。 “很好。” “公主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吧。” “红糖与护垫,对特定时期的女子来说,帮衬是极大的,但公主为何不第一时间送入宫中,进献给女皇陛下呢?” “……” 兰陵也是人,也有倾诉的需求,所以她们主仆间经常这样问答,因而兰陵公主笑道: “俗话说,好钢当用在刀刃之上!诚然,此时将红糖和护垫进献给陛下,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做侧耳倾听状。 兰陵公主又抿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嘴角浮现笑容,道: “再者,进献给陛下的物件儿,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等十日之后,本宫将亲自尝试红糖姜茶与护垫,力求做到极致。” “……” 秋典军和冬典军对视一眼,然后拜道:“公主英明!” …… 瀛州城。 角楼街。 苏贤虽偷了一天的懒,但偷懒的体验并不如心里所预期的那样,比如睡觉睡到大天亮之类。 主要是因为他受到了打扰。 打扰他睡懒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又痒了的陈可妍! 陈可妍很无聊。 自上次被苏贤打肿了之后,消停了一阵,但最近她又活跃起来了,某个地方发痒,没事儿就跑来“找打”。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扮“潘金莲”,大家都在家里也没有那个条件。 而是一个全新的玩法—— 偷窥苏贤。 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以此为乐。 苏贤对此甚是无语! …… 今日吃过午膳之后,苏贤回房准备小憩一会儿。 躺在床上,睡意袭来……可就在迷迷糊糊之际,房门处忽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扭头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房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细缝,两只明亮的眼眸泛着好奇的神采正透过细缝往屋内偷窥。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额头冒出黑线,然后怒瞪一眼。 “哎呀被发现了……” 门外传来陈可妍压抑着的兴奋的叫声,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跑远。 “诶!”苏贤重新躺好,感觉颇为无奈。 “公子,我去抓她。”床铺一侧的地铺上,本来不困但也要跟着一起午休的杨芷兰,如旗子般缓缓升起。 “不用了。”苏贤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去抓她,反而还遂了她的意……你去把门关严实了吧。” “……” 杨芷兰默默的去将房门关严,然后回到地铺上躺好。 午休继续。 苏贤眯了一会儿眼,耳中又听得房门处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陈可妍似乎是在尝试打开房门。 但门栓是从里面拉上的,没那么容易打开。 嘻嘻索索响了一阵后也就消停下去。 终于安静了……苏贤放松整个身体,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正文 231 陈可妍:公子饶命啊 然而,仅仅只消停了一会儿,苏贤的午休计划又被打断。 迷迷糊糊中,有个东西似乎“砸”在了他的身上。 起先苏贤并未在意,以为是在做梦,因而迷迷糊糊的用手揉了揉被砸的位置,然后侧过了身继续睡。 可是紧接着,他的屁股又被一个什么东西砸中,相较于刚才那次,这次竟有一点痛。 苏贤猛然惊醒。 下意识伸去去揉。 同时扭头往身后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屁股后面的床上竟然躺着一锭金子,约二两左右,金光灿灿的格外耀眼。 “这是?” 苏贤凝着眉头坐起,将那锭金子捡起,凑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十足的黄金! 这是什么情况? 天降金子,然后还砸中了他的屁股? 苏贤坐在床上一时有些呆。 这时,床铺侧边地铺上的杨芷兰,已经循声站起,她抬手一指窗户的方向,简洁的说:“窗外有人!” 苏贤下意识抬头向窗户那边看去。 只见半张精致的俏脸正从窗外探入,笑吟吟的,笑容极为甜美与醉人…… 两人四目相对。 窗外的美人儿顿时花容失色,面色骤变,急急将探入的半张脸撤回,消失不见。 苏贤手握那锭二两的金子,龇牙道: “陈可妍啊陈可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芷兰!” “在。” “你去将她给我拿住。” “是!” “……” 话音一落,杨芷兰已如一只灵巧的鸟儿般,纵身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苏贤将那锭金子丢在一旁,下床穿鞋,耳中听得隔壁传来追逐与呼喊之声,主要是陈可妍在喊救命。 “呵,救命?晚了!” 苏贤的午休计划被打搅,他的气性很大,非要教训陈可妍一顿不可,不然今天都将不得安生。 穿好了鞋,苏贤拉开门闩出门而去。 在二楼的廊道上,已经听不见陈可妍的呼喊声。 这说明杨芷兰已将她制服。 苏贤在心里默默的点了一个赞,走了两步,来到隔壁书房的门前,探头往里一望,原来她们都在里面。 脚步一转,他直接进了书房。 “人已经抓住。”杨芷兰看见苏贤,简洁的汇报“任务成果”。 “不错!” “……” 苏贤看着杨芷兰那张消瘦且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目光再顺着她的手臂,看向正被一手按在桌面上的陈可妍。 这个姿势…… 跟上次一模一样。 苏贤呆了呆,心想杨芷兰应该很喜欢这个姿势…… “公子饶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 脸蛋儿与桌面紧密接触的陈可妍,说话的声音略有沉闷。 她一边求饶,一边摇晃着腰身,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扭来扭去,带动硕大而恰到好处的娇臀一阵乱晃。 她似乎想挣脱杨芷兰的钳制,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苏贤眼皮跳了跳,目光从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移开,看着杨芷兰问道:“剑儿和碧儿两个丫头呢?” “在隔壁,已被我制服。” “哦。” “……” “公子饶命啊,奴家保证,以后再也不偷窥你了,奴家指天发誓……”陈可妍继续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的声音虽然沉闷,但娇滴滴的好不教人怜惜。 老实说,苏贤还真有一点舍不得下重手惩治她…… 然而—— 忽然一声响亮的“啪”,将苏贤和陈可妍一起镇住。 却原来是杨芷兰,一手将她按在桌上,一手冷不防给她来了一巴掌…… 巨力拍打之下,挨打的那瓣小可怜像是果冻般晃动与摇曳个不停,煞是诱人,令人遐思无限。 陈可妍惨哼一声,无力的趴在桌上,哼哼唧唧个不停,似是在假装哭泣。 这妖艳贱货的屁股果然不一般,难怪上次公子连着拍了二十多次……杨芷兰冷冰冰的想着。 芷兰果然不懂怜香惜玉啊……苏贤不由想起了十余日前,陈可妍初入他家就被杨芷兰绑了,还将她们三主仆收拾得够呛的那一幕。 “……” 苏贤摇了摇头,说道: “那好,你就发个毒誓来吧,若你再偷偷摸摸的偷窥我,你就将变成世上最丑最丑的女人!” 他这次不准备亲自惩治陈可妍。 刚才杨芷兰拍的那一巴掌,非常响亮,算是代他惩治过了。 陈可妍也没有犹豫,哭哭啼啼的发完了毒誓…… …… 世界终于清净了。 苏贤回房美美的补了个午觉。 但午觉不能多睡,眼睛一闭一启也就小半个时辰左右。 醒来,在床上坐起。 苏贤用力揉脸,以求快速清醒。 床铺侧边的地铺上,杨芷兰几乎与之同时起床,她面容困倦头发散乱,一幅没有睡够的模样。 但身为内卫第一手杀的她,自控能力极强,眨眼间她就已恢复,还起身为苏贤倒了一杯凉茶。 苏贤下床,喝罢凉茶,揉着眉心开门而去。 杨芷兰紧随其后,她猜测苏贤应该是要去一楼如厕。 谁知刚一开门,就见一片鲜艳的裙摆快速往后面飘去。 看那情形,似乎那片裙摆原先就停在门前,直至苏贤开门的前一刻,忽然有一只手拽着裙摆往后面猛力一扯。 很快,裙摆如同没了风的旗子,不再飘扬,定格在那里。 苏贤一怔,目光沿着那片鲜艳的裙摆往上,看见了那只“手”。 不消说,那只“手”正是陈可妍。 她保持着面朝苏贤的姿势,一脸镇定,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镇定掩盖之下的兴奋与惊恐,白皙的面皮略有泛红。 那似乎是兴奋的红晕…… 苏贤见她这幅模样,心头立即便明白过来,面色一沉问道: “公主殿下,你刚才又偷窥我了?” “不!没有!奴家只是路过……路过而已,公子千万不要多想。” 陈可妍一脸镇定,俏脸上残留的兴奋与惊恐已经消失不见。 苏贤一步迈出房门,面带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挪揄道: “二楼的走廊,就这么长一点,而且我的房间还在最边上,你竟然路过这里……”苏贤看了看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面砖头砌成的墙,然后扭回头来笑道: “所以你要去哪里?” “公子不要多想,奴家正在测量这走廊的长度呢。”陈可妍展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侧身迈步往那堵墙走去,口中还念道: “第十一步,第十二步……” “……” 正文 232 这个疯女人…… 苏贤摇了摇头,懒得理会她,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陈可妍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苏贤的身影都快消失在楼梯上了,于是立即追了上去。 “公主殿下你跟着我干嘛?”苏贤脚步不停,“不要忘了,你可是发过毒誓的,若再偷窥我的话你就会变成世上最丑最丑的女人。” “我才不要……”陈可妍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笑眯眯的说:“奴家的确发过毒誓,不再偷偷摸摸的偷窥公子。” “但是……”她话锋一转,加快一步,保持与苏贤并肩而行,一边下楼一边扭头看着苏贤笑道: “奴家现在是正大光明的看着公子呢,并非偷窥,所以做不得数!” “……” 言罢,她笑吟吟的对苏贤眨眼,明眸扑闪扑闪,鬼机灵之余,俏皮又可爱。 苏贤见她这般模样,索性懒得理她。 这时,他们已经下得一楼。 苏贤没有犹豫,直奔茅厕而去。 杨芷兰在此停步。 她虽以贴身保护苏贤为己任,但“贴身”的时间绝对不包括如厕和洗澡。 果然是一个妖艳贱货,公子如厕她都要跟着一起去……驻足的杨芷兰,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苏贤的那道倩影,眉头微微一动。 陈可妍的确不知苏贤要去如厕,一边对苏贤抛眉弄眼,一边问道: “兰陵那小贱人到底什么时候才离开啊?” “这地方荒凉、偏僻,而且我听说兰陵那小贱人还住在大营之中……虽然是小贱人,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一直住在大营中她不觉得难受吗?” “……” 苏贤脚步不停,随口回应道: “我也希望她早一点返回神都,但幽州的形势复杂,没那么快就能解决……” “她返回神都之后,便会撤销附近州县设在路上的关卡,到时候公主殿下你就可以返回南陈了……” “……” 说着说着,苏贤已经来到了茅厕的门前。 他驻足侧头看着陈可妍,眼神异样。 陈可妍尤不自知,因为她被苏贤的话“刺激”到了,挥袖掩面看着苏贤说道: “公子你……你……你竟想赶奴家走?嘤嘤嘤,公子好狠的心,枉费奴家供应公子吃穿用度,还陪公子玩耍……” “结果……公子却想赶奴家走……嘤嘤嘤……” “……” 苏贤见她说着说着竟挥袖拭泪,心里不由疯狂吐槽。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着呢,她岂会轻易落泪? 苏贤见她越“哭”越来劲儿,不由一拍额头,随手推开茅厕的门,一脚跨入。 陈可妍嘤嘤嘤的哭泣着,也紧随而入。 苏贤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慢慢伸手关门一边对她说:“别装了,你还不出去留在这里作甚?” “嘤嘤嘤……呜呜呜……公子要赶奴家走,奴家好不甘心啊……嘤嘤嘤……呜呜呜……奴家不走!” 陈可妍保持着挥袖拭泪的姿势,且情绪完全投入其中,她估计是没有发现此刻正身处何地吧? 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我要如厕啊……苏贤缓缓将茅厕的门关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道: “公主殿下果真不走?” “不走不走!奴家要留下来陪伴公子……” “陪伴我?!” “……” 苏贤吃了一惊,凝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陈可妍。 实际上,他午睡醒来后就憋得有点难受,膀胱估计都胀成了一只皮球,急于一泻千里。 可是现在,陈可妍这个疯女人疯言疯语,竟说要留下来陪他……撒尿? 不知怎的,虽然膀胱很胀很急,但总感觉被锁住了似的,有种尿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苏贤眉头一凝,心情开始浮躁起来,口气略硬的说: “我不需要,你赶紧出去,不然我……我……出不来!” “……” 苏贤本来想说“不然我尿不出来”,但对方毕竟是一个女子,虽然很疯,但却也是绝代佳人的级别,苏贤一时说不出那个字。 “出不来?” 陈可妍却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惊喜的自荐道:“出不来的话,奴家可以帮你啊!” “……” 帮? 这怎么帮? 苏贤一时间傻了。 在一旁喊加油吗? 他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些不堪的画面…… …… 陈可妍的确是太过于无聊与寂寞了,不然也不会以偷窥苏贤的一举一动为乐。 其实,她之所以以此为乐,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苏贤不同意她出门游玩放风,也不跟她聊天解闷的缘故,这才出此下策。 所以,现在有一个可以帮到苏贤的机会,陈可妍一定会紧紧抓住…… 因为她真的是无聊透顶了! 然而,苏贤听了她这话后,眉头不由紧蹙在一起,膀胱似乎又胀圆了几分,那种被锁住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这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苏贤默默将腰躬起,以免被对方瞧出异样,那样会尴尬的。 “这种事你怎么帮?”苏贤随口问道。 “都可以啊,公子想要奴家怎么帮奴家就怎么帮,只要公子喜欢,就算让奴家做你的小女仆也可以啊!” 陈可妍听出苏贤的语气有些怪,与往日迥异,这种变化不知怎的,让她心里异常兴奋。 “……”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仰头栽倒。 同时,他心里不由浮现一个词:“美人壶!” 嘶……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 同时那种“胀得很急但始终出不来”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不得不再次将腰弯下去一点…… 甩了甩头,强行将各种杂念抛出脑海,苏贤浮躁的斥道:“赶紧出去,离开这里,不然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奴家不怕吃亏,奴家只想帮助公子,公子不要赶奴家走好不好……嘤嘤嘤……” “我特么……” “……” 苏贤总算看明白了,这疯女人以为他正和她“玩儿”呢。 这就好比一只小猫咪,它总喜欢在你做作业或者工作的时候跑来打搅你,你挥手赶它吧,它反而还兴奋的跟你玩儿,你越赶它凑得越紧…… 现在的陈可妍,就是这只令人又爱又恨的小猫咪。 苏贤严肃的让她离开,可她总认为苏贤是在和他玩儿,竟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还说出一堆让人浮想联翩的疯话…… 不过,她的话到底是不是疯话尚且存疑。 苏贤却是真的要疯了。 若陈可妍再不出去,他恐怕就要尿裤子啦! …… P.s 最近看了个视频,是关于接种疫苗后的症状反应,臂膀酸、尿失禁、发低烧、乏力、晕乎乎等等,个体不同,表现出的症状也不同。 然后我……似乎这些症状全都有,最严重的就是发烧,我已经四五年没有发过烧了…… 疫苗对我的影响很大,现在都还感觉内驱力不足,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能因为我身体太差……希望早一点恢复! 正文 233 陈可妍:本宫不纯洁了 “你给我出去!”苏贤怒道,并用手去推她。 “我不……嘤嘤嘤……公子要赶奴家走……呜呜呜……” 陈可妍始终保持着挥袖掩面拭泪的姿势。 她估计是想遮掩长袖下那乐开花的笑脸吧。 但却起了相反的效果。 要不然,她早应该发现,此地不是其他地方,而是茅厕! “你……” 苏贤用力一推,但却发现推不动。 也是,陈可妍虽然打不过杨芷兰,但也不是苏贤可以比的,苏贤推之不动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且糟糕的是,刚才用力一推,导致括约肌放松了一下,他似乎感觉……一股汹涌澎湃即将狂泻而来。 但出于心理上的作用,最后的“水龙头”又死死的锁上了,出不来。 那种将出未出、欲说还羞的感觉,真他娘的酸爽! 总之,这尿憋得他想一头撞死。 这导致苏贤推了她一下后便不敢再推。 而是立在原地紧握双拳深吸了一口,良久之后,这才缓过劲儿来,将那种即将喷勃而出的洪流给憋住。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一旁的陈可妍楚楚可怜的说: “公子别赶奴家走好吗,公子有任何困难奴家都可以帮助公子的!” “刚才公子说出不来?是什么出不来啊?” “公子不要害羞嘛,大方的说出来,奴家都可以帮你解决的……” “……” 苏贤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你当真不出去?” “奴家不出去,奴家要留在公子身边帮公子解决一切难题!”陈可妍骄傲的说。 “那你可不要怪我。” 苏贤心说:“劝你出去你不听,动手推你也推不动……那就不要怪我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呼…… 苏贤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憋得极为难受,似乎已达到极限,稍微动一下就会尿出来。 所以他不准备继续忍着了。 一手缓缓摸向了腰带…… 陈可妍依旧保持着挥袖拭泪的姿势。 她虽然听见了轻微的嘻嘻索索的声音,但并不以为意,还笑着猜测道:“公子在更衣?哦,奴家明白了。” 她明白什么了? 苏贤并不在意,而是侧身面对茅坑,准备开闸放水。 “方才公子说出不来,应该是衣服太过于复杂,公子一个人不能……” 一语未了。 一阵激烈的水声忽然传来。 陈可妍一怔,心说哪儿来的水声? 疑惑之下,她悄悄将长袖移开一点点,精致妍丽的俏脸显露而出,一双明眸又大又亮,仿若蕴藏着亿万星辰。 然而,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却倒映出一幅让她万分震惊且终身难忘的画面。 苏贤竟然在…… 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陈可妍猛地僵硬、石化。 或许这一幕太过于震撼,她那精致的俏脸上,竟还保持着醉人的笑容,那双蕴藏着亿万星辰的眼眸也没有第一时间移开。 并且越瞪越圆。 几如铜铃。 完了! 这次非长针眼不可! 这是她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原来如此!” 第三个念头是:“我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诶,可是现在却……本宫不纯洁了……呜呜呜呜……” …… 苏贤一边开闸放水,一边吸气。 憋久了之后开闸,那酸爽简直不能言,就跟那啥似的…… 忽然,他发现陈可妍还没离开,扭头看着她那张震惊到极点的俏脸,问道:“看够了没有?你还不出去?” 陈可妍顿了一下,缓缓扭头看了眼苏贤。 眼中震惊之余也闪过一抹茫然。 然后她习惯性的将脑袋扭回去。 分明是第二次见了,但于她来说好像是第一次似的,只听她分贝高亢的“啊”了一声,然后两手捂眼转身逃了出去…… 一楼的堂屋中。 杨芷兰像是一截树桩似的立在原地。 待耳中听得那一声刺破耳膜的“啊”声,又见陈可妍两手捂眼狼狈逃出,并跌撞跑回二楼的卧房之后,她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个妖艳贱货,就连公子如厕她都要跟着去,现在受到惩罚了吧……杨芷兰心里吐槽。 一会儿后。 苏贤走出茅厕,来到一楼的堂屋。 这时,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各自端着一只装满了清水的铜盆从厨房中奔出,慌不择路的往二楼跑去。 苏贤随手抓住碧儿,问道:“如此慌忙所为何事?” 碧儿答道: “小姐的眼睛里进了沙子……” “哦,你们忙去吧。” 苏贤笑着挥了挥手。 待剑儿和碧儿急急忙忙上楼之后,苏贤与杨芷兰对了一眼,也准备上楼。 恰在这时,大门被敲响,咚咚咚咚。 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启禀苏文学,有一个自称‘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女人求见。” “……” 天下第一女神捕……唐淑静吧? 苏贤开门,一眼便看见被亲卫将士们拦住的唐淑静,正百无聊懒的等候在街边,牵着一匹马,身后没有小捕快跟随。 她来找我,想必是世叔找我有事……苏贤心念一动,径直出门而去。 杨芷兰紧跟其后。 “唐姑娘!” “世兄。” 唐淑静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忽一眼看见苏贤身后的杨芷兰,她猛地一个激灵,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满是尊崇之色,对杨芷兰恭敬作揖道: “杨女侠!” “……”杨芷兰侧眸瞥了她一眼,不加理会,并默默紧靠了苏贤一步,似乎是怕唐淑静忽然暴起伤害苏贤似的。 “……”唐淑静并不以为意,也不敢,只恭敬的低着头站在杨芷兰身侧,像是见到老师的小学生。 苏贤嘴角扯了扯,看着唐淑静问道:“唐姑娘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本兄长正好有时间,我们走吧。” “……” 本兄长? 唐淑静扭头望来,瓜子脸上的尊崇之色已经消失不见。 她秀眉狠狠一拧,心里十分不喜苏贤在她面前以兄长自居,她总感觉苏贤是在占她的便宜。 不过,想到此次来找苏贤的目的,唐淑静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 一匹马自然不够用。 唐淑静便去雇了辆马车。 她骑马,苏贤和杨芷兰乘坐马车…… 没错,此次出门,杨芷兰将跟着苏贤一起。 前些时日,她之所以足不出户,一直待在家中,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住陈可妍,避免陈可妍捣乱或者施行一些突然的计划之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与相处,苏贤发现陈可妍应该没有什么后续计划。 她除了想出门放风游玩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 所以,苏贤思虑再三,决定不再安排杨芷兰在家中盯着她。 毕竟,他自身的安全也尤为重要,杨芷兰跟在身边他才安心。 …… …… 正文 234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呸! 与此同时。 苏贤的家中。 话说陈可妍从茅厕中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她的起居室。 她那副狼狈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剑儿和碧儿注意。 但在茅厕之中的事,她怎么能说出口呢,哪怕是贴身心腹剑儿和碧儿。 她决定永远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 于是,陈可妍便欺骗剑儿和碧儿说,眼中不小心进了沙子…… 整整用两盆清水冲洗过眼睛之后,陈可妍感觉好受了许多,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对苏贤的埋怨与愤怒。 她是什么人啊? 她可是南陈最有权势的公主殿下! 金枝玉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已极! 然而刚才在那茅厕之中,她却看见了……看见了…… 砰! 陈可妍越想越气,不由拍案而起,点指着苏贤卧室的方向大怒道:“苏贤,欺人太甚,此仇本宫非报不可!” 剑儿和碧儿同时一怔。 而后心里恍然。 都认为方才陈可妍眼中进沙子之事,是苏贤谋害的。 不然陈可妍为何发怒呢? 两个丫鬟顿时同仇敌忾,纷纷点指着苏贤卧室的方向,一通乱骂…… 许久之后。 三主仆骂累了,气呼呼的停下,一边喘气一边喝茶。 碧儿忽然说道: “公主,我们倒是骂痛快了,可万一被听了去的话……” 剑儿也说道:“对呀,苏贤倒还好应付,可是那个杨姑娘……” 一听说“杨姑娘”三个字,兀自气愤不已的陈可妍,眼中立即闪过一抹恐惧,就连喘气也忘了。 她早已品尝过杨芷兰的厉害。 在身手上她被碾压倒也罢了。 唯独杨芷兰看她的那种眼神,那种令人心悸的杀意,让她心里不敢生出一丝脾气。 那是毫不保留的杀气,陈可妍心里明白,若杨芷兰要杀她,只需一招即可……而且毫不拖泥带水。 她想起方才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万一杨芷兰过来收拾她的话…… 一念至此,陈可妍那张俏脸刹那煞白。 恰在这时,一个婢女敲门而入,禀道: “苏公子和杨姑娘一起出门了。” “……” “他们一起出门了?!”剑儿和碧儿一愣。 “苏贤,总有一天本宫要阉了你!”陈可妍面色已不再煞白,起身大骂,音量比刚才响亮了数倍。 “……” 一会儿后。 陈可妍、剑儿和碧儿三主仆,雄赳赳气昂昂出门而去,沿着二楼走廊来到苏贤的卧房门前。 以往,这道门是她们的禁地。 因为杨芷兰一直待在家中,她们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不过现在,苏贤和杨芷兰都已出门,威胁不再。 心里十分愤怒的陈可妍,便决定闯一闯这禁地,一来是为了报复苏贤,二来则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 苏贤越不让她进入这个房间,她就越想进去瞧瞧。 在前面开道的剑儿,仔细看了看房门后禀道: “公主,门上了锁。” “上了锁?” 陈可妍凑近一看,还真上了锁,那是一把黄橙橙的铜锁。 剑儿建议道:“公主,我们可以将此门蛮力破开。” 碧儿阻拦道:“不可!公主,倘若苏公子和杨姑娘回来,发现房门被破,只怕……” 陈可妍沉吟一番,继而眼中一亮,笑道: “不用破门我们也能进去,从外面翻墙,通过窗户就可以!” “公主英明!” “……” 三主仆当即来到书房,翻窗而出,如壁虎般移动到苏贤房间的窗前,但却发现窗户紧闭,用手推不开。 “窗户也上了锁不成?”陈可妍银牙暗咬。 “公主,看来是去不成苏公子的房间了。”碧儿说。 “……” 剑儿张了张嘴,想提议破窗而入,但这与破门而入没有任何差别,于是只得住嘴。 三主仆在窗外的墙上趴了一会儿,不能进入,最后只得兴致缺缺的返回。 返回途中,剑儿忽然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窗户,小声说道:“公主,那似乎是隔壁寡妇家的窗户!” 陈可妍和碧儿仔细看了看,齐齐点头道:“还真是!” 不消剑儿出主意,陈可妍已冷笑着说道: “苏贤与隔壁的寡妇打得火热,关系极为亲密……既然不能去苏贤的房间,那我们就去隔壁寡妇的家中瞧瞧!” “好啊!”剑儿兴奋道。 “……” 不过,最后通过窗户潜入柳蕙香家的,却只有陈可妍一人。 剑儿和碧儿都没去成。 主要是怕被发现,据说隔壁有个健仆力壮如牛,被发现的话恐怕会遭…… 柳蕙香家的窗户没有锁住。 陈可妍如灵巧的猫咪般潜入其中。 落地后,她扭头打量一番,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竟是隔壁柳寡妇的香闺。 …… 马蹄声急。 车轮声滚滚。 苏贤和杨芷兰坐在马车中,摇来晃去的让人昏昏欲睡。 杨芷兰端坐车厢一侧一动不动,正闭目养神。 苏贤也半咪着眼,心中浮思连篇: “不知世叔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诶,这马车坐得我好烦……看来我也应该置办一些马匹车辆了。” “毕竟我现在也是五品的大官,没有自己的马车实在不像话……” “目前来说……还是算了吧,有马车也没地方存放……还是等置办了大宅院之后再说……话说,幽州的事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 忽一时,苏贤醒来。 拉开车厢侧帘往外一看,他的面色立即就变了。 只听他大声呼唤道: “停车!停车!” 杨芷兰瞬间清醒,立即起身护在苏贤身前。 车夫应声喊道:“吁……” 很快,马车停下来,苏贤透过侧帘一看,外面是一座豪华的酒楼。 他跳下马车,迎着唐淑静看过来的目光大声说道: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呸!这不是去州衙的车,你要带我们去哪?” “……” 杨芷兰也跟着跳下马车,眼神不善的盯着唐淑静,并隐隐将苏贤护在身后,大有一言不可就带着苏贤逃跑的架势。 唐淑静面带扭捏之色,指了指街旁的酒楼说: “那个……我们不去衙门,我……我今天请客,请世兄和杨女侠搓一顿好的。” 正文 235 痛宰唐淑静 “你请客?” 苏贤怔了一下,捏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唐淑静那张瓜子脸。 她什么性格,苏贤十分清楚。 她会无缘无故的请客吃饭?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苏贤目光灼灼,盯得唐淑静有些不自然。 她侧身对着杨芷兰拜道:“女侠远道而来,晚辈早就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但始终抽不开身……” 苏贤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杨芷兰,又看着唐淑静说道:“那这么说来,本世兄算是沾了芷兰的光了?” 唐淑静并不理会他,而是对杨芷兰又一拜道:“求女侠赏光!” 然而,高冷的杨芷兰并不理会唐淑静。 她只是将脑袋侧过来看着苏贤,等苏贤拿主意。 唐淑静见此,只得又对苏贤一拜,道: “前次世兄所赠的黄金匕首我很喜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那个被磕坏的缺口。 那是她生平最遗憾的事之一。 快速收束心绪,唐淑静看着苏贤笑道: “还请世兄赏光啊!” 苏贤看了眼街旁的酒楼,“明月楼”三个金字招牌闪闪发光,人来人往食客不绝……但他却摇了摇头。 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预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只听苏贤说: “我不喜欢明月楼,他们曾经拒绝过与柳夫人做豆腐生意,而且明月楼在城中算不得大酒楼。” “……” 糟了,今天怕是要大出血……唐淑静暗中紧握拳头,然后慢慢放松,陪笑道:“那世兄想去哪里呢?” 苏贤咧嘴灿烂一笑,道: “我一般都是去‘醉仙楼’的,那是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同时也是我的同窗林川家里的产业。” 醉仙楼,得益于林川父亲的经营,早已成为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在里面吃喝一顿不亚于去品玉阁点一个粉头。 相对来说,明月楼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苏贤此举,相当于狮子大开口。 同时也有故意为难她的意思。 让她知难而退。 因为苏贤并不想和她浪费时间,有这时间爬墙过去和柳蕙香谈谈人生理想不香么? 苏贤好整以暇。 唐淑静一张尖俏白皙的瓜子脸,顿时苦了起来。 她扭头见杨芷兰面无表情,没有反对就代表同意苏贤的决定,这无疑让唐淑静陷入艰难抉择的境地。 主要是因为她并没有多少钱…… 按理来说,身为瀛州刺史家的千金,应该不缺钱用才是。 但她们家情况比较特殊,财权掌控在陈夫人手中。 每月发放给唐矩的例钱少得可怜,身为女儿的唐淑静,所得例钱虽比唐矩多,但也多不到哪儿去。 再者,唐淑静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尤其是在那一帮捕快面前,她是老大哥,身为老大哥就免不了请客吃饭…… 而醉仙楼的花销又太高。 若此次去了醉仙楼,她积攒了许久的小金库,只怕要缩水三分之一……这令她无比肉痛啊。 但是,想到今天寻找苏贤的真正目的,唐淑静紧要了银牙,决心豁出去,舍钱陪世兄,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好,醉仙楼就醉仙楼,我们这就去!”唐淑静最终下了决定。 “……” 她还真同意了?看来她今天找我的确有事相求,我且将计就计……苏贤咧嘴笑道:“唐姑娘不愧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果然豪爽!” 唐淑静紧绷住瓜子脸,避免面露笑容,但也傲然的说:“那是自然!” 苏贤立即说道:“待会儿去了醉仙楼,我要点五十道菜没问题吧?这对豪爽的唐姑娘来说,应该只是小意思。” 唐淑静嘴皮子抽动,一双明亮的眼眸瞪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没——问——题!” “……” “哈哈,没问题就好。” 苏贤恍若没有看见她那泛起铁青的面色,转身招呼杨芷兰道:“我们上车,去醉仙楼吃大餐!” “……” 来到醉仙楼。 苏贤选了一间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当唐淑静走进这其中,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身为瀛州刺史家的千金,她自然享受过这种档次的就餐环境。 但是,花自己的钱在这种地方请客,却还是第一次……她真的肉痛啊! 呼…… 她深吸一口气,为了今天的目的,她生生忍住肉痛,毕竟那件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苏贤也没客气,果真点了五十道美味佳肴,整整五十道菜啊,店小二都差点傻了。 但苏贤并不以为意,只伸手指着唐淑静说道: “今天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瀛州刺史千金的唐姑娘请客,不要怕没钱付账,尽管上菜便是。” “好嘞!”店小二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 “……” 唐淑静咬着银牙缓缓吸气,为了那件大事,她生生忍住了这剜肉般的肉痛。 很快,美味佳肴陆续上桌。 苏贤和杨芷兰开始大快朵颐。 唐淑静本着机会不多、不吃浪费的原则,也开始狂吃海塞…… 等吃得差不多,唐淑静看准时机,单独拉着苏贤去了隔壁一个空置的包厢,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干什么?”苏贤心说重头戏来了。 “世兄,其实我……我有一事相求。”唐淑静直接且扭捏,这在豪爽与大大咧咧的唐淑静身上可不多见。 “说说看吧,有什么事?”苏贤好整以暇,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里,目光灼灼。 “我想请杨女侠帮我抓贼!”唐淑静也走过来,默默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苏贤的丫鬟。 “抓什么贼?” “就是这两天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采花贼啊!” “……” 一听这话,苏贤立即就明白了。 原来,瀛州、莫州、沧州、深州、冀州和定州等地,这数日来都不太平。 竟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采花贼,已有数位未出阁的小姐或丫鬟被玷污。 彼时的风气,虽不如宋明时期那般严苛,那些被玷污的小姐虽不至于自杀或者被浸猪笼,但也别想嫁一个好人家了。 她们美好的未来人生,就这样被毁…… 这所有的一切,都怪那可恶的采花贼! 这还不止,那人除了采花之外,同时还是一个梁上君子,专偷富豪人家的财物珠宝,甚至就连兰陵公主的珠花都被偷走了一支。 正文 236 唐淑静的野望:把南宫葵踩在脚下! 要知道,兰陵公主可是居住在行军大营中的啊。 数万大军层层把守。 可最终还是让那梁上君子得了手……一支珠花虽不甚值钱,但那是兰陵公主的珠花,这便不一样了。 因此,兰陵公主发了滔天怒火,责令各州各县十日内务必将采花贼捉拿,不然这数州的大小官吏全都要受罚! 此事曾闹得沸沸扬扬。 苏贤自然也听说过了。 他侧头看着唐淑静,猜测道: “所以你为了帮世叔解决这个大麻烦,就找我借芷兰一用?” “不!”唐淑静一双明眸中散发出阵阵精光。 “不?”苏贤一怔,“那你是为了什么?” “世兄有所不知,兰陵公主责令各州各县限期捉拿采花贼之外,同时还请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彻查此案!” 唐淑静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紧握双拳,眼中冒光。 苏贤不解,问道: “所以?” “南宫葵,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声在外!若我能在他的前面抓住采花贼,破解此案的话……嘿嘿嘿……” “……” 苏贤恍然,看着一脸奸诈笑容的唐淑静,笑道:“原来你想踩着南宫葵上位啊!呵呵,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是吧?世兄你也觉得此计可行?” “可行倒是可行,不过……你自己找芷兰说去!”言罢,苏贤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诶……等等。”唐淑静瓜子脸上的奸诈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一把拉住苏贤的胳膊。 “干什么?松手,男女授受不清。”苏贤凝眉斥道。 “可是我说的话杨女侠根本不听啊,她都不理我。”唐淑静可怜巴巴,“世兄,我都请你吃大餐了,你就帮我说一说吧,杨女侠一定听你的。” “……” 苏贤脚步一顿,眼中闪过挪揄之色,看着唐淑静那双明亮的明眸笑道: “你喊我什么?” “世兄!” “不对,你这个语气不对!” “世兄!”唐淑静重复了一遍。 “还是不对,你喊得太过生硬,我听着耳朵痛。”苏贤咧嘴一笑,漏出满口白牙。 “那我应该怎么喊?” 唐淑静暗暗吸了口气,心说为了此事她已经耗去了小金库的三分之一,投入巨大,所以决不能轻易放弃。 她心知肚明,苏贤是在刻意刁难。 但她毫无办法,为了能够请动杨芷兰,她只得忍受苏贤对她的刁难与剥削。 谁让杨女侠是苏贤的表妹呢! 而且只听苏贤的话。 诶! 唐淑静不禁想起了她那些远在神都的表妹们,竟没有一个比得上杨芷兰的一根手指头……真的太不争气了! “……” “简单,你听过你姐姐是如何喊‘世兄’的吧,你就照着那个样子喊我就对了。”苏贤笑道。 像姐姐那样喊吗?好羞耻啊,我似乎喊不出口,怎么办……唐淑静咬了咬不点而红的下嘴唇,一双明眸水汪汪的瞪着苏贤,感觉十分难为情。 酝酿良久,她才捏着嗓子,脑中无限重复着唐淑婉喊“世兄”的画面,最后娇滴滴的喊了声: “世兄?” 苏贤轻轻摇头,道:“太刻意了,一点也不自然,听得我想吐。” 唐淑静心头一股怒火蹭蹭蹭直往上冒,不过她还有理智,立即强行压下这股怒火,接连深呼吸。 接下来,唐淑静被迫以各种方式喊了数次“世兄”。 直至最后,苏贤主动放弃,苦笑道: “看来是我难为你了,诶,罢了,就这样吧,你还是用以前的方式吧,以免邯郸学步,弄成个四不像。” 你才邯郸学步……唐淑静心里诽谤一句,然后面露喜色道:“那这么说来,世兄你答应帮我请动杨女侠了?” 苏贤咧嘴一笑,道: “我有说过帮你吗?” “……” 什么? 唐淑静瓜子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然后慢慢消散。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似乎……苏贤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感情费了半天的嗓子,结果全都白费了?! 唐淑静一时间很是受伤。 她紧咬着银牙,瓜子脸上满是委屈之色,一双大大的明眸水汪汪的瞪着苏贤,笼在长袖里的两只小粉拳紧握,欲言又止。 苏贤见她这幅模样,心里顿时十分开心,不过也说道: “想让我帮你请动芷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成。” “什么条件?” 唐淑静终究不甘就此放弃。 毕竟,为了请动杨芷兰,她已经耗费了小金库的三分之一,这些钱不能浪费了! 苏贤没有立即告知他的条件。 而是双手抱胸,用手捏着下巴,在唐淑静身前走来走去,然后还拿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他看我的脸作甚……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不知苏贤何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似乎没有脏东西啊? 紧接着,她两手抱胸,瓜子脸煞白,薄嗔道:“你看什么看!” 苏贤没有理会双手抱胸的唐淑静,更对她双手保护起来的小馒头不感兴趣。 他的视线往下一滑,打量起唐淑静的腰肢与裙摆来,不由连连点头。 正所谓,上帝关了你的门之后,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比如说唐淑静,她虽然有着两颗小馒头,但一双腿却很长,这让她身材高挑,鹤立鸡群极为出众。 再者,她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也极为耐看。 …… 苏贤以审视的目光继续打量着她。 唐淑静心念一动,不由想道:“他该不会……是想以此为要挟……进而娶……娶我吧?” 一念至此,唐淑静一张瓜子脸猛地一变,薄嗔带羞的大声说道:“不!这不行,这不行的……” “什么不行?”苏贤狐疑,“我都还没有提条件呢,你就说不行了?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罢,告辞。” “……” 苏贤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离开。 正薄嗔带羞的唐淑静,见此心头不由一怔,一边心说原来是我想多了,一边赶忙拉住苏贤的胳膊,着急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你只需帮芷兰弄一个户籍便是了!” 苏贤回头笑呵呵的说。 杨芷兰的身份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虽然现在的苏贤身份不一般了,即便有人知道杨芷兰是黑户,估计也不敢乱来,但这始终都不保险。 今日,唐淑静主动送上门来,苏贤便顺手将此事解决掉。 正文 237 捉拿采花贼 唐淑静爽快的答应,帮杨芷兰在衙门中伪造一份户籍。 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正常情况之下,她绝不会知法犯法。 但这次不一样。 一来,她真的迫切需要得到杨芷兰的帮助。二来,能为偶像办点小事,是她的荣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苏贤不会告诉她有关杨芷兰的真实身份,此事必须保密。 他只说杨芷兰在家遭了灾,千里投奔而来,“过所”之类的自然没有,正常情况下无法在瀛州办理户籍…… 对此,唐淑静没有丝毫怀疑。 事关自己最尊崇的偶像,她也不想去怀疑。 …… 两人谈好细节,回到原先的包厢。 杨芷兰还等在里面。 苏贤出马,对杨芷兰说明了一切,包括请她出手摆平采花贼,并给她办理户籍之事。 苏贤慢慢的说着。 杨芷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听着。 另一旁,唐淑静笑容满面。 在她看来此事已经成功,她马上就能得到杨芷兰这尊顶级战力,抓捕采花贼之事也将轻而易举。 待破解了此案,她就算是将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踩在了脚下! 也能得到兰陵公主的厚赏。 说不定还能让她变成真正的“天下第一女神捕”…… 想着想着,唐淑静那白皙瓜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咧开的嘴巴久久未曾合拢。 然而—— 待苏贤将所有前因后果都讲明,却听杨芷兰罕见的说了句:“不!” 这时,唐淑静还畅想在美好的未来之中,白皙瓜子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花,她听见杨芷兰的答复之后,在心里说道: “杨女侠只听苏贤的话,苏贤这么一说,女侠一定会同意的……诶?等等,女侠刚才说的是……” 她愣愣的盯着杨芷兰,瓜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问道:“女侠刚才说什么?” 杨芷兰却不理会她,只看着苏贤,消瘦的面庞不再面无表情,缓缓说道: “我不去,我要留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 芷兰果真是一个称职的保镖……苏贤心里大为满意。 女侠!你是高山仰止的女侠啊!虽然是苏贤的表妹,但也不用把自己当做保镖吧……唐淑静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失望。 然后侧头看着苏贤,恨不得取而代之,让女侠来保护她,那该多好啊…… 但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 因为女侠根本不搭理她…… 想到这里,她又侧头看了一眼苏贤……这个家伙…… 回过头来,唐淑静秀眉一拧,心说难道就此放弃吗? 不! 不能放弃。 情急之下,唐淑静灵光一闪,建议道:“那个女侠,你不用担心,你不在的时间我可以帮你保护世兄的!” 她的身手虽然远远比不上杨芷兰,但保护苏贤应该绰绰有余。 她不禁为自己的急中生智点了一个赞。 诶,果然不愧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我真的太聪明了……唐淑静那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重新布满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 苏贤却立即摇头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身手也不弱啊,保护你绰绰有余!”唐淑静急忙站起反驳,并跃跃欲试,大有当场展示她身手的架势。 “……” 苏贤苦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唐淑静,他的家里还藏着小仙紫、土匪头子、南陈吴国公主呢! 若是让唐淑静保护他,势必要住进他的家里,那么他收藏陈可妍的秘密岂不就包不住了么? 此事万万不可为! 唐淑静见苏贤始终面不改色,便知此法行不通,不由一脸颓败的叹道:“那要怎么办?” 苏贤凝眉想了想,问道: “抓捕采花贼之案,你办到什么程度了?” 唐淑静:“……” 苏贤:“……” 唐淑静:“……” “……” 通过一番交流,苏贤得知,原来唐淑静已经查清了采花贼今晚的动向,难怪她在这个时候来请杨芷兰帮忙。 苏贤沉吟一番,忽然拍手笑道:“有了!” 唐淑静和杨芷兰都扭头望来。 …… 谈妥之后,苏贤等人离开醉仙楼,各回各家。 今晚,他们将按计划行事。 话说唐淑静喜滋滋回到衙门,因请动了杨芷兰这尊大神,她心里非常高兴,走路就不免一蹦一跳。 可是谁曾想到,一蹦一跳的唐淑静,在走廊上转过一个弯后,竟迎面遇到了老爹唐矩! 唐矩的面色本来就不好看。 又见到唐淑静没个正形的模样,心头的火气那是蹭蹭蹭的往上狂飙啊,他面色一板,点指着唐淑静怒道: “你你你……简直不像话!你跟我来!” “哦……” 唐淑静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跟着唐矩来到值房。 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心知肚明—— 铁定要被老爹训斥一顿! 但她已经是老油条了,根本不怕。 挨训之际,只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即可,对老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必要往心里去。 反正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老爹见此,最多半刻钟,就会自觉没趣,从而挥袖赶她走…… 这一招屡试不爽。 然而—— 这一招在今天竟然失败了! 唐淑静被唐矩带去值房,关好了门,他愣是训了唐淑静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 唐淑静整个人都懵了。 从值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似乎有一百只蚊子在那儿盘旋。 毫无意外,足足一个时辰的训斥,唐淑静早已败下阵来,被老爹训得体无完肤。 心里破防的她,离开值房后,只走了两步,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 刚才挨训之际,她强忍着没哭,但现在再也忍不住…… 通常的情况下,受了委屈的孩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找娘。 唐淑静一边擦泪一边来到了娘亲陈夫人的房间,扑在陈夫人怀中痛哭不已…… 陈夫人轻轻拍着唐淑静的肩头,安慰一阵,然后说道: “静儿啊,你爹这两日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在他面前乱晃了,你平日里就爱惹他生气,诶……” “……” 正文 238 藏在床底的陈可妍 “爹爹为何心情不好啊?”唐淑静趴在母亲怀里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采花贼!”陈夫人叹气,“兰陵公主限期十日内破案,抓到那采花贼,可这都已经过去了整整八日,就连采花贼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眼见十日之期将至,兰陵公主明日将在城外大营中召集附近州县的刺史和县令……” “那采花贼喜欢在我瀛州作案,你爹爹是瀛州刺史,明日去了城外大营,只怕……诶……” “……” 陈夫人摇头不止,面色十分惆怅。 趴在她怀里的唐淑静,两眼已经灿灿的亮了起来。 但她并不打算将发现采花贼踪迹之事相告。 因为她要借此一鸣惊人,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可是看到陈夫人一脸的惆怅,她于心不忍,斟酌半晌,最后只得劝道:“娘你就放心吧,采花贼一定会被抓住的,爹爹也不会有事!” 陈夫人叹道:“但愿吧!” …… 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洗澡沐浴结束,苏贤就准备回房休息。 因为今天痛宰了唐淑静一顿,还不饿,晚膳也不用吃了…… 可是,站在卧室门前,苏贤正要推门而入,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抓住一个路过的婢女问道: “你们小姐呢?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 他口中的“小姐”,指的是陈可妍。 这几天陈可妍总爱粘着他,或者偷窥他,只要一回家就能看见陈可妍的影子在眼前乱晃。 可是这次回家这么久了,苏贤竟然没有看见她。 真是怪了…… 那婢女施礼后回道:“启禀公子,小姐正在房中休息。” 苏贤:“这么早就休息了?她不用晚膳么?” 婢女道:“小姐眼中进了沙子,还没好利索,吩咐在房中用膳。” “……” 一听婢女说“沙子”,苏贤就想起白天发生在茅厕中的那件事。 到底是女人,虽然老爱疯言疯语,但今天的事对她来说冲击应该很大吧……苏贤摇了摇头,挥退婢女,径直进屋,不再理会陈可妍之事。 进屋后,苏贤和杨芷兰立即开始休息。 不出意外,今晚杨芷兰将外出抓捕采花贼,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所以苏贤吩咐先睡一觉…… 夜深人静。 亥时。 陷入沉睡中的苏贤和杨芷兰,猛然被城墙上传来的一声锣声闹醒。 铛的一声巨响! 不说苏贤,杨芷兰已如一根标枪似的从地铺上立起,并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势。 苏贤翻身爬起,挖了挖耳朵,挥手对杨芷兰说道: “不要紧张,你该出发了。” “……” 这声惊天动地的锣声,便是今天在醉仙楼的包厢中商议的暗号。 意思是呼唤杨芷兰,可以出动了。 “是,公子保重!” “放心吧,也就一晚上的事,记得注意安全。” “……” 杨芷兰看着苏贤,略有迟疑,最后终究纵身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其实,对于抓捕采花贼之事,杨芷兰本不想出手帮忙。 但苏贤了解过唐淑静办案的进展之后,发现此案今晚就将见分晓,所以杨芷兰只是离开一晚而已,且除了唐淑静之外没人知道。 所以苏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杨芷兰离开后,屋内显得有些空荡荡。 苏贤翻身下床,仰头看了眼墙上的那个洞口,嘴角一扯,笑道:“柳夫人,今天虽然晚了一些,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言罢,苏贤搓了搓手,攀着木梯直接爬上了墙。 …… …… 话说陈可妍潜入柳蕙香闺房,四下打量一番后,没有任何发现,最终兴致缺缺而回。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与两个丫鬟继续无聊。 待黄昏临近,因见苏贤和杨芷兰还没有回家,陈可妍眼珠一转,心头不由冒出一个坏点子—— 潜入柳蕙香的闺房卧底偷窥! 一来,可以满足无聊透顶的她的偷窥欲。 二来,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发现,比如苏贤半夜摸过去之类。 现如今,苏贤与柳蕙香的关系,早已是满城皆知,陈可妍虽整日待在家中,但通过外出买菜的婢女,还是可以知道外面的事。 再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可妍发现苏贤与隔壁寡妇的关系非同寻常。 远比外面流传的亲密得多…… 说干就干。 陈可妍准备了一番,在苏贤和杨芷兰回家之前,一个人偷偷通过窗户潜入了柳蕙香的闺房,藏身于床底。 没藏多久,房门就被推开,听说话声,应该是那位寡妇与唯一的仆从进屋了。 接着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陈可妍在床底下轻轻侧过了身,慢慢将垂下来的床单拉开一条缝,看见了柳蕙香洗脚的那一幕。 很快,那位健仆端着洗脚盆出门而去。 柳蕙香从门外取来了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端坐下来手执毛笔写写画画。 柳家的夜晚格外安静。 陈可妍再次将床单轻轻拉开,因为视角的缘故,她可以看见柳蕙香下半身的裙摆,上半身因为桌子的遮挡瞧不见。 但仅仅通过柳蕙香下半身的裙摆、坐姿,以及腿脚的摆放姿势等等,陈可妍就在心里暗暗赞道: “这个寡妇不是凡品,竟堪比王公世家的小姐!难怪苏贤不嫌弃她寡妇的身份……” “……” 陈可妍并不知晓柳蕙香的身世来历。 她还以为柳蕙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呢。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一动不动侧身卧在床底的陈可妍,发现柳蕙香虽不时起来走动几步,但却久久都不卸妆入睡。 毕竟夜已经深了。 而且陈可妍还发现,柳蕙香总偏爱一个方向,喜欢停在一堵墙壁下面默默站立良久…… 又过去了许久。 陈可妍分明听见了柳蕙香的哈欠声。 她本以为柳蕙香应该要入睡了吧? 可是柳蕙香只起来走了两步,在那堵墙下面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回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继续执笔书写。 她在等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莫非……陈可妍本也有些犯困,但有了这等发现之后,她的精神猛地一震。 不知不觉,亥时的鼓声响过。 已经很晚了。 柳蕙香起身,这次没有去那堵墙的下面转悠,而是走向了梳妆台。 看来她要卸妆准备休息了,那我这不是白高兴了一场么……陈可妍卧在床底下,感觉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城墙上忽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 那是锣声! 很明显不是打更的声音。 柳蕙香被吓了一跳,“啊”的惊呼出声。 床底下的陈可妍也是手捂波涛汹涌的心口,暗骂城墙上巡逻的人都该死! 大半夜的竟敲锣打鼓,有病! 一会儿后,柳蕙香已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妆。 床底下,黑暗中,陈可妍一双明眸闪烁着微光,心道:“看来今晚就这样了,等她睡着之后我就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内忽然传来一连串沉闷的响声,咚咚咚咚,似乎是有人在用手敲打墙壁。 陈可妍秀眉微微一蹙,还没弄明白响声的来源,她就见梳妆台前的柳蕙香飞奔而起,迈着欢快的步伐往那面墙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这跟刚才的响声有没有关系?似乎有点意思啊……陈可妍明眸闪烁,在床底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正文 239 陈可妍:苏贤竟是算学高手! 出于谨慎,躲在床底的陈可妍没有将脑袋探出去瞧屋内的动静。 只是将两只耳朵竖起,仔细倾听。 一会儿后,她秀眉一拧,面色古怪起来。 因为屋内的响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似乎……房顶上有个什么东西要下来! 莫非,房顶上的东西,就是这两日疯狂作案的采花贼?不对,若是采花贼的话,这寡妇不会那么兴奋……床底下,陈可妍冷静的做出猜测。 咚! 那东西终于落在了地板上。 侧卧于床底的陈可妍,忙贴地看去,发现那面墙之下除了柳蕙香的裙摆之外,竟又多出一双小腿。 而且明显是男人的小腿! 此人是谁?该不会就是苏贤吧……陈可妍凝神屏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同时嘴角渐渐扯起一抹弧度,心里觉得贼刺激。 今晚不虚此行! “妾身还以为公子今晚不会过来了。” “今天是晚了一点,有点事耽搁了……” “……” 屋内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陈可妍在床底下听得分明。 女声来自柳蕙香,她可以分辨,而那个男声……她更是可以分辨,因为那正是苏贤的声音! 这对狗男女,果然搞在了一块儿……陈可妍心里非常激动,暗中搓着两手。 忽然,陈可妍似乎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吧唧”声。 她搓手的动作不由一停,凝眉仔细分辨声音来源,心中不由想到,外面的狗男女到底在干什么? 安静的夜晚中,吧唧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陈可妍听了半晌也终于搞明白了。 原来,外面那一对狗男女已经迫不及待的亲起了嘴儿…… 那吮咂有声的响动,让尚且还是黄花大闺女的陈可妍……格外兴奋! 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 以前她曾扮作男子,与两个丫鬟玩虚凤假凰的游戏,她本身是很污的。 今晚意外撞见那对狗男女亲热,她简直激动得想跳出来给他们喊加油! 一会儿后,吧唧声结束。 那对狗那女在桌旁落座,开始聊起了购买宅子之事。 只听苏贤说道: “我跑遍了全城,始终没有找到一座我满意的宅子,不是太偏就是太小。” “公子,其实不用七进七出那么大的宅子,依妾身看来,有个三进三出就很好了。”柳蕙香小声的说。 “不行,三进三出也太小了……其实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购买两座相邻的宅子,然后将它们打通……” “……” 床底下,陈可妍听得昏昏欲睡。 她对苏贤购买宅子之事不关心,只想看他们做刺激的、羞羞的事。 可苏贤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陈可妍不停以手捂嘴打哈欠。 终于,购买宅子的话题结束。 陈可妍刚刚打完一个无声的哈欠,猛然发现苏贤硬拉着柳蕙香坐在了他的腿上。 刺激的来了! 床底下,黑暗中,陈可妍两眼一亮,散发着微光。 她的手还保持着捂嘴打哈欠的姿势,但整个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桌子的遮挡,她看不见那对狗那女的上半身。 只能看见并拢了腿坐在苏贤腿上的那半个身子。 苏贤一手搂着人家的纤细腰肢,一手做安禄山之爪…… 原来还可以这样……陈可妍在床底下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以前扮作男人的时候,还没试过这种玩法。 可能是因为这种暧昧坐姿的缘故,柳蕙香的身子变得极为敏感,苏贤的瓜子只需轻轻拂过,她就像是电击般痉挛轻颤…… 这种痉挛与轻颤,让藏在床底的陈可妍格外兴奋,她甚至已在想象,下次她一定要像这样将那两个丫鬟玩坏! 另外,在陈可妍想来,这对狗男女的姿势已经如此暧昧了,那么他们所说之话也应该甜得掉牙才对。 可是她错了。 那对狗那女没有说情话。 而是在教授算学! 苏贤负责教授,柳蕙香负责学习。 苏贤的声音在屋内流淌,柳蕙香则不时轻“嗯”一声,或者说:“原来如此,公子之才,妾身敬佩”之类的话。 床底下,陈可妍听得直摇头。 并在心里诽谤道: “苏贤啊苏贤,原来你只是一根木头,都这种时候了,还教授什么算学……简直朽木不可雕也!” “……” 心里虽然诽谤,但苏贤的声音几乎是屋内唯一的声音来源,陈可妍不听也得听,除非她将耳朵堵住。 如此一来,听了一会儿,陈可妍那鲜艳的樱桃小嘴不由渐渐张大,一脸的震惊之色。 她作为南陈的公主,自然受到过极好的教育。 算学,她也颇为精通。 苏贤教授柳蕙香的那些话,被陈可妍听了去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苏贤的算学水平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 只怕在南陈朝廷的国子监中,算学最好的博士也只能甘拜下风! 甚至于,苏贤所说的某些内容,给她一种“听不懂,但感觉十分厉害”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正聚精会神、打起十三分精神、面无一丝轻视之色、认真听讲的陈可妍,忽然听苏贤笑道: “今天天色不早了,就讲到这里吧。” “也好,公子都渴了吧……” “……” 不要停啊,接着讲啊……陈可妍正听得如痴如醉,结果就没了。 她真恨不得钻出床底,然后强迫苏贤继续讲下去。 但她还没有失去理智。 她像是听完一堂课的学生,将刚才获得的新知识回忆一番之后,不免面露会心的笑容。 随即她面色一变,贴地盯着苏贤的鞋子,在心中喃喃道: “苏贤果然不是一般之人,算学方面的造诣极为精深……如此人才,本宫一定要将你带去南陈,为我南陈效力!” “……” 对于苏贤,自从她住进苏贤的家中之后,就在谋划将苏贤诱至南陈之事。 起先,陈可妍只是为了和兰陵公主斗气,在她看来,苏贤是兰陵的人,若她将苏贤诱至南陈的话,一定会让兰陵那个贱女人气疯的。 后来,通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陈可妍渐渐发现了苏贤的不凡。 他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人才! 这更加坚定了陈可妍诱骗苏贤去南陈的想法,虽然动机已经变了…… 床底下,陈可妍眸光闪烁,在心中暗道: “其实回想这些时日,苏贤除了才能卓绝之外,为人也颇为稳重,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愣头青,非常成熟。” “……” 正文 240 闺中小游戏:躲猫猫? 然而,陈可妍才刚刚感叹完,就听外面传来苏贤的声音: “夫人,今天晚上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公子想玩什么游戏呢?” “我想一想……我们不如来玩躲猫猫的游戏吧,好久没有玩儿过了。” “公子……”柳蕙香的声音略有羞涩。 “夫人我们来吧。” “那好。” “……” 这时,藏身于床底的陈可妍,早已是目瞪口呆,顿在那里久久未曾一动。 躲猫猫? 躲猫猫! 苏贤竟然要和柳蕙香玩儿躲猫猫的游戏! 这……这也太幼稚了吧! 那不是小孩子才玩儿的游戏吗? 亏得刚才她还认为苏贤稳重成熟…… 陈可妍愕然之际,忽然发现屋内的油灯已被吹灭,黑洞洞一片,只有纸糊的窗户透入极微弱的微光。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仅能勉强视物而已。 但是,陈可妍藏身的床底下,因为垂下的床单的遮挡,竟是黑黢黢一团,彻头彻尾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秀眉微微一蹙,下意识往里面移动了一些,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同时还在心里吐槽道:“真是幼稚,没事儿玩什么躲猫猫啊!而且还将灯都熄灭了……这黑灯瞎火的……” “……” 这时,游戏已经开始。 陈可妍听得分明,这一局是苏贤躲,柳蕙香找。 忽然,她看见从床沿上垂下的床单晃了一下,被人掀起,一颗黑黢黢的脑袋探了进来! 嘶…… 陈可妍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心跳明显加速。 很明显,掀开床单之人是苏贤,因为他在这一局躲猫猫的游戏中负责躲。 所以……他是想躲在床底下? 想明白这一点后,陈可妍当真是欲哭无泪,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潜入柳蕙香闺房,穿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况且又藏在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底,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但若苏贤也躲进来的话,两人在床底万一碰到了,那画面简直无法想象。 没办法,陈可妍只得苦笑着往后面退,给苏贤腾出足够的地盘。 然而,苏贤只是脑袋往内一探而已,身体并未钻进来,最后他更是将脑袋缩回,并将床单放下。 他放弃了躲在床底。 呼…… 默默缩在床底最里面的陈可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险。 不一会儿后,躲猫猫的游戏正式开始,陈可妍耳中听得阵阵翻找的声音,她猜想应该是柳蕙香在翻箱倒柜。 然而,柳蕙香找了许久,愣是没有找到苏贤。 最终她只得认输。 陈可妍也挺好奇,苏贤到底藏在哪儿了? 就连身为此间主人的柳蕙香都找不到。 这时,房顶上传来苏贤压抑的坏笑声:“夫人,我在这儿呢!嘿嘿嘿,夫人你可是输了,你要受罚的哟!” “原来公子躲在了上面啊,难怪妾身找不到……妾身的确是输了,愿意……愿意受罚的!” “……” 陈可妍听出柳蕙香语气有异,星眸不由一亮,心说苏贤的惩罚一定很刺激,不然柳蕙香不会这样。 果不其然,苏贤对输者的惩罚是—— 扒掉一件衣服。 …… 很快,第二局游戏开始。 这次换柳蕙香来躲,苏贤去找。 床底下,陈可妍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黑黢黢的床单,并在心里默默祈祷柳蕙香不要选择床底…… 要不然,她们两个女人在床底碰在一起的话,只怕会更加尴尬与糟糕。 然而,有些事躲不掉,你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它偏偏就要发生。 陈可妍只见本该是垂下的床单的位置,忽然有了一丝光线,同时耳中听得细微的声音,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影正手脚并用的往床底钻来。 柳蕙香果然选择了床底! 陈可妍顿感万分蛋疼。 她尽量往里面缩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并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 毫无意外,躲猫猫的游戏她虽然没有参与,但此刻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相当于参与了这个游戏。 她全情投入,领略到了这幼稚游戏的魅力! 很快,苏贤开始翻箱倒柜,屋内传来各种声音,比如打开衣柜,或者往各种角落走去的脚步声。 苏贤一边找,还一边喊话: “夫人你在哪儿?” “夫人你出来吧!” “嘿嘿,夫人你始终都是要输的,若你主动出来,我还可以减轻对你的惩罚……” “……” “夫人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啊,到时候抓住你可就不是扒掉一件那么简单……” “……” “我要将你扒光!” “……”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夫人你再不出来的话,到时我对你的惩罚可就不仅仅只是扒光那么简单了。” “……” “还要打屁股!” “啪啪啪……” “……” 床底。 陈可妍不由缓缓将双拳紧握。 苏贤刚才说要将柳蕙香扒光,她还挺激动。 可当苏贤说要打屁股的时候,她就激动不起来了,而是气愤加郁闷。 气愤之下,她的呼吸都粗了几分。 好在她十分理智,立即调整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相对之下,距她两尺开外的柳蕙香,虽然一动没动,但她的呼吸声就太大了…… 忽然,苏贤的脚步声在床前停止。 陈可妍明显感觉到,两尺开外的美人儿已将呼吸憋住。 然而这并不能逃过苏贤的“搜捕”。 那床单猛然被掀开,模模糊糊探进来一颗头,然后是苏贤那近在耳前的声音喊道:“哈哈,被我找到了吧!” “……” 藏在床底的两女,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苏贤的计谋。 两女都没有乱动。 苏贤却又笑道:“夫人,我都看见你了,你还不出来么?” 柳蕙香仍旧一动不动。 苏贤一边往床底钻来,一边嘿嘿嘿的笑道:“既然夫人不主动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哦!” 说着,苏贤整个身体往里面一钻,同时将两手伸向不见五指的地方,一抓一抱。 猝不及防之下,柳蕙香的腿被抓住。 “哈哈哈哈,夫人被我抓住了吧,夫人竟敢不回应我,看我这次不扒光你……” “……” 苏贤发出痴汉般的笑声。 抱着人家的腿就开始抚摸,像是一头饥渴已久的饿狼。 正文 241 误将陈可妍当柳蕙香 床底最里面,陈可妍虽然也看不清,但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对狗男女玩躲猫猫的游戏,竟玩到了床底下,陈可妍一开始就躲在床底,她距离那对狗那女只有两三尺的距离…… 所幸的是床底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贤已经找到并抓住了柳寡妇,游戏便结束了吧……陈可妍不由缓缓松了口气,再这么搞下去,她的心都要蹦出胸腔了。 然而,刚刚松口气的陈可妍,隐约看见一团模糊的人影正急速往后退,往她藏身的地方靠近! 那是柳蕙香。 她竟然不甘被捉,还想着逃跑? 这剧本不对啊。 躲猫猫的游戏规则,不是找到了就输了么? 陈可妍心里十分疑惑,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疑惑了,因为往后退来的柳蕙香即将和她撞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 陈可妍充分发挥了一身的功夫,在狭窄的床底空间内灵巧的躲过柳蕙香的一撞。 好险! …… 原来,苏贤和柳蕙香所玩的躲猫猫游戏,并非纯粹的躲猫猫。 那不过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眼下两人在黑漆漆的床底追逐嘻戏,才是他们想玩的游戏。 苏贤尽情的发挥着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野性,比如“调戏良家女子”之类,在黑洞洞的床底乱抓,只要抓住了就是好一顿“轻薄”。 柳蕙香对此并不以为意,她自知身份卑贱,很多事都由着苏贤的兴头,只要苏贤喜欢和高兴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稍稍有些出格的游戏,柳蕙香在玩过一次之后,竟也有些上头。 她本是世家大族柳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识礼,按理来说本不该如此“放纵”。 但她早已被赶出家门,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千金…… 某些在以前看来严苛且必须遵守的规矩与教条,她早已不遵守。 …… 话说陈可妍以灵巧的身法躲开柳蕙香那一撞之后,她已经身在床底的左侧。 柳蕙香占据了她原先的位置,也就是床底的正中间。 经方才一躲,柳蕙香的腿已从苏贤手中溜走。 苏贤自然不甘心,在狭窄的床底空间内合身扑了上去。 他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而柳蕙香就是即将被他欺凌与霸占的柔弱女子。 一想到“肆意妄为”的恶霸人设,苏贤就血脉偾张,浑身上下都激动得无以复加,包括第五肢。 方才抓住了那双腿的手掌之上,余温犹存。 那双腿的逃走之举,也更加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抓住那双腿,然后……嘿嘿嘿! 抓住那双腿之后,无论是抱着啃,亦或者抱着往上攀爬,全凭苏贤的心意。 因为,这是他们情侣间的私密小游戏,怎么尽兴就怎么来。 只不过,游戏中混入了莫名其妙的人,这就是苏贤和柳蕙香所不知道的了。 …… 苏贤在往前扑了一半之后,忽然灵机一动,身体往右边稍微一偏,然后笑道:“看我如何捉你。” 但他却不往右边扑去。 而是调转方向,面朝左边,然后猛地向前一扑。 他这招叫做“声东击西”,在右边说“看我如何捉你”的话,就是为了让柳蕙香往左边逃跑。 然后他再朝左边扑去,那么就能将之抓住。 斗智斗勇,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无疑增加了这个游戏的趣味性。 果不其然,往左边扑去的苏贤,还真就将“柳蕙香”扑倒在地。 “哈哈,你跑啊,你倒是跑啊,看我这次不扒光你!”苏贤恶狠狠的说着,并动手去……实践他的说辞。 处于极端兴奋状态之下的苏贤,虽然觉察到这次的……手感,似乎有点不一样。 但他并未多想。 因为从大体上来说,是差不多的。 他只是兴奋的、激动的,并颤抖着手去完成他刚才所说的话。 男儿当言出必践! 然而,被苏贤扑倒之人,却并非柳蕙香,而是跑到左边的陈可妍! 苏贤那句“看我如何捉你”,有没有忽悠到柳蕙香,不知道,但陈可妍却是被忽悠住了,以至于放松警惕,让苏贤一击得手。 她被蛮横的按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 保留了十多年的清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没了! 那一刻,陈可妍的大脑甚至是空白的。 苏贤怎么敢…… 要知道,她可是南陈的公主殿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身份无比尊贵! 南陈满朝文武,全国青年才俊,不管是谁,甚至南陈的皇帝,也就是她的父皇,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她是如此的娇生惯养。 她是这样的身娇肉贵。 她就像是浑浊世间的一颗珠宝,散发出熠熠光辉,纯洁无瑕,凡人就连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亵渎了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狭窄的床底之下,她…… 她那宝贵的清白竟然被毁了! 陈可妍的脑袋继续空白,这让她甚至忘记了反抗。 直至一股难忍的痛楚传来,才将她从一片空白中拽出……却原来是苏贤,兴奋之下,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弄疼了人家。 清醒之后,陈可妍的银牙咬得嘎吱作响,下意识伸手将苏贤的安禄山之爪拨开,然后整个人急速往后面退去。 差一点,她就惊叫出声。 好在她并非一般女子,还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几乎下意识的选择了躲避和隐瞒…… “还敢跑,待我将你捉住!” “……” 苏贤始终都以为刚才被他按在地上的人是柳蕙香,眼下“猎物”逃了,他自然要展开追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底,苏贤终于抓住了柳蕙香。 狂性大发的苏贤,嘿嘿嘿的笑着开始了情侣之间的小游戏…… 躲在一旁,提高了二十四分警惕的陈可妍,俏脸火热,但她始终都没有乱动,只静静的看着那对狗男女肆无忌惮的嘻戏玩耍。 虽然没有发作,但她的双拳始终保持着紧握。 …… 许久之后,苏贤和柳蕙香终于玩够了,一起爬出床底。 但还没有结束。 躲在床底的陈可妍,又足足听了半夜的摇床之声。 …… 正文 242 唐淑静的高光时刻 不知夜里几时,苏贤才拖着疲惫但尽兴的身体翻墙回到自己的卧室。 刚刚钻过墙上的洞口,他便探头扫了一遍整个房间,嗯,杨芷兰不在,这说明抓捕采花贼之事还没有忙完。 双足落地后,苏贤揉了揉脸,直接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一夜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苏贤翻身爬起,侧头一眼便看见双膝盘坐在地铺上的杨芷兰,他挠了挠头,迎着杨芷兰转过来的消瘦脸庞问道: “昨晚之事如何?” “一切顺利!” “那就好……” “……” 苏贤下床,揉了把脸问道:“你的户籍呢?解决了没有?” 杨芷兰没有回应,只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苏贤接过看了看,笑道:“不错,唐淑静办事还挺快的,这么快就搞定了!” 他将那张纸递还给杨芷兰,笑着叮嘱道:“这便是你的身份证明,可要收好了。” 杨芷兰点点头接过,珍而重之的贴身放好。 苏贤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回身便见杨芷兰抱着一只漆木箱站在后面,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苏贤问。 “在采花贼的老巢里找到的箱子。”杨芷兰答道。 “哦?”苏贤疑惑。 “这是内卫用来存放机密函件的木箱。”杨芷兰淡定的说。 “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凑近仔细打量那只一尺见方的木箱,然后抬眸看着杨芷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问道: “这是内卫的箱子?还是存放机密函件用的?” “不错,这里有标记。” 杨芷兰将木箱放在床上,指了指木箱底部不起眼的一个位置,那里果然有一个苏贤看不懂的标记。 “采花贼的老巢中怎么会有内卫的东西?”苏贤疑惑。 杨芷兰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 苏贤仔细看了看这个木箱,好奇心发作,问道:“可以打开吗?” 杨芷兰:“可以用小阁领遗留的钥匙一试。” 苏贤点头。 不过,那串钥匙及他的一半家产,都存放在隔壁柳蕙香的闺房中。 苏贤出门去往隔壁,很快取回钥匙。 这串钥匙一共有十二把,杨芷兰一一尝试,终于在第九把钥匙的时候将木箱打开。 杨芷兰怕木箱中有暗器,便让苏贤退后。 她慢慢将之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一些函件,并没有暗器,苏贤走近,随手取出一份信函看了起来。 但却发现看不懂,上面都是暗语。 最后还是杨芷兰出马……她随机翻看了几份,最后做出总结: “这是内卫一个据点接收到的密函,来自安插在各地的暗子,密函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奇怪的是,上面的日期都在三个月之前!” “……” 一旦说到内卫、杀手等相关之事,杨芷兰的话就多一些,她在此时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苏贤沉吟半晌,看着杨芷兰吩咐道:“劳你将这些函件都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小阁领的消息。” “是!” 杨芷兰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询问此举有何用意。 其实,苏贤对内卫小阁领格外关注。 因为他死在了苏贤的手中。 若能从这些函件中发现有用的消息,然后规避风险的话,那就十分完美了。 然而,杨芷兰孜孜不倦的看了整整半日,最后对苏贤的答复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小阁领的内容! “那就好!” 苏贤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吩咐道:“将这只木箱藏好吧。” …… …… 日当正午。 瀛州北城门外。 通往二十里外的行军大营的官道上,人来车往,很是热闹。 其中一辆车轮滚滚的马车中,唐淑静赫然在坐。 她的脚下还躺着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头上套着头套,一动不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搅得瀛州等州县不得安宁的采花贼! 唐淑静此去行军大营,除了带了采花贼之外,并没有其他之人跟随,为的是掩人耳目! 倒不是怕采花贼的同党啥的。 这采花贼也没有同党。 唐淑静此举其实是为了—— 一鸣惊人! 试着想象一下,兰陵公主为了此贼焦头烂额之际,她忽然带着此贼出现在兰陵公主的面前,事先没有一丁点儿的风声。 那么这对兰陵公主造成的震撼,将是巨大的! 同时唐淑静也能一鸣惊人,惊掉所有人包括老爹唐矩的下巴! 颠簸的马车中,车轮声滚滚。 唐淑静正襟危坐,心里想象着待会儿众人震惊的那一幕,她就乐开了花,嘴角咧开后就没有合拢过。 二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 行军大营的辕门已经遥遥在望。 …… 半个时辰之后。 唐淑静走出大营的辕门,笑容无比灿烂。 此行一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当她将采花贼带到兰陵公主的面前之时,公主及在场的属官、将军们全都傻眼了。 那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更是不可思议的连道: “这不可能!” 待确定了采花贼的身份之后,兰陵公主大喜,对唐淑静更是一顿猛夸,并亲切的赞扬道:“淑静巾帼须眉,不亚于男子!” 此话让唐淑静心花怒放。 接着兰陵公主又说:“此贼就连南宫葵都抓不住,而你却能将之绳之于法,你办案的能力尤在南宫葵之上!” 这话差点让唐淑静当场晕倒过去…… 兰陵公主赏罚分明,唐淑静立下如此功劳,她自然不会吝惜赏赐。 金银财货、布匹绸缎等等,足足装了五大车! 虽然没有赏她一官半职,也没有赐她任何宫廷御用器物,但唐淑静依旧高兴得差点找不到北…… 走出辕门,喜不自禁的唐淑静立即登上马车准备回城。 马车的后面,是那五大车的赏赐。 这是她的功勋,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定要拉着这五大马车的赏赐在街上溜达一圈……不,三圈! 轰隆隆! 城北的官道上车轮滚滚。 唐淑静的车队刚刚驶过,另一辆马车便急匆匆的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那是瀛州州衙的马车。 唐矩端坐其中。 两父女的马车擦肩而过,但他们都没有发现对方。 相对于唐淑静的喜滋滋,赶往行军大营的唐矩,则是一脸黯然,面色非常难看。 唐矩此去行军大营,是为了应对兰陵公主限期十日内破案之事。 眼见今天已经是第九日了,可那该死的采花贼还没有被抓捕归案,唐矩已经预感到了,此次去见兰陵公主只怕要遭。 一来,那采花贼喜欢在瀛州地界作案,唐矩的责任最大。 二来,唐矩终究是世家子弟,只怕要被兰陵公主特意针对。 再者,唐矩已经有所耳闻,附近州县的刺史们,今日也将来到行军大营面见公主,他们都在等着看唐矩的笑话呢! 正文 244 唐矩:乖女儿,你给为父长脸了! 这时,唐矩身后的刺史们愣了一下,开始小声议论。 其中有熟悉唐矩家庭情况的人说: “他的小女是个欺男霸市的恶女,但却没想到,这次竟惹到了公主殿下……” “嘶……” “要是老夫的女儿敢这样胡闹,老夫就将之活活打死!” “呵,还是世家大族呢,结果教出这样的女儿,真是笑死个人!” “……” 这些小声议论的声音,几乎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唐矩的耳中。 他们说唐淑静如何如何,唐矩其实还不觉得怎么生气,毕竟他现在也对唐淑静极为不满。 可是,他们竟侮辱世家大族的名声,这便让唐矩不能接受。 但是……诶,罢了罢了,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急吧……唐矩轻轻摇头,索性不再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 这时,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听了唐矩那一番类似“请罪”的话后,她那倾国倾城的面容微微一呆,竟不知唐矩所云为何物。 她分明是在夸赞唐矩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可是怎么…… 就在刚刚不久,唐淑静才将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送来,为此她还亲口赞扬唐淑静为“巾帼须眉”呢! 可是不知为何……唐矩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着实让兰陵公主纳闷不已。 就在这时,唐矩身后的刺史们彼此对望一眼,认为时机已到。 然后他们一起施礼,开始实施“推唐矩出去顶罪”的计划。 “启禀公主,唐矩纵容那采花贼在瀛州各地作案,手段令人发指,下官请求将唐矩革职查办!” “启禀公主,那采花贼之所以常在瀛州作案,多半已与唐矩暗中勾结,请公主明察!” “启禀公主,下官大胆猜测,暗中与那采花贼勾结之人,恐怕就是唐矩二女唐淑静!请公主殿下明察!” “……” 霎时间,中军大帐中拜倒一片。 唐矩面色铁青,呼吸粗重。 兰陵公主越听越奇怪,最后听到他们污蔑“唐淑静与采花贼暗中勾结”之时,再也忍不住,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 “尔等都给本宫闭嘴!” “……” 兰陵公主含怒的话音一落,整座大帐中便已是一片安静。 刺史们的“谏言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下子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其中有人因为生生将到口的话咽回肚中的缘故,脖子和脸憋的通红,拼了命的忍住即将爆发的咳嗽,那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相对的,唐矩猛一抬头,看着兰陵公主,心里冒出诸多猜测。 兰陵公主那倾国倾城的鹅蛋脸上,依旧含着怒火,威严十足,下面众人包括唐矩看了她一眼,便纷纷低眉不敢多看。 只听公主说道: “看来本宫不得不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今日已被抓捕归案,此案已经了结!” “……” “什么?” “那采花贼已经被抓了?” “这怎么可能?” “……” 众刺史大吃一惊。 唐矩更是本能的不相信。 最后众人齐刷刷抬头,以探究的眼神看向兰陵公主,想通过她的面部表情来确认此话的真假。 众人只见兰陵公主一脸肃然,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而且公主是什么人啊? 有必要和他们开玩笑么? 那么也就是说,此话是真的,采花贼是真的被抓捕归案了。 可是……他们身为一州刺史,怎么没有收到一丁点消息呢? 众人心中无不疑惑。 最后,有个刺史出列拜道: “公主殿下,不知是谁抓捕了那采花贼,那人是何姓名?此人还了我河北道北部数州一个朗朗乾坤,下官等定要登门拜谢!” “是啊,下官等定要登门拜谢!求公主殿下告知破案之人是谁?” “……” 众刺史包括唐矩一起,对着兰陵公主作揖拜道。 兰陵公主嘴角浮现笑容,恰如那鲜艳的牡丹盛开,美艳不可方物,众人慌不迭低头不敢多看。 低头的众人只听兰陵公主玩味儿的笑道: “你等此话当真?” “启禀公主,下官等敢以头顶乌纱担保,定要登门拜谢!” “那好,本宫就告诉你们,究竟是谁抓捕了采花贼。”公主挪揄,然后补充了一句:“若你们之中谁敢食言,本宫就摘了谁头顶的乌纱!” “请公主相告!” “将采花贼抓捕归案之人,便是唐淑静!”兰陵公主缓缓说道。 “……” 整个中军大帐中为之一静。 唐淑静? 是谁? 听着怎么莫名耳熟? 众刺史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见兰陵公主看着一脸茫然的唐矩笑道:“唐刺史,你的女儿唐淑静抓捕了采花贼,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 听了这话,刺史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唐淑静。 难怪他们觉得耳熟…… 等等! 唐淑静……唐矩的女儿!? 众人瞬间惊恐的齐刷刷扭头看着唐矩,目瞪口呆,仿佛已将未来数年的震惊全部透支,一个个顿在那里恍若木雕泥塑。 刚才,他们所有人都曾对唐矩冷嘲热讽,还邪恶的谋划推唐矩出去顶罪。 他们都认为今天的唐矩一定会遭殃,而且是遭受大殃。 然而,峰回路转,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竟然被抓捕了,抓捕之人正好就是唐矩的女儿,唐淑静! 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这样一来,唐矩非但不会遭殃,反而还会受到公主的赏识…… 如今回想起方才对唐矩的冷嘲热讽,他们恨不得拍自己一个嘴巴! 另外一边,唐矩茫然过后,总算接受了自己的小女儿抓捕了采花贼的事实。 一股狂喜瞬间升腾而起。 方才的焦虑和担忧瞬间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将腰板挺直了一些,看着兰陵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小女不才,将那采花贼抓捕归案,这是她应为之事,不足一提。” “唐刺史客气了……” “……” 兰陵公主当众狠夸了唐淑静一番,连带唐矩也得到了诸多赞誉。 唐矩听得红光满面,心里飘飘然,第一次觉得唐淑静也是如此的孝顺…… 然而,后面那一群刺史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兰陵公主侧眸看着他们,面色一冷说道: “本宫记得,你等说过要对破案之人登门拜谢,本宫这就派人送你们去瀛州城。” “……” 这? 刺史们面面相觑,然后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十分难看。 正文 245 月下倩贼 瀛州城。 唐淑静已经带着五辆马车在城中足足巡游了三圈! 并大肆宣扬这是兰陵公主的赏赐…… 迅游的途中,她除了收到许多古怪的眼神之外,也收到了许多溢美之词。 回到州衙后宅,唐淑静将陈夫人和唐淑婉都拉了出来,隆重的给她们介绍这五大车赏赐的来路。 陈夫人和唐淑婉听罢,都对她一顿赞誉。 乐开了花的唐淑静,一边吩咐将五大车赏赐卸下,一边与母亲和姐姐“分赃”。 忙活一阵,唐矩回府了。 因陈夫人和唐淑婉都已经知道,采花贼已被抓捕,因此都不再担心唐矩。 唐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唐淑静好生的夸赞了一番……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 “府外来了好多人,都穿着绯袍,据说是冀州、沧州、莫州、深州等州县的刺史,他们一起登门拜访。” 唐矩见此,不动声色,只默默的坐着喝茶。 唐淑静问道:“那么多刺史啊,怎么都来我们家拜访?是来找爹爹的吧?” 小厮道:“不是,据各州刺史们说,他们登门是为了……前来拜谢小姐你的,而且还准备了礼物。” 唐淑静一双明眸一下子瞪得滚圆,一脸的不相信与不可思议:“是来拜访我的?那么多刺史……而且还准备了礼物?” 小厮道:“正是如此!” 唐淑静怔了许久,笑容自嘴角泛起,迅速扩散至整张尖俏白皙的瓜子脸,喜不自禁。 然后又扭头频频看向稳坐在那里喝茶的唐矩,一来,是为了炫耀,二来,也是向老爹求助。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性格向来豪爽与大大咧咧的她,喜欢带着一帮捕快在街上横冲直撞。 可是……现在来的是一群刺史啊! 刺史可是三品的大官呢! 他们可不是类似于捕快的那种小弟…… 没有“带”过这么多三品大官小弟的唐淑静,心里有些怂,只得求助于老爹。 唐矩慢悠悠放下茶杯,看着唐淑静问道: “静儿你的想法呢?” “爹,他们毕竟是一群刺史,身份与爹爹等同,女儿……认为应该好好的招待他们!” “……” 唐矩慢悠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唐淑静,缓缓将今日发生在行军大营中的事一一相告。 他重点讲述了那帮刺史是如何污蔑唐矩勾结采花贼的来龙去脉…… 当然,还有他们诋毁唐淑静的名声,说她欺男霸市,还说她暗中勾结采花贼等等细节,也没有遗漏。 等唐矩讲完,唐淑静早已是怒火中烧。 她狠狠一跺脚,怒道:“原来他们竟如此污蔑于我,真的太坏了,这种人我是不会见他们的,让他们滚!” 小厮愣了一下,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小厮离开后,唐淑静兀自气愤难平,不是紧握双拳就是暗磨银牙,恶狠狠且跃跃欲试。 …… 州衙后宅,大门外的街道上。 一群面色难看的刺史聚集在此。 他们身后是一百亲卫将士,衣甲鲜明,披坚执锐,整整齐齐的站在众刺史身后,大有包围之势。 统领这些亲卫将士的,是公主府中的一名属官——周记室。 周记室从公主那儿得到特权,若这些刺史不能登门拜谢唐淑静的话,他就当场摘下他们头顶的乌纱。 吱嘎! 府门打开。 众刺史立即齐刷刷扭头看去。 只见一位小厮走出朱漆铜钉的大门,大声说道: “二小姐不想见你们,二小姐说让你们滚!” “……” 说完后,那小厮不理会石化在原地的刺史们,径直回府,砰的一声将朱漆铜钉的大门关闭。 大门外的街道上,鸦雀无声。 众刺史面面相觑,面色铁青、难看至极。 这时,他们中起了“内讧”,有人指着曾污蔑过唐矩和唐淑静的人大骂道: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之下污蔑人家,现在好了吧,我等都受到了你们的连累!” “就是,都怪你们啊……” “……” 转眼,天色渐黑。 瀛州州衙大门外的刺史们,还没有散去。 期间他们数次求见,但都被拒之门外。 他们都是一州刺史,何曾受过这等窝囊之气? 然而,看看身后的亲卫将士们,再看看好整以暇的周记室,刺史们冷静了,理智的等候在此,他们非要登门拜谢不可。 不然头顶的乌纱真的会被摘掉的…… 华灯初上。 唐矩做主接见了这一帮倒霉的刺史。 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晾他们门外已经足够长,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不过,唐矩也不是傻瓜,他借此机会狠狠的捞了一大笔! 众刺史告辞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一脸肉痛之色,但好在头顶的乌纱总算是保住了,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 晚上。 夜深人静之时。 唐淑婉偶然心血来潮,竟起床出门赏月。 结果刚刚推开小院的大门,就撞见妹妹唐淑静正指挥着几个仆人在那搬东西,看他们急匆匆赶去的方向,应该是就近的一座偏门。 唐淑静半夜偷家里的东西出府? 这是唐淑婉心里第一时间产生的念头。 她那雪白的小手下意识捂住鲜红的樱桃小口,以免叫出声来。 “姐……姐姐……” 唐淑静登时傻了,一脸骇然的顿在当场。 她没料到姐姐唐淑婉会在大半夜出门。 而且还正好撞见她的秘密行动…… “静儿,你这是作甚?”唐淑婉松开捂住的小嘴,拉着妹妹的胳膊,侧头瞥了眼茫然停下来的仆人们。 “你们继续,不要停。”唐淑静对仆人们挥了挥手,将姐姐拉至一处,解释道:“那个姐姐你听我解释……” “……” 一会儿后。 唐淑婉再次以雪白纤细的小手捂住鲜红的樱桃小口,夜色之下她一双明眸闪亮,惊呼道: “原来那采……盗贼之所以被抓捕归案,竟是因为世兄的缘故?” “不错。” 唐淑静缓缓点头。 其实,她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埋在心田,谁也不告诉,独享抓捕采花贼的功劳。 可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始终不安,总有种抢了人家的功劳的想法,让她久久不得入眠。 正文 246 公主要单独见你 于是乎,唐淑静便决定将自己所得的赏赐全部送给苏贤,这样或许就能睡着了。 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说干就干。 那怕是深更半夜。 计划本来十分顺利,眼见就要走到就近的偏门了,结果却在这里遇到了姐姐唐淑婉…… 为了打消掉姐姐的疑惑,唐淑静只得以实相告。 “世兄……对破案之事竟也颇有才能,好教人刮目相看!” 唐淑婉眸光灿灿,清凉的月光之下,她肌肤胜雪气质卓绝,清丽的容貌秀美非常,望之令人心醉。 “呵呵,是啊。” 唐淑静打了个哈哈,并在心里吐槽道:“苏贤他懂个屁的查案,此案能破,一小半是因为我,一大半是因为杨女侠!” 当然,此话她决不能说出口。 …… 翌日。 上午。 苏贤去了城北行军大营。 转悠了一圈,见没什么事,便赶在午时之前回了城。 刚刚回到角楼街,便遇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是林府的仆人,受林父之命请苏贤过府一叙。 林府?想必是甜菜制糖的作坊开始运作了……苏贤心中猜测,立即调转方向赶往林府。 今日并非休沐之期,所以林川不在家。 林父热情的招待了苏贤,享用丰盛的午膳之际,苏贤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由林家主导的甜菜制糖作坊,果然已经开始运转。 今天一个上午,就已产得几十斤白糖。 饭后,林父陪着苏贤去作坊逛了一圈,苏贤随口指点了几句,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逛完作坊,苏贤忽然想起合作的另外几桩生意,便询问所需的原材料准备得如何了? 林父笑道: “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最难搜罗的硫磺与硝石,也已经准备了五千余斤,至于木炭之类的就更容易得到了……” 苏贤笑道:“很好,不过五千余斤的量还是少了些,这种比较难准备的原料可以一次性多备一些。” 林父爽快的答应下来。 苏贤见此事已了,便作揖告辞,临走之前,他拿走了十多斤白糖…… …… 下午。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的书房之中。 正埋首辛勤处理事务的兰陵公主,收到了一封来自神都的信件,寄信之人署名为“大阁领”! 所谓的大阁领,既“内卫大阁领”。 内卫乃女皇手中的利剑之一,自然不可能只有小阁领一个头领。 内卫还有大阁领,另外小阁领也不止有一个,而是五个。 兰陵公主看了眼信封,当即精神一震,取出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不一时看完了信,侍立一旁的秋典军看了看公主脸色,然后问道:“公主殿下,信上说了什么?” 兰陵公主将信件塞进信封,一边交给秋典军一边说道: “大阁领已经亲自查过了,小阁领的死因依旧成迷,河北道内卫暗子集体消失之迷,也不得因果。” “原来如此。” 秋典军附和,然后又问:“公主殿下,那我们请内卫派人协助之事?” 兰陵公主眉头微微一蹙,叹口气道:“大阁领在信中说,内卫手上正有几件大事要处理,暂时抽不出人手。” 秋典军不由皱眉,但却不再说话。 兰陵公主自语道: “如此便不能借助内卫之力,一切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 “……” 这时,冬典军风风火火跑进书房,高兴的喊道:“公主公主,好消息,好消息,又一批甘蔗运抵大营了!” 兰陵公主闻言面色一喜,将方才之事忘到了爪哇国,吩咐道: “速速去请苏文学,让他熬制一批糖果出来。” “是!” “……” 半个时辰之后。 冬典军回来复命,说苏贤已在熬练糖果。 兰陵公主将脑袋从书卷中抬起,秀眉微微一动,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苏文学又去了哪里?” 冬典军答道: “启禀公主,苏文学回了城,去林家府上做了客,然后又去了瀛州州衙……” “林府?哪个林府?”兰陵公主问。 “回禀公主,世家大族林家在瀛州的林府。” “哦?”兰陵公主放下书卷,“苏文学去林府作甚?” “苏文学与林府合作了开了一间作坊,据说可以将火焰菜的菜头变成……公主赎罪,奴婢没有打听完整。” “罢了,你去将苏文学请来,本宫要单独见他。” “是。” “……” 话说苏贤正忙着熬制糖果,结果冬典军就跑来说公主有请。 苏贤立即丢下一切跟着冬典军去了公主寝帐。 来到书房的门外,冬典军并不跟着进去,只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道:“苏文学请进吧,公主等着见你呢。” “哦,有劳冬典军。” 苏贤举步一脚踏入,但随即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踏入的脚忙不迭缩了回来,一脸的后怕与惊恐。 冬典军忙问:“苏文学这是?” 苏贤定了定神,说道:“敢问冬典军,不知这书房中除了公主殿下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冬典军面色古怪,补充道:“公主要单独见你。” “这……”苏贤面露难色。 “苏文学赶紧进去吧,公主殿下已经等待多时了。”冬典军轻轻推了他一下。 “那……好吧!” 苏贤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般慢慢走入其中。 进屋后,他一抬眼便看见兰陵公主端庄的坐在宽阔的大案之后,正认真的看书,案上簿册、书卷等堆积如山。 她没有将那两座山放在桌面上,很好……苏贤暗暗松口气,作揖见礼。 兰陵公主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书卷之上,吩咐道: “免礼,坐吧。” “多谢公主殿下!” 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后,苏贤主动询问找他来此所为何事? 兰陵公主头也不抬,一边看书一边语气淡然的问:“本宫听说,苏文学与林府合作开了一间作坊?” “回禀公主,的确如此。”苏贤心里微微纳闷,不知她为何问及此事?难道因为林家是世家大族? “本宫想知道,你们合作的是什么生意?”兰陵公主依旧语气淡然。 “回禀公主,下官和林府合作的是‘通过火焰菜菜头制糖’的生意。”苏贤没有隐瞒。 “什么?” 兰陵公主一脸吃惊,抬头看着苏贤问道:“制糖?本宫没有听错吧?火焰菜的菜头也能制糖?” “公主容禀……”当即,苏贤便将与林府合作之事,以及火焰菜菜头制糖的大致原理讲了一遍。 兰陵公主听罢,思忖良久,面色已经恢复恬淡。 然后用淡然的语气说道:“苏文学现在已是本宫府中之人,若想合作制糖,勿需去外面找人。” 不去外面找人,难道找你?对了,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苏贤想明白后忙说道:“下官明白了,以后若有什么生意,一定先找公主!” 兰陵公主满意点点头,对苏贤的上道十分满意。 正文 247 那一万辽军……人间蒸发了?! 走出兰陵公主的书房,苏贤看着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将士巡逻走过,心头不由想起了周记室曾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那是对兰陵公主府的基本介绍。 关于银钱! 毫无疑问,兰陵公主日常花销奢靡,迎来送往频繁,府中养着一帮属官以及门客,另外替女皇陛下办事更是花费甚巨。 比如从各地遴选面首之事…… 总之一句话,公主府日常花销太大,那是一个令人眩晕的数字。 那么,银钱的来源呢? 除了女皇陛下的赏赐,以及田庄上的收成之外,就是通过经营各种生意所得的利钱,这是公主府收入的大头。 当然,兰陵公主并不亲自参与经营,更不挂名,甚至兰陵公主府的名头都不使用,所有生意都由府中仆从或门客代为经营。 因为大梁王朝立国之初,就明确了一点,朝廷权贵命官都不得经商,一旦抓住惩罚十分严厉。 不过时至今日,尤其是女皇当国之后,社会风气大变,朝廷权贵命官也开始偷偷经商,这几乎成了路人皆知之事…… 回过头来,苏贤心中暗道: “背靠兰陵公主府,做生意自然无往不利,但……目前似乎没有好的项目,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 他心里想着事,信步来到属官们处理公务的帐篷,前后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众属官羡慕的眼神中溜之大吉。 回到瀛州城角楼街的家,天色尚早,一切安宁。 不过奇怪的是,陈可妍彻底消停了,既不出来迎接他,更不躲在暗处偷窥他,始终不见人影。 这让苏贤稍稍有些不习惯。 通过丫鬟之口,得知陈可妍身子不适,正卧床休息,苏贤便没有多想。 料想那日在那茅厕之中,那一幕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吧……不过这样也好,陈可妍不再捣乱与发疯,的确让他感觉安静了许多。 翌日。 又是无聊的一天。 苏贤早早的就从行军大营中溜出,回到角楼街的家宅着。 这两天,他正跟着杨芷兰学武,打熬身体,强健体魄…… 陈可妍依旧没有现身。 若不是今天回家之际,看到的那道“一溜烟跑回房”的倩影,苏贤非得以为陈可妍已不再家中,偷溜出去玩耍了不可。 陈可妍貌似是在躲着他,这倒是奇了……然而苏贤依旧没有多想,因为这种不被疯女人打扰的日子真的舒坦! 转眼时间来到晚上。 苏贤从隔壁爬墙而回,躺上床便呼呼大睡而去。 临入睡之前,他看着杨芷兰说道: “也不知那一万辽军处理得如何了。若是处理完了,兰陵公主就会返回神都,她这一走,陈可妍也将返回南陈,到时候便不用辛苦爬墙……” “不知。”杨芷兰语气淡漠且简洁,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情感。 “希望早一点解决吧……”苏贤呼呼睡去。 “……” 杨芷兰像一截树干似的躺在地铺之上,睁着眼陷入沉思,良久之后,苏贤轻微的鼾声传来,她才慢慢将双目闭合。 一夜安宁。 一觉好睡。 辰时。 天色微明。 这段时间气温舒适,空气清新,城中也最为安静,本该是最舒适的睡懒觉的时间。 可是猛然之间,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将苏贤惊醒。 “搞什么啊?” 苏贤迷糊坐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比他先一步“升起”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去瞧瞧吧。” “是。” 杨芷兰清瘦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困倦,领命后转身开门而去。 苏贤“噗”的一声又躺回温软的被窝,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会儿后,他睡得正酣,总感觉有人摇晃着他的肩膀,不一时醒来,眯眼看去原来是杨芷兰回来了。 苏贤勉力睁眼看着她。 杨芷兰面无表情与之对视,一只消瘦的小手正搭在苏贤的肩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苏贤揉了揉脸,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 “兰陵公主派人来请,急事,令你即刻入营!” “公主派来的人?” “……”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只见天色微明,尚需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大亮。 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之后再解决呢? 一个时辰也拖延不得? 兰陵公主此时派人来请,只怕营中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如此一想,苏贤心里猛然一个激灵,瞬间困意全消。 他翻身爬起,一边穿鞋一边问道:“来人还说了什么?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芷兰面无表情,显得非常淡定,答道:“据来人所说,昨晚入夜之后,那一万辽军同时人间蒸发,一个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 “……” 苏贤正弯腰穿鞋,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杨芷兰那张无比淡定的消瘦脸庞,惊愕的问道: “那一万辽军昨夜同时人间蒸发了?一个都不见了?” “不错!” “这不可能!” “……” 苏贤紧紧凝着眉头,没有心思穿鞋,起身看着杨芷兰说道: “据我所知,公主为了看住那一万辽军,派出了数万的人马,分布在那片山谷的周围,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一万辽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想在一夜之间同时人间蒸发,不可能不惊动埋伏在周围的人……” “……” 面对苏贤的疑问,杨芷兰一脸的面无表情,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苏贤反应过来,压下心里的疑惑,挥手吩咐道:“先更衣吧。” 穿戴整齐,两人快步出门。 蹬蹬蹬蹬! 踩着楼梯下到一楼的同时,二楼之上,陈可妍闺房的门也悄悄关上了。 碧儿快步回到陈可妍绣塌边上,看着睡眼迷蒙的陈可妍禀道: “公主,苏公子和杨女侠一起出门了,脚步匆忙。” “奇怪,这一大早的,他们为何如此着急出门?”陈可妍俏脸上的困倦之色渐渐消退,看着剑儿吩咐道: “让今天出门买菜的人好生打听一番,苏贤一大早出门,一定有什么重要之事发生。” “是。” “……” 正文 249 苏贤:我被公主抛弃了? 过不多时,南宫葵姗姗来迟。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而阴柔,大踏步直入大帐,越过众人对兰陵公主拜道:“拜见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因事态紧急,便不再耽搁,当即请他接手“一万辽军同时失踪”之案。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着南宫葵。 包括苏贤。 大家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南宫葵,你答应啊,你快快接手此案吧!” 南宫葵面色不变,阴柔的脸庞十足冷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他的眼珠略微一动,缓缓作揖拜道: “公主容禀,下官虽是刑狱司三捕头,但对查案不甚擅长……况且眼下,在那瀛州城中有一位女子,论查案之能远胜于下官!” “下官举荐此女!” “……” 兰陵公主闻言,秀眉微微一凝,随即舒展,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问道:“三捕头举荐之人是谁?” “瀛州刺史之女,唐淑静!”南宫葵答道。 “……” 话音一落,整座大帐陷入短暂的安静。 随即热议声起伏: “唐淑静,竟然是她!” “对呀,此女颇擅查案,那为非作歹的采花贼,各地州府不能将之抓捕,就连南宫葵亦无功而返。” “可是这个唐淑静,她竟将采花贼捉拿……” “公主殿下还曾夸赞此女为‘巾帼不让须眉’呢!” “……” 苏贤混在人群最后面,也在心里暗思: “此等大案交给她,只怕唐淑静睡醒了都会笑醒……可是,她……恐怕到时还需将芷兰借给她……” 很快,众人的热议声渐渐弱了下去,大帐重归于安静。 大家都看向兰陵公主。 且看她如何定夺。 兰陵公主抬眸,扫了人群中最后面的苏贤一眼,心中思忖道: “唐淑静之所以能够侦破采花贼之案,是受到了苏贤的帮助,虽然不知苏贤为何拒绝接手此案,但……” “若将此案交由唐淑静办理,说不得苏贤会暗中伸手相助!” “……” 兰陵公主又侧眸看了一眼南宫葵,最后做出决定: “既然三捕头举荐唐淑静,那此案便交由唐淑静全权查办,来人,去瀛州城请唐淑静。” “是!” 有人转身离营而去。 此人前脚刚走,另一人已在帐外候命求见,那是一个公主府的亲卫。 公主命他进来。 这亲卫见礼拜道: “启禀公主,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已至辕门,请求拜见公主殿下!” “你说什么?” “……” 兰陵公主闻言不由起身,面带惊喜:“二捕头‘千面狐’到了?” 不待亲卫回答,兰陵公主侧眸看着南宫葵问道:“三捕头,前次你不是说二捕头远在蜀国么?” 南宫葵不疾不徐作揖答道: “启禀公主,二捕头行踪不定,料想是他接到了下官送去的书信,是故快马加鞭赶来相助!” “好,哈哈,很好!” 兰陵公主开心大笑,倾国倾城的面容宛若鲜艳的牡丹盛开,夺目光彩,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 只听她接着又说:“本宫得二捕头相助,一定能侦破此案,哈哈哈哈,来人,快快将二捕头请进来!” “是!” 亲卫转身出帐而去。 众人不由扭头目送着他的背影。 苏贤也扭头目送了,同时在心里浮现出有关刑狱司二捕头的信息—— 此人作为刑狱司二捕头,擅长的是查案,各种悬案、难案、疑案,只要到了此人手里,几乎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他有一项天赋技能——伪装易容。 这便是他绰号“千面狐”中的“千面”! 传说,千面狐一日之内可以百变,一手易容之术炉火纯青,青年、老人、少女、少妇,他都可以伪装易容,且极为逼真。 除此之外,还有他绰号“千面狐”中的“狐”字,机警、狡猾堪比狐狸,这也是千面狐的能力之一。 除此两项之外,千面狐也精研各种破案技巧。 如此一来,易容伪装、机灵狡猾,外加精研的破案技巧,三管齐下,使千面狐成了整个大梁王朝破案的巅峰。 无人能及! 此人如此厉害,难怪兰陵公主一听说他到了,便如此高兴……苏贤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像是被兰陵公主抛弃,然后她又“另寻新欢”了似的。 但随即苏贤又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想得太多。 可是—— 目送完那位亲卫离开大帐之后回头,苏贤不经意对上兰陵公主向他射来的两束目光。 这两束目光,似乎带着隐隐的不满…… 短短对视一瞬,兰陵公主便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他不知兰陵公主为何是这种眼神,搞得苏贤欺骗了她似的,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兰陵公主眼神中的不满却是真真切切的。 苏贤最终苦笑着轻轻摇头,心道: “罢了,且随她去吧。公主毕竟是一个女人,有时候也爱使小性子,但同时她也是大梁王朝的公主,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恶了我……” “……” 话虽如此,但苏贤一想到兰陵公主听说千面狐到了之后,那一脸的欣喜笑容,他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快。 诶,罢了罢了! …… 不一时,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到了。 千面狐没有任何犹豫的接下了此案。 这时,王司马忽然问道:“公主方才已将此案交给了唐淑静,现在……” 兰陵公主略一思忖,笑道:“无妨,双管齐下更好,而且本宫还将对首先侦破此案之人进行嘉奖!” “……” 议事结束。 众人散去。 苏贤在营中溜达一圈,见没什么大事,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大营辕门,准备回城补个回笼觉。 岂知刚刚走出辕门,苏贤一眼便看见正翻身上马的唐淑静。 “唐姑娘!”苏贤热情招呼,并笑着走过去。 “世兄?”唐淑静刚刚上马,正准备纵马回城,回过头来看着苏贤有些惊讶。 “见过公主了?” “见过了。” “你对此案可有信心?” “那个世兄啊,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先行告辞!驾!驾!” “……” 唐淑静似乎有些不耐烦,尖俏白皙的瓜子脸扭转回去,双腿一夹马腹便要疾驰而去。 苏贤一脸的笑容登时消散不见。 赶在唐淑静疾驰远去之前,苏贤冷淡的说:“芷兰曾对我说过,她再也不想帮你抓捕盗贼了!” “驾……什……什么?” 唐淑静已经骑马跑出去一丈之远,闻言立即勒住马儿,回头一脸惊容,仿佛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了般。 苏贤“诧异”抬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唐淑静,一脸淡漠的挥手道: “唐姑娘你不是要忙么?快去忙吧,不用理我的,本兄长也准备回去了。” “……” 正文 250 言罢,苏贤旁若无人回到自己的马儿近前,准备上马。 哒哒哒哒! 唐淑静催马跑来,在马背上伏低身子,看着苏贤问道:“杨女侠果真说过那样的话么?我……我……” 苏贤扭头,见她已经红了一双眼圈,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苏贤心里暗爽不已。 然后摇头,一幅为唐淑静考虑的模样,说道: “芷兰她的确有这样对我说过!但她也说了,今后到底要不要帮你,还是要看我的意见,若我同意的话,她还是会帮你的。” “那……那你……世兄你怎么说的?”唐淑静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期盼之色,一双明眸亮灿灿,眼圈微红。 “……” 苏贤却没有回应,转身准备上马。 可是不知怎的,他一只脚踏上了马鞍,可就是上不去,在那一跳一跳的颇为滑稽。 唐淑静想笑,但拼了老命死死憋住。 “哎呀,我这上不去啊。” 苏贤最终放弃,回头看着拼命憋笑的唐淑静。 唐淑静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一边起身跃到苏贤的马背上,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上去。” 说话间,唐淑静已坐在苏贤的马背之上,斜向下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苏贤没有犹豫,一手抓着马鞍,一手抓着唐淑静的小手,用力往上一跃。 其实,苏贤哪里不会上马呢? 骑马可是书生必修的课程之一。 他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想捉弄唐淑静一番而已。 可是……当他握住唐淑静那只白嫩的小手之际,顿感那小手骨肉适中,传回一种极妙的持握感。 触觉微微凉爽,很滑,稍不注意就握不住的那种感觉。 两手相握的那一刻,苏贤的心脏莫名的悸动了一下,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唐淑静那张白皙的瓜子脸,还有她那双仿若会说话的明眸…… 终于翻身上马。 苏贤坐在唐淑静身后。 同时松开了那只白嫩小手。 由于苏贤坐在后面,且身高较长,稍一低眸便看见唐淑静那纤细白腻的脖颈,这美妙的弧度…… 苏贤一时间呆在马背之上。 唐淑静微微低头,并未在苏贤上马之后第一时间下马。 她的小手经苏贤那又大又热的大手一握,像是被冬日的暖手炉烤了一下似的,余温久久不消…… 似乎,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子握手呢。 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背之上,久久未动。 唐淑静在前,苏贤在后。 有些怪异。 此处乃大营辕门,每时每刻都有人进进出出。 苏贤和唐淑静这怪异的举动,让进出之人十分诧异…… 很快,苏贤回过神来,因见唐淑静没有任何动作,不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她的香肩,笑道: “你还赖在我的马背上做什么?回到你的马背上去。” “我……” 唐淑静也回过神来,本想斗嘴反驳,但想了想后没有开口,默默跳下马背,骑上自己的马儿。 她一边上马还一边问道:“世兄,你到底跟杨女侠是怎么说的呢?” 苏贤并没有回答。 唐淑静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就见苏贤两腿一夹马腹,大叫一声“驾!”那马儿便甩开四蹄沿着官道狂奔而去。 这就跑了? 唐淑静一懵。 “等等,苏……世兄你别走啊。”唐淑静很快反应过来,双腿一夹马腹立即追了上去。 “驾驾!”苏贤并不回应,只一味催动马儿狂奔。 “停下……等等我……”唐淑静骑马在后追踪,一边跑一边叫。 “……” 骑术,是当下学子必修的一门课程,苏贤的骑术说不上精湛,但也不是很差。 加之他所骑之马乃是军中的军马,奔跑起来风驰电掣,速度极快。 唐淑静的骑术和马匹自然也不差,但双方势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她愣是追不上苏贤,始终吊在后面。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纵马跑出十余里之后,唐淑静凭借比苏贤精湛的骑术欺身近前,两马相距半丈。 她也是艺高人胆大,竟在马儿疾驰中起身,站在马鞍之上,然后足尖一点纵身一跃,稳稳落座在苏贤的马背之后。 苏贤跑得正欢,忽感身后多出一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唐淑静。 正惊疑间,唐淑静或许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竟不假思索的用两手死死环住了苏贤的腰,两人前后紧紧相贴。 苏贤嘴角不由狠狠一扯。 “吁……” 苏贤慢慢将奔跑的马儿停下来。 然后手握缰绳,低眸看了眼在自己胸前紧紧握着的那两只白嫩小手。 又侧眸瞥了眼身后,因紧紧抱着他的腰从而将脸也紧紧贴着他后背的唐淑静,他既无奈又不悦的斥道: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下去!” “不行,你又想自己一个人跑,我抓住你了,不放!”唐淑静用力抱紧了一些。 “你……”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你在说什么?”唐淑静不理,并催促道:“你……世兄快告诉我,杨女侠以后还会不会帮我了啊?” “……”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真想回身狠狠敲她那愚笨的脑瓜子一下。 现在的重点是杨女侠帮不帮你的问题吗? 他们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诶,像这样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松手,下马!” 苏贤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不,世兄不说我就不松手。” 唐淑静也倔强起来了。 因她不能失去杨芷兰的“友谊”,更不想失去杨芷兰的帮衬。 这直接关乎她能不能做实“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宝座。 真的太过重要了。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她和苏贤之间的姿势是多么的亲密。 “你……” 苏贤极力扭转脖子回头,与一脸倔强的瓜子脸近距离面对面。 “好了,真的怕了你了,我答应了,下次我就跟芷兰说,帮你抓贼是一定要帮的……这下满意了吧,还不松手下马?” “这还差不多。” 正文 251 少司寇:苏贤要来我刑狱司了,哈哈哈! 唐淑静开始松手。 苏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虽然喜欢捉弄唐淑静,但并不想与之过于亲近。 一来,两人并非情侣的关系。 二来,从来只有他主动调戏她人的份,哪有被她人调戏的?主次不能颠倒! 三来,此事传入她姐姐,也就是唐淑婉的耳中,只怕影响不好。 …… 然而他才刚呼出一口气,唐淑静猛然间又将他抱紧。 这次更加用力,苏贤的后背清晰的感觉到,那两只“小荷才露尖尖角”彻底被压扁了…… “不行不行,世兄你再发个誓,保证杨女侠今后一定会帮我,不然我就不松手!”唐淑静傲然道。 “好吧好吧……” 苏贤依言发了一个誓,唐淑静这才满意,松手并下马。 …… 与此同时。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的书房之中。 兰陵公主亲自执笔,正在书写一份奏折。 内容是请求女皇陛下抽调其他地区的内卫杀手,协助侦破一万辽军失踪之案。 其实,早前十余日前,她就上奏过女皇,有过类似的请求。 但后来内卫大阁领回信,说内卫正在处理数桩棘手的案子,一时间腾不出手…… 至于他们正在处理的是什么棘手案子,大阁领没说。 现在,一万辽军失踪之案万分紧急,急需破案,查明那一万人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有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以及唐淑静两人同时办案,但兰陵公主认为还是不够保险,于是便再次奏请女皇抽调内卫杀手协助。 最终能不能成,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 …… 翌日。 神都。 兰陵公主的奏折已经送入宫中。 当然,这份奏折并非奏请抽调内卫杀手的那一份,而是数日之前的回信,断绝太子、少司寇,以及女皇对苏贤觊觎之心的奏折。 经数日奔波,此份奏折终于送到了。 宫城。 万象神宫。 女皇陛下端坐龙案,神采奕奕,盛装打扮,虽是年愈四十的妇人,但看起来竟与三十出头的少妇无异。 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的风韵。 她举手投足散发着迷人的风情。 在几个女官的帮助之下,女皇处理政务的速度很快。 忽然,一位女官单独呈上一份奏折,禀道: “陛下,这是兰陵公主的奏疏。” “哦,兰陵的奏疏。” 女皇当即接过翻阅起来。 不一时看完,女皇闭目沉吟一番,接着凤目一开,对女官吩咐道: “速速派人去东宫和刑狱司传话,就说那苏贤苏文学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遵命!” 一个女官恭敬行礼后下去安排。 …… 东城。 刑狱司衙门。 “本官估摸着,‘五捕头’苏贤,即将从瀛州出发来我刑狱司了……这座东院,今后就作为‘五捕头’上值的院落!” “……” 一座名为“东院”的大庭院中,刑狱司首领,也就是少司寇,正亲自指挥胥吏们洒扫与布置。 少司寇两鬓斑白,身着一套边角和领口镶嵌了金边的黑袍,他本该是威严十足的,但此刻却像一个老管家。 这一幕,让躲在东院门外的胥吏们大跌眼镜,下巴都落在了地上。 “少司寇竟然……亲自安排‘五捕头’上值用的院落,这等琐事何须少司寇出马?” “对呀,我记得大捕头、二捕头、三捕头、四捕头初入刑狱司的时候,少司寇可没有亲自安排……” “而且还有这个地方,这里可是东院啊,就连少司寇本人都舍不得使用的一座庭院!可是却直接给了‘五捕头’。” “这个‘五捕头’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让少司寇如此重视?” “据说,我们这位‘五捕头’名叫苏贤,本是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 “我听说,那日与少司寇一同入宫的,还有太子殿下……诶你们说‘五捕头’最后会不会去东宫?” “应该不可能吧,少司寇若不是得到了肯定的消息,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为‘五捕头’布置庭院啊!” “有道理!” “……” 众胥吏正聊着,猛然看见少司寇正往门口这边走来。 众人顿作鸟兽散。 少司寇自然没有任何发现,此间已经布置妥当,他这就返回少司寇值房。 他还请了刑狱左丞及四捕头蒋瀚文一起商议如何迎接苏贤呢,当尽早赶回去。 回到值房,刑狱左丞和蒋瀚文已经等候多时了。 落座。 上茶。 “本官估算了下日子,就在这两日,女皇陛下应该就能决断‘五捕头’的去处!” 少司寇美美的抿了一口香茗,抖着花白的山羊须笑道: “‘五捕头’从瀛州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只需数日便能抵达了……我们来好好的商议一下,如何迎接‘五捕头’,才能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 “……” 话音落后,值房中却鸦雀无声。 蒋瀚文与刑狱左丞对了一眼,面色都不是很自然。 最后蒋瀚文欲言又止数次,终究鼓起勇气劝道: “少司寇容禀,那苏贤极得兰陵公主看重,女皇既然说让公主自行决断,下官估计……只怕……兰陵公主不会放人。” “……” 少司寇闻言,面色已有一丝不悦,但只端起茶杯喝茶。 蒋瀚文接着又说: “少司寇大张旗鼓且亲自为苏贤布置上值用的庭院,刑狱司上下已是人人皆知……倘若,最终苏贤没能来我刑狱司的话,少司寇只怕……” “是啊少司寇,下官觉得四捕头所言有理。”刑狱左丞也来帮腔,“且不说兰陵公主会不会放人,单单东宫那边便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 少司寇老脸上的不悦之色浓厚了几分,咚的一声放下茶杯,朗声说道: “我刑狱司终究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两柄利剑之一,事关重大,本官相信陛下一定会将‘五捕头’调来刑狱司,你们大可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迎接‘五捕头’吧!” “……” 这时,一个胥吏来禀,说宫里来了太监。 少司寇立即激动起来,哈哈大笑起身,红光满面的招呼了蒋瀚文和刑狱左丞,一边往刑狱司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朗声笑道: “女皇陛下派来太监,这说明女皇已经做出决定……‘五捕头’即将要来我刑狱司了,哈哈哈哈!” 正文 252 太子妃的主意 蒋瀚文和刑狱左丞对视一眼,轻轻摇着头跟上了少司寇的步伐。 三人来到刑狱司大门,此间已经聚集了许多胥吏。 见礼寒暄过后,少司寇笑着问:“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众人包括蒋瀚文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其实也希望苏贤能来刑狱司。 尤其是蒋瀚文,他原本就想与创制出“幽闭之法”的人合作,废尽南宫葵的酷刑与刑具呢。 那太监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面色威严道:“女皇陛下口谕,贤苏文学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 呃…… 少司寇傻眼了,花白胡须的老脸上还堆着笑容,但那笑容慢慢僵硬,然后消失,继而换上凝重之色。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兰陵公主果然没有放人……蒋瀚文心里颇为遗憾,如此一来就不能和苏贤联手废除南宫葵的酷刑和刑具了。 这将是人生一大憾事! 至于在场的胥吏们,全都紧闭了嘴巴,甚至不敢去看少司寇的脸,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少司寇发泄怒火的工具人。 众人皆知,少司寇为了迎接“五捕头”的到来,不仅拿出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院,还亲自指挥洒扫与布置…… 可是,最后“五捕头”竟然泡汤了,竟然没来刑狱司!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少司寇此刻该是多么的愤怒,该是多么的丢脸…… 然而,众人耳中忽然听得少司寇哈哈的大笑声,爽朗豪放,表明少司寇此刻的心情很美,一点也不愤怒与感觉丢脸。 众人一懵,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少司寇笑得花白的胡须乱颤,朗声说道: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五捕头’不能来我刑狱司,可也不会去御史台啊!哈哈哈哈,这下本官终于可以放心了!” “……” 送走太监,回到值房。 少司寇凝着花白的眉头,说道:“‘五捕头’没能来我刑狱司固然遗憾,但‘五捕头’之才,本官颇为觊觎……” “你们赶紧想个办法,本官要让他没有‘五捕头’之名,但必须要有‘五捕头’之实!” “而且不能用强迫的方式,要让‘五捕头’心甘情愿!你们快想想,千万不能让御史台那帮混蛋走在我们前面。” “……” 刑狱左丞略一思忖后建议道:“不若我们送上大笔银钱,聘请苏贤为我刑狱司宾客?” 少司寇赞道:“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我们如何入手?对了,那是‘五捕头’而不是苏贤,注意分寸。” 刑狱左丞吓了一跳,面色骇然连连作揖道:“是是是,下官糊涂,不敢再犯……” 蒋瀚文面色一动,作揖拜道: “少司寇,下官前几日整理苏贤……” “嗯?” “哦抱歉,下官前几日整理‘五捕头’的资料之际,发现苏……‘五捕头’的身份竟是不一般!” “哦?”少司寇来了兴趣,凑近蒋瀚文,侧耳过来催促道:“怎么个不一般法?” “他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子弟,不过只是庶出,而且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 “……” 蒋瀚文本是刑狱司中负责文案、情报、刑律的捕头,只要他想,就能将苏贤的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 值房中三人听完后,又分析一阵,少司寇最后做出决定: “‘五捕头’虽与苏家决裂,但根还在!本官这就备上厚礼,去苏家走一遭!” “……” 与此同时。 东宫。 太子欣赏完太子妃的舞蹈,不由拍掌夸赞。 自数日前从宫里回来后,经太子妃劝慰,太子终于恢复如常,既能和太子妃讨论书画,也能欣赏她的舞蹈了。 舞毕,一个小太监见机入内禀道: “太子殿下,为苏文学准备的馆舍、庭院、书斋、仆从等皆已齐备,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没有缺,保管苏文学能够满意。” “好,此事你们办得很好,等苏文学来到东宫之后,你等都有厚赏。”太子十分高兴。 “多谢殿下。” “……” 小太监离开后,太子起身在屋内缓步走动,将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竟是有些惆怅。 太子妃见此,上前握住太子之手问道: “殿下为何事发愁?” 太子:“爱妃啊,孤……终究有些担心,担心兰陵不肯放人。” 太子妃宽慰道:“殿下您就放心吧,殿下终究是大梁王朝的太子,终究是陛下之子,陛下一定会额外开恩的……” 听了这话,太子果然开心起来,一脸激动与期待的说: “不错,孤始终都是当朝太子,是大梁王朝的储君!” “爱妃,等孤继承大统之后,一定封你做皇后,让你做后宫之主!” “……” 太子搂着太子妃纤细的腰肢,激动得满面通红。 太子妃笑颜如花,心里更是无比甜美……她如此辅佐太子,所图为何?可不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么! 这时,一个小宫女入内,禀道: “宫里来人了!” 太子激动的说: “爱妃,陛下派人来了,我们快些去见一见吧,希望能够如愿。” “……” 来到东宫会客厅,简单寒暄两句,太子便搓着两手激动的问:“不知公公为何事前来,可是陛下同意抽调苏文学来东宫了?” 小太监面不改色,始终笑眯眯。 但忽然面色肃然起来,挺直了身板说道: “陛下口谕。” 太子、太子妃以及在场所有人都跪拜而下,做洗耳恭听状。 小太监朗声道: “贤苏文学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什么!” 太子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了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庞扭曲,稍微有些失控的叫道:“不,这不可能,这不应该……” 传口谕的小太监脸色猛然一遍,不由提高了音量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女皇陛下口谕……” 太子妃还算冷静,她先是安抚住了激动的太子,然后命小宫女偷偷塞给传口谕的小太监一大锭金子。 得了这么多金子,小太监满意的笑了,然后回宫复命。 太子遭此重击,瞬间跌落低谷,不停自怨自艾,埋怨兰陵,担忧前途,最后还埋怨上了女皇陛下…… 太子妃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太子之口。 太子也惊出一身冷汗,不再埋怨,而是叹气道:“爱妃,孤应该怎么办啊?!” 太子妃眼珠一转,心头冒出一个主意…… 一刻钟过后。 一位长史带着厚重的礼物,出了宫城直奔城北的“思恭坊”而去。 世家大族的苏家,就住在那思恭坊之中! 正文 253 林家:苏贤之名,如雷贯耳啊! 与此同时。 林府。 在神都城中敢称“林府”的府邸只有一个,那就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府邸。 苏贤的好友兼同窗林川,便是林家的庶支。 今日,一封来自瀛州的信函被送入林府,此信出自林川父亲之手,内容是向家族禀报他与苏贤合作甜菜制糖之事。 林父颇擅经营,这是他身为庶支但在家族中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基础。 与苏贤合作之事,他本想独吞,独吞所得一切收益……但后来在收集主要原料,也就火焰菜菜头之时,林父发现,还是需要借助家族的力量。 于是便有了这封信函。 收信与看信之人,是林家一个年轻的后辈,他看了此信的前半部分顿时大喜过望,顾不得后半部分内容,径直赶去了府中主院。 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家主及一众族老知道。 但却被告知,家主和族老们正在议事厅中议事。 报信之人没有多想,不顾阻拦,一边跑向议事厅一边挥着信函大声喊道:“家主,喜事,家主,喜事……” “……” “什么人在此大喊大叫?” “擅闯议事厅,罪过大矣!” “滚出去!” 在族老们的呵斥声中,几个强壮的仆从上前,架着报信之人往外拖。 那报信之人自然不甘,挥舞着信函高喊道: “家主,各位族老,此信价值巨万……” “……” “价值巨万”四个字,让议事厅中众人面色齐齐微变。 “让他进来!”林家家主最后吩咐。 “……” 报信之人奔入议事厅,在家主和族老们审视的眼神之下,他将信函前半部分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包括与苏贤合作开办制糖作坊之事,以及大致的收益等等。 众人听罢,其中部分族老暗中对了一下眼神,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起身说道: “果如那信中所说,那种名为‘白糖’的石蜜,将为我林家带来难以想象的收益,说它价值巨万一点也不为过。” “不错。”众人纷纷点头。 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又说: “但是……那苏贤何许人也?只出了一个秘方,就独得五成纯利?家主,还有诸位,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听了这话,议事厅中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家家主面色肃然,其余族老则是面色各异。 这时,报信之人解释道: “族老,那苏贤是苏家弃子,十多年来都不曾与苏家来往,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县学生徒罢了。” 说完后,报信之人拿起那封信,继续往下看去,刚才还没没有看完呢。 不过他所说的话,让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激动了,朗声道: “哼!那苏贤即便是苏家子弟,但却是弃子,那便与常人无异……他仅凭一个秘方便独占五成纯利,这不公平也不合理!” “那应该怎么办?”有人唱双簧。 “怎么办?呵呵……反正秘方已经到手,直接将那苏贤踢出局外即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困书生,能奈我林家何?” “这……只怕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我也是为了林家的利益着想。” “家主您看?” “……” 林家家主是一个年愈古稀的老头,面容清瘦,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十分清亮,给人一种睿智与和蔼的感觉。 家主沉吟一番,正要说话,一旁的报信之人忽然握着信函大声喊道: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 众人看去,只见他面露惊恐,握着信函的两手都在颤抖,显是受到了惊吓。 面对众人尤其是家主询问的眼神,他立即禀道: “家主及诸位族老,那苏贤身份不简单,万万不可得罪此人!” “你说什么?那苏贤不就只是一个苏家弃子么?”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皱眉。 “你且仔细说来,说清楚一些,那苏贤到底如何?”家主发话,声音苍老而威严十足,让人下意识的服从。 “启禀家主,那苏贤……竟是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 “兰陵公主府……” “文学官……” “……” 议事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族老们面面相觑。 林家家主冷眼一瞥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改口吩咐道:“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如何搜购更多的火焰菜菜头吧,然后送到瀛州去。” “是!” “……” 此事刚刚议完,一个仆从在议事厅外禀道: “启禀家主,大朗回府了!” 大朗,便是林家家主的嫡长子。 也是未来的家主继承人。 林家大朗前日受邀,前往某位王爷的府上做客,今日方回。 “回来得正好,速速请他来此。” 家主吩咐。 很快,林家大朗大踏步来到议事厅,众人见礼,接着家主亲自讲述了与苏贤合作开办制糖作坊之事。 林家大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尤其是听到“苏贤”二字之后。 后来,又听说族中有人意图谋夺苏贤的秘方之时,林家大朗狠狠一挑眉,侧身冷眼看向那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 “大朗,你这是?”家主发现了他的异样表现。 “父亲及诸位叔伯有所不知,此去王府做客,那苏贤之名着实如雷贯耳啊!”林家大朗叹道。 “如雷贯耳?” “那苏贤虽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属官,但……也达不到如雷贯耳的程度吧?大朗啊,你言重了!” “……” 林家大朗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说: “那苏贤的确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属官,此事倒也不假。但父亲及诸位叔伯恐怕有所不知,就在这神都城中,有人想尽了办法,想将苏贤抽调到自己的身边而不得。” “这是为何?”族老们不解,一脸疑惑。 “大朗,究竟是什么人想从兰陵公主府抢人?”家主问。 “当朝太子殿下,还有刑狱司的少司寇!” “太……太子殿下?!” “刑狱司……少司寇?!” “……” 林家家主,以及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竟是那两人想将苏贤从兰陵公主府中抢走,此事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那可是刑狱司的少司寇啊! 正文 254 柳母的欣慰 林家家主,还有林家的族老们,虽执掌一个世家大族,但如今的世家早已式微,太子和少司寇那等大人物他们就连见一面也不得…… 众人惊愕之际,林家大朗又语气平静的说: “另外,太子殿下和少司寇知道兰陵公主不好打交道,于是便一同去求见女皇陛下,请求女皇降旨!” “什么?太子和少司寇为了区区一个苏贤,竟然惊动了女皇陛下?!”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面露惊骇。 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太子和少司寇虽然见不到,但还算好。 可是对女皇陛下…… 他们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心里顿生阵阵寒意。 因为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这些年来,被女皇折腾得够呛…… 林家大朗侧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继续说道: “嗯,为了区区一个苏贤,兰陵公主不惜与太子和刑狱司交恶,竟是不曾放人,太子和少司寇的愿望双双落空!” “这……” “……” 议事厅中一时鸦雀无声。 如闻惊雷! 那苏贤竟如此厉害? 不可想象啊! 林家家主最先回过神来,看着林家大朗问道: “大朗,那苏贤究竟有何德何能?竟让太子殿下、少司寇、兰陵公主同时争夺此人?甚至还不惜惊动了女皇陛下!” “父亲,具体的情况孩儿也不太清楚,不过据市井传言,说那刑狱司三大悬案,就是远在瀛州的苏贤侦破的……” 林家大朗顿了顿,接着说: “不管如何,那苏贤想必必有特殊的才能,如此人才,就连太子和少司寇都极力拉拢,而我们林家却有人图谋吞没人家的秘方!” “……” 话音一落,议事厅中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那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 “我……” 被所有人冷漠以对,他跌撞后退一步,想辩解但却无言。 林家家主神色一动,冷冷的瞥着他朗声吩咐道: “自此刻起,剥夺你族老的身份,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家主……是……” “……” 在众人神色不一的眼神之下,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灰溜溜走出议事厅,自此刻起,他不再是林家的族老。 他终究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议事厅内,林家大朗又说道: “父亲及诸位叔伯,太子及少司寇得知兰陵公主不肯放人,都已派人携带厚礼去了苏家,尤其是少司寇,竟是亲自前往!” “少司寇竟亲自前往苏家……” “……” 林家家主吃了一惊,如此殊荣,他们林家都不曾享受过。 世家大族的势力式微了,同时便有其他的势力冉冉升起。 比如兰陵公主。 比如刑狱司。 比如内卫。 太子殿下虽然势力不显,但储君的身份摆着那里。 而兰陵公主权倾朝野,刑狱司和内卫是女皇手里的两柄利剑。 他们的势力大得离谱! 可是—— 他们之中的兰陵公主、太子殿下、少司寇,都在争抢同一个人! 就差内卫了。 林家家主不禁想到,要是和这样的人物搭上线,说不定能拯救越来越式微的林家…… 林家大朗又说: “不过父亲,所幸的是,我林家竟早早的与苏贤建立了联系,一起开办作坊!此事大大出乎了孩儿的预料!” “不!” 林家家主猛一摆手,众人看向他后,他才眼中闪烁着慧光的说道: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虽然不知那苏贤有何特殊,竟令太子和少司寇如此推崇,但早早与之结交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吧,大朗你亲自走一趟,带上厚礼赶去苏家!” “苏贤虽然与苏家决裂,但根始终都在苏家,与苏家交好不会有错!” “……” “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去!” 林家大朗当即离开议事厅,备上厚礼赶往苏家去了。 …… 同时。 神都城中,某处巨大的府邸。 这里是柳府。 世家大族柳家的府邸。 也是柳蕙香的娘家。 相对于林府来说,柳府就破败得多。 此时,某座内院,某间房门紧闭的房间之内,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正手捧一封信函看得仔细。 她是柳蕙香的生母。 也是柳家家主的正妻。 此信远从瀛州而来,是柳母暗中派往瀛州之人所寄。 派往瀛州之人,不会干扰柳蕙香的生活,只暗中关注有关柳蕙香的一切,然后通过信函的方式告知远在神都的柳母。 柳母做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柳家家主并不知情。 她之所以暗暗关注柳蕙香的动向,是因为心里放心不下…… 想当初,硬要柳蕙香去给人冲喜的决定,是柳家家主,也就是柳蕙香的父亲所决定的,柳母曾为此气得大病一场。 后来柳蕙香命运坎坷,背负“克夫”的骂名,还被赶出家族……这让柳母心里剜肉一般的疼! 她除了安排从娘家带来的忠仆张翠花保护柳蕙香之外,还一直偷偷关注着她的去向。 直至柳蕙香在瀛州扎根,支起豆腐摊,日子稳定之后,柳母悬了数年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安静的房间之中。 紧闭了门窗。 柳母一字一句将信函看完后,她已是兴奋异常。 自柳蕙香遭遇坎坷,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因为据信中所说,她那可怜、命苦的女儿,竟遇到了一个不会被她克的人! 而且此人最近一路升官,现在已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极得公主看重! 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就知道,蕙香她不会克人……” “这么多年了,蕙香终于得遇良人,为娘替你感到高兴……” “……” 柳母手捧那封信函,在门窗紧闭的屋内哭得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儿,柳母面色一动,看了看手里的信函,默默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然后推门而出,对伺候在外的丫鬟吩咐道: “更衣,然后去见夫君。” “……” 柳府书房。 柳家家主正待在里面,他坐在桌案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翻阅账簿,眉头始终紧锁。 忽然,柳家家主发怒,一挥手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扫飞在地,起身怒骂道: “废物!” “都是废物!” “我柳家这点家底,迟早要被你们这些废物败光,真是气死老夫也!” “……” 桌案对面,一群人低着头不敢回应。 他们都是柳家的族老。 但柳家在他们手中越来越糟糕…… 柳家家主发了一通脾气,无奈坐回原位,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说道: “再这样下去,我柳家就要垮塌了,你们赶紧想个办法来,就算短期维持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无人应答。 整个柳家上下都已经烂透了,加之朝廷的打压,柳家还能坚持到现在不散,也算是奇迹。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夫人来了!” 正文 255 柳家家主:苏……贤婿!【柳母:不要脸,无耻!】 一会儿后。 柳府书房。 柳家家主听罢柳母的讲述,起先是无比厌恶的,他现在不想听见那个不孝之女的名字。 不过,当柳母说柳蕙香找了个不会被克的夫婿,然后这个夫婿还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之后,柳家家主面色大变。 他豁然紧盯柳母,一双眼珠都快凸出眼眶,肃声问道: “那人姓甚名谁?” “名叫苏贤。” “姓苏……”柳家家主眉头轻轻一挑,然后急忙问道:“那苏贤果真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 “不错!” “苏贤现居何职?多大年纪?家世如何?” “他现在是兰陵公主府上的文学官……”柳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一道出,因她派去的人潜伏已久,早已将苏贤的来历打探得十分清楚。 柳家家主听罢,点评道: “五品的文学官,倒也不低了,主要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 “年纪尚可,就是小了点。” “苏贤果然是苏家子弟……虽然是庶子,且早已被赶出了家族,但既然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那也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我柳家嫡女。 “……” 柳家家主点评完,眼珠一转,心头已在暗暗计较,面上闪过一抹狡诈之色。 一旁的柳母了解他,知他心里肯定是在冒歪主意,比如如何从中捞上一笔等等……但柳母并不怕。 不然她也不会将此事坦白。 因为苏贤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但也不是如今的柳家所能招惹的。 柳家家主最多也只是捞一点钱财而已。 比如彩礼。 时下的风气,想娶世家大族的女儿,彩礼都高得离谱…… 因为世家大族之女,自小就调教得极好,知书识礼,持家有道,还支持夫婿纳妾,简直就是男人梦想中的老婆! 是娶回家为妻的最佳人选! 也只有世家大族的底蕴,才能教导出这样极品的女子。 这可是抢手货。 彩礼高昂,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 还没等柳家家主想出一个歪主意,一个小厮忽飞奔而来,进入书房后禀道: “家主,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 “家主,小的与某王府中的小厮闲聊,得知前段时间,太子殿下、刑狱司少司寇,还有兰陵公主,都在争抢同一个人……” “哦?是什么人啊?竟让太子殿下、少司寇和兰陵公主一同争抢?想必此人非同凡响吧?” 柳家家主随口说着,眼中冒出艳羡之光。 无论是太子,还是刑狱司少司寇,亦或者兰陵公主,都是柳家家主需要仰望的对象,在这些大佬面前,他相当于是一只蚂蚁。 世家大族集体式微,其中尤以柳家衰弱得最为厉害,现在就连维持家族的运转都成了问题…… 因而,他对那个被三方势力同时争抢之人充满了好奇。 并在心里幻想,那个人是自己的话,该有多好。 或者那个人是与柳家相关的人也好啊! 小厮说道:“启禀家主,小的打听清楚了,那位被三方势力同时争抢之人,竟是苏家的一个弃子!” “嗯?苏家弃子?” 柳家家主鼓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厮肃声问道:“那人姓甚名谁?” 一旁,柳母也是眼睛一亮,心里充满了期待。 苏家弃子,还被兰陵公主争抢……兰陵公主如今可是远在瀛州的! 不会这么巧吧? 希望就是这么巧! 柳家家主和柳母都紧紧盯着小厮。 小厮作揖拜道: “启禀家主,那苏家弃子名为……苏贤!” “果然是他!” 柳家家主手捂心口,连着后退好几步,差点仰头栽倒。 柳母忙一把将之扶住。 “苏……贤婿!” 柳家家主哈哈大笑,“原来被太子殿下、少司寇和兰陵公主同时争抢之人,是老夫的贤婿,哈哈哈哈……” “……” 柳家家主仿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俨然已将“柳蕙香早已被赶住家门”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搀扶着他的柳母,面色微微发烧。 她还没有柳家家主那般厚脸皮与无耻。 不过,目的似乎达到了。 甚至远远超出预期。 蕙香啊,我可怜的女儿,这下你终于回家有望了……柳母心里激动,眼中不由流出泪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直都想接回可怜的、漂泊在外的女儿。 至于柳蕙香想不想回来,以及苏贤的意见,她暂时还没有考虑到。 她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想庇护自己的孩子,仅此而已。 一时间,在这书房之中,柳家家主和柳家主母都哭了。 两人都是喜极而泣。 当然,喜的来源并不相同。 高兴一阵后,柳家家主忽然说道: “对了,贤婿虽已与苏家决裂,但根还在,眼下老夫当亲自走一趟苏家,并送上厚礼……至于彩礼嘛……今后再补也不迟!” “……” 一刻钟后,柳家家主亲自带着让他肉痛的礼物赶去了苏家。 …… …… 神都城。 思恭坊。 苏府。 今日的苏府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人人喜笑盈面,仿若过节。 苏家家主,亲率苏家族老共计三十余人,迎出府门,在道旁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们不是要迎接某位大人物。 而是苏家的一个后生晚辈罢了。 为什么一个苏家后辈,竟能令苏家家主亲率族老迎出府门呢? 因为这个后生晚辈了不得。 他给苏家长脸了! 他是一个学子,学问极好,有“苏家才子”的美誉,他今年成功考入了国子监,攻读“四门学”。 不过,“四门学”是国子监中比较低端的一个科目,正常情况下,只有七品小官家的孩子才去攻读“四门学”。 这位苏家才子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严重屈才了。 好在,女皇陛下早有恩旨,允许品级不够的官家子弟“越级考试”,只要能够通过,便可以攻读更加高端的科目。 比如“太学”、“国子学”等等。 苏家才子,不愧为才子之名。 他参加“越级考试”,前几日考上了“太学”,今日又考上了“国子学”,简直太难得了,是大梁开国以来的第一人! 正文 256 烈火烹油 还有一点,正常情况下想攻读“国子学”,学子的父亲需位居三品才有资格! 纵观朝廷上下,三品大官能有多少呢? 三品大官家的子弟,适龄入学之人又能有多少呢? 总之,苏家才子大大的给苏家长了脸。 这是自世家大族普遍式微以来,苏家未有之幸事! 所以,苏家家主和族老们,才决定亲自迎出府门外,以显重视。 …… 不久,苏家才子到了,被热情的苏家家主和族老们簇拥着回到府中。 今日苏家大摆宴席,广邀宾客,时值正午,苏家家主笑着吩咐开席。 就在此时。 一个小厮忽然跑到席宴举办的花厅。 小厮一边跑一边喊道: “家主,家主,刑狱司少司寇即将登门拜访……” “……” 小厮这么一喊,整座花厅顿时陷入安静。 刑狱司? 刑狱司的名声可不太好。 人们一听这三个字,联想到的就是“抓捕”、“酷刑”、“逼供”以及“砍头”! 今日是苏家的大喜之日,可刑狱司竟找上门来…… 苏家之人顿时如坠冰窟,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尤其是苏家家主,一脸威严且眼神锐利的他,竟差点仰头栽倒。 前来苏家做客的客人们,闻言更是眉头一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早知如此他们就不来了。 因为刑狱司拿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前来做客的,先统一抓进大牢再说。 刑狱司的大牢,进去容易,出来非得脱层皮不可,即便你是无辜的…… “家主,家主!” 整座花厅之中,只有那小厮在动,在喊叫。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发现小厮手上似乎拿着一个……拜帖? “家主,这是刑狱司少司寇的拜帖,少司寇派人告知,他马上就要到了!”小厮双手递上拜帖。 苏家家主恍然回神,茫然接过,然后茫然的看向那份拜帖。 一会儿后,苏家家主已将拜帖看完,颤抖着手说: “刑狱司少司寇……是来寒舍道喜的!且少司寇屈尊大架亲自前来!” “……” 花厅中安静了一会儿。 众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刑狱司不是来抓人的? 而是道喜? 道什么喜? 面色疑惑的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位苏家才子的身上。 对啊! 苏家才子过五关斩六将,参加“越级考试”,竟从“四门学”考到“太学”,又从“太学”考到“国子学”…… 这份骄人战绩着实惊人,这可不就是一件喜事么! 只不过,众人心里释然之余,又有一点点的疑惑—— 此事虽是喜事,但关刑狱司什么事? 还让少司寇亲自登门拜访? 那可是少司寇啊! 是苏家之人和客人们都需要仰望的大人物…… 结果他却为了一个苏家才子亲自登门拜访! 众人疑惑一阵,一个宾客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矫健的小跑到一脸懵逼的苏家才子身前,恭敬作揖道: “苏才子,恭喜,恭喜啊!” “……” 在场众人又是一懵。 但这位客人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又对苏家家主作揖道: “苏家家主,恭喜,恭喜,自此苏家将与刑狱司联合在一起,好教旁人艳羡眼热!” “等以后苏家崛起了,可别忘了我等啊!” “……” 苏家家主忙将此人扶起,威严的老脸上堆满了疑惑,问道:“张令史这是何故?什么我苏家与刑狱司联合在一起?望企明示!” 张令史道:“不满苏家家主,就在昨日,在下曾听一个在刑狱司中当差的胥吏提及,少司寇亲自布置东院,为的是迎接刑狱司‘五捕头’的到来!” “……” 趁众人消化此话之际,张令史又看向苏家才子,笑眯眯作揖道: “恭喜苏家才子,得少司寇看重,进入刑狱司做‘五捕头’,今后‘五捕头’大权在握,可别忘了我等啊!” “张令史,在下……”苏家才子面色通红一片,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众宾客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一起涌上前来,齐齐作揖拜道: “恭喜苏家家主!恭喜苏家才子,荣升刑狱司‘五捕头’……今后‘五捕头’可不要忘了我等啊!” “……” 面对众宾客的作揖,苏家才子更是语塞。 但一张青涩而通红的脸上,始终绽放着喜不自禁的笑容。 刑狱司,那可是一个特权衙门啊。 而且少司寇还亲自登门来请……这等殊荣,简直能将人砸晕。 这时,苏家家主反应过来, 他哈哈大笑一通,看着苏家才子说道: “是了,是了,我苏家的才子,一举从‘四门学’考入‘国子学’,是女皇陛下降下恩旨之后的第一人,你是第一个做到的!” “如此大才,不想竟惊动刑狱司少司寇,授予你‘五捕头’之位,而且还劳少司寇亲自登门来请……” “……” 苏家家主满面红光。 虽已年老,但却精神十足。 那张威严的老脸上布满了骄傲与得意。 仿若苏家已经恢复以前的荣光。 其实,他们之所以这样想,有如下三点缘由: 其一,苏家才子真的很厉害,就连女皇陛下都夸赞过他。所以少司寇“此举”也就说得过去了。 所为上行下效,便是此理。 其二,苏家家主及苏家众人,都对苏家才子考入“国子学”之事万分自豪,这份自豪让他们回忆起了昔日世家大族的荣光。 以前的世家大族十分厉害,刑狱司少司寇在他们面前,也只是小人物而已…… 其三,别看刑狱司是一个办案的衙门,但里面也招收不懂查案的捕头,比如现任四捕头蒋瀚文,他擅长就是文案之事。 当初少司寇招收蒋瀚文之际,可以说是“礼贤下士”。 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 …… 激动得满面红光的苏家家主,不由当众教导起了苏家才子: “你虽有才子之名,但刑狱司可不比外面,你当谨言慎行,多学多做,且不可恃才傲物,明白了吗?” 苏家才子那青涩的面皮上激动未消,闻言作揖道: “请家主放心!” “嗯。” 苏家家主缓缓点头,腰板挺得笔直。 这时,又一个小厮跑入花厅,一边跑一边大喊道: “家主,家主……东宫派人送来请帖,东宫长史受太子之命登门拜访,马上就要到了……” “……” 正文 257 鲜花着锦 太子也派人送来拜帖?! 苏家家主无比严肃的将此贴看完,威严的老脸上已乐开了花。 宾客们见此,纷纷恭维,并猜测太子有意邀请苏家才子去东宫……所以现在苏家面临着一个难题: 苏家才子,到底是去刑狱司呢? 还是去东宫呢? 好难选择啊! 苏家众人虽颇感棘手,不过人人都面带激动的笑容,选择虽然困难,但却是一种幸福的困难。 此事还未讨论出一个结果,忽又有一个小厮大叫着跑来: “家主,家主,柳家家主命人送来拜帖,即将亲自登门拜访……” “……” “哦?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拜访?快将拜帖拿来一看。” 苏家家主接过拜帖看完后,威严的老脸上除了笑容之外,更有浓浓的得意,以及一丝丝矜持。 这拜帖言辞谦恭,几近谄媚,柳家家主还表达了想与苏家结亲联姻的意愿。 众人知晓此事后,纷纷扭头看向面皮青涩的苏家才子,恭维道: “恭喜苏大才子啊,前有刑狱司和东宫派人来请,后又有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洽谈联姻之事!” “这些年来,柳家虽然衰败得厉害,但始终都是世家大族,与苏大才子门当户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众宾客的热情恭维,让苏家众人飘飘然。 柳家虽衰败得厉害,但终究是世家大族,且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拜访洽谈联姻之事,可谓是给足了诚意。 以往,苏家和柳家同为世家大族,他们之间既是合作的关系,同时也是竞争的关系。 两家的家主之间,彼此都在暗暗较劲儿呢。 现在,柳家家主竟亲自登门拜访……从身份上来说,他就矮了一截,相对应的,苏家家主的身份就被拔高了一些。 这让他十分满意。 身旁的苏家才子越看越顺眼。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位后辈子弟。 说他是苏家的“麒麟儿”,一点也不为过…… 一会儿后,宾客们的恭维声渐渐弱了下去,此时又有一位小厮奔跑着跑进花厅,一路大喊道: “家主,家主……林家大朗送上拜帖,他也即将登门拜访……” “……” “林家大朗也要来?”苏家家主登时乐得合不拢嘴,接过拜帖看完,然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份拜帖之中,也表达了联姻的意思。 他们几大世家之间多有联姻,通婚是家常便饭。 林家大朗之所以在拜帖中表达出联姻的意思,更多是出于一种“客套”。 但苏家家主及苏家众人可不认为这是客套。 因为刚才,柳家就想与他们苏家联姻来着。 热情的宾客们,又对苏家才子一顿恭维,并发明了“柳林争婿”的新词,意为柳家和林家同时争抢苏家才子做女婿之意。 这无疑是对苏家才子极大的肯定与看重。 “柳家,这些年来衰败得厉害……而林家,是我们几大世家之中现况最好的,他们在朝中还有人……” “我苏家麒麟儿,上得女皇陛下夸赞,下得刑狱司少司寇和东宫太子垂青,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婚事还需慎之又慎啊!” “……” 苏家家主手握数份拜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尤其是柳家和林家的拜帖,他更是看了又看。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此话何意。 苏家家主这是在嫌弃柳家…… 热情洋溢的宾客们,立即开始贬损柳家,捧高林家,并细数林家有几位适龄千金,逐一点评过去。 还为苏家才子挑出几个林家最尊贵的嫡女…… 苏家众人顿时大为高兴,与宾客们热情交流,最后众人都认为,林家家主最小的一个女儿非常适合苏家才子。 这些事,苏家才子倒没有参与,他只站在苏家家主身旁默默的听着,心头涌起无限的期待。 果然,读书好啊。 一旦出头,名利双收,还得佳人,一下子全都齐活了…… 过不多时,小厮前来禀报: “家主,家主……刑狱司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朗,他们的马车或轿子都已出现在街头,马上就要到了!” “……” 苏家家主闻言猛一摆手,众人的热议声戛然而止。 然后他将苏家才子带在身边,亲率苏家众人及宾客们迎出府门。 四位尊贵的贵客竟同时到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苏家府门外的大街上,两顶轿子和两辆马车已经停在街旁。 刑狱司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朗同时下轿或下车。 四人双足落地,同时看见了彼此。 对视一眼,四人皆不吭声,沉着脸默默拉开距离,竟是既不寒暄也不打招呼。 今日此来,四人心中都明白,对方三人是自己的“敌人”,根本没有必要寒暄。 苏家家主呵呵笑着上前团团作揖,分别见礼道: “少司寇、李长史、柳家主、林家大朗,四位贵客一同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之至!” “……” 少司寇等四人一一回礼,态度都还算可以。 尤其是少司寇和东宫长史,他们甚至亲自作揖回礼……这可乐坏了苏家家主。 要知道,自世家大族集体式微之后,刑狱司便成了世家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还有东宫的人,身份更是尊贵不凡。 可是现在,不管是少司寇,还是东宫长史,都对他作揖回礼……这是十多年以来的首次!苏家家主乐不可支。 见礼毕。 林家大朗看了眼张灯结彩的苏府,不由奇道: “苏家主,贵府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 少司寇、李长史、柳家家主等三人,也注意到了苏府的张灯结彩,纷纷看着苏家家主,等着他的解释。 苏家家主一懵,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心中暗道:“不应该啊,他们为了我苏家的麒麟儿而来,岂不知今日我苏家之喜?” 不过今天的喜事真的太多了,苏家家主并没有多想。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家大朗,而是侧身对身后的苏家才子招了招手,笑着吩咐道: “还站在后面做什么?快些上来,见过诸位贵客!” “是!” “……” 正文 258 学生……尚未婚配 苏家才子深吸一口气,青涩的面皮既有激动又有紧张,偷偷打量少司寇和东宫长史一眼后,规规矩矩上前,来到家主身侧。 面对四位贵客,苏家家主带着苏家才子先看向少司寇,以介绍的语气说道: “这位便是刑狱司少司寇,赶紧见礼。” “学生见过少司寇!” 苏家才子恭恭敬敬作揖,声音似乎有些发颤,但很好的控制住了。 少司寇懵了懵,心道:“此人是谁?这是在干什么?” 尽管心里疑惑,但少司寇出于对远在瀛州那位的重视,还是屈尊降贵的虚手一扶,道:“嗯,有礼了!” “……” 苏家家主又拉着苏家才子面朝向东宫李长史,介绍道: “这是东宫的李长史。” “学生见过李长史。” 苏家才子一边作揖,一边在心中计较,刑狱司和东宫,到底该去哪儿呢? 好难选择啊! “苏公子有礼了,请起吧。”东宫李长史也虚手一扶,他心里同样疑惑不已,心说这个人是谁?苏家家主此举何意? “……” 苏家家主拉着苏家才子,又来到柳家家主身前。 这次不用介绍,苏家才子主动恭敬作揖道: “学生见过柳家主。” “嗯,不错,苏公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实乃后生晚辈之楷模!若我柳家能有苏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老夫睡着了都会笑醒。” 柳家家主说着,亲手将苏家才子扶起,一脸和蔼。 一旁,苏家家主听了这话,心里满意的同时又有一些警惕,因为他现在已经看不上柳家了,不想和柳家联姻。 最后,苏家家主拉着苏家才子来到林家大朗身前。 苏才子作揖拜道: “学生拜见林家大伯。” 林家大朗亲手将之扶起,笑眯眯的夸赞了一番,然后笑着问道:“不知苏公子可曾婚配否?” 林家大朗此问不过出于对晚辈的关心,或者说是调侃,类似“催婚的五大姑八大姨”,没有其他意思。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家家主见自家的麒麟儿似乎傻在那里了,忙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 “傻孩子,林家大伯发问,你直接回答便是了,傻在这里做什么?” “哦,林家大伯容禀,学生……尚未婚配,学生……” “……” 林家大朗见他抬头望来,欲言又止,面色微红,扭扭捏捏如那纯情处男……这不禁让林家大朗心中暗道奇怪,心说这位苏家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苏家家主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遂不再理会,转身面朝四位贵客作揖笑道: “此间不是说话之所,贵客们请入府一叙!” “好,苏家主请!” “……” 众人来到举办宴席的花厅,分宾主落座。 少司寇等人见宴席齐备,心里更加疑惑,莫非苏家已知道了苏贤之事?所以大摆宴席庆贺? 似乎不像……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少司寇等人便入席。 席间,苏家家主频频让刚才那位苏家的年轻后辈敬酒,甚至还说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比如“学生定当用功努力”、“学生定不负所望”等等。 这让少司寇等人摸不着头脑。 这哪跟哪啊? 他们根本不认识这苏家后辈!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家家主终于觉察到贵客们的异常,他们似乎对苏家麒麟儿的“表白”无动于衷! 怪哉! 于是,苏家家主便隐晦的提醒四位贵客,他苏家麒麟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从“四门学”考入“国子学”,就连女皇陛下都亲口夸赞过…… 少司寇等人一听,或真心或无聊的夸赞了苏家才子一番,之后心里更加疑惑,不明白苏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最后,柳家家主不想再浪费时间,喝了一杯酒水后直接问道: “苏老兄,不知老夫那贤婿何在?他有没有回府?” “……” 嗯? 苏家家主闻言面色顿时一变。 他拧着花白的眉头紧盯着柳家家主,心头疯狂吐槽: “无耻啊无耻!八字还没一瞥呢,就将‘贤婿’都叫上了!而且我苏家麒麟儿就在你眼前,你却故意装瞎看不见?这是何道理?” 苏家家主面色颇为不喜。 苏家才子更是当场楞在原地…… 其余人等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有的还拼命憋着笑。 “柳老弟说话还是这般直接……哈哈。”苏家家主皮笑肉不笑,蔑视着对方说道: “我们世家之间的婚事,可是一件大事,不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六礼,不经聘书、礼书、迎书之三书,便算不得成亲!” “何来‘贤婿’?” “柳老弟,你莫非老糊涂了不成?” “……” 柳家家主眉头也是一拧,面色陡然一变,起身提高了音量说道: “苏老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苏家子弟已与我柳家之女杂居一处!想我柳家之女美貌无双,只怕……” “老夫今日带着部分嫁妆前来,心诚意足,但却不想苏老兄竟是如此态度!真的是气杀老夫也!” “……”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苏家家主怒容满面,心中大骂不止: “柳家,柳家,很好,很好,为了攀附我苏家麒麟儿的高枝,竟如此下作……” “枉费你还是柳家家主,真的丢我世家大族的脸!” “我苏家麒麟儿,绝不会娶你柳家之女!” “……” 苏家才子不由握紧了双拳,青涩的面皮胀得一片通红,心中暗道: “侮辱!天大的侮辱!想我自小醉心于学问,寒窗苦读十年,踏出府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何曾与柳家之女……柳家家主辱我太甚!” “等来日我去了刑狱司或东宫,得了权势,一定要洗刷今日之辱!话说,我到底是该去刑狱司呢,还是去东宫呢?诶,好生头痛!” “……” 其余苏家之人,以及宾客等,都在心里暗骂柳家家主无耻,为了攀附即将发达的苏家,竟不惜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另外一边,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仅看不懂苏家,现在更看不懂柳家了。 正文 259 尴尬!大写的尴尬! 苏家家主心里十分愤怒,起身遥手指着柳家家主冷声道: “柳老弟你口出污言!光天化日之下竟污蔑我苏家麒麟儿,老夫……老夫……” “……” 心情激动的苏家家主,忽一眼瞥见端坐一旁看戏的少司寇和东宫长史,心念一动,转身对两位拜道: “此事还请少司寇和李长史做主啊,我苏家麒麟儿的名声,万万不可毁在柳家的手中,不然对刑狱司或东宫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话音落后,少司寇和东宫长史对了下眼神。 两人都十分迷茫。 此事怎么就是刑狱司或东宫的损失了? 不待两人询问,只听一旁的柳家家主大声斥道: “苏老兄,此事在瀛州已是路人皆知,苏老兄你还想推脱不成?若苏老兄不信可派人去瀛州打听打听……” “……” 一语未了,苏家家主和苏家才子齐齐一愣。 然后问道:“瀛州?怎么又扯到瀛州那穷乡僻壤之地去了?柳老弟,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其余苏家之人和宾客们也是懵了。 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却是面色齐齐一动。 瀛州! 瀛州! 他们熟悉啊。 他们曾经争抢过的苏贤可不就在瀛州么? 这么一想,少司寇等人隐隐有了一丝明悟,但尚不明朗,于是三人都静下心来关注局势的发展。 面对苏家的疑问,柳家家主比他们更加奇怪,他大声说道: “你苏家弃子苏贤,在瀛州与我柳家之女柳蕙香相遇,两人两情相悦,即将结为连理……此事在瀛州路人皆知,苏老兄你岂可装作一无所知?” “……” “等等!”苏家家主猛一摆手,“柳老弟,你说的是……我苏家的一个弃子?在瀛州的一个弃子?” 不待柳家家主回答,他侧头看了眼自家麒麟儿。 苏家才子此刻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柳家家主答道: “不错!老夫得知此事之后,当即便备上了部分嫁妆赶来苏家,那苏家弃子虽与家族决裂,但根还在苏家……” “……” 苏家家主懵了一阵,然后看着自家麒麟儿问道:“柳老弟,你所说的与柳家女杂居一处的苏家人,并不是我苏家麒麟儿?” 柳家家主看了苏家才子一眼,心头顿时明白了苏家方才的古怪举动,轻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是,老夫的贤婿是苏贤,是你苏家的一个弃子!” “不是就好!” 苏家家主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落地,他就怕苏家麒麟儿的名声受损。 可长舒一口气之后,他心里猛然一怔:“原来柳家家主并非为了我苏家麒麟儿而来……到头来竟是老夫自作多情了?” “……” 尴尬! 大写的尴尬! 苏家家主想起刚才的举动,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苏家才子终于回过神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人家柳家根本就没打算嫁女儿给他……这让他羞愧得低下了头。 这时,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纷纷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才苏家为何举动奇怪了。 李家大朗“呵呵”笑了一声,起身一拜,看着苏家家主说道: “敢教苏家主知晓,晚辈也是为了远在瀛州的苏家弃子苏贤而来!” “……” 他那“呵呵”的笑声,落在苏家才子耳中,让他心里大受伤害,总感觉被嘲笑了,林家大伯也不再和蔼。 然后又听了林家大朗的话,苏家才子顿感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头栽倒…… 感情林家大朗登门造访,也不是为了与他说亲而来! 想起方才众宾客恭维并为他“挑选”林家嫡女的那一幕,他就好尴尬好羞愧,无地自容,低头站在那里,恨不得用脚拇指扣出一套三室一厅! 在场的苏家众人及宾客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颇感不自在,尤其是刚才极力恭维苏家才子的那些人。 “你们林家竟然也……”苏家家主面色虽然尴尬,但人老成精脸皮贼厚,尚能面露一笑掩饰过去。 可是猛然间,他急忙抬眸向少司寇和东宫长史看去。 林家和柳家不与他苏家的麒麟儿联姻,倒也罢了,他还可以从同为世家的唐家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千金。 可是,若少司寇与东宫长史此来,也是为了远在瀛州那个弃子而来的话,可就彻底糟了! 这时,苏家众人与宾客们也想到了这一点,皆屏气凝神看着少司寇和东宫长史。 东宫长史笑着起身,迎着众人征询的目光,他看也没有看低头立在那里的苏家才子一眼,呵呵笑道: “本官奉太子殿下之命,也是为了远在瀛州的苏家弃子苏贤而来!” “……” 轰隆! 如一道晴天霹雳兜头罩脑劈下,苏家家主及宾客们面色齐齐一变。 无比尴尬与无比羞愧的苏家才子,刚才并未想到这一点,此刻听了东宫长史之言,他心里猛地一痛……东宫与他挥手作别。 而且,人家还不是为了他而来,这份尴尬……让他青涩的面皮胀得通红,亏他还曾畅想过以后去了东宫要如何如何呢,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对了,还有刑狱司……苏家才子猛地抬眸,期待的看了一眼少司寇,心头燃起火热的希望。 然后又将脑袋低垂,在心里默默祈祷。 迎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少司寇并没有起身,而是安之若素的坐在原位不动。 此间就属他身份地位最高。 他其实想轻蔑的嘲笑苏家一番。 不过又想到苏贤,他的“五捕头”有可能不喜,这里毕竟是苏家啊,于是生生忍住。 少司寇最后说道: “本官亲自造访苏府,也是为了‘五捕头’……为了瀛州苏贤而来!” “……” 噼里啪啦。 万丈雷霆落下。 苏家家主、苏家才子,及在场所有人都久久不曾回神,立在那里宛若泥塑木雕。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就连刑狱司少司寇也不是为了苏家麒麟儿而来! 而是为了一个苏家弃子,叫做什么苏…… 苏家家主正皱眉苦思那个可恶的弃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忽然发现身旁的苏家麒麟儿竟挥袖掩面而去,跑出花厅,不打一声招呼…… 这…… 苏家的花厅之中,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 …… 正文 260 极品小女仆 时光荏苒,转眼两天过去了。 河北道。 瀛州。 今日一大早苏贤便已起床。 窗外阳光明媚,吹着凉爽的微风,不冷不热,令人心情舒爽,这种气候适合出门游玩嘻戏。 但苏贤起床这么早,并不是为了出门游玩,而是要去看他新买的宅子! 柳蕙香也要去。 这是她数年来的第一次出门,她从昨晚开始就在期待了。 苏贤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洗漱更衣,穿戴整齐,来到隔壁书房,书房俨然已成了他和陈可妍的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满各色早点,苏贤落座,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一边开吃一边对伺候在侧的丫鬟问道: “你们小姐呢?还不出来吃早饭?” “公子,小姐正在梳妆打扮呢,一会儿就来。”丫鬟答道。 “呵!打扮得那么好看作甚?而且又是扮作我的小女仆……出门之后,反正都是要遮住脸面的,无人得见,打扮得那么精细又有什么用!” “……” 是的,此次出门看房,陈可妍也要跟着去。 扮作苏贤的小女仆。 其实苏贤本不愿带她出门,毕竟要冒一定的风险。 但自数日前的“茅厕”事件之后,陈可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终日待在闺房里不出门,彻底变成了一个宅女。 偶然一次,苏贤撞见她半夜起来偷东西吃,发现她面容憔悴,气色极差……苏贤想起以前那个风姿无限的小仙紫姑娘,心里一阵阵感慨。 于是便决定趁此次出门看房的机会,带上她一起,牵她出去放放风。 以免憋出病来。 听说可以出门放风,陈可妍立即便“活”了过来…… 在扮作苏贤小女仆并需要遮挡整个脸面的硬性要求之外,她还傲娇的提了一些小要求,并面露一种“你答应的话我就原谅你”的神色。 苏贤莫名奇妙。 但因她所提的要求并不算难办,苏贤便一口答应下来。 书房中。 苏贤美美的吃着早餐,忽侧眸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正淡定而一丝不苟进食的杨芷兰,笑道: “芷兰啊,今天出门就麻烦你了,多注意一些,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 杨芷兰暂停进食,转过一张清瘦的脸庞,一双明亮的眼中点着两点亮光,清冷而认真的答道: “是!” 苏贤点点头,又侧头看着那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家小姐拉过来,我吃完就出门,到时候她出不了门的话,可别怪我。” “是……” 丫鬟小跑着出门而去。 很快,陈可妍终于出门而来。 苏贤看去,只见她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脸型和气质都变了! 她原先是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笑起来可勾魂摄魄,也可暖化人心,气质活泼大方,可勾人可玩笑反正很随意。 但是现在,她通过高超的化妆技术,彻底“换脸”,五官与之前相似,但细节完全不一样,眼睛、眉毛、额头、鼻子、嘴唇等,看起来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因她此次出门需扮作苏贤的小女仆,所以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透着可人的青涩,青涩中又有一丁点成熟的韵味,浑身散发芬芳。 二八芳龄,青春洋溢,气质娴雅中带着一点高贵,很像犯官家的千金小姐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身娇肉贵然后被罚没为奴…… 那娇挺的身板,那眼神深处的傲然,那完美的娇躯,无不吸引着人将她彻底征服,然后狠狠的鞭挞与狎玩。 霸占她! 揉虐她! …… 苏贤眼中一亮。 极品小女仆啊! 心中顿生惊艳之感。 然后是她整个人的气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小女仆的模样,走路、姿势、面部表情,甚是于说话的声音…… “赶紧吃饭,然后出门。”苏贤收回目光。 “奴婢遵命。” 陈可妍声音柔柔的,慢吞吞在桌前坐下优雅的吃着早餐。 装得还挺像……苏贤心念一动,一边吃饭一边叮嘱她出门之后要如何如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暴露身份。 因为,自“河间驿馆大爆炸”之后,兰陵公主就没有停止过搜捕山贼,附近州县到处都是关卡…… 不过好在苏贤如今身份不一般,不会被盘查,出城入城沿途关卡畅通无阻,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陈可妍出门放风。 饭毕。 苏贤亲手给陈可妍套上一顶黑色的斗篷。 黑色的布从头顶垂下,直接覆盖到膝盖的位置,几乎可以说是全身遮挡了。 出门。 苏贤、杨芷兰、陈可妍,以及几个小厮丫鬟跟在后面的队伍之中,尤以陈可妍的装扮最为古怪。 驻守在家门口的公主府亲卫们,纷纷打量着那道古怪身影。 苏贤走在最前面,面色如常,根本不理会众将士的眼神,只对领头的校尉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穿过众将士而去。 然后是杨芷兰,面无表情神色如常的跟在苏贤身后。 接着是陈可妍,她倒是气定神闲,一路摇曳,一幅谨小慎微的小女仆模样…… 眼见她就要穿过众将士,忽然,一个将士把手一伸,拦在陈可妍身前,疑惑问道:“慢着!” 众人停步,苏贤回头。 那将士仔细打量着陈可妍的黑色斗篷,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似乎没见你出过门,你是苏文学府中的侍女?” “我……”陈可妍身体一顿,显得有些“惊慌”,活似一个小女仆被人刁难的模样。 “……” 苏贤举步,准备过去解围。 然而领头的校尉却先一步奔到那将士身后,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冷声斥道: “你吃熊心豹子胆了?你才来几天?就认得苏文学府中所有人了?人家脸上有疾,不便见人……还不快让开!” “是是是,小的该死,请苏文学降罪……” “罢了,区区小事……”苏贤摆了摆手,然后对陈可妍招手,威严喊道:“还不快过来?” “奴婢遵命。” “……” 陈可妍委委屈屈的迈着小碎步走来,一幅既惊又怕的姿态。 呵,看来她为了出门放风,的确很卖力……苏贤嘴角轻轻扯了扯,转身走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那里停放着三辆马车。 正文 261 陪两个女人逛街 苏贤没有上车,而是将陈可妍以及剑儿、碧儿送上第二辆马车,再将其余跟随的丫鬟送上第三辆马车。 然后,步行来到隔壁柳蕙香家门口。 同时,杨芷兰跳上马车,亲自驾车缓缓跟着苏贤的脚步。 等苏贤来到隔壁家门口,马车也已停在那里,马车距柳家大门只有两尺,此举是为了减少柳蕙香暴露在人前的时间。 苏贤面对紧闭的房门,伸手欲敲。 结果房门主动打开,穿着一身交领齐腰襦裙的柳蕙香,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内,身侧是膀大腰圆的张翠花。 原来她们早就在门后等着了啊。 “夫人快上车吧,趁天色尚早我们早点出发。”苏贤侧身。 “嗯。” 柳蕙香襦裙摇曳,迈出了第一步。 她左右瞧了瞧,周围的街道景物似乎有些陌生……据苏贤所知,柳蕙香上一次踏出家门还是为了喂热晕的他喝水。 至于出远门,那就更是十分久远之前的事了。 苏贤见她那娇嫩涓细的脸蛋上,闪过一抹惶恐之色,知她心里不安,苏贤心中顿生怜惜和疼爱,轻轻拉着她的手笑道: “上车吧,待会儿在车上可以看个够。” “……” 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苏贤那灿烂的笑容让她心中温暖,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惶恐与不安。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甜甜的笑着,被苏贤扶上了马车。 “……” 车队出发了。 车轮碾过清早人烟稀少的青石板街面,迎着朝阳扬长而去。 第二辆马车中。 陈可妍摘下黑色的斗篷,丢在马车的角落,将侧帘拉开一角,一双明亮且充满探知欲的眼睛凑了上去。 她不再伪装,一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嘀咕道: “既然出来了,本宫就要玩个够,嘿嘿嘿……” “至于安全问题嘛,就让苏贤担心去吧!反正他欠本宫那么多……” “……” 嘀咕着,陈可妍不由将一只手按在心口,不知怎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感觉有些疼…… 那个粗鲁的苏贤,一点也不温柔! “总有一天,本宫要报那晚的床底之仇!”陈可妍手按心口狠狠发誓。 “……” 第一辆马车中,柳蕙香也凑在车窗前,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关注着陌生而熟悉的街道,这是她生活了数年的地方! 苏贤坐在一旁,勾着她纤细的腰肢,沿途介绍街道和临街商铺的变迁,柳蕙香听得极为认真。 苏贤购买的新宅就在城中,位于州衙和东城门的中间,相隔不远。 州衙一般位于城池的正中央。 这里街道宽阔,道旁绿树成荫,出入之人非富即贵,马车行得一刻钟左右,停在一座高大恢弘的门楼之前。 “我们到了。” 苏贤跳下马车,转身去接柳蕙香。 她似乎有些怕,将脑袋探出车外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人烟稀少,便扶着苏贤的手慢慢双足落地。 苏贤安慰她不要怕,让她抱紧自己的手。 柳蕙香果然抱着他的手,紧紧挨着,亦步亦趋,小鸟依人,微微低着头,生怕街上走过的路人认出她来。 她其实带了一顶白纱幂篱,但苏贤说不用戴…… “宅子里面没有其他人,我们进去吧。”苏贤说。 “嗯。” “……” 两人紧紧挨着走进宅子,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彼时陈可妍也已下车,与丫鬟们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苏贤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这是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子,由两座宅子打通而来……也没花多少银两,五千多两而已,是不是很便宜?” “……” 宅子里面栽种着许多树,也有清脆的竹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藕池凉亭等应有尽有,环境着实不错。 一路行来,鸟鸣声伴随,清幽宜人,柳蕙香不由面露发自内心的微笑,不再谨小慎微怕被人认出……但她始终都抱着苏贤的手。 苏贤喜欢她对他的依赖,柳蕙香喜欢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两人不时对望一眼,眉来眼去,羡煞旁人。 陈可妍与丫鬟们一起,默默跟在后面,如此游逛虽不甚热闹,还被喂狗粮,但总比被关在那两层的小木楼里更好。 她也没有作妖,一步一行都像个小女仆,因为不让柳蕙香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是与苏贤事先的约定。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一座凉亭暂歇,苏贤继续说道: “整体的规划型制,基本已经确定,剩下的就是粉刷装饰,我预估单单这一项就要花去两万余两……不过还好,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 此处已接近苏贤选定的内宅。 于是他便将陈可妍和丫鬟们留在原地,只带了柳蕙香与杨芷兰,来到内宅,对房间布局及装饰等问题询问柳蕙香的意见。 柳蕙香毕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见识还是有的,提出了许多优秀的建议,她参与此事的过程中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走出内宅,时间已近午时。 陈可妍她们已将整座宅院游逛了五六圈,早已经乏味了。 苏贤笑道: “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醉仙楼吃饭。” “……” 吃完午饭,按照苏贤的计划,应该回去了。 陈可妍安静了一个上午,此刻终于开始作妖,竟提议出城去耍耍…… 苏贤一口回绝道: “不行,城门有人把守,城外到处都是关卡,我们出城不太方便。” “……” 话刚说完,苏贤忽瞥见身侧的柳蕙香欲言又止,白嫩涓细的脸蛋儿微红,朱唇轻轻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正看着他。 苏贤心下一动,将陈可妍丢到了爪哇国,侧头看着柳蕙香问道:“夫人想说什么?你我之间何须顾忌,说吧。” “妾身,其实……”柳蕙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迎着苏贤那鼓励的眼神,终于红着脸说道: “其实……妾身也想趁此机会出城走走。” “这样啊,那好吧,我们这就出城去走走。” 苏贤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众人上车,改道往城门的方向驶去……出城其实只有一点点麻烦而已,尤其是对身为兰陵公主府文学官的苏贤来说。 正文 262 神都苏家来人 车轮滚滚。 第二辆马车内,陈可妍气得将黑色斗篷摘下,丢在车厢的角落,跺脚道: “气死本宫了,本宫说出城去耍,他一口回绝。但那个寡妇一说出城,他立即就同意了……难道本宫真的不如那个寡妇?” “公主消消气……”剑儿和碧儿轮番安抚。 “……” 顺利出城,苏贤花重金包了城外一整座山,山上风景优美,还有历史遗迹,苏贤陪着她们逛得腿软,这才下山回城。 刚入城门,陈可妍又提议去城内最繁华的城隍庙逛逛…… 苏贤本想拒绝,但忽然发现柳蕙香似乎也一脸期待……于是半刻钟后,一行人行走在城隍庙前的大街上。 当然,陈可妍戴上了黑色斗篷,柳蕙香也将白纱幂篱戴上,苏贤走在一黑一白两女的中间,他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他们一行足够引人注目,但跟在后面的那十个公主府亲卫,着实唬人,因此一路逛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城隍庙所在的街道,是瀛州城内有名的“商业步行街”,沿街店铺商贩无数,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柳蕙香矜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在苏贤的鼓励下,化身为“购物狂魔”……苏贤见她难得高兴一回,便宠溺的由着她。 跟随在后的丫鬟们都还好,可陈可妍受到柳蕙香的“传染”,再也憋不住手痒,也开始蹲在各种摊前挑选心仪的小物件儿。 柳蕙香诧异,这个丫鬟今天着实太古怪了…… 苏贤急中生智,先狠狠瞪了陈可妍一眼,又看了眼杨芷兰,最后看着柳蕙香解释道: “对了,忘了给夫人说,这位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姓陈,原是芷兰的朋友,因……” “……” 苏贤信口胡诌了一通。 柳蕙香听罢,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她热心的招呼陈可妍一起“扫货”,并交流心得。 陈可妍瞬间入戏,一口一个“柳夫人”,将柳蕙香喊得笑容满面,然后亲切的称之为“陈妹妹”…… 两女才学、见识、情商皆是不凡,很多观点高度趋同,所以很快,她们就以姐妹相称了,苏贤被晾到了一边。 苏贤默默后退两步,刚好与始终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杨芷兰并肩。 两人缓缓对视一眼。 苏贤咧嘴一笑:“你不去买点?” 杨芷兰:“我……” 苏贤抓着她的手走向摊贩:“来来来,我帮你挑选……” “……” 整个下午都在逛街中度过。 日渐西斜,众人方才尽兴而归。 亲自护送柳蕙香回家后,苏贤带着众女回到自己的家。 砰! 刚关上大门,苏贤便扭头不满的瞪着陈可妍,今天要不是陈可妍从中捣乱,不会搞得这么晚。 为此,苏贤准备收拾收拾她。 “我的小女仆,主人我风尘仆仆啊,你去打盆洗脸水来。”苏贤看着她懒洋洋的吩咐,真将她当成小女仆使唤。 “……” 陈可妍今天着实玩得开心,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直至苏贤不客气的使唤她,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 不过眨眼间醉人的笑容重现,陈可妍随手指着一个丫鬟说道: “还傻愣着作甚,没听见苏公子的吩咐么?快去打盆洗脸水来。” “是。” 丫鬟没有任何表情的忙活去了。 陈可妍转身看着苏贤笑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奴家逛了一天的街,也有些乏了,先行告辞。” 不待苏贤回应,她转身踩着优雅的步伐登上楼梯,剑儿和碧儿两女跟随在后,手上提着几十包东西,那是她们今天的“扫货成果”。 登上二楼,陈可妍小声的说道: “哼,想使唤我伺候你?想得倒挺美,本宫可是南陈的公主,金枝玉叶,不是你的小女仆、丫鬟!” 剑儿和碧儿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附和道:“就是,就是,此仇我们今后一定要报回来的!” 三主仆刚刚走到二楼的闺房门口,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声音: “启禀苏文学,一个自称来自神都苏家的公子在外求见!” “……” “神都苏家?”陈可妍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一楼,眸光灼灼,她对苏贤的身世比较了解,知道他是神都苏家的弃子。 据说苏贤与神都的苏家,已有十余年都不曾联系。 却不想今日,竟有神都苏家之人登门造访……此事引起了陈可妍的兴趣,她转身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下面默默偷窥。 剑儿和碧儿先进屋放了东西,也跑过来一起看戏。 一楼。 苏贤明显愣了一下,沉思一番,吩咐道: “神都苏家之人……也罢,打开大门,我正好看看神都苏家之人是个什么模样。” “是!” 随着吱呀一声响,常闭的大门被推开。 苏贤站在门口,目光越过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们,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清俊公子正等候在街旁,衣冠楚楚,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此人便是神都苏家派往瀛州来见苏贤之人! …… 话说,数日前,神都。 苏家大宅。 得知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郎等贵客,其实都是为了苏家一个弃子而来的时候,苏家众人一时间万分尴尬与羞愧。 苏家才子,更是羞愧异常,当场就挥袖掩面退走,甚至招呼都没打一个。 他逃避了,但苏家家主不能逃避。 他先是厚着老脸招呼四位贵客继续用席,然后召集所有族老在后厅议事。 “……” “苏……苏……那个远在瀛州的、可恶的苏家弃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苏家家主端坐上首,威严的老脸上铁青一片。 “回禀家主,那位弃子名叫苏贤。”后厅下方,二十余位族老依年龄辈分一一端坐,脸色都很难看。 “苏贤……”苏家家主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对这两个字的厌恶,“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是我苏家弃子?老夫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家主,这苏贤乃我苏家庶支,他的父亲苏正,是我苏家的庶子!十余年前,那苏正背离家族,悍然出走瀛州……” 正文 263 苏家家主:苏贤……这个贱种! 听了这话,苏家家主面露恍然。 苏正的名字,他还有一点印象。 想当初,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之事,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呢……这里面的隐情其实不大光彩!旧事不提也罢! 他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为铁青与愤怒的模样,只冷冷的说道: “哼!老夫道是谁,却原来是苏正的孽种!” “……” 苏家族老们一听这话,立即便有人起身说道: “当年苏正背离家族,已是数典忘祖之举!现在又纵容其孽子、贱种——苏贤,为害我苏家,实在罪不可恕!” “是啊,我苏家麒麟儿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可经此打击,只怕……诶!” “刑狱司的邀请,东宫的邀请,还有柳家与林家的联姻,本该属于我苏家麒麟儿,可却被那该死的苏贤抢了去……” “家主,请动用家法吧,召回此贱种,然后铲除这个祸害!” “对呀,那苏贤之父本已是我苏家庶子,卑贱如奴仆,其子更是卑贱中的卑贱……这倒也罢了,可那苏贤竟坏我苏家大事,按家法应将之处死!” “家主,请召回此贱种,然后家法伺候,以儆效尤……” “……” 苏家家主看着满屋子群情激奋的族老们,心里十分满意,但他还没有傻,冷冷的说道: “那苏正已与我苏家彻底决裂,早已是两家人,苏家家法鞭长莫及啊……毕竟祖训不可违!” “当时赶走苏正,是老夫做的主,是我们大家做的主!现在,我们又将那个孽种请回家族不成?” “这……” 族老们一时失言。 后厅中安静一会儿,一个族老忽然起身团团作揖道: “家主,既然少司寇、李长史、林家、柳家,都是为了那贱种而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毕竟若能与刑狱司或东宫扯上关系,对我苏家都有好处!” “……” 听了这话,苏家众人迅速冷静下来。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此良机岂可错过? 另一个族老反驳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势必接回苏贤那贱种,他未必就能与我苏家齐心合德。” “是啊,万一出了岔子……” “……” 一时间,苏家后厅中热闹起来,针对要不要接回苏贤之事展开讨论。 因“与刑狱司或东宫扯上关系”对式微的世家来说诱惑力太大,所以很快,苏家众族老们意见达成一致—— 接回苏贤! 额外开恩,允许那个贱种回归家族。 接着,众族老又在“该给那个贱种什么待遇”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大多数人的头脑还是清醒的,提出第一个建议:“给那个贱种稍高一些的待遇,毕竟整个苏家都需要他。” 也有小部分顽固的族老坚决不同意,提出第二个建议:“最多给那个贱种‘管家’的待遇,且利用家法将之死死束缚,不让他逾越雷池一步!” 两个建议,代表了苏家族老中的两个阵营。 但他们都称苏贤为“贱种”。 这一点倒是高度一致。 双方争论不下,最后请高坐上首的苏家家主决断。 那苏家家主面色微微不自然,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采纳第二个建议,也就是给苏贤“管家”的待遇,并利用家法将之死死束缚! 在当下的时代,家法大于国法。 他们根本不怕管不住苏贤,更不怕他不回归家族……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认为。 家主发话,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然后安排一个嫡子去瀛州接回那个贱种。 在苏家家主与族老们看来,安排一个嫡子去接他,已算是给了那个贱种极大的重视!他应该呼天抢地感激涕零才对。 毕竟那是一个嫡子! 苏贤即便上了天,也只是庶子的儿子,在地位上有着千差万别的区别。 这时,一个族老忽然问道: “可是,万一那贱种不愿回归家族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 话音一落,苏家家主及族老们齐刷刷看向他,以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 一个族老回应道: “他敢!” “家族不计前嫌,接他重回家族的怀抱,他应该感到万分高兴才是,这是家主对他天大的恩赐!” “放心吧,那苏贤一定会感激涕零,并火速赶回神都的,这都不是事儿!” “……” 议事结束。 苏家私底下收取了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林家送来的厚礼,那真的是厚礼,太厚了,就连身为世家的苏家都不由心动。 然后送走四位贵客。 对少司寇与东宫来说,苏家家主亲口许下承诺,一定命苏贤离开兰陵公主府,然后去刑狱司或东宫,不然家法伺候。 这让少司寇与东宫长史乐开了花,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一般情况之下,家法比国法更好用,说不定苏贤还真能离开兰陵公主府呢…… 趁着他们高兴,苏家家主乘机大肆索要好处…… 当然,苏家家主是分别对他们许诺的,方便两头索要好处。 倘若事发他也不怕,因为刑狱司或东宫苏贤总归要去一个,到时候就可以利用刑狱司或东宫的权势压制另一方。 至于苏贤到底会不会回归苏家,苏家家主认为是肯定的,不然他不会如此操作,稍有不慎,刑狱司或东宫的怒火他都不能承受。 对柳家与林家来说,苏家家主故技重施,同时许诺苏贤会娶他们家的女儿。 然后向两家索取各种好处……柳家家主与林家大郎思忖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下来。 苏贤的正妻,只能娶一个,所以娶了柳家的就不能娶林家的,娶了林家的就不能娶柳家的,到时候必然事发。 苏家家主对此也不怕。 到时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苏贤身上就是了,让他借助刑狱司或东宫的权势去压制林家或柳家…… 苏家家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可谓是噼啪做响! 这次从少司寇、东宫、柳家、林家捞取的好处,多得惊人,竟能抵上苏家一整年的收益……苏家上下全都乐开了花。 …… 正文 264 苏贤:放弃吧,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的 话说苏家派往瀛州的嫡子,跋涉数日后终于走进了瀛州的城门。 他是一位温润的公子哥,衣冠楚楚,清俊恬淡,进了瀛州城后一边逛街一边拿着一柄折扇摇来摇去。 一路逛下来,苏家嫡子摇头轻蔑笑道:“破败不堪,这城池是人住的么?本公子一路走来,就没有看见一间像样的酒楼!” 身后的随从笑着接过话茬:“是啊,这样的地方比神都差远了!也就只有那个贱种,才会待在这种地方!” “嗯?!” 苏家嫡子停步,侧身皱眉盯着随从,手中折扇收拢,啪的一声打在随从的头顶。 随从懵了:“公子……” 苏家嫡子严肃说道:“贱种也是你能叫的?那苏贤虽是我苏家庶支,但也不容你这奴才欺辱!” 随从当即点头哈腰道歉,连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家嫡子满意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并笑道: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那苏贤与本公子算是同辈兄弟,他虽是庶支一脉,但眼下世家的境况非常不妙,若……” “……” 随从跟在后面问道:“公子果真要和那贱……苏贤兄弟相待么?” 苏家嫡子轻蔑笑道:“自古嫡庶有别,本公子乃是嫡子,他苏贤是庶子的儿子……此举不过只是谋略罢了。” “哦。”随从恍然。 “……” 不一时,苏家嫡子来到角楼街苏贤的家宅门前。 角楼街是城池东南角的街道,就在城墙根下,由于高大城墙的遮挡,角楼街的光线和通风条件都不是很好。 为此,苏家嫡子已经暗暗蹙眉,心里暗生鄙夷。 直至见到苏贤所居的那座破旧二层小木楼之后,他嘴角不由狠狠一扯,心道:“这破落房屋,在我苏家,就连最低贱的仆从都不会居住。” 但很快,他脸上的嘲笑便收敛而去。 他还没忘此行的目的。 苏贤家门前驻守的十余将士,倒令他刮目相看,他来自神都,见识还是有的,早已看出这是兰陵公主府的亲卫…… 传说苏贤极得兰陵公主重视,看来不假……苏家嫡子眉头狠狠一皱,心里第一次涌出强烈的嫉妒。 结识兰陵公主的机会,让给他的话该多好啊! 他毕竟是苏家嫡子,身份远比苏贤尊贵,一般这种好机会都会优先提供给嫡子,但却让区区一个庶子结识了兰陵公主…… 他其实知道,这是苏贤自己的造化,但心里就是嫉妒! 若是在家族里面,苏贤估计不会有这等造化。 深吸一口气,苏家嫡子定了定神,十分有礼貌的请将士代为通传。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 暗生嫉妒的苏家嫡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本公子品貌非凡,清俊恬淡,在神都也算是颇有盛名……” “苏贤久居僻壤,且在结识兰陵公主之前,生活应该极为拮据……所以他的品貌虽不至于丑陋,但绝对不会好看!” “……”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苏贤与苏家嫡子隔空打量着彼此。 乍见苏贤的模样,苏家嫡子眉头不由狠狠一挑,眼珠子越瞪越大,心中呐喊道:“不,不可能,这不应该啊,他怎么……怎么这么俊?!” “……” 苏贤远远的看了一眼,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苏家嫡子手中摇着折扇面色恬淡进屋,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抹鄙夷的光芒。 甚至在进屋之前,他还犹豫了一下。 似乎这破旧的屋子会降低他的身份。 苏贤一直都在仔细打量此人,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 至此,苏贤心中,对家族的最后一点好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苏公子。”苏贤冷淡的拱了拱手,没有作揖。 “苏贤!”苏家嫡子本想作揖为礼的,但最后也只是拱了拱手,眼中的鄙夷之色渐浓,心中暗道: “果然是穷乡僻壤之人,无礼已极!难道他老爹没有教导过他么?” “……” 苏贤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不知苏公子远从神都来此见我所为何事?” “苏贤啊,本公子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可别乐得忘形哦。”苏家嫡子昂着高高的头颅。 虽然对苏贤嫉妒、鄙夷加不满,但例行公事还是需要的,他始终都记得家族交代给他的任务。 不过,对这个无礼的庶子,他是越来越看不上了,因此也有速战速决开门见山的想法,然后赶紧离开这腌臜之地。 “什么天大的喜事?”苏贤来了一点兴趣。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苏家嫡子好整以暇,在心中幻想着苏贤乐得发疯的画面,眼中虽鄙夷之色渐浓,但面上却是灿烂的笑容,说道: “家主及诸位族老共同决定,允许你回到家族!重新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 “……” 苏家嫡子一边说,一边观察苏贤的脸色。 见他不为所动,苏家嫡子下意识的认为他应该是被巨大的幸福撞击,一时间傻了,待会儿一定会乐得跳起来。 因此接着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开心?” “这是家主对你天大的恩赐,你返回家族之后啊,当用尽全力报答家主。” “没有家主额外开恩,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弃子,死后都不能葬在家族墓园……” “……”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苏家嫡子忽然发现不对劲儿。 苏贤怎么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呢? 他神色猛然一变,仔细看去,然后惊呆了,因他发现苏贤不为所动之外,脸上竟然还有……嘲讽的笑容! 嘲讽!? 苏家嫡子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般,戛然而止,一脸不解与愤怒的瞪着对方,这个贱种,竟敢在这种时候面露嘲讽的笑容…… 简直大逆不道啊! 简直无礼至极! “你说完了吗?”苏贤问道。 “苏贤,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家嫡子已有怒容。 “呵呵……” 苏贤轻笑,然后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有趣啊,这个世界真的太有趣了! 正文 265 苏贤:陈小女仆,你给我下来! “你……”苏家嫡子眉头紧皱,清俊的脸上怒容难挡,在心中暗道: “苏贤,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我作为苏家嫡子,允许你听到这等好消息之后一脸茫然,但绝不允许你如此大笑!” “简直太没有礼数了!” “果然是从小缺教少养的贱种……” “……” 他心里虽然认为苏贤应该是太过激动了,所以肆无忌惮的大笑,但刚才苏贤那嘲讽的笑容,在他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甚至荒唐的认为,苏贤会拒不接受家族的命令,不愿重归家族…… 但随即,他便将这荒唐的念头掐灭。 当今天下,孝道为先,家族的命令甚至比朝廷的命令更管用……苏贤不可能也不应该拒绝家族的命令才对! 大笑不止的苏贤身后,杨芷兰默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暗中做好了将对面三人一击击杀的准备。 二楼,藏在栏杆下面的陈可妍三主仆,吃着今天从街上买来的美味糕点,就着一楼正上演的大戏,吃得津津有味。 好看啊! 对无聊透顶的陈可妍来说,这种事最好每天都上演一次。 大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们一动不动,但都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里面动静。 门外的街道上,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都知道苏贤是神都苏家的弃子。 今日,神都苏家派人来此,不知为何而来。 街坊邻居们好奇心迸发,一边看戏一边私下热议,各种猜测都有,原本冷清的街道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隔壁,张翠花正张罗臭豆腐摊,今天出门游玩她也去了,但臭豆腐的生意她不想落下,开摊时间推到了现在。 所以很快,柳蕙香也知道了苏贤家中正发生的事。 她走到二楼的窗前,默默关注着,因为视角的缘故,她只能看见苏贤家门前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 苏贤家宅一楼堂屋。 “哈哈哈哈……苏公子你告诉我,回归家族,对我有什么好处?”苏贤大笑过后略带戏谑的问。 什么好处……苏家嫡子一时愣住,因他与苏家所有的人,都没有站在苏贤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什么好处? 按照苏家家主及族老们的意思,这事儿对苏贤没啥好处,说不定还将深陷囵圄,不得自由。 这一点,苏家嫡子自然不会告诉苏贤。 可是他的任务,是将苏贤请去神都,回归家族,不论手段。 那么……他眼珠一转,将这座破旧的二层小木楼看在眼里,随即展开折扇轻轻摇着,呵呵笑道: “苏贤啊,只要你回归家族,家主就赏你一座二进二出的独立院落……那套宅子本公子亲自看过了,很好,据说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那座小……大宅院怎么说,也比你这座破楼好得多吧?这可是家主对你的恩赐……” “……” 苏家嫡子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可是忽然间,他发现苏贤并没有面露激动,而是一抹肉眼可见的嘲讽。 又是嘲讽! 苏家嫡子怒火勃发,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指着苏贤的鼻子斥道: “苏贤你别不知好歹,那可是家主亲自为你准备的宅院!” “足足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本公子身为尊贵的嫡子,所居之地也只是三进三出的宅院,你区区一个庶子,难道还敢嫌弃不成!” “……” 苏贤等他说完,一脸戏谑的说道: “二进二出的宅院?花费了足足一千两?这就是家主给我的恩赐?” 苏家嫡子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傲然道:“那是当然,你应该面朝神都的方向跪下,拜谢家主赏赐之恩!” 苏贤笑道: “不瞒你说,我今天才去看了前几天新买的宅子,七进七出,花费五千余两!修整及装饰将用去两万余两!” “……” 七进七出? 五千余两? 两万余两? 苏家嫡子嘴角的弧度瞬间僵硬。 相对来说,苏家准备的价值一千两的二进二出宅院,在人家七进七出的大宅院面前屁都不是! 亏他刚才还大吹大擂呢,落在人家眼中不过只是一个笑话……苏家嫡子清俊的面皮有些发烧。 但随即他又想起,他身为苏家嫡子,所居住的也才只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他苏贤区区一个庶子凭什么享受七进七出的大宅? 还未及发作,又听苏贤接着说道: “另外,兰陵公主也赐下一座府邸,七进七出,位于神都!据说价值过万……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兰陵公主所赐。” “你有吗?苏家能给我吗?” “……” 苏家嫡子瞪圆了眼,心里憋闷与嫉妒,那可是兰陵公主赏赐的宅子啊,莫说拥有,他就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惭愧加嫉妒,编织出无边的怒火。 不过,就在即将爆发之际,苏家嫡子忽然冷静下来。 眼下鱼儿还未上钩,不宜恶化关系,不然此次瀛州之行就是白跑一趟,回到家族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他眼珠又是一转,目光落在了杨芷兰的身上。 此女一直站在苏贤身后,应该是苏贤的丫鬟,但这个丫鬟相对来说有点粗糙……苏家嫡子怒容一收,呵呵笑道: “宅子什么的都不重要,除此之外,家主还将赐你数位姿容绝代的贴身侍女!” “苏贤你要知道,我们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侍女,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的!” “绝非外面的货色可比!” “……” 说着,苏家嫡子侧眸看了眼杨芷兰。 眼中的轻蔑及厌恶毫不掩饰。 杨芷兰冷眼一瞪,迸发出亿万根钢针。 苏家嫡子顿时如遭锤击,心脏仿若被插入了一柄匕首……这种恐怖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似乎死亡的阴影已将他笼罩。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苏贤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因他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一个压制对方的绝妙法子。 只见他侧头看着延伸向二楼的木制楼梯,大声喊道: “陈小女仆,你给我下来!” “……” 正文 266 苏贤:怎么?一榜进士很难? 二楼。 楼梯的栏杆下面。 陈可妍、剑儿、碧儿三主仆,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津津有味的看戏。 还未曾卸妆,顶着一张丫鬟脸,身穿丫鬟服饰的陈可妍,正拿着一只梨儿啃得吭哧作响。 剑儿和碧儿则吃着桂花糕。 一楼的“大戏”格外精彩,她们看得聚精会神,已经很久未曾说过悄悄话了。 直至苏贤的大喊声传上二楼。 陈小女仆? 三主仆微微一愣。 出门游玩已经结束了,陈可妍也不再扮演苏贤的贴身小女仆…… 而且,剑儿和碧儿心中同时想起,方才登上二楼之际,陈可妍就说过她不是苏贤的女仆,苏贤妄想再使唤她。 两女心里都暗道:“苏公子还当现在是出门游玩的时候呢,公主说了,不会听你使唤的……”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一只在响的吭哧声忽然间停了。 两女下意识扭头看向陈可妍。 只见陈可妍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梨儿随手一丢,滚落在地,沿着走廊滚出去老远后才慢慢停下。 陈可妍没去管那只梨儿,快速掏出雪白的手帕擦嘴。 然后在剑儿和碧儿茫然的眼神之下,一边起身拎着裙摆往楼下跑去,一边端庄且娇柔的喊道: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来啦!” “……” 噔噔蹬蹬! 噔噔蹬蹬! 剑儿和碧儿探出脖子,望着陈可妍欢快下楼的倩影,两女目瞪口呆,久久无言。 不是说好不再听苏贤的使唤了么? 可现在怎么回事? 人家嗷唠一嗓子,陈可妍不仅去了,而且貌似还十分欢快……两女常年伺候陈可妍左右,自然能够看出她的喜怒。 其实,陈可妍之所以“言而无信”,是因为响应苏贤的呼唤,可以亲自参与到一楼的“大戏”之中。 在一旁观看,与亲自参与其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前段日子,她着实无聊透顶,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玩的“游戏”,她必然不会放过。 一楼。 噔噔蹬下楼的声响中,夹杂着的那句“公子稍等,奴家这就来啦”,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扭头看向楼梯口。 因为这个声音……简直不要太好听! 又甜,又端庄,又娇柔,堪称极品! 很快,陈可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她停在那里,两手松开拎着的裙摆,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羞涩而甜美的轻轻一笑…… 她虽然通过高超的化妆技术“换”了一张脸,但天生的甜美笑容并没有变,还是那么令人心醉。 苏家嫡子两眼猛地瞪大,这小女仆简直极品啊,尤其是那甜美的笑容,竟让他忘了方才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怖感觉。 陈可妍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做小仙紫姑娘的时候…… 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让她激动得心儿肝儿肺儿乱颤。 好刺激! 好兴奋啊! 果然,亲自参与“游戏”,远比在一旁观看来得爽快。 她两手收于腹前,面带恬淡的笑容,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苏贤身侧侍立,恭敬懂礼,气质优雅大方,堪比世家大族的千金。 然而她却是一身丫鬟的打扮…… 等等! 苏家嫡子猛然抬头盯着苏贤,眼中带着询问之色:“这……这是你的贴身小丫鬟?” 苏贤淡淡一笑,赞许的看了眼陈可妍,然后笑道:“不错,这便是我的贴身小女仆,怎么样,不比苏家的侍女差吧?” “……” 苏家嫡子嗫嚅不能言,他很想违心的说“不怎么样”,可是……陈可妍真的太迷人了,他不忍心开口。 苏贤见此,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女乃兰陵公主所赐,远从南陈而来,据说是某位名声在外的犯官之女……非一般丫鬟侍女可比!” “……” 苏贤此话,本意是想合理的解释一下陈可妍的来历问题。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可妍秀眉一挑,心中狠狠暗道: “说我是犯官之女倒也罢了,可你竟说我是兰陵那贱女人所赐?那贱女人凭什么……总有一天本宫要将兰陵当做犯官之女拿去送人!” “……” 她心里暗流汹涌,但表面上却毫无变化,始终面带恬淡的笑容,站姿优雅迷人,乖巧懂礼宛若世上最好的小女仆。 苏家嫡子不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频频往陈可妍身上瞄。 苏贤见目的已经达到,又见苏家嫡子那贼兮兮的模样,心里顿时十分不爽……苏贤本来不想对此人怎样,但现在改变主意了,必须要狠狠惩罚此人! 但好戏当徐徐渐近,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因而苏贤侧身对陈可妍吩咐道: “陈小女仆,去打盆洗脸水来。” “……” 什么!本宫没有听错吧?他竟吩咐我去打洗脸水……陈可妍那精致俏脸上的恬淡笑容微微一僵。 二楼,藏在栏杆下面的剑儿和碧儿齐齐在心里呐喊道:“公主,千万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啊!” 然而,陈可妍只是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便屈膝行万福礼,口中答道:“奴婢遵命!” 然后转身,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而去……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 苏家嫡子慢慢回神,一张清俊的面皮逐渐变得铁青……毫无意外,从个人的品貌,到居住的宅院,再到贴身的侍女,各个方面苏贤全都完胜! 挫败感在苏家嫡子内心深处蔓延。 苏贤区区一个庶子,凭什么各方面都比他这个嫡子强? 这让他大为光火。 但他还算理智,快速将心中的愤怒压制,心念一动间,他又心生一计,看着苏贤笑道: “本公子听说你是乐寿县县学生徒?” “县学往上是州学,通过州学考核才能进入国子监,通过国子监的考核才能取得功名……你这条路看来很长啊!” “不过,要是你回归家族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比如说本公子,就没有上过县学,起步便是州学,现如今已在家族的帮衬下进入国子监!” “再需得数年,本公子便能考取进士,光宗耀祖……” “我苏家出了一位麒麟才子,从‘四门学’考入‘太学’,又从‘太学’考入‘国子学’,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就连女皇陛下都对他交口称赞。” “他将来考取‘二榜进士’是手到擒来,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一榜进士’……” “等他取得进士功名,就可以反哺家族,为你我的学业提供诸多便利……” “……” 等他滔滔不绝的说完,苏贤才平淡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已有进士功名在身!” “兰陵公主请示过女皇陛下后亲赐‘进士及第’,位同‘一榜进士’!” “怎么?‘一榜进士’很难么?” “……” 正文 267 打断双腿,扔到街上 “怎么?‘一榜进士’很难么?” 苏贤面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好比“我今天早上吃了三只蒸饼”、“我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等等。 可这话却深深刺痛了苏家嫡子。 首先是苏贤的态度,稀松平常,面色平静,但看在苏家嫡子的眼里,就成了傲慢、不屑与不可一世。 一榜进士啊! 进士及第啊! 就连苏家麒麟才子都不一定能考中一榜进士,更遑论是他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功名。 实际上,苏家嫡子为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三榜进士。 倒不是说他志向短浅,或者学问不够,作为苏家嫡子自小享受家族提供的优质资源,再差也能轻松考个二榜进士。 但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对科举制度进行过大刀阔斧的革新,内容包括“全国各地广建学舍、学馆,扩大学子来源”,以及“打压世家子弟”等等。 这些革新举措,导致世家大族的读书人考取功名越来越困难,就连苏家的嫡子,都只能将目标定为三榜进士。 所以,苏家嫡子被深深刺痛的第二点缘由,便是现行科举制度对世家大族的不公! 在他眼中遥不可及的“一榜进士”,但却被苏贤这个庶子轻易获得…… 另外,苏家嫡子从神都出发之前,就已从家族中获知,苏贤被赐“进士及第”之事,他是知道的。 可刚才心念电转之下,他一心想在科举方面盖过苏贤,竟忘了此事,以至于说出令人脸红羞愧的话来…… 他下意识将“罪责”怪到了苏贤的头上,并恼羞成怒。 至此,“苏贤超过苏家麒麟儿先一步得到一榜进士之功名”、“对现行科举制度的不满”以及“因羞愧转化而来的恼怒”,三者恨恶交织,终于让他撕下伪装,情绪彻底崩溃,愤怒的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庶子、贱种、孽种!” “当初家主就不该将‘苏正’和你这个贱种扫地出门,而是家法伺候……” “你不学无术,毫不知礼!” “你使用我苏家的名姓,简直就是对我苏家的侮辱……就算你自小不在家族中长大,难道‘苏正’那个贱种没有教导过你吗?” “……” 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苏贤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不再平静,脸色铁青起来。 前两句痛骂他的时候,苏贤尚且还能忍受,因为他准备最后憋个大招,一举将此人解决掉。 可是,苏家嫡子口无遮拦,竟骂上了“苏正”。 苏正,是苏贤的便宜老爹。 苏贤穿越过来的时候,便宜老爹已去世多年……但他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与情感,他不允许有人诋毁“苏正”这两个字。 对面这个人,竟敢骂“苏正”是贱种! 此举无异于触犯了苏贤内心深处的逆鳞。 怒! 他的面色瞬间狰狞起来,顾不得憋大招,两眼一瞪,眼见就要发作。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速度快得出奇。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那苏家嫡子已被人一手卡住脖子,横推出去一丈多远,后背抵在木制的斑驳的墙壁上面。 速度太快,苏家嫡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这突然的变故,让苏贤心里刚刚升起的愤怒猛然回落。 抬眸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是杨芷兰出手了。 不及多想,一丈开外的杨芷兰那纤瘦的小手,捏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苏家嫡子的脖子,缓缓往上推,沿着斑驳的墙壁。 她小手打得笔直,只有肩头在转动,看起来轻轻松松,也有一点不协调。 她背对苏贤,看不见她的面色,想来脸色应该没有任何变化,但一双眼睛一定十分锐利且充满杀气。 苏家嫡子两手死死握住杨芷兰那只手,额头青筋直冒,眼皮上翻,浑身扭动,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呼! 苏贤吐出一口浊气。 好爽! 杨芷兰出手,比他亲自动嘴更加痛快。 这个神都苏家来的人,太过可恶,不仅辱骂他还辱骂“苏正”……苏贤真想命令杨芷兰一手捏死他算了。 顿了一会儿,苏贤开口吩咐道:“放他下来。” 杨芷兰没有回话,想来她并不想放过此人,但苏贤话音一落她就松开了手,退到苏贤身后默默站定。 苏家嫡子沿着斑驳的墙壁滑落在地,脸红脖子粗,两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不止。 随行而来的两个小书童,此刻方才回神,忙大叫着跑过去搀扶…… 苏贤不再看他一眼,转身面朝门外,对已经看傻了的亲卫校尉喊道:“这位将军,请入内说话。” 校尉入内,恭敬见礼,并下意识看了杨芷兰一眼。 老实说,他有点怀疑人生,苏贤身边有这等高手贴身保护,那么他们…… 苏贤斜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苏家嫡子,大声说道:“此人对朝廷命官及先父不敬,请将军将之两腿打断,然后扔到街上去。” 他在这里耍了一个小心机,之所以不让杨芷兰动手,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虽不怕麻烦上门,但更不想将时间耗在这种狗屁倒灶的无聊之事上面。 倘若神都苏家得知,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将此人两腿打断的话,必不敢心存报复。 那亲卫校尉强壮的身板瞬间挺直,行军力领命道: “是!” “……” 他挥手招来两个亲卫,衣甲鲜明的三人走向墙角的苏家嫡子。 苏家嫡子已经恢复,见此不由心头悚然,此次不仅要被打断双腿,家族交代的任务也宣告失败。 情急之下,他起身大喊道: “且慢!” “苏贤你欺我不知法度不成?” “他们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只听命于兰陵公主,你虽是公主府属官,但没有权力指使公主府亲卫!” “住手!你们是公主府亲卫,只能听命于公主一人……” “……” 亲卫校尉及两位将士驻足,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从腰上摸出一块金牌,拿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金牌反射出阵阵金光格外刺眼。 然后走到苏家嫡子身前,将金牌怼在他的脸上,冷声笑道: “你所言不错,我是不能指使公主府亲卫办事,但此乃兰陵公主亲赐金牌,凭此可指使二十位亲卫唯我所命!” “看清楚没有?” “……” 正文 268 苏家家主:太子殿下大手笔,又送谢礼来了! 苏贤小心翼翼收好这块金宝贝,对校尉吩咐道: “这位将军,有劳了!” “……” 苏家嫡子彻底失言。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尽管知道兰陵公主格外看重这个庶子,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看重,竟赐下金牌,可指使二十位亲卫将士…… 他内心震颤且震撼。 且有着无尽的悔意。 刚才若是不看低苏贤的身份,好言好语的话,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不说,还有可能结识苏贤这一巨大的助力。 他虽是苏家嫡子,但家族太大了,嫡子不只有他一个…… 现在什么都完了! 此行没有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回去之后,等着他的将是家法,身为嫡子的一些特权也恐被削减。 另外,还要被打断双腿…… 等等。 一想到即将被打断双腿,苏家嫡子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猛然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将士按在了地上,脸面朝下。 那个壮实的校尉,已将手里的红缨枪倒握,以枪柄当做木棍,两手高举,眼见就要砸向他的两腿。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他挣扎着大声喊道:“不!苏贤你不能!我是苏家嫡子,你不能打断我的双腿,那样你就再也不能回到家族……” 骨子里的傲慢,骨子里家族的骄傲,让情急之下的苏家嫡子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是冷静一点,他也不会这样说。 苏贤呵呵笑道: “谁稀罕?将军动手吧,我不想再多看此人一眼。” “是!” 那校尉爆喝一声,粗壮的身躯抡圆了枪柄,用力猛砸下去,巨大的“啪”声中夹杂着两声清脆的骨折之声。 然后是苏家嫡子的惨嚎…… 将士们可不会“怜香惜玉”,不顾苏家嫡子的痛苦,左右架着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之拖出了大门,噗的一声丢在青石板街面。 那两个小书童无力阻拦,只得一边哭一边小心托着主子的两腿,避免伤上加伤…… 这时,街上围观的邻居们自发后退三步,低头热议纷纷。 苏贤随后出门,站在苏家嫡子身前,居高临下沉声道: “滚回神都!顺便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先父早已与神都苏家决裂,我们两家再无瓜葛!今日,你们意图通过我攀上兰陵公主高枝,可谓卑鄙龌龊至极!” “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见一次就打一次!” “好了,快滚吧!” “……” 说完后,苏贤转身进了门,随手关上。 亲卫将士们同步合拢,将大门牢牢守在身后,并对苏家嫡子虎视眈眈。 苏家嫡子面目痛苦,既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身体上的就不用多说了,身为家族嫡子,他自小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何曾尝到过这等痛楚? 最痛苦的莫过于内心。 此行不仅没有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还让苏贤当众说破了家族的计谋…… 这种事很不光彩啊。 他甚至忘记了巨大的痛楚,下意识瞄向周围的邻居。 果不其然,邻居们对他频频发来鄙夷的目光,还“小声”议论道: “呵呵,我就说嘛,苏正与家族决裂十余年,期间神都苏家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如今看见苏贤侄发达了,他们就腆着脸皮上门……” “自以为是世家大族,趾高气昂,结果人家苏贤侄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如今不仅没有请回苏贤侄,还被苏贤侄打断了双腿,可谓是丢尽了神都苏家的颜面……” “世家大族最看重颜面。” “但现在的世家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世家了……” “……” 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苏家嫡子无力反驳,由两个小书童抬着飞奔而去,他那柄精美的折扇也早已摔坏,落在了街头。 辗转数日,苏家嫡子回到神都。 彼时,苏家内院后厅。 苏家家主一脸威严,正与族老们一起谋划“苏贤回归之后的家族发展计划”。 后厅中欢笑声阵阵。 族老们纷纷建言献策。 从“如何通过家法束缚苏贤”,到“如何在刑狱司与东宫中做出抉择”,再到“柳家之女和林家之女,应该给苏贤娶哪一个”,最后是“如何通过苏贤捞取最大的利益”…… 族老们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善于谋划,除了一点小争议之外,这数日已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具体到苏贤回归家族之后的一餐一饭。 一阵哈哈大笑过后,苏家家主忽然问道: “算算时日,那贱……苏贤应该也快到了吧?” 一个族老起身拜道: “启禀家主,派往瀛州的嫡子还没传回消息,但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嗯……” “……” 家主和族老们纷纷点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略过这个问题,有族老对“苏贤该去刑狱司或东宫”之事提出异议。 之前,家主和大多数族老都认为,苏贤应该去刑狱司。 因为刑狱司是妥妥的特权衙门,还是女皇手里的利剑,与刑狱司交好对苏家极为有利。 但也有部分族老始终认为,应该让苏贤去东宫,毕竟太子是储君,傍上未来的君王好过一切。 族老们激烈交锋,还没讨论出一个结论,忽有府中管家亲来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东宫派人送来五十车礼品,这是礼单,请家主过目。” “……” “五十车……” “东宫真是大手笔!” “看来太子殿下心意很诚呢。” “……” 在族老们的热议声中,家主已看完了礼单,然后一脸沉着的缓缓说道: “这是太子殿下加送的礼品,作为苏贤去东宫的谢礼。” “礼单上的名目众多,我就不一一念了,单单黄金一项就有五千两!” “……” “单单黄金就有五千两?”族老们怦然心动。 “加上之前索要的好处,黄金加起来就是……一万两!” “太子殿下果然是大手笔啊!” “……” 苏家家主两手下压,面不改色将众族老扫视一圈,然后说道: “另外,太子殿下还在礼单上亲笔手书,若苏贤最终没有去东宫的话,这次送来的五十车礼品,以及先前索要的好处,我们需要全部返还!” “这……”族老们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收入囊中的东西,让他们再吐出来,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剜肉。 “除此之外,若我们收下这五十车礼品,苏贤又没去东宫的话,我们还需赔偿全部礼品的一倍!” “加起来,就是双倍的赔偿!” “……” 话音一落,族老们彻底沉默下来,恍若被一盆冷水兜头罩下。 这五十车礼品虽好,但也十分烫手! 最后,族老们纷纷看向家主,等待家主定夺。 家主缓缓起身,思虑良久,最终面不改色的说道:“五十车礼品,全部收下!我们全都要!” 正文 269 苏家众老齐变色 收下五十车谢礼,送走东宫派来的人,家主及族老们一起来到库房,亲自盘点堆积成山的各种奇珍异宝。 太子殿下真是大手笔啊! 回来的路上,族老们还在感叹。 刚回到后厅坐稳,先前那个管家又一脸笑容的跑来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刑狱司也派人来了,加送一百车礼品!” “……” “一百车……”族老们惊得纷纷站了起来,像是看待一个绝世美女般盯着管家,眼神十分火热与茫然。 家主率先问道:“可有礼单?” 管家双手递上一个折子,肉眼可见,这份礼单比东宫送来的礼单厚实了一倍有余。 不一时,家主看完,面色还算沉着…… 可是下一刻,他再也维持不住威严的表情,仰面哈哈大笑起来,拍手赞道: “刑狱司果然不愧为大梁一等一的特权衙门,论及财力,竟是东宫的数倍……具体的清单老夫不念了,你们只需知道,单单黄金一项就有一万两!” “……” 族老们狂吞口水,目露贪婪的光芒,有人说道: “看来刑狱司更是大手笔,大手笔啊,此次的一万两黄金,加上先前索要的好处,一共一万五千两!” “难以想象,黄金什么时候竟跟石头一样了?要知道,普通人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十两金子。” “……” 家主接着说道: “另外,少司寇也在礼单上亲笔手书……” 刑狱司与东宫似乎是串通好了的,据那礼单上说,若苏贤最终没去刑狱司的话,苏家也需双倍赔偿。 苏家家主犹豫一阵,决定收下这一百车礼物。 这时,一个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族老提出一个问题: “那苏贤在太子殿下与少司寇眼中,果真如此重要?万一……我们管不住那苏贤的话,可怎么办?” 话音一落,家主及众族老都对他射去冷冽的眼神。 他们这些人,是世家苏家的“领导阶层”,最不愿,也不想看到家族子弟违抗家族命令之事。 这十多年来,尤其是当今女皇登基之后,“风俗败坏”,“世道变了”,世家的影响力与族老们的权力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削减。 世人对世家也不再盲目尊崇。 个别世家子弟受到影响,也敢于挑战家主与族老们的权威了……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目前为止,也就只出现了“苏正”一例。 世家家主与族老们见过最多的,还是旁门庶支拼尽了全力往家族中心靠拢的情况,主动背离家族之事,自苏正之后十多年来再无一例。 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原因有如下几点: 其一,世家子弟自小受到家族的教育,对家族有着很深的感情,对家族的权力中心更是充满了向往。 其二,当今的世家的确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树底下好乘凉,况且世家子弟不依靠家族的话,独自在外生存都困难,尤其是在现如今的大环境之下。 其三,世家中也有不肖子弟,被家族驱离,然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以返回家族为人生目标。 一是感情上的需求,二是物质上还需要倚仗家族,世家弃子在现如今的世道之下真的很难混……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比如,苏贤的便宜老爹苏正。 苏正身体不算差,但举家搬到瀛州之后,只过了数年夫妻二人便先后去世,留下一个苏贤但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不过后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苏贤来了! 其四,只见苏家家主面露一丝回忆,缓缓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啊,那背离了家族的苏正,前些年曾来信,求老夫开恩,容许他们父子回归家族。” “但老夫没有准允。后来那苏正罹患重病,又托人来信说他自知罪孽深重,没脸回归家族,但希望老夫能允许其子苏贤回到家族中来。” “老夫还是没有同意……” “所以你们知道了吧,那苏正父子早有回归家族的期盼!” “此次,若不是家族需要用到那苏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归家族!” “今后,老夫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 “是。”族老们一起答应。 “……” 就在这时,方才那位管家又小跑而来,这次管家的面色透着古怪,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派往瀛州的嫡子终于回来了,可是他的……” 一语未了,家主猛然起身,大喜道: “终于回来了,哈哈,我等可是等待已久了,快,快将人带来后厅!” “是……”管家作揖,可没有立即下去,而是在那支支吾吾嗫嚅半晌,欲言又止:“家主,可是他的……” 家主把眼一瞪,沉声冷喝:“磨蹭什么,快去!” 管家理智的闭上了嘴巴,转身离开后厅。 后厅中顿时热闹起来,家主和族老们都起身聚在后厅中间,面朝大门,小声聊天,言语间不乏畅快的笑声。 忽然,一个族老看见厅外人影闪动,便大声喊道: “来了!” 话音一落,后厅中的嘈杂为之一停。 家主及族老们纷纷探头看去……然后,众人表情同时微微一僵,厅中最后一点嘈杂声也消失殆尽,落针可闻。 厅外的人越来越近。 那苏家嫡子被人用担架抬着走进后厅之后,众人的面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主要的原因,并非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 而是族老们将进入后厅的人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可就是没有看见一个陌生面孔…… 也就是说,瀛州的苏贤并没有回到神都,回到家族? 咚! 担架放在地上的轻响,让陷入呆滞的众人慢慢回神。 那苏家嫡子虽仰面而躺,但也做出作揖的手势拜道: “不孝子见过家主,见过诸位族老。” “……” 家主神色一动,紧走两步上前,半弯下腰看着苏家嫡子沉声问道:“苏贤呢?他是否已在府门外?” 族老们一听这话,心头压着的巨石似乎挪开了一些。 对呀,苏贤远从瀛州而来,不可能第一次就直接面见他们的,不然太没礼法。 但随即族老们心中又产生一个疑惑,派往瀛州嫡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正文 270 喷出一口老血 不及他们询问,那苏家嫡子低头支吾说道: “他……他不在府门外。” “……” 不在府门外? 那在哪儿呢? 家主沉声问道。 “瀛……瀛州……”苏家嫡子小声的说。 “瀛州,也就是说,你没能将苏贤请来神都?”家主面色虽然难看,但还能勉强绷住。 但族老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城府了,有人大声斥道: “废物!你是我苏家嫡子,派你去瀛州请一个人你都请不到,你留在家族还有何用?废物!” “……” 然后又有人痛骂苏贤: “逆子!贱种!家族派人去请,你竟不为所动,简直不当人子,你是猪脑子吗?知道多少世家弃子争抢着回归家族吗?” “……” 但苏贤就是没有回来。 这让族老们怀疑人生! 实际上,若苏家早数十日派人去瀛州请苏贤的话,说不定苏贤还真就回到神都回归家族了。 毕竟,苏贤那次摔倒在街头,不是热晕过去,而是热死过去了…… 饱尝了生活的艰辛,行走在饥寒交迫的边缘,面子与志向都不得不往后靠,活下去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现在的苏贤很不一样,对神都苏家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厌恶。 他对世家大族更不感冒,世家大族又如何,还不是远在唐朝的时候就被消灭殆尽了?他能鸟世家就怪了。 相对于投靠世家,真的不如拥抱兰陵公主那雪白的大美腿。 所以说苏贤是一个变数,唯一的变数。 但恰好被苏家家主与族老们给碰上了。 …… 那么也就是说,东宫送来的堆积如山的谢礼,还有刑狱司送来的更多的谢礼,以及柳家与林家那边的好处,一下子全都没了! 东西既然已经存放在家里了,那便是自家的东西,再往外送……这让族老们体验到了被利刃剜肉的痛楚。 当然这些谢礼、财物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与东宫或刑狱司攀上关系,那才是重振苏家的希望。 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 族老们感觉头顶的天空已塌。 一个个面红耳赤,更有甚者扬起巴掌,扬言要殴打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 这时,面色勉强绷住的家主,一脸威严,盯着苏家嫡子问道: “那苏贤还在瀛州?他可是有什么未竟之事不成?哦对了,他现在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不能说走就走。” “你这双腿是怎么回事?”家主又问。 “……” 族老们听了这话,心头猛然敞亮起来。 对呀! 苏家嫡子只是说苏贤还在瀛州,可并没有说他不回归家族啊。 大大松了口气的族老们,又紧紧盯着苏家嫡子,且听他怎么说。 诚然,一般情况之下,世家弃子削尖了脑袋都想回归家族,但苏贤……若他铁了心不回来,族老们拿他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部分族老的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苏贤之父苏正,是第一个敢于背离家族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是主动背离家族,而非家族弃子。 被众人注视着的苏家嫡子,始终低着脑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家主提高了声音沉声道:“将你前往瀛州之行的经过一五一十讲明了,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说!” 面对家主的积威,苏家嫡子从头开始讲起…… 从抵达瀛州城,到面见苏贤,然后又与苏贤暗中较劲儿。 听到这里的时候,家主与族老们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苏贤这个世家弃子,竟比他们苏家的嫡子活得更好,无论是品貌,还是居所,亦或者侍女,最后是功名。 苏贤在各个方面完胜! 苏家嫡子接着往下讲。 下面是他痛骂苏贤的那段。 再一次痛骂完后,苏家嫡子的脑袋又低垂而下,下面的话他难以说出口。 家主怒目一瞪,沉声令道: “说,一个字也不许遗漏,不然家法伺候!” “……” 世家的家法十分吓人,苏家嫡子想也没想便直接说道: “那苏贤说道;‘滚回神都!顺便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先父早已与神都苏家决裂,我们两家再无瓜葛!今日,你们意图通过我攀上兰陵公主高枝,可谓卑鄙龌龊至极!’” “‘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见一次就打一次!’” “‘好了,快滚吧!’” “……” 话音落后,后厅中陷入可怕的安静。 那个贱种,竟敢骂家主是……老不死的?老不死……族老们心中骇然,苏贤如此痛骂家主,就表示他将与家族彻底决裂啊! 刚才隐隐担心之事,现在成真了。 族老们的心瞬间跌入低谷。 这个贱种竟敢不听家族号令,应该受到最严厉的家法伺候……可是,现在的世家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世家了,家法虽严,但鞭长莫及。 这种事,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些被世家抛弃的弃子们,哪个不是求着他们啊,哪个不想回归家族啊,可是现在就出现了苏贤这个另类。 他究竟何德何能,竟敢不回归家族? 当族老们心中蹦出此念之际,随即而来的便是恍然: “也是啊,若他无德无能,如何能够得到兰陵公主的赏识呢?又如何能得到太子殿下与少司寇的争抢呢?另外还有柳家与林家……人家就是有这个底气!” “……” 可是,如此浅显的道理,族老们明白得太晚了。 或者说,他们这些老家伙、老顽固,根本不愿意去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自己麻醉自己,直至现在美梦被无情的戳破。 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还在继续说,说的是自己双腿被打断之事,他希望借此躲过家族对他的惩罚。 可家主、族老们全都没听他在说什么。 族老们面色铁青。 家主面色依旧勉强绷住了,但腮帮子缓缓动着,那是在暗中咬牙。 苏家嫡子诉完了苦,但却无人回应,他感觉不妙,便也不再说话。 后厅中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府中一个管事高兴着跑进后厅,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家主,家主,刑狱司送来的一百车谢礼,已经在卸货了!” “……” 此话宛若一块房子那么大的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涌。 族老们还未回神,家主眉头已经紧皱成“川”字型,威严的脸面已有些绷不住,差点“破功”,好在忍住了。 众人懵逼之际,家主大声吩咐道: “不!送回去,我们不要,让刑狱司的人拉回去!” “家主……”一脸兴奋跑来的管事,一时傻在原地。 “愣着做什么,速去!一件礼品都不要留下!”家主大声喝令,脸色已经绷了一半。 “……” 管事疑惑而去后,一个族老猛然一惊,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家主说道: “家主,东宫加送的五十车谢礼,还有太子殿下要求的双倍赔偿……” “……” 族老们跟着反应过来,人人面色大骇,头顶的天空不仅塌下来了,而且还重重的砸在他们的身上…… 家主威严的老脸再也绷不住,他脑袋一晕,好似被人敲了一击闷棍似的,直挺挺仰面栽倒而去。 同时,他还“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 “家主……” 族老们手忙脚乱的将之搀住。 苏家后厅,一时间乱做一团。 正文 271 陈可妍:奴家给公子洗脸 时间拉回数日前。 瀛州。 话说苏家嫡子被丢到街上,苏贤紧跟着出门,将之训斥一通后回家,当即便将房门重新关上。 杨芷兰还站在原位,离苏贤半丈远。 一身女仆装扮的陈可妍,两手端着装了半盆清水的铜盆,摇曳着窈窕而美好的身姿走出厨房,笑容甜美走来。 她一边走近一边说道: “公子久等了,奴家将水打来了,公子需要奴家为你洗脸吗?” “……” 二楼,楼梯栏杆下面的剑儿和碧儿在心里呐喊道:“公主,千万不要啊,公主乃金枝玉叶,如何能伺候人洗脸呢?万万不可!” 苏贤撇了她一眼,微微一愣,不知何时,他竟拥有了“通过她的笑容判断她是喜是恶”的能力。 眼下陈可妍语笑嫣然,但苏贤判断出,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带着一丁点小恶意,或者说是……皎洁? 因而苏贤说道:“不用了。” 并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准备上楼。 “诶,公子别走啊,先洗把脸吧。” 陈可妍两手端着铜盆跟在后面。 苏贤不理,步伐坚定不移。 陈可妍忽然语调一变,“哎哟”的惨叫一声,似乎被登徒子抹了屁股或者踩到一颗钉子。 苏贤下意识驻足,回头看去。 岂料,他看见的是“一挂瀑布”! 准确来说,是陈可妍向他泼来的水。 她还保持着两手持握铜盆泼水的姿势,面露奸计得逞的笑容,但那笑容简直能迷死个人…… 电光火石间,苏贤懵了。 他的“职业”只是书生而已,根本反应不过来。 也就在最近这两天,他才跟着杨芷兰“健身”,但想要达到一流的身手,或者敏捷躲开泼来的水的能力,没有数年的苦练根本不可能做到。 眼见他即将被淋成落汤鸡。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然后他感觉整个人都“飞”起来了,眼前景象急速旋转,脑袋有点晕。 仅仅一瞬间后,眼前的景象固定。 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身侧传来水泼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他感觉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对,自己似乎正被人抱了起来,而且还是以公主抱的姿势…… 我被人公主抱了?嘶……苏贤咧了咧嘴,缓缓转头往上,然后就看见了杨芷兰那张面无表情的清瘦脸庞。 恰在此时,杨芷兰也低头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 苏贤眼睛一亮。 因为他发现,在好饭好菜的“投喂”之下,杨芷兰似乎已经大变样了。 清瘦的脸庞,虽然还显清瘦,但早已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太多,脸颊日渐圆润,气色也好了一大截。 乍然看去,她竟已有四五分姿色…… 杨芷兰依旧面无表情,黑亮的眼珠略有闪烁,但很快坚定下来,与苏贤对视。 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呢,不应该怯惧任何场合。 然,她表面上淡定,其实内心深处已经泛起丝丝涟漪…… 苏贤那张脸庞难得的俊美,一双剑眉宛若刀削,英气挺拔,尤其是那双骨碌转动的眼眸,对她来说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 心跳加速。 身为女人的本能,驱使着她赶紧别开视线。 但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倔强的认为自己能够稳住任何场合。 很快,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失神了! 时间似乎固定在这一刻。 直到楼梯口的方向传来陈可妍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两人猛然从“彼此打量”的奇妙状态中回神,然后一起扭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只见陈可妍一脚踏在楼梯上,两手提着裙摆,面朝二楼,但却扭过了头看着苏贤和杨芷兰。 一脸的笑容之中,透着奸计失败的遗憾。 但她那双明眸却灼灼的看着苏贤二人,带着好奇的探究之色。 苏贤见此,顿时明白,刚才若不是杨芷兰抄起他跑到一边的话,他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这个女人着实可恶! “放我下来。” 苏贤吩咐,待双足落地后,径直扑向楼梯口的陈可妍,扬言要收拾她。 “啊!公子饶命!” 陈可妍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 她像是一朵炸开的美艳玫瑰,裙裾飞扬,发丝飞舞,面露夸张的惊容,两手提着裙摆迅速拾级而上,往二楼逃去。 “你给我站住,竟敢用水泼我,你越来越过分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你不可!” 苏贤追在后面。 但尴尬的是,陈可妍身手虽不如杨芷兰,但却比苏贤这个书生不知好了多少倍,因而她一溜烟便踩完所有阶梯,站在了二楼之上。 彼时,苏贤距楼梯口尚有半丈的距离。 正要登梯,抬头便见二楼上探出三个女子的上半身,是陈可妍三主仆。 陈可妍极力探首往下瞧来,还挥手娇声喊道:“公子快来啊,你来抓我吧,你抓住了奴家奴家就任你处置,公子来嘛……” 她身后左右,剑儿和碧儿拼命拉住她的胳膊,焦急的劝道:“公主,我们快些回房躲起来吧。” “……” 这时,还失神站在一楼堂屋中间的杨芷兰,闻声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边快速往苏贤的方向奔去,一边狠狠皱眉。 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刚才竟然失神了…… 魂儿都丢了似的。 若是高手拿着剑来杀她,只怕刚才就已横尸当场了吧。 在这些事情上面,她思维无比敏捷,人还未赶至苏贤身后,心里便已有了答案—— 因为苏贤! 身为一个杀手,本该冷血无情犹如机械,没有任何羁绊。 但杨芷兰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再者她以前从未过多接触过某人,无从产生羁绊。 可是现在有了! 快速收束心神,杨芷兰默默跟着苏贤跑上二楼,来到陈可妍紧闭的闺房门前。 苏贤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他沉吟一番,转身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你上,像上次那样惩罚她一顿,注意分寸。” “是!” 惩罚那个妖艳贱货,是杨芷兰喜欢之事,因而她回答了一个“是”字。 只见她扬起一脚,用力揣在紧闭的房门之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向后倒塌而去。 正文 272 杨芷兰:我想吃烤羊排 随着房门一起倒下的,还有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她们堵在门后,用肩膀低着房门。 然而这一切都不及杨芷兰一脚之力。 绣塌边上,陈可妍一屁股坐了下去,看见闯进来的是面无表情的杨芷兰后,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往绣塌上的锦绣被堆里钻去。 门外,苏贤扯了扯嘴角,然后心里大为痛快,暗道: “嘿,想躲?你躲不掉的。” 果不其然,杨芷兰毫不怜香惜玉,径直走近绣塌,单手拽着被子一掀,显露出下面缩成一团的陈可妍。 她先是惧怕的看了眼杨芷兰,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门外的苏贤,娇声喊道:“公子救救奴家……” 苏贤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置之不理。 很快,里面就传出“啪啪啪”的声音,掌掌到肉,其间还伴随着陈可妍的娇吟,哼哼唧唧,撩人心弦。 苏贤深吸一口气,这靡靡之音…… 然后又见陈可妍挨打的部位不停扭动。 这就像是高手对决之际,向对方伸出一手,掌心朝上,四指不停向内弯曲。 意为:“你过来啊!” 不行了。 苏贤微微躬着腰,耳中享受着她那撩人的娇吟,眼中看着她那“你过来啊”的暗示,心头不由冒出一股邪念—— 干脆趁此机会对她来个上下其手?占足便宜再说。 等以后陈可妍回去了南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随即苏贤便摇了摇头。 他是读书人是书生,饱读圣贤书,又不是山里的大王强盗,有些事不能乱来。 况且,他已有了柳蕙香…… 强行将心头冒出的邪念驱散后,苏贤制止了杨芷兰,然后举步走进她的香闺,居高临下审视着趴在桌上的陈可妍,说道: “公主殿下最好还是安分一些,眼下北方局势又起波澜,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期尚不知何时。” “公主殿下如此胡闹,迟早有一天会穿帮。” “到时候对你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 说完后,苏贤与杨芷兰退出屋外。 剑儿和碧儿一人修补破损的房门,一人扶起陈可妍。 “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陈可妍咕哝一句,然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蹙眉斥道: “兰陵那个愚蠢的贱女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害得本宫回不去南陈……” “……” 转眼,天色已黑,华灯初上。 丫鬟来请去书房用晚膳。 苏贤与杨芷兰走出房门,抬头便见走廊上的一个窗户外,有一轮圆月高悬,月光播撒,十分明亮。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苏贤见猎心喜,脚步一转便走向了窗户,“哦对了,今天是十五了,难怪月亮这么圆。” “……” 身后的杨芷兰,举步跟在苏贤身后,当听苏贤说“今天是十五”之后,她万年不变的面色猛然一变! 整个人也顿在当场,形若雕塑。 苏贤并未察觉,他两手搭在窗户上面探头出去,深吸一口月光之下的新鲜空气,感觉世界真的很美好。 天上的圆月多么漂亮啊! 杨芷兰缓缓抬眸,看着苏贤的背影,脚步略慢的走了过去,倚在窗台上与苏贤一起欣赏这轮美月。 她面无表情,与往日无异,苏贤自是没有任何察觉。 苏贤兴致高昂,还忍不住对月吟了一首诗。 身旁的杨芷兰微微侧头看着他,心中暗道:“要是每个月的十五,都能与公子一同赏月的话,那该多好……” “……” 赏完了月,两人回到书房,书房便是他们的“餐厅”。 桌上摆着十余道菜肴,看起来与往日无异。 苏贤招呼杨芷兰落座,然后看着一个丫鬟问道:“你们小姐呢?又不吃饭?” 丫鬟道:“公子,小姐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吃了。” “随她去吧。”苏贤笑着看向杨芷兰,“那就我们吃。” “嗯。” 杨芷兰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后她又放下筷子,看着苏贤说道:“我想吃烤羊排。” “啥?” 苏贤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杨芷兰似乎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要求,也是第一次使用“我想”的句式。 杨芷兰喜欢吃烤羊排。 苏贤记得这一点。 两人刚认识没两天他就知道了。 后来的日子中,虽然不是每餐都有烤羊排,但苏贤时不时会吩咐准备这道菜。 杨芷兰话不多,更不会主动提想吃什么菜,但每当有烤羊排这道菜时,她都吃的比平时多…… 今天没有准备烤羊排,但杨芷兰竟主动提出了。 这让苏贤十分惊讶。 但随即他又满心欣慰。 好啊! 杨芷兰主动使用“我想”的句式,说明她在慢慢往正常人靠拢,也说明苏贤对她的感染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因为这是自我意识的觉醒。 这一点非常重要。 尤其是对“有病”的杨芷兰来说。 当然她是心理有病。 苏贤当即起身,拿着兰陵公主赐下的金牌去找守门的亲卫将士,命他们骑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购买烤羊排…… 很快,两大盆烤羊排上桌。 杨芷兰两手抱着啃,吃的极为认真仔细。 饭后,走出书房,两人来到走廊上面。 跟在后面的杨芷兰,忽然说道:“公子,我想要一颗糖果。” 苏贤驻足回身,满意的笑了,然后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三颗糖果递过去,一边叮嘱道:“糖果吃多了对牙不好,别一次性吃完。” “嗯。” 杨芷兰小手伸出,从苏贤摊开的手掌心上取走三颗糖果,贴身放好。 她心里十分感动,苏贤关心她的牙呢! 以前从没人关心过她的身体状况。 人们尤其是小阁领,只关心她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 糖果,按照苏贤的话来说,是“泡妞利器”,所以趁着帮兰陵公主熬练白糖与糖果之际,他明着暗着私吞了不少。 每次去柳蕙香那里,就送她一颗,她能高兴一整晚。 每次遇到唐淑静,苏贤便用糖果来逗她,很好玩儿,但每次都会给,并且一给就是两颗。 因为唐淑静每次都说她姐姐唐淑婉想吃。 还有陈可妍,每天都被他用糖果或白糖逗得牙痒痒……这也让陈可妍始终都没有放弃诱骗苏贤去南陈。 白糖和糖果的价值,真的太大了! 那是数之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若陈可妍将这项收益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她在南陈的话语权将得到最大程度的巩固。 自古有钱就好办事…… 正文 273 杨芷兰:若我未归,勿以为念 另外,苏贤的“泡妞利器”糖果,竟意外的吸引到了一个异端。 那就是他的同窗兼好友林川。 前两天,林川曾半夜翻墙逃出乐寿县县学,跑来找苏贤,就为了讨要几颗糖果。 苏贤心想,左右也就这一个朋友,又看在以前林川曾大力帮衬过苏贤的旧事上,便给了他十颗糖果。 并叮嘱他要慢慢的吃,别一下子耗费完了。 毕竟,从兰陵公主哪儿明着暗着私吞糖果,可不敢私吞太多,嗜甜的兰陵公主对白糖和糖果格外宝贝呢。 因为原料,也就是甘蔗,在北方真的太少见了。 自古物以稀为贵。 林川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结果第二天苏贤醒来,就收到好几封城内青楼粉头、花魁的邀约,说想请苏贤品茶赏花。 苏贤纳闷,他是知道的,想要那些花魁、粉头放下面子主动邀约一个男子,没有那么简单,而苏贤从未与她们有过接触。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林川得到糖果后便赶去了青楼,用糖果这等稀奇珍贵的宝贝儿赢得了一位花魁娘子的青睐…… 然后,这事儿一夜之间便传开了。 林川醉酒之后也透漏糖果是从苏贤这儿得到的……于是便有了城中一众粉头、花魁集体邀约苏贤之事。 这个损友! 现在这座城,还是乐寿县县城,但同时也是瀛州州城,各方面的规格都拔高了一大截。 加之兰陵公主的大军及临时衙门驻扎在城外,那些属官、将军都是神都来的人,对娱乐方面要求甚高。 于是乎,城中娱乐产业又拔高了一个等级。 那些粉头、花魁,早已不是苏贤口中的“歪瓜裂枣”,她们专门从神都搬到瀛州,姿容样貌、琴棋书画等样样拔尖,在附近几十个州县享有盛名。 所以说,苏贤能得到粉头、花魁们的集体邀约,可是说是极为长脸的一件事。 然而苏贤并未赴约。 因为他很忙,没空。 …… 总之,糖果的确是一件利器。 苏贤并未忘了身边默默保护着他的杨芷兰,她虽未主动开口要糖果,但苏贤都记得定期投喂。 杨芷兰一身身手出神入化,简直就是他的第一大助力,不容有失。 日常的贴身保护就不用说了,单说陈可妍窝藏在他家中一事。 若不是杨芷兰的存在,单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贤,还不得被陈可妍三主仆给玩儿得团团转啊。 反客为主都是轻的。 还极有可能被带去南陈…… 杨芷兰的作用真的太大了! …… 两人回到房间,苏贤下意识望向靠在墙上的木梯,那是通往隔壁柳蕙香香闺的入口。 杨芷兰也扭头看去,心头不由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是苏贤忽然回头,看着她笑道: “今晚难得好景,我就不去隔壁了,留下来陪你赏月怎么样?” “……” 老实说,苏贤有一丝丝愧疚。 当初他答应过杨芷兰,要帮她走进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自从有了柳蕙香之后,苏贤便经常“夜不归宿”,让杨芷兰一个人“独守空闺”。 “不!” 杨芷兰摇头。 见苏贤面露诧异,她便有些急切的补充道:“柳夫人想必在等着公子赏月,公子去吧。” 苏贤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杨芷兰话不多,所以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都是凝练之后的精华。 她既不想赏月,那便不用勉强。 苏贤爬墙去到了隔壁。 杨芷兰目送着他,直到苏贤消失在洞口中好久之后,她才转身去到书房,备好笔墨在纸上写道: “发现城头有异,我去查看,勿以为念。” 搁下笔,她想了想又提笔补充了一句: “若我明日未归,不用外出寻找。” “……” 搁笔,吹干墨迹,将写有字句的部分裁下,变成一张小纸条,然后回房。 她用一只茶杯将小纸条压在桌面上,然后换上黑色夜行衣。 待一切准备妥当,她从贴身的衣兜中取出那三颗糖果,凝神看了一会儿,又将它们放回去。 接着从苏贤床底深处取出一只小木箱,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整整齐齐的躺着一大堆铜钱。 黄橙橙的,崭新宛若刚刚压铸而出。 杨芷兰取出一串一串的铜钱,席地而坐,一枚一枚数去,刚好八百枚整! 将小木箱的盖子合拢,夹在腋下,走向窗户。 即将跳窗之前,她忽然顿住,扭回头来,缓缓转动脖子,将这间屋子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舍。 然后抬眸,看着苏贤出入无数次的洞口。 “愿你和柳夫人白头偕老!” 默念完这句话,杨芷兰嗖的一声飞出窗外,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 苏贤的二层小木楼,位于瀛州城东南角的城墙根下。 这个位置很差,阳光不好,空气条件也不怎么样。 但还不算最差。 最差的是柳蕙香所居住的木楼。 它位于苏贤家宅的右边,紧紧挨着城墙……当然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容许名声不好的柳蕙香苟活于世。 苏家家宅的左边,以及左边的左边,连着三五幢木楼都是闲置的,无人居住。 原因嘛,一是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好,二是因为柳蕙香的名声…… 比如苏贤家宅左边的废楼,苏贤曾在里面杀了内卫小阁领,但却无人知晓,因为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开门进去查看过。 自那晚之后,这栋废弃的木楼便又陷入无人踏足的窘境。 直至今晚,它终于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跳窗而出的杨芷兰! 无声无息,杨芷兰落在二楼的客厅中央。 明亮的月光从残破的窗户透入,穿过随风而动的蛛网,映在灰尘杂物满地的地面。 没有透入月光的地方,便是一片漆黑,这种黑洞洞的地方更多,起码占到了百分之九十的面积。 黝黑的背阴处,宛若藏着魔鬼,教人心里恐惧。 但杨芷兰不怕,她本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对这种环境感到熟悉与亲切。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见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便抬步走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但这间破败的屋子更是静悄悄,以至于很轻的脚步声是唯一的声音来源…… 阵阵腐朽的气味钻入鼻孔,但杨芷兰的脚步丝毫不停。 她记得这片相对干净的位置。 因为内卫小阁领就被苏贤杀死在那里。 事后经她之手打扫……所以显得稍微干净一些。 到了。 驻足。 朦胧的月光中,杨芷兰站在那里默立一会儿,然后动作轻缓的躺了下去,位置及姿势一如那天晚上被杀的小阁领! 那只装了八百枚铜钱的小木盒,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仰面朝上,面色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正文 274 杨芷兰:活着!活着!活着!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小木盒放在一旁的地面,然后从贴身衣兜中取出那三颗糖果,顺手放在身旁伸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又将小木盒紧紧抱在怀里。 夜里静悄悄。 杨芷兰无声无息的躺了一会儿,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慢慢起身,将小木盒打开,取出一串串崭新铜钱,拆开绳子,将一枚枚铜钱放在这块区域的四周。 围成一个椭圆形。 刚好将她躺下的地方包裹其中。 她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或许处于无聊。 或许是觉得被这些铜钱包裹,能给她带去某种心理上的安慰。 …… 与此同时。 隔壁。 柳蕙香果然准备了美酒佳肴,招待苏贤前来一起赏月。 初时,两人谈笑畅聊,一边赏月一边吃喝倒也惬意。 可是猛然间,苏贤心神一震,有种惶惶之感,赏月的兴致顿时削减了大半。 柳蕙香察言观色,心知这些时日以来,苏贤在城外大营和她的绣塌上劳累过度了,便劝他早些回去休息,今夜不留客。 苏贤点头答应,爬墙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拿眼睛一扫竟发现杨芷兰不在! 他眉头一蹙,心中那种惶惶的感觉加强了一些。 但他并未多想,只当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于是下得木梯,忽一眼看见桌上茶杯压着的小纸条,取出一看,原来杨芷兰出去了…… 心神不安的苏贤,暗中祈祷道:“希望她不要有事。” 简单收拾一番,苏贤熄了灯便躺上床开始睡觉…… …… 咚咚咚! 午夜的鼓声响过。 夜已经很深了。 破败的屋子中,朦胧的月光之下,安安静静躺着的杨芷兰忽然眉头坟起,腮帮子轻轻一动,那是在暗中咬牙。 “来了吗?” 她心中暗道。 的确是来了。 因为下一刻,她感觉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痛,像是压着一块几百斤的巨石,呼吸短促且困难! 她张开嘴巴大口吸气,颤抖着手将身旁三颗糖果取来。 费劲儿剥开外面的油纸,依次将三颗糖果全部吃进口中……苏贤曾叮嘱她别一次全吃了,她也想分开吃啊,可是时间不允许。 这次若挺不过去,就没有以后了—— 杨芷兰身患一种怪病,遭遇小阁领那非人的操练之后所患,每月月圆之夜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发作之际,先是胸口闷和痛,然后浑身都痛,撕裂般的巨痛,并伴有呼吸困难,手脚颤抖等症状。 上个月,她就差点没挺住。 后来遇到苏贤,生活上好了许多,她也算是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体验了一回滚滚红尘与人世间的烟火气。 苏贤对她的关怀,好吃的烤羊排,甜蜜的糖果……这些东西,在她前面十多年的生涯里从未有过。 世间原来这般美好…… 美好到她差点忘了每个月发作一次的疾病。 刚才,晚饭之前,若不是苏贤提及,她只怕真的会忘掉此事。 三颗糖果刚刚入口,杨芷兰的手便不自控的打起了摆子,胸口的痛也蔓延到了腰腹与五脏六腑。 但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她可以清晰感知到身体任何部位的痛楚。 紧接着,额头、后脑勺,甚至脖子都是一阵阵发麻、发凉,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奔流而下…… 杨芷兰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在地面上躺平,承受着浑身上下五脏六腑传来的撕裂般的巨痛。 就连牙关也不能咬紧。 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像是掉入了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是无尽的黑暗。 也像是被投入了油锅,高温侵蚀着她的生机,且没有逃跑的机会…… 黑暗。 无助。 孤独。 巨痛。 平躺在地上的她,额头与脸颊上除了滚落的冷汗之外,眼角也无声的滑落豆大的泪珠,与冷汗混杂在一起…… …… 隔壁。 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苏贤,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天气不算热,但他流了满头满脸的冷汗,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捂着猛烈跳动的心脏。 他下意识看向床侧的地铺。 空空如也。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芷兰不在,所以他又做噩梦了。 或者说……她遭遇到了什么不测?苏贤有所感应? 但随即苏贤便认为不可能,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呢,谁能伤得了她? 不能睡觉了。 苏贤起床,一边找来毛巾擦汗,一边倒了杯凉茶,走到窗前看着黑洞洞的城墙,小口小口喝着。 他希望杨芷兰早点回来。 …… 暴风雨终于来到了最猛烈的时候! 电闪雷鸣,波涛汹涌,天地几将颠覆。 发病发到现在,杨芷兰的脑袋也开始不清醒。 杳杳冥冥,昏昏默默,魂魄也似乎快要出窍而去。 尽管脑袋不清醒,但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将亡于今日今时,这是一种预感,类似于回光返照。 于是乎,在冥冥之中,她的眼前开始闪过这短暂一生的种种画面,从记事的时候开始——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隐约记得,她是一个头上扎着羊角鞭的小女孩,父母的面孔已经模糊,但他们很疼爱她,经常抱着她讲故事…… 紧接着,世界的背景开始灰暗起来,因为她们家遭逢大变,她本人也来到了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地方…… 真正开始记事的时候,便是由此开始…… 那是一段无比灰暗的岁月,她记不得挨过多少打骂,受到过多少惩罚,过早的激发身体的潜力,也过早的见到了世间最邪恶的一面…… 她的童年便是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之下度过,或者说根本没有童年。 然后是外出做任务的一些画面,利刃、血迹、生命的挣扎与痉挛…… 直到有一天,她恍若明白过来似的,终于下定决心一个人逃到瀛州。主要是因为她自知余生无多,想一个人默默的度过。 这段岁月虽短,且还是以乞讨为生,但却是她人生中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之一……直到上个月的月圆之夜,她差一点就没有挺过去。 她的世界中的背景,依旧是灰暗的。 她自知大限将至,便连乞讨也不再积极,心想干脆饿死或者渴死算了。 直到那天,一个好听的声音唤醒了她。 并将一碗清澈的水送到她的嘴边。 她始终都记得那张在阳光之下的俊美面孔。 笑得是如此的灿烂…… 就在这一刻,有关遇到苏贤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像是按了“快进键”似的在她眼前快速闪过。 也是这一刻,她的世界的背景不再灰暗,而是和小时候一样,变得光明、灿烂、多彩起来! 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入了她那空虚、黑暗的内心深处。 这些画面,也像是一剂药效霸道无匹的“强心针”。 这猛烈的刺激,让她的脑袋一瞬间摆脱掉那种杳杳冥冥、昏昏默默的状态,头脑清晰,魂魄归位。 心念一动,一股甜蜜顺着喉管流入肚腹。 眼珠往身侧一转,将她围在其中的“铜钱椭圆形”,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反射出阵阵金光。 不! 她在心里呐喊。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世间也有美好! 而那种美好她才刚刚品尝,还不够,远远不够! 然后是苏贤这个人,是第一个让身为杀手的她失神的人,杨芷兰答应过他的,要作为一个保镖保护他。 对世间的眷恋,对美好的不舍,对苏贤保镖身份的执著,促使她内心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要活着!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是如此的渴望活着! 正文 275 无药可医 昨晚,苏贤半夜醒来后,心神略恍惚,竟是久久未曾入睡。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股困意袭来,他才重新回到床铺上躺好,忍着烦躁的心情去见周公。 不知睡了多久。 “不要!”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心念一动,下意识看向床侧的地铺—— 只见昨晚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现在已略显凌乱。 素色的被子隐约凸显出一个娇小的人形。 苏贤心中一喜,急将视线往上一移,便看见了杨芷兰的脑袋,正一动不动枕在素色的软枕上面。 她面色惨白。 苏贤从噩梦中大叫醒来,也将她惊醒,只是她看过来的双眼无神,一幅劳累过度睡眠不足的困倦模样。 “芷兰你终于回来了!” 苏贤翻身跳下床铺,一屁股坐在地铺之侧,仔细打量她那苍白的消瘦脸庞一眼,笑容一收,蹙眉问道: “你看起来很不好,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吗?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找人去城外的大营请御医……” “……” 说着,苏贤便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自然有御医随行。 御医们不仅为公主看病,也可以为随行的属官、将军、宫女等人看病。 “公子……不用……” 刚走没两步,身后便传来杨芷兰那虚弱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她正费劲儿的起身,动作很艰难……要知道,以前苏贤从床上坐起的同时,她就会像一根旗杆似的笔直挺立。 “昨晚……一言难尽,我已服药,今日就会痊愈。” “你还是躺着吧。”苏贤回来,又将她按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上,然后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凝眉道: “可是……” “无碍的,身为杀手,不需看大夫,我备有疗伤妙药。”杨芷兰躺下后解释道。 “……” 不知为何,苏贤总感觉今早的她话很多。 但苏贤并未多想。 杨芷兰给出的理由也有一定说服力,杀手身份特殊,一般都会自己治病,而杨芷兰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似乎怕苏贤不信,虚弱着又说道: “再者,我身份特殊,不宜接触太多人……” “……” 实际上,杨芷兰今早话很多,是为了阻止苏贤去请大夫或者御医。 真正的理由,不是因为她服过了药,也不是不宜见人,而是怕她那每个月发作一次的怪病被人发现。 她不想让苏贤知道这件事。 因为此病无药可医。 她身为内卫最厉害的杀手,其实享有一定的特权,无论是金钱还是自由度,她完全可以想方设法治好此病。 然,此病无药可医。 这是她走访了无数名医之后的结果。 不过,也不是说没有一线希望。 只是这一线希望太过于渺茫—— 传说蜀国的群山之中,有个地方叫做“蝴蝶谷”,有一位“李神医”隐居在那山谷之中,专治疑难杂症,技近乎于神。 民间和江湖上流传着许多李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故事。 据说他无病不治! 然而,如此神医却隐居山林十余年,无人知晓其踪迹,就连大梁帝国的内卫都查不出此人到底藏在何处…… 杨芷兰也曾深入蜀国的群山进行过探访,但蜀道之难,蜀山之险,十万大山犹如大海捞针,想找到“蝴蝶谷”谈何容易! 李神医,宛若神话故事中的人物,缥缈不可及! 所以说,这一线希望等于是没有希望。 杨芷兰早已死心。 不然也不会自暴自弃,一个人跑来瀛州度过余生。 昨晚,在隔壁那破败的房屋中,杨芷兰凭借强大的求生欲望挺过来后,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服全部湿透。 不能这样狼狈的回去。 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她拖着虚弱的身体,更换了衣服,打理了头发,无声无息回到差一点就永别的家中。 至于虚弱的身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慢慢恢复。 她也想过,干脆在外面躲两天,等身体彻底好利索之后再回去,如此便可避免苏贤的察觉。 可是她又想到余生所剩的时日无多,下个月的月圆之夜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在外躲两天真的浪费了。 为此,今早她多出来的那些话,已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她见苏贤还在犹豫,便又主动开口说道: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好,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 “那好吧。”苏贤轻轻点头,并在心里暗暗决定,若今日不见好的话,明日说什么都要请御医来。 “昨晚……”苏贤抬眸,想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迎着她那疲惫的眼神,苏贤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说: “你好好休息,不要起床,我这两天也不出门,在家伺候你。” “……” “公子……我……” 杨芷兰眼角湿润,有种想流泪的可怕感觉。 身为一个杀手,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流泪了。 除了昨晚…… 然后是今日,苏贤一句话就让她又有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心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她嘴角的肌肉“叛变”,想缓缓扯起,但向来不苟言笑的她狠狠将之忍住了。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印象模糊的父母亲抱着她讲故事的孩提时光。 心里也暖暖的,如饮甘泉,浑身的肌肉与骨骼发麻发酥,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得到了完完全全的放松。 身体残留的一点余痛也消失不见。 杨芷兰呆呆的看着苏贤,痴了。 这个男人,在她短暂的生命中烙印下了深深的印记。 自很小的时候家破人亡以来,第一次让她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 苏贤灿烂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那消瘦的额头,起身笑道:“我去叫人准备早餐,对了你想吃什么?” “烤羊排!” “好!” “……” …… …… 神都。 言府。 一大清早,言大山提着一大堆礼物逃出府门,不要命似的窜上一辆马车,连声催促车夫道: “快,快快出发,莫要让人追上来。” “是,郡公!” “……” 正文 276 一线生机 车夫立即扬鞭,马车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这时,言府的府门内冲出一群仆从,手里拿着手腕那么粗的麻绳,以及衙门里捕快们专用的羁捕盗贼的工具,看着远去的马车急道: “糟糕,让郡公给逃走了!” “完了完了,这下老太君一定会重重的惩罚我们……” “怎么办?” “我们追上去,一定要抓住郡公……把他绑回来!” “是!” “……” 没错,如此奇葩的一幕,的的确确发生在“威武郡公”的府门前。 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言老太君硬生生给言大山纳的那二十房小妾。 言家一门忠烈,只剩下言大山一根独苗,为了避免言家绝种,所以言老太君便有此举。 这二十房小妾,也不是乱找的,她们家几乎都受过言家的恩惠。 她们自愿嫁到言家,自愿加入到帮言家延续血脉的轰轰烈烈的伟大的事业之中。 并将此当做余生唯一的重任! 所以,言大山“处境极度艰难”,上有言老太君的威压,下有二十房小妾的积极主动,他夹在中间可谓是—— 腰酸背痛! 苦不堪言! 这些时日以来,言大山每天平均要入三次洞房。 要与三个小妾欢好,而且不能作假,因为小妾们与言老太君一条心,作假的话会被家法伺候。 言大山身强体壮,但就算是“种猪”也不能这样高强度的劳动啊。 数日下来,他便已腰酸背痛。 甚至隐隐对女人、对那事儿都感到厌恶了。 向来孝顺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离家出走,或者逃出去躲一段时间…… 今日,他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 数日前一起从刑狱司大牢中走出的雍王,昨日派人来请他,一起去探望另一个“狱友”,也就是张太医妻子的侍女。 言老太君做主,已经回绝了这条邀请,并嘱咐言大山不要分心,争取早日让小妾们怀上…… 然后,“今日份”的三个小妾一脸严肃的围拢上来,先与言大山培养感情,以便晚上的时候顺顺利利。 可言大山看见她们就烦躁,暗中龇牙,魁梧的身躯不由一颤,转身想要逃跑…… 忍过了昨天晚上的“三台榨汁机”,言大山一大早便提着备好的礼物逃出了府门……这便是开头的那一幕。 快速逃跑的颠簸的马车中,言大山放下侧帘,在车厢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终于逃出那个魔窟了。 从今往后,若谁敢在他面前说“女人越多越好”、“齐人之福”之类的话,他就跟谁急! 女人是魔鬼! 女人是魔鬼! 女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啊! …… 很快,言大山与雍王会面。 两人一起去了那侍女独居的小院。 对于这位“狱友”,言大山曾做过详细的了解,她是李太医妻子的贴身侍女,身份并不算特别。 身份特别的,是她的主人,也就是李太医的妻子,以及李太医本人。 李太医夫妻,一个是传说中的“蝴蝶谷李神医”的亲生女儿,一个是“蝴蝶谷李神医”的徒弟。 这样的身份就有意思了。 那侍女在雍王和言家的支援下,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终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言大山和雍王问她今后的打算,她说: “小姐与阿郎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公子……奴婢要留在神都,找到小公子的下落,也好让小姐和阿郎在天上瞑目。” “……” 她话中所谓的“小公子”,便是李太医的遗腹子。 也是李神医的外孙。 十多年前,那小公子只是一个一两岁的小娃,为了他的安全,李太医命一个老仆抱着他逃走,并在他身上留下日后相认的信物。 后来,随着局势的变化,李太医和妻子双双遭难……这侍女与主人感情深厚,所以她要帮自家小姐找到流落在外的遗腹子。 雍王一脸风轻云淡,但此刻却认真的说道: “你且放心,本王已派人前往各处查证,相信最终能找到李太医遗腹子!李太医一案,是受本王牵连,若能找到那可怜的孩子,也算减轻了本王心中的罪责。” “……” 言大山也拍着胸脯,保证帮她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又问她还有什么未竟之事? 侍女认真的说: “此番得以摆脱牢狱之灾,全奈远在瀛州的恩公,奴婢还想对恩公磕一个响头……若不是为了寻找小公子,奴婢早已去了瀛州……” 言大山宽慰道: “此事你不用着急,恩公已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日,便是恩公来到神都之期。” 雍王也点了点头,但一脸平淡,并没有像言大山那样,一提及“恩公”二字便一脸激动,有种忍不住报恩的冲动。 他毕竟是一个地位尴尬的王爷,身份敏感,不与苏贤产生瓜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 从侍女独居的小院中出来后,言大山与雍王分道而行。 言大山没有返回言府。 那是一个令他连打冷战的地方。 左右想了想,他对车夫吩咐道:“去找城中的将军们,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找他们喝酒叙旧呢。” “是!” “……” 城中最大的酒楼中,天字号包厢。 言大山与昔日的好兄弟们把酒言欢。 这些将军们一听说是言大山请吃酒,直接丢下一切赶了来,但现在言大山身份不一般了,是威武郡公,将军们都有些放不开。 好在十多碗烈酒灌进去后,言大山就与将军们就打成了一片,嘻嘻哈哈无话不谈,言大山也借此大倒这数日以来的苦水。 将军们闻言,纷纷捶桌大笑,有人说言大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多小妾还不好么?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呢! 结果言大山当即就怒了,借着酒劲儿差点与此人打将起来。 好在众人相劝,这才作罢。 言大山猛灌一大碗烈酒,摇晃着魁梧的身躯粗豪说道: “那个家,老子再也不回去了,谁爱回去谁就去,反正我打死也不……” “……” 一语未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冲入包厢,看着言大山大声喊道:“郡公不好了,不好了,言老太君她……” “娘亲她怎么了?”言大山浑身猛地一震,酒醒了大半,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抓着那小厮的胳膊。 “老太君快……快不行了!郡公快些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小厮忍着双臂的巨痛喊道。 “我的娘啊!” 言大山惨叫一声,丢下众人直接纵马奔向言府。 一路闯入内堂,却见言老太君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像快要不行了的模样,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这是……” 言大山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内堂的门窗忽然一起关闭,然后不知从何处冒出几十个彪形大汉,合力将他死死按住。 糟糕! 中计了! 言大山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正文 第227章 已被关小黑屋,大概出不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278 旺夫命格? “夫人啊,原本我打算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后,我们再成亲,可眼下北方局势反复,公主可能没那么快回去。” 苏贤一边细细赏玩这具略有丰腴的“等身抱枕”,一边说道: “所以我想,干脆不管公主了,我们想什么时候成亲便什么时候,夫人以为如何?” “妾身听公子的。”柳蕙香柔声道,她双目依旧轻轻闭合,只是勾勒苏贤身体轮廓的手并不比苏贤的手悠闲。 她那略有丰腴且局部膨胀局部纤瘦的身子,对苏贤而言充满了诱惑,但同时苏贤那俊朗的面孔及高大的身材也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我仔细想了想,下个月十五,是中秋佳节,我们不如在那天成亲吧?正好趁这一个月,将那座大宅子好好打理一下,还有家仕及仆从什么的,都要预先备好……” “中秋佳节啊,好啊,妾身都听公子的安排。” “……” 接下来,两人对成亲之事做了初步的规划。 这时,他们已经换了姿势,柳蕙香侧躺在苏贤的臂弯里。 侧躺的她,紧紧挨着苏贤,一手轻轻搭在苏贤胸膛,乖巧像只小猫咪。 苏贤轻轻抚着她的背,忽然问道: “对了,我们成亲那天,要不要请夫人的娘家人过来一趟?” “不!不用了!” 柳蕙香面色微变,立即拒绝。 她清楚的记得,昨日神都苏家派人来找苏贤,结果苏贤将之打断双腿丢到了街上之事…… 自古夫唱妇随,柳蕙香明白苏贤的态度后,便对自己的娘家也断绝了心思。 再说,她的娘家,也就是柳家,对她并不是很好,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那好,我们就不请柳家人……” 苏贤没有多想。 “公子……”这时,柳蕙香臻首往上望来,一张脸蛋娇艳欲滴,一双水眸星光点点,朱唇轻启但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贤低头看去。 “没……没什么……” “……” 其实,柳蕙香想说“妾身只能做公子妾室”的话题。 她虽然脱离了家族,但自小的教养根深蒂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寡妇不说,年龄都已接近三十…… 她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做苏贤的正妻。 可是迎着苏贤那温柔的眼神,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也没有想好,若苏贤拒绝的话应该怎么办。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苏贤鼓励一笑,用手轻轻托着那张娇艳的脸蛋。 “妾身……妾身……”柳蕙香顿时左右为难,忽然灵机一动,整个身子像条滑溜的鱼儿般往上一钻,主动凑近,吻了上去。 “唔……” 两人可谓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刚刚歇了一会儿的床榻,又承受起了超出它能力的摇晃…… …… 大约半个时辰后。 苏贤即将在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当天迎娶柳蕙香之事,传遍了整条角楼街,并迅速往整座城池扩散。 当然,这是苏贤主动传播的结果。 为此,整条角楼街上的邻居都沸腾了。 十余日前,苏贤曾当众说过,要娶柳蕙香为妻,但并没有明确成亲的日期。 街坊们虽因此渐渐疏远了苏贤,但还不算太严重。 可是今日,成亲的日期都公布出来了……这说明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苏贤铁了心要娶那个名声不好的寡妇! 罗掌柜的古玩店前,街坊们聚集并热议道: “可惜了,可惜了啊,苏贤侄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让他跳入火坑。” “是啊,苏贤侄好不容易发达了,成了公主府属官,还得兰陵公主看重,人生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可是……” “……” 人们纷纷摇头,频频看向角楼街街尾那里。 这时,一人忽然问道: “可是不对呀,苏贤侄与那柳夫人相交已久,可苏贤侄他……” “……” 此话一出,整条街都安静了。 人们面面相觑,十分震惊,然后纷纷陷入疑惑。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们作为邻居,自然知道后面的内容—— 苏贤与柳夫人相交,不仅没有被克死,他反而还步步高升,得到了兰陵公主的赏识,未来必将一飞冲天,成就不可限量。 所以说,那柳夫人柳寡妇,果真是克人的命格? 那发生在苏贤身上的事如何解释? 这分明是旺夫啊! 街上安静良久,罗掌柜眉头一动,斟酌着说道: “你们说,那柳夫人会不会是因为命格太硬,一般人降不住,需要命格更硬的人将之压住,然后她被降服之后就变成了旺夫命格?” “这……不太可能吧!” “要不去庙里找个和尚或者道士算一算?” “你去。” “不,你去……” “……” 罗掌柜两手虚压,嘈杂声顿止,只听他分析道: “但凡女子克夫,纵观古往今来,都没有先旺夫然后再克夫的道理。” “眼下苏贤侄一路高升,明显是兴旺发达之兆……” “所以老夫以为,柳夫人遇到苏贤侄之后,的确变成了旺夫命格,事实说明一切。” “……” “有道理。”街坊中不少人缓缓点头,认同这一观点。 “兴许是柳夫人克夫的方式比较特殊呢?”也有一大半的人不认同,始终都认为柳蕙香是克夫命格。 “一切都往后面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罗掌柜最后说道。 “……” 虽然只有少部分邻居认同“柳蕙香变成了旺夫命格”之事,但此话传入柳蕙香之耳后,她哭得梨花带雨。 那是高兴的哭。 通过这些时日与苏贤的交往,她也渐渐重拾信心,看到了摆脱坏名声的希望,美好的未来在对她招手。 当然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源于苏贤个人的努力与奋斗,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换句话说,那美好的未来曙光,是苏贤带给她的…… 她心里本就对苏贤充满了爱慕,再加上这份感动与感激,那份爱慕便愈发深沉与坚定了,她下定决心,无论风雨都要跟着苏贤,荣辱与共! 在默默的坚定信念之后,对于“只能做苏贤妾室”的话题,她决定今天就向苏贤坦白,并决定在这件事上绝不让步。 她的身份,她的年龄,真的不适合做苏贤的正妻,要不然苏贤出门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深深爱着那个男人,怎么忍心让他受到这种伤害呢! 正文 279 唐家大伯:十三弟,你瀛州出了位麒麟才子你不知道? 【第277章没有实际内容,于剧情无碍,前半章讲的是杨芷兰被关心过头,怂恿苏贤去隔壁找柳蕙香商量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成亲之事(或许展现了一些人物性格)。苏贤爬墙去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展现了人物情感,别说柳太久没出场)从278章的前面可以推测而出……不好改,没法改,所以机智的我灵机一动,将下午的章节提到上午,将明早的章节提到今天下午,完美解决!】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瀛州城,州衙后宅。 花园。 州衙后宅是唐矩一家人的居所。 今日,唐矩迎接了一位贵客—— 唐素! 唐素远从神都唐家而来,他是唐家现任家主的嫡长子,是唐矩的亲大哥,也是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的大伯。 花园中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唐素与唐矩两兄弟正散着步。 这座花园风景优美,一步一景,假山水流、林木绿竹、鸟语花香、亭台楼阁等一应俱全,是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十三弟啊,当初你从神都出发,前往瀛州乐寿县做县令,族中好多人都笑话你呢。可是现在你竟升任瀛州刺史了……” “你是没有看到,当初族中那些嘲笑你的人,面色有多好看,哈哈哈哈……” “……” 唐素气度温和,将两手负在身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哈哈笑起来的时候下巴上的山羊须也跟着颤抖。 唐矩落后半个身位,也将两手负在身后,笑道:“不瞒大哥,这也是托了一个后辈的福,不然愚弟也不会这么快升任瀛州刺史。” “哦?” 唐素惊讶,但没有多问。 因为这不是此行的重点。 他切换话题,语气严肃了一些: “十三弟啊,你自小就聪明,能力也是有的,比如此次升任瀛州刺史……但有的时候,你反应还是迟钝了!” “反应迟钝,就让人家占据了先机啊!” “……” 唐素说着说着便停步,侧身面朝唐矩,一脸的痛心疾首与恨铁不成钢。 甚至于,他负在身后的两手都不安分的动着,似乎是想教训唐矩……就像小时候那样。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唐矩茫然,作揖问道: “大哥何意,还请赐教,愚弟洗耳恭听。” “你竟还不明白……诶!” 唐素连连摇头,背后的手更加不安分。 唐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再次作揖问道:“还请大哥明言,若愚弟那里做错了,还请大哥指正。” 唐素看着这个十三弟,眼中满是失望,最终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十三弟啊,你身为瀛州刺史,是为瀛州父母官,可是竟连瀛州出了一位罕见的麒麟才子你都不知……我……你……诶!” “……” 瀛州出了麒麟才子吗?我怎么不知?大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唐矩一脸茫然,恭敬的躬腰作揖道: “请大哥赐教。” “数日前,神都东宫太子,与刑狱司少司寇,竟同时入宫求见女皇陛下,所为之事,便是争抢同一个人!”唐素一边捋须一边说道。 “那个麒麟才子?”唐矩猜测。 “不错!此人竟得太子殿下和少司寇同时出手争抢,足见此人非凡。但这还不算完,不知什么缘故,那麒麟才子竟未被东宫和刑狱司抢去。” “又过了数日,东宫、刑狱司、林家、柳家,同时派人去到了苏家,都带着丰厚的礼物,也是为了那个麒麟才子!” “苏家?”唐矩一愣,眉头一蹙,隐隐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错,那极得东宫、刑狱司、柳家和林家看重之人,其实是苏家的一个弃子……” “……” “苏家弃子……” 唐矩眉头一挑,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大概明白唐素所说之人是谁了。 他本想立即打断唐素,将真相相告。 但心念一转,他闭口不言,只看着一边捻须一边故作高深说话的唐素: “如此人才!我唐家竟未听说过,以至于晚了一步,究其缘由,就在于十三弟你啊!” “你是瀛州刺史,治下出现了麒麟才子你竟不知,竟将这等机会拱手让给了林家和柳家……这件事,家主很不满意。” “为兄亲来瀛州,便是为了此事。希望可以尽力补救吧……” “……” 其实,除了东宫与刑狱司之外,林家是因为林川父亲那封信的缘故,他们才能迅速反应。 而柳家则是因为柳母很早就派人关注柳蕙香动向的缘故。 至于唐家和苏家,都没有相应的“反应机制”,所以后知后觉,于苏家来说产生了误会,于唐家来说就是反应慢了一步。 这都是有根由的! 这都是有根由的! 这都是有根由的! 等唐素说完,唐矩紧绷着一张脸作揖请教道: “敢问大哥,那麒麟才子姓甚名谁?” 唐素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捻须,瞥了眼这个愚钝的十三弟,仰头望天,故作高深的说道: “十三弟啊,那位麒麟才子的名字,就叫做——苏贤!” “……” “哈哈哈哈……”话音一落,唐矩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竟是失态了。 “十三弟,你笑什么?!”唐素拿出大哥的威严,板起一张脸来。 “大哥,你可知那苏贤如何称呼愚弟?”唐矩憋住笑。 “你说什么?” “不瞒大哥,苏贤称呼愚弟为‘世叔’!愚弟称之为‘苏贤侄’!”说完这句话后,唐矩顿觉胸中无比痛快。 “什么!?十三弟你说什么?!” 唐素震惊,眼睛瞪如铜铃。 昂首挺胸故作高深的姿态顿时垮了,微微弯腰看着唐矩,负在身后的手也收了回来,似乎想抓住唐矩问个清楚。 另外一只手,本来在捋须,吃惊之下不由用力一扯,差点将山羊须给拔下来。 他这副吃惊的模样,让唐矩十分满意,现在换他挺直了腰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须,抬头望天故作高深的说道: “大哥啊,你可记得‘苏正’此人否?” “苏正?那个主动背离家族的苏家弃子……等等,十三弟你是说,那苏贤便是苏正之子?” “不错!” “我明白了!”唐素恍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唐矩,“你与那苏正有着同窗之谊,那苏贤叫你一声世叔倒也说得过去。” “不错!” “哈哈哈哈!”唐素猛一拍手,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原来我唐家早就与苏贤侄有了联系!” “十三弟,此事你办得非常好,大哥回神都后一定在家主面前为你请功!” “那就多谢大哥了。” “哈哈哈,我们兄弟只见谢啥!”唐素拍打着唐矩的肩膀,笑道:“十三弟啊,你既然是苏贤侄世叔,那就好好经营这段关系。” 正文 280 唐家大伯:哎呀,原来我们婉儿心慕苏贤侄! “那麒麟才子……苏贤侄,应该是彻底与苏家决裂了,这对我们唐家来说是大好事,可以好好的拉拢,未来对我们唐家大有好处!” 唐矩笑道:“不瞒大哥,愚弟这瀛州刺史,其实也是拜苏贤侄所赐啊!” 唐素满脸好奇,追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唐矩:“……” …… 两兄弟一边聊着,一边沿着鹅卵石小径继续往前面走去。 走过一座巨大的假山,唐素忽然问道:“对了十三弟,你对苏贤侄比较了解,他应该成年了吧?可曾婚配与否?” 唐矩道:“据愚弟所知,苏贤侄尚未婚配。” 唐素拍手道:“那就好啊,我唐家尚有几位未曾许配的千金,模样性格都是极好的……” “…… 一语未了,正散步的两兄弟忽然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古琴之音传来,就在前面那座假山的后面! 美妙的琴音,让两兄弟顿在原地,仔细聆听一会儿,唐素问道:“这是《凤求凰》,何人弹奏?” 唐矩道:“应该是婉儿吧,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走到前面的巨大假山之前,循着琴音传来的方向,探头一望—— 原来假山后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藕池,池水清澈见底,荷叶碧绿,荷花嫩红,青蛙与蜻蜓在池中嘻戏…… 藕池对岸,有一座精美凉亭,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琴,一位温婉的女子坐在那里正轻柔的抚弄琴弦。 那是唐淑婉! 她容貌秀美,清丽宜人,气质卓绝,一身淡绿长裙,长袖里的酥手抚弄琴弦的姿势非常优雅,她陶醉其中,闭上了双目。 她仿若已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数只粉蝶翩跹着翅膀,停留在了她如瀑青丝上的金步摇上面,宛若首饰上的装饰纹理。 这一幕美如画境。 铮铮琴音也极为精妙。 巨大的假山后面,唐矩与唐素一时沉醉在这美妙的琴曲意境之中,捻须闭目聆听,随着《凤求凰》的曲调轻轻摇晃脑袋…… 在曲子的末尾,两兄弟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唐素小声笑道: “转眼多年未见,婉儿都长这么大了……为兄没有算错的话,婉儿今年已经十七了吧?” “不错!”唐矩点头,他对这个长女十分满意,这是他的骄傲。 “十七岁了,嗯,是该嫁人了啊!”唐素接着说。 “嫁……”唐矩一时失言,面上的笑容缓缓僵硬。 “怎么,十三弟你还想强留婉儿不成?就算为兄答应,家族也不会答应……正所谓女大不中留,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大哥说得是。”唐矩忙作揖说道。 “……” 这时,《凤求凰》琴曲彻底停止,藕池对岸又传来诵读诗词的声音,是唐淑婉。 唐矩和唐素两兄弟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 假山后面,唐素激动得满面通红,小声说道:“好诗才!好诗才!想不到婉儿竟有如此诗才,当为我唐家第一啊!” 唐矩微微不自然,咳嗽一声纠正道:“大哥误会了,婉儿虽有诗才,但此诗并非婉儿所作。” “那是何人所作?” 唐矩正欲回道,藕池对岸又传来唐淑婉那温婉空灵的声音,唐素立即阻止唐矩,只听对岸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听罢此诗,唐素差点手舞足蹈,忙转头问唐矩此诗到底是何人所作? 唐矩好整以暇,笑道: “这两首诗都出自苏贤侄之手!” “出自苏贤侄之手……难怪啊难怪!苏贤侄的确不愧为麒麟才子之名!” “……” 唐素摇着头感叹,忽一眼撇着唐矩,又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唐矩一懵,忙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唐素气不打一处,反问道: “怎么了?十三弟啊,你身为一个父亲,难道连婉儿的终身大事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吗?” “大哥……这……怎么又扯到婉儿的终身大事上面了?” “诶……”唐素轻轻拍着唐矩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 “十三弟!你仔细想想,婉儿方才所奏之曲何名?” “《凤求凰》啊!” “婉儿方才所诵之诗何人所作?” “苏贤侄啊!”唐矩理所当然的说完,紧接着面色大变,先是惊愕的探头看了眼温婉的唐淑婉,然后又看着唐素: “大哥你是说……” “不错!只怕我们婉儿啊,早就对苏贤侄心有所属了吧!哈哈哈哈……”唐素开心畅笑,然后探头看着藕池对岸的唐淑婉说道: “苏贤侄才能无双,我们婉儿貌美如花,你说这是不是郎才女貌啊?这是不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啊!” “……” 这时,唐矩恍然大悟,拍着巴掌说道: “愚弟愚钝,愚弟愚钝啊,这一点我早该看出来……” “什么意思?” 当即,唐矩便将之前“唐淑婉忽然不贴心”、“并处处维护苏贤”之事一一道出。 说完后,他又摇头道: “奇怪了,婉儿是何时心慕苏贤侄的?愚弟怎么没一点感觉,她们总共就见了几次面而已!这感情来得太奇怪了吧?” 唐素呵呵笑道: “十三弟,你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总该年轻过吧?一见钟情、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之事难道你还见得少了?” “再者,苏贤侄能得东宫、刑狱司、柳家、林家、兰陵公主同时争抢,其人必然不凡,而且还做得一手好诗……这等人物不招闺中女子喜欢就怪了!” “要不是为兄那几个女儿早已嫁人,为兄一定要招苏贤侄为婿!” “十三弟,苏贤侄喊你一声世叔,这就是先机啊,你可不要错过了……你要知道,柳家和林家都准备了好几个嫡女,准备让苏贤侄挑选呢……” “……” 唐矩一愣,恍然道:“也对,也对,是愚弟钻牛角尖了。” 唐素道:“十三弟啊,苏贤侄尚未婚配,而我们婉儿又倾心于他,他们这是绝配呢!赶紧准备此事吧。” 见唐矩面带犹豫,唐素又说道: “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苏贤侄知根知底的,你还怕婉儿嫁过去受欺负不成?要是婉儿被许配给……” 话未说完,唐矩便打了个冷战,忙说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苏贤侄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婉儿嫁给他愚弟可以放一百个心。” “嗯,这就对了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三弟事不宜迟,你快去与婉儿说这件事吧,也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唐素道。 “可是……那个……”唐矩有些拉不下脸来。 “诶,十三弟呀,为兄懒得说你了!算了,为兄身为她的大伯,就由为兄去说吧。” 言罢,唐素大踏步走向藕池对岸的凉亭。 正文 281 婉儿啊,你可愿嫁给苏贤侄为妻? “婉儿!婉儿啊!” 唐素疾步走向藕池对岸的凉亭,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路旁花开正艳,风景独好,但他无心欣赏。 唐矩跟在后面,也是疾步匆匆的模样,但他没有说话,心里总觉得大哥太着急了……有点尴尬。 这种事,应该由他的妻子,也就是陈夫人出面给唐淑婉说才对。 凉亭中。 唐淑婉吟完了诗,便回到石桌前坐下,提笔蘸墨,将那两首诗写在了宣纸上。 所用文房四宝,正是苏贤所赠的那套宫廷御用笔墨。 刚刚搁笔,藕池对岸的巨大假山后面,就传来“婉儿”、“婉儿”的喊叫声。 唐淑婉吓了一跳,心里一慌,下意识拉过一张空白宣纸,将写有诗词的宣纸盖住,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噗嗤!”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压抑的笑声。 “明兰!”唐淑婉扭头,毫无杀伤力的剜了身后丫鬟一眼。 “……” 叫做“明兰”的丫鬟,是唐淑婉的贴身侍女,今年十六岁,最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平时喜欢与自家小姐顶杠与调侃。 不去管身后的丫鬟,唐淑婉重新看向奔跑而来的两人。 原来是爹爹和大伯…… 她立即起身,迎出亭外,恰好两人跑近,唐淑婉分别行礼拜道: “爹爹!” “大伯!” “……” “嗯,好好,很好!”唐素呵呵笑着,一边打量唐淑婉,一边频频点头,对这个侄女十分满意。 众人来到亭中,唐素一眼便瞧出,石桌上那套文房四宝不简单,仔细一看,竟是宫廷御制用品! 他被震惊了。 这种好东西,他身为唐家嫡长子都未曾享用过。 现任唐家家主,倒收藏着有好几套宫廷御用文房四宝,那是先帝所赐。 当今女皇登基之后,对世家多有打压,他们再也没有被赏赐过这种好东西了。 但却不想,在遥远的瀛州,他这侄女所用的文房四宝…… 唐淑婉终究有一点骄傲,柔声道: “大伯有所不知,此套宫廷御用文房四宝,乃是苏世兄所赠!” “苏世兄?苏贤?”唐素愣了一下,继而大喜,心说原来他们都已互赠礼物了啊。 “……” 唐淑婉何等聪明,一见唐素那副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知他想歪了,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苏世兄不仅赠送了这套文房四宝,还送了爹爹一套……” “嗯哼,咳咳!”话还没说完,唐矩忽然咳嗽起来。 “……”唐素一怔,看一眼唐淑婉,又看一眼十三弟唐矩,总感觉唐矩刚才的咳嗽别有深意。 唐淑婉乌黑明亮的眼眸轻轻一转,她已明白爹爹的心思,于是轻轻抿着嘴笑道: “另外苏世兄还送了爹爹一套普通杯子,送了娘亲一尊金佛,送了静儿一柄黄金匕首……” “……” 唐素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兴奋起来,暗道: “不错,果然不错!苏贤侄才能无双,诗才无双,还如此懂得人情世故,懂得用礼物来讨好婉儿的娘亲与姐妹……”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婉儿对苏贤暗生倾慕,就连苏贤也对婉儿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然送陈夫人和唐淑静礼物作甚?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思忖一番,唐素咳嗽一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婉儿啊,你觉得苏贤其人如何?” “很好!”唐淑婉芳心微微一羞,但她是唐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极品千金,落落大方,得体的说道: “苏世兄学富五车,才能无双,诗才卓绝,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 “好!” 唐素拍手大叫一声,后来觉得这样有失长辈威严,于是立即挺直了腰板,两手负在身后,含笑缓缓问道: “那……大伯给你们做媒,将你许配给苏贤侄如何?” “……” 嘎! 嘎! 凉亭中一时安静下来。 藕池中的青蛙叫了两声,有点尴尬。 唐淑婉轻轻闭合着的丰润嫩红唇瓣,听了唐素此话后不由微微裂开,雪白贝齿隐现,最后浅浅的深吸了口气。 她表面上还算镇定,毕竟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的千金小姐,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气质。 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深处已然掀起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一切。 把她许配给苏世兄? 好突然啊! 在此之前,她虽对苏贤颇为欣赏,感激苏贤帮唐矩解决麻烦,并助唐矩坐上瀛州刺史得宝座。 让她们一家人不至于灰溜溜的返回神都,然后被族人嘲笑。 她也慕其才华,尤其是诗才,虽然苏贤传出的诗词只有两首,但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是传世的名篇。 这对自诩为才女的唐淑婉来说,对内心深处造成的震撼远比唐矩、陈夫人、唐淑静等人更大,更深! 她的确十分仰慕苏贤的才能和才学。 加之又有“世兄”这一层关系,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当世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竟变得触手可及。 她已经足足见了苏贤好几面了! 然而,心里倾慕是一回事,将自己许配给他又是一回事。 后者,她还从未考虑过。 如今被大伯突然提出,让她一时难以招架。 身为世家大族培养出的极品千金小姐,她可以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另外一边。 唐矩满头冒黑线。 他本以为大哥会委婉一些的。 可是没想到竟如此直接,单刀直入。 对这个长女,唐矩十分满意,老实说他真舍不得将之嫁出去,要不然家里只剩一个唐淑静的话,还不得把他气死? 可…… 世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传统,在世家中得到了彻彻底底的贯彻。 世家之女,到了年龄,一定要出嫁,而且嫁给谁由不得她们挑选,必须遵从父命之命或家族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在世家中也得到了彻彻底底的贯彻。 十多年前,几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嫁出去的女儿其实还都过得很好。 后来世家不行了,嫁女渐渐演变成了“收取高额彩礼以敛财”的丑事。 往往以这种方式嫁出去的世家女,往后的余生大多都过得不好,早早去世的情况也比比皆是…… 正文 282 世家女的宿命 这其实也是唐矩不想将唐淑婉嫁出去的原因之一。 怕所嫁非人。 让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宝贝女儿跳入火坑。 刚才在藕池对岸的巨大假山后面,经唐素提醒,他方才醒悟过来,苏贤做他的女婿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而且这桩婚事还能得到家族的支持。 唐素是唐家嫡长子,他目前掌管一半的家族事务,家主对他极为信任,他支持这桩婚事就代表家主也会支持。 所以说,此事真的是完美了。 另外一边。 唐淑婉身后,小丫鬟明兰两眼逐渐瞪大,小嘴逐渐张圆,一幅吃惊的模样,然后嘴角一咧,眼珠一转,心里头不知在冒什么歪主意。 …… 被唐矩和唐淑婉诟病“直接”的唐素,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 “争夺苏贤之战”,家主及族老们先前都以为唐家已经失了先机。 不过经刚才之事后,唐素惊喜的发现,原来他们唐家早已与苏贤拉上了关系! 但这还远远不够。 自打心中生出与苏贤联姻的想法之后,便挥之不去,因为联姻始终都是加强彼此关系的绝好法子,他们世家把这一套玩得很溜。 况且,唐淑婉与苏贤之间已有那么点感情基础…… 这让唐素大喜过望。 知道时机重要性的他,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最好是现在将这桩婚事确定下来,如此他才能安心。 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也就顾不得长辈的威严,以及唐淑婉的脸面了,一切当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因见唐淑婉久久没有回应,唐素便一脸严肃的说: “婉儿啊,苏贤侄对我唐家十分重要,我们需要与之联姻!你可知,柳家、林家,都在暗中准备,他们也打着与苏贤侄联姻的主意呢!” “……” “大伯……”唐淑婉抬眸,秀眉微微蹙起,老实说,柳家和林家也想与苏贤联姻之事,让她心里略有慌乱。 她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但心里的难受却是真真切切的。 毕竟这件事真的太突然了! 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虽然落落大方,但脸皮天生单薄…… 不过,唐淑婉聪明且较为理智,此事暂时想不明白,那便不去想了,转而脑中浮现出唐素的一句话: “苏贤侄对我唐家十分重要,我们需要与之联姻!” “……” 这是家族的呼唤啊! 身为世家女,自小受到家族熏陶,她对家族其实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世家女其实并不怎么排斥联姻,只是会哭,偶尔也有奋力抗争之人……联姻之事具体到唐淑婉身上,她略一思忖,转眸看着唐矩说道: “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 “……” 言罢,她便借故离开凉亭,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丫鬟明兰跟在后面。 两主仆走出去一阵,忽然唐淑婉停步: “坏了!” “小姐小姐,什么坏了?” “刚才走得匆忙,竟忘了带走古琴,还有笔墨纸砚……” 唐淑婉回身,遥望凉亭的方向。 丫鬟明兰也回身探望了一眼,继而圆圆的小脸蛋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调侃道: “只怕……小姐真正想带走的,是写有那两首诗的宣纸吧?” “……” 被说中心事的唐淑婉,自然不愿承认,一脸严肃的看着明兰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呀!” 可是唐淑婉真的太温婉了。 也不可能真对明兰恶言相向,因此她那副“严肃训斥”的表情看起来究竟有多可爱,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这不,明兰乐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看起来与唐淑婉完全是两种形象,一静一动。 唐淑婉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凉亭的方向眺望。 明兰收住笑,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往旁边一条鹅卵石小路走去,并说道: “小姐,我们绕到另外一边去偷听,且看阿郎他们有没有发现小姐亲笔书写的那两首诗。” “……” “我不去!” “走嘛走嘛……我们不看他们有没有发现那两首诗了,而是偷听他们说些什么,这关乎小姐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那……那好吧……可是会不会被发现?” “小姐放心,奴婢熟悉路,我们躲在一个花坛后面就可以……” “……” 不一会儿,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明兰,拉着“刻意做出小心翼翼的动作但怎么看都不像”的唐淑婉,躲在一座巨大的花坛后面。 这花坛位于凉亭后面,花坛中栽种着“紫薇花”,花色红艳宛若桃花。 唐淑婉探首看向不远处的凉亭之际,人面与鲜花相衬。 她容貌极为秀美,清丽宜人,远远看去她反倒成了开放正艳的鲜花,而鲜花却成了陪衬的绿叶…… 人比花娇呢! 凉亭中,唐矩与唐素还未离去。 只听唐素说道: “……哎呀十三弟!你还不明白么,婉儿说‘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其实就是变相同意了这桩婚事啊!” “……” 呼! 花丛后面探首而出的唐淑婉,乍听此话后不由深吸了口气。 落落大方且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她,此刻竟感觉娇面微微发烫,心头一突一突的,忙将探出去的脑袋缩回。 被说中心事了! 刚才在那凉亭之中,她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正如唐素所说之意。 许配给苏贤,她以前没有考虑过,所以不知所措,但这既然是家族之命,她生长于厮,那何不成全家族呢? 虽然没有考虑过嫁给苏贤,但她的芳心早已对苏贤倾慕已久了…… 她心里十分明白,身为世家女,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比如婚姻大事。 自懂事起,她就经常听说某某世家女嫁错了人、跳入火坑、自缢而亡之类……在夜深人静的夜半,她其实也曾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如今世家普遍式微,嫁出去的世家女很多都过得不好。 未来,需要争取。 聪明且理智的她,方才在凉亭中说出“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的话,其实就是变相同意这桩婚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其实也没得选,大伯代表家族的意志,她不嫁也得嫁,这是身为世家女的宿命。 所幸家族让她出嫁之人,她并不讨厌……她的命运已经非常好了! 而唐素之所以看似和蔼的征询她的意见,只不过是想让她心甘情愿…… 唐淑婉同意这桩婚事的缘由,一半源于家族的意志,一半源于对苏贤的倾慕。 至于说爱情,或许有,或许还没产生,因为她总共就只见了苏贤几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当然按照事情的发展趋势来看,她很有可能对苏贤产生爱情,因为倾慕便是沦陷的开始。 唐素此举,相当于极大的加速了此事的进程。 正文 283 唐矩:原来他们两个早就瞒着我“两情相悦”了! “小姐,你脸红了!” 小丫鬟明兰捏着嗓子说道。 声音很小很轻,但却吓了唐淑婉一跳。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明兰之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别说话。” “唔唔……”明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笨拙的点头。 “……” 这时,凉亭中传来唐矩的说话声: “原来是这样……诶,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花坛后面,藏身于花丛之后的唐淑婉也有一些伤感,嫁去别人家,就不能天天向爹爹请安了…… 唐素说道:“十三弟,你且放宽心吧,生女总归是要嫁人的。” 接着传来两声响亮的“啪啪”声。 唐淑婉猜测,应该是大伯拍打了爹爹的肩膀两下。 “只不过大哥,此事尚需与夫人商议,接下来的事还需她来操办。”唐矩又说。 “嗯,这倒也合乎规矩……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她吧,尽早确定此事……”唐素说道。 “……” 躲在花丛后的唐淑婉,耳中听得两人离去的脚步声,心头不由松了口气。 等他们离开后她就可以取回写有那两首诗……取回古琴与文房四宝了。 然而就在这时,藕池对岸忽然吹来一阵清风。 花丛摇曳,好看倒是好看,唐淑婉心里却是猛然一紧,不由再次将脑袋探出。 果不其然,担心的事发生了—— 凉亭中石桌上的宣纸,被清风掀开,下面写有那两首诗的宣纸展现人前,刚好被转身的唐素看见。 “等等,这纸上有字。”唐素惊呼。 “写的什么?”唐矩脚步一转,也凑了过去。 “……”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唐淑婉差点晕厥过去。 她却是不知,方才她在亭中又是弹奏《凤求凰》,又是临池吟诵诗词之事,早被唐矩与唐素看了去。 要不然,她刚才就不会折返回来偷看,而是掩面逃回自己的小院了。 “哈哈哈!十三弟你看,为兄就说嘛,我们婉儿早就心慕苏贤侄,她都将苏贤侄的诗写下来了!” “嗯。”唐矩连连点头,心里也越发认为苏贤与唐淑婉是一对良配。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找陈夫人吧。” “好!” “……” 花丛后面,唐淑婉在明兰的搀扶下勉强支撑住了身子,因耳中听得唐矩他们终于要走了,心里不由再度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在那张纸的下面,还有一首小诗,是她在某个半夜偷偷所作,这首诗要是被唐矩他们看见的话…… 这时,又一阵清风吹来。 凉亭那边又一次传出唐素的惊呼:“下面还有一首小诗……” “……” 嗡! 唐淑婉一个没站稳,直挺挺往后面栽倒下去。 明兰见机得快,忙在后面顶住,然后扶起自家小姐。 因见小姐两手紧紧捂着娇艳的脸蛋儿,她没有调侃,而是将小姐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小姐的三千青丝…… “……” 好死不死,凉亭中那两个中年男人,不仅发现了唐淑婉疑似表露心迹的小诗,他们还大声朗读了出来…… 要死了! 没脸见人了! 疑似表露心迹的大胆诗词,本就为闺中所不容,现在又被自己的爹爹和大伯大声朗读而出,饶是落落大方的唐淑婉也直呼受不了。 将整张脸都埋在明兰胸口的唐淑婉,拼命往里面钻,刀削般的香肩还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不容易。 唐矩与唐素终于大笑而去。 …… 唐素高兴啊,此行惊喜连连,从神都出发之际,他还以为唐家在争抢人才方面落了下风,感到痛心不已。 可是谁曾想,那苏贤不仅喊唐矩为世叔,还与唐淑婉有那么点意思……联姻之事,水到渠成! 唐矩也高兴啊! 从刚开始的不想嫁女,到现在认为苏贤与长女成亲的确是天作之和。 因为他们早就偷偷的瞒着他“两情相悦”了! 他对苏贤是满意的。 家族也支持。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那长女也喜欢苏贤。 完美! 这桩婚事简直太完美了! 哈哈大笑而去的唐矩,甚至还说出“想早点抱上外孙”的话…… 躲在花丛后的唐淑婉,此话对她来说,当真是核弹级别,趴在明兰胸口的她,这次是真的差点没有晕厥过去。 …… 小半个时辰后。 唐淑婉居住的小院。 她们主仆已经回来了。 古琴、文房四宝,以及那两张唐淑婉想撕碎的宣纸,也通通取了回来。 小丫鬟明兰黑亮的眼珠一转,开始变着法的调侃自家小姐。 唐淑婉自然不甘被调侃,两主仆登时在院中互相追逐与打闹起来…… 发泄一通,唐淑婉渐渐重新振作起来。 她看着明兰认真的说道: “爹爹、大伯与娘亲正在商议此事,明兰你身手灵活,你且去打听打听,看他们都商议了什么?” “诶!奴婢这就去!” “……” 关键时刻,明兰还是靠谱的,答应一声便离开了小院。 唐淑婉,终究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极品女子,虽也有着女儿家的羞涩,但其落落大方,对某些事不会羞到不敢面对。 若是小家碧玉面对这种事,恐怕早就藏起来了吧? 安静清幽的小院中,唐淑婉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 不时倚门眺望紧闭的院门,也不停的长吁短叹,患得患失,这突然的命运安排她明显准备不足。 首先可以明确一点,遵从家族之命嫁给苏贤,她并不排斥,这源于她对苏贤的倾慕之心。 再者,家族之命她违抗不了,就算与苏贤没有任何交集,她只怕也得点头答应。 所以说,上天对她的命运安排还是用了心的。 可是…… 不知是对未来的迷惘,还是因为此事太突然的缘故,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情愫。 或许也因为她还未与苏贤建立恋爱关系便就要谈婚论嫁了。 在人生之中最关键的这一刻,恐怕任何女人都会患得患失,对未来既期待又迷茫、幻想今后的夫妻生活等等。 就这样,在忐忑与迷惘的心境之下,她等待了良久。 可是等来的并非明兰,而是她的亲妹妹—— 唐淑静! 正文 284 唐淑静:姐,我带你逃吧【未来小姨子的神助攻】 话说,自数日前唐淑静从兰陵公主手上领了“彻查一万辽军失踪之案”的差事后,这几日她都忙得昏天黑地。 就连唐矩、陈夫人等,见她一面也难。 今日,唐淑静本想远赴幽州,也就是那一万辽军离奇失踪的那个地方,实地考察,说不定能查到线索。 刚准备出门,她就听说了姐姐唐淑婉要被家族许配给苏贤之事。 当时唐淑静直接就炸了! 她也是世家女,很明白遵从家族意愿嫁出去的人,很多都不幸福,更有甚者死在夫家的…… 苏贤这个人吧……根据唐淑静的认知,他很早就在打自己姐姐的主意。 但却没想到,他竟不知如何说服了家族,即将得偿所愿! 唐淑静性格我行我素,本能的排斥家族指婚。 苏贤这个人看起来还好,但谁知这里面有没有阴谋。 身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她不允许自己姐姐涉险! 于是乎,即将远行的唐淑静,立即丢下所有事赶来唐淑婉的小院,砰砰砰砸门,并大喊道: “姐你开门,开门……” “……” 突然的砸门声,将患得患失的唐淑婉吓了一大跳,心儿都差点蹦出胸腔。 稳定心神后,她打开院门,将唐淑静放进来,然后打量着她那身劲装问道: “静儿你这是要作甚?怎么这幅打扮?” “姐你还好吧?” 唐淑静一个健步冲进小院,关门后两手扶着唐淑婉胳膊,鼓瞪着一双明眸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我很好……静儿你这是?” “哦,姐你快去准备一番,收拾两套衣服,多带点细软,然后我带你逃走,我们两姐妹一起浪迹天涯!” “……” 唐淑婉一呆,怔怔的看着亲妹妹,虽然对唐淑静十分了解,可是现在她却搞不懂唐淑静在搞什么名堂。 好好的,为什么要浪迹天涯? 唐淑婉甚至还伸手将手背贴在唐淑静的额头上…… “哎呀姐你快去吧。” 唐淑静将姐姐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档开,一脸认真,然后左右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听说,大伯和爹爹准备将你嫁出去,而且还是嫁给苏贤那个坏蛋!” “……” “呃……”唐淑婉一时失言,怔在原地。 “姐你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坏蛋啊!”唐淑静十分认真的说道,尖俏白皙的瓜子脸竟是少见的严肃。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是家族的指婚啊,我们不要他们指手画脚!” “……”唐淑婉轻轻摇头,这一点她不太认同,她其实更心向家族,但也能理解亲妹妹的反抗情绪。 “还有就是苏贤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心怀不轨,他早就盯上你了!”唐淑静又说道。 “他……”唐淑婉清丽的脸蛋儿数次变幻,这种事她以前并不知道。 “姐你还记得吧,就是苏贤帮爹爹搞定‘城墙命案’那一次,他不是在后厅见到过你吗?然后就对你产生了邪念!” “……” 邪念?一见钟情吧……唐淑婉心里涌现出阵阵奇怪的感觉,让她飘飘然,但并没有说话。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 听说苏贤见了她一面之后,就一见钟情了,让她心里既有窃喜,也有一丝放松……至少那个“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对她也有好感。 唐淑静并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因见她还在“犹豫”,于是又说道: “还有,苏贤那家伙不时跑来我们家,名义上是拜访爹爹,他其实就是想见你而已!此贼可恨啊!” “……” 唐淑婉听了这话,不由紧紧抿着鲜艳丰润的唇瓣,避免露出微笑的嘴型。 唐淑静接着说道: “还有,上次他送给爹爹、娘亲、你和我的礼物,目的也不单纯,他就是想收买爹爹娘亲和我,然后才好将魔抓伸向你!” “其心可诛啊!” “不过姐姐你放心,我虽然收了那柄黄金匕首,但我并没有被他收买,我还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 唐淑婉嘴角肌肉轻轻抽动,她已有些憋不住那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了。 原来苏世兄对我早有……心意,我却不知……唐淑婉心头又是感动又是窃喜,然后抬眸看着唐淑静,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之所以进入“自我攻略”的状态,是因为她已经默认“许配给苏贤为妻”的家族意志。 先入为主。 加之心神不定,患得患失,便打开了心扉,什么事都往那方面去联想。 而且身在局中毫不自知。 唐淑静感受到了姐姐“鼓励她继续揭发苏贤恶行”的眼神,于是大为振作,说道: “再有就是……我隔几天就送来的糖果……” “……” 话才说一半,唐淑静就卡壳了,羞愧的低下了头去,面色渐渐胀红。 糖果? 唐淑婉听见这两个字,心头却是阵阵甜蜜。 糖果真的很甜呢,她十分喜欢……然后又想到糖果是苏贤的杰作,她心里便不由泛起阵阵敬佩、倾慕之情。 类似于糖果这等美妙之物,也就只有苏世兄才能鼓捣出来! 苏世兄真的好有才哦! 他怎么会想到鼓捣糖果呢? 还有他的诗才,被兰陵公主赏识等等。 真是一个谜一般的男人…… 心里甜蜜一阵,唐淑婉猛然发现唐淑静竟然住嘴了,因而催促道: “然后呢,接着说吧。” “……” 唐淑静抬眸,暗中握拳,狠狠一咬牙,为了姐姐的幸福,她准备豁出去了! “那个……苏贤之所以每次给我两颗糖果,并不是……身为‘未来天下第一女神捕’帮他解决了麻烦,他死皮赖脸硬要塞两颗糖果给我的缘故……” “……” 说着说着,唐淑静的脑袋瓜不自觉低了下去。 以前吹过的牛,现在亲手戳破,让她这个“未来天下第一女神捕”无比羞耻…… “那是因为什么呢?”然而,唐淑婉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 “而是因为……” 唐淑静低着脑袋,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切都是为了姐姐的幸福”,然后梗着脖子说道: “而是因为我对苏贤说……说你想吃糖果,然后他每次就会给我两颗……” “……” 呼! 唐淑婉登时心潮澎湃! 一浪赛过一浪! 通过此事可以明显看出,苏世兄的确对她有意思,而且很有意思…… 她那轻轻抿着的鲜艳唇瓣颤抖着咧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表面上的风轻云淡。 …… Ps.谢“玉合宝宝”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285 明兰:小姐本就想嫁给苏公子,怎么会逃呢? 唐淑静抬眸,见姐姐“不为所动”,心里愈发焦急起来,于是决定再加一点码: “最开始的时候,我直接向他讨要糖果,但他一颗都不给……还说糖果极为珍贵,百金难求,给我算是……浪费了!” 说到后面,她已是龇牙咧嘴,摩着银牙,现在想起苏贤那副欠揍的嘴脸,她心里还是很气。 但对唐淑婉来说,这是甜蜜暴击加一。 彷徨忐忑的心儿上,又插上一支丘比特之箭。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微微发热,饶是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修养,但此时也难免羞赫。 唐淑静接着说道: “后来我灵机一动,说姐姐你想吃……” 话才说一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唐淑婉,陪笑道: “我说姐姐你想吃,然后,然后那个坏蛋的态度立即就变了,变得彻彻底底,竟一把掏出两颗糖果!” “这次他就不嫌浪费了?那个坏蛋就是不想给我吃……” “……” 噗! 甜蜜暴击加二。 唐淑婉那“伤痕累累”的心儿又添一箭。 她两手抬起,轻轻捧着脸蛋儿,已有些微微发烫,嘴角也终于突破“矜持的束缚”缓缓扯起一抹弧度。 正气愤不已的唐淑静,根本没有觉察到姐姐的异样,她紧握了两只小粉拳怒道: “他给我两颗糖果,明明有一颗是我的‘跑路费’,但那坏蛋却故意说道:‘两颗都是给你姐姐的,你可不要偷吃’!” “啊!气死我了!” “那个坏蛋凭什么厚此薄彼!” “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坏蛋算账,真的气死我了……” “……” 唐淑静愤怒的说着说着,忽然转身开门大踏步而去,风风火火,一眨眼就消失得无隐无踪…… 洞开的院门内,唐淑婉茫然的望着妹妹走远的方向,整个人已经呆住。 不是说好来带她一起浪迹天涯的么? 她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唐淑婉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将院门关上。 谁知院门刚关一半,一个声音急速接近而来: “姐……等等我……别关门……我回来了!” “……” 像一颗炮弹般冲进院门后,唐淑静两手抓着姐姐的两臂,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刚才气糊涂了,竟忘了姐姐……我……” 唐淑婉笑着轻轻摇头,将妹妹的手从胳膊上档开。 她常年身居闺阁,不像唐淑静那般习有一身功夫,身娇肉贵着呢,两臂经不起唐淑静用力一捏。 “我们还是说那个坏蛋吧!” “他之所以厚此薄彼,我要糖果他不给,姐姐你想吃他立即屁颠屁颠的就给了,这说明了什么?” “……” 唐淑静可谓“煞费苦心”,为了揭发那个坏蛋的邪恶居心,竟像个启蒙老师似的,用上了问答式的启发手段。 可是,唐淑婉轻轻抿着嘴,嘴角浮现一抹弧度,微微低头,并不回答。 她虽落落大方,但同时也是矜持的。 两者并不冲突。 类似于“因为他喜欢我”的话,唐淑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唐淑静见姐姐还执迷不悟,不由痛心疾首,况且时间无多,她便直接揭晓“答案”: “因为那个坏蛋对你早有邪念,早有企图,早就想诱骗你!” “……” 她刚才说了一大堆,就为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终于将此话吐了出来。 好爽啊! 可是……她猛地扭头灼灼的看着姐姐,面色罕见的认真,她希望在姐姐脸上看见“震惊”、“害怕”、“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而她失望了。 唐淑婉虽“恍然”般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但她那秀美的脸蛋上根本就没有“震惊”、“害怕”、“原来如此”的表情,反而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了,除了淡淡的笑意之外,还泛起了好看的红晕,宛若夕阳西下的彩霞。 唐淑静愣了一下,猛地拉起姐姐的手,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去,严肃认真的说道: “时间紧迫,我们先逃离这个魔窟再说……” “等等……停……静儿快快住手……” “……” 论及力气,十个唐淑婉加起来都比不过唐淑静,她被妹妹生拉硬拽,一时竟挣脱不得,只能跌跌撞撞跟在其后。 走到院门处时,唐淑婉终于一把抓住厚实的门扉,死死抓紧。 有此助力,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不再被牵着走。 “姐……”唐淑静回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入火坑!” 她默默加大手上的力气,“苏贤那个坏蛋,早就对你心怀不轨……姐你松手啊,我这是在救你!” “……” 唐淑婉气质优雅、端庄,身段儿窈窕美好,一身淡绿长裙尽显少女风姿,她的一言一行都该是缓慢的,都该是娴雅细致的。 可是现在,她的左手被妹妹紧紧抓住,还在不停往前拽,她的右手则紧紧抓着门板厚实的边缘,用力过大,纤细的指节都已发白。 两头受力,唐淑婉那窈窕而美好的身子都已倾斜。 一时间衣斜鬓歪,形象尽毁。 但细看却有一种异样的风情…… 因用力太大,她那秀美的脸蛋儿憋得通红,紧紧抿着嘴无法开口说话……老实说,她现在有些难受,但始终都没有松开手。 正僵持间,派出已久的小丫鬟明兰,终于迈着着急的小碎步赶回。 明兰乍见院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大吃一惊,停在一丈开外喊道:“兀那二小姐,快快放开我家小姐!” 说完后,她跳着脚跑来,帮自家小姐与对面的二小姐“拔河”。 “咦……” 她紧紧抓住了二小姐的手腕,卖力的往后拉扯,紧紧咬着牙,很快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就已胀红一片。 唐淑静心头疑惑,不由收了力道,松开唐淑婉的手,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严肃认真且焦急,问道: “姐,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带你走是为了你好啊,不然你就要跳入苏贤那座火坑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 “静儿,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我不会跟你走的。”唐淑婉一边揉着纤细、皓白的手腕,一边低着头略显羞赫。 “为什么?”唐淑静吃惊,一双明眸瞪得滚圆。 这时,也在揉搓手腕的明兰插嘴道: “二小姐还没看出来么?因为小姐本来就想嫁给苏贤苏公子呢!现在家族指婚,正合小姐之意,小姐怎么会走呢?” “……” 正文 286 世事无常 “二小姐还没看出来么?因为小姐本就想嫁给苏贤苏公子呢!现在家族指婚,正合小姐之意,小姐怎么会走呢?” “……” 小丫鬟明兰大声说道。 她身为唐淑婉的贴身丫鬟,自然能摸清小姐的心思,刚才从凉亭回来后,她就曾以此打趣过自家小姐。 向来喜欢与自家小姐顶杠的她,早已习惯了大嘴巴。 按理来说,明兰这样的丫鬟显得没有教养,不该出现在世家大族嫡女的身边,甚至还成了嫡女的贴身丫鬟。 主要是因为,唐淑婉温和沉静、性情柔顺,性子有时显得沉闷一些,正好需要明兰这样叽叽喳喳且喜欢调侃的丫鬟中和一下。 以前,唐淑婉也曾换过别的贴身丫鬟。 新丫鬟倒是附和一切标准,可是总感觉不对劲儿,具体的表现便是——闺中的日常也太无趣了些。 仅仅只过了两天,唐淑婉又将明兰给找了回来…… 再者,明兰虽然喜欢调侃自家小姐,但真遇到事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含糊,比那些守规矩的丫鬟能干得多。 因此唐淑婉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明兰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性子。 但有一些时候,明兰也会犯糊涂,没看清局势便拉出自家小姐出来调侃。 比如现在。 二小姐唐淑静还在呢。 两主仆的调侃日常一般只发生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但明兰却不自知,继续活动着手腕的她,忽然觉察到自家小姐与二小姐同时失言,并缓缓转头向她看来。 眼神各异。 明兰一懵,正活动的手腕悠然一停,尚且胀红的圆乎乎的脸蛋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咕噜转动,看一眼唐淑婉,又看一眼唐淑静。 当看到唐淑静的时候,明兰猛地深吸口气,嘴巴缓缓张大,黑亮的眼中渐渐浮现一抹恐惧。 ……说错话了! 她不敢转头去看唐淑婉。 调侃自家小姐,与泄露自家小姐隐私是两回事。 “明兰!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耳边传来唐淑婉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没有转头去看自家小姐现在的模样,但想来应该是“怒容满面”,但同时也有一种别样美感的矛盾模样。 “啊……小姐奴婢错了……” 话虽如此说,但明兰脚步一抬便往院子中跑去,嗖的一声,逃得比兔子还快。 “你给我站住!” 唐淑婉在后面追杀。 眨眼间,两主仆便消失在院门处,脚步声远去,内院中隐约传出说教声与求饶声…… 院门这里,唐淑静还处于石化状态。 不可能! 不应该啊! 姐姐怎么会喜欢上苏贤那个坏蛋玩意儿呢?我刚才没有听错吧……唐淑静面容呆滞,在那怀疑人生。 “不行,我要问清楚,姐姐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唐淑静一脚踏入院门,循着求饶声传来的方向来到客厅。 彼时,唐淑婉正仪容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身旁站着小丫鬟明兰,低头垂手侍立,一幅挨了训的委屈模样。 “姐你真的喜欢上苏贤那个坏蛋了?”唐淑静快步走近椅旁,没有任何铺垫就单刀直入。 这也太直接了吧。 唐淑婉手中的茶杯虽然没有脱手,但洒出了一些滚烫的茶水……将茶杯放下后,唐淑婉面色平静与恬淡的说: “婚姻大事,自当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 唐淑静眉头坟起,她不太喜欢这种丧气话,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她无法想象那种憋闷的生活。 正要反驳,却听唐淑婉问道: “明兰,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阿郎、夫人与大朗经过商议,他们都同意这门婚事……”明兰刚矮了训,声音显得小心翼翼。 唐淑静猛然回神,眼神古怪的看着姐姐。 “……” 在婚姻大事上,唐淑婉要“遵从父命”,现在唐矩他们都同意,那么也就是说……唐淑婉也同意这门婚事! 姐姐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呢?她该不会是在家待傻了吧……唐淑静胡乱猜测,心里乱糟糟一团。 不过很快,她杂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心中暗道:“不行!我不同意这桩婚事,姐姐嫁给苏贤那个坏蛋,那他岂不就得逞了么?” 一想到苏贤得逞之后的嘴脸,说不定还会借此嘲笑她,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唐淑静就不能忍受! 默默打定主意后,唐淑静抬眸看着姐姐,准备趁其不注意之际,直接将她一把抗走…… 未及行动,低头垂手侍立一旁的明兰忽然说道: “可是后来……衙门外传来一个消息……” “……” 唐氏两姐妹一起看过去,唐淑静问道:“什么消息?” 明兰说: “苏贤苏公子今日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公布,他将于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的当天,迎娶隔壁的豆腐西施……” “阿郎、夫人和大朗后来都认为,唐家嫡女不可能嫁过去做妾,所以这桩婚事暂且搁置……” “……” “豆腐西施?柳寡妇?!”唐淑静大吃一惊。 继而狂喜。 对呀! 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呢? 这可是苏贤最铁的“罪证”啊! “什么?” 唐淑婉一怔,面色略有茫然……她说不出现在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刚才,在那凉亭中,她就默默接受了“许配给苏贤为妻”的家族意志。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心里又是迷惘又是忐忑,虽对苏贤早有倾慕之心,但现在就谈婚论嫁委实也太快了些。 让人措手不及。 接着,唐淑静来了。 “告诉”她其实苏贤早就对她有意思…… 这让她迷惘与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对未来也渐渐有了憧憬。 可是现在,刚刚安定一些的心瞬间跌落低谷。 唐淑婉虽表面上还算平静,但内心深处早已乱了。 耳边一直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但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是唐淑静在兴奋的控诉苏贤之所以“坏”的最大铁证—— 与豆腐西施的情感纠葛。 她的理由很简单,苏贤既然已与豆腐西施搅在了一起,但还对唐淑婉贼心不死,妄想脚踏两条船,这不是“坏”又是什么? 理由十分充足。 但唐淑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正文 287 苏贤:你认真的模样很美! 后来不知何时,耳边终于清净了。 明兰也不在,身为贴身丫鬟的她,知道现在的小姐需要独处,需要冷静冷静。 大约半个时辰后。 紧闭房门外的廊道上,正拍着手焦急走来走去的明兰,忽然听得吱嘎一声响,回头一看果然门开了。 唐淑婉面色平静的走出。 “小姐?”明兰凑上去。 “明兰,你立即出府,将那豆腐西施的一切都打探清楚,不要错漏一丝一毫!”唐淑婉淡定吩咐。 “得令!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 明兰迈着小碎步离开。 唐淑婉回到屋内,一边坐下一边心道:“传说那豆腐西施美艳无双,但是会克人……世兄与她成亲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 与此同时。 角楼街。 柳蕙香家。 二楼,书房。 苏贤再一次来到这里。 这次是柳蕙香主动邀请。 理由很简单—— 处理臭豆腐的分红问题。 苏贤在书房中走走停停,四下打量,同为柳蕙香家里的房间,相对来说,他对柳蕙香的香闺更为熟悉。 书房简约,而不失典雅,处处彰显着女主人的心思灵巧及情趣。 柳蕙香在桌前坐下,取出厚厚的账簿,一边漫无目的的翻着,一边看向苏贤背对着她的背影,笑道: “仔细说来,自公子与妾身合作臭豆腐之后,似乎只分过两次红?” “我们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分红都没关系,即便分了还不是要存在夫人这里。” “……” 苏贤在一幅书法前驻足,一边仰头细细打量,一边与柳蕙香闲聊。 想当初,臭豆腐的分红对苏贤来说已是大钱,街上的蒸饼才一文钱一个,粥铺中的粥也是一至三文不等。 后来局势发展太快,他很快就腰缠千两。 吃饭填饱肚子之事,再也不用发愁。 再后来抱上兰陵公主的大腿,他的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柳蕙香将厚厚的账簿翻到一页,取过纸笔刚准备核算,耳中便听得苏贤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荤话。 没错,她认为这是一句荤话。 遇到苏贤之前,她虽已苟活二十五六年,但还是纯情的处子一枚,对很多话的理解只停留在字面意思。 与苏贤欢好之后,苏贤总喜欢有意或无意的向她灌输某些“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古怪知识。 以柳蕙香的聪明,她总是一点就透,一说就会,领悟能力极强。 以至于苏贤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能没有别的意思,但柳蕙香被调教得下意识往那方面去联想…… 这让她呼吸都紧了一下,一个不注意,手里的毛笔没捉稳往下一点,在账簿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团。 糟糕! 柳蕙香搁下笔,掏出雪白带着香气的手绢去擦,可是墨团已经凝固,再也擦不掉了。 苏贤背对着她,自然没有瞧见身后那一幕,他仰着头欣赏那副书法已久,忽然说道: “夫人啊,这幅书法造诣极深,流畅自然,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的作品?请夫人告知,我一定登门拜访这位大家!” “……” 正擦拭墨团的柳蕙香闻言,动作一顿,扭头看见那副书法后,面色微微一怔。 随后嘴角浮现出难为情与得意的笑容。 那副书法字迹娟秀小巧,秀气有余,大气不足,正是出自她之手。 丢下手绢,柳蕙香起身走来,与苏贤并肩仰头看着那副书法,半开玩笑的问道:“公子打算用什么礼物去拜访呢?” 苏贤扭头看着她笑道:“我打算送上一本书,那书上都是丹青妙笔,想必那位书法大家一定喜欢!” “什么丹青妙笔?”柳蕙香来了兴趣,侧身对着苏贤,水眸汪汪透着好奇。 “正巧,那书我就带在身上,先让夫人一观!”苏贤果然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本书来,是经折装的簿册,约有二三十页的模样。 苏贤将簿册递过去,眼神一挑,笑道:“此册送给夫人,希望夫人喜欢。” 柳蕙香嘴角扯起,迎着苏贤的眼神将簿册接过,笑道:“但凡是公子所赠之物,妾身都喜欢。” “翻开看看吧。”苏贤笑道。 “……” 柳蕙香的目光落在此书封面上,青色封皮没有一个字迹,不知书名。 公子说这是一本丹青妙笔,且容我翻开瞧瞧……本着对苏贤的信任,她雪白纤细的指尖翻开第一页。 “这……这是……公子……” “……” 她看了第一页,便惊愕抬眸看着苏贤,白嫩涓细的脸蛋儿变了数变,有震惊,有错愕,也有尴尬与羞涩。 眨眼之间,便已晕生双颊。 因为这不是什么丹青妙笔,而是一本春册儿! 光天化日之下,苏贤竟将这样一本书藏在身上,还拿给她看?! 这种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柳蕙香拿着簿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若丢还给他,可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是苏贤所赠之物她都喜欢。 若收下的话……又让人很难为情。 正不知如何决断,苏贤忽然没事人似的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并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笑道: “夫人别发呆了,快些核算分红的账目吧。” “哦……” 柳蕙香随手将那本春册儿搁在桌角,离得远远的,然后心不在焉的看向账簿…… 这时,苏贤忽然屁股一歪,直接往她的椅子上坐来。 椅面很大,柳蕙香身子也算纤细,可多出的椅面只够半个苏贤落座……现在苏贤一屁股坐下来,势必不够。 柳蕙香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给苏贤腾出地方,可还是不够。 苏贤似乎没有发现,也不管人家还要核算账目,挪凑着屁股硬往狭窄的椅面上挤…… 哎! 柳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侧眸看了眼旁边那张宽敞的空椅子,然后默默起身,先安顿苏贤落座。 最后慢慢的、娇娇的坐在了苏贤的腿上…… 这下苏贤终于满意了,从后面搂住她那水蛇般的腰肢,再将下巴搁在人家刀削般的香肩上,耳鬓厮磨。 然后在她的耳边笑道: “夫人快快核算,我就喜欢看你认真的模样,很美!” “嗯……” 柳蕙香点头,忍着苏贤到处搞怪的咸猪手,手执毛笔开始算了起来。 算了一会儿,她猛一抬眸,今天请苏贤来此并不是为了臭豆腐的分红。 最重要的一件事差点被她给忘了! 正文 288 柳蕙香:妾身份卑贱,嫁入苏家只能做妾【苏贤:我不同意!】 好不容易,在“嘻戏”的状态之下,柳蕙香算完了分红的账。 搁下毛笔,她低头看了眼那只在她身上作怪的安禄山之爪,嘻戏的面色逐渐收敛,现在应该谈正事了: “公子,有一件事……妾身其实一直想对你说……” “夫人你说吧,我听着呢。” 苏贤的声音从她的腋窝下传来,还有些闷。 因为苏贤将脑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柳蕙香朱唇轻启,但却是一阵短促呼吸,苏贤弄得她心里直发毛,但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涟漪说道: “公子,此事十分重要……” “……” 苏贤全方位的动作一顿,将脑袋钻出,又将安禄山之爪收回,面色略显正经的笑道:“夫人请说。” “公子,妾身虽出自于世家大族,但早已许配过多人……妾身虽未与他们真正成亲,更未入洞房,但我始终都是一个寡妇……” “妾身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可公子才年仅十八……” “……” 随着她的诉说,苏贤终于彻底正经起来,将玩乐嘻戏的心思收起。 不错,柳蕙香早已不是二八少女了,她经历了许多坎坷……苏贤对这些心知肚明,但从未主动提及,怕勾起她心中的伤心往事。 现在她主动提及,让苏贤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等柳蕙香说完,苏贤神色凝重的劝道:“夫人啊,不要想太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当着眼未来才是。” “公子所言甚是,妾身正是着眼于未来,为了公子的名声及妾身的处境,针对成亲之事,妾身要提一个条件。” 柳蕙香扭头,水眸汪汪,面带一丝悲切,但却极为认真与坚决。 苏贤神色一动,心说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对方也有权提条件,于是沉声问道:“夫人请说吧,不管夫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力支持!” “真的吗?”柳蕙香追问。 “自然是真的,大丈夫言出必践,驷马难追!”苏贤认真做着承诺,当然,他认为这是与柳蕙香之间的“山盟海誓”。 而柳蕙香所提的条件,无外乎“一定要爱我”之类…… 柳蕙香闻言心中大定。 老实说,她也想做苏贤的正妻,没有哪个女人不想。 可是……当今的社会风气不允许,尤其是对苏贤来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若是娶一个寡妇为正妻—— 不仅社会风气不允许! 朝廷更不允许! 朝中那帮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而柳蕙香本人也坐不稳正妻之位,最终的结果不是被赶下来,就是被扫地出门…… 所以,今日之议,她已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之前她还没有充足的勇气挑明此事,直到刚才,街上有小部分邻居认为“她其实是旺夫相”的话传入耳中,她才彻底下定决心。 定了定神,柳蕙香终于说道: “妾之身份低微,不足以做公子正妻,妾嫁入公子家门后,只能做一个妾室……公子的正妻,身份一定要高贵,要完美无瑕之女方可!” “……” 苏贤一怔。 陷入呆滞。 他没想到柳蕙香所提的条件,竟然不是“一定要爱我”之类的山盟海誓? 然后他的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型。 在他的预想中,柳蕙香进他家门就是做正妻的。 以他那不太丰富的历史风俗人文知识来看,在宋朝以前,朝廷为了增加人口,一般都会鼓励寡妇改嫁…… 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朝廷鼓励寡妇改嫁,并非嫁给达官贵人,而是普通的平民阶层。 苏贤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他并不嫌弃柳蕙香寡妇的身份,她又不是真正的寡妇,至少在遇到他之前还是处子之身,她那略显成熟的风韵已将苏贤迷得神魂颠倒。 遥想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天气极度炎热,苏贤倒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陷入昏迷,是柳蕙香端来一碗水救活了他。 他始终都没忘睁眼之际,所看见的那张白嫩涓细的美人脸庞。 她简直就是苏贤心中的白月光与天使啊。 苏贤曾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既然柳蕙香前半生过得不好,那么他就一定要让她下半辈子无忧无虑,永远生活在幸福与快乐之中! 可是现在,心中的白月光、天使却主动要求做他的妾室? 妾室…… 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 陌生,是因为苏贤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虽已与原身融合,但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经历、见闻、习惯等等,并未彻底消失。 熟悉,是因为原身的父亲苏正,便是妾生之子,作为世家庶支他们一家三口可谓历经了诸多磨难…… 妾,并不是一个好的身份! 苏贤体内,同时拥有两种思维模式,一种属于二十一世纪,一种属于古代,两者融合又彼此独立。 俗话说,应当“人主动去适应环境”,而非“环境被动适应人”,所以苏贤的行为模式大多与古代的思维模式相近。 包括未来要不要纳妾的问题,他也准备按照古人的方式来办,再添加一点二十一世纪的思维,就变成了“一切看缘分与时机”。 若时机合适,纳妾又何妨。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有一些国家或地区施行“一夫多妻”制,那也是现代文明的一部分。 在苏贤的认知中,这与专情并不冲突,要不然那些施行“一夫多妻”制的地区只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时代不同,背景不同,人们的思想与生存方式也不同,很多事不能一概而论。 古代虽有妻妾争权闹得家宅不宁的情况,但“妻妾和睦、家宅安稳”却是常态,常态自然不需刻意记录在案。 具体到“柳蕙香主动要求做妾”这件事,苏贤思考了一瞬,便决定不遵从古人的行为模式,而是遵从自己的本心。 诚然,融合了原身记忆与情感的他,一瞬间就洞悉了柳蕙香的动机与顾虑,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柳蕙香此举完全合乎情理。 可是柳蕙香于他来说始终都不一样,她是白月光,她是天使,苏贤想让她做正妻的意愿亦十分强烈。 计议已定,苏贤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不!我不同意!” “……” 正文 289 柳蕙香:公子不答应,妾身就自裁! 柳蕙香原本心中已定。 因为苏贤刚才才说过:“夫人请说吧,不管夫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力支持!” 可是谁曾想,苏贤瞬间就改口了,竟然不同意! 柳蕙香心头又是感动又是焦灼。 她的心是十分坚决的,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她也想出了好几个“预案”,原本以为用不上,现在看来不得不用。 她的第一个“预案”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的担心,她的顾虑,还有社会风气以及朝廷方面的阻力等等,通通都摆在明面上来讲…… 谁知苏贤听罢后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夫人莫要担心,此事虽有阻碍,但我们克服阻碍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算我辞官不做也要达成目的!” “……” 前面半句话,柳蕙香听得心头感动不已,差一点就从了苏贤…… 可是她并非深居闺阁的懵懂少女,在经历了磨难之后,她心里十分明白,苏贤此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万分困难! 重点是苏贤后面半句话,直接将她吓了个半死。 “公子切莫如此说!”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苏贤之嘴,面色无比认真的劝道: “公子,为官不易,岂可因妾身之故而辞官不做,此举万万不可!若公子执意如此,那妾身便成了红颜祸水,必遭千夫所指……” “……” 苏贤微微一愣,心头登时明悟过来。 类似“辞官不做”之类的话,的确过于惊世骇俗了,因为古人把入朝为官看得极重!极重!极重! 这种思想甚至延伸到了后世…… 古代的妻子,一般都有“劝进”、“劝读”的职责,最终目标便是促使夫婿“觅封侯”或者“出将入相”。 柳蕙香出自世家大族,世家对这种“妇德”极为看重,从小就开始教育,可谓深深烙印进了她内心深处。 而现在,苏贤还没娶她呢,结果就说出“辞官不做”的混账话。 如此一来,她不仅没有发挥贤妻的作用,反而变成了克夫之妇……一说到克夫,那就是一段伤心、酸涩的往事。 所以柳蕙香乍听此话,当场就吓了个半死,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不想再背负“克夫”的恶名了! …… 苏贤嗫嚅半晌,轻柔的拿开柳蕙香捂着他嘴巴的小手,沉着道:“夫人自然不是红颜祸水,你是我的白月光和天使!” 白月光好理解,可是天使不是……皇帝的使者的意思吗? 柳蕙香微微错愕。 但这种情况之下她没有多问,只说道:“公子切莫再说此话了好么,刚才吓死妾身了……” 苏贤见她此刻的小模样甚是可怜与可爱,于是大手一伸,将之抱紧,郑重承诺道: “听夫人的,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丧气话了。” “多谢公子……”柳蕙香松了口气。 “……” 苏贤乘机说道: “夫人也别再坚持了,安心等着我娶你过门便是,一切问题都由为夫在前面顶着,夫人不要怕。” 为夫?不知羞……柳蕙香默默在心里吐槽,然后两手撑着苏贤胸膛,用力撑开两人间距,看着苏贤坚定的说: “不,就这一件事,公子就应了妾身吧,等以后公子无论要做什么妾身都没有异议,只此一件……” 柳蕙香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食指,面露期待。 经历过磨难的她,才知道违背世俗之事真的很难!很难!很难! 苏贤也有可能成功,战胜铁一般的世俗,但途中必然伤痕累累,甚至永远的失去一些东西,比如她看得比命还重的官职…… 她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 她也不想再折腾了,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这些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浓缩成两个字就是—— 取舍! 或者说是“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反过来说就是“想要得,必先舍”。 如今,她舍弃了做苏贤正妻的机会,换来安稳的日子以及苏贤的仕途,做出这个决定她是心甘情愿的。 为了苏贤,也为了自己。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若不做苏贤正妻的话,今后说不定会遇到不好相处的“大妇”,所以柳蕙香还有一个后续计划—— 凭借自己在苏贤心目中的地位,引导或者说“怂恿”苏贤娶一个好相处、对苏贤有益处的正妻回家。 如此一来,今后便彻底安稳了。 前者自甘为妾,是柳蕙香的“退”,后者引导苏贤娶个好相处正妻的计划,则是她的“进”,一退一进,正是这些年以来的磨难带给她的人生智慧。 当然,为苏贤挑选正妻之事,柳蕙香将按照最高标准,她就出自世家,知道完美的正妻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各个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就是最好的人选。 柳蕙香的计划很完美,但却忽略了苏贤的决心。 迎着她那期待的眼神,苏贤“铁石心肠”,摇头道:“不,我也只有这一件事需要夫人点头同意,其他之事我都不强迫你。” “……” 见苏贤神色坚定,柳蕙香眼中的期待之色渐渐消失,竖起的纤细白皙食指也慢慢收了回去。 苏贤越坚持,她心里就越开心,同时也愈发坚定自己的决心……这似乎是一个死结。 好在柳蕙香还有第二套“预案”——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套路虽然老,但很管用,柔能克钢,这是女人们古往今来的制胜法宝之最! 柳蕙香舍弃了一哭与二闹,直接上吊。 只见她慢慢将手探到桌底,摸索一阵,猛然取出一柄剪刀! 这柄剪刀很大,是裁剪布匹用的,一般做刺绣的女人都有一把。 剪刀通体精钢打造,刃部明晃晃一片,反射的烛光闪得苏贤眼睛微微一咪……这种剪刀一看就十分锋利。 不容分说,柳蕙香已将尖锐的剪刀抵在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下,微微仰头,将脖子及剪刀的位置展现在苏贤眼前。 苏贤只是一个书生,没有杨芷兰那样的反应速度,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柳蕙香已将剪刀抵在了脖子下面,并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夫人你这是作甚?!那剪刀锋利,快快放下!”苏贤着急大叫,下意识扑过去欲夺剪刀。 他是普通人,柳蕙香更手无缚鸡之力,且是力气更小的女子,苏贤有信心夺下剪刀。 “公子别过来!不然妾身就刺下去!” 柳蕙香后退两步,紧握剪刀的手往上戳了一戳…… 苏贤心头狂跳,额头既冒冷汗也冒黑线,见此立即定在了原地。 此事虽然狗血与荒唐,但他真的不敢赌。 “好,我不过去,夫人你先放下剪刀,有话好说。” “公子先答应妾身嫁入苏家做妾,妾身就放下剪刀,若公子不答应,妾身今日便死在公子面前!” 柳蕙香一脸决绝,紧握剪刀的手又往上戳了戳。 正文 290 平妻 正僵持间,房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哐当一声。 苏贤与柳蕙香回头看去—— 只见张翠花那两百余斤的身躯,灵活闯入撞开的房门,像头大象般冲来,长满横肉的脸上两颗眼珠圆瞪,凄厉大喊道: “小姐何故如此?小姐不要……” “……” 翠花怎么杀进来了? 苏贤与柳蕙香心头同时冒出一个问号。 原来,张翠花并未藏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她只是上楼取一个东西,路过书房门口,恰好听见“妾身今日便死在公子面前”这句话。 那是柳蕙香的声音。 她说的是啥? 死?! 张翠花心头登时犹如火烧,顾不得其他直接闯门而入。 小姐不能有一丁点问题啊……这是张翠花长久以来的信念。 她始终都没忘柳母,也就是柳蕙香母亲对她的交代…… 闯入书房,果见小姐拿了一柄剪刀抵在脖子下面。 张翠花惊骇欲绝。 她的身躯虽然敦实,但却灵活的欺身近前,途中,她撞到了书桌,放置在桌沿的某本簿册受到震动掉在了地上。 但没人注意到那本簿册。 张翠花大手一探,直接将错愕的柳蕙香手里的剪刀夺了过来。 这么轻松的吗? 不仅柳蕙香错愕,苏贤也是一脸懵。 看见那柄该死的剪刀被夺走之后,苏贤重重的松了口气,低头一瞥,惊愕发现地上竟然躺着一本翻开的簿册。 那册上的内容…… 嘶…… 苏贤一步跨过去,将那露骨的丹青妙笔踩在脚下。 他身着一袭儒衫,有点像裙子,下摆很大,那露骨的春册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前面传来张翠花的哭嚎: “小姐何至于此?为何要寻短见……” “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都可以告诉奴婢……” “小姐要是去了,奴婢也不活了……” “……” 张翠花一边哭嚎,一边用两手抓着柳蕙香纤瘦的胳膊猛烈摇晃,巨力之下,柳蕙香宛若柳枝般被晃了个七晕八素。 “翠花,你……快快住手……你摇得我头晕……”柳蕙香哭笑不得。 “奴婢太激动了……” 张翠花松手,瞪着一双眼仔细打量小姐,认真问道: “小姐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是受了欺负不成?” “……” 柳蕙香低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张翠花见此,猛地回头盯着苏贤,眼神逐渐不善,语气也转冷道:“小姐,是不是苏贤欺负了你,然后还不愿负责?” 柳蕙香抬眸,抿了抿嘴,心道:“若论‘欺负’,苏公子的确经常‘欺负’我,可公子并没有说不负责啊?翠花想哪儿去了?” 张翠花见小姐不答,以为是默认了,于是猛地扭头瞪着苏贤,眼神不善,并逐步走了过来。 搞什么啊……苏贤正要开口解释,发现不对劲儿的柳蕙香忙一把拉住翠花之手,沉色说道: “翠花你别瞎猜乱想,苏公子没有欺负我,你这是作甚?” “啊?”张翠花猛然停下脚步,对苏贤歉然一笑,然后扭头看着小姐问道:“小姐啊,那你为啥要自寻短见呢?” “这个……翠花你就别问了。” “不,小姐不说,奴婢便不安心!” “翠花你……我其实……并非真的要自寻短见……”柳蕙香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贤,窘迫脸红,自揭其短,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 苏贤一愣,然后摇头心道:“果然啊,张无忌母亲的话很正确,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骗人……” 然而粗豪的张翠花并不能理解,她那张长满横肉的脸努力做出思索的表情,最后失败,问道: “那小姐将剪刀抵在脖子下面所为何事?那剪刀锋利,若一个不注意捅进了脖子……诶,呸呸呸!” “……” 苏贤默默站在一侧,笑看柳蕙香如何搞定“不解风情”的张翠花。 本来好好的一出“苦情戏”,竟被张翠花搅和成了喜剧。 苏贤本已全情投入,因为他比较理智,真的怕柳蕙香来真的,在他的认知中古代女子一般都很刚烈。 万一剪刀真刺下去,说什么都迟了。 不过现在好了,剪刀已被夺走,苏贤彻底将心吞回肚子。 “骗了人”的柳蕙香被张翠花这个憨憨逼问,让苏贤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安心看戏。 只见柳蕙香拉过张翠花,一双水眸歉意的看了眼苏贤,凑近张翠花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见。 说完后,张翠花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苏贤,默默走向门口,竟是扬长而去了。 她们说了什么? 苏贤心中疑惑。 柳蕙香松了口气,看了眼尚且洞开的房门,一边在心中责怪张翠花不关门,一边又看了苏贤一眼。 因为苏贤离门较近,她的意思是让苏贤去关门。 苏贤秒懂她的眼神,可是脚步刚刚抬起,又缩了回来,迎着柳蕙香的水眸与之对视。 柳蕙香低头,默默的迈着小碎步去关了门。 回过身来时,正好看见苏贤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羞人的春册儿……柳蕙香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她晕生双颊,低头走过去,心中暗自思量应当如何说服苏贤纳她为妾…… 本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马上就要成功了,可被“坑小姐”的张翠花这么一搅合,此计已然失效。 苏贤将春册儿收好,放在桌上后看着柳蕙香说道: “夫人,我们各退一步吧。” “如何各退一步?”柳蕙香一怔,继而心中充满期待,因她知道苏贤总能带给人惊喜,说不定他已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夫人啊,你不想做我的正妻,那便不做!我不希望你做小妾,那也不做!” “不做正妻也不做小妾,那妾身只能做公子的……”柳蕙香神色急速黯淡,情绪瞬间跌落低谷。 不做正妻也不做小妾,那就是做外室了…… 外室。 比妾都不如啊! 刚才柳蕙香还在心中升起期待呢,可是结果…… 苏贤看着她那双水眸,面色沉着的说道: “平妻!” 正文 291 明兰:小姐你还有机会【唐淑婉:死丫头住嘴!】 “平妻?”柳蕙香怔怔的看着苏贤,平妻是什么,是苏贤发明的新词儿吗?平妻是什么意思? “不错!我想让你做我的平妻。”苏贤点头。 “公子,何为平妻?”好奇心取代了低落的情绪,柳蕙香隐隐感觉“平妻”是她的机缘,因而格外认真倾听,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 “所谓平妻,地位比正妻略低,又比小妾略高,介于两者之间。除了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之外,不必服从正妻约束,可在家中自成一派。” “另外就是平妻之子,地位等同于嫡子……” “……” 随着苏贤的讲述,柳蕙香对平妻有了具体的认知。 这个好啊!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既不用做正妻影响苏贤仕途,也不用做小妾受气,相对自由,对她来说简直太完美了。 原来公子不是要我做他的外室,而是这个平妻……柳蕙香心中顿时无比感动,刚才的低落和郁闷一扫而空,宛若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其实,平妻的概念直到清朝才出现,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没有。 但苏贤觉得或可一试。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当今天下由女皇当国,很多世俗之事都被打破了,最具体的例子便是世家的集体式微。 以苏贤目前的能力,想要求得一个平妻之位,只怕也很艰难。 但总比娶一个寡妇为正妻的难度要低许多。 柳蕙香高兴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立即便想到了这一层,难度虽然降低了,但操作起来亦十分困难。 苏贤看出她心中的顾虑,因而笑道: “夫人,不若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公子请说。” “若我能在一个月之内,让当今女皇陛下降下恩旨,赐你平妻之位的话,夫人就安心做我的平妻。” “若我办不到,那么一切都依夫人之意办理!夫人你看如何?” “……” 柳蕙香思衬一番,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的确算是各退一步了。 约赌完成,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一篇终于揭了过去…… 苏贤嘴角含笑,对她伸出两手笑道:“夫人快来,让我瞧瞧你伤着没有。” 柳蕙香嘴角也含笑,缓步走近,被苏贤一把搂在身上,然后低头去看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 肌肤白皙细腻,润滑有光泽,她正是花开正艳的时候,被剪刀低着的位置也没有一点伤痕,完好无损。 柳蕙香微微仰着头,眼珠往下,只能看见苏贤侧下去的脑袋顶部,因见苏贤瞧了许久都未曾一动,也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公子好了没有?” “……” 苏贤其实正在细细打量她的脖颈,修长雪白,宛若天鹅颈,真的是极品啊。 柳蕙香一说话,带动脖颈轻轻蠕动,那雪腻的肌肤也在缓缓收缩,好有趣,真可谓生命的奇迹…… “公子?” “夫人,为夫今天要做一回‘吸血鬼’!” 苏贤说完,脑袋猛地往前一凑,照准那修长的脖颈又啃又添,状若疯魔,显得很激动。 “哎呀……哈哈……公子不要……” 柳蕙香怕痒,哈哈大笑,并往后躲去。 “啊,别跑!你逃不出本‘吸血鬼’的手掌心……” “……” 书房中,一时间活色生香,嬉戏声不绝,方才的不愉快彻底消散于无形。 …… 州衙后宅。 唐淑婉居住的小院。 自小丫鬟明兰受命出府打探柳蕙香之事后,她便喝茶写字,然后抚琴奏曲,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她那失落的心情才慢慢好转。 不一时,明兰急冲冲返回。 恢复冷静理智聪明的唐淑婉,先给明兰倒了一杯凉茶,笑道:“其实不用这么赶的,先喝杯茶润润喉。” “多谢小姐……”明兰也的确渴坏了,捧起茶杯一口闷。 “不用着急说,先坐下歇口气吧,你看你都喘成什么样了。”唐淑婉轻轻一挥手,示意明兰先坐。 明兰也不客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疯狂呼气然后吐气,并拿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自家小姐,一幅“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模样。 很快,迫不及待的明兰开始竹筒倒豆子般讲述打探来的消息…… 明兰平日里虽然喜欢与自家小姐抬杠,也喜欢调侃自家小姐,但办事的能力真的很强,她打探而来的消息丰富且精准。 首先,是柳蕙香的身份来历问题。 唐淑婉听了一会儿,平静的心情起了波澜,起身惊道:“什么!那豆腐西施竟也是世家之女?还是柳家的嫡女?她为何沦落至此?” 明兰:“……” 唐淑婉听罢,秀美清丽的脸庞浮现出同情之色,叹道: “数次指婚,数次克夫,头顶恶名,被家族视为不详,赶出家门……只带着一个忠仆在外漂泊数年,孤苦无依!” “……” 说着说着,唐淑婉不由取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晶莹。 同为世家女,她的代入感极为强烈! 甚至感同身受。 以前她养在深闺,经常听到某某世家女嫁得不好,生活凄惨,或者克死异乡之事。 真的想不到啊,那豆腐西施竟有这种凄惨的经历…… 活生生的例子,就那么直接的展现在她眼前。 感叹一阵后,她吩咐明兰接着往下说。 接下来就是豆腐西施与苏贤之间的纠葛了,从柳蕙香搬去角楼街与苏家做邻居开始说起…… 唐淑婉听罢,又感叹了一番上天对柳蕙香的不公,然后话锋一转: “苏世兄与柳夫人的相遇,倒也的确像是月老的特意安排……但以柳夫人的身份经历,已经不适合做苏世兄的正妻!” 明兰拍手道: “对对对,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啊,小姐你不要灰心,苏公子的正妻之位一定是小姐你的!” “……” 听了这直白的话,唐淑婉嘴角微微一扯,平静的脸庞上泛起丝丝尴尬……这个死丫头,还是如此口无遮拦。 明兰毫不自知,一边往厅外跑去,一边高兴的说道: “奴婢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阿郎、夫人、大郎他们知道……” “不!不行,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唐淑婉立即起身,拽住明兰束在小蛮腰上的一根腰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明兰拉了回来。 身为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极品千金,她竟亲自动手将明兰拉回来,可见明兰此举戳中了她心底某个敏感部位。 “小姐你拉我作甚?”明兰回头,一脸不解。 “不许去!此事谁也不能告诉,不然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零食!”唐淑婉直接威胁。 “那不能啊!”明兰大吃一惊,在“嘴巴一泄为快”与“一个月的零食”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 …… 正文 292 《男戒》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两日来,苏贤的生活极为舒心,春风得意,似乎已经达到人生的巅峰。 小的方面来说—— 杨芷兰已经彻底恢复,终究没有给他机会请来御医。 隔壁柳蕙香越发温柔,每次去她那过夜第二天都不想起床。 陈可妍也安生了一些,偶尔与他斗嘴及偷窥他之外,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大的方面来说—— 兰陵公主这支雪白、修长的大美腿,他抱得越来越稳固,安全得到极大的保障,算是完成了“通过臭豆腐填饱肚子”之后的又一个目标。 虽然,因为“一万辽军离奇失踪一案”,兰陵公主对他微有不满,但这一点点嫌隙并不影响苏贤抱紧她那雪白、修长大美腿的力度。 单单伶出一个白糖,就足以填补所有的不愉快。 话说,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一万辽军离奇失踪一案”竟没有一丝进展,每次兰陵公主升帐议事都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苏贤依旧对此事不闻不问,说不插手就不插手,就连兰陵公主亲口问他的意见,他也说没有意见。 如此一来,苏贤真的是悠闲啊。 每天去城外的大营逛一圈,见没什么重要的事便借机溜回瀛州城,去游玩、去州衙,或者回家待着都可以,随他心意。 他这个公主府属官当得当真令人羡慕。 不过,悠闲的日子总会结束…… 今日一大清早,苏贤照例来到城北大营,参与了兰陵公主主持的“晨会”,见没什么事,便去属官办公的帐篷溜达一圈。 恰逢今日周记室也挺悠闲,于是两人便结伴在大营中游逛。 大营延绵数十里,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一队队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吭哧走过,远处传来将士操练的口号声。 路边三脚架支起的火盆中余烬未熄,冒出丝丝缕缕白雾。 苏贤与周记室正悠闲散步,忽然,大路的对面迎面驶来一条长长的运粮队伍,马蹄声阵阵,车轮声滚滚。 两人退至路边,一边看着一马车又一马车的粮草,一边惬意聊天。 只听周记室问道: “每日早上公主升帐议事,都会亲口询问苏文学对‘辽军失踪案’的看法,可苏文学倒好,每次都搪塞过去……” “也就是苏文学你才敢如此敷衍公主,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公主早就大怒,并拉出去砍头了吧?” “……” 苏贤立即说道: “周记室此话不可乱说,此案牵扯过大,且又如此离奇,在下只是区区一个书生,如何能破此案?” “公主殿下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正所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此案说什么我也不会接手,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查案!” “……” 周记室摇摇头不再回话。 不一时运粮的马车终于完了,两人继续往前漫步而去。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片环境较为清雅的区域,此间的帐篷、卫生条件,甚至花草等都比其他地方好了数倍。 苏贤驻足。 他记得这个地方。 这里所居住之人,皆是兰陵公主为当今女皇陛下从各地遴选的准面首! 准面首们随军而行,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际,他们也便随同而去,在正式成为女皇面首之前还需接受层层考验…… 这时,不远处的帐篷中走出一群身着白衣的少年之人,个个样貌英俊,身材挺拔,言行举止颇为文雅。 不过,苏贤总感觉他们的言行举止文雅过了头,已有一点娘化的感觉……这让苏贤眉头微微一蹙。 周记室看了眼渐渐走近的准面首们,又侧头一瞥苏贤。 或许是看出了苏贤隐隐的抗拒,周记室呵呵笑道: “苏文学一表人才,又做的一首好诗,若苏文学去做女皇陛下的面首,只怕能得到女皇的专宠!” “……” 听闻此话,苏贤浑身打了个冷战。 侧头瞪着周记室激动的大声说道: “周记室切莫胡说,我不会去做面首,打死也不去!” “做面首有损男儿气概,变得不男不女,像是宫里的太监……” “总之我不会去做面首,周记室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 苏贤的反应太激烈了,周记室一阵茫然。 但迎面走来的准面首们反应更大,苏贤那句“有损男儿气概”深深的刺痛了他们。 他们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怒瞪着苏贤,暗中紧握双拳。 若不是这些时日以来的“特训”,准面首们早就冲上去对那个口无遮拦之人拳脚相加。 为首一位准面首仔细盯了眼苏贤,忽然眉头一杨,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和缓,紧握的拳头亦慢慢松开。 只见他走上前来,看着苏贤问道: “这位可是苏贤苏文学?” “是我。” 苏贤不想与娘化之人过多接触,怕受到“污染”,一个月后他还要迎娶柳蕙香进门呢,因而面露警惕之色。 “苏文学对我等准面首有意见不成,是不是看不上我们?” “看不上倒不至于,但我们不是一路人,告辞!” “苏文学稍等。” “干什么?” 那准面首邪魅一笑,忍不住翘了个兰花指,娇声娇气的笑道: “苏文学瞧不上我等,也不愿与我等面首为伍,岂不知……”准面首妖娆的盯了眼苏贤,紧接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讥讽之色,笑道: “岂不知啊,苏文学其实也是准面首中的一员,呵呵!” “……” 他身后的准面首们,纷纷掩嘴发出轻笑声,有的还“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苏贤狠狠一皱眉,沉着脸说道: “胡说八道,本官乃公主府属官,怎会是准面首之一?” “并非胡说八道。苏文学若是不信,可以回去翻翻公主的赏赐,且看里面有没有一册名叫《男戒》的书,若有的话,就不会差了!” “……” 苏贤是正儿八经的书生,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男戒》…… 不过有《女戒》珠玉在前,他大概能猜到那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 这种书,简直反封建反人类啊! 也就只有女皇当国,才能搞出这种奇葩的书籍。 苏贤眉头一挑,他隐约记得,兰陵公主赐下的一堆物件儿中,的确有一大堆书籍。 种类与数量都不少,苏贤还没有进行清理…… 正文 294 苏贤:让我做面首,公主会失去我的! 即便如此,兰陵公主还是看着冬典军问道:“你可有良策?” 冬典军眼珠一转,“有了,我们可以罚没苏文学的月俸!让他变成穷光蛋!” 兰陵公主与秋典军接连摇头,这算什么良策? 两人话都不想说话。 不过,秋典军却面露莞尔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公主就经常罚没冬典军的月俸,没钱的冬典军,经常找她借钱度日…… 冬典军见此尴尬一笑,眼珠一转又冒出一个“良策”:“有了,我们可以罚苏文学不许吃饭,饿着他,直到他同意查案为止!” “……” 兰陵公主缓缓侧头看着她,伸指点了她一额头,无力吐槽。 冬典军自知两条“良策”公主都不喜欢,于是后退一步在那冥思苦想。 这时,秋典军想了想说道: “奴婢觉得,若惩罚不行的话,可以用赏赐的方式进行激励,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抓住苏文学迫切的需求,此事或许可行。”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但你可知苏文学迫切的需求是什么?” “这个……”秋典军也默默后退一步,她不知道。 “……” 兰陵公主见此,只得摇了摇头,继续盯着那张宣纸发呆。 其实“激励之法”她早就用上了,她曾许诺,谁先侦破此案就能获得丰厚的赏赐…… 但苏贤还是纹丝不动。 厚重的赏赐已经不能让他心动了。 秋典军见公主面色难看,心里真的无比难受,身为公主智囊,却不能为公主解忧,她自我感觉好失败! 正自诘间,秋典军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十余日前方发生的一件事: “公主,奴婢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治疗苏文学的‘懒惰之症’!” “说说看吧。”兰陵公主依旧盯着那张宣纸,面色难看,对秋典军的法子期望不大。 “公主可还记得十余日前,女皇陛下来信,说太子殿下、少司寇争抢苏文学之事?” 公主点点头。 秋典军接着说道: “正因那封信,公主才下定决心,将苏文学的名字从准面首簿册中彻底划去……” “……” 兰陵心思缜密,且为人精明,秋典军此话虽未说完,但她已经明白了秋典军的法子是什么—— 用面首的身份去吓唬苏贤,让他妥协,从而主动接手此案。 此计倒是可行。 因为兰陵记得,周记室曾对他禀报过,说苏贤极度排斥做面首…… 兰陵公主星眸顿时一亮,困扰多日的难题终于看到了解决的曙光,她难看的面色不由挂上了笑容。 然后侧头看着秋典军说道:“你的法子本宫明白了!” 秋典军心里顿时无比舒畅,能替公主解忧,远比喝下一罐蜂蜜更为甜蜜。 可是转眼间,兰陵公主眼中的亮光,以及芙蓉也似的面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于无形……此法虽好,但本质上还是有逼迫的嫌疑。 对苏贤,她不想用这种逼迫的法子。 万一苏贤感觉受到了欺负,跑去了东宫或刑狱司呢?那就得不偿失…… “此计……尚可,但还不够好,若是能让苏文学主动查案的话就好了。”兰陵公主轻轻摇头。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在书房外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苏文学与周记室求见。” 兰陵公主顿了顿,随口吩咐道: “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两人已至门口。 苏贤在前,面色略急,周记室在后,嘴角死死绷着一抹笑意…… 入内后,两人一齐参拜,公主说“免礼”并赐座。 周记室慢悠悠,在一旁的客椅上落座,享用着小宫女送来的香茗。 苏贤没去坐,而是对兰陵公主长揖一礼,大声喊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事相请,万望公主准允!” “苏文学说说看吧。”兰陵提了提精神。 “公主,下官……不想入宫去做面首,请公主将下官的名字从簿册上划去……” “……” 话说,小半个时辰之前,苏贤大踏步离开大营回到瀛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公主赐下的书卷翻了一遍。 令人惊悚的是,书卷堆中果然藏着一册《男戒》! 当苏贤颤抖着手拿起这本邪恶的簿册时,他真的想不顾一切跑路,逃离大梁,逃离女皇的魔爪! 让他去作面首,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他只看了眼《男戒》的封面,就感觉头皮发麻,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蔓延全身。 这种感觉在抱上兰陵公主大腿之后曾消失不见,但现在又冒了出来,且比以前更为强烈。 他两手止不住的打颤,有种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窒息感。 直到将《男戒》撕了个粉碎,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面首,苏贤他对这个新出现的“行当”有一定的了解,包括遴选的大致要求,入宫的规矩,甚至还有“退休”之后的待遇等等。 一般来说,女皇的面首大部分在二十三四岁之前就会“退休”,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及赏赐。 赏赐包括府邸、田庄等等,加上赏赐的钱财,足以无忧无虑度过下半辈子,直至老亡。 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娶妻,但可以纳妾。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待遇其实算是非常好了,更有人削尖了脑袋想做面首而不得。 可是苏贤不觉得好! 好在哪里? 单单入宫数年,浪费数年青春就让他不能忍受。 完事儿后还不能娶妻,这怎么能行呢,他下个月就要与柳蕙香成亲了,虽然只能给她平妻的身份,但那也应该算是妻吧! 然后还有生理上的难受,他只要一想到“侍寝”就想吐…… 总之无论如何,苏贤坚决不做面首,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跑路吗? 或许跟着陈可妍去南陈是一个好的选择…… 左思右想,左右权衡,苏贤最终决定尝试挽救! 挽救目前的身份地位。 毕竟受到兰陵公主赏识并抱上她的大腿很不容易,就此放弃的话心有不甘。 再者,城北行军大营中的准面首们,要与兰陵公主一同返回神都,而兰陵公主没那么快动身。 所有还有时间。 苏贤也可以借这段时间做两手安排,万一事不可为,他真就带着柳蕙香与杨芷兰跑路了…… 正文 295 兰陵(忍住笑):本宫给你指条明路 于是,计议已定的苏贤火速赶往了城北大营。 却不想刚入辕门就遇到周记室,他似乎专门等在这里。 得知苏贤家中果然有《男戒》后,周记室心里又是替他着急,又是感觉好笑…… 书房。 苏贤表达完自己的诉求,弯腰长揖的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大案之后的兰陵。 在他的预想中,兰陵公主应该“犹豫”、“为难”才对,毕竟事关女皇陛下,都不是小事。 可苏贤却微微一愣,因为兰陵公主竟是一脸“错愕”、“困惑”、“茫然”的表情,似乎没有听明白苏贤的话。 公主在装傻充愣……苏贤暗中一咬牙,保持弓腰长揖的姿势,朗声喊道: “身为公主府属官,下官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下官之心明月可照、青天可鉴!” “但求公主将下官之名从准面首簿册中划去,万望公主准允!” “……” 苏贤吟唱完毕,继续保持弓腰长揖的姿势,静待局势的发展。 至于刚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都是套路,对他来说不存在忠不忠心的问题,即便要讲忠心那也是相互的。 再说,哪有什么忠心哟,麾下之人立了大功你不给他奖赏试试,只怕人家分分钟就要反水。 忠心也是建立在利益交换上面的。 正所谓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若兰陵公主硬要送他入宫做埋首,苏贤便当没说过刚才的话。 书房中陷入短暂的安静,苏贤保持作揖姿势不动,感觉有些尴尬……恰在这时,身边传来周记室的声音,为苏贤求情。 苏贤心里感动。 “苏文学先起来吧。”兰陵说道。 “多谢公主……”苏贤起身抬眸一看,兰陵公主脸上仍有“错愕”、“困惑”之色。 “……” 还在装傻充楞,看来此事难办了……苏贤微微蹙眉。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错愕之色渐渐收起,看着苏贤朱唇轻启准备解释一二,她早已将苏贤之名从簿册中划去…… 就在这时,侍立身侧的秋典军忽然上跨一步,盯着兰陵公主缓缓摇头。 秋典军此举,可谓失礼至极! 若在平时,兰陵公主早已大怒并惩罚于她了。 不过这次兰陵见她神情有异,又见她缓缓摇头,便知秋典军有话要说。 当下兰陵压下心头的怒火及疑惑,只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公主准许,秋典军侧身看着苏贤大声问道: “苏文学对公主殿下果真忠心否?” “忠心耿耿!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等他说完,满意点点头,然后接着问道: “苏文学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有点上头,笑着又问道: “万一,有人想将苏文学从公主府抢走,苏文学你当如何?” “下官哪儿也不去,包括入宫做面首,只想留在公主府!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嘴角肌肉扯了扯,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问: “若苏文学违背今日之言又当如何?” “下官可以指天发誓!只要公主让下官留在公主府,不入宫做面首,下官若违今日之言,当五雷轰顶而亡,浑身溃烂而死!” “……” 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本宫没有逼他……兰陵公主听得秀眉一杨,不免喜形于色,而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 东宫、少司寇、女皇争夺苏贤之事,苏贤并不知情…… 这就给她“浑水摸鱼”提供了可能性。 一个计划,快速在她胸中成型…… 秋典军、冬典军、周记室三人,心里高兴之余也缓缓松了口气,因为苏贤终于没有重复吟唱那句话了。 可就在苏贤发完誓之后,众人又见他上跨一步,昂首挺胸看着端坐大案之后的公主,然后吸足一口气。 这是……即将一吐为快的前兆? 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只见苏贤朗声说道: “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 “……” 又来了! 又来了! 秋典军、冬典军及周记室三人,嘴角肌肉不停扯动,他们很想喝令苏贤住嘴,可是不能。 其一,兰陵公主在此,还轮不到他们发话。 其二,苏贤拍的毕竟是兰陵公主的马屁,他们也需仰仗兰陵呢,自然不会打断他人的马屁。 没办法,受着吧…… 周记室甚至闭上了眼。 “够了!” 这时,一声天籁从上方传来,那是兰陵公主的声音,虽清雅威严,但却也夹带着一丝丝烦躁。 苏贤的吟唱应声而止。 周记室睁眼,见兰陵公主面上既有喜色也有无奈之色,他顿时明白,苏贤的马屁拍过了头,就连兰陵公主本人都受不了啦!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面色逐渐意味深长: “苏文学的心意,本宫感受到了,从原则上来讲,本宫乐意准允苏文学所请之事。” “多谢公主殿下!” 苏贤心头大喜,长揖一拜,可是拜完后他猛然醒悟过来,什么叫做“从原则上来讲”? 也就是说……苏贤面色猛然一滞。 “不过……入宫之事,虽是经由本宫之手办理,可毕竟事关女皇陛下,这可不是小事啊!”兰陵公主歉意的说道。 公主不要玩儿我啊……苏贤赶紧上前一步,作揖道:“万望公主成全!” “苏文学不用多礼,先起来吧。” 兰陵公主单手虚扶,苏贤起身后,她的面色陷入沉思,然后缓缓说道: “入宫之事尚早,还有时间,但此事究竟能不能成,最终还是要看苏文学你自己啊!”兰陵说道。 “……” 靠我自己?那我还费心巴力的求你作甚?公主又逗我……苏贤面色有些难看。 兰陵公主却是轻轻一笑,道: “自古就有‘功过相抵’、‘将功补过’之说,只要有了功劳,一切都好说。只要苏文学再立一个大功,让女皇陛下高兴,本宫再为你美言几句,此事应该就能成了!” “……” 苏贤闻言一怔,继而豁然开朗。 这的确是一条明路! 而且也如兰陵公主所说,最终还是要看苏贤自己。 用自己立下的功劳,去求女皇赦免他自己不入宫,这十分合理! 正如清朝大贪官和珅所说的那句话:“用你的钱,办你的事!” 利益交换,靠谱! 正所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Ps.谢“田园犬小可”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296 破案,从拷问陈可妍开始 苏贤立即问道: “请公主再为下官指一条明路,能让女皇陛下高兴的功劳从何而来?” “……” 兰陵公主面色沉着,朱唇轻启正准备开口,谁知侍立身侧的冬典军忽然捂嘴“噗噗噗”笑了起来,双肩抖动。 汗!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苏贤微微错愕,心说冬典军笑什么? 周记室心中也奇怪,在他的印象中冬典军从未如此失礼过。 秋典军面色大变,频频用眼神示意她赶紧住嘴,在公主接见下属的正式场合,“噗噗噗”的笑非常不合适。 然而冬典军实在控制不住,她已用两手死死捂住嘴巴,可还是漏风。 最终兰陵公主侧头看去,眼神凌厉。 冬典军终于忍住了笑,但憋得十分难受。 “胡闹!出去!”公主斥道。 “是……噗……” “……” 冬典军离开书房后,兰陵公主定了定神,她与秋典军都知道冬典军为何发笑,因为苏贤竟主动往兰陵的套子中钻。 “眼下正好有一件大案,若苏文学能破,必然是大功一件。”兰陵轻飘飘的说道,一幅“爱接不接”的模样。 “敢问公主,是什么大案?”苏贤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 “‘一万辽军失踪一案’!”兰陵公主仍旧一幅无所谓的模样,“若苏文学能在一个月之内首先破案,本宫就有信心助你达成心愿,再也不用入宫!” “……” 果然是这个案子……苏贤面色有些沉,总有一种被兰陵公主套住了的感觉。 且越陷越深,拔不出来…… 周记室心里一个咯噔,见苏贤面色略沉,便知此事有些难办了。 刚才他们游逛大营之际,苏贤就明言说过,不会接手此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查案。 然后又说“打死”也不入宫做面首…… 现在可好,苏贤不想入宫做面首,就需侦破此案……二选一,两者都是苏贤极为不愿之事。 周记室不由暗暗担心起来,已在考虑豁出老脸求公主额外开恩…… 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苏贤那斩钉截铁般的声音: “多谢公主!下官这便接手此案,此案侦破之日,还请公主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 什……什么?他这就直接答应了……周记室一阵愕然,眼神古怪的盯着苏贤看个不停,不是说你不会查案的吗? 秋典军满意的笑了,这项计划本是由她提出,但公主以“不是最好”为由没有采纳……最后却拦不住苏贤主动往公主的套里钻。 兰陵公主莫名松了口气,面露迷人的笑容,点头道:“那是自然,本宫说到便能做到,这一点苏文学大可放心。” “……” 不管如何,此事总归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 苏贤不想浪费时间,既然接手此案,当即便告辞,下去做准备。 兰陵公主给与了一些特权,方便查案…… 苏贤的打算非常朴素—— 若能侦破此案固然最好,他费了天大的劲才抱上兰陵公主的大美腿,若能继续抱下去自然最好不过。 若此案毫无头绪,苏贤也可以借查案之便提前安排后路,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 若果真决定跑路,身外之物他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护得自身及柳蕙香周全,至于杨芷兰……她是最好的保镖,苏贤完全不担心她。 …… 书房。 苏贤与周记室离开后,冬典军返回,与秋典军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兰陵公主轻轻抿着嘴,也是笑容满面,但没有两个典军那般夸张。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问道: “苏文学从何处得知准面首之事?” “启禀公主,奴婢等不知。”两位典军回道。 “去查清楚。” “是!” “……” 很快,两位典军返回书房禀道:“公主,查清楚了……” 兰陵公主听罢,略一思忖后吩咐道: “将那位多嘴的准面首从簿册中划去!” “是!” “然后厚赏此人,送他回原籍。” “是!” “……” 稍晚一些的时候,苏贤接手“一万辽军失踪案”的消息,已在属官们的圈子中传开,众人热议纷纷。 王司马点头道:“如此也好,公主殿下早有此意,但却不知为何拖到了现在?” 王司马话音刚落,便有一大票属官附和,因为此间暂以王司马为尊。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比如谘议参军事,他冷哼一声说道: “侦破此案谈何容易,就连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查了数日都毫无消息!苏文学虽也厉害,但是查案么……本官不认为他能胜过千面狐!” “他接手此案,纯粹就是自取其辱!呵呵。” “……” 谘议参军事话音刚落,也有小部分属官附和: “对啊,此案有刑狱司二捕头就可以了,苏文学不知为何还要硬往上凑,他在公主面前立下的功劳还不够多吗?” “呵,苏文学这是不自量力,竟与千面狐同时查一个案子……” “……” 这小部分属官平日里看苏贤就不大顺眼,因为苏贤老是不遵规矩且不被公主处罚。 众属官正聊着,有关苏贤接手此案的“内部消息”传入众人之耳。 大家听罢,不由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王司马等人还不觉得如何,单就谘议参军事等人彻底兴奋了,爽朗笑道: “哈哈?入宫做面首?苏文学一表人才,的确也是做面首的好料子!” “他想通过破解此案求得不入宫的机会,依下官看来,很难!” “不错,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苏文学想在一个月之内,并在千面狐之前侦破此案,简直难如登天!” “呵呵,我们就等着瞧苏文学被送入宫做面首的那天吧!” “……” 谘议参军事格外得意,满面红光。 自苏贤进入公主府以来,他就备受冷落,手下的马仔文学官被苏贤弄死不说,还将文学官的职位也占了去。 若苏贤入宫做了面首,那么他的日子就会好过。 …… 返回瀛洲城的路上,苏贤已在思索如何破解此案。 思来想去,他很快就确定了第一条路—— 通过陈可妍,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正文 297 兀那妖精,给我正经一点! 陈可妍,南陈吴国公主,但却潜入大梁以“小仙紫姑娘”及山贼头领的身份,与北方辽国互相勾结…… 他们图谋之事已经失败。 但陈可妍毕竟与辽国接触过,针对“一万辽军失踪案”,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苏贤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瀛州城,又快速回到角楼街的家。 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依旧,但苏贤已不再是那个悠闲的苏贤了。 开门,进屋。 刚关上门,回头便见二楼的楼梯上有一颗头快速缩回。 那颗头不动还好,苏贤还不能发现,她一动苏贤便捕捉到那丝细微的光影变化…… 那是陈可妍,她又在偷窥苏贤了。 苏贤一般都不加理会,等她觉得没趣便会停止作妖。 这次苏贤心中装着事,自然更无暇理会,他蹬蹬瞪上楼而去,杨芷兰跟在身后。 “上来了……快躲起来……” “……” 上楼的过程中,楼上隐约传来捏着嗓子的声音,然后是细微且凌乱的脚步声,经杨芷兰提醒,苏贤知道有个脚步声非但没有远去反而还靠近了。 苏贤明白那代表什么。 一定是陈可妍,她躲在二楼的转角后面,准备忽然跳出吓苏贤一大跳。 很幼稚的游戏…… 苏贤面无表情,上楼后木然走向那个转角。 “哈!” 突然,转角后面闪电般窜出一个人影,张牙舞爪,大叫一声,做出一幅吓人的模样。 苏贤没有猜错,此人的确是陈可妍。 苏贤停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杨芷兰亦驻足,同款的面无表情。 “哈!啊!” 陈可妍扮鬼脸,吐出粉嫩小舌,轻轻挥动两爪,一副即将扑上来的架势。 苏贤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看待一个傻子。 数息后。 陈可妍轻啐一句:“没劲儿!”然后收起所有吓人的表情与动作,默默转身,背对苏贤与杨芷兰。 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陈可妍“啊”的尖叫一声,动若脱兔般一溜烟冲向她的闺房,也像是一朵爆炸的鲜艳玫瑰,一边跑一边尖叫,似乎苏贤在后面追她似的。 砰! 闺房的门紧紧闭合。 走廊上也安静下来。 苏贤与杨芷兰还站在原位,依旧面无表情。 一会儿后,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推开,陈可妍探出半颗头,似乎是看苏贤追上来没有…… 见苏贤没动,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很是吓人,陈可妍“啊”的尖叫一声又将房门紧紧关闭。 苏贤嘴角扯了扯。 神经病啊! 不去理会她,苏贤先吩咐打水洗了把脸,然后来到书房,唤来一个小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们小姐请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是……” 小丫鬟离开没多久便返回,支吾着说道: “小姐……小姐不来。” “不来?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小姐说她来的话……就要被……” “别支支吾吾的,一句话说清楚。” 苏贤两眼一瞪。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却将脸侧了过来,虎视眈眈。 小丫鬟吓了一个胆战心惊,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因为小姐怕被打屁股!” “……” 苏贤眉头轻轻一挑,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开玩笑,扭头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亲自去请。” “是!” 杨芷兰大踏步去了。 很快返回,身后跟着亦步亦趋、慌慌张张、四下打量的陈可妍。 “公主殿下,先坐吧,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苏贤挥了挥手。 陈可妍并没有落坐,而是下意识看向已经站在了苏贤身后的杨芷兰,欲言又止。 她显得束手束脚,身上捆绑了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似的。 苏贤心下一动,刚才杨芷兰去“请”她的时候,恐怕相当有“礼”……苏贤不以为然,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先出去。” 杨芷兰出门并将房门关上后,陈可妍立即换了个人似的,冲苏贤嫣然一笑,一边在对面坐下一边略带幽怨的说: “公子应该换一个保镖啦,奴家看见杨女侠就莫名心慌……” “你可是南陈的公主殿下诶,怕什么?” “奴家虽是公主,但现在却是公子的禁脔……诶,有个吓人的保镖也就罢了,公子还不带人家出门玩耍。” “胡说什么!”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公子天天都将奴家关在家里,只给公子一个人看,不许奴家出门……这不是把奴家当做禁脔了是什么呀!” 陈可妍说着说着,忽然两手护胸,一脸惊恐、娇弱、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上半身往后一仰: “公子,不要欺负人家好么,等奴家回去了南陈,会好好报答你的……” “……” “够了!”苏贤拍桌,瞪着对面那个倾国倾城、妖艳魅惑的女子说道: “再胡说八道我就让芷兰进来收拾你。” “奴家不敢,奴家好怕啊……” “……” 苏贤深吸一口气,沉在丹田,这才堪堪挡住了陈可妍那柔弱而凌厉无匹的攻势。 她本身的姿色便已极佳,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再加上柔软到极致的声音、语气、神态与动作,让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媚香。 这种香气天生克制雄性,让他们的心中生出强烈的“为她之命是从”的冲动。 这个妖精……老实说,苏贤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在陈可妍面前历来的人设便是“不好女色”。 虽然这人设已经摇摇欲坠,但陈可妍总感觉有恃无恐。 这次,苏贤没有闲心陪她玩闹,略一思忖后说道:“赶紧收起你那一套,不然我就顺你的心意把你办了!” 陈可妍那倾国倾城脸蛋上的迷醉笑容猛地一僵,似乎没想到“自己池塘里的鱼儿要跳起来扇她”。 苏贤笑着补充道:“我有芷兰在,公主殿下别想逃脱。” 一说起杨芷兰,陈可妍就不是面色一僵那么简单了,她不由两手护胸往后一缩……这次是真怕。 “额……”陈可妍干笑,所有媚态瞬时收敛,坐正身体笑道:“奴家听说,公子有事要问我?公子尽管开口,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变得可真快……苏贤毫不在意,立即进入正题: “潜入大梁的一万辽军,在数万人的监视下离奇失踪一案,想必公主殿下应该也听说了吧?” “我想知道公主殿下对此案有何看法?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 老实说,苏贤认为她知道内情的几率不大,要不然也不会等此案落在自己头上了,才临时跑过来问她。 陈可妍上半身前倾,手肘撑手桌面,两手捧着慢慢绽放甜美笑容的脸蛋儿,看着苏贤眸光灿灿的说道: “哦,这件事啊,奴家知道!” “……” 正文 298 陈可妍:奴家头晕,需要逛街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你知道?!” 苏贤吃了一惊,然后心花怒放,心说刚刚接手此案难道就要破了么? 陈可妍下意识妩媚一笑,但随即想起苏贤方才的话,尴尬收回笑容,故作严肃的说道: “关于此案的一切奴家都一清二楚,公子想知道么?” “那是自然!”苏贤点头,笑道:“等破了此案,我可以带你出门逛街,随便你玩,算是奖励。” “好呀好呀!奴家在家都快生锈了,出门逛街最好不过……”陈可妍高兴得直搓手,精致的脸颊上浮现两朵酡红,愈加娇艳。 想不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苏贤眼神示意她现在就说。 陈可妍收起笑容,乖巧的说道:“关于一万辽军失踪之案呢,奴家的确知道许多细节,这是辽人早有预谋之事……” 苏贤认真的听着。 可是此话话音一落,苏贤就见她桃瓣也似的嘴角缓缓扯起,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话锋一转: “奴家整天被关在家中,不得出门,脑袋好晕哦,之前的事已有些记不得……” “……” 说着,她一手捧着脸蛋儿,一手扶了扶额,一幅头晕目眩的模样。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眉头一挑,审视着对面的美人儿,问道: “如何才能记起来?” 陈可妍依旧一幅记不起的模样,“或许,现在出门游玩一番,奴家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苏贤咧了咧嘴,不消说,这妖精大概率是在耍诈,她其实就是想出门游玩逛街…… 至于她是否知道此案细节,尚不能下定论。 略一沉思,苏贤起身说道: “我现在就带你出门逛街,半个时辰后回来。若公主殿下还记不起来的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公主殿下请好自为之。” 嗖! 陈可妍弹跳而起,一点也没有头晕目眩的模样,看着苏贤一脸真诚:“公子尽管放心吧,等逛完街回来奴家就告诉公子一切,保证不隐瞒!” 她眼珠一转,又小声哀求道: “半个时辰太短了,公子延长到一个时辰吧……万一时间太短奴家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事小,耽误公子的大事就事大了!” 苏贤微微一顿,心道:“陈可妍是破解此案的一条捷径,若能因此破案的话,自然最好不过,罢了……” 苏贤答应下来。 陈可妍欢呼雀跃,立即飞奔回房梳妆打扮。 一刻钟过后。 她重新回到书房,现在的她面貌已经大变,衣着是上一次出门逛街所穿的那套侍女装,看起来很诱人。 为掩人耳目,此行只有苏贤、陈可妍、杨芷兰三人。 下楼,开门。 侍女打扮的陈可妍跟在苏贤身后,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穿过门口一众亲卫将士,又紧随苏贤登上一辆马车。 陈可妍虽已乔装打扮,但为了避免意外,乘坐马车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苏贤如今的身份不再普通,不宜坐在马车前面,于是也被陈可妍拉进了车厢,两人同坐一车。 杨芷兰充当车夫。 马鞭一响,出发了。 车厢中,陈可妍紧挨着苏贤而坐,但目光却一直落在车厢的侧帘之上,她想掀开帘子,将脑袋探出车外观看沿街之景。 苏贤嗅着近在咫尺美人儿身上散发的醉人幽香,不自然咳嗽一声,待陈可妍回头看他,苏贤才说: “坐对面去,挨这么紧干嘛?” “公子莫非忘了,奴家现在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呢,贴身丫鬟,自然需要……贴身啦……” 说着说着,一脸媚笑的陈可妍故意往苏贤这边凑了凑。 顿时,手臂所触无不柔软…… 苏贤心下狠狠一荡。 妈的,要不是为了尽快破案,老子一定要好好的治一治你这坏毛病……苏贤稳坐不动,缓缓转头看着那张笑容盈面的妩媚精致脸庞,沉声喊道: “芷兰……” “……” “吁……”车外传来杨芷兰的声音,马车骤停,然后杨芷兰掀开帘子探进上半身,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杀气,盯着陈可妍问道: “公子?” “……” 这时,陈可妍已经吓傻了,迎着杨芷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苏贤见此,满意一笑,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没事,继续赶车。” “是!” 杨芷兰深深盯了陈可妍一眼,上半身探出,随着一声鞭响,马车继续开动。 苏贤见陈可妍还保持着一脸惊吓的模样,心里不由十分满意,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 不过刚才荡漾起来的心还未平静,于是苏贤用手捋了捋胸口,待心绪平复,那手便下意识滑向腰侧。 不是解腰带。 而是顺便摸一摸别在腰带上的金牌。 金牌为兰陵公主所赠,可以调动二十位公主府亲卫帮他办事,苏贤觉得很好用,那块金牌制作也极为精美,所以他没事儿就用手摸一下。 那坚硬的手感,带给人的是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苏贤喜欢足足的安全感,每次抚摸金牌他的嘴角都要扯起。 可是这次嘴角的弧度刚刚扯起,便急速消失。 因为那手竟摸了一个空。 金牌呢? 苏贤立即看向自己腰侧,左右摸了摸,的确没有! 掉了? 不! 苏贤猛然抬眸,盯着近在咫尺但因杨芷兰的缘故与他拉开了一丢丢距离的陈可妍。 陈可妍也抬眸看来。 她那双星眸灿烂,仿若蕴藏着亿万星辰,但苏贤却从中看到了一抹“奸计被识破”的窘迫与羞恼。 苏贤终于明白,刚才陈可妍为什么要挨他那么近了。 她竟是做了偷金牌的贼! “拿来!” 苏贤把手一伸,掌心摊开。 陈可妍慢吞吞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那块金牌,一脸不愿,但还是放在了苏贤的掌心,就这么一会儿,金牌都被她捂热了…… 苏贤将金牌收好,瞪着陈可妍说道: “坐对面去。” “小气鬼……”陈可妍施施然起身,在车厢对面坐下。 “……” 安生了一会儿后。 陈可妍仿若忘了方才之事,眨巴着眼问道:“公子为何接手此案了呢?公子不是说过不会查案的么?” “……” 正文 299 去南陈?还是去“盘丝洞”? 苏贤不想理她。 陈可妍真的太无聊了,丝毫不在意,自顾猜测道:“莫非是兰陵那贱女人以色勾引公子不成?” 淦! 苏贤差点没坐稳,惊愕的瞪着陈可妍,心说这种事怕是只有你才能干出来吧? 见苏贤一脸“被说中之后的震惊”,陈可妍笑了,她将两腿并拢,上半身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捧俏脸,星眸灿灿,笑容满面的看着苏贤说道: “被奴家猜中了吧?!” “嘿!兰陵那贱女人表面看起来端庄正经,但私底下……” “……” “胡说八道什么?”苏贤听不下去了,瞪着她说道:“别瞎猜乱想,兰陵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哟!啧啧啧!奴家也就随口一说,公子却……”陈可妍上半身抬起,模仿苏贤的语气说道: “别瞎猜乱想,兰陵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后,她上半身又前倾而下,手肘撑着膝盖,两手捧脸,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贤吸了口气,不再理她。 她就是太无聊了,你越理她她越来劲儿。 陈可妍又胡乱猜测了几句,见苏贤不为所动,她眼珠一转,用出最后一招—— 只见她一手抚额,娇弱道: “这马车好晃,奴家头晕目眩,只怕逛一个时辰的街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 这个女人……苏贤咬牙瞪着她,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若她骗人的话,一定要让杨芷兰好好收拾她一顿。 但现在为了尽早破案,苏贤暂且忍了。 并将为何接手此案的缘由一一相告。 期间,陈可妍一直保持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捧脸的姿势,她星眸闪亮,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满是“听故事”的满足笑容。 苏贤讲完,她已经乐得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 规模比柳蕙香小了一圈但也足够庞大的“陡峭奇峰”,就那样在苏贤眼前乱甩,如果冻般划过一条又一条优美的弧线…… “你笑什么?” 苏贤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陈可妍依旧乐不可支,但比刚才好了许多,“面首?哈哈……笑死我了!” 苏贤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脑袋一歪,对着马车的帘子张嘴就喊:“芷……” 刚喊半个字,兀自乐不可支的陈可妍已是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笑,她闪身上前,两手紧紧捂住了苏贤之嘴。 “唔……” 后面的话苏贤自然喊不出来了。 陈可妍见没有惊动驾车的杨芷兰,心头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她乍觉自己的手指……似乎……陷进了一个湿润且带着热度的所在,然后还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却原来是因为她太着急了,用力过猛,捂住苏贤嘴巴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苏贤的口腔。 苏贤下意识用舌头往外一顶,想将侵入口腔的异物吐出去。 “哎呀!” 陈可妍惊叫一声,整个人跳起来往后退两步,砰的一声撞在马车另外一侧。 “你……” 她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紧紧捂住被“咬”的手指,气呼呼瞪着苏贤,但却只说了一个“你”字。 苏贤也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砸吧一下嘴,笑道: “谁叫你笑我的,现在扯平了。” “……” 陈可妍气呼呼坐下,侧过了身去,一幅不再搭理苏贤的模样。 苏贤反倒乐得清闲。 然而仅仅过了十余息不到,陈可妍便忘了方才之事,看着苏贤笑道: “公子年少多才,既会作诗,也会熬练糖果、白糖,公子如此大才入宫做面首当真可惜了啊!” “……” 这一点苏贤表示认同。 陈可妍话锋一转,笑道:“公子不如来我们南陈吧,助奴家登上皇位,然后做奴家的面首如何!” 这是什么屁话啊! 苏贤冷脸瞪着她。 陈可妍嫣然一笑,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融化人心的魔力,笑道:“当然了,奴家将只有公子一个面首,或者应该说是‘皇夫’……公子来嘛!” 苏贤深吸一口气。 缓缓将心田泛起的波澜抚平。 这个妖精,逮着机会就诱惑他去南陈……之前他还觉得去南陈或许是一条可行之路。 但现在看来,去南陈无异于去“盘丝洞”。 猪八戒去盘丝洞虽然兴奋,但里面的妖精最后一个也没有得到…… 马车停下,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城隍庙大街。 逛街,购物,吃糖葫芦…… 一个时辰后,苏贤硬拉着恋恋不舍的陈可妍上车。 回到角楼街,三人下车,陈可妍身上挂着大包小包走在最前面,说是要帮苏贤开门。 顺利瞒过门口的亲卫将士,开门而入,陈可妍依旧走在最前面,蹬蹬瞪往二楼跑去。 她身上挂满了包裹,看起来颇为滑稽。 她可是南陈的公主诶,此时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流动商贩”。 苏贤没有心情取笑她,紧跟在后,上楼梯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街逛逛完了,现在你总该想起以前的事了吧?” “自然,自然,公子莫急……”陈可妍一边敷衍,一边快速上楼,爬完楼梯,她忽然加速冲向自己的闺房。 一边跑还一边尖叫道: “啊……剑儿碧儿快救我!” “……” 这时,剑儿和碧儿早已恭候在闺房门外,房门也大开,护送陈可妍进屋后两人也飞速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二楼走廊上顿时安静了。 此时苏贤与杨芷兰刚登上二楼,抬头便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两人在楼梯口驻足,一动不动盯那闺房之门,有一些懵,又有一些恍然—— 果然不出所料,陈可妍还真是一个坑货啊! 苏贤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依旧带她出门逛街,因为陈可妍曾与辽人密谋,很大概率知道此案内情。 可是现在一目了然,她知道个屁! 被欺骗了感情的苏贤,登时怒不可遏,他早就说过,若得不到答案就要狠狠的惩罚她! 愤怒的苏贤,缓缓侧头看着杨芷兰: “你去把她给我按住,我这次要亲手收拾她!” “是!” 随着一阵乒乓作响,闺房之门轰然倒塌,苏贤抬头看去,陈可妍已被杨芷兰单手按在了圆桌上,姿势一如以往。 正文 300 幽州之行 收拾完陈可妍,苏贤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筹谋破案的第二条路。 他决定亲自前往幽州范阳县,也就是一万辽军离奇失踪的地方,亲自查看一番,找找线索。 出发日期就定在明日。 简单安排完毕,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时分,苏贤爬墙来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两人在绣塌的被堆上互相搂着,苏贤将查案一事坦诚相告,包括明日就将出发前往幽州之事。 当然,若破不了案就要跑路的计划,苏贤暂且隐瞒,怕柳蕙香担心。 他只说有足够的把握破案,不会入宫做面首的。 柳蕙香听罢,果然不是非常担心,她两手轻轻捧着苏贤之脸笑道: “公子俊颜,哪个女子看了不怦然心动?的确也是入宫做面首的好料……噗嗤……” “……” 苏贤无语,正色道:“不做面首是我的底线,夫人今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柳蕙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眉顺眼,将自己塞入苏贤胸膛,柔声道:“妾身错了,甘愿受罚。” “这可是夫人说的!”苏贤兴奋,从床头柜中取出那本簿册,翻到一页,指给柳蕙香看并说道: “今天我们来试试这个。” “不!不要……”柳蕙香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爬起来就要跑。 “这可由不得夫人了……嘿嘿嘿……”苏贤一把拽住她纤瘦的胳膊,往回一拉…… “……” 一夜颠倒凤鸾。 一场狂风骤雨。 不知何时云收雨散。 休息良久,柳蕙香下床,在衣柜中取出一套亲手缝制的长衫,给苏贤换上,竟十分合身。 她不停用手捋着长衫上没有的褶皱,神情认真,她捋的不是长衫,而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意。 苏贤两手捉住她的两手,看着她笑道:“夫人的手艺真棒,为夫穿着十分合身。” 苏贤“为夫”的自称让她脸红,但并没有纠正,算是默认了,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苏贤说: “此行前往幽州查案,路途遥远,公子平日极少出门,想必多有不便……公子当好生保重才是。” 苏贤爽朗笑道: “夫人尽管放心吧,幽州而已,不远!为夫懂得照顾自己,夫人莫要小瞧了为夫,我可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人!” “嗯。”柳蕙香水眸点点,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 翌日。 苏贤带着杨芷兰,一大早就出发了。 柳蕙香那里昨晚已经告别,今日无需登门。 然而苏贤不知道的是,柳蕙香昨晚答应得好好的,不会担心,可是苏贤刚一走,她就愁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今早又早早起床,站在二楼临街的一个窗户前细细探望,她要在这里目送苏贤出发。 终于,苏贤与杨芷兰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看着爱郎逐渐远去的背影,柳蕙香眼泪吧嗒吧嗒直流,顺着白嫩涓细的脸颊而下…… 曾经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柳蕙香,对悲欢离合之事格外敏感。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地方,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她心里怕。 怕就此永远失去苏贤。 “小姐?”张翠花在一旁很是担心。 “没事。”柳蕙香用手绢拭泪,水眸朦胧望着苏贤背影消失的街头,“据我所知,公子常年久居瀛州,平日里就连瀛州都没有走出过,可是现在一下子就要去幽州……” “幽州那么远,局势又那么复杂……” “公子一介书生,却跑去幽州查案……我听说那案子极为棘手……” “……” 张翠花张了张嘴,但却无言,她是个粗人,这种事不知如何安慰小姐。 转眼,柳蕙香那张雪白的手绢就已湿透。 她侧身对张翠花吩咐道: “你每日都要打听幽州局势,以及公子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 张翠花点头,然后看着小姐回房的背影,孤单落寞,但她真的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只得暗暗叹一口气,希望苏贤此行安然无恙。 …… 与此同时。 州衙后宅。 苏贤即将远赴幽州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 主要是唐淑婉知道了。 “传话筒”是小丫鬟明兰。 不是唐淑婉主动要知道的,而是明兰这个丫头,私自做主在角楼街附近安排了眼线,方便随时向小姐提供“情报”。 “苏世兄好好的去幽州作甚?”唐淑婉听罢,本想对这些消息不加理会,可这次传来的消息不一样。 “不知道,事先没有任何风声。”明兰摇头。 唐淑婉想了想,小声吩咐道:“此事蹊跷,事关苏世兄安危,你多打探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好嘞!” “……” 林府。 林川尚在县学读书,不在家,所以林父得知了苏贤远赴幽州的消息。 林父倒不是派人监视苏贤,只是因为家族对苏贤太重视了,来信命他好生担待着,不可造次…… “奇怪,苏公子没事儿去幽州作甚?” 林父也非常疑惑。 然后赶紧写信,将此事禀报家主。 …… 却原来是因为,一万辽军失踪一案牵连过大,兰陵公主曾下达封口令,此案走出城北大营便没几人知道。 所以唐淑婉、林父等都不知此事,自然对苏贤的幽州一行摸不着头脑。 …… 苏贤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心里想着事,先打马去了城北行军大营,公主已为他备下随行人员与马匹等等。 来到大营辕门,下马入内,公主身边的女官秋典军早已等候在这里。 由秋典军领着来到一处校场,苏贤见兰陵公主、各属官以及军中各将都在,便上前一一见礼。 杨芷兰跟在苏贤身后,始终低着头,苏贤行礼她也便行礼,但不说一句话。 兰陵公主梳着标志性的牡丹头,化着浓妆,娇躯选择性丰硕,身着红色宫裙,衣袂随风轻舞,站在一群属官及将军堆中鹤立鸡群。 红色宫裙的领口开得很大…… 明媚的阳光之下,灌注了奶酪似的雪腻肌肤白得反光。 兰陵公主还是那么的美丽,还是那么的雍容华贵,不愧为大梁宫廷审美标准的标杆! 苏贤行礼之际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再多看—— 对于自己的饭碗,或者说紧抱的大腿,他历来秉持尊重的态度,不可亵渎啊。 礼毕。 兰陵公主视线扫过苏贤身后的杨芷兰,略一定神,伸手朝一个方向轻轻一挥: “本宫已为苏文学备下马车十辆,另有亲卫将士百名!” “……” 苏贤看去,空旷的校场上果然停放着十辆豪华马车,马车后整齐站着一百亲卫将士,皆披坚执锐,军威甚壮! 苏贤非常满意。 “本宫赐你的金牌,只能调动二十位亲卫,但此行为了方便查案,本宫特许可以凭借金牌调动这一百将士为你所用!” 兰陵又笑道。 苏贤更加满意了,回头作揖道: “多谢殿下!” “……” 正文 301 女皇的“禁脔”,兰陵也想摸一摸 彼时校场上围满了人,众人见此表情各异。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缓缓点头,他们与苏贤较为亲近,公主重用并赏识苏贤对大家都有好处。 但小部分以谘议参军事为首的属官们,却是面色难看。 苏贤拜谢完毕,又提了个要求: “公主殿下,下官可以先看一看这十辆马车吗?” “……” 先看一看马车?!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面上的微笑一僵,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公主准备的马车不满意不成?这可是大忌啊! 相反,谘议参军事等人内心纷纷狂喜,竟敢质疑公主的安排,苏贤这是嫌太受宠了吗?非要作死? 不过作得好! 狂喜的谘议参军事,准备出来添一把火,如何诽谤苏贤的话他都想好了,可脚步刚刚抬起,就听兰陵公主平淡的说道: “自然可以。” “……” 可以? 可以! 没听错吧? 王司马与谘议参军事等人齐齐一懵,公主竟然没有发怒,反而还同意了? 这种事简直不可想象,就连王司马都没有这种待遇…… 敢当着公主的面提这种要求的,目前为止,只有苏贤一个! 为此,谘议参军事那是恨得牙痒痒! 这时,兰陵公主又柔声补充了一句:“苏文学且先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或者需要更改的,可以现在说出来,本宫命人马上去办。” “……” 啊这……这就过分了啊! 公主竟如此贴心…… 这一下,就连王司马等人都觉得过了。 更不用说谘议参军事,他差点将后槽牙咬坏。 其实,兰陵公主此举,是在对苏贤示好。 她为什么只对苏贤示好,不对其他人比如王司马示好呢? 因为能得到太子、少司寇,甚至于女皇抢夺的人才,只此一人! 外人的肯定,让兰陵公主对苏贤愈发看重,若此案苏贤能顺利侦破,她将委任苏贤一件极为重要、以前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大事! 这件事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想到这里,兰陵公主不由侧头瞄了一眼苏贤身后的杨芷兰。 眼神意味深长…… 梅花内卫! 是女皇的禁脔。 但她最近有些膨胀,也想触摸一下。 杨芷兰的身份,早就引起了兰陵的怀疑……她虽对河北道的局势显得力不从心,但对这种事却极为敏感…… 当然,如何触摸女皇的禁脔,方法方式很重要。 必须选一个女皇也愿意的方法。 以前,无论兰陵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直到苏贤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曙光。 所以,无论出于对人才的尊重,还是对人才的争抢,亦或者为了今后能摸一摸女皇的“禁脔”,兰陵公主都有充足的理由对苏贤示好。 万一苏贤真跑了怎么办? 拉拢、示好、给好处,才是正途! …… 不一会儿,苏贤“检查”完马车返回。 还未走近,他就见王司马、周记室等人对他狂使眼色。 搞什么? 苏贤感受了一下校场上吹过的风,然后对王司马等人关切道:“王司马、周记室,你们眼中进了风沙吗?” “……” 王司马、周记室正挤眉弄眼的眼睛,顿时一定,呆呆的看着苏贤,眼中进了风沙?进了风沙? 孺子不可教也! 王司马嘴边的山羊须乱颤不已,显然是被苏贤气的。 另外一边,谘议参军事憋笑憋得十二分难受……进了风沙,哈哈哈,真是笑死一个人了。 又见苏贤淡定走向公主,一幅准备“挑刺”的模样,谘议参军事更是乐不可支,差一点就破功。 公主对你客气,你还当真了啊?! 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 孺子不可教也! 但“不可教”得好,谘议参军事对此十分满意。 苏贤没理会众人的古怪,只对兰陵作揖拜道: “殿下备的将士与马车下官十分满意,不过……下官有个小小的请求,望公主准允!” “……” 他真向公主提要求了!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纷纷摇头,暗道:“苏文学年少有才,虽得公主赏识,但这份赏识迟早会被他‘作’光!诶!” 谘议参军事喜不自禁,在那等着看好戏。 “苏文学但说无妨!”兰陵公主面色平静,老实说,她希望苏贤多提一点要求。 “下官对马车没有要求,只是希望公主能够开恩,将部分亲卫将士替换成宫女!”苏贤朗声说道。 “……” 呃…… 众人齐齐一懵。 似乎没有听明白。 刚才苏贤说的是要将亲卫将士替换为……宫女? 且先不说公主会不会答应,单单这个要求就离谱。 你是去幽州查案的啊! 披坚执锐的将士不要,却要宫女? 他想干什么? 将此次幽州之行当成“携美人儿出游”的旅游了么? 不仅王司马、周记室、谘议参军事等人怔住了,兰陵公主也是一脸懵,呆呆的看着苏贤,这种要求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她原先还以为苏贤会要求多一点亲卫将士随行呢。 可结果却是要求将将士换成宫女…… 校场中安静一会儿后,渐渐传出几声压低了嗓子的骂声: “淫贼!” “没见过女人吗?” “色鬼无疑……” “……” 苏贤微微蹙眉,对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下官斗胆,想要几位那种会伺候人的衣食住行,又会一点功夫的宫女。” “……” 他还敢说……王司马眉头一拧,他原先对苏贤还挺看好的,但现在嘛…… 苏文学你赶紧住嘴啊……周记室暗暗着急不已,但这种场合他没有任何办法。 作得好,作得妙,苏文学,请你继续作死……谘议参军事一脸阴笑,并准备等公主动怒之后再出来添油加醋。 其实苏贤要求的那种宫女,大营中还真有。 那是兰陵公主的私人护卫,不入军籍,全由女子组成,她们主要是充当丫鬟使用,也可以兼任护卫。 安静一阵后,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兰陵公主。 且看公主如何表态。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兰陵公主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展颜一笑,顿时犹如鲜艳的牡丹盛开,魅惑众生: “苏文学所请,本宫准了,一百亲卫将士全部替换为宫女!” “……” 正文 302 柳蕙香的担心与陈可妍的邪恶计划 苏贤出发了。 十辆马车缓缓驶出辕门,将士充当车夫。 苏贤与杨芷兰同坐中间的一辆,前后马车中所载皆为宫女以及出行的器物用具等等。 马车前后,各有数十亲卫将士护卫,披坚执锐,骑乘战马,威风凛凛。 苏贤用十名将士置换了十名宫女。 宫女们的职责是照料他此行中的衣食住行…… 刚才,苏贤当着公主及众人的面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怔。 王司马等人频频侧目,在心里疯狂吐槽: “此去幽州是为了查案,可是苏文学倒好,竟要了十名宫女照料衣食住行?这这这……老夫出行的排场都没这么大!” 谘议参军事揉了把脸,苏贤此举简直就是把柄啊,若在平时他早就像条疯狗般扑上去狠狠地撕咬。 可是这次……竟是公主亲口准允的。 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暗中磨牙道: “可恶!着实可恶!即便公主宠幸你又如何,你还是破不了案,最终还是要入宫做面首,老夫等着那一天!” “……” 余者众人也是面色各异。 对苏贤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全新的认知。 另外就是对苏贤“奇葩”、“矫情”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点苦都受不了,未来能成什么大事? …… 苏贤为什么要了十个宫女呢? 原来,苏贤自穿越过来后就不想干活儿,无论是烧洗澡水还是做饭,他都嫌麻烦,总幻想许多漂亮丫鬟来伺候他。 随着陈可妍藏进家里,她带来十余位丫鬟和仆从,名义上是苏贤花钱买来的,所以既伺候陈可妍也兼顾苏贤。 他终于享受了一把。 不用自己干活儿就是爽啊,远离庖厨、油烟、灰尘,整天都能维持身体和衣服的清爽、干净,可谓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此去幽州,路途也算遥远,途中必定风尘仆仆……苏贤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干净、清爽、通透的感觉。 古代的卫生条件普遍较差,所以苏贤格外看重这一点—— 衣服每天都要换洗,每天都要沐浴洗澡,想起来就洗把脸或洗个手,还有那长长的披肩秀发,也要打理得一丝不苟…… 而要保持旅途中的清爽,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所以便有了苏贤斗胆请求公主替换十位宫女之事。 …… 苏贤一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但关于他奇葩行为的消息,却犹如洪水般瞬间蔓延到了瀛州城。 张翠花正在市场购买制作豆腐的主要原料——黄豆,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此事。 因柳蕙香今天刚吩咐过,一有苏贤的消息就需立即禀报。 所以很快,柳蕙香便知道了苏贤的奇葩行为。 她表情有些呆愣,缓缓道: “我曾担心公子此行多有不便,可公子却说他懂得如何照料自己……却是不想,公子竟是……如此照料自己的。” 或许是想到足足有十个美貌宫女与苏贤同行,柳蕙香秀眉便微微一蹙,抿了抿鲜艳的唇瓣,语气略酸的说: “早知如此,我就该跟着公子同去幽州,路上我也可以照料公子的衣食住行。” “……” “那不行啊,幽州凶险,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怕会成为苏公子的负担!”张翠花想也没想张嘴便来。 “翠花你……” 柳蕙香转眸瞪着张翠花,面色愠怒,但她知道翠花就是这样一种性格,最后摇了摇头,面色泛起一抹酡红。 一转眸间,她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再次看着张翠花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翠花你力大无穷,几乎无人能及,不如……翠花你赶紧追上公子吧,沿途也可以保护公子安危,还可以……” “……” 柳蕙香本想说“还可以监视苏贤有没有与宫女乱搞”的话,但因为羞赫,此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张翠花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圆目一睁,接连摇头道: “不行,不行,倘若奴婢去了幽州,那谁又来保护小姐呢?苏公子身边那位杨女侠,身手高绝远胜奴婢……” “……” 柳蕙香看了她两眼,终究没有坚持己见。 张翠花保护她的心十分坚决,此事无可撼动,任凭柳蕙香说烂嘴恐怕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吩咐道: “一有公子消息就告诉我,不可拖延!” “是!” “……” 与此同时。 隔壁。 苏贤家宅。 苏贤与杨芷兰去幽州了,家中就只有陈可妍、剑儿、碧儿三主仆,以及十多位仆从丫鬟等。 这些人毫无意外都是陈可妍的属下。 老实说,将他们留在家中可能会有危险,主要是陈可妍太能作妖了,苏贤真怕她搞点什么动静出来。 可是此去幽州,不得不去,更不方便带人,左右权衡之下,苏贤只得将陈可妍留在家中。 二楼,陈可妍闺房。 奢华绣塌的锦绣被堆之上,陈可妍俯面而躺,两手抱着枕头,床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那是碧儿在拧干毛巾,然后给她热敷。 随着温热的毛巾覆盖上去,陈可妍舒服得直哼哼,发出小猫儿般的声音,撩人心弦。 但碧儿对这诱惑的声音免疫,她一丝不苟的伺候着陈可妍,不停更换热毛巾,让公主舒服。 是的,昨日苏贤大怒之下,又将陈可妍打肿了。 这次苏贤下了狠手,不再怜香惜玉。 陈可妍肿胀得厉害,从昨天下午开始,过了一个晚上,直到今天都还趴在绣塌上养屁股…… 忽然,房门打开又快速关上。 剑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喜色: “公主,公主,好消息,好消息,苏不准终于出发了……” “出发了吗?” 正趴在绣塌上抱着枕头的陈可妍,闻言大喜,下意识翻身就想爬起。 可是挨打的部位还肿胀着,没有好利索,这一动便牵扯到痛楚,她立即跌回绣塌,发出一声惨哼。 “公主……”剑儿和碧儿关切的围拢上去。 “没事,没事……”陈可妍摆了摆手,干脆趴着不动,扭头看着剑儿问道:“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公主尽管放心,我们的人亲眼目睹,当做不得假!”剑儿道。 “终于走了,哈哈,这下本宫可就自由了!”陈可妍先是大笑,紧接着面色一变,扭头面朝城北的方向咬牙切齿道: “兰陵,你这个贱女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导致本宫久久不得返回南陈……” “……” 碧儿:“公主,眼下我们还是安生一些吧,等返回南陈之后再说。” 剑儿:“不,眼下苏不准不在,我们可以给兰陵那个贱女人找点麻烦,让她明白,我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 两个丫头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终一起看向陈可妍,等她拿主意。 …… Ps.感谢“清雨糖”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03 无头公案 陈可妍想爬起来,但稍稍一动之后便又躺了回去,面色凝重的说: “你们可还记得,本宫之所以北上潜入大梁所为何事?” 剑儿道:“为了联辽抗梁,达到削弱大梁实力的目的。” “不错!” 陈可妍轻轻点头: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兰陵那贱女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她遍搜而不得的我就藏在她最赏识的下属家中!” “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即便不能活捉兰陵,但也要给她找一点麻烦!” “……” 剑儿和碧儿立即赞道:“公主英明,如此一来,我们最低也能恶心兰陵那贱女人一下!” 陈可妍又是一动,想起身下床,但秀眉一蹙后又躺了回去: “此事倒也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谋划。哼,兰陵啊兰陵,本宫曾经说过,要将你当做犯官之女拿去送人。” “至于被送的人选嘛……” 陈可妍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浮现一抹邪恶的笑容,此话只说了一半,但她眼前已浮现出一个人影—— 苏贤! 让那个贱女人的下属将她玷污,嘿嘿,这事儿单单只是这么一想,她就兴奋得不行。 此举可谓杀人诛心啊。 而且说不定还能完成她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诱骗苏贤去南陈。 陈可妍有一点钻牛角尖,既然决定要将苏贤诱至南陈,她便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做尝试。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试想,若苏贤将兰陵玷污了,他必然不敢继续留在大梁,那么南下去南陈,将是他最好的出路…… 此举可谓一箭双雕! 陈可妍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久久未曾消散。 …… …… 话说苏贤一行出发后,取道河间县、高阳县,又经过莫州唐兴县,进入幽州归义县,足足数日之后,方才来到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范阳县。 数日颠簸,风尘满路。 但因苏贤有十名宫女沿途伺候,他果然如预期那般,始终都保持了身体及衣着的干净、清爽、通透。 苏贤十分满意。 进入范阳县城,选了最好的酒楼略作修整,苏贤便与等候在城中的“导游”碰头,决定明日前往案发现场。 这位“导游”是一名偏将,姓王,曾是数万围困并监视辽军中的一员。 因走丢了一万辽军,他们这些军将皆是戴罪之身,是最希望此案早日侦破之人,因此格外殷勤。 话说,围困一万辽军的数万人,在案发后,很多将军、偏将、校尉等都被下入大狱,只有极少数公主信任之人才得以免遭牢狱之灾。 但他们仍是戴罪之身,若此案久久不破,他们说不定也会遭殃。 至于下入大狱的将军、偏将、校尉等,运气也还算好,因为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现在痴迷“禁闭之法”,所有犯人都被送去了禁闭室。 关禁闭虽然难受,但总好过皮开肉绽或者受刑而死…… 翌日。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 苏贤下榻的酒楼门口。 王偏将已早早来到此间恭候,带着两个将士充当随从。 可是他们等到日上三竿,苏贤还没有出来,两个随从不由抱怨道: “这位苏文学是怎么回事?查案贵在神速,苏文学怎么久久都不出来呢,我们已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我看苏文学足足携带了十个美貌女子呢……” “……” 王偏将正等得心里焦灼,但闻听此言吓了一跳,立即斥道: “住嘴!” “苏文学可是公主身边的大红人,你不要命了?” “能得公主赏识并委以重任,苏文学必然不凡,怎么可能因贪好女色而睡过头呢?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 “……” 两个随从连连称是,不敢再多嘴。 这时,苏贤终于出来了。 只见他身着一套纤尘不染的儒衫,面色很白,极为干净,气色极好,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真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王偏将微微有些楞,相比之下身为将士的他就粗糙太多了…… 苏贤看见王偏将,忙笑着走出酒楼,拱手做了个揖陪笑道: “王偏将,久等了,本官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今早竟睡过了头……惭愧惭愧,让王偏将久等了!” “……” 还真是睡过了头啊……王偏将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便作揖还礼道:“不敢不敢,末将也是刚刚才到,苏文学远道而来辛苦了。” 睡过了头?确定不是玩女人玩得太晚……两位随从见苏贤身后围着十多个美人儿,心里又是吐槽又是艳羡。 苏贤尴尬一笑: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 其实,苏贤并非水土不服而睡过了头。 而是昨晚他硬拉着杨芷兰逛范阳县的夜市去了…… 他答应过杨芷兰,要帮她融入正常人的生活,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拉着她一起逛夜市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 一行人终于出发。 案发现场位于城西不远的太行山东麓,那里有一座村堡,名为“洪村堡”,从辽国渗透而来的一万辽军便藏匿在此。 山路难行,马车不能通过,宫女们便找来一个“全天窗式豪华两抬大轿”,命随行的亲卫将士抬着苏贤赶路。 一路悠哉,遍览山景,苏贤惬意得差点睡着…… 不一时来到洪村堡。 苏贤落轿,在村子中查找足足半日,可愣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线索。 密室暗道什么的没有,一万辽军使用过的锅灶等也没有任何问题…… 也是啊,若有明显的线索,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还有唐淑静只怕早就发现了,还能轮到姗姗来迟的苏贤? 那么,足足一万辽军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同时人间蒸发的呢? 按常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可此案偏偏就是发生了。 一万辽军同时失踪…… 此案果真棘手啊。 这简直就是一桩“无头公案”,悬之又悬,就连突破口都找不到…… 一无所获的苏贤凝着眉头,缓步走出洪村堡城门,准备打道回府,到范阳县的酒楼中再思对策。 谁知刚走出村堡城门,抬眸就看见一位身材高挑大长腿的靓丽少女,她生就一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一双明眸又大又亮,正大踏步迎面而来。 唐淑静! 正文 304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刹那间,四目相对。 苏贤与唐淑静同时停步。 唐淑静也接手了此案,苏贤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到她,苏贤眼眸一转,心头冒出一个歪主意—— 白嫖唐淑静。 她虽喜欢自吹“天下第一女神捕”,但实际上她的确有着不俗的办案能力。 她来此应该也有好几天了,料想已经捕捉到了一些线索…… 心头计议已定,苏贤便笑着挥手欲打招呼。 可是刚张开嘴,就见唐淑静面色微变,恍若无人的背过了身去,蹑手蹑脚往回走…… 她身后一众小弟的面色非常茫然。 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 装作没有看见我……苏贤微微一愣,向来热情的他主动迎上去大声喊道:“唐姑娘,好巧啊,别来无恙乎?” 在这里遇到他,准没好事,他该不会是来和我“抢生意”的吧……正蹑手蹑脚意图溜走的唐淑静脚步一顿,转身,好像这才发现苏贤似的: “呵呵,好巧,世兄为何在此?” “为兄和你一样,也来查案……” “……” 寒暄一句,苏贤便单刀直入:“唐姑娘,此案对为兄来说十分重要,唐姑娘是否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唐淑静呼吸一滞,一双明眸瞪大,后退一步并在心中暗道: “他果然没怀好意!此案对我十分重要,我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就靠此案了……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 苏贤二话不说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摊在掌心递送过去,笑道: “一颗够不够?” 糖果……唐淑静那双明眸猛然亮了三分,嘴角一抿,只要看见包裹糖果的油纸,她口中就会不受控制的生津。 经过一番挣扎与再三权衡,她艰难的将视线从糖果身上移开,看着苏贤咬牙道:“不,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贤毫不在意,又将手伸入衣兜,一颗糖果不够那就两颗,两颗不够那就三颗……相信总会拿下她。 可就在这时,唐淑静忽然面色一正,看着苏贤身后面露讨好的微笑。 她这是在干吗……苏贤茫然间,又见唐淑静径直越过他,一边往后面走去一边恭敬的说道: “杨女侠!女侠也来了啊!” “女侠好久不见,晚辈好久没有见到女侠了……” “上次多亏女侠出手相助,晚辈本想请女侠大吃一顿,可是……” “……” 唐淑静十分殷勤,围绕杨芷兰又是拜礼又是嘘寒问暖。 可杨芷兰一贯高冷,竟是不搭理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苏贤身边站定。 唐淑静笑着跟来,一抬头便发现苏贤正打量着她,笑容意味深长,苏贤再次问道: “唐姑娘都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 唐淑静表情一顿,在杨芷兰面前她不好展现泼辣的一面,所以干脆不答。 苏贤见此,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弧度,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来问。” “是。” 杨芷兰答应一声,机械般扭转身子面朝唐淑静,看了她一眼,以淡漠的语气问道:“唐姑娘都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唐姑娘! 天啦! 唐姑娘! 杨女侠终于和我说话了,还亲切的称我为唐姑娘……唐淑静顿时心花怒放,早已忘了什么“天下第一女神捕”。 激动的她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天发现的线索一一相告,没有任何隐瞒。 苏贤在旁听完后,眉头轻轻一拧—— 唐淑静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但都是很小的线索,仔细推敲下去,根本不能借此破案。 算了。 还是先回范阳县城吧,慢慢思索对策。 临走之前,苏贤看了看还摊在掌心的那颗糖果,又抬眸一撇面色晕红刚刚激动完的唐淑静。 正巧,唐淑静的视线也从糖果身上移开,与苏贤对视。 苏贤眉头一挑,摊开的掌心慢慢收拢握成拳,竟是将那颗糖果放回了衣兜…… 唐淑静抿了抿鲜艳的唇瓣,一双大大的明眸瞪了眼苏贤,又看向杨女侠,感觉十分委屈…… 她都已经说了她的线索,可苏贤却不给她糖果。 苏贤转身大踏步而去。 杨芷兰亦转身跟随在后。 唐淑静暗中跺脚,在心头暗骂不已……就在这时,前方有一物划着长长的抛物线径直向她飞来。 她眼神犀利,一眼便看清那是刚才的那颗糖果。 不假思索,唐淑静一蹦三尺高,将飞来的糖果死死攥在手中,落地后看着苏贤远去的背影暗道: “哼,算你识相!” “……” 不多时,苏贤回到范阳县城内的酒楼,刚洗了个澡,身边的杨芷兰便禀报说王偏将求见。 在一个偏厅中苏贤见到了王偏将,并问他有什么事? 王偏将面色非常激动,抱拳一礼道: “苏文学,大事!方才军中传出一件天大的事,末将恐此事与查案有关,故不顾一切赶来见苏文学……” “什么大事?王将军不用着急慢慢说。” “苏文学,据军中可靠消息,有十万辽军已在幽州、檀州、蓟州、平洲、营州边界扎下营寨,每日操练,声威甚壮!” “你说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长身而起: “辽国在两国边界屯兵十万?” “不错,千真万确!末将担心此事与此案牵连,故火急火燎赶来告知苏文学。想来要不了多久,公主府便会派人来通告苏文学此消息。” “……” 送走王偏将后,苏贤回房久久没有睡着。 十万辽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屯驻两国边界,算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记得当初苏贤冒险在墙上凿洞,偷听小仙紫姑娘与辽国密使的密会,其目的便是为了尽可能避免辽军南下的惨祸。 苏贤生活在瀛州乐寿县,若辽人南下犯边他铁定要遭殃……有些事很危险,但不得不做。 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插曲……不过好在,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的密谋最终宣告失败,一场惨祸化解于无形。 可是却没想到,辽军竟在边界屯兵了! 一种大战即将来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持续不断的刺激着苏贤敏感的神经。 睡不着…… 正文 305 内卫暗子 下半夜,苏贤刚迷糊睡去便被吵醒,却是公主府连夜派来的人到了,带来“十万辽军屯驻边界”的消息。 传话之人瞧出苏贤的担忧,不由笑道: “苏文学勿需着急,公主殿下已奏请朝廷并做出妥善安排,即便辽军南下犯边也不可能突破幽州!” “……” 听了这话,苏贤果然轻松了许多。 送走传信之人,苏贤回房勉强睡去。 第二天,又有消息传来。 主要是梁、辽两国之间的骂战。 大梁指责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事,指责辽国蓄意破坏两国间数十年以来的和平。 辽国也有自己的说辞—— 大意是大梁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十万大军,屯驻在瀛州等地,虽不是幽州等边境州县,但并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你大梁先在边界屯兵十万,我辽国为什么不可以呢? 梁国则搬出辽国细作在河北道北部州县阴谋作乱之事…… “……” 总之,梁辽两国你来我往,各执一词,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对方,两国的口水战打得十分热闹。 苏贤了解此事后,心头不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从现状来看,辽军南下犯边的可能性很低,他们似乎是因为“十万梁军先屯驻边界”的缘故,才派出十万辽军的。 真正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但至少近期内不会有战乱…… 心内稍安的苏贤,便开始认真研究“辽军失踪”一案,此案极有可能与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举有关! “幽州!” 研究许久之后,苏贤起身,用手点着舆图上的“幽州”二字,然后看着唯一陪着他的杨芷兰说道: “范阳县太行山东麓的案发现场,既然没有任何头绪,那我们不妨跳出那个怪圈,将视线放在外面!” “幽州!历来便是北方的屏障,兵家必争之地!” “我大梁与辽国接壤的州县,除幽州外,还有檀州、蓟州、平洲和营州。若辽军从檀州、蓟州、平洲和营州攻入,还是需要途径幽州才能南下深入我大梁腹地。” “幽州,咽喉之地……” “我们不妨大胆猜想,若此案与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事有着某种潜在的关联的话,那么就可以分析得出,幽州是关键!” “……” 杨芷兰面无表情,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或许是为了不让苏贤自言自语太过尴尬,也或许是为了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缓缓点头道: “幽州!” 简洁。 且言简意赅。 “你也觉得幽州是关键吧?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前往幽州!”苏贤大手一挥,做出决断。 “……” 有了计划,苏贤便开始安排明日前往幽州之事。 眨眼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苏贤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再次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陷入沉思。 原本,苏贤的破案之心虽也急切,但远没有达到非破不可的程度,即便不能破案他还可以跑路。 现在,将此案侦破的欲望竟是十分强烈,或许是因为此案果真万分棘手,有一定的挑战性,也或许是他不想看到十万辽军南下犯边…… 下榻的酒楼已经包场,除了苏贤一行外没有任何客人,所以酒楼的晚上格外宁静。 数盏豆大的油灯闪烁着跳跃的光芒,打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苏贤默立在巨大的舆图前久久未动,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抹亮光。 杨芷兰依旧是唯一陪伴苏贤之人,她默立在巨大舆图的侧边,数盏油灯光线明亮,映照出她那张瘦削且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 作为内卫最顶尖的杀手,杨芷兰并非只是一柄杀人的利刃。 推理分析的能力她也有,且不俗。 针对此案,她虽然发话不多,但出于本能也出于对苏贤的帮助,她其实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 可此案真的是太悬了,就连她也一筹莫展…… 突然,杨芷兰脑中划过一道闪电,猛然抬眸看着苏贤,淡漠中蕴含着一丝激动的说道: “内卫暗子!” “……” 宁静的夜晚中,杨芷兰这一声显得非常突兀。 苏贤的思维被生生打断,但他来不及多想,便明白了杨芷兰想表达的意思。 内卫暗子! 是非常厉害的密探。 不同的小阁领统领不同区域的暗子。 他们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乡间农人,也可以是仆从丫鬟,更有可能是各级衙门中的胥吏小官等等。 暗子的来历五花八门,监视的内容无所不包。 按理来说,当地的内卫暗子是最好的查案助手。 可“辽军失踪案”发生之后,兰陵公主却并未寻求内卫暗子的帮助。 主要是因为,河北道的内卫暗子,尤其是北部数个州县,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悉数消失不见踪影。 河北道北部,偌大一块地盘,俨然成了内卫监视的真空地带。 小阁领虽数次派人前来探查,但这些人来了河北道之后便杳无音讯,直接失踪了。 这也是杨芷兰跑来瀛州准备独自过完余生的缘由…… 后来,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小阁领便趁此机会亲自动身赶往河北道北部,为公主开道之余,也将亲自查明内卫暗子消失的原因。 可是却不曾想,小阁领出师未捷身先死,竟在半路上死在了苏贤的手中…… 在朝廷或兰陵公主看来,河北道北部数州,几乎成了内卫的禁地,因为就连小阁领都消失不见了。 那可是小阁领啊! 兰陵公主在河北道曾遭遇过诸多棘手之事,曾去信朝廷,请求内卫大阁领增派内卫密探或杀手相助。 但大阁领回信说内卫手头上有几件棘手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抽掉不出人手。 所以这数月以来,河北道北部数州,几乎没有内卫暗子或杀手的身影,“辽军失踪案”爆发后,兰陵公主也就没有寻求当地内卫暗子的帮助。 当然,兰陵火眼金睛,早已看出杨芷兰身份有异,但她还有更大的计划……相对来说,这件案子在那件更大的计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相对于朝廷及兰陵公主来说,苏贤与杨芷兰自然是不同的。 一个亲手杀了内卫小阁领。 一个是内卫最顶尖的杀手。 苏贤手里掌握着从小阁领身上搜出的一大串钥匙。 杨芷兰熟知内卫内情,她还知道当初小阁领在瀛州下榻的酒楼中,暗藏着一只金属箱子…… 两人联手,说不定可以揭开河北道暗子集体消失之谜。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说不定能找到有关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 因为内卫暗子来历五花八门,所监视之事物无所不包! 所以苏贤在听见杨芷兰那句“内卫暗子”之后,当即面色就是一喜,两手紧紧抓住杨芷兰瘦弱的肩头,一边轻轻摇晃一边笑道: “芷兰你真是我的福将!我怎么就忘了内卫呢,明天我们先不去幽州了,改道回瀛州,先搞清楚内卫暗子之迷再说!” “……” 正文 306 美煞天下女子 与此同时。 瀛州城城北。 大营。 兰陵公主香闺,檀香幽幽,富丽而堂皇。 忙碌了大半日,公主略感疲乏,于是便横躺在一张精美的美人榻上,以手支头假寐休憩片刻。 兰陵公主身姿丰硕,但腰肢却纤细仅盈盈一握,她横卧于塌,顿将玲珑浮凸的身段儿尽显。 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美煞天下女子! 因气候炎热,公主衣着颇为清凉,娇小莲足上的罗袜与御制金丝刺绣的丝履绣花鞋齐平,又因横卧于榻的缘故,宫裙下摆略微上提,便将一圈足腕展现人前。 虽只有窄窄的一圈,但其肌肤雪腻、浑然天成、珠圆玉润、白玉无瑕可见一斑。 往上,是被宫裙覆盖的大美腿。 从轮廓可以看出,兰陵公主之腿并非纤瘦类型,虽略有圆润,但恰到好处。 这一双大美腿,是苏贤最想“抱”且已经成功“抱”上了的,当然这个“抱”是指“跟随”、“借势”、“依附”的意思。 并非真的上手…… 香闺内静幽幽,十分适合休憩。 可是她刚一闭上凤目,香闺外便传来嘻嘻索索的说话声。 似乎是冬典军有事求见,但却被秋典军拦住,两人在门外略有争执…… 呼! 横卧于塌的兰陵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气,凤目微睁,轻声喊道: “何事喧哗?” 随着一声吱呀轻响,香闺内的光线明亮了一些,两个轻轻的脚步声走近,内室悬挂的五色珠帘帐荡起轻柔波纹。 “公主。” 秋典军与冬典军一齐行礼。 兰陵公主横卧,以手支头,勉强将凤目睁大了一些,看着冬典军问道: “你有何事要禀?” “启禀公主,探马传回最新的消息,有关辽军失踪案。” “嗯?” 兰陵公主顿时来了精神,勉强与困乏做斗争的凤目猛地一亮,缓缓起身。 冬典军与秋典军上前搀扶,兰陵在美人榻上坐正后忙吩咐道: “说。” “公主,最先传回的消息是关于唐淑静,她一直都在范阳县的案发现场,但数日下来并未查到有用的线索。” 冬典军禀道。 兰陵一动不动,不置可否。 “接下来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自千面狐接手此案后,隔日便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冬典军又禀。 兰陵公主眉头轻轻一动,随口道: “二捕头千面狐擅长易容之术,千变万化,说不定他早已潜入辽国查案去了,没有消息传回也正常。” 这时,秋典军迟疑道: “可是公主,奴婢听说那二捕头千面狐……喜好女色,每当人们认为他易容之后立即便查案去了,可实际上他还泡在青楼妓馆……这次……” “随他去吧,刑狱司办案,就连本宫也不能随意插手……”兰陵公主揉了揉眉心,话虽如此但还是感觉有些头痛。 揉了一会儿,她抬眸问道: “对了,苏文学呢?他可有进展?” “回禀公主,苏文学还未查到有用线索……但……也不太确定。”冬典军略有迟疑。 “不确定?怎么说?”兰陵一怔。 “回禀公主,我们有数十亲卫及十位宫女保护苏文学奔赴范阳,本该对苏文学所行之事了如指掌。” “可是……苏文学身边那位女子,身手非常厉害,也十分警觉……” “苏文学经常只带那位女子单独行动,我们的人暗中跟踪,但每次都被甩开,无一例外!” “……” 兰陵公主听罢,眉梢一动,当下不动声色笑道: “那是苏文学的表妹,当初抓捕辽国密使便是此女出手……无妨,今后但凡苏文学与其表妹单独行动,都不用暗中跟踪。” “是!” “……” …… …… 又经数日颠簸,苏贤一行终于回到瀛州。 临近瀛州城,苏贤顺道去往城北大营拜见兰陵公主。 公主得知他一无所获,并未责怪,反而还温言安慰几句,苏贤听在心中十分舒坦。 进入瀛州城,直奔角楼街。 他准备先回家洗把脸,换身衣服,然后去隔壁柳蕙香家取回小阁领的钥匙,以及前次抓捕采花贼之际缴获的小木箱。 二十位亲卫将士衣甲鲜明,披坚执锐,依旧矗立在家门口,他们非常“敬业”。 尽管苏贤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守住…… 开门而入。 回到家中。 一个丫鬟恰好从厨房中走出,手里提着一只茶壶,壶嘴冒着腾腾热气,看样子似乎是准备上二楼。 苏贤与杨芷兰忽然回家,让丫鬟猛地一怔,不知什么缘故,她手中的茶壶竟脱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滚烫的茶水也泼洒了一地。 苏贤眉头一挑,刚准备责问,那丫鬟竟主动上前赔礼道歉,还说“请公子责罚”。 “罢了,一只茶壶而已,以后小心一些便是。” 苏贤大度的摆了摆手。 留下丫鬟收拾瓷器碎片,苏贤与杨芷兰往二楼走去,噔噔蹬蹬,老旧的木梯似乎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刚走到一半,抬头便见一个丫鬟转出二楼拐角,来到楼梯口。 那丫鬟乍见苏贤与杨芷兰二人,也是猛然一惊,但她相对来说要镇定得多,只是提高了音量喊道: “苏公子、杨女侠回来了!” “……” 正上楼的苏贤与杨芷兰脚步一顿,停在半道,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扭头盯着那个丫鬟—— 她刚才的声音很大。 恐怕在一楼的厨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苏贤就在她眼前不远处,根本用不着提高那么大的音量打招呼。 再联想到刚才遇见的丫鬟,苏贤心头不由得出一个结论—— 陈可妍,只怕又在作妖。 甚至人都已不再家中! 丫鬟高声打招呼,必有提醒之意!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这陈可妍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因见二楼上的丫鬟转身欲走,苏贤赶紧将之叫住,快速登上二楼,一边往陈可妍的闺房走去一边沉声道: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小姐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 “没有没有,小姐就在房中……” “……” 正文 307 剑儿:小姐在更衣,不能进 苏贤冷笑一声,大踏步走向陈可妍闺房。 二楼上的走廊不长,几步路便到,苏贤在闺房门前驻足,眼神示意杨芷兰敲门。 那丫鬟见此不由大惊失色,拉住杨芷兰一手求道: “公子不可,不可开门……” “哦?为何不可开门?”苏贤冷笑,他倒要看这丫鬟能扯出一朵什么花儿来。 “因为……”丫鬟面色晕红,似乎难以启齿,但迎着苏贤那凌厉的目光以及杨芷兰满含杀气的眼神,丫鬟只得小声说道: “因为小姐在……在换衣服,嘱咐任何人都不能进……” “换衣服?呵呵,亏你能想出这种理由。”苏贤根本不信,眼神示意杨芷兰立即敲门。 “公子不可,公子不可,小姐清白要紧,公子不可……”丫鬟奋力阻拦。 “……” 杨芷兰没有说话,单手轻轻一推,那丫鬟便倒退出去数步,但还未卸力,直至背靠走廊尽头的砖墙。 杨芷兰早就看那妖艳贱货不爽,因而毫不客气,猛地一脚踢出,那房门轰然往后倒飞出去一丈多远。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灰尘弥漫,犹如初秋早晨的浓雾。 呃…… 苏贤额头上的血管抽了抽,很明显杨芷兰会错了他的意。 因见杨芷兰已跨过光秃秃的门框,走进屋内,苏贤便打消掉纠正的想法,举步也迈入其中。 环视一扫。 屋内没人! 苏贤的心当即就沉了下来,眉头紧蹙,这个疯女人,果然趁他不在的机会溜出家门了! 记得临行前,苏贤曾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求她管住自己,不作妖不仅仅只对苏贤好,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岂不知附近各州搜捕山贼的将士未归,路上设立的关卡也未撤。 倘若她出门作妖被抓住,她自己也就搭进去了…… 她已是一个大人,不应该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加之苏贤不得不去幽州范阳县查案,更不可能带着陈可妍一同前往,于是便冒险将她留在了家中。 但苏贤还是低估了陈可妍作妖的属性,简直不可理喻! 陈可妍的闺房一角,有一小片用帷幔隔开的小空间,那是陈可妍临时使用的“更衣室”,不透光的帷幔将之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苏贤面色一沉的时候,“更衣室”的帷幔被一只皓腕掀开,打开一条缝,从中走出一个丫鬟打扮之人—— 剑儿! 从杨芷兰一脚踹飞房门,到苏贤进入闺房,再到剑儿走出“更衣室”,这三件事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剑儿本是因“哐当”的巨响走出“更衣室”,但一抬眸就看见了苏贤与杨芷兰两人。 刹那间,三人六目相对。 “苏公子……杨女侠……”剑儿大吃一惊,面色慌张的来推苏贤与杨芷兰,“小姐正在更衣,公子请先出去……” “……” 呵,又是更衣?看来是串通好了的……苏贤冷笑不动,眼神示意杨芷兰去帷幔隔开的“更衣室”中瞧瞧。 杨芷兰会意,一巴掌将阻拦的剑儿扇飞,大踏步走到“更衣室”近前,单手抓住帷幔用力一拽! 帷幔是用挂钩挂在房梁上的,挂钩结实,但帷幔乃绸布所制,被杨芷兰巨力一拽登时便脱钩下坠。 下坠的丝滑绸布犹如荡漾的水波纹…… 苏贤眼皮一跳,他的意思是让杨芷兰进去瞧瞧,可她倒好,竟一把将帷幔全扯了下来。 转眼间,帷幔就降落了一半。 令苏贤大吃一惊的是,“更衣室”里竟出落而得一个面色羞涩、茫然的大美人儿! 且赤果果。 隐约只看见白晃晃一片…… 呃…… 惊鸿一瞥间,那大美人儿下意识用手遮挡“要害”。 可是,要害有三处,人却只有两只手,不够啊…… 苏贤彻底怔住。 脑袋嗡的一声巨响。 眼眸越睁越大。 嘴巴也渐渐张开。 “啊……”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嘹亮尖叫,差点震破苏贤的耳膜,也将他从那种状态中拽出,回过神来。 低头。 淦啊,原来她真的是在更衣……苏贤有点自责,下意识抬眸又看了一眼,然后一边退出房间一边说道: “抱歉,我先出去……” “……” 只可惜后来看的那一眼,陈可妍已蹲下身,并拉过地上的帷帐将自己包裹,宛若穿了一套臃肿的衣服。 杨芷兰也同步退出。 剑儿赶忙将踹飞的房门搬来,将门洞堵住,然后再去搀扶自家小姐…… 陈可妍面色万分复杂的离开“更衣室”,就在她身后的地上,赫然静静的躺着一堆黑色衣服。 那是刚刚换下来的夜行衣! 换衣服,的确是在换衣服。 但并非苏贤后来脑补的那样…… 苏贤回到自己房间,先洗了把冷水脸,定了定神。 将脑海中那副画面强行击碎并驱散,然后施施然下楼开门,来到隔壁柳蕙香的家门前。 他来取小阁领的钥匙以及那只木箱。 如今他与柳蕙香的关系路人皆知,再也不需隐瞒,他正大光明走近了柳蕙香家的大门。 来到二楼,直入书房。 苏贤来此的名义是“教授柳蕙香算学”。 柳蕙香与张翠花忙活一阵,奉上茶果,然后张翠花退下,书房中只余下苏贤与柳蕙香两人。 四目相对。 柳蕙香两眼水汪汪,眼神无限温柔,迈着一步又一步细碎的步子向苏贤的方向走近。 苏贤喝了口茶水,笑道: “数日未见,夫人竟越发靓丽了。” “公子……”柳蕙香羞涩颔首,但并未停止向苏贤缓缓靠近的步伐。 “对了,我这次来是想取回寄存在夫人这儿的钥匙,还有那只木箱……”苏贤虽觉察到柳蕙香有异,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办正事要紧。 “公子来此,只为了那串钥匙和那只木箱吗?”说着,柳蕙香已走到苏贤近前,她紧紧抿着嘴,水眸旺旺,似是在犹豫。 紧接着,她眼神一定,娇躯一软便往苏贤那边倒去,没有骨头似的。 苏贤下意识接住,熟门熟路将之搂在身上。 美人入怀,心怀大畅,温香软玉。 慰藉美人儿,这不就是正事么? 刚才在陈可妍闺房中,被她勾惹得心绪不宁,苏贤之心早就如那干透了的干柴,现在遇到柳蕙香这簇烈火顿时便直接烧成了火焰山。 什么钥匙,什么木箱,让它们通通见鬼去吧! 他狠狠掐了那火热的娇躯两把,又将腮帮紧贴柳蕙香光洁荧白的额头摩擦一阵,搂紧怀中玉人笑道: “自然不仅仅只为了那些东西,夫人才是我的心头爱……” “……” 正文 308 张翠花:哎呀小姐你房中又遭大老鼠了 半刻钟后,苏贤抱着木箱离开柳家,回到家中。 打开木箱,取出钥匙,命杨芷兰仔细研究那一堆密函。 这只木箱及箱中密函,都是抓捕采花贼之际从采花贼手中缴获而来。 当时,杨芷兰曾大致翻阅了一遍,只知道这是河北道某内卫分支机构收到的情报,密函来自各个不同的内卫暗子。 因未找到有用的消息,故苏贤将之封存,连同那串钥匙一起寄存在柳蕙香家中…… 现在,苏贤想通过查明内卫暗子消失之谜,进而找到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故又将这些密函翻了出来,仔细研究,以期找到突破口。 杨芷兰答应一声“是”,便坐下来仔细阅读每一份密函。 密函乃暗语所写,苏贤看不懂,但对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苏贤在房中走了两步,见杨芷兰阅读格外仔细,想必没那么快就能发现线索,于是他的心思开始往别处漂移—— 缓缓抬头,看向墙上那个洞口。 刚才柳家书房,他与柳蕙香干柴烈火,差一点就进入忘我状态。 可那毕竟是书房。 加之张翠花忽然在外敲门…… 两人只得作罢。 苏贤取了小木箱后便告辞,临走前曾与柳蕙香暗中约定,待会儿就爬墙过去找她,接续书房情缘。 现在正好没事,该爬墙过去了。 扭头看了一眼认真阅读密函的杨芷兰,苏贤慢慢走到靠墙的木梯前,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他对这套动作已经熟门熟路。 …… 诚然,苏贤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破案,此次幽州之行前后加起来已经耗去了五六日,时间越来越紧迫。 但他之所以接手此案,最本质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及柳蕙香的身家性命着想,也是为了一个月之后的婚礼。 所以不可因为破案时间紧迫,就忽略了陪伴佳人。 此案的确十分棘手,但苏贤的心态已经放得很平。 能破就破,不能破就跑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即可,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被尿活活憋死。 他已有四五日未曾与柳蕙香亲热,心里怪想念的,也有一点食髓知味…… 杨芷兰格外认真,似乎未曾发现苏贤的异动。 苏贤爬过洞口,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如何与柳蕙香颠倒凤鸾,他的脸上就不可抑制的扯起期待的笑容。 然后按照约定的暗号用手敲墙。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响声。 但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抬手又在墙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闷响过后,等了数息,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以往两人密会,虽也有不成功的例子,但正常情况之下苏贤敲墙之后立即便能得到回应—— 柳蕙香用一条长竹竿将天花板顶开,让光线透上去。 可是他连敲了两次,天花板竟纹丝不动。 …… 与此同时。 隔壁。 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正与张翠花在屋内聊天。 主要是张翠花在东拉西扯,数次欲言又止。 柳蕙香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待会儿苏贤就要来了,可翠花还不走。 忽然,她毅然起身,直接动手去拉张翠花并说道:“翠花你先去忙吧,我很好,不用陪了。且容我安静一会儿。” 张翠花猝不及防,出于对小姐的敬畏,故跟随小姐的拉扯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随即她眼神一定,脚步也跟着一停,因她体型庞大,柳蕙香力气又太小,她一停柳蕙香顿时便拉不动。 “小姐,方才在书房门外,奴婢都听见了……”张翠花面色复杂,她之所以赖在小姐闺房中不走,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你听见了什么?”柳蕙香猛地一怔,拉扯的手火烧似的缩了回去,低头面色唰的一片通红。 方才在书房,她与苏贤情难自禁,估计弄出了一点古怪的声音而不自知。 好巧不巧的是,那些古怪的声音竟被张翠花听了去…… “小姐啊,奴婢知道,你与苏公子郎情妾意,且已经约定了婚期,可是……有些事不能提前!” “万一苏公子不喜欢小姐了,或者因故未能娶小姐过门,而小姐的身子却又……总之,这对小姐太不公平!” “……” 张翠花本有些难以启齿,谁知一旦开口之后便如那泄洪的闸门,竟是无比顺畅。 但这却苦了本就极易害羞的柳蕙香。 与苏贤的亲热被翠花撞破,总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低着头,手中紧紧捏着一方绸制雪白的手帕,内心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张翠花接着说道: “小姐历来性情温顺,可是不能拒绝苏公子不成?” “无妨,此事奴婢去与苏公子说!” “在你们未成亲之前,万万不可逾礼!” “……” 说着,张翠花转身便走。 柳蕙香见此心头大骇,这种事张翠花跑去找苏贤说……怎么可以呢! 心头大急的她,蓦地生出一股力,生生将张翠花拽住,义正言辞的说道: “翠花你多虑了,我……我与苏公子还是清白的,你这样去说……让我今后如何面对苏公子!不准去!” “……” 是的,她说谎了。 心跳明显加速,脸蛋儿更加红扑扑。 说谎让她感觉很自责。 但就算说谎也不能让张翠花去找苏贤…… “真的?” 张翠花回身,见小姐羞涩不语,她长满横肉的脸上的笑容登时加重了三分: “其实……奴婢也不是阻拦小姐……” “还记得奴婢以前送给小姐的那个……角先生吗?” “但角先生与真正的人不同,若失身于真正的人,以后可就难嫁一个好人家了……” “小姐好好休息吧,奴婢先行告退。” “……” 张翠花笑呵呵转身,脚步轻盈的走向门口。 得知小姐未曾与苏贤乱搞,她心里很是高兴。 柳蕙香虽然自责,但张翠花终于离开了,心里不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下来静待苏贤钻洞过来即可。 可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三声沉闷的响声,咚咚咚! 柳蕙香猛地一震,这是苏贤的暗号。 可是张翠花还没走出房门…… 她抬头看去,果见张翠花驻足并转身,抬起头四下乱看: “哎呀小姐,你房中又糟老鼠了!听这响动,最起码是一只硕鼠,很大的那种!” “……” 正文 309 内卫“幽州堂”与毒娘子 柳蕙香嘴角轻轻一扯,两手推着张翠花往门外走去:“翠花你累了一天,想必出现了幻觉,我怎么没有听见呢?快些下楼去休息吧。” “哦,也有可能……” 张翠花从善如流,甩了甩头,顺着小姐的推搡走到门口。 可就在这时,屋内天花板上又传出三声沉闷的响声。 这次更清楚了。 张翠花脚步一顿,硕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仰头盯着天花板确定说道:“不,小姐你听,奴婢没有听错,刚才的确有大老鼠在上面,好大的响动啊!” 柳蕙香极力维持如常的面色,辩解道:“或许是衙门的人又在修缮城墙了,那应该是敲砸城墙的声音吧?” “是吗?可奴婢总感觉上面有大老鼠……不行,小姐你让让,待奴婢将那大老鼠捉拿……” 说着,张翠花就要去找梯子。 柳蕙香大惊失色,追出房门,一把拉住张翠花,语气略带严厉的说:“翠花,就连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吗?” “呃……小姐的话奴婢自然是相信的。”张翠花一懵,随即打消上房捉拿大老鼠的想法。 “……” 柳蕙香羞愧逃回闺房,砰的一声将房门紧闭,拉上门栓。 为了与苏公子密会,她不仅说谎,现在还以小姐的身份压迫张翠花……这些年来张翠花与她相依为命,实在不该。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柳蕙香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待你,翠花……” 这时,房顶上又传来咚咚咚的沉闷之声。 柳蕙香大喜,将所有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立即小跑到那堵墙下面,用一根长竹竿将天花板顶开…… 很快,火急火燎的苏贤双足落地。 为什么久久不回应他的暗号? 苏贤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早已一把将柳蕙香搂住,迫不及待与之接吻,方才等得有多焦急,现在就有多疯狂。 大有惩罚柳蕙香久久不回应暗号之意。 一夜春风不知几时。 …… 苏贤爬墙回到隔壁自己房间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光线昏暗不说,伏案阅读密函的杨芷兰的身影映在墙上也一摇一晃。 杨芷兰听见响动,回头看了苏贤一眼,明亮的双眼已有疲惫之色,然后又扭回头去继续阅读密函。 “多点几盏灯啊!” 苏贤亲自动手,添了四五盏,屋内登时明亮起来。 见她还没有看完,苏贤便打了个哈欠,爬上床铺准备睡觉,临入睡前叮嘱道:“别熬夜太晚,今天看不完明天再继续。” 杨芷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苏贤沉沉睡去,半夜醒来,见杨芷兰还在伏案仔细研读密函,苏贤瞬间睡意全消:“还在看啊,天色很晚了,还是先休息吧。” “最后一份,马上就完。” “哦。” 苏贤翻身爬起,披上一件外套,在旁等待最终的结果。 深夜的瀛州城,已经陷入沉睡,就连狗吠声都不闻,苏贤摆弄着桌旁的小火炉,亲自煮茶。 小火炉是杨芷兰搬来的,看来她早就准备熬夜将所有密函看完。 不一时茶水煮好。 苏贤倒了两杯。 杨芷兰将最后一份密函合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喝口热茶吧。”苏贤将茶杯递过去。 “结果怎么样?”等她喝完茶水,苏贤立即问道。 “有用的线索不多。”杨芷兰声音一如往日的淡漠,带着一丝疲倦,“只发现了两点重要线索。” “哦。说说看。” “第一,这只木箱隶属内卫‘幽州堂’堂主,我认得此人,名叫‘毒娘子’。” “内卫幽州堂堂主,毒娘子?” “……” 苏贤一怔。 以前他曾从杨芷兰口中了解过内卫的历史。 它原先本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后来因缘际会被当今女皇收编……因而内卫还保留着一些江湖帮派的称谓。 比如派驻到地方州县的内卫头领,就叫做“堂主”,堂主下面还有数量不等的“香主”、“当家”等等。 至于“毒娘子”的称谓就更具江湖气息了。 苏贤并不认识什么毒娘子,但从名号上来看,似乎是个擅长用毒的妇人,给人一种不是善茬的感觉。 “第二,这些密函,最早在半年前由幽州堂内卫暗子所写,最晚是在一个月前。而在三个月前,幽州已时常发生暗子失踪之事。” 杨芷兰话不多,说完后便看着苏贤。 苏贤眉头微蹙: “三个月前,暗子开始失踪,一个月前,幽州堂便与暗子没了往来……” “……” 当下时值七月二十,苏贤记得穿越过来的日期是六月初。 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多月中,他遇到了好几件大事。 比如小仙紫姑娘与辽国暗中勾结、河间驿馆事件、一万辽军潜入大梁图谋不轨等等。 将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内卫暗子消失的时间对应起来,似乎…… “如此看来,辽国是早有预谋啊!”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这个观点,但不得不说,这是明眼人都能看透之事,一切的根由都是北方的辽国。 杨芷兰眨了眨疲惫的眼,并未搭话。 以她内卫第一杀手的直觉,也认为此事与辽人相关,当然想彻底搞清前因后果以及所有的细节估计很难。 “但除此之外,通过这些密信并未得到我们想要的,也没有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苏贤揉了揉眉心。 “公子,木箱的来源!”杨芷兰忽然开口。 “木箱的来源……” 苏贤一怔:“对,木箱的来源的确是一条线索!我们既然回到了瀛州,索性就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一查。” 杨芷兰点头,强提精神,并跃跃欲试。 她已经做好连夜翻窗出去查案的准备。 “不过不用着急,今夜已晚,你又翻阅了那么久的密函,不如先休息吧,等明天再说。” “可是……” “无妨,我们还有大半个月呢,时间充足。”苏贤的心态真的放得很平。 “……” 杨芷兰最终点了点头。 当即二人灭了油灯,各自睡去。 夜,已经很深了。 正文 310 小阁领的遗产 翌日。 苏贤与杨芷兰一大早便已出门。 那只木箱来自十余日前抓捕的采花贼,苏贤记得此贼已交由南宫葵处理,所以他们径直出了城,往城北大营赶去。 入了辕门,直奔大营西侧,南宫葵及其刑具、地牢等都在这里。 “放心,南宫葵啊,我很熟,因为‘幽闭之法’的缘故,他还欠我三条人情呢,我们去找他绝对没错。” 刚刚来到大营西侧,苏贤或许是出于无聊,也或许是想显摆一番,一边走一边扭头对杨芷兰解释道。 其实,杨芷兰知道这件事,但没有吭声。 她是一个很闷的人,但却喜欢苏贤话痨一点。 “在刑讯方面,南宫葵虽然不如我,但他也还算不错了……那采花贼落入他之手,只怕连小时候偷东西吃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采花贼虽已被斩首,但有关他的事南宫葵必定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马上就能知道,那只木箱从何而来……然后再顺藤摸瓜,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 杨芷兰依旧不吭声,苏贤看向她时,最多“嗯”一声表示赞同。 不一时,两人畅通无阻来到南宫葵居住的帐篷,因见两位刑狱司胥吏迎面走来,苏贤便招手道: “劳烦二位通禀你们三捕头,就说苏贤来了!” “……” 自苏贤教会南宫葵“幽闭之法”后,南宫葵的高冷在他面前就大为收敛,甚至还当众称苏贤为“半师”。 所以苏贤已经脑补出“南宫葵飞奔而出恭迎他”的画面…… 那胥吏忙作揖道: “苏文学,不巧,公主殿下派三捕头去了莫州,昨日刚走,预估后日方才返回,苏文学您看这?” “南宫葵不在?”苏贤愣了一下。 “不知苏文学找三捕头何事,小人可以休书一封告知三捕头。” “哦,我想问他有关那采花贼……” 苏贤道明来意,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是谁曾想,南宫葵竟然不在,本官的线索又断了!” 一旁的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扑了一个空还是让她心里郁闷。 这时胥吏说道: “苏文学莫急,虽然三捕头不在,但苏文学可以查看此案的卷宗啊!” “卷宗!”苏贤又是一怔,随即大喜,“对对,我怎么忘了卷宗呢,请问那卷宗何在,本官需立即一观!” “不敢耽误苏文学查案,请随下官来。” 胥吏当即在前带路,往一个方向走去。 苏贤与杨芷兰立即跟上。 不一时,他们来到一座临时的建筑,里面整齐罗列着无数卷轴与簿册,粗略估算,约有一千余件。 苏贤咋舌。 心说刑狱司果真大手笔,随军远赴幽州,竟携带了这么多书籍簿册。 实际上,这些书籍并非都从神都携带而来。 南宫葵跟随兰陵公主,从神都一路走来,尤其是进入河北道地界之后,沿途不知处理了多少大小官吏。 南宫葵负责审问。 各案的卷宗加上其他佐证等,竟渐渐累积了一千余件。 按刑狱司规制,需将这些卷宗与佐证带回衙门存档,所以南宫葵一直都将它们带在身边…… 苏贤环视一圈满屋子的卷轴簿册,眉头一挑: “这么多卷宗,只怕不容易找到本官想要的那一份吧?没关系,你们慢慢找。” 管理卷宗的胥吏哈哈一笑,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份卷轴双手递送过来,笑道:“苏文学所需的卷宗便在此。” “这么快?”苏贤伸手接过一看,还真是。 “因数日前二捕头才借阅过,归还后小人还未归档,一直留在书桌上……但却不想苏文学也来借阅此份卷宗……” 胥吏摇了摇头。 “什么?!” 苏贤吃了一惊,“你说二捕头千面狐也借阅过这份卷宗?” “不错!苏文学这是?” “哦,没事……” “……”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擅长的是易容之术以及查案。 早前“一万辽军失踪案”爆发之时,恰逢千面狐赶到,于是兰陵公主便将此案交托于他…… 但却不曾想,千面狐竟也借阅过采花贼的卷宗。 这让苏贤摸不着头脑之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丝紧迫感。 莫非千面狐也在调查内卫暗子失踪之谜? 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苏贤专心翻阅卷宗,从头开始看起。 …… 一刻钟后。 苏贤与杨芷兰出现在瀛州城中。 准确来说,是路过。 因为他们要赶去瀛州城以南,数里之处。 据采花贼交代,他所盗木箱便得自那里,杨芷兰回忆那天晚上抓捕采花贼的过程中,也曾去到过城南的一处废宅。 两相合计,苏贤断定那处废宅便是采花贼所交代的地方。 也极有可能是内卫“幽州堂”在瀛州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不过两人并未直奔城南的城门而去。 而是来到了城内一座略显偏僻的客栈,据杨芷兰所说,小阁领在瀛州的临时住所便在此处。 她清楚的记得,苏贤杀死小阁领的当夜,她给小阁领收尸之余,也知道了这家客栈。 将小阁领掩埋后,她曾潜入客栈搜查了一番。 在此过程中,她发现了一只金属箱子,藏在床底。 因当时杨芷兰精神恍惚,并未将金属箱取走,后来几乎忘了此事…… 故那只金属箱未被人发现的话,应该还留在床底。 苏贤与她来此,就是顺道来取那只金属箱的。 客栈外的马车中,苏贤对探进来半个身子的杨芷兰叮嘱道:“注意安全,速去速回,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 杨芷兰点点头,上半身探出,放下帘子,然后悄悄摸进客栈…… 不一会儿。 杨芷兰返回,进入马车车厢,两手抱着一只人头那么大的金属箱。 苏贤接过,入手颇沉,仔细打量,它的外观是一个比较标准的正方体,应是精铁打造,六个面上都錾刻着诡异的图案。 甚至在背面上还刻有一颗骷髅头。 整个箱体没有一丝锈迹,从表面的光滑程度来看,它起码已经被“盘”了百余年,是个老物件儿。 正文 311 蝴蝶解毒丸 杨芷兰接过金属箱,指了指正面一个隐藏在雕刻图案的阴影下的小孔,道: “这是锁眼,公子那串钥匙应该能打开。” “正好我将钥匙带在了身上。”苏贤从腰带上取下那串钥匙,随意选了一把,捏着手柄便往锁孔中捅去。 “小心暗器!” 杨芷兰十分警觉,一手将锁孔堵住,看着苏贤道: “还是我来吧,公子躲远些。” “也好。” “……” 苏贤从善入流,后退两步,躲进车厢内的一个角落。 但想了想觉得不够安全,于是走到杨芷兰身后,两手搭着她那瘦削的肩头,脑袋藏在她的肩膀下面。 杨芷兰身材瘦弱矮小,但却很稳,犹如城墙,苏贤藏身其后感觉十分安全。 被苏贤攀着肩头,杨芷兰心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能让身为杀手的她短暂失神。 苏贤见她久久未动,不由将脑袋从瘦削的肩头下缓缓升起,看了看那只铁盒子,又看着杨芷兰走神的脸庞。 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光。 杨芷兰立即便觉察到了,反应过来,淡漠的提醒道: “公子小心,我要开锁了。” “好,小心为上。” “……” 苏贤的脑袋缓缓降了下去,但不时探出观察情况。 那串钥匙足有十二把,每一把钥匙的长短形状都不一样,有的光滑,有的生锈,日常使用的情况很不相同。 杨芷兰一手拖着铁盒,一手随意选取一柄钥匙,慢慢插入锁孔,精神高度集中。 苏贤大气儿也不敢出。 插入锁孔后,轻轻一扭,扭不动,看来不是这一把钥匙。 杨芷兰与苏贤同时松了口气,随后精神又高度集中,第二把钥匙慢慢插入锁孔…… 失败了。 第三把,失败。 第四把,失败。 …… 直至第十把钥匙还是打不开。 “只剩下最后两把了。”苏贤将脑袋升起,看着杨芷兰手中仅剩的两把钥匙,心头不由紧张起来。 这只人头大小的铁箱子,小阁领从神都带来,且留在身边,里面一定装着十分重要的东西。 说不定就有苏贤想要的“蛛丝马迹”。 最后两把钥匙还打不开的话,那就只能尝试暴力手段了,但很有可能毁坏箱子……苏贤心念一动,正思索该如何用强的时候,杨芷兰已将第十一把钥匙插入锁孔。 呼! 苏贤忙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思索之事也无暇顾及,打起十二分精神静待结果。 钥匙滑入锁孔,十分顺利。 轻轻一扭,铁盒子中传出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 要打开了……苏贤眉头一挑,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钥匙在锁孔中扭了一半竟被卡住,杨芷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之取出。 又失败了! “最后一把钥匙了。”苏贤猛喘几口气,看着杨芷兰手上最后一柄钥匙道:“若还不能打开,就想办法强行开启,不惜把它砸烂。” “嗯。” 杨芷兰点点头,表面非常淡定的将钥匙插入锁孔,但插了一半就被卡住…… 完了,十二把钥匙都打不开,不应该啊……杨芷兰肩膀后面,苏贤升起半颗头,眉头一紧。 咔嚓! 就在这时,杨芷兰用力一插,那钥匙突破了什么阻碍似的直入锁孔深处……插进去了? 苏贤心中稍安,凝神屏气眼睛一眨不眨。 紧接着,杨芷兰轻轻一扭,刚开始十分顺利,可扭了一半又被卡住了……苏贤咬牙嘴皮子一抽,心道不要玩我呀! 杨芷兰稍稍用力再次一扭。 诶,这次竟然扭过去了。 铁箱子中传出清脆的一声“咔嚓”轻响,同时箱子的上盖往上轻轻一弹,裂开一条半寸左右的细缝。 苏贤吓了一跳,忙将脑袋藏进杨芷兰肩膀下面。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将脑袋缓缓升起,杨芷兰已将箱子上盖打开,并说道: “公子放心,没有暗器。” “那就好……终于打开了!” 苏贤长舒一口气,从杨芷兰身后走出,回归原位。 探头一看,那小小的铁箱中也就三四样物件儿。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只小瓶子,材料未知,通体血红,造型细长,堪比成年男子的中指,看起来格外诡异。 “这是什么?”苏贤茫然。 “……” 杨芷兰将细长的小瓶拿在手中,轻轻摸了摸后道:“这是一只玉瓶。” 然后慢慢将玉瓶翻转,背面錾刻着几个楷书大字,苏贤还未看清刻的是什么,杨芷兰猛然惊呼一声,语气明显激动的喊道: “蝴蝶解毒丸!” “……” “蝴蝶解毒丸?” 苏贤也看清楚了,的的确确,细长玉瓶的瓶身从上至下正錾刻着这五个字,但令苏贤吃惊的是杨芷兰的反应。 在他的印象中,杨芷兰一直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可是这次,她是在惊呼! 语气明显激动,一点也没有淡漠的感觉。 这从侧面反应了这什么“蝴蝶解毒丸”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苏贤仔细打量一番杨芷兰那难得一见的震惊面色,然后问道:“蝴蝶解毒丸是什么?很厉害么?芷兰你为何如此惊讶?” 杨芷兰缓缓转过头,脸庞上的震惊之色已经消失大半,看着苏贤并将那只细长玉瓶双手递上: “此物万分珍贵,请公子妥善保存。” “哦?” 苏贤毫不怀疑这“蝴蝶解毒丸”一定是好东西,但并不知道它究竟好在哪里,因而一边接过细长玉瓶一边问道: “这是何物?有何功效?” “蝴蝶解毒丸,乃李神医亲手炼制,由数百味珍惜药材经七七四十九天熬练而成!极为难得!” 杨芷兰面色动容,残留着一丝震惊,惜字如金的她变成了一个小话痨: “传说此丸可解百毒,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圣药,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可以说,一粒‘蝴蝶解毒丸’便是一条命!” “但却不曾想,这种人人渴望的奇药,小阁领竟有一瓶,最后还被我们得到!” “此乃天意……” “……” “李神医?该不会是传说中隐居蜀山蝴蝶谷的那位李神医吧?”苏贤吃了一惊。 “不错!” 杨芷兰点头,眼前不由浮现出以前深入蜀山遍寻李神医而不得的画面,李神医,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传说。 “这么厉害!看来这蝴蝶解毒丸的确是了不得的宝贝!” “……” 苏贤拔开细长玉瓶的塞子,从中倒出数粒指头那么大的黑色丸状物,清香扑鼻,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杨芷兰仔细数了数药丸的数量,道:“传说一瓶蝴蝶解毒丸共有十二粒,现在只有十粒,想来是小阁领耗用了两粒之故。” 苏贤珍而重之将十粒药丸放入玉瓶,仔细抚摸一番,将之放回小铁箱,郑重说道: “小阁领啊小阁领,当初你想杀我,但却被我反杀,我们的恩怨本已了结,两不相欠。” “但你这份‘遗产’着实厚重……你泉下有知就放心吧,我会抽空为你立牌,定时给你烧纸!” “……” 正文 312 东阁令 “这个牌子是什么?” 将细长玉瓶放下后,苏贤顺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黑铁木制,入手极沉,表面的“包浆”很厚,甚至已能反光。 “这是……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杨芷兰探头一瞧,顿时面露惊容,但此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明显没有蝴蝶解毒丸高。 “身份令牌……” 苏贤又吃一惊,两手捧着令牌仔细看去,上圆下方的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梅花,梅花正中间刻着“内卫”二字。 无论是梅花还是文字,雕工都极为精美繁复,这种手艺难得一见。 梅花下面,用小楷的笔法雕刻着“东阁令”三个大字,字体排列从上往下,犹如银钩铁划,霸烈无匹。 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明显,上面那朵梅花与花朵中间的“内卫”二字,便是指代“梅花内卫”。 下面“东阁令”三字……苏贤就搞不明白了。 杨芷兰似是知道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内卫最高统领是‘大阁领’,大阁领之下有‘中阁’、‘东阁’、‘西阁’、‘南阁’、‘北阁’之分。” “大阁领统领全局,侍从皇命。中阁管辖京畿、都畿两道。东阁管辖河北、河南两道。西阁管辖陇右道。” “南阁管辖山南东西两道。北阁管辖关内、河东两道。” “内卫所属阁领,并不止这几位,还有管辖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的阁领,管辖黔中道、剑南道的阁领,以及管辖岭南道的阁领。” “但这些州县不在大梁统辖范围之内,所以这些阁领乃是虚设,一般作为只领俸禄不办事的虚衔,赏赐给有功之臣……” “东西南北中,每一阁设一阁领,称为‘小阁领’。但具体到某一阁,比如东阁,可称之为‘东阁领’。” “每一位小阁领都有一枚身份令牌,比如这块,因是东阁领的身份令牌,故名为‘东阁令’!” “身份令牌等同军中虎符,凭此可全权处理本阁内部事务,见牌如见阁领,若令牌遗失……” “……” 说到这里,杨芷兰卡住了,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身份令牌遗失的情况。 苏贤点了点头,了解这些便已足够,他将“东阁令”翻过来,背面也雕刻着有梅花,但没有文字。 反复观摩许久,苏贤将之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第三个物件—— 这是一枚珠钗! 是女人别在发髻上的首饰! “怪哉!” 苏贤面色疑惑,看着杨芷兰问道: “小阁领莫非有女伴不成?他怎会将女人佩戴的首饰与蝴蝶解毒丸及‘东阁令’放在一起呢?” 杨芷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苏贤重新打量着这只钗子,面色古怪说道:“而且这钗子的钗头,竟然是……一只小羊头?还是黄金打造的?” 这枚钗子与苏贤见过的都不一样。 中原女子所戴珠花,钗头的装饰物不是花朵就是珠子,或者流苏,造型也可谓是千奇百怪。 可他从未见过在钗头上镶嵌“小羊头”造型的钗子。 羊眼睛、羊鼻子、羊嘴巴、羊耳朵,乃至羊角,全都应有尽有! 并且做工颇为粗糙。 就连中原女子所佩戴的木钗都比它精致…… “可能来自北方辽国。”杨芷兰猜测道。 “嗯,有道理!”苏贤转动着这只“黄金羊头钗”,细细打量之余说道: “但小阁领为何将一枚来自辽国的羊头钗放在这个铁箱子里面呢?” “要知道,这箱子中不是蝴蝶解毒丸就是‘东阁令’,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说明这枚钗子也一定有奇特之处。”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它是由黄金打造的缘故……” “……” 苏贤开了个玩笑,本打算活跃一下气氛。 但见杨芷兰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听见似的,这让他尴尬。 干笑两声,苏贤将“黄金羊头钗”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垫底的最后一个物件儿—— 一本小小的簿册! 经折装,黑色封皮,封面上没有一个文字。 苏贤将之展开,内里倒是通篇的蝇头小楷。 细细读去,苏贤的眼睛不由越瞪越大,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越来越浓,另外还有一丢丢的……八卦之色? 杨芷兰在一旁略有好奇,但并未多问。 不一会儿,苏贤将经折装的小簿册合拢,看着杨芷兰笑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阁领竟是个玩弄阴谋的老手!” “……” 杨芷兰没有开口,但两眼紧紧盯着苏贤。 她对小阁领的情感十分复杂,可以说恨之入骨,但又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这本簿册上,全都是朝廷王公大臣私下犯的一些罪证,涉及的大官之多,罪证之详细,竟给我一种翻看卷宗的感觉。” 苏贤一边解释,一边将簿册小心放回小铁箱。 杨芷兰眼露恍然之色,然后快速恢复成淡漠的模样……今天为了给苏贤介绍内卫的情况,她已经说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了。 啪! 苏贤将小铁盒的盖子盖上,又用钥匙上锁。 杨芷兰看了看铁盒子,嗫嚅半晌终究开口说道:“公子,此箱万分紧要,当妥善保存。” 苏贤两手抱起沉重的铁箱,看着她笑道: “那是自然,无论是蝴蝶解毒丸,还是‘东阁令’,亦或者那枚‘黄金羊头钗子’及小簿册等,都是极为重要之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杨芷兰莫名放心。 可是紧接着,苏贤便将小铁箱放在了她的手上,杨芷兰不解,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啪啪! 苏贤拍了拍手,笑道: “所以啊,有劳芷兰你帮我保存了,东西放在你这里,我最放心不过了。” “好!”杨芷兰犹豫一瞬,认真点头答应下来,神情格外郑重。 “……” 铁箱子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两人当即直奔南城门而去。 小阁领留下的这份“遗产”,虽然无比丰厚,但话说回来,对苏贤破案提供不了直接的帮助,更没有关于失踪辽军的蛛丝马迹。 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正文 313 临时联络点 真正重要的,还是城南数里开外的废宅。 那里疑似“幽州堂”在瀛州的临时落脚地,幽州堂管理着幽州所有暗子,他们一定有失踪辽军的线索。 数里之地,转瞬即至。 马车停止,苏贤与杨芷兰下车,看向正前方隐在山林中的废宅。 它似乎遭遇了一场大火,地面建筑毁于一旦,周围的树木也受到牵连,化为一片焦土…… 苏贤环视一圈,失望的揉了揉眉心,道: “早知道这是一处废宅,但没想到废得如此彻底,完全就是一片废墟了,即便里面藏着线索,只怕也已被大火付之一炬。” “此宅遭到了二次破坏。”杨芷兰面色微微凝重,“抓捕采花贼之夜,此宅虽破,但尚可住人。” “……” 苏贤愣了一愣,摇头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不死心的他愣是围绕此处废宅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罢了,这条线索又断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再想办法。下一步我们还是去幽州看看情况……” 苏贤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杨芷兰紧随其后。 走了没两步,杨芷兰忽然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并拉住前面苏贤的胳膊。 “怎么……” 苏贤回头,正欲询问,就见杨芷兰将食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一声。 “怎么了?” 苏贤悚然,没有问出声,而是用的口型。 此处距离瀛州城虽只有数里,但荒郊野岭的,该不会是遭到贼人了吧? 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有杨芷兰在,还怕什么贼人? “那边,有人。” 杨芷兰指了指路边的树林,苏贤顺势看去,但见微风吹动树叶轻轻摇晃,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但出于对杨芷兰的信任,以及她方才那句“抓捕采花贼之夜,此宅虽破,但尚可住人”推断,苏贤猛然醒悟—— 在暗处,一定有一股神秘力量彻底摧毁了此宅。 而那股神秘力量现在又监视他们…… 此事看来不简单……苏贤感觉陷入了一个泥沼般的漩涡,但他立即装作常人的模样,以免被暗处的人瞧出异常。 “公子放心,那人已经走了。”杨芷兰忽然说道。 “走了?!”苏贤一愣,感觉有些尴尬,亏他刚才还努力装作常人的模样呢,敢情人家早就走了…… “……” 刚松一口气,一道闪电猛然划过苏贤脑海—— 那暗中监视之人不就是一个线索吗! 眼下,废宅已经全毁,线索断裂。可紧接着就冒出一个暗中监视之人,此人必定与此宅有关,那何不顺藤摸瓜继续追查下去呢? 经苏贤提醒,杨芷兰也快速反应过来:“我可以追踪此人。” 苏贤道:“那好,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查出此人身份来历!” “是!” 杨芷兰下意识抱拳拱手,接收此令。 然后转身就往旁边的丛林中杀去。 可没跑两步,杨芷兰便返回,看着苏贤道:“不行,我去了谁来保护公子?此处荒郊野外太危险!” 苏贤一怔,拍了拍额头:“对呀,那应该怎么办呢?” 他是一个现实的人,自己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追查一条线索便将自己置身险地,不妥。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好吧,他其实就是怕死。 自打穿越之后,他尤为惧怕这一点,毕竟人活着才有一切可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全感,对他来说永远都是稀缺之物。 更何况,万一这是暗中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总之,杨芷兰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一条好不容易冒出的线索断裂吗? 苏贤一时陷入两难。 “公子莫急,我可以背着你跟踪此人。”杨芷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背我?可是我很重……”苏贤看了看她那瘦弱的身板,她这种身材总给人一种没有力气的感觉。 杨芷兰没有多说,转身蹲下,微微弯腰:“公子快些上来,那人即将走远,再迟我就追不上了。” “那……那好吧!” 苏贤咬了咬牙,轻轻趴在她那瘦骨嶙峋的背上。 并在心中暗道:“芷兰虽看起来瘦弱,但毕竟是顶尖杀手,不应以常人的眼光看待……或许……” 没有或许。 就在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杨芷兰背着他猛然起身,然后猛然窜出,动作敏捷如兔,身形矫健如豹。 苏贤这个“大号挂件”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 并且……好快! 眼前景物飞速逝去,融化成一条条光线,耳中尽是呼呼风声,鼻子的呼吸也感觉不太顺畅…… 苏贤只有紧紧搂紧杨芷兰的肩膀,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后面,争取不拖累她的跟踪行动。 …… …… 瀛州城南三十里开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山中丛林繁茂,野味众多,山民们多以打猎及砍柴为生。 但附近的百姓及地方官府恐怕都不知道,那些看似淳朴的山民,其实是内卫布置在瀛州的暗子。 整座大山更是内卫的临时联络点。 山中某处隐秘的山谷之中,有两百余人暂居。 这些人正是苏贤要找的内卫幽州堂暗子。 其中为首之人,便是幽州堂堂主——毒娘子。 某座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中,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焦急走来走去,片刻不得安宁。 此人便是毒娘子。 那三四岁的小孩,是她的独子,肉嘟嘟的脸蛋儿青紫一片,一幅中了剧毒的模样。 毒娘子中等身材,身着普通农妇所穿的布裙,略有凌乱的头发用头巾包裹,从衣饰上看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但其脸蛋白净妩媚,普通布裙难掩其身段儿妖娆浮凸,即便刻意做普通妇人装束也别有一番风味。 另外,她的眉毛画得很长,眉心有一个黑色的火焰状花钿,眼神狠辣冷冽,嘴唇也涂了黑色的唇脂…… 这样的面妆倒与她的名号“毒娘子”相衬。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更不像一个普通妇人了,粗布衣裙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料想应该是情急之下随手拿来的布裙。 此刻,毒娘子抱着怀中幼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身为人母的她也有温柔的一面,看着紧紧闭着双目的小孩哭道: “都怪为娘,都怪为娘,没有看好你,不该让你乱闯毒室,以至身患剧毒……” “为娘已为你服药,再过一刻钟你还不醒来,为娘也就没有办法了。” “除非找到蝴蝶谷李神医,求得一粒‘蝴蝶解毒丸’。” “可是蜀山距此千山万水……即便侥幸找到李神医,他也不一定就肯赐下蝴蝶解毒丸……” “儿啊,都怪为娘……” 正文 314 苏贤:我,内卫小阁领!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毒娘子愈发焦急起来。 再过半刻钟,若这小孩还不见好转,就说明她配置的解药无效……这孩子将七窍流血而亡! 身为毒娘子,她擅长制毒、用毒,也喜欢研制新毒。 逃到这座荒山后,稍稍安定,她便搭建起一座简陋的“毒室”,室内遍地毒物,还有研制了一半的新毒。 可是山中条件简陋,不比在幽州之时,昨日不知何故,那“毒室”的简陋大门竟无端坏掉。 恰好这小屁孩贪玩,不知其中凶险,竟一头扎入满地毒物的毒室…… 毫无意外,悲剧发生,小孩中了堪堪研制了一半的剧毒。 此毒尚未配置解药。 小孩中毒昏迷后,幸好发现及时,毒娘子拼尽全力先稳住了病情,然后熬夜配置解药…… 解药的确配出来了,但有没有效果全然不知,要等到六个时辰之后方能见分晓。 五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 再过半刻钟,便是服药之后的六个时辰。 这小孩是死是活,就看半刻钟之后。 …… 每一刻每一分都是煎熬,身为人母的毒娘子无法想象小孩七窍流血而亡的画面。 她沉浸在自责与悲伤之中,无暇理会外界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茅屋外忽有人禀道: “堂主,不好了,我们的人外出返回的时候,被人跟踪……此处已经暴露!” “别吵!” 毒娘子已将小孩放在一张矮塌上,跪在榻前,仔细盯着小孩面色的变化,此刻的她听不进任何话。 “堂主……”门外禀报之人非常着急,竟一步踏入茅屋的门槛。 “找死!” 毒娘子现在就是护崽的母老虎。 看也没看进屋之人,单手往后一挥。 只见微弱的寒光一闪,进屋之人便没有长骨头似的缓缓瘫了下去,竟是死了。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枚细细的银针,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一瞬间便能要人性命! 世界终于安静了。 毒娘子轻轻抚摸着小孩那肉嘟嘟但青紫一片的脸蛋儿,哼唱着孩子最喜欢的儿歌,温柔慈祥,难以想象她刚刚才杀了一个人。 可是,没安静一会儿,茅屋外又有人聒噪: “不好了堂主,那人杀进来了,属下等不能阻挡……” “……” 毒娘子置若罔闻。 只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孩的脸。 不一时,刀剑碰撞之声渐渐入耳,显然那不速之客已杀至茅屋外。 但毒娘子仍旧没有起身,轻轻抚摸着小孩的脸,眼神温柔。 忽然,屋内光线一暗。 有两个人走进了茅屋。 “找死!” 烦躁的毒娘子大怒,她并不回头,左手轻轻往后一挥,两枚银针闪电般射向身后两人。 她对自己的毒针非常自信,身后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尸体软倒在地的声音…… 可是这次失算了,她竟听见了两声清脆的金属颤音。 一道微弱的银光从她耳边闪过,射入搭建茅屋的圆木,两寸长的银针只余一个针屁股在木头外面。 银针被人以兵刃挡开了! “什么人?” 毒娘子依旧跪在矮塌之前,暂时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扭头看向身后。 …… 毫无意外,毒娘子身后的那两人便是苏贤与杨芷兰。 方才跟踪的途中,苏贤毕竟不是专业的,很快就被那人发现……杨芷兰以武力制服此人,从此人口中逼问得知毒娘子藏在大山中的消息。 得知毒娘子还活着,苏贤十分高兴。 通过毒娘子之口,一定能得到此案的蛛丝马迹! 因杨芷兰武力值太高,加之时间又紧迫,所以苏贤便决定硬闯毒娘子的老巢。 …… “毒娘子,你果然还活着!” 杨芷兰将苏贤护在身后,目光锐利,语气冷若寒霜。 毒娘子乍见来人是杨芷兰,整个人猛然一震,缓缓起身,仔细打量杨芷兰两眼后放浪大笑道: “你竟然还没死?你竟然还没死……呵呵,冷……” “住嘴!” 杨芷兰眉头一拧,她最讨厌听见那两个字。 因想起自己有了新的名字,方才拧起的眉头舒展,淡漠说道: “我已有名姓,杨芷兰。” “杨芷兰?” 毒娘子愣了一下,复又放浪笑道:“是个好名字。” 不待杨芷兰回应,毒娘子忽一眼盯着苏贤。 放浪的笑声也瞬时消失,冷声问道: “那小白脸是谁?冷……你为何能寻来此处?” “……” 毒娘子那细长的眉毛、黑色的花钿,以及黑色的嘴唇、冷冽的目光,总给苏贤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毒娘子,毒娘子,果然一看就不是善茬……苏贤眉头一挑,轻蔑的审视着她。 苏贤已经计划好了,若毒娘子不愿配合,他就让杨芷兰折磨她,动用酷刑,然后顺手灭杀此害。 杨芷兰虽出自内卫,但苏贤对内卫没有多少好印象。 小阁领,还有这涂抹黑色唇脂的毒娘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看就不是好人。 苏贤咳嗽一声,越过杨芷兰走到前面,迎着毒娘子那轻蔑冷厉的目光,他对杨芷兰挥了挥手道: “芷兰你来告诉她,我是什么人。” “……” 毒娘子细长的眉毛一杨,仔细打量对面二人,这时她才发现,杨芷兰竟比以前光彩了许多。 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气色,都不是以前所见的那个冷蝶。 再看苏贤,此人面皮白净,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温文尔雅、俊美无涛、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丰神俊秀、文质彬彬…… 如此少年,就连她也有所心动,推己及人的话……毒娘子又看着杨芷兰,心中冷笑道: “我道向来独来独往的冷蝶,怎会与一个小白脸在一起,却原来是动了春心了呢!” “这俊俏小书生,只是冷蝶的小姘头而已,竟也敢在我面前拿大?” “……” 毒娘子胡思乱想之际,杨芷兰上前一步,站在苏贤身侧,淡漠而认真的介绍道: “他是新一任东阁小阁领,苏贤!” “你说什么?!” 毒娘子大吃一惊,猛地转头紧盯着他,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他是东阁新任的小阁领?呵呵,冷……杨芷兰啊杨芷兰,你莫非当我毒娘子是傻子不成?” “……” 正文 315 杨芷兰:对小阁领不敬,当罚! “你不信?”苏贤面色一收,昂首挺胸,气定神闲,竭力装出小阁领那天晚上的模样。 “少年,你不过只是因为一身好皮囊迷惑住冷……杨芷兰罢了,内卫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不然啊,就连她也不能保护你。” 毒娘子冷笑。 “不管你信不信,小阁领都已将他的身份令牌交给了本座,他临死之前曾有遗命,命本座彻查河北道暗子失踪之谜……” “哦?小阁领的身份令牌在你手上?你倒是拿出来让姑奶奶瞧瞧啊。”毒娘子继续冷笑。 “……” 苏贤气定神闲,昂首挺胸,当着毒娘子的面,缓缓将手伸向腰带。 令牌、腰牌什么的,一般都悬挂在腰带之上。 他还真拿啊……毒娘子一脸戏谑,她倒要看看对方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杨芷兰侧身站在苏贤身侧,她现在的任务是提防毒娘子暴起伤人。 但小阁领的身份令牌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她不时瞥一眼动作缓慢的苏贤。 苏贤取令牌的动作很慢,显得庄重。 不过,等他的手摸到令牌并摘下之后,不及分辨,便单手持握,急速展现在毒娘子眼前。 在此过程中,苏贤一直保持气定神闲昂首挺胸并紧盯毒娘子的状态。 并没有注意手中的牌子。 他还真拿出了一块牌子……毒娘子微微一怔,凝着双目仔细瞧去,照着牌子上錾刻的字念道: “兰陵公主府!” “帐内府校尉?” “……” 毒娘子抬眸看着苏贤,眼神古怪,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放浪而豪爽。 杨芷兰其实在苏贤取出令牌的瞬间,便已发现那不是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令牌是黑色的,木制,而苏贤手里握着的牌子是金色的…… 但苏贤速度太快了。 她来不及提醒。 只得眼角轻轻一抽,随即恢复如常。 苏贤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在毒娘子念出那两句话后顿时便泄了。 拿错牌子了! 这块是兰陵公主给他的金牌…… “咳咳!” 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苏贤忙将金牌放回腰带,然后摸到旁边那块木制的牌子,这块一定没错了。 轻轻将令牌摘下,苏贤将之握在手中,并未急于展示给毒娘子看。 他先是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缓缓昂首挺胸,待气定神闲之后,方才缓缓将握着令牌的手举在毒娘子眼前。 “哈哈哈……呃……这是?” 毒娘子放浪大笑之际,猛然看见苏贤第二次展示的牌子,乍见那通体黑色的色泽,以及上圆下方的型制,笑声戛然而止。 凝目仔细一看,此牌上面是一朵梅花,梅花中间刻着“内卫”二字,下面是“东阁令”三个霸烈的大字! “东阁令?!” 毒娘子自然见识过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因此一眼便能分辨而出。 这小白脸真有小阁领的身份令牌,这不可能……毒娘子目露惊骇,抬眸看了眼昂首挺胸的苏贤,然后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 “不,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毒娘子笃定。 苏贤随手将令牌抛过去,淡定道:“给你仔细瞧瞧。” 她虽说此牌是假的,但却用两手接住,翻过来覆过去的查看半晌后,两手的指尖都在轻轻打颤。 这是真的身份令牌! 亦是内卫东阁的权柄! 毒娘子冷冽的眼珠一转,将令牌往怀中一收,瞪着苏贤喝问道: “一定是你这小白脸偷盗所得,说,你从何处得来。” “……” “对小阁领不敬,当罚!” 这时,一旁许久未说话的杨芷兰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并趁毒娘子情绪起伏之际猛然出手,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巨力之下毒娘子直接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杨芷兰将身份令牌从毒娘子手中夺了回来。 双手捧着,恭敬呈送给始终昂首挺胸气定神闲的苏贤。 苏贤慢悠悠接过令牌,上前两步,单手持握,将之直接怼在了毒娘子那张妩媚但毒辣的脸上,沉声道: “见牌如见小阁领,幽州堂堂主毒娘子,你想造反不成?” “……” 毒娘子紧紧咬着牙,瞪圆了双目,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小阁领身份令牌。 眼中既有骇然也有不甘。 短短时间内面色数次变幻。 在内卫中,小阁领的身份令牌的确有“见牌如见人”的铁律,这种铁律深入人心,像是一座无形大山般压着她。 她根本就不敢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上前一步的杨芷兰正虎视眈眈,霸烈无匹的杀气震得她动也不敢动。 最终,跪在地上的毒娘子缓缓低下了头颅,算是承认了苏贤“小阁领”的身份,见牌如见人。 苏贤见此不由缓了一口气。 只要她低头就好,待会儿问完了想要的情报,还可以留她一命。 那天晚上,苏贤之所以愤而怒斩小阁领,是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苏贤毅然选择了对方去死。 但他并非嗜杀之人。 在赶来此处的途中,苏贤曾向杨芷兰了解过毒娘子其人,身为内卫幽州堂堂主,她手底下可不干净。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价值观,早该拉她去吃花生米了。 加之苏贤对内卫印象不好,所以便决定看毒娘子的表现,若愿意配合,苏贤可以饶她一命。 若她顽固不化,不愿配合,苏贤便让杨芷兰动用酷刑逼问情报,然后给她一个痛快。 现在看来,毒娘子低下了头颅,似乎愿意配合,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贤并不想杀太多人…… 可是紧接着,毒娘子猛然抬头,看着苏贤,眼中带着决绝与不甘的说道: “不!” “我数年谋划,就是为了摆脱内卫钳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你们,你们阴魂不散……”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为你们卖命!” “……” 毒娘子情绪激动之下的吐露,着实令苏贤感到意外。 所以说,她还是一个“反抗邪恶与黑暗的进步人士”? 不! 不一定! 这极有可能是毒娘子的缓兵之计。 她就是不想配合! 或者说消极对抗! 再者,即便她有自己的苦衷与隐情,但她手底下的人命着实不少。 苏贤若因同情她而原谅她,那死在她手底下的人命又由谁来主持公道呢? 想杀她遍地都是理由。 当然世间之事并非单凭“善恶”二字就可以区分,不杀她也能找到一堆理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一念至此,苏贤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然后甩给杨芷兰一个眼神,意为“动用酷刑逼问情报,然后送她上路”。 杨芷兰面无任何表情,淡漠跨出一步,就要动手。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的矮塌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叫声,似乎喊的是: “娘……” 正文 316 有些事,无法自控 “娘……” 杨芷兰即将动手之际,众人身后的矮塌上忽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那是一个稚嫩童音。 苏贤下意识看向矮塌。 上面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脸蛋圆滚滚分外可爱,但此刻却青紫一片,小小的眉头也紧紧拧着。 做噩梦似的手脚乱抓乱动,看起来一幅极为难受的模样。 怎么会有一个小孩? 苏贤微微一怔。 杨芷兰作为最顶尖的杀手,一旦确定任务,便不顾一切都要完成任务,所以她心无旁骛,又往跪在地上的毒娘子迈出一步。 杀气侧漏。 但迈出这一步之后,就被苏贤一把拽了回来。 杨芷兰猛然从那种“一定要完成任务”的狂热状态中走出,清醒了一点。 毒娘子惊闻那声虚弱的“娘”,整个人如遭锤击,面色大变,顾不得其他毅然转身扑在那矮塌之上。 她一边安抚着因难受而乱动的小孩,一边轻声喊道: “林儿别怕,娘在,娘在……” “……” 那小孩半昏迷半清醒,被毒娘子稍加安抚,便渐渐稳定下来,与陷入沉睡的普通小孩一般无二,只是他那青紫一片的脸格外渗人。 将小孩的被子掖好,毒娘子起身看着苏贤。 暗中一咬牙,双膝一软跪趴在地求道: “求小阁领开恩宽限一点时间,容属下照看幼子……幼子身中剧毒,若挺不过去恐将……” “待幼子之事了结,是罚是杀,属下悉听尊便。” “只求小阁领宽限一点时间……” “……” 苏贤虽颇为同情那中毒的小孩,但仍旧气定神闲昂首挺胸,略一思忖后问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一两天的时间苏贤可以宽限,但若毒娘子漫天要价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话可就不行,相对于同情小孩来说,还是查案之事要紧。 “最多半盏茶的时间。” 毒娘子掐指一算后回道。 在苏贤与杨芷兰杀进来之前,距六个时辰之期便只有半刻钟。 方才“寒暄”良久,半刻钟又过去了一大半。 眼见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昨晚熬夜调配的解药是否有效,就看半盏茶的时间之后,若无效的话—— 这可怜的小孩将七窍流血受尽折磨而亡……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不管解药有没有效,毒娘子都希望能够陪伴在孩子身边,哪怕是短暂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其实,毒娘子方才情绪激动之际所吐露之语,都是真的,她确有摆脱内卫钳制的想法,有了孩子之后想法愈加强烈。 所以对苏贤与杨芷兰的到来,她心中其实怀有浓浓的恨意。 她痛恨阴魂不散的内卫…… 可是,为了陪伴孩子最重要的一段路,毒娘子妥协了,给痛恨的人跪下,不惜抛弃一切高傲与伪装苦苦哀求。 但她熟悉内卫,熟悉小阁领,可以用“不近人情”、“顽固不化”来形容。 这位手持“东阁令”的少年,姑且算他是小阁领吧,想必也是冷血无情不近人情之辈……所以,毒娘子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她已经准备好拼死一搏,哪怕可能会被杨芷兰当场击杀。 …… “念在你为人母的份上,半盏茶的时间本座可以宽限。” 然而意外的是,苏贤竟然同意了。 毒娘子一怔,跪趴在地,仰头看着“高大”的苏贤,甚至怀疑耳朵出了毛病。 “怎么,没听清楚?”苏贤继续维持着昂首挺胸的威严形象,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三分。 “多谢小阁领,多谢小阁领……” “……” 毒娘子顾不得多想,当即转身扑在矮塌之上,两手紧紧握着幼子之手,无限温柔的用毛巾擦拭孩子青紫一片的脸庞。 眼下陪伴孩子要紧。 她顾不得思虑其他。 只是隐隐觉得,这位小阁领似乎有些不一样…… 苏贤拉着杨芷兰默默后退三步,这个距离刚刚好,既可以给毒娘子母子留出足够的空间,也能避免毒娘子耍诈逃跑。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贤必须预防毒娘子耍诈。 若她用一个身中剧毒的小孩来欺骗他感情的话,他将让毒娘子受尽折磨而死。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逝。 转眼,六个时辰的期限将至。 毒娘子半跪在矮塌之前,一手紧紧握着小孩之手,一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两眼瞪如铜铃,一眨不眨,反复从头到脚扫视小孩全身。 那眼中有焦虑,有担忧,有恐惧,有温柔,有慈爱,也有希望。 “一定要有效!” “一定要有效啊!” “……” 苏贤耳中听得毒娘子的喃喃自语,起先他并不知此话何意。 后来猜想,应该是“解毒的药一定要有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实说苏贤有点感动,并在心里暗暗打算,即便毒娘子不愿配合是否也留她一命? “不!” 这时,毒娘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贤回神,忙走到侧边一看。 只见躺在矮塌上的小孩正在流鼻血,浑身发羊癫疯似的颤抖个不停,人虽未醒,但看起来十分吓人。 长叹一口气,苏贤默默退回原位。 他并非大夫。 更非神医。 对此实在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毒娘子延长一些时间。 岂知刚退回原位,就发现杨芷兰侧过了身去,脑袋也微微低着…… 苏贤微感诧异。 杨芷兰历来都是站立如松的,像这样“侧身低头”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心下好奇,苏贤走到她身前,准备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然而却见她正用力的……擦眼泪! 她似乎暗恼自己那双不争气的眼睛,没事流什么泪嘛,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诶,实在有损形象。 可是有些身体上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 她之所以有此异状,究其原因,是因为她通过那小孩想到了自己…… 她那怪病发作之际,比那小孩还要难受,因为她发病的过程中大多时候都是清醒的,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丝痛楚。 而这小孩至少还处于昏迷状态,就像一场梦一样,多好。 “芷兰……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贤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他从未见杨芷兰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更谈不上流泪,因而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 正文 317 苏贤:蝴蝶解毒丸?很难得吗?我有! 杨芷兰抿了抿嘴,用力擦一下眼角的晶莹,面色淡漠如常的看着苏贤说道: “求公子一件事。” “你说。” “救救那个孩子……” “好!” “……” 不问缘由,也不管自己能否做到,苏贤立即走到那矮塌之侧,准备了解病情。 杨芷兰的状态非常怪异,且又罕见的求他办事,苏贤没空去想太多,只觉得此事对杨芷兰来说非常重要。 所以他直接就去做了。 此刻,他那刻意营造出的威严荡然无存…… 毒娘子无限悲痛,趴在抽搐不停的小孩身上嚎啕大哭,对苏贤的询问充耳不闻,似乎已经彻底绝望。 苏贤颇感无奈。 但因见杨芷兰在旁默默关注,他吸了口气,又将询问的话问了一遍。 毒娘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不加理会。 苏贤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迫人家说吧。 迎着杨芷兰那期盼的目光,他轻轻摇头,抬步准备退回来。 此时,茅屋外围观已久的人群中,一位中年大叔越众进屋,代替毒娘子讲述了这小孩的遭遇。 苏贤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耐心倾听,可是听完后他也感到绝望,这小孩唯一的希望便是毒娘子熬夜配置的解药。 此事尚有两个难点。 其一,解药终究是第一次配置,不一定就能起作用。 其二,毒娘子或许能配出有效的解药,可这小孩等不起…… “儿啊!” 这时,毒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加剧。 众人看去,原来小孩的嘴角已经开始流出暗红色的鲜血,沿着腮帮流入了衣领。 七窍流血而亡,现已有两窍流血了。 苏贤眉头一拧,看了眼眸中闪烁着水光的杨芷兰,然后大声问道: “还没到最后的时刻,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赴死吗?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你身为毒娘子,擅长解毒用毒,真的就束手无策了吗?” “……” “我的儿啊……” 毒娘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不可自拔,恍若没有听见苏贤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孩可是她的孩子啊,若有办法,她早就用上了…… 所以苏贤此话在毒娘子听来,全是废话。 方才越众进屋的中年大叔摇了摇头,黯然道: “其实尚有一法可解此毒。” “什么法子,何不早说!” “……” 苏贤闻言大喜,但因见此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就想杨起巴掌扇此人两耳光,还有毒娘子也是,身为人母也太不负责了。 杨芷兰眸中一亮,目光紧盯此人,若这小孩获救,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毒娘子依旧悲痛大哭,这时,那小孩左右两只耳朵中也开始流出暗红鲜血,七窍已有四窍沦陷…… 实际上,她知道那中年大叔的法子是什么,可是……根本不可能! 眼见小孩还剩最后两窍,毒娘子真的绝望了。 撕心裂肺,五脏六腑都在剧痛,眼睁睁看着还未成人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恐怕是世间最悲痛之事。 中年大叔面色依旧黯然。 回应苏贤的问话,似乎只是看在那块“东阁令”的份上,因为在他看看来,此话说了等于没说。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说啊!” 苏贤都替他们感到着急,真的很想伸手扇此人一个五花脸。 中年大叔终于缓缓道: “若要解此毒,除非能前往茫茫蜀山,寻到蝴蝶谷,求李神医赐下一粒‘蝴蝶解毒丸’!” “此丸乃解毒圣药,无毒不解,唯有此药方能救这孩子……” “……” 听了这话,苏贤猛地一怔。 然后与对面的杨芷兰隔空对了下眼神。 蝴蝶谷李神医? 蝴蝶解毒丸? 这么巧的吗? 老实说苏贤有一点懵。 “但是难啊!” 中年大叔面色黯然,接着说道: “蜀山距此千里之遥,且李神医归隐已久,踪迹难寻,即便侥幸寻到李神医他也不一定就会赐下‘蝴蝶解毒丸’……难啊!” “……” 苏贤凝眉顿了一顿,略一思忖,心下已有了决断,抬眸对杨芷兰招了招手道:“打开铁箱子。” 当然,苏贤比谁都现实,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公子不可!” 杨芷兰上前,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她虽然十分同情这小孩,可……那是蝴蝶解毒丸啊! 此丸虽只能解毒,但却是无毒不解,这对刀头舔血之人来说,就是第二条命,真的太过重要了。 而这小孩……非亲非故,在杨芷兰看来完全是浪费了。 再者,苏贤插手此事,是因为她的缘故。 若苏贤因此损失一粒珍贵的蝴蝶解毒丸的话,她将无地自容。 “一颗药丸而已。” 苏贤拍了拍杨芷兰那瘦弱的肩膀,笑道: “打开吧,用了一颗我们还有呢,救人要紧。” “可是……” 杨芷兰仍旧不愿,冷淡如她,此刻竟面露肉痛之色,这倒是极为罕见。 苏贤又笑道:“小小药丸而已,等以后找到李神医,让他做个十七八瓶留在慢慢用便是,救人要紧。” 李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而且还十七八瓶……杨芷兰摇了摇头,默默取出那只人头大的铁盒子。 另外一边。 毒娘子虽无限悲伤,嚎啕大哭,但也将苏贤与杨芷兰之间的对话听在耳中。 老实说,这让她万分窝火。 她的孩子马上就要死了,她的心都裂成了两半,可是……他们竟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好像他们手里有蝴蝶解毒丸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在毒娘子看来,苏贤与杨芷兰此举,就是对她及即将死去儿子的侮辱,悲愤攻心的她实在难以忍受。 她暗暗决定,等孩子……去了之后,她就要大闹一场。 即便被杨芷兰杀掉也在所不惜。 随这可怜的孩儿一起去了倒也干净…… 至于那位中年大叔,此刻心中也颇不好受,若不是忌惮那块“东阁令”及杨芷兰恐怖的身手,他早就大声呵斥了。 苏贤没理会毒娘子他们的反应,打开铁盒后,从中取出细长玉瓶,然后转身面朝毒娘子及中年大叔说道: “蝴蝶解毒丸是吧,正好我有此药。” “……” 正文 318 后备计划 “你说什么?!” 中年大叔浑身一震,他离苏贤较近,一眼便看清那只细长玉瓶的模样,瓶身赫然雕刻着“蝴蝶解毒丸”五个大字。 “够了!” 毒娘子霍然转头,双木一片赤红,怒火似欲喷薄。 苏贤与杨芷兰说风凉话倒也罢了,她还能忍,可都这个时候了,他们竟然还拿出……道具! 着实过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住嘴!” 杨芷兰上前两步,她真的很想扇毒娘子两巴掌。 苏贤为了救她儿子,牺牲巨大,甚至不惜耗费一粒蝴蝶解毒丸! 那可是蝴蝶解毒丸啊! 多么宝贵的东西。 可毒娘子竟毫不领情,还恶言相向。 杨芷兰心头的怒火那是蹭蹭蹭往上狂飙,若不是看在她儿子万分痛苦的份上,她真的要好好教训毒娘子一顿。 所以她上前两步后便停下,怒瞪着毒娘子,杀气侧漏,霸烈无匹。 毒娘子经此一瞪一吼,心头怒火稍稍收敛。 并反应过来,当下之急还是陪伴孩子为要。 于是扭回头去,扑在孩子身上继续大哭不已。 哭了没一会儿,她忽然听见那中年大叔万分震惊的声音: “这……这真的是蝴蝶解毒丸!” “不可能!” “你怎会有此圣药?!” “……” 这位中年大叔,其实是毒娘子手下的一个香主。 姓李,名唤“李香主”。 李香主也擅长用毒,是毒娘子的心腹,毒娘子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 此刻,乍听李香主那震惊的声音,毒娘子福至心灵,冥冥中抓住了什么,猛地一顿,豁然转头。 只见苏贤一手握着那件“道具”。 另一手的手心上静静躺着一粒黑色药丸。 药丸能有指头那么大,李香主正弯腰将脸凑近药丸,一幅目瞪口呆万分震惊的模样。 李香主曾与毒娘子一起,在原小阁领的府邸中见识过传说中的蝴蝶解毒丸。 他不可能认错。 那么也就是说…… 毒娘子心头顿时涌起井喷般的惊喜。 她两眼睁圆,颤抖着四肢起身,慢慢走向苏贤这边。 途中,视线一直紧盯着那粒黑色药丸。 近了一些。 她鼻中嗅到一缕独特的药材芳香,顿时狂喜不禁。 因为她还记得这缕芳香,竟与原小阁领府上的药丸香味一模一样! 她的眼珠再次瞪圆瞪大,竟比一个男子陡然看见光秃秃的美人儿都要夸张。 “蝴蝶解毒丸……拿来吧你!” “……” 情急之下的毒娘子,早已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苏贤忘记了杨芷兰,眼中只有那粒黑色的药丸。 她的儿子马上就要死了。 她必须立刻马上拿到那粒救命的药丸。 其他的一切都顾不上了,她下意识选择了蛮力抢夺的方式。 最后几步路她闪电飞奔而来,五爪张开,就跟练了九阴白骨爪似的,势不可挡。 但,杨芷兰岂容她放肆。 闪电般奔来的毒娘子,被杨芷兰伸来的手臂一档,来势顿止。 然后,又被早就想教训她的杨芷兰一拳锤在肩头,她便身不由己的趴在了地上。 张开的五爪,还在用尽全力往前伸,但数尺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 淦……苏贤差点爆粗口。 方才毒娘子来势凶猛,也太突然,倒真吓了他一跳,上半身微微往后倾斜。 见杨芷兰将毒娘子制服,苏贤缓缓松了口气,然后立即挺直腰板,向毒娘子丢去一个责怪的眼神。 还未等苏贤开口,毒娘子便已清醒过来,她知强枪不可取,于是拼命的伏地磕头。 额头触地,咚咚作响,没一会儿额头便青紫一片,甚至渗出血珠。 她一边磕头一边喊道: “求小阁领赐药……” “属下一定缬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小阁领赐药之恩……” “求小阁领赐药……” “……” 苏贤也知时间紧迫,托着药丸的手便往前一伸,说道: “拿去吧,救人要紧。” 毒娘子兀自磕头不止,口中也哀求不断,身为人母的她,只要有拯救孩子的一丝希望她就会死死抓住。 她本以为想从苏贤手中得到药丸,需耗费一番波折与唇舌方可。 毕竟那是蝴蝶解毒丸啊! 擅长制毒用毒的她,比谁都明白此丸的珍贵。 可是谁曾想,她才磕了一会儿的头,哀求了一会儿而已,苏贤竟然就同意了。 并将那无比珍贵的蝴蝶解毒丸拱手相送? 毒娘子磕头的动作猛然一顿。 她抬眸看了一眼因站立而显得“高大”的苏贤,然后做梦般缓缓伸手,将那粒黑色药丸小心又小心的拿在了手中。 一旁,杨芷兰眉梢狠狠一挑,面显肉痛之色。 另一边,李香主还保持着躬腰的姿势,面上的震惊依旧,只是目光顺着黑色药丸的移动来到了毒娘子的手上。 毒娘子下意识将药丸送到鼻前深深一嗅。 没错,这就是蝴蝶解毒丸! 可是……她抬眸看着“高大”的苏贤,至此为止她还是难以置信,苏贤这么轻易的就赐下药丸? 她张口欲言,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或者说是忠心。 此刻的她千言万语,即便为苏贤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苏贤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但还未开口,苏贤便提醒道: “救人要紧,时间紧迫,还是先服药吧!” “……” 毒娘子刚刚张开的嘴应声闭合,深深看了苏贤一眼,转身伏在矮塌之前,快速将珍贵的蝴蝶解毒丸塞入小孩之口。 此刻,茅屋中寂静无声。 虽得到了解毒圣药蝴蝶解毒丸,但这小孩已经四窍流血……能不能救过来还真难说。 苏贤默默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他之所以赐药给毒娘子,其实并非全部出于对小孩的同情,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的后备计划—— 若事不可为,就携柳蕙香和杨芷兰跑路。 后备计划,是时候做出安排了。 毒娘子的出现,让他对后备计划做了一些更改……变得更好了,也更安全。 …… 那粒蝴蝶解毒丸,其实是“招揽”毒娘子的“蛋糕”。 苏贤始终认为利益交换才是成事的基础。 一毛不拔、空手套白狼、画大饼都不是好手段,只有货真价实的利益才能笼络人心,为人所用。 正文 319 毒娘子的脑补:小阁领年轻气盛啊! 正如那句名言所说: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蝴蝶解毒丸,万分珍贵,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杨芷兰都面露肉痛之色,但苏贤却将之赠给了毒娘子。 这样的赠送,自然也有标价。 若纯粹出于对小孩的同情,苏贤一定会犹豫。 但他是一个现实的人,既然心有不甘,那何不寻找双方共同的需求与利益呢? 毒娘子渴望拯救自己的孩子,苏贤想借她之力实现后备计划,双方一拍即合,同情心也顺势成为鲜花上的点缀,完美! 但,计划是好的,此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这小孩能不能被救活。 小孩已经服药。 苏贤不由屏住呼吸。 若耗费了一颗珍贵的蝴蝶解毒丸,最终小孩却没能救活的话,可就操蛋了。 当然苏贤不在意一颗药丸。 他所看重的是后备计划。 这毒娘子,乃内卫幽州堂堂主,手底下尚有两百余下属、暗子,这些人都是老油条,若有他们相助苏贤的后备计划一定会更加顺利、安全。 他心里越想,越觉得拉拢毒娘子是一件好事。 且必不可少。 所以千万不要搞砸了啊! 杨芷兰、李香主,还有毒娘子,也是心思各异。 但无一例外,都希望这孩子挺过难关,活过来。 吞服蝴蝶解毒丸后,毒娘子立即抓起孩子的手腕,两指搭在脉搏上,闭目细细诊脉。 苏贤等人围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众人紧张的面色同时一松。 那小孩打摆子的身体,竟渐渐稳定,脸上的青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不见,耳鼻口中流出的暗红鲜血也渐渐干涸…… 病情明显好转! 但毒娘子仍在把脉。 良久之后,毒娘子睁眼,放下孩子手腕,长舒一口气笑道: “得救了!” 毒娘子擅长用毒制毒,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大夫,既然她都说得救了,那便是真正的得救了。 众人心中最后一块小石头也消失不见。 将停止打摆子孩子的被子掖好后,毒娘子起身,走到苏贤身前两尺处站定,面色无比郑重的说: “蒙小阁领赐药,我的孩儿才能捡回一条命,此恩属下无以为报,今后属下自当当牛做马,为小阁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 说罢,毒娘子跪伏在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苏贤单手虚扶,维持着气定神闲、昂首挺胸的威严姿态,沉声道:“你先安顿好孩子,然后来见我,我有几件事要与你商量。” 说罢,苏贤转身走出茅屋。 杨芷兰冷冷的盯了一眼毒娘子,亦跟随而出。 “属下遵命!” 毒娘子面朝苏贤出门的方向,恭敬长揖,一声“属下”叫得心悦诚服,与苏贤刚来之时判若两人。 作为十多年的老江湖,毒娘子自然能听出苏贤话中那句“我有几件事要与你商量”代表何意。 她比谁都明白,苏贤赠她珍贵药丸是需要代价的。 刚才拿到药丸之后,毒娘子就想问需要她做什么? 可苏贤却让她先救孩子,无疑,苏贤此举让她心甘情愿,她也做好了准备。 …… 此处联络点建在一个山谷之中,位置隐蔽,谷中有茅屋几十间,大部分都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建不久。 毒娘子退居此处,带来两百余下属及暗子,原先的茅屋估计不够,所以兴建了许多。 苏贤在李香主的引领下,来到隔壁一座略宽敞茅屋,算是客厅。 看来她们还打算在这里常住呢,不过我来之后,她们就不会继续清闲下去了……苏贤看了看崭新的茅屋客厅,带着杨芷兰入内暂歇。 落座。 上茶。 从李香主口中,苏贤大致了解了幽州堂的情况…… 总的来说,河北道北部数州的内卫分支机构,除了幽州堂外,已经悉数销声匿迹,其中有被灭杀的,也有主动隐退的。 内卫各州县的堂主,抱着毒娘子那种归隐想法的人委实不少。 毒娘子带着幽州堂仅剩的两百下属及暗子,跑到瀛州的山中暂避,本想等局势稍缓之后再出山,到时候彻底改头换面,摆脱内卫钳制。 可谁曾想到,苏贤还是找上门来了。 并手持“东阁令”而来…… 不过好在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现在,不管苏贤是如何得到“东阁令”的,整个幽州堂上下都不会再怀疑苏贤“内卫东阁小阁领”的身份。 在幽州堂的地盘上,苏贤就是东阁小阁领。 毋庸置疑! 聊了一会儿,毒娘子求见。 苏贤让她进来,她再一次表达了坚决拥护苏贤“东阁小阁领”身份的态度,然后表达自己的忠心,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说了一堆。 对此,苏贤全盘接受。 接着,毒娘子与李香主好奇苏贤手中蝴蝶解毒丸的来历,他们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好奇,毕竟蝴蝶解毒丸真的太珍贵了。 苏贤笑道: “那瓶药丸,还有东阁令,都是小阁领临终之前交托给我的。另外还有一大串钥匙。” “……” 说着,苏贤便取出小铁箱、东阁令、细长玉瓶,还有那串钥匙,摆在简陋茶几上展示给两人看。 毒娘子与李香主探头看了一眼,赶忙收回视线。 此时此刻,他们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尽管他们知道,小阁领职位更替,在官面上还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朝廷对内卫管控极严,小阁领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苏贤手中确实有“东阁令”,还有蝴蝶解毒丸以及小阁领的钥匙,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也跟随其左右。 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毒娘子脑补出“小阁领临终前命苏贤代掌小阁领职务”的画面,苏贤毕竟是少年之人,年轻气盛,便将“代理”二字丢到了一边,以小阁领自居…… 苏贤将东西收拾好,沉声道: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完成小阁领的遗命,查清河北道内卫暗子失踪之谜。” “是,属下但听小阁领差遣。”毒娘子收束心神,赶紧表态。 “……” 安排完这件事,苏贤又下达了一系列奇怪的命令。 比如在哪里安排人看守,在哪里安排人接应,在什么地方准备什么物资等等…… 正文 320 市令 这其实就是在安排后备计划。 毒娘子手下之人做这些事最好不过。 当然苏贤暂且不会明说,等真正决定要跑路的那一天再告诉她也不迟。 毒娘子心态变化很大,早已将归隐的心思收起,也做好了为苏贤当牛做马的准备,因此全盘领受。 此事完后,苏贤咳嗽一声,暗中与一旁的杨芷兰对了下眼神,然后道明此番来意—— 也就是询问与辽军相关的情报。 这才是苏贤来此的主要目的。 毒娘子是幽州堂堂主,所有情报都要过她的眼,对苏贤来说,她就是一颗“活化石”。 苏贤对她的期望很大。 说不定通过她就能侦破此案。 毒娘子思索一番,面露难色,细长的眉梢轻轻一颤,惭愧道: “属下……无能,辽军潜入大梁国土之事,属下虽早有察觉,但当时属下无暇顾及内卫事务,所以……” “……” 苏贤期待的面容一僵,她竟然不知道?! 稍加思索,苏贤便明白过来。 是了,毒娘子早有归隐之心,内卫之事极少关注,就好比刚才聊的内卫暗子失踪之谜,她竟也不清不楚。 杨芷兰站在苏贤座椅之侧,大有贴身护卫的意思,此刻冷眼瞪着低头的毒娘子,眼神很是不善。 身为内卫幽州堂堂主,毒娘子真的太失败了,耽误了苏贤的大事! 按她以前的脾气早就一剑将之捅穿! 毒娘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已经瞧出,苏贤对她不知辽军情报之事非常失望。 她不知苏贤为何失望。 但刚刚受了恩惠的她,一心想着报恩,结果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她心里十分惭愧与自责。 情急之下,毒娘子脑光一闪,记起了一件以前无意中察觉到的小事,或许对苏贤能有个交代。 “小阁领莫急,属下想起了两个字,与北方辽军之事有关。” “你想起了什么,说说看吧。”苏贤精神一震,不说两个字,对没有任何头绪的他来说,一个字也是线索! “市令!”毒娘子答道。 “市令?”苏贤眉头微微一蹙,有点意外。 “……” 市令,地方州县衙门属官。 掌“市廛(音同“缠”,意为“店面商铺”)交易,禁斥非违”之事。 上州市令,从九品上,设有丞、佐、史、帅、仓督等下属,上州市令是所有地方州县市令中唯一具有品级的官吏。 中州市令、下州市令,以及所有县级市令都属于“吏”,胥吏的吏,没有品级。 简单来说,市令就是管理市场的。 因为历史原因,大梁国内仅有少数几个城池保有“坊市结构”,市场一般固定在某一块区域。 比如大梁名义上的京城,长安,就有东西两市。 比如大梁神都洛阳,有“通远市”、“丰都市”、“大同市”三个市场。 除此之外,部分边州还设有“边市”。 比如幽州城内就有一个“长安市”,意为长治久安,专职与辽国的贸易往来,据说规模为大梁第一。 长安与洛阳城内任何一个市场都比之不及。 这些专门的市场,也都设有“市令”,位同上州市令,但手中权力极大。 …… 苏贤沉吟一番,看着毒娘子和李香主说道: “内卫暗子失踪之谜,一定与潜入的辽军有关!找到辽军的踪迹,或许就能解开暗子失踪之谜!” 毒娘子恍然,心道:“我道小阁领刚才为何失望,原来这一切都与调查暗子失踪之谜有关啊!” 苏贤接着说: “既然‘市令’是线索,那我们不妨从各州县的市令入手,且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夏堂主。” “属下在。”毒娘子回应,她本名姓“夏”,名“独”,夏独,毒娘子只是外号。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调查附近州县所有市令,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需明察暗访。” “小阁领请放心,属下定不负小阁领期望!” 毒娘子面色非常认真。 她急于办成一件大事用以报恩,眼下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苏贤对此非常满意,又聊了几句,便带着杨芷兰告辞,回到瀛州城,等待结果。 毒娘子片刻不停,安顿好尚处病中的孩子,一个时辰后便带着人马亲自出发。 …… …… 倏忽间,整整四天过去了。 苏贤一直待在瀛州城中等待结果。 在这四天内,他也曾尝试过发掘其他线索,但都没有成功,为今之计只能等待毒娘子的消息。 不过好在,昨夜毒娘子派人通知杨芷兰,无论如何今日都会有一个结果。 这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苏贤与杨芷兰来到城内一座酒楼,这是与毒娘子约定的见面地点。 他们来早了。 天字号包厢中,苏贤先叫了饭菜,与杨芷兰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我相信你们内卫的能量,也相信毒娘子的能力,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她一定查到了点什么!” 苏贤起身,将一盘酱红的肘子端起,放在他与杨芷兰中间的桌面。 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筷子将颤巍巍犹如果冻般的肘子对半劈开。 “来来来,还热乎着,赶紧吃。” 苏贤招呼,先夹起一块酱红的肘子皮送入口中,肉质鲜香滑嫩,入口即化,美味。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有一点点肥,不可多吃。 因见杨芷兰不动筷,苏贤便夹了一块纯廋之肉放入她碗中,乐观笑道:“吃吧,待会儿吃饱了才有力气破案。” 杨芷兰不答,默默拿起筷子撕下一片肉丝吃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看着盘中的肘子。 吃完这块纯瘦肉后,她主动夹了一块肘子皮,也不嫌肥腻一口吃光。 苏贤点了点头,扭头瞥着窗户,微微蹙眉道: “她们怎么还不来?” “一顿饭我们都快吃完了……” “……” 杨芷兰没有吭声,她并不擅长闲聊,除非“言之有物”,若话题有关内卫及杀手之事,她的话就相对多一些。 苏贤并不以为意,继续扭头看着窗外说道:“俗话说好事多磨,希望她们来得越晚,带回的消息就越好吧!” 正文 321 白飘唐淑静上瘾 轻轻叹一口气,苏贤扭回头,举筷,准备夹一块肘子皮来吃。 可是……盘中的肘子皮已经没了。 最后一块刚好被送入杨芷兰之口。 苏贤筷子一顿,扭头看向杨芷兰。 杨芷兰动作也是一顿,目光微微低垂,肉已入口,但一时间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多吃点好!” 苏贤夹了一块纯瘦之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道:“这段时间你虽然长了些肉,但还不够,还是太瘦了些。” “不过我挺好奇,你一下子吃那么多肥肉就不嫌腻吗?” “不腻。”杨芷兰低着头细细咀嚼,声音比以往小,但一如既往的淡漠。 “……” 苏贤正要说什么,包厢中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来了! 苏贤停筷,扭头看向门口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门开,毒娘子与李香主先后走进。 苏贤脸上挂着笑容,起身迎了上去,然而打量毒娘子一眼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凝固直至消失不见。 毒娘子还是那个毒娘子,脸面白皙,眉毛细长,眉间一朵黑色火焰状花钿,嘴唇涂了黑色唇脂。 衣服已经更换,不再是一幅普通妇人打扮,而是身着素色劲装,显得干练而又不显眼。 她的眼神躲躲闪闪,进屋后就不敢与苏贤的目光对视…… 看来不妙啊……苏贤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拜见小阁领。” 毒娘子与李香主一起见礼。 苏贤虚扶,虽隐隐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道:“结果如何?可曾查到了什么?” 毒娘子低着头,嗫嚅一会儿后惭愧道: “属下等无能……遍查了各州县市令,但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请小阁领责罚!” “……” 她是真的惭愧。 本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苏贤那失望的面色。 苏贤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这件棘手的案子不是那么好侦破的,“市令”的线索又断了! 宽慰毒娘子两句,将之打发走。 苏贤回到座位上,举筷欲接着吃,但却毫无胃口,最后不得不放下筷子。 一刻钟后,回到家中,苏贤已经振作起来,开始派人安排明日的幽州之行。 幽州,看来始终都得亲自跑一趟。 翌日。 一大早苏贤便已出发,随行护卫之人与上次出行相同。 车轮滚滚,马蹄声急,路旁景致更迭,但苏贤无心欣赏。 赶了大半日的路,车队已经走出瀛州地界,下车休息之际,苏贤忽然临时改变主意—— 改道去一趟范阳县的案发现场。 也就是洪村堡。 唐淑静一直待在那里,扬言不从案发现场刨出点东西,她就不离开。 苏贤打算去白嫖她…… 但,唐淑静死活都不给苏贤飘。 没办法,苏贤只得祭出杨芷兰与糖果两件大杀器,在猛烈的攻势之下,唐淑静最终妥协,愿意被飘。 “你跟我来。” 唐淑静丢下一句话,当先往洪村堡外的一片树林走去。 苏贤立即跟上,杨芷兰及林捕头等也紧随其后。 进入树林,行不多时,唐淑静来到一环境清幽之处,停在一间最精致最漂亮的木屋门前,一边推门一边看着苏贤说: “你进来。” “这是……”苏贤顺着推开的门往屋内一瞧,很明显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苏贤微微一愣,看着唐淑静那白净尖俏的瓜子脸狐疑道: “进去干嘛?” “告诉你线索啊,还能干嘛?”唐淑静白眼一翻,当先进屋。 “哦。”苏贤丢给杨芷兰一个眼神,示意她在屋外等候,然后一脚踏入女儿香闺,顺手将门关上。 屋内。 苏贤四下打量,稍微有些失望。 唐淑静闺房的布置虽也温馨,但明显多了一丝英气—— 就在床头的墙上,竟然悬挂着一柄明晃晃的九环金背大砍刀…… “乱看什么?” 唐淑静语气略有不满,白了苏贤一眼后,雪白酥手轻轻一勾: “你过来。” “干什么?” “告诉你线索啊。” “你现在就可以说。”苏贤看了看只有他们两人的闺房,根本不需要防备什么。 “你不懂!”唐淑静轻轻一跺脚,凝神屏气四下打量一番,看着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地鱼龙混杂,到处都是细作密探,切不可走漏了消息!小心隔墙有耳!” “……” 苏贤一呆,很想骂她“神经病”,但想到即将从人家口中套取情报,那就……得了情报之后再骂。 苏贤依言,迈步过去,站在唐淑静身前三尺开外。 “近一点,太远了!” “好吧。” 苏贤又迈近一步,与她相隔仅有两尺。 “诶,还是太远……算了我过来吧……”唐淑静似乎十分心累,莲步轻移,走到苏贤身侧。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足半尺。 “说线索就说线索,婆婆妈妈的干……”苏贤一边抱怨,一边侧身,保持与唐淑静面对面的姿势。 可是,“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刚刚转身的他就猛然一顿。 瞪大眼眸,心脏狂跳。 微微张嘴,缓缓吸气。 原来,唐淑静雷厉风行,动作太快也太猛,苏贤刚将身体转过去,恰逢唐淑静凑近,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虽然没有发生碰撞是故,但两人的鼻尖还是轻轻碰了一下。 呃…… 事情变成这样,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 两人一时无言,也没有乱动,时光仿若在此刻凝固。 因相隔太近,苏贤只看见一双深渊般的明眸,清澈而囧囧有神,睫毛很长,仿若两只黑洞般摄人心神。 一抹淡雅的清香扑鼻,沁人心脾,不腻不燥,嗅之令人愉悦。 这时,那双明亮的乌黑眼眸同时往左边一转,咕噜噜,非常灵动,然后又往右边转去,清亮,透彻,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震撼与洗涤。 苏贤的心脏又是狠狠一跳。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她姐姐那般温婉懂礼,但她这双明眸着实清澈、好看。 唐淑静那乌黑透亮的眼眸,又往上翻去,盯着苏贤那双英武的剑眉暗暗自语道:“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像个娘们,衣服都是香的……但他那双剑眉着实英武!” 眼珠又是一转,唐淑静心头冒出一个古怪念头:“真想将他那双剑眉割下来,然后安在我的眉毛上,一定很好看……” 正文 322 苏贤:你你你……你不知羞! 两人的脸相距寸余,彼此默立凝望良久,苏贤心绪稍缓,回过味来,想起此妞以往的火爆心中那点涟漪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眉毛一挑,瞪眼说道: “凑这么近干嘛,退远一点。” “你转过身去!” 唐淑静从苏贤那英武的剑眉上收回视线,也是把眼一瞪。 她之所以招手唤苏贤过来,最后还主动走到苏贤身侧,就是为了附耳说悄悄话,尽量压低声音。 隔墙有耳啊! 谁知苏贤竟转过了身,与刚好凑上来的她差点面碰面,甚至差点亲在一起…… 苏贤的“不配合”,让她十分恼火。 她自觉没有做错,错的是对方,所以要退远一点也是苏贤先退。 当然她大人有大量,苏贤只需侧过身去就好。 “退远一点!”苏贤倒是不急,他是男人诶,这事儿再怎么说也是对方吃亏,他就不信唐淑静不会害羞。 “你转过身去!”唐淑静两眼又是一瞪,比谁都倔强,说话的同时,脑袋还往前移动分毫,导致两人的鼻尖又轻轻碰了一下。 没啥感觉,似乎很滑。 唐淑静立即后退分毫,两人的鼻尖分开。 苏贤不信邪,古代女子即便再豪爽再大大咧咧,总体来说也比现代的女人更容易害羞,这样与人面对面的对视,时间长了她们铁定准受不了。 于是苏贤一动不动,瞪着那双仿若会说话的明眸。 唐淑静来了火气,也是一动不动,像一只好斗的母鸡,浑身的羽毛都炸立起来,毫不退缩。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两人谁也没动。 也没有说话。 两人的脸相距一寸,死死瞪着对方。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就看谁先败下阵来。 大约半刻钟后,时间已经很长了。 苏贤到底只是一个书生,十余日前才跟着杨芷兰学了一点拳脚,身体素质自然比不过身手不弱的唐淑静。 这么久不动,他感觉脖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一点干涩。 唐淑静看起来却是一幅悠闲与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知羞啊……不能再这样对视下去了,她那双眼睛着实漂亮,再看下去我就该爱上她了……噫,这样的火爆妞,谁爱谁倒霉! 苏贤心中疯狂吐槽。 然后,他决定战略性结束这场无声的战斗。 其实,身为男人,苏贤有的是办法让她感到害羞,从而溃败。 比如忽然凑上去,作势要亲她的嘴儿…… 然而,苏贤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以他的涵养以及绅士风度,不屑于做这种事。 你厉害,但还不是要被我白嫖……苏贤争回一口气,昂首挺胸的侧过了身去,沉声问道: “快说,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哼。” 唐淑静得意冷哼,扭了扭略酸的脖子,倒也没有搞什么过场,附耳上去小声说道: “我查到公主府中有人暗通辽人!” “是谁?”苏贤面色微变。 “就是那个……比你的官大一点的那个……谘议参军事!” “是他……”苏贤忍不住侧过身去,面朝唐淑静那张白皙尖俏的瓜子脸,沉声道:“你既然查到他暗通辽人,那为何不揭发他呢,这可是大功一件。” “你怎么又转过来了!”唐淑静瞪眼。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转过身去,保持侧身对着她的姿势。 “因为我证据不足,但这应该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看在杨女侠的份上,本女神捕就告诉你了。” 唐淑静凑近苏贤耳边说道。 少女吐气如兰,气息搅动耳中细小绒毛轻轻蠕动,感觉些痒痒的。 但苏贤无暇顾及这些,忍住了侧身面对她的冲动,问道: “你讲详细一些。” “……” 当下,唐淑静便将如何发现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的经过,讲给苏贤听,最后说道: “我隐约查到,内卫暗子早已发现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之事,并掌握有证据,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内卫并未揭发此人。” “不巧的是,据说整个河北道北部数州的内卫暗子,都已集体消失一月有余,他们掌握的证据也就……” “……” “你确定内卫掌握了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的证据?”苏贤眉头微微一挑。 “可以确定。” 唐淑静面色认真起来,“但内卫太过特殊,现在内卫暗子又集体消失不见,这条线索只怕……有些难办。” 苏贤沉吟一番,继而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口中说道:“还来!” 唐淑静一怔,“什么?” “糖果啊!” 苏贤伸出去的手掌凑近了一些,还抖了抖,一幅催账的架势,“你提供的线索根本无用,是断裂的,你竟以此骗了我足足两颗糖果,还来!” “不还!” 唐淑静大大的明眸一瞪,雪白酥手紧紧捂住腰侧的袋子,整个人横跳出去三步,与苏贤拉开四五尺的距离,一脸警惕。 “你骗人,你你你……无耻!” “……” 苏贤显得语无伦次,一幅被她骗了身子的模样。 似乎,我赚到了呀……唐淑静顿时十分开心,一手紧紧捂着腰侧的袋子,一手推着苏贤出门。 然后砰的一声关门,将门栓拉上。 她背靠紧闭的房门,从袋子中掏出那两颗糖果,左看右看,乐开了花。 那条线索细细想来,的确无用,毕竟内卫太过神秘……但我却用来骗了苏贤两颗糖果,哈哈,我真是天才,不愧为未来的第一女神捕! 唐淑静开心极了,宝贝似的将两颗糖果小心放回袋子,然后准备一整天不出门,等苏贤离开之后再说。 门外。 被推出来的苏贤强烈抗议,又是大喊大叫又是砸门的,看得门外的杨芷兰与林捕头他们一愣又一愣。 心说方才在那屋内,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怎么给人一种“苏贤被唐淑静始乱终弃”了的感觉呢? 实际上,苏贤看似吃了亏,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内卫啊,唐淑静没有门道,但他现在可是“内卫东阁小阁领”! 他砸门砸得正欢之时,猛见杨芷兰忽然走上前来,停在门前,一脚缓缓抬起。 苏贤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杨芷兰即将一脚将这房门踹飞。 见好就收。 苏贤赶紧一把拉住杨芷兰,看着她淡定的摇了摇头。 杨芷兰眉头微微一动,虽不明白苏贤何意,但仍旧将抬起的脚缓缓放下,心头虽有疑问但并未开口。 正文 323 瀛州城外,横刀立槊,言大山来也 兰陵公主府,谘议参军事,屡屡与苏贤作对,无论如何都看苏贤不顺眼,暗中的闲话及暗中下的绊子不可计数。 但之前月余,苏贤并未与他计较。 倒不是因为苏贤大度,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总不能设计构陷吧? 他还没那么邪恶,至少现在达不到那个程度…… 不过,这并不代表苏贤会一直容忍此人,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不介意一举将之铲除……当然,谘议参军事犯事在先,苏贤只不过起一个助推的作用。 …… 离开洪村堡,苏贤一行继续往北方的幽州城进发。 当日下午,一个亲卫将士脱离北上的车队,往瀛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后。 苏贤离开幽州城。 幽州城真的太大了,在这三天内他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在返回瀛州的路上,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 谘议参军事,被定“通辽叛国”之罪,已被兰陵公主以“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就地斩首处决。 遗憾。 苏贤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 但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上面,此次幽州之行,一无所获,可是自接手此案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多日。 一个月的期限,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半。 难道真的要执行后备的跑路计划? 回到瀛州城后,苏贤便已下定决心—— 跑路。 执行后备计划! 不过,未能侦破此案,他始终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那一万辽军,究竟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监视下同时消失不见的呢? 真的是怪事! 角楼街的家中,书房,苏贤一边吃饭,一边轻轻摇头,真的想不通啊。 苏贤对面,陈可妍优雅的吃着菜,她倒是神清气爽,气色极好,见苏贤摇头,不由放下筷子笑道: “是不是破案无望了?” 苏贤不理她,夹菜吃饭。 陈可妍来了兴趣,语笑嫣然道: “此案确也悬乎,据说你们大梁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也接手了此案,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千面狐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案,公子不能侦破也是人之常情。” “公子当尽早为未来着想才是……” “……” 苏贤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精致脸庞,没好气说道:“为未来着想?跟着你一起去南陈?” 陈可妍嫣然一笑,两手撑着桌面,手捧脸蛋儿,看着苏贤笑道:“南陈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敞开,公子想来既来,奴家永远欢迎。” 苏贤举筷,随口说道: “再说吧。” “……” 他虽然已经决定要执行后备计划,但跑路的目的地并非南陈。 南陈好比是盘丝洞,不好。 他的目的地是蜀国的大山,蜀山千重万重,蜀道千难万难,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那蝴蝶谷李青牛李神医,不就隐居在蜀山之中么? 饭后,天色已晚。 苏贤爬墙去到隔壁柳蕙香闺房,将跑路的计划对她透漏了一点,柳蕙香心思细腻,倒也不刨根问底,只温顺的说: “公子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有公子在的地方,妾身就能心安。” “……” 接下来两天,苏贤表面上是在为查案而奔波,但其实暗中已经开始筹备跑路事宜。 他在等毒娘子回归,前几天苏贤派她去了一趟平洲……等毒娘子回来,就可以加速筹备跑路之事了。 …… 转眼,苏贤回到瀛州已经第三天。 瀛州城,繁华依旧。 西城门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下马,牵着马儿停在城门外数丈之处,仰头打量城墙,面色陷入沉思。 此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目光如炬,风尘仆仆,衣着朴素,腰间别着一柄满是划痕的横刀。 那马腹之侧,横悬一长杆,通体用粗布包裹,长度竟比马儿还长,应该是一柄马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远从神都而来的言大山! 数日前,言大山经过月余的辛苦操劳,终于得到解脱—— 足足五个小妾,被御医诊出怀上了身孕。 足足五个啊,言家终于有后了! 合府上下一片欢腾,言老太君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言大山瞅准时机,提出远赴瀛州开始为期三年的报恩之事。 言老太君当即准允。 言大山欣喜若狂,当天晚上便简单收拾好行礼,不带任何随从,一个人单枪匹马往瀛州的方向赶来。 数日驰骋,他终于到了。 仰头望着高大的城墙,言大山那如炬的目光一定,沉声道: “恩公,我言大山来也,从今往后的三年,我言大山将当牛做马,为奴为仆,以报恩公大恩!” “……” 言大山,曾是梁辽两国边界的悍将,勇冠三军,尤其是使得一手好马槊,只要他言大山的名号一出,必定震得敌军闻风丧胆。 战场上的厮杀他属于拔尖行列,持刀剑与江湖人士缠斗他也颇为在行,他对自己的身手一向自得。 盖天下之大,能敌他言大山之人,屈指可数! 所以,言大山颇为自负的想道: “放心吧恩公,只要我言大山在你身边一天,就没有人能动你一根寒毛。” “我一人能抵千百护卫,恩公身边有我一人足以!” “……” 缓缓收回目光,言大山牵着马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城门。 然而,刚临近城门,驻防在此的衙役,竟一手横在言大山胸前,将之阻拦,并沉声喝道:“干什么的?马背上是什么……马槊?!” 衙役大吃一惊,数个衙役围拢过来,以一种看待“傻帽盗贼”的眼神盯着言大山。 兵器,并不是说不能携带。 在腰上挂一柄剑,或者悬一把刀,都是可以的,大梁朝廷并不禁止。 可是,那是马槊啊! 枪,乃百兵之王。 槊,乃枪中之王。 它长约三四米,重达数十斤,不说擅槊之人屈指可数,单单它的造价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这是一柄重器,也是一柄“贵”器。 非一般人不能拥有。 可是言大山……面貌普通,衣着朴素,独身一人,根本不像是一个能够拥有马槊之人,反倒更像盗贼。 衙役们下意识认为这柄马槊是言大山偷盗所得。 尽管此“贼”拿着马槊招摇过市颇不合理,但马槊贵重,衙役们更不认为言大山能够拥有此等兵器。 正文 324 苏贤:年轻人,你很不错! 哒哒! 马蹄踏在城内宽阔的青石板街面,清脆嘹亮,言大山牵着马儿在大街上一停,转头四顾,根据以往的记忆辨别方向。 眼下这座瀛州城,曾是瀛州辖下的乐寿县县城,因州城被毁,兰陵公主便决定将州治迁来此处。 升级为州城后,此城曾数次扩建,但绝大部分街道及房舍都保留了原貌。 言大山,曾为梁辽两国边界的悍将,驻扎幽州边境,自然也曾来过以前的乐寿县县城,还记得路。 数十日前,言大山就已打探清楚,苏贤的家宅位于城池东南角的角楼街。 辨明方向后,他牵着马儿便往一条街道缓缓行去…… 身后,驻防城门的衙役恭敬立在城门前,直至言大山的身影消失不见,衙役才重重松了口气,挥袖擦去额头冷汗。 方才,衙役们拦下言大山,以为他是盗贼。 结果人家随手掏出一块腰牌。 上面雕刻着“威武郡公”四个大字…… 衙役擦完额头冷汗,表情一定,想起什么来似的,挥手招来一个衙役吩咐道: “速去衙门通禀唐使君,就说威武郡公入城了!” “是。” “……” 言大山牵着马儿行至一条街道,东张西望,刚准备向一个摆摊的老伯问路,角楼街该怎么走? 突然,前面的街道上喧嚣起来,有人横冲直撞,引得怒骂一片,其间有个嘹亮的妇人嗓音喊道: “小偷!抓住小偷……他偷我钱袋!” “……” 言大山闻言,扭头看向人声喧嚣之处,果然有一人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子疯狂逃窜,后面一片狼藉。 “贼子休走!” 言大山爆喝一声,顾不得问路,也顾不得那匹马儿,拔腿飞身就往那小偷追去,速度很快。 那小偷奔跑之余回头一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壮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迫近,再需十余息,他就要被抓住。 小偷吓坏了。 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小偷猛然看见一辆马车正从侧边缓缓驶来,速度很慢,驾车之人还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小偷眼睛一亮,顾不得其他,脚步一转便往那辆速度不快的马车杀去,准备夺车而逃。 驾车之人若是一个男人,即便只是身份卑贱的小厮,小偷估计还不敢心生恶念。 可那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啊。 弱不禁风的。 还不是任人欺负? “站住!” 言大山死追不放,见小偷冲向一辆马车,他不加理会脚步一转也跟了过去,很快就将追上此贼。 这时,驾车的瘦弱女子猛地扭头,看向小偷冲来的方向,警觉性非常高。 但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小偷的身上,而是小偷后面的言大山,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警惕。 数息间,小偷临近马车。 因想着即将夺车而逃,小偷嘿嘿笑着回头瞥了眼言大山,暗中冷笑道:“你跑得快又如何,能快过马车吗?” 不再理会言大山,小偷扭回头来,准备强行上车赶走那瘦弱的女子。 然而,扭回头来的小偷,却看见一只秀气的鞋底,在眼中急速放大—— 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 感觉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在天空中飞了好久,最后没了知觉。 这位瘦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芷兰。 这两天苏贤出行,都由她亲自驾车,今日苏贤感觉有些疲累,便吩咐马车走慢些。 杨芷兰照做,并且全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未曾一丝分心,她对苏贤保镖的身份非常认同。 本以为路上不会有危险,可谁曾想,有人见马车缓慢竟意图夺车? 不一定就是夺车。 多半是想对苏贤不利…… 小偷不足为惧,在此人后面追逐的那个壮汉才是真正的威胁。 电光火石间,杨芷兰来不及想太多,在马车上一蹬腿,整个人腾身而起,像只大鸟般杀向奔跑而来的壮汉。 言大山一怔,这是高手啊。 而且这高手明显对他不怀好意。 他大致能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电光火石之间,他还保持着往前奔跑的姿势,那女高手也即将杀来,根本来不及辩解。 砰! 两人瞬时交手,对了一招,然后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阁下是何人?” 言大山凝眉问道,他虽然对女人十分抵触,但能与他对上一招半式的女人,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然而,杨芷兰根本不回应,闪身欺进,似乎是想将他抓住。 就像抓小偷那般。 言大山对自己的身手向来自负,对方这种打法也太欺负人了,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竟想抓住人高马大的言大山? 于是,言大山熄了辩解的心思,决定先与此女打上一架再说。 乒乒乓乓。 噼里啪啦。 转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十余招,不见胜负,两人的斗志也愈发高昂。 这时,苏贤已经跳下马车,与街上的路人们一起在旁围观。 相对于路人们的叫好声,苏贤眼神却是古怪,盯着战圈中的壮汉看了又看,此人不简单啊,竟能与杨芷兰对打这么久而不落败! 在苏贤以往的认知中,杨芷兰是个人战力的天花板。 能在她手底下坚持两招的人都少。 可是这个壮汉竟能在杨芷兰手下坚持这么久都不败,已经超过三十招了吧?这个壮汉很不简单! 很快,两人交手四十招了。 似乎打了个平手,各自后退数步。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能在我手下坚持二十招的人都十分罕见,阁下却能坚持四十招,不错!” “你虽是一个女子,但能有此成就足以惊世,不知阁下姓什名谁?” “不打了,再打下去你必败无疑,论体力你不如我……” “……” 言大山爽朗大笑,一幅对晚辈很满意的样子。 杨芷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待对方说“你必败无疑”之际,她嗖的一声又杀了上去,这次比之前更加凌厉。 “好强的杀气……”言大山一怔,急忙应战,交手两招后他直接傻眼了,对方站力明显提高一大截。 乒乒乓乓。 五六招后。 就连苏贤这等门外汉都能看出,那壮汉已经左支右拙,即将落败。 果不其然,十招后,杨芷兰反剪住了言大山两手,一腿跪压着言大山强壮的后背,彻底将他制服。 他俯趴在地,脸庞紧贴青石板街面,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时苏贤上前,居高临下指着言大山说道: “不错,你这后生晚辈着实不错,竟能在芷兰手下坚持五十招……” “要知道,能在她手下坚持一两招之人都可称之为高手了。” “年轻人,你很不错!” “……” 正文 325 言大山问苏贤:小白脸,你可识得我家恩公? “啊!” 言大山又恼又怒,被瘦弱的杨芷兰跪压在地,任凭人高马大的他如何反抗也无济于事,根本挣脱不开。 想他纵横战场数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窘境。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等等,女人? 一想到女人二字,言大山心头便浮现出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顿时浑身发颤,如坠冰窟。 女人,果然都是女魔头,都是魔鬼! 好吧,虽然对方是可怕的女魔头,但人家确实有本事,身手高过他一大截,言大山光明磊落认栽便是了。 可是,跳出来老气横秋“赞扬”他的小白脸是谁? 此人一看就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一大片,毫不费力,可这书生竟也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这一点,言大山不能忍。 “兀那小白脸,你给小爷住嘴!” 言大山费劲儿侧过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的苏贤,微有黝黑的国字脸不惜在脏兮兮的青石板街面“扫过”,瞪着铜铃大眼斥道: “有种放开小爷,你我单打独斗,若你这小白脸胜了我,再来说这些大话也不迟。” “……” 言大山生得浓眉大眼,为人忠厚讲义气,但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他沾上了一些不良风气,尤其是在愤怒之际。 苏贤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后退两步,一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神色轻松的笑道: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过来吧。” “……” 苏贤大抵也是因为这些天太过疲累,因查案及谋划跑路之事,他的脸上已经许久未见笑容。 今日乍见这位壮汉,不知何故,苏贤总想“调戏”一下他。 这不,许久未见笑容的他,此刻竟笑容满面,心情轻松惬意,颇有一种扮演“恶霸”的爽感。 “你……” 言大山受此话一激,强壮的身体一动,就要从地上爬起,与苏贤单打独斗。 可是,胸膛刚刚离开青石板街面一寸,马上就被按了下去,在上面跪压着他的杨芷兰可不会轻易松手。 他根本起不来。 直至此时,言大山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那个小白脸戏耍了。 微有黝黑的国字脸顿时一片铁青,他再怎么说,也是当过将军的人,如今更是“威武郡公”。 如此身份,却被一个小白脸如此戏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过来啊,你再不过来的话,就算你主动弃权认输了啊。”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倒数三声,你再不过来与我比试就算你输!” “一!” “……” 苏贤越玩越上瘾。 那壮汉脸色铁青的模样,不知何故,他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开心。 这时,围观的路人们也明白了过来。 纷纷发出哄笑。 有人起哄,说言大山是“孬种”、“废物”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话入耳,言大山更是心头火起。 他虽然沾有一些军痞的不良风气,但本性忠厚,还有些愚钝,对这些普通百姓他愣是不知如何反驳。 因此只得被按趴在地上干瞪眼,气得嘴皮子直打哆嗦。 “二!” 苏贤昂首挺胸立在那里,继续报数。 其实他的性格非常随和,不会主动欺负他人,只不过今天不知何故,他见这壮汉着实心喜…… “你这小白脸,好生无耻!” 言大山不好对普通百姓发火,便冲着苏贤大吼大叫。 “三!” 苏贤不为所动,继续报数。 “这位女侠跟了你,简直就是浪费!若我是她,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你这小白脸一顿,如何做一个好人。” “然后转身便走……跟着你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若我跟了你,铁定一头撞死!” “……” “三声我已经数过,你却还不过来,说明你主动认输啦!” 苏贤呵呵笑着走上前去,在言大山身前蹲下,声音忽然转冷问道: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来瀛州所为何事?为何与盗贼一起谋刺于我?” “我……” 言大山一怔,猛然反应过来。 对呀,以人家的视角看来,他的确有谋刺人家的嫌疑。 他心知这本是一场误会,但刚才难听的话已经说出口,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梗着脖子说道: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都言大山是也!” “言大山?”苏贤咀嚼此名,没听说过,然后问道:“来瀛州所为何事?” “为了报恩!”言大山大声说道,磊落光明。 “报什么恩?报谁的恩?”苏贤接着问。 “报拯救家族之恩,某的恩公名叫苏贤!某从神都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恩公以报大恩。” “……” “等等,你说你的恩公叫啥?” 苏贤一怔,一脸茫然。 兀自跪压着言大山的杨芷兰也抬头望来。 围观的百姓们更是面面相觑,人皆无言,看了眼一脸茫然的苏贤,最后齐刷刷扭头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言大山。 整条街都安静了。 言大山未曾察觉异常,他虽被按趴在地面,但却一脸恭敬的说道:“我的恩公,名叫苏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 “……”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苏贤茫然一阵,拧着眉头问道:“你可曾见过你那……恩公?” 言大山道:“还未曾见过恩公尊容。” 说完后,他发现苏贤面色有异,神色一动,试探着问道: “兀那白面书生,你是否与我恩公相熟?我恩公极得兰陵公主赏识,我劝你还是尽早放了我为妙。” “……” 苏贤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对杨芷兰挥手道:“放了他。” 杨芷兰没有回应,默默起身,松开钳制了许久的言大山双手…… 言大山重获自由,一跃而起,因怀疑这位小白脸与恩公相熟,因此不敢过多造次,只稍稍抱拳问道: “白面书生,你果真识得我家恩公?恩公在哪里,能否引我去见?” “这个嘛……” 苏贤略有迟疑,他虽感觉这个壮汉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是不是演的一场戏呢? 这时,街头的方向忽然传来焦急的大叫: “住手!” “贤侄快快住手!” “不可误伤了贵人!” “……” 安静的街道上,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 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来人是瀛州刺史唐矩。 唐矩身着紫色圆领官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面色慌张,脚步如风。 身后跟着一大票衙门属官,面色诚惶诚恐,慌不择路汹涌而来。 正文 326 唐矩:苏贤侄你……诶!摊上大事了你 “世叔?”苏贤一愣,大踏步迎了上去。 “拜见唐使君!”围观的普通百姓们齐齐行礼。 “瀛州刺史……唐矩?” “……” 言大山面朝唐矩奔来的方向,面色微微一动。 他知道恩公苏贤与唐矩交好,待会儿可以问问他恩公身在何处。 “哎呀,贵人远道而来,受苦了!” 唐矩一路奔跑而来,头上乌纱已经歪斜,颌下胡须被风吹得乱糟糟一团,显得十分着急。 他身后的衙门属官们,也没好到哪儿去。 方才,唐矩正在衙门坐堂,审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 忽然,一衙役来报,说朝廷刚刚敕封不久的“威武郡公”来到了瀛州,人已入城门…… 郡公,按大梁勋爵体制,属于九个等级之中的第四等。 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第一等爵位叫做“亲王”,食邑万户,正一品。 第二等爵位是“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 第三等爵位是“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第四等爵位是“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第五等爵位是“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 第六等爵位是“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 第七等爵位是“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 第八等爵位是“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 第九等爵位是“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 大梁开国之初,因军功受勋者较多,但世袭罔替的爵位屈指可数,朝廷对勋爵显得比较“吝啬”。 当今女皇登基之后,撸掉了一大串前朝勋爵。 新受封的勋爵较之前朝更少。 自古物以稀为贵,所以当今大梁王朝的勋爵含金量非常高。 最近十年,受勋之人唯言大山一人而已。 且一封就是第四等的“开国郡公”。 那可是正二品的勋爵啊! 满朝文武对此极为艳羡,言大山也一跃成为当朝顶级权贵,朝中众臣无不对其礼让三分,纷纷讨好。 不过,这种事羡慕不来。 言大山的“威武郡公”着实来之不易。 数位父兄的牺牲,数位嫂子的性命,言家十余年蒙冤受辱,还有他自己数年的牢狱之灾,如此多的磨难,方才换来此爵…… 言大山重情重义,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要此爵也要让父兄及嫂子们活过来。 可是事已至此,天意难违。 唐矩虽远在瀛州,远离朝廷中枢,但也熟知朝中大事,自然知晓言大山受封“威武郡公”之事。 或许出于对言家的敬重,也或许出于对郡公权势的畏惧,乍闻威武郡公莅临瀛州,唐矩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略一思忖,他立即停罢审理了一半的案子。 亲率衙门大小官吏,恭迎威武郡公的到来。 赶往此处的途中,唐矩得到衙役禀报,说威武郡公与人当街斗殴,打了个不分上下。 唐矩闻言呆了半晌,最后只说: “不分上下就好,不分上下就好。” “……” 又赶了一会儿的路,又有衙役跑来禀报道:“不好,郡公被人打败,被人跪压在街面不能动弹。” 唐矩惊骇欲绝,哆嗦着嘴皮子道:“谁这么大胆……天王老子保佑,郡公千万不能有事啊!” 又赶了一会儿的路,一个衙役迎面奔来,禀道:“对方已经放了郡公,郡公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唐矩用力拍了拍胸口,面色难看的问道:“究竟是谁?竟敢当街欺压威武郡公?不要命了,本官一定要将之抓起来打板子!” 衙役小声道:“回禀使君,当街欺压威武郡公之人是……是使君的贤侄苏……苏贤!” “你说是谁?”唐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苏贤。” “苏贤侄……”唐矩揉了把发僵的脸,“为何不提醒苏贤侄,对方是威武郡公?” “郡公入城之时曾下令,不准透露他的身份,还说……不想看见属下等,所以……”衙役回道。 “罢了罢了。”唐矩把手一挥,当先往“案发现场”赶去,并喊道:“当务之急,应速速去见威武郡公。” “使君方才说,要将那人抓起来打板子……”长史跟在后面,善意提醒。 “刚才本官在气头上……还是先见到郡公再说。”唐矩随口解释一二,迈开步子向前狂奔而去。 “……” 终于,唐矩一行赶到“案发现场”。 他一边大喊,一边喘气奔来,远远望见一身材高大之人,想必这就是那威武郡公了。 见他没有受伤,唐矩心头不由大松一口气。 “世叔,你怎么来了?” 半路上,苏贤凑上前来。 唐矩侧头瞥了他一眼,摇头之余,眼中闪过“无语”、“责备”之色。 未做回应,脚步未停,也不理苏贤,径直小跑向前面的威武郡公。 苏贤纳闷,挠了挠头,有些看不明白唐矩此举何意。 唐矩不仅不理会苏贤的招呼,对围观百姓们的拜礼也视若无睹,跑近言大山后,忙作揖拜道: “下官瀛州刺史唐矩,拜见郡……” “嘘!” 言大山打断唐矩。 示意他不要点出自己的身份。 唐矩不知对方何意,但人家是正二品的勋爵,他才只是从三品的州县刺史而已,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因此不曾多问,当即闭嘴。 这时,苏贤走上前来,看着唐矩问道:“何事惊动了世叔?” 唐矩扭头一见苏贤,登时心生恨铁不成钢之感,他以往对苏贤十分看重,从未看轻过这位贤侄。 可是这次…… 唐矩不由在心里暗道:“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年轻人,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当朝权贵,而且还不自知,这可怎么得了!” 苏贤见唐矩不答,又见唐矩对这个壮汉貌似十分尊敬,心下不由好奇起来,于是看着言大山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世叔如此对你?” “……” 唐矩看准机会,侧过头来,准备将实情告知苏贤,以免他一错再错。 可言大山却在此时对唐矩作了个揖,问道: “唐刺史来得正好,我曾听说,我家恩公与唐刺史交好,不知唐刺史是否知晓我家恩公身在何处?可否引荐?” 正文 327 言大山:恩公啊,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 唐矩当即放弃对苏贤的耳语,面朝言大山还礼,疑惑道: “你家恩公?” “不错,我远从神都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我家恩公。” “敢问郡……阁下,你家恩公姓甚名谁?若此人在瀛州,本官一定将之找到。” “哦,我家恩公乃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名叫苏贤,据说与唐刺史交好,不知唐刺史……” “……” 一语未了,言大山就见唐矩一脸茫然的楞在那里,目光有些呆,嘴巴甚至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唐刺史……你这是怎么了?” 言大山悠然怔住。 这时,人群中有那胆大的,终于忍不住出言喊道:“那大傻子,你家恩公就在你面前,何须询问他人呢!” 有人起了头,便有人跟随,又听一人大声喊道: “不要东张西望了,就是你对面的那个书生,那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就是你口口声声喊的恩公,苏贤!” “……” “你们说什么!” 言大山四下乱瞄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动到苏贤的身上。 然后就不动了。 他目光复杂,明灭不定。 “没错,就是他了,他就是苏贤,哈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 “……” “诶。” 苏贤轻轻叹口气。 他还准备继续隐瞒下去的,且看此人是否怀有恶意。 但既然已被人喊破,他也就不装了,看着言大山那呆滞的脸说道: “他们说得不错,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瀛州苏贤是也!” “你……你就是苏贤?” “……” 言大山怔怔自语,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扬言要当牛做马报恩的恩公,竟然就是刚才曾被自己骂为“小白脸”、“白面书生”的那个人。 “如何证明你就是苏贤?” 言大山很快冷静下来,目光灼灼。 报恩之事非常严肃,他必须小心谨慎。 苏贤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一惊: “什么?你要我证明我是我?” 这真是一个令人伤脑筋的问题。 不过好在,这时唐矩已经回神,他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恨铁不成钢之色早已消失。 并在心中暗道: “不得了,不得了,苏贤侄啊苏贤侄,你何时成了威武郡公的恩公?我竟不知!那可是正二品的威武郡公啊!” 感叹完后,唐矩一脸严肃的看向言大山,沉声道: “郡……阁下,本官可以作证,他的确就是苏贤,是本官同窗之子,也是兰陵公主府上的文学官。” 话音落后,见言大山仍旧面有疑色,便对苏贤说道:“苏贤侄,取出你的文学官金印给他瞧瞧。” 苏贤微感诧异,但既然是唐矩开口,他也便遵从,在腰间摸索一阵,摘下一块两指那么大的金印。 “看清楚了。” 苏贤将金印递送过去。 言大山接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非常仔细。 数息后,他的面色已经非常凝重。 最后,他那如炬的目光一定,双手捧着金印恭敬奉还。 苏贤接过,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言大山忽然往地上一扑,抱住苏贤一腿,大声喊道: “恩公!” “你就是我言家的恩公啊!” “……” 草啊! 哪儿来的神经病? 苏贤吓了一大跳,差点爆粗口,整个身体往后倾斜,用力拔被言大山抱住的那条腿,可怎么也拔不出来。 没办法,苏贤只得回头看向杨芷兰,以眼神示意道:“快来救我!” 杨芷兰冷着一张脸,大踏步上前而来。 还没走近,又听言大山情绪激动的喊道: “恩公,请受我三拜!” “若没有恩公,我言家就没有今日……” “……” 话音一落,言大山主动松开了苏贤的腿,就地伏拜起来,开始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街面咚咚作响。 苏贤得以逃脱魔手,当下顾不得其他,闪身退到刚刚走近的杨芷兰身后。 两手攀着她那瘦弱的肩膀。 顿时安全感爆棚。 长出一口气,苏贤脑袋从杨芷兰肩膀后面缓缓升起,果见言大山在那磕头,咚咚有声,神情与动作都无比认真。 苏贤一怔,略一思忖,走出杨芷兰身后,喊道:“喂,你这是干啥,没必要吧,我还没死呢,你磕什么头?!” “……” 一旁。 唐矩被一众衙门属官们搀扶着,手捂心口,不停喘气,眼前这一幕,他有心阻止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他浑身都被吓软了。 天啦! 地啊! 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开国郡公啊,竟给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跪下磕头,这里可是大街,到处都是人。 这个世界肿么了? 唐矩真的是目瞪口呆,心肝胆皆颤,有种天翻地覆之感,总感觉眼下这一幕是梦境,不太真实。 …… 原来,唐矩并不知苏贤的“幽闭之法”成功侦破刑狱司三大悬案之事。 就连言家与言大山本人,也是在回家之后,才得知是受了谁的恩惠,起先他们还以为拯救言家之人是南宫葵呢。 得知自家恩公是何人后,言家并未对外宣扬。 同时,雍王以及李太医妻子的侍女,也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尤其是雍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与苏贤扯上关系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最后是刑狱司的人,还有女皇等知情之人,也没有对外宣扬此事,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一致。 因而满朝文武及各地的地方官吏都不知此事。 唐矩自然也不知晓。 他只知道言大山出狱之事。 言家的案子,在刑狱司积压数年都不得侦破,谁知忽然间就破了,太过突然,唐矩对此事曾感到非常疑惑。 如今看来,牵动刑狱司大案,以及关系到一门忠烈的言家之人,竟然就是他那苏贤侄? 唐矩混迹官场多年,为人也极为机警,短短一瞬间,他便大致厘清了此事的因果。 …… “还不快停下来!” 苏贤又惊又怕又怒,总认为磕头是拜死人的,于是跳着脚躲到了一边,手抚小心肝不停喘气。 言大山不理,硬生生磕完三个响头后起身,面色认真道: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某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为奴为仆,方能报答一二。” “……” 刚刚厘清前因后果的唐矩,正准备从众人的搀扶中爬起,可谁知,言大山又说出这等话来。 他可是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啊,竟要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仆? 我的妈呀! 唐矩又倒了下去,按着心口的手重重捋了两下,看着一脸古怪、疑惑、惊恐的苏贤,面色无比复杂的想道: “苏贤侄啊苏贤侄,你究竟对言家做了什么?竟令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心甘情愿为你当牛做马……” 正文 328 唐矩的震惊与幻想 热闹了许久的街道终于冷清下来,围观人潮散去。 随同人潮一同散去的,还有诸多悬疑。 比如,苏文学恩泽遍天下,竟有神都来人对他跪地磕头,口称恩公,所以苏文学又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吗? 然后是瀛州刺史唐矩的反应,竟亲率衙门属官而至,他的目的究竟何在?观众们没有瞧出来。 也有人疑惑那壮汉的身份,认为这才是解开悬疑的关键。 但此人远从神都而来,根本无人知晓…… 半刻钟后。 街道附近,一座酒楼的包厢之中。 已成为百姓们口中茶余饭后谈资的苏贤、言大山、唐矩三人,正围坐一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与茶点酒水。 言大山已经冷静下来,不似先前那般狂热。 他坐在苏贤正对面,觉得离恩公太远了,于是起身,想坐近一些。 可是他刚一动,苏贤与杨芷兰立即射来审视与防备的目光。 尤其是杨芷兰,在她那杀气隐现的眼神之下,言大山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新跌回椅面。 很明显,方才在那大街之上,他的言行着实唐突,吓着恩公了…… 坐在一旁的唐矩见此,笑着打了个哈哈,缓和气氛,看着苏贤说道: “贤侄啊,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此乃朝廷新封不久的‘威武郡公’,姓言,名大山。” “……” 话音落后,觉得还不够详细,于是补充道: “威武郡公是正二品的勋爵,纵观整个朝堂上下,除去皇亲国戚之外,三品以上的勋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威武郡公?”苏贤惊讶,拿眼上下扫描言大山,随后想起什么来似的,肃然起敬的问道: “你是一门忠烈的言家之人?” “惭愧。” 言大山起身,长揖一礼: “在恩公面前,不敢以郡公自居,若不是皇命难违,我早就辞去此爵。” “……” 辞去此爵? 唐矩彼时正拿着茶杯喝茶,闻言差点将茶水泼洒而出。 当今整个朝廷上下,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就足以让人抢破脑袋,而言大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唐矩对这些勋爵啥的十分艳羡,这是光宗耀祖的幸事啊! 不说世家大族普遍式微的今日,就连以前世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世家之人受封过勋爵,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 由此可见,勋爵在世家中更为珍贵。 若老夫受封爵位,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也足以让大哥他们羡慕……唐矩手捏茶杯,陷入沉思,嘴角渐渐扯起。 “为什么要辞去此爵?”苏贤问道。 “只要恩公一声令下,我立即上书朝廷……”言大山言之凿凿。 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身为郡公的他,来给恩公为奴为仆,一定会让恩公感到为难。 若辞去郡公的爵位,想必恩公就不会为难了。 一旁。 唐矩再次震惊不已。 并将脑袋缓缓转向苏贤的方向。 苏贤侄……竟有如此能量,只需他一句话,人家就连正二品的威武郡公都不要了……唐矩目光灼灼,似乎在重新认识苏贤般。 同时,他的心里也愈加好奇,一门忠烈的言家,到底受到了苏贤的什么恩惠? 言大山身为正二品的郡公,对苏贤的态度着实诡异。 苏贤也是一愣,他不理解言大山此话何意,但稍加思忖,便理清了头绪,看着言大山说道: “你先坐下,别动不动就站起来。” “是,恩公。”言大山红着脖子,依言落座。 “你为何叫我‘恩公’?一门忠烈的言家我听说过,我很敬佩你们,但我似乎与你们言家没有任何联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幽闭之法’,是否出自恩公之手?”言大山想了想后问道。 “不错。” “那就没错了。”言大山面露一个略憨的笑容,“当日,我在刑狱司大牢之中,被告知可以出狱了……” “……” 随着言大山一番讲解,苏贤与唐矩同时明白过来。 原来言家之所以能够重整,言大山之所以能够受封威武郡公,全凭苏贤的“幽闭之法”,若没有此法就没有言家现在的一切。 苏贤记得,“辽国密使”一案过后,他便将“幽闭之法”传授给了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之后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但却不想,南宫葵竟将此法用在了刑狱司积压数年的三大悬案之上,顺手破了言家的案子…… 言家因此得以重整,言家的命运因此得以改变,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但这一切苏贤都不知道。 直至今日。 “原来如此!” 苏贤语重心长。 “幽闭之法”能助言家重整,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这恐怕就是“蝴蝶扇动翅膀”理论的一个验证…… 言家的传说,他耳熟能详,对一门忠烈的言家他非常敬重,“幽闭之法”能帮言家一把,他觉得此事很有意义。 一旁。 唐矩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言大山可以因苏贤的一句话,就不要正二品的郡公爵位。 言家翻身后,势必一飞冲天。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苏贤作为拯救言家的那个人……唐矩不由再次将脑袋转向苏贤,目光灼灼,这个贤侄啊,他是真的越来越赶不上人家的脚步了。 接着,言大山又讲述了言老太君命他“为奴为仆三年以报大恩”的决定,这也是他之所以赶来瀛州的原因。 说着,言大山激动起来,红着脖子脸面,离座起身朗声道: “恩公,我言家向来有恩必报,请恩公准许我留在恩公身边三年,为奴为仆,牵马坠蹬……” “我尚习得一身好身手,可以保护恩公周全!” “……” 实际上,言大山虽口口声声说要“为奴为仆”,但他最想做的还是苏贤的保镖。 保镖好啊,他既擅长,又能保留一些颜面。 在进入瀛州城前,他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然而话音刚落,言大山顿感对面射来两道凌厉的目光,抬眸看去,原来是恩公身边的那个女高手…… 杀气腾腾啊。 正文 329 言大山:恩公妙啊! 他曾当过将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身上的杀气可谓浓厚。 可是与此女相比,总感觉差了点意思,没有人家的杀气那么凌厉。 她似乎对我不满,这是为何……言大山略有愚钝,一时想不明白。 “……” “诶诶诶,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先坐下再说。”苏贤扶额,对面色激动的言大山挥手。 “哦。” 言大山重新落座。 在此期间,他发现恩公身边那个女高手一直在瞪他,眼神很是不善。 他不由抹了把脸,心想刚才自己可是败在此女手下了啊,并未损伤此女颜面,可是怎么…… 诶,女人果然都是魔鬼。 太复杂了! 言大山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 “你毕竟身份尊贵,是朝廷敕封的正二品勋爵,如何能做我的奴仆护卫?这于礼不合,是吧世叔?” 苏贤扭头看向唐矩。 唐矩一愣,立即点头道: “不错,郡公啊,此举万万不妥,苏贤侄会被御史们弹劾的。” “恩公放心!” 言大山又激动了,刚刚坐下便腾身而起,朗声道:“笔墨伺候!我这就上书朝廷,辞去此爵不要。” 唐矩也起身,拉着言大山的手劝道: “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勋爵乃陛下亲封,郡公上书辞去此爵一定会激怒陛下,郡公请三思啊!” 苏贤揉了揉眉心,无语的看着言大山说道: “坐下!” “是恩公。” 言大山抿了抿嘴,虽不知恩公为何不喜他站着,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落座。 其实,苏贤是怕他忽然凑上前来,又抱着他的腿大喊大叫……这也太不雅了。 好吧,苏贤其实就是嫌弃言大山是个莽汉。 要是个温柔女子自然另当别论。 “辞去郡公的勋爵可不行。” 苏贤面色一正,一幅为言大山考虑的样子。 但其实他还有一句心里话:“我还打算靠正二品勋爵的你吃香喝辣呢,你辞去郡公的爵位对得起我吗!” “那就请恩公忘了我的身份,容许我在恩公身边报恩三年!”言大山朗声道。 “不妥,不妥啊,自古至今就没有正二品的大官给六品小官为奴为仆的道理。”唐矩摇头。 “世叔说得不错,你想报恩,我能理解,但没有必要搞为奴为仆这一套……”苏贤其实心里想的是—— 言苏两家做通好之家就可以了,没事串串门,有事互相打掩护,结成同盟多好。 为奴为仆报恩三年,真的太刻意了。 虽然,一个正二品的勋爵做自己的仆从或保镖,让人很爽,可也要考虑朝廷的感受啊,朝中那帮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言大山却是一根筋的性格,只见他昂着脖子大声说道: “恩公有所不知,我言家上下义字当先,这是我言家立家之本!万不可在我的手中废掉。”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唯有为奴为仆三年,方能报答一二,还请恩公收留!” “再说,若我就这样回去,家中老母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 言家之人的确很有气节。 但这样的人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执拗。 一旦认准一件事,便非要达成目标不可。 这种信念让言家父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可是用在其他地方,就有些让人头痛了。 唐矩与苏贤都用手揉着眉心,既要照顾言家的执拗,也要顾及朝廷的颜面,最后是苏贤的意见…… 这事儿真有点难办! 包厢中一时安静下来。 “笔墨送到!” 这时,酒楼伙计送来文房四宝。 方才言大山曾嗷唠了一嗓子“笔墨伺候”,现在笔墨送来了。 苏贤看了眼搁在一旁空桌上的笔墨,忽然心中一动,冒出一个主意。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边走向那空桌,一边说道: “此事并非无解,且看我写份文契便可。” “……” “贤侄好主意!” 唐矩跟着起身走来,自以为摸透了苏贤的心思,笑道: “由贤侄亲笔手书一封书信,交到言老太君手中,想必言老太君一定会尊重贤侄的意见。此事也就迎刃而解。” 杨芷兰一听这话,顿将笼罩了言大山的充满可杀气的目光撤回,面色微微一松,也举步跟了过去。 言大山微微一拧眉,刚想开口阻拦,但似乎不妥,于是也起身走向那空桌。 桌前,苏贤铺开一张空白宣纸,提笔蘸墨。 他的身后,杨芷兰、唐矩、言大山呈扇形排列,默默关注着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笔落,无声。 唐矩一边捋须一边默读苏贤笔下的文字,起先他面带喜色,因为苏贤“此法”的确能妥善处理此事。 可是随着苏贤笔下的文字增多,唐矩面色渐渐变了,喜色消失不见,捋须的手也不知何时停在半空,整个人目瞪口呆。 杨芷兰自然也是识字的,随着苏贤着墨渐多,她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不时侧头冷冷瞥一眼言大山,杀气复现。 言大山刚好与他们二人相反,苏贤越写,他面上的喜色越多,最后忍不住咧嘴搓手,眉开眼笑。 不过,身旁的女高手,总拿满带杀气的眼神瞥他…… 这让言大山摸不着头脑,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女高手。 不一时,苏贤搁笔。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文契写完,墨迹未干,字体雄浑有力,极为规整,可见他作为一个书生还是相当优秀的。 “恩公高明,恩公妙啊!” 言大山拍桌大赞,两手拿起宣纸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笑得乐开了花,有些憨憨的感觉。 “苏贤侄,你……” 唐矩却是无言,频频侧目,苏贤此法……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杨芷兰没有说话,只是瞥向言大山的眼神又凌厉了一些。 原来,苏贤并非如唐矩所预料的那般,写信给言老太君,劝她放弃派言大山到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的决定。 而是通过契约的方式,申明言大山来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是言大山自愿的,没有人逼迫,而且是为了报恩。 报恩,便是苏贤扯来的大旗。 为他今后驱使正二品的郡公提供了合理的依据! 即便今后此事闹到朝堂之上,只需祭出此份文契便有说头。 至少不会被朝廷严厉问罪……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当然,苏贤之所以要冒这个险,并非为了体验被正二品勋爵的保镖保护的感觉,他还没那么操蛋。 真正的原因,在于他曾了解到,言大山此人很不简单。 他曾独身一人深入北方辽国数年,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想必他对辽国的情况一定非常了解。 鉴于此,苏贤才冒险写下了此份文契。 并决定最后去幽州搏一搏。 无法破案,跑路蜀山,终究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若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侦破此案。 毕竟抱上兰陵公主大美腿真的很不容易,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正文 330 嘶……怎么有些头痛呢? 相较于唐矩的皱眉,杨芷兰的冷眼,言大山真的是喜形于色,两手捧着那张文契看了又看,颇有种手不释卷的感觉。 他非常满意。 这不仅仅代表恩公接纳了他,苏贤还在文契中特别说明,两人日后相交,需以平辈而论。 言大山跟着苏贤,名为随从、保镖、奴仆,但实际上将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他对这一点尤为满意。 “恩公……” 言大山将文契放在桌上,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最末尾的名字,分别是“苏贤”与“言大山”,疑惑问道: “为何这儿有我和恩公的名字呢?” “此份文契,你是否赞同?”苏贤并没有直接解释。 “自然赞同,如此再好不过。” “既然赞同,那就请在此处盖个手印吧,来人,取印泥。”苏贤指了指文契末尾的“言大山”三个字,扭头对包厢外的酒楼伙计吩咐。 “不用了。” 言大山大手一摆,微微黝黑的国字脸庄重起来,慢慢从腰侧拔出一柄匕首,明晃晃一片,拿在手中。 杨芷兰见此,第一时间将苏贤护在身后,看向言大山的眼神愈加冰冷。 言大山顿时十分尴尬,酝酿的庄重也如洪水决堤般倒塌一片,陪笑解释一句: “恩公莫怕,如此重要的文契,用印泥显得太随意,待我将手割开一条血槽,盖上血手印,以表我的决心!” “……” 血手印? 这么生猛的吗? “慢!” 苏贤与唐矩同时开口阻止。 可是已经晚了。 言大山一手持握匕首,一手掌心向下摊开,握住明晃晃的匕首刃部,往下一滑。 利刃划破血肉,没有任何声息。 苏贤与唐矩目瞪口呆。 包厢中一时安静无言。 言大山眉头都不皱一下,不顾伤口,活动着受伤的那只手,以达到鲜血涂满整个手掌的效果。 苏贤与唐矩吞了吞口水,不由在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言家之人,果然生猛!” 杨芷兰冷眼依旧,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划破一个手而已…… 啪!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言大山一掌拍在那文契之上,盖上一个大大的红手印,触目惊心。 苏贤的眉头跟着一挑。 “你没事吧?”良久之后,唐矩吞了口唾沫,挥袖擦拭额头冷汗。 “没事!” 言大山眉头依旧不皱,血手印按上去后,又用力挤压了几下,待血手印的图形完整,他才将手收回。 “来人,来人,准备清水、金疮药、毛巾,速去准备……”唐矩匆忙开门而出,亲自督促酒楼伙计准备清水等。 “郡公果然不愧为言家之人,够气魄!”苏贤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划破自己的手掌,但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事一般人不可为。 “恩公,我已在文契上盖上血手印,从今往后我就跟着恩公了,按文契中所言,恩公不用再叫我郡公了吧。” “也是,那我就叫你……小山?”苏贤笑道。 “呃……”言大山嘴角扯了扯,他本性忠厚,不擅长开玩笑,苏贤的玩笑话他接不住,因而一时傻在原地。 “哈哈,开个玩笑,我今后还是叫你‘大山’吧。” “好!”言大山连忙点头,然后看了眼尚且握在手里的匕首,抬眸道:“恩公……” “停!”苏贤摆手,“你也别叫我‘恩公’了,我听着别扭,你还是直呼其名吧,叫我‘苏贤’即可。” “不可,恩公大名,我怎可直呼。”言大山面色一定,坚决摇头。 “那就叫我……公子吧。”苏贤略感头痛,他已经预感到了,言大山跟着他,他的头一定会经常性发痛。 “公子!”言大山发了会儿怔,最后接受了这个叫法,接着,他将手中染血的匕首递送过来,抬眸看着苏贤,目光中隐有期待。 “……” 什么意思? 苏贤悚然。 言大山该不会是想让他也……将自己的手掌划破然后盖个血手印吧? 嘶……怎么感觉头有些痛呢? 恰逢此时,苏贤方才吩咐的印泥送到了。 苏贤面色一动,吩咐放在桌上,看着言大山严肃道: “言家儿郎重情重义,也不惧流血疼痛,很好,我十分敬佩与欣赏!” “……” 言大山闻言,心中十分欣慰,不由将染血的匕首递近了一些。 不过,又听苏贤接着说道: “所以,我决定……” 话音未落。 苏贤转身拿起桌上的印泥,泰然自若的说道:“我决定用印泥!” 刚刚说完,苏贤大拇指便在朱砂印泥上轻轻一按。 待大拇指表面变红,快速在文契下面的“苏贤”二字上轻轻按压下去。 动作很快。 言大山递送匕首的手还向前伸着,但他早已怔在原地。 不一会儿,唐矩领着一帮酒楼伙计鱼贯而入,分别拿着铜盆、毛巾与金疮药等…… 很快包扎好。 离开酒楼,告别唐矩。 从现在开始,言大山就跟着苏贤了。 苏贤心里想着明天出发前往幽州之事,慢慢登上马车。 车帘刚刚放下,杨芷兰与言大山同时抬步,准备上车充当车夫。 不过,车夫的位置只有一个。 两人脚步刚刚一动,便同时止步,扭头看着对方。 杨芷兰眼冒杀气。 言大山则是一脸疑惑。 在言大山看来,他远赴瀛州而来,就是为了找苏贤报恩的,现在他已是苏贤护卫,自然需要担负起驾车的职责。 然而在杨芷兰看来,她对这个突然跳出来与她“争宠”的人,本能不喜,现在果然与她争夺车夫的位置…… 她真的很想一脚将之踢飞。 “跟在后面!” 杨芷兰终究是苏贤身边的老人,且身手更高,在两人的争斗中占据上风,丢下一句话便跳上了马车,手握缰绳。 “驾!”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启动。 言大山抿了抿嘴,拉过自己的马儿,跨上马背,默默跟在后面。 这个女高手到底是公子的什么人?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不成……言大山骑在马背上,心头冒出许多疑惑。 若女高手果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那我……言大山心头顿生阵阵挫败感,想他也是天下少有的人物,可是在女高手面前…… 苦恼一阵,言大山很快振作起来,暗中给自己打气: “加油吧!” “尽早成为公子身边不可或缺的护卫,我要让公子看见我的真正实力!” “……” Ps.谢“书友20210711152040960”、“果然我还是太帅了”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31 “小白脸版”言大山 角楼街。 苏贤的马车停在二层小木楼前的街道。 下车。 刚刚在地上站稳,杨芷兰就凑在了他的左边,挨得有点近。 苏贤心下诧异,杨芷兰虽是贴身保护他,但以她的身手根本不用挨这么近,以前也很少挨这么近的…… 正疑惑间,右边忽然也凑上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翻身下马的言大山。 言大山也挨得很近。 苏贤顿时明悟,嘴角扯了扯,不做理会,一边往家门口走去,一边指了指驻防在家门口的将士们,解释道: “那是兰陵公主府亲卫,他们不会让任何外人进入,所以我打算安排你住在外面。” “住在外面?” 言大山一愣,不住在苏贤家中他如何保护苏贤呢? 正想辩解一二,就在这时,那校尉给苏贤见礼后,忽看向言大山,怔了怔,瞪大眼眸惊呼道: “你……你……你是言将军!” “……” “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小人这条命都是言将军救的,若没有言将军小人早就……前两日曾有传言,说言将军得救获释,看来不假……” “听说你们驻守在此,不让任何无干人等进入其中?”言大山指了指众将士身后紧闭的大门。 “言将军自然可以进!我等驻防在此,主要是为了防贼,言家一门忠烈,言将军忠肝义胆,自然不可能是山贼,所以可以进!” “……” 言大山扭头看着苏贤,略有无辜的说: “公子,他们说可以进。” 开玩笑,让你进去的话,陈可妍她们岂不就露馅了么……苏贤打了个哈哈,开始头脑风暴搜寻婉拒的理由。 诶,有点头痛。 一旁,杨芷兰秀眉轻轻一蹙,她可不喜言大山住进家门,不过她的原因与苏贤的原因不同。 有了! 苏贤迎上言大山那期待的眼神,笑道:“寒舍紧小狭窄,且又有许多女眷,你一个大男人住进去不合适。” 言大山眼中的期待登时消散一大半,但还是抗争道:“可是我不在公子身边贴身保护,公子的安危……” 一语未了,杨芷兰忽然走到他与苏贤的中间,插入进来,并仰头,眼神很是不善。 她虽没有说话,但却以实际行动表明: “有我在,公子不需要你贴身保护。” “呃……” 言大山想起刚才被杨芷兰打败的画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技不如人啊! 这一点让他十分尴尬与苦恼。 遥想进城之前,他曾信心满满的说过“恩公身边有我一人足以”,可是眼下看来,却是“公子身边有女高手一人就足以”。 他完全是多余的…… 着实令人伤心啊。 苏贤笑道: “不过大山你也不用着急,若事情进展顺利,我很快就会搬入一所大宅,到时有的是房间给你住。现在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好,听公子的。”言大山点点头。 “……” 苏贤安排人带言大山去不远处的酒店下榻,临走前郑重的吩咐道:“你先去酒店安顿下来,待会儿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安排你去办。” 吩咐完后,苏贤便与杨芷兰回到家中。 言大山看着苏贤的背影,暗中握紧了拳头,心道:“十分重要的事?放心吧公子,我言大山包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现在的言大山,就像刚刚入职一家新公司的职员,总想干出一点名堂,让老板重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加之,对言大山来说,还有杨芷兰的巨大威胁。 他必须尽早在苏贤心中站稳脚跟…… 眼下,苏贤即将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 转眼间,言大山已在酒店下榻。 眼见天色渐黑,街上灯光点点,可苏贤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还没有到。 吃过晚膳,不及洗澡,言大山在酒店大门口望啊望,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若不是怕那女高手可能会收拾他,他早就跑去敲苏贤家的大门了。 又等了许久。 终于,苏贤派来的人到了。 不过令言大山下巴惊掉的是,苏贤派来的竟是……一群衣着华美的婢女! 婢女们年轻靓丽,化了妆,衣着鲜美,明显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婢女。 但言大山看见她们,心中就是一颤,渗得慌,心头浮现出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你们来此作甚?” 言大山从牙缝中问出这句话。 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女抖了抖抱在手里的一件新袍子,笑道:“苏文学命奴婢们伺候你更衣。” “更……更衣?”言大山吃惊不小,他这时才发现这些婢女手中都抱着不同的物事,有衣物,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公子说过,要交代给我一件十分重要之事……可是为何要更衣呢?莫非……”言大山紧紧皱着眉头,表示难以理解。 “噗嗤……” 婢女们掩嘴而笑,然后说道: “苏文学交代给你的大事,便是更衣啊。” “你说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就是……更衣?”言大山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贤所说的大事竟然是这个! “……” 半个时辰后。 言大山房间。 灯火通明。 言大山已经彻头彻尾的沐浴过一遍,换上了一套暂新衣袍。 不过那是读书人所穿的儒衫,文雅有余,霸气不足,套在言大山那强壮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本不想穿这套儒衫。 但婢女们说,这是苏文学的叮嘱,不穿不行。 言大山顿时生无可恋。 但还没完,婢女们又弄来一个梳妆台,将他按在台前,竟开始给他梳妆打扮! 这…… 言大山尴尬死了,他从未坐在梳妆台前像个女人似的打扮过。 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女子和小白脸才干的事…… 婢女们一边打扮一边轻声窃笑。 言大山不敢睁眼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好了,打扮完成,你且睁开眼来瞧瞧。”一个婢女压抑着笑声说道。 “……”言大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搭话,无声抗议。 “这是苏文学交办给你的大事中的一项哦。”婢女又笑道。 “……”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眼睁开,然后就看见了铜镜中的一个……小白脸! 很意外,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丑。 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坐在那发呆,他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将军啊,为人也粗犷,可是现在却像一个他以前看不起的小白脸。 这真的是…… 忽然,言大山表情一变。 他大概明白苏贤为何要将他变成小白脸了。 因为今天白日,在那大街之上,言大山曾一口一个“小白脸”、“白面书生”称呼苏贤…… 正文 332 天下四美之首 翌日。 一大清早。 苏贤一行已做好准备,车队即将启程赶往幽州。 这是最后一次拼搏。 若此行不能侦破此案,苏贤就只能跑路蜀山。 马车数量及随行人员一如第一次出行的规模。 只是这次的车队中,多了一辆马车。 街道上,苏贤正准备上车。 这时,“小白脸版本”的言大山扭捏走来,遮遮掩掩,像是被束缚了手脚,浑身不自在,拱手做了个揖: “公子。” 苏贤扭头,上下打量几眼,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 “很不错嘛,这套儒衫挺适合你,你也是堂堂郡公,就该如此打扮才是。” “公子……我错了,能否让我换回以前的衣服?”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啊,马上就要启程了。” “那……” “不过你放心,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辆马车,等我们到了幽州,你就有时间换回以前的装扮了。” “……” 正说着,一辆装饰极为华美的马车停在他们身旁,这种马车一看就是……女子出行所乘之车。 “呃……”言大山嘴角直抽。 “快些上车吧,他们都在偷偷看你呢。”苏贤凑上来笑道。 “好。” 言大山一骨碌爬上车,进入车厢后立即将帘子放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苏贤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杨芷兰心里也挺高兴,但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表情始终冷冷淡淡。 半刻钟后。 车队启程。 此时,苏贤家中,二楼走廊上的某个窗户后面。 陈可妍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嘴角渐渐勾起。 此刻的她笑容满面,但这次的笑容不再温暖人心,而是一种浓浓的邪魅。 “小姐,我们在幽州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碧儿上前禀道。 “小姐,引诱那贱女人的计划,也已安排妥当。”剑儿亦上前。 “……” 陈可妍傲立窗前不动。 目送车队尾巴消失在街道尽头。 闻言后意味深长的笑道: “兰陵啊兰陵,本宫早就说过,要把你当做犯官之女,然后拿去送人……这次你逃不出本宫手掌心。” “可是公主,万一那贱女人不上当呢?”剑儿担忧。 “放心吧,那贱女人骄傲自负,我们的激将法虽然简陋,但她一定会主动上钩。”陈可妍顿了顿,接着说道: “即便她不上钩,我们在幽州的人闹出动静来,也能狠狠的扇她一耳光,给她找一找不痛快。” “……” “公主,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的计划是将那贱女人‘送给’苏贤,虽然苏贤也去了幽州,但……事成之后我们如何‘送’呢?”碧儿问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陈可妍冷笑,这时,窗外的车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她缓缓转身。 面对两个丫鬟。 “就是便宜了苏贤……兰陵那贱女人虽然贱,但也是‘天下四美’之首,而苏……”剑儿一脸可惜。 她的话才说一半,陈可妍与碧儿面色同时一变。 碧儿当即打断她的话头,劈头盖脸的骂道: “胡说什么?‘天下四美’之首,是我们公主,兰陵那贱女人只能排在我们公主后面,最多算是‘天下四美’之二!” “……” 经此提醒,剑儿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对陈可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祈求原谅。 陈可妍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大度的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今后多多注意便是了。”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 “将兰陵那贱女人‘送给’苏贤,一是为了让他们君臣决裂,好诱苏贤随本宫去南陈。” “二来么,也算是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让他记住极品美人儿的滋味。” “等他去了南陈,本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阉掉……哼,竟敢偷看本宫的身子……” 说到这里,陈可妍顿住。 精致的俏脸爬上一抹红晕。 她虽看似放荡,但其实非常纯,上次在她的闺房中,苏贤将她看光光之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她虽为南陈公主,权势很大,但其实内心深处也有从一而终的传统思想。 苏贤是第一个看光她的男人,摆在她面前就只有两条路—— 其一,娶了苏贤。 其二,阉了苏贤。 “阉了他之后,再将他永远留在本宫身边,只伺候本宫一人!” 陈可妍恶狠狠的补充道。 …… …… 辗转两日,苏贤一行终于抵达幽州城外的官道。 下车。 仰望高大的城墙,苏贤感慨连连。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幽州城,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道旁,周记室早已恭候在此,见苏贤下车,忙拱手笑着迎来:“苏文学,一路辛苦了,路上可安全否?” “还好。” 苏贤笑着答谢。 自苏贤接手“辽军失踪”一案后,兰陵公主便派周记室来到幽州,入住幽州州衙。 并给了他一个“幽州观察”的临时官职,位在幽州刺史之上,大有辅助苏贤办案之意。 苏贤查案,一只都是在私密状态下进行的,甚至于“辽军消失”之案很多人也不知情,包括幽州刺史。 所以道旁就只有身着便装的周记室恭迎。 幽州刺史及衙门官吏等全都没来。 “本官已为苏文学备下酒楼,苏文学请入城吧,赶路奔波辛苦,先休息一日再说……”周记室分外热情,拉着苏贤就要进城。 苏贤脚步一定,笑道: “不急,我给你介绍一个大人物认识,从神都来的威武郡公!” “威武郡公……”周记室瞪大眼眸,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言家的那位?朝廷新封不久的正二品郡公?” “不错!”苏贤笑容满面,嗷唠一嗓子:“大山,大山你快下车,我介绍人给你认识。” “……” 话音一落,整个车队的人,包括随行将士、随行宫女,还有杨芷兰等等,全都看向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这两日来,车中那位就没有露过面。 很多不知情的将士宫女等,还以为车里是一位怕生的大家千金呢。 众人心里着实好奇。 周记室却是一愣,没有搞懂苏贤此举何意。 “大山”是谁? 不是要引他见威武郡公么? 还有那辆马车,明显就是女儿家出行所用,为何大家都看向那辆车? 周记室很懵,心头冒出诸多疑问。 同时,那辆华丽的马车中,“小白脸”打扮的言大山痛苦捂住了自己的脸。 …… …… 正文 333 幽州,平安市 幽州,远古九州之一,古燕国所在之地,历代以来都是防御北方蛮夷的天然藩屏,乃兵家必争之地。 前朝,幽州曾名“涿郡”。 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曾在此修筑行宫,集结兵马、粮草、器械,三征半岛小国。 也是这位帝王,修建“永济渠”,北通涿郡,南接神都,甚至长安,至今还是大梁王朝南北运输的大动脉。 尤其是与辽通商之后,大运河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辽国特产的毛皮、奶制品、鹿茸等等,通过大运河,得以短时间内运送至神都。 那是一条繁忙的“货运水道”,同时也是“客运专线”。 但苏贤北上幽州,并没有走水路。 因为他有点晕船。 相比之下还是马车舒适一些。 城内。 某座酒楼。 苏贤一行已经下榻。 苏贤第一时间洗了个热水澡,去除疲惫,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浴室后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宛若新生。 在他看来,查案固然紧迫,但也不急一时,身体不通透总感觉有一种滞涩感…… 言大山也第一时间去洗了澡。 水雾蒸腾的浴室中,他一边脱下让他尴尬的儒衫,一边回忆方才在城门口时,那周记室瞧见他之后的目瞪口呆。 丢人啊! 饶是以他的粗豪,以及曾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经历,在那一刻,他都有种挖个大坑跳下去的冲动。 快速洗完澡,换上一套崭新的劲装。 婢女们给他化的妆,已全被洗去,他将头发束起,看着铜镜中那张硬朗的面孔,言大山满意点点头。 这才是他嘛。 打理好自身,来到隔壁苏贤的房间,苏贤、杨芷兰还有周记室等,已等待多时。 他们打算去城中走走,广撒网,大海捞针,言大山对辽人非常熟悉,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端倪。 这真的是大海捞针。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此法也并非是胡扯,苏贤有自己的考虑—— 那一万失踪的辽军,无论藏匿于何处,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因为他们有足足一万人呢。 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一定藏匿得很好,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除非有非常熟悉他们的人,对他们的习性了如指掌,才有可能发现一些常人无法注意到的细微线索。 言大山,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也是苏贤冒险写下那份文契,并决定最后来幽州赌一把的根本缘由。 幽州。 兵家必争之地。 历代以来数经战火洗礼,按理说幽州城不该非常繁华才对。 可苏贤等人走在城内的大街上,却见到了一幅喧嚣沸腾的景象。 不说行人摩肩接踵,不说店铺鳞次栉比,但单就热闹程度而言,竟远胜瀛州、莫州等地,不可同日而语。 着实不可思议。 原来,自当今女皇登基以来,梁辽两国已休兵十余载,两国间更是开通了边市贸易。 大梁的茶叶、丝绸、铁器、盐巴,辽国的毛皮、药材、奶制品、马匹、牛羊等等,随着这些商品的流通,幽州作为中转站与交易场所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大批大批的人,来此闯荡。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需求。 有了需求,商贸自然繁荣。 “幽州城很大,虽不及神都、长安,但城内的‘平安市’却是神都三市与长安东西两市的数倍!” 几人悠闲逛着街,周记室做着介绍。 他口中的“平安市”,便是大梁与辽国通商的边市,设在幽州城正中间,占地极大,足有长安或神都城中三四个坊的面积。 “上次来幽州略显匆忙,未曾去过平安市,这次说什么也要去一趟。”苏贤略有向往,对古代的边市充满好奇。 “不如现在就去?”苏贤身后右侧,言大山建议道:“平安市,是与辽通商的边市,内里情况复杂,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言大山跃跃欲试,一心想着尽早建功,展现自身价值,在苏贤心中站稳脚跟。 他比谁都着急。 “去!” 话音刚落,苏贤身后左侧的杨芷兰,也忽然发声。 杨芷兰极少主动说话,除非情况非常急迫…… 苏贤顿了顿,看了看身后左右两边,紧紧挨着他的杨芷兰与言大山,心里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做出决断: “也好,那我们这就去平安市,且瞧一瞧足有三四个坊那么大的市场,究竟有多复杂。” “……” 不多时,众人来到传说中的平安市。 它四周修筑有高墙,墙上有人巡逻,墙体还是女墙的型制……这分明就是一座城中之城。 从一座把守极严的城门进入,踏足平安市青石砌成的街面,苏贤感觉果然很不一样,最直观的感受便是—— 平安市中好多辽人。 辽人着装与汉人迥异,很容易分辨,他们在市场中四下游走,看起来对周围的事物非常熟悉。 “当年我大梁与辽国和谈,商讨边市选址之地时,曾有过一番争议,有人建议在长城外设立边市。” 众人在街上漫步,四下打量,尤其是言大山,一双眼睛宛若几百瓦的灯泡。 杨芷兰不甘示弱,也眼观六路,一幅要比言大山先发现辽人端倪的模样,只是做的十分隐晦。 周记室继续充当解说人: “但最后经多方考虑,女皇陛下亲自裁定,将边市建在幽州城中,命名为‘平安市’,寓意和平安定。” “女皇陛下做此裁决最重要的依据,便是直通幽州城内的‘永济渠’。” “苏文学你看,那便是大运河了。” “……” 众人刚好行至一处,随着周记室的指引看去,果然看见一条宽阔的大河,波光粼粼,千帆竞舸,好一片热闹繁忙景象。 苏贤等人走到运河边,倚栏眺望,这等规模给他们造成了强烈的震撼。 两国通商,互通有无,即便只是一个边市,它的庞大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相比于整个平安市的规模,繁忙的运河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周记室继续解说道: “平安市规模庞大,永济渠直通市内,筑有三个码头……不过,平安市内大部分都是仓库,类目繁多,真正人潮拥挤的地方其实只有三分之一。” “仓库?” 苏贤与言大山同时扭头看向周记室,面色微微一动。 杨芷兰见此,眉头轻轻一挑,虽没有说出“仓库”二字,但也扭头看向周记室。 正文 334 辽国皇室女 仓库,可以储存货物,也可以藏匿活人。 在范阳县失踪的辽军,虽然多达一万,但平安市中的仓库更多,密密麻麻不见边。 若说一万辽军藏身于某座仓库,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贤瞬间想通了这一层。 言大山为人虽略有愚钝,但并非是傻,对某些事他相当机警,不然也不会当上将军,令边关敌军闻风丧胆。 他一听“仓库”二字,瞬间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两人目光灼灼。 周记室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你们二位在想什么,其实案发不久,便有人对平安市中所有仓库进行过搜查,最终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啊。” 苏贤和言大山都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想到的一条思路被打断,苏贤顿感心累。 纵观此案,真的算得上是迷雾重重。 首先一点,那一万辽军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尚不明确,唐淑静在案发现场查了那么久,始终一无所获。 苏贤虽然跳出了那个怪圈,不执著于案发现场,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曾经找到的数条线索也都先后断裂…… 摇了摇头,苏贤很快振作起来。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尝试,若无结果,回到瀛州就心无旁骛的准备跑路之事了。 该舍当舍,心态要放平。 众人继续逛街。 周记室一路介绍幽州趣闻。 言大山与杨芷兰则暗中较劲儿,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放过眼前出现的任何一个辽人…… 但此间辽人甚多,无疑增加了许多难度。 一万失踪辽军的蛛丝马迹,不是那么好找的。 其实,若将城内的辽人通通赶走,说不定能更快发现线索。 但此举万万不可。 因为一万辽军之案始终没有对外公布,很多官吏及百姓都不知情。 若贸然将平安市中的辽人赶走,一定会引发恐慌与不必要的问题。 梁辽两国暗中争端不断,但明面上还是“友邦”,还在通商呢,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打破当下的平衡为妙。 平衡一旦被打破,安定了十余年的河北道,恐遭战火摧残,生灵涂炭。 谁也担不起这个责…… 不知不觉,日渐西沉,黄昏将至,天快黑了。 苏贤他们在平安市中逛了足足两个时辰。 始终一无所获。 言大山的眼睛干涩到流泪,可就连一丝可疑的迹象也没有发现。 “我们先回去吧,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来逛。”苏贤叹口气说道。 “也好。” “……” 几人转身,走向平安市城门,准备返回下榻的酒楼。 没走两步,苏贤忽感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是右边的袖子,应该是言大山在拉扯。 “怎么了?” 苏贤停步,侧头看去,只见言大山一脸凝重,双目因干涩的缘故有些浮肿,但却死死盯着前方的街道。 他这副样子,顿令苏贤精神一震。 这是有发现了啊! 同时,跟着停步的杨芷兰、周记室也是面色微变,神色不一。 不待苏贤询问,言大山面色凝重的朝一个方向昂了昂头,沉着声音小声说道:“公子请看,正前方三丈之处,那女子的首饰!” 出于谨慎,言大山并未用手指明方向。 苏贤等人扭头看去,顺着言大山昂头的反向,街上行人颇多,三丈开外大约有三四位女子。 一时不能区分言大山所说的究竟是哪一个。 “中等身材,红色上衣,红色裙子的那个女子。” 言大山适时补充,声音低沉,但可以明显听出他声音中的激动。 他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想尽早体现自身价值呢。 现在机会来了。 因为他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 一想到不久后就能在苏贤心中站稳脚跟,言大山真的止不住兴奋…… 知道了服色的区别,苏贤等人一眼便分辨出那位女子,那是一个窈窕的少女,背对众人,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漫步。 “此女有问题,暗中有人保护。” 杨芷兰忽然插话,声音很冷很轻,听不出她的情绪。 但熟知杨芷兰秉性的苏贤,瞬间明白过来,她又在与言大山“争宠”了,为此不惜开了金口。 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分辨这件事的时候。 此女竟暗中有人保护? 苏贤与周记室顿时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那少女,只偷偷的看。 但他们两个的眼力不比言大山与杨芷兰,看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异常。 眼见那少女即将走远,苏贤等人立即慢慢跟上。 因暗中有人保护那少女,所以他们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只慢慢的走,东张西望,有时还被街边摊贩上的商品所吸引…… 言大山似乎明白苏贤和周记室的困境,一边漫不经心的走着,一边小声说道:“公子,注意看那女子头上的首饰。” 首饰? 有了目标,苏贤下意识看向那少女的脑袋,她发量惊人,乌黑光亮,梳着中原女子常见的发髻,珠翠满头。 等等! 不对,不对。 苏贤愕然,他看到了什么? 金黄的夕阳之下,有一件首饰浑身散发出金光,随着那少女轻快的步伐,那抹金光也一摇一晃。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件首饰的造型,似乎是一件钗子,但它的装饰竟是……一只羊头! 黄金羊头金钗! 苏贤面色顿时变了,缓缓将脑袋转向左侧的身后,与面无表情的杨芷兰对了下眼神。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有微光闪烁。 黄金羊头金钗! 他们曾在小阁领遗留的金属箱中发现一只。 杨芷兰曾猜测,那是北方辽国才有的首饰。 前面那位好女头上的那只钗子,远远看去竟与小阁领收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只金属箱中,不是身份腰牌就是蝴蝶解毒丸,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而黄金羊头金钗竟与它们放在一起。 小阁领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苏贤远远盯着那少女的钗子,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心头刹那涌现出诸多念头…… 这时,言大山忽然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钗子大有来头,是辽国皇族亲眷才配拥有之物!” “我曾潜伏辽国数年,也是在无意间发现此等秘闻。” “这等秘闻,就连绝大多数辽人也不知道,更不用说我们,估计这便是她敢在幽州城中佩戴此钗的缘故。” “她很大胆!” “噫……公子,我可以断定,此女一定是辽国女子!且身份不俗,必定是辽国的皇族亲眷!” “……” 言大山声音沉着冷静,一脸笃定。 但苏贤和周记室听了此话,心中顿时不淡定起来。 他这几句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正文 335 奶茶 “你可以肯定吗?” 街上行人如织,苏贤慢慢往前走,轻声而凝重的询问身后的言大山。 言大山曾潜入辽国卧底数年,他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但此事牵扯太大,且“幸福”来的太突然,苏贤反而有些不敢相信,想听言大山再说一次。 “公子尽管放心,我可以肯定!” 言大山眼神坚定,对这一点有着无比的自信。 “好!” 苏贤点头,不再多说。 黄昏将至,但因平安市晚上不关门,因而街巷中人流不减,甚至比白天的时候更加热闹一些。 前面那位疑似辽国皇室宗亲之女的少女,步伐依旧轻快,她似乎心情不错,往平安市东边的区域走去。 暗中虽有人保护此女,但无论是杨芷兰还是言大山,都是好手中的好手,虽带着苏贤与周记室两个拖油瓶,但始终都未曾被发现。 “这边大多是酒楼与食肆。” “……” 众人跟踪那少女来到平安市东部区域,周记室小声做着介绍。 话音刚落,前面那辽国少女脚步一转,走进一家酒楼。 苏贤等人慢悠悠,装作食客也走了进去,酒楼生意很好,到处都是人,大大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 辽国少女对这家酒楼似乎十分熟悉,径直在一张空桌前落座,等待小二前来招待。 苏贤等人也在一张空桌前落座,距辽国少女约有一丈,她若说话,声音必能听清。 因为角度的关系,苏贤坐在少女的身侧,可以看见她的侧颜。 那是一张清瘦的脸庞。 光洁的额头,挺翘的琼鼻,唇形、下巴等也是美人的标配。 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的肤色有一点偏小麦色的感觉。 与柳蕙香的白嫩涓细、兰陵公主的丰艳凝脂、陈可妍的精致美白、唐淑婉的清丽玉白、唐淑静的健康白皙都有所不同。 总体看来较为白净,只是没有柳蕙香她们那样白得彻底。 不过与面色微微黝黑的言大山相比,此女称得上是白雪公主! 苏贤正小心观察着,酒楼掌柜忽然抬头,视线从拨弄了一半的算盘上移开,看向那辽国少女。 “罗姑娘!” 掌柜笑容满面,快步走来亲自招待。 恰逢一个小二也走来,掌柜顺势夺过小二搭在肩上的抹布,亲自擦拭辽国少女身前桌面,非常殷勤。 掌柜对辽国少女的态度,令苏贤等人缓缓点头。 言大山曾猜测此女是辽国皇室宗亲,即便隐匿了身份,一举一动也必然不俗,一看就是贵人。 只不过……言大山浓眉一蹙,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对,辽国皇家并不姓罗。” “应该是化名。”苏贤猜测。 “……” 相距辽国少女太近,他们不敢多说,暗中保护辽国少女的人,甚至坐在他们的半丈开外,言多必失。 掌柜殷勤擦完了桌子,躬腰笑着问道:“罗姑娘有阵日子没来了,想吃点什么,小人吩咐立即去做。” 辽国好女声音清脆,虽也悦耳,但缺少女子的柔美,有一点硬朗,只听她说道: “一碗奶茶!” “……” 奶茶?! 有那么一瞬间,苏贤恍惚,差点认为那辽国少女也是一位穿越者。 奶茶,多么现代的词汇。 在后世,奶茶可是女生喜爱的饮品,各种奶茶店铺开满大街小巷,苏贤身为一个男人,偶尔也喝过,但谈不上多么喜欢。 可是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的时代,他竟乍闻“奶茶”二字…… 愣了一会儿后,苏贤缓缓回神,通过原主的记忆,他发现奶茶这种饮品在古代的时候其实就有了。 相较于后世的奶茶,古代的奶茶是真的有奶又有茶。 大约在唐朝时期,饮茶还是“茶粥”的方式,往里面添加各种辅料、调味料等,其中就有人尝试添加羊奶或牛奶。 这应该是最早的奶茶。 但这种尝试失败了。 也是在唐朝时期,文成公主入藏,茶叶传入青藏高原,藏民将茶、盐、奶混为一体,最终形成酥油茶的雏形。 直到宋元时期,酥油茶传入北方草原,经过改良,竟发展成为草原民族的日常饮品。 苏贤所处的大梁王朝,虽与唐朝略有相似,但时空错乱,本该宋元时期才流行的奶茶现在就有了—— 北方的辽国,无论老幼,无论贵贱,都喜饮奶茶。 随着梁辽两国在幽州开通边市,饮奶茶的习俗也被带入幽州。 尤其是在这“平安市”内,几乎每家酒楼与食肆都会做奶茶。 不过,草原民族的口味与中原人的口味不同,幽州流行的奶茶更偏向辽人口味,所以喝奶茶之人大多都是辽人。 走出幽州城,与之相临的莫州,再往南的瀛州,甚至找不出一家能做奶茶的食肆。 奶茶几乎成了幽州的“特色饮品”。 所以,苏贤从原主那获得记忆中,虽知晓“奶茶”是为何物,但从未见过,也从未饮过,记忆不深。 加之苏贤穿越后一直都待在瀛州,瀛州城中又没有售卖奶茶的食肆,算是零接触。 所以苏贤乍闻“奶茶”二字,才会一阵错乱,差点以为那辽国少女也是一位穿越客…… 梁辽两国通商,影响是深远的。 在瀛州等地,得益于“平安市”与大运河的缘故,奶茶虽不见踪影,但制作奶茶的原料之一,羊奶或牛奶,却极为常见。 按苏贤的认知,瀛州等地流行的奶制品大约有如下几种: 乳酪,类似后世的酸奶,牛羊奶发酵而得; 酥,类似后世的奶油,酥从酪中提取而得; 醍醐,类似后世的黄油或精炼奶,醍醐从酥中提取而得; 除此之外,还有煎炼乳(浓缩奶)、除去上浮物奶(脱脂奶)等等,种类可谓丰富。 但,奶制品其实极为难得。 一般来说,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享用。 瀛州等地也是因为占了“平安市”和大运河的便宜,才能让这些珍贵的奶制品走进寻常百姓人家。 其他地方,比如神都洛阳,奶制品称得上是奢侈品。 甚至在宋朝时期,朝廷还专门设立“乳酪院”掌供羊奶及奶制品。 …… 短短一瞬间,苏贤心中便想到了这么多。 他不是在走神。 而是忽然灵机一动,在心中深思,可否通过奶茶或奶制品的消耗情况,锁定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呢? 毕竟那可是一万人。 每日的消耗必然不少。 他们为了潜伏,极有可能戒掉奶茶或奶制品,但也不一定,总之这是一条可行的线索…… 苏贤眸光灿灿,怔怔望着那辽国少女头上的黄金羊头钗,心中有一个预感,这次极有可能会侦破此案。 就算刨去奶制品和奶茶的线索不谈,眼前这位辽国少女也是一个突破口! 正文 336 潋滟一身花色 辽国少女要了一碗奶茶,又点了一些佐茶小吃,如奶皮子、干果蜜饯等。 苏贤他们为了自然一些,也点了一些酒菜,一边吃喝一边默默关注那辽国少女的一举一动。 苏贤眸中灿灿的光亮已经敛去,方才心头激动,总盯着辽国少女的首饰看,差点被人家发现…… 但苏贤心头十分火热。 无论是奶茶消耗的线索,还是这位辽国少女,都是自接手此案以来最大的发现,他有预感这次会破案。 一想到还能继续拥抱兰陵公主那肤如凝脂的大美腿,苏贤精神便是一震。 他不想逃到深山老林。 大山中哪有城市繁华。 花花世界,他要去闯一闯,在红尘中打滚,潋滟一身花色。 想到高兴处,苏贤不由咧嘴一笑,发出了声音。 顿时,杨芷兰、言大山、周记室都扭头望来,面色疑惑,现在可是在跟踪呢,怎么可以如此奔放? 苏贤自知孟浪了,忙收敛笑容,但还是忍不住看着言大山小声说道: “大山啊,你真是我的福将!” “……” 周记室默默夹菜吃饭,不知苏贤此话何意,但也不问。 言大山瞬间激动,副将啊! 公子竟然说他是副将! 何为副将? 一般将军都会有一堆副将,可以说是将军的直属手下、得力助手! 他心里明白,偶然发现的那辽国少女,对苏贤的大事非常重要,但却没想到竟令苏贤对他以“副将”相称! 这表明苏贤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 也就是说,言大山终于在苏贤心中站稳了脚跟…… 这可是他的心愿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言大山能不高兴么? 心情激动的他,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两脚一蹬,就要站起身来直抒胸臆。 不过,身侧忽然射来两道冰冷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杀气,一下子让他头脑清醒,那是杨芷兰! 原来,苏贤话中的“福将”二字让她暗生不爽。 她才是苏贤的福将! 但她很冷静,十分冷静,知道不能坏了苏贤大事,所以只冷冷的瞥了言大山一眼。 言大山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哪儿又得罪了这位女高手。 最后只得默默坐着不动,并在心中暗道: “女人,都是魔鬼!” “……” 不多时,辽国少女喝完了奶茶,丢下一粒碎银,约莫三四两的样子,砸在桌面咚咚响了两声。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平安市中,奶茶其实不贵,加上那几道佐茶小吃,最多也才三十几文而已。 可辽国少女竟直接丢下三四两银子。 难怪那掌柜对辽国少女如此殷勤…… 苏贤等人依旧吃喝,没有立即跟上去,因为暗中保护辽国少女的人还没有动,在暗中观察。 苏贤他们也不急,杨芷兰可是跟踪的好手,根本不怕跟掉。 好一会儿后,暗中之人起身离开。 “公子……” 言大山当即起身,面色略急。 苏贤、周记室、杨芷兰都还坐着没动。 “天色渐晚,她应该要回家了……我和周记室不便继续跟踪,所以……” 苏贤扭头,看向着急站起身的言大山,眼神闪烁。 言大山并不愚蠢,当即保证道:“公子放心,我一定查清此女的来龙去脉。” 话音落后,他就要动身。 苏贤一把将之拉住,缓缓转头,看向另一旁的杨芷兰,面色凝重的说道:“芷兰,还是你去吧。” “呃……”言大山尴尬,挠了挠头。 “可是,公子的安危……”杨芷兰明显不愿,她想留下来保护苏贤,在她看来,苏贤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有大山足以,你去的话我才能放心。”苏贤说道。 “……” 此话说进了杨芷兰的心坎,果然她才是最受重视的,这种时候还是需要她出马,言大山,不行! 但她向来冷淡,嘴上一句话没有,只默默起身。 言大山讪讪坐回原位,他见识过杨芷兰的手段,的确是她去更合适,但心里总归有些郁闷。 然而,闷闷不乐的言大山,忽感杨芷兰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直接懵了。 那么重要的任务都让给她了,可她为何……言大山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在心中感叹:“女人,果然都是魔鬼!” 其实,杨芷兰那个眼神是“保护好公子”的意思。 她不管言大山看懂没有,径直转身离开酒楼,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苏文学,我们也该离开了。”周记室说道,刚才那辽国少女喝奶茶喝了许久,导致他们也都吃饱了。 “不急,不急。”苏贤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一边将手伸入腰侧的衣兜,一边看向柜台后拨弄算盘的掌柜,道: “刚才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许可以从这间酒楼中找到端倪。” “我这就去将掌柜抓起来,逼问线索。”言大山当即起身,大踏步走向柜台,风风火火,轰轰烈烈。 “回来!”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额头冒黑线,同时略感头痛,见言大山转身回来后,又吩咐道:“坐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妄动。” 言大山坐下后,苏贤眼中的精光却忽然一滞。 同时伸向腰侧衣兜的手也僵在那里。 “苏文学你这是怎么了?”周记室好奇。 “你们身上带银子没有?”苏贤问。 “……” 苏贤将手伸向衣兜,就是要取银子,但却摸了个空。 因为他嫌银子或铜钱太重,便放在杨芷兰那里…… 周记室和言大山虽然疑惑,但也各自伸向衣兜,随着咚咚两声响,各自掏出银子放在桌上。 周记室掏出的是一锭十两大银子。 言大山掏出的则是一锭五两的金锭。 五两金子,可换五十两银子。 真是大手笔! “够了吗?”周记室问。 “公子,我还有……”言大山是实诚之人,咚咚咚又掏出几锭金子,一锭比一锭大。 “……” 苏贤扯了扯嘴角,拿起周记室那十两银子,对言大山说道:“赶紧收起来,我要银子不是金子啊。” 言大山一边挠头一边收回金锭,略有委屈的说:“可是我只有金子……” 周记室和苏贤一阵无言。 当下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银子、银票这三种,金子极为罕见,基本没有人拿金子当钱使用。 不过很快两人便恍然,言大山可是正二品的郡公,言家唯一的血脉…… “苏文学,你要银子作甚?”周记室与言大山一脸疑惑。 借钱付账? 还是没吃饱重新上菜? 亦或者换个酒楼继续吃? 苏贤笑着不答,侧头对肩上搭着抹布的小二招手道:“去将你们掌柜请来。” 掌柜就在不远处的柜台后面,很快走来,笑呵呵的问有什么吩咐。 苏贤咚的一声将十两银子砸在桌上。 掌柜两眼猛地一亮。 “我要喝奶茶!” 苏贤淡定吩咐。 一旁,周记室和言大山一脸懵。 掌柜也摸不着头脑。 一碗奶茶的售价是十五文钱,可这是十两银子! “需要用最好的奶,最好的茶,并经最好的师傅之手,若味道好的话,多出的银子就赏你了。” 苏贤笑着吩咐。 正文 337 发现华点 “好嘞,客官稍等!” 那掌柜大喜,收起银子,亲自杀向后厨,为贵客准备一碗尊贵的奶茶。 周记室与言大山愈加摸不着头脑,不知苏贤此举何意? 苏贤笑道: “二位莫急,待会儿便知。” 见他卖起了关子,周记室和言大山都压下心中疑惑,静待后续。 周记室还好,坐在那淡定喝茶,并不着急。 言大山就没有这等养气功夫,他抓耳挠腮,数次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客官,久等,您要的奶茶做好了!” 不多时,掌柜亲自送来一碗奶茶,无比殷勤,肩上搭着抹布,竟干起了店小二的活计,手脚相当麻利。 苏贤点了点头,用勺子轻轻搅动奶茶,一脸的严肃与审视。 看起来颇像一个“奶茶品鉴大师”! 掌柜心下一咯噔,笑容微微一僵,生怕苏贤不喜,进而找他退钱,于是笑呵呵的做了一堆介绍……皆是自卖自夸。 终于,苏贤舀了一勺子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嗯……这个滋味,果然不适合中原人的口味。 苏贤眉头微微一拧。 掌柜见此,笑容慢慢消散了,暗中握紧那锭银子,那可是足足十两啊,入了他手就别想还回去。 “还行!” 苏贤放下勺子,却是不再喝了,“还行”二字说得勉勉强强,一幅对那十两银子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在下颇为好奇,这奶茶所用之奶到底是什么奶?” 苏贤看着掌柜,一脸好奇的模样。 掌柜面色一松,他也是一个人精,一边暗中紧握那十两银子,一边对苏贤进行忽悠与吹嘘,说得天花乱坠。 其实对掌柜所说的那些,苏贤根本不感兴趣,但也没阻止,反而展现出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掌柜见此,心里乐坏了,他已经看出,只要将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伺候好了,就不会找他要回那十两银子。 因而掌柜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聊了许久,掌柜忽然随口说道:“……不过说来也怪,用来制作奶茶的酥酪,在市面上竟越来越少……” “……” 表面上感兴趣,但实则差点打瞌睡的苏贤,听了这话后心头猛然一动,来了! 他精神一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酥酪在市面上竟越来越少,这是为何?” 掌柜一楞,有点奇怪苏贤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没想太多,面露思索的说道: “具体什么缘由,老朽也不知,只是这段时日以来,许多奶制品越来越难买,价格也越来越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三个半月前吧?没错,就是三个半月前!”掌柜笃定。 “三个半月前……” “……” 苏贤面色一动,三个半月前,那可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 遥记得数十日前,杨芷兰帮唐淑静抓捕采花贼,回来之时,杨芷兰曾带回一只小木箱。 小木箱中所装之物,乃内卫暗子发送的密函,被收集在一起,因缘际会又被那采花贼盗取…… 半个月前,苏贤接手此案后,杨芷兰曾仔细的翻阅过那些密函,从中得出两个结论。 其一,书写这些密函的暗子,隶属于内卫幽州堂,也就是毒娘子手下的暗子。 其二,密函中开始提及内卫暗子消失的时间,正是三个月前! 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月,正好与掌柜所说的三个半月吻合! “掌柜的,以前曾出现过奶制品难买的情况吗?”苏贤想了想又问。 “容老朽想一想……”掌柜偏着脑袋,陷入沉思,为了那十两银子他不知耗费了多少脑细胞。 “有了!”掌柜面色一定,“自‘平安市’开埠以来,鄙店便在此间开业,这么多年过去了,鄙店一直都在经营奶茶……” “只有在平安市开埠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奶制品较为紧俏,后来多少年了,始终都未曾出现过奶制品难买的情况!” “……” “这样啊!” 苏贤适时展现出好奇心得到满足的表情,然后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 那掌柜也是一个健谈之人,苏贤从他口中了解到许多。 比如,平安市中的奶制品是如何运输进来的,又是如何“分销”出去的,诸如此类问题都已摸透。 最后,苏贤、周记室、言大山三人起身离开。 那掌柜猛灌了一口茶,嗓子已有些嘶哑,但看在那十两银子的份上,任何不适瞬间都没了。 走出平安市,回到下榻的酒楼,苏贤与周记室挥手告别。 方才苏贤着重打听奶茶销量之事,周记室虽没有明言询问,但以他的机警,早已觉察到苏贤把握住了一条方向。 言大山虽然不笨,但心思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跟着苏贤走进下榻的酒楼,又来到苏贤的房间,途中始终欲言又止,不停挠头。 他还没有想明白。 苏贤与那掌柜聊了那么久,究竟聊了些什么…… 回到房间,苏贤挥退随行的几个宫女,只留下一个容貌普通的侍女,加上言大山,屋内就只有他们三人。 苏贤看了一眼言大山,然后看向那侍女吩咐道: “去请你们堂主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 “是!” 容貌普通的侍女施礼后开门而去。 此女其实并非真的侍女,而是毒娘子的一个手下,留在苏贤身边起联络的作用。 言大山目送侍女离开,转回头来,看着苏贤,心下一阵阵感动与火热。 很明显,苏贤即将谋划一件大事,但却没有避开他言大山……这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啊! 放下身份,在苏贤身边为奴为仆三年,言大山是认真的。 当然,苏贤愿以“平辈”、“副将”的方式对待他,自然最好不过。 取得苏贤的信任是他的一个目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报恩,发挥他的价值…… 现在看来,他已经达成了第一个目标! 言大山心中十分开心,嘴角不由笑得咧了起来。 “大山。” 苏贤忽然面朝向他。 “公子?” “我可以信任你吗?”苏贤面带审视,目光灼灼。 “……” 言大山先是一懵,什么意思? 听这话苏贤还没有彻底信任他啊! 他因笑而咧开的嘴角霎时僵在那里。 不过很快言大山反应过来,两手抱拳,单膝跪地,面色无比认真的说道: “公子可以完全信任我!” “我言家义字当先,忠义为本,我可以指天发誓,只要跟着公子一天,就绝不会背叛公子,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 正文 338 纳兰嫣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苏贤选择相信言大山。 无他,言家的名头真的太过于响亮。 加之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观察,苏贤认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值得信任。 苏贤弯腰,亲手将之扶起,并告知他今后不可再动不动就单膝跪地……除非他允许。 …… 不多时,窗户被轻轻抠响。 “什么人!”言大山虎目圆瞪,嗖的一声冲向窗户,准备捉拿贼人。 “回来!” 苏贤扶额,略感头痛。 言大山终究是一个行伍之人,比较冲动,行动力旺盛,也容易杯弓蛇影。 “毒娘子来了,进来吧。” 苏贤看了眼挠头的言大山,冲窗外喊道。 吱呀一声轻响。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身形矫健,如猫咪般跃入房间,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后起身,对苏贤抱拳道: “公子!” 这位黑衣人正是毒娘子。 她跟随苏贤北上幽州而来。 因苏贤身边尽是兰陵公主的人,所有毒娘子只能暗中跟随,她此刻黑衣黑裤,头上包着黑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眉毛细长,眼中似有水波,颇为妩媚。 但同时眼中也有浓浓的毒辣之色,教人心中生不出任何异样的想法。 对言大山来说,就更不可能生出异样的想法了,他下意识将苏贤护在身后,死死盯着这位不像是好人的闯入者。 “放松,这是自己人。” 苏贤轻轻拍了拍言大山那厚实的肩膀,走到前面来,笑着问道:“林儿恢复得如何了?” 林儿,是毒娘子三四岁的儿子。 “多谢公子挂心,林儿恢复很快,已能下地走路,再需数日便可彻底康复……”毒娘子眼中闪过一抹柔和。 “那就好。”苏贤点点头,而后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说道: “先前吩咐你的那件事暂且放下,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公子请吩咐。”毒娘子眼中的柔和消失,虽也毒辣,但看向苏贤的时候却是浓浓的恭敬。 “夏堂主,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给我的那两个字么?”苏贤没有直接吩咐。 毒娘子姓“夏”名“独”,毒娘子只是一个混号。 “市令?”毒娘子自然还记得。 “不错!”苏贤无意间转动视线,发现一旁的言大山一头雾水,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非常有趣。 苏贤微微一笑。 “现在,我要你发动手下所有人,再一次调查各州县的市令、市署!”苏贤面色复归严肃。 “公子,这……” “这次查的不一样,重点调查奶制品在各州县的出入情况,你们可以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暗中抄录各市署的账簿……” “……” 方才在那酒楼,苏贤从掌柜口中了解到,奶制品作为从辽国“进口”的特殊货物,在附近州县贩卖之际,都需要走各州县市令这一渠道。 相当于“官运、商售”的模式。 每一批奶制品货物出入,都会在市暑的账簿中留下一笔记录。 不过,账簿中的记录一定是杂乱的,除了记账方式的不科学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州县之间的奶制品也可以自由流通。 这就导致“平安市流向各州县的记录”,与“各州县之间互相流通的记录”重叠在一起,无从分辨。 正常情况来说,想通过账簿中的记录摸清奶制品的流向,几乎不可能办到,因为账本太乱了。 这条路根本走不通,是一条断裂的线索。 但,苏贤有办法。 他只需摸清奶制品的最终流向而已,一点简单的“统计学”就能轻松胜任。 只要确定了大部分奶制品最终流向了哪里,那里便是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这是一个科学的破案之法。 为迷茫的苏贤指明了一条光明的大道! 不过,首先第一步需要做的,便是将原始资料拿到手。 这便是毒娘子的任务内容。 苏贤命她发动手下所有人,大概两百个左右,将幽州、檀州、蓟州、易州、莫州、瀛州、定州、深州、沧州等地市暑中账簿的记录,全都抄录一份。 只需要奶制品相关的出入记录即可。 时间跨度为最近六个月。 内卫暗子都不简单,可谓“多才多艺”,这等任务在他们眼中不算太难,只是繁琐一些罢了。 毒娘子领命,转身便走。 “等一下。”苏贤却将之叫住,待毒娘子回转身体,苏贤捏着下巴问道:“芷兰跟踪那辽国少女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属下知情。”毒娘子答道,她暗中北上而来,对苏贤身边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你交代完抄录账簿之事,就去接替芷兰吧,那辽国少女非常重要,但需注意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领命!” “……” 毒娘子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言大山去关了窗户回来,一脸疑惑,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苏贤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不用疑惑,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言大山只得点点头,不再疑惑与纠结此事,因他知道兰陵公主十分看重苏贤,便猜测方才那黑衣女人是兰陵公主的手下,借给苏贤临时调用…… 时辰尚早,杨芷兰还未回来,苏贤无心睡眠,便与言大山在房中研讨案情。 那辽国少女的具体身份,苏贤非常好奇。 若能通过辽国少女加速破案,就更完美了…… 半个时辰后。 杨芷兰翻窗而归。 苏贤忙起身问道:“结果如何?” 杨芷兰往日惜字如金,但这种时候不得不耗费一番嗓子…… 原来,那辽国少女喝完奶茶之后,便离开平安市,回到平安市东侧不远处的家中,那是一座气派的府邸。 杨芷兰潜入其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本打算偷听辽国少女与人的交谈,从而获得更多的情报。 但辽国少女颇为谨慎,沐浴更衣后,便与人进入了一座密室,密室密不透风,杨芷兰怕打草惊蛇,故未曾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不过好在,杨芷兰并非白跑一趟,她以不可思议的身手潜入一间书房,开启暗格,竟获得密信数封! “密信你带回来了吗?”苏贤原本有一些灰心,一听有密信他顿时精神一震。 “……” 杨芷兰没有回应,似乎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已让她的嗓子受不了,只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几个信封,双手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信封都已拆开过了,他便随意从一个信封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凝眉细看起来。 言大山与杨芷兰都保持着安静,一眨不眨盯着苏贤,尤其是言大山,眼中浓浓的好奇之色。 少时,苏贤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面色略有古怪的说道: “我已知那辽国少女的真正姓名!” “叫什么?”言大山忙问。 “纳……兰……嫣……”苏贤面色愈发古怪,重复了一遍:“纳兰嫣!” “……” 正文 339 我只读《春秋》 “纳兰嫣!” 言大山顿时眉开眼笑,一幅顺心如意的模样,笑道:“不错,辽国的国姓便是‘纳兰’,此女果然是辽国皇室亲眷!” 杨芷兰没有任何表示。 苏贤古怪一阵,很快释然,捏着那封密信反复看了许久,最后摇头。 “还有什么?”杨芷兰开金口询问。 “此信是一个辽人寄给纳兰嫣的,从笔法与语气上来看,应该是一个不大的小姑娘。” “说的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无聊内容……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写信的少女直呼了纳兰嫣的大名!” “……” 杨芷兰与言大山同时一怔。 就这? 他们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密谋呢。 苏贤拿起第二个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不多时,苏贤眉头渐渐拧起,面色非常古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杨芷兰与言大山见此,不由屏气凝神,静静等待苏贤把信看完,两人心中都在猜测,苏贤待会儿估计会破口大骂。 “公子,信上说了什么?”见苏贤放下信纸,面色依旧,言大山小心翼翼的问。 “从此信的内容上来看,应该是纳兰嫣娘亲所写,她们……对我大梁的一个东西十分觊觎,想据为己有!” 苏贤面色不变,语气虽然平缓,但却能听出一种凝重感。 言大山眉头顿时一皱,狠狠道:“可恶!可恨!就连辽国皇室的女人,都敢觊觎我大梁江山……实在是欺人太甚!” 杨芷兰没有发话,只是眸光微闪。 苏贤摆手,略有讶异的说: “不,大山你猜错了。” “呃……错了!?”言大山一怔,然后问道:“那她们觊觎我大梁的什么东西?” 苏贤抿了抿嘴,缓缓说道: “冰糖葫芦!” “……” 房中瞬时安静下来。 言大山持续发怔,然后挖了挖耳朵,似乎没有听清苏贤的话。 杨芷兰眼角轻轻一抽,但随即恢复如常,眸中微弱的闪光亦消失不见。 冰糖葫芦! 没听错吧? 言大山他们起先还以为是大梁的江山呢,结果却是一道寻常的小吃…… 这等反差过于强烈,言大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很久之后,苏贤又拿起第三个信封,取出信纸凝眉细看。 这一次,苏贤的眉头直接皱在了一起,面色非常尴尬,一幅不想继续看但却又逼着自己往下看的样子。 杨芷兰与言大山见此,不由勾动好奇心,这封信上又是什么奇葩内容不成? 竟令苏贤如此矛盾? 好不容易,苏贤放下信件,看完了。 “公子,信上说了什么?”言大山忙问。 苏贤扭头看向他,眉头一挑,然后咧嘴一笑,问道: “大山啊,你确定想知道?” “呃……” 不知何故,苏贤那笑容竟令言大山心底发毛,他想也没想,将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不,不不……” 苏贤回头,又见杨芷兰眸光闪烁,似乎很想知道信中所言为何事。 他顿了顿,终究将信件递过去,道: “芷兰可以看。” 杨芷兰接过信件,然后淡淡瞥了眼“不敢看但却一脸好奇”的言大山,这次眼中没有杀气,而是得意。 但那抹得意之色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 言大山茫然之际,杨芷兰已默默的看起了那封信…… 谁知看了一小半,杨芷兰那万年不变的脸面,竟爬上一朵微不可查的红晕,她急忙将视线移开。 似乎再看下去眼睛就要被针刺瞎了。 苏贤呵呵笑着,将信件接过来,塞回信封。 原来,此信乃纳兰嫣的闺中密友所寄,讨论的内容,是女生生理期的护理问题…… 更详细一点,是写信的闺蜜试用了纳兰嫣送给她的“新装备”之后,所产生的一些反应与感想。 具体内容不表。 反正苏贤看了那些详细的描述之后,竟差点面红耳赤。 简直比某些“白阿姨”小说还带劲儿…… 若不是为了从信中寻找有用的线索,苏贤铁定是不会看的。 他可是正人君子啊。 一般只看《春秋》的! 好在,苏贤的“牺牲”没有白费,在信的末尾有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浑邪王又和父皇吵了一架,好烦……” “……” 苏贤收拾好信封,很明显,写信之女是一个辽国公主,但这不是重点。 他扭头看着言大山问道:“浑邪王是谁?” 辽国,雄踞大梁北方,曾挥军南下劫掠幽州、瀛州等地。 自大梁女皇登基之后,两国修好,互为友邦,且通商贸易,导致苏贤对辽国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 主要是因为辽帝太能生了,四五十个儿子,封了四五十个亲王,名目繁杂,想将那份长长的名单理顺,真的很耗神。 苏贤没有那个兴趣。 这种情况其实非常普遍,比如在二十一世纪,随便拎出一个人,不见得就能将周边邻国的领导认全,更不用说他们的亲属以及官吏等。 言大山是个“辽国通”,不假思索回道: “浑邪王,辽帝第三十六子,据我所知,浑邪王仰慕我中原繁盛,是为数不多亲近我大梁的辽国亲王之一。” “但这是十多年前的情况……” “……” “这样啊,回头慢慢了解。” 苏贤并不在意,拿过下一份信封。 但他迟疑了。 到底要不要继续往下看? 很明显,这几封信的确是密信,但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种,而是私密、个人隐私那一类……难怪纳兰嫣要将这些信藏于暗格之中。 从前几封信来看,纳兰嫣不是辽国的公主就是郡主,若这等私密信件泄露出去,传回辽国必然引发轩然大波! 最终,苏贤决定继续往下看。 信中无意间透漏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词,都有可能变成一条线索,有助于破案。 现在办正事要紧,苏贤决定豁出去,继续“牺牲”自我。 可是,下一封信苏贤只才看了前面一小部分而已,就直接瞪眼楞在那里,嘴巴微张,久久未曾回神。 这也太……那个了吧! 简直颠覆三观! 一旁,言大山抓耳挠腮,心中非常好奇,但方才苏贤那个笑容让他心底发毛。 杨芷兰见苏贤是这幅表情,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现在这封信估计与上一封是同一种“文风”,且更加震碎三观。 正文 340 亲梁派 书写这封信的人,仍是一个女子。 从内容上来看,应该是纳兰嫣的堂姐或者堂妹。 当今辽帝足有四五十余子嗣,大部分都已成年,所以辽国的“小王爷”、“郡主”可谓泛滥成灾,纳兰嫣的堂姐妹非常多。 据信中侧面透漏,纳兰嫣潜入大梁之后,对幽州城中所有东西都感好奇,什么都要尝试一下。 直到有一天,她闯入一家青楼。 她被青楼的繁华吸引而来。 因见青楼女子个个花枝招展,分外美艳,然后……然后纳兰嫣就主动成为了青楼女子中的一员。 其实她只是觉得好玩儿罢了。 这可乐坏了老鸨,认为捡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美人儿。 就在当晚,纳兰嫣被拉去接客。 等她明白什么是接客之后,整个人呆立当场…… 后来,她了解到,很多青楼女子都是被逼良为娼的,出卖身子之余,还要忍受打骂,着实凄惨。 同为女子的纳兰嫣当即就怒了。 她直接动用潜伏在大梁境内的辽人,去解救幽州城中所有青楼女子…… 看到这里,苏贤感觉难以置信。 纳兰嫣的身份已经大致明确,不是辽国的公主就是郡主,她之所以潜入幽州,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在此之前,苏贤认为她是一个女魔头。 是一个大大的坏蛋。 可是看了这封信之后,苏贤略有迟疑,纳兰嫣竟还有这样一面,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都是小善。 她潜入幽州兴风作浪,将会害死更多的人,这是不可宽恕的大恶! 小善自然不能抵消大恶,在苏贤眼中纳兰嫣仍是一个坏人。 若有机会,苏贤会毫不犹豫把她杀掉。 苏贤又将此信看了一遍,除了这些糗事之外并没有其他发现,于是将之放回信封,取出最后一封信。 最后一封了,不会也是奇葩的内容吧……苏贤没有着急看,略一思忖,最终定了定神,将折叠起来的信纸展开。 “嗯?” 刚刚展开信纸,苏贤就惊噫一声,面色微微一变,因为这信上的字迹非常规整与浑厚,书法造诣颇高。 不似先前几封信那般矫情,这封明显出自男子之手。 男人写的信?该不会是纳兰嫣的追求者写的情书吧……苏贤心下迟疑,但最终还是凝目从头细细看去。 看了一会儿,苏贤又惊噫一声,眼中放出光芒。 “公子怎么了?”言大山没有忍住问道,杨芷兰亦望来。 “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纳兰嫣的兄长,此人似乎是一个亲和派,竟来信劝诫纳兰嫣,不要造太多杀孽,早日撤回潜伏在大梁的所有辽人……” “……” 苏贤是真的惊讶了。 没想到辽国还有这种人。 一手书法造诣颇深,还是个“亲梁派”。 从信中明显能看出,此人希望纳兰嫣早日回去,不要在大梁国内引发动乱…… 苏贤完全相信此人的态度。 因为,这本是写给纳兰嫣的信,被藏在暗格,若不是杨芷兰潜入盗取而来,苏贤根本不可能知晓此事。 所以这不可能是一个圈套。 遗憾的是,通过此信并不能知晓那位“亲梁派”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身居何职。 不然还可以借此运作一番…… “对了,大山你刚才说过,那浑邪王对我大梁颇为友好,你说……此人有没有可能是浑邪王的子嗣?”苏贤问。 “很有可能。”言大山点头,但他在刑狱司大牢中关押数年,对辽国的近况不怎么了解,因而没有多言。 “……” 至此,所有密信看完。 过程虽然出乎预料,与他们的预想相去甚远,但也抓住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苏贤将信封递给杨芷兰,吩咐她找个时间还回去,以免打草惊蛇…… 天色尚早,无心睡眠,三人便聚在一起研讨案情。 从头开始梳理。 首先第一个困惑人的地方,便是范阳县的案发现场,那一万辽军究竟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 苏贤曾亲赴案发的洪村堡,仔细探查过,辽军们的日用之物没有问题,且没有发现任何密道暗洞。 一夜之间,一万人同时消失不见,且没有惊动任何人,着实诡异。 苏贤虽然没有纠结这个疑点,将目光放在外面广阔的天地,但每次梳理案情之际,都不可避免的碰上这个难题。 似乎无解啊! “公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洪村堡本就没有一万辽军?从一开始他们就潜伏在了别处?” 言大山忽然猜测。 他曾是带兵打仗之人,更熟读兵书,在了解此案经过之后,不由想到了行兵布阵的一些韬略。 疑兵之策,言大山曾经玩得很溜。 “嘶……极有可能!” 苏贤像是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思维瞬间透彻,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遗留在洪村堡的日用器物,看似是一万人使用过的情况,但并不能排除人为做旧的可能!” “洪村堡的位置,是辽国密使招供而得,但极有可能辽国密使也不知洪村堡是假的,他也被骗了……” “那一万辽军,从一开始就潜伏在其他地方。洪村堡只是一个烟雾弹,谨防消息走漏之后的替死鬼!” “……” 三人聚首,继续研讨案情。 这个疑点算是初步解决,但尚需证据支撑。 不过当下之急,是通过酥酪等奶制品的消耗与流通情况,直接查出一万辽军的真正藏身地。 三人一致认为,他们极有可能藏身于幽州城内,或者附近。 因为幽州真的太重要了,若辽军想南下夺取中原,幽州是必经之路,是咽喉之地,始终避不开。 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兰陵公主,李幼卿。 李幼卿从神都而来,她的目的地本是幽州。 只因在瀛州的河间驿馆发生了意外,所以暂留瀛州,且始终居住在大营之中,未曾前往幽州。 试想,若李幼卿去了幽州的话,潜伏在幽州城内外的辽军忽然出动,万一将她擒获……那种结果无法想象。 从辽国的立场来看,抓捕李幼卿无疑是一大胜利。 再者,今天发现的辽国少女纳兰嫣,以及最后一封密信中,写信的男子劝纳兰嫣撤军的内容,无疑印证了这条猜想。 潜入大梁的辽军,似乎都听命于纳兰嫣。 而纳兰嫣正潜伏在幽州城中! 苏贤相信这一定不是巧合。 正文 341 陈可妍:既然来了,就留下做“新娘”吧!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再需数日,等毒娘子他们任务完成,送来各州奶制品的出入情况资料,苏贤就能准确查出一万辽军究竟藏身何处! 到那个时候,他们将无所遁形! “毒娘子他们没有那么快,我打算先回瀛州一趟。”苏贤最后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去办。”苏贤的视线依次扫过言大山与杨芷兰。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言大山起身,牛高马大的他精力旺盛。 “……” 杨芷兰这次没有任何表示。 她渐渐想通了,留在苏贤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其他杂事正好可以交给言大山去办。 “大山啊,你先出去一下吧,这件事更适合芷兰去办。”苏贤说道。 “啊?” 言大山一愣,讪讪离开房间。 他有点垂头丧气,苏贤不将任务安排给他就算了,还不让他旁听? 言大山备受打击,不是说好完全信任他了么? 门关上后,苏贤看着杨芷兰说道: “你准备一下,今晚就动身,这件事非常重要。” “可是……” 杨芷兰抿着嘴,她这次都不与言大山争了,可是任务还是落在她头上,她不想离开苏贤啊! 苏贤看了她一眼,洞悉其心思,面色凝重的说: “这件事非你去办不可,我打算给小阁领的死安排一个凶手!” “……” 杨芷兰无言,瞳孔微微一缩,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自然不是平庸之辈,脱口而出道:“纳兰嫣?!” “不错!小阁领遗留的铁箱之中,藏着一只黄金羊头钗,纳兰嫣头上也有一支,一模一样……她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凶手’!” “……” 当下,两人秘议一番,然后杨芷兰开门而出。 她现在就出发。 苏贤的安危她不怎么担心,言大山的身手其实也很猛…… 言大山还等在门口。 见杨芷兰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走了,顿时直撮牙花子,转头又见苏贤走出房门,有些委屈的拱手抱拳道: “公子。” “大山你在正好,我有一件无比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苏贤驻足,面色有些严肃。 “公子尽管吩咐。”言大山顿时乐开了花,无比重要的事啊,他就喜欢这种被重用的感觉。 “你速去准备以下物品,我等着急用。” “公子请吩咐。” “香炉、香烛、纸钱、笔墨、浆糊、一只火盆。”苏贤面色依旧凝重。 “呃……” “……” 言大山直接怔在原地。 这就是“无比重要的事”? 这等小事随便一个丫鬟都能操办吧…… 言大山终究出门去置办这些物件儿,速度很快。 盏茶的功夫过后,东西便已齐备,放在小桌上,苏贤命言大山把守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小阁领啊小阁领,那天晚上你无故杀我,我只是奋起反击而已……” 苏贤一边念叨,一边将香烛纸钱等物摆到地上。 “后来,因缘际会,我也算是继承了你的部分遗产……我曾说过,要给你烧纸上香的,现在就给你办。” 苏贤取过一张白纸,用镇纸压住,用笔墨写下“小阁领之灵位”几个大字,然后将之折叠起来。 再用浆糊封口,做成一个中空的筒状。 “尘归尘,土归土,按理来说,我不该对死去的你过多冒犯。” 苏贤面色严肃,蹲下身,在香炉中插上两只香,然后将筒状的临时灵牌套进去,做成一个临时性的灵位。 “但活着的人总要生活不是?纳兰嫣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将她安排为杀害你的凶手,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说话间,苏贤已将香烛点燃,插在香炉中,再拉过火盆,开始化纸。 噗! 火苗瞬间蹿出,急速扩大,光线明亮,屋内宛若白昼。 “小阁领啊小阁领,你在九泉之下就安心吧,我虽然安排纳兰嫣作杀害你的凶手,是有不对的地方,但话说回来,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往事已矣……” “逢年过节我会为你上香烧纸的,你在下面就偷着乐吧。” “……” 苏贤叨咕着,将所有纸钱化在火盆中。 最后将临时性的灵位也投入火盆,一起焚为灰烬。 将火盆与各种杂物收拾干净,苏贤又去泡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 …… 毒娘子他们的任务,是偷偷抄录各州市暑的账簿,还不能打草惊蛇,因而效率不高。 没有数日的功夫不可能完成。 苏贤也不急,接下来两日都待在幽州,每日与周记室到处游逛,将平安市周围熟悉了个通透。 第三日头上,杨芷兰返回。 “如何?”苏贤忙问。 “幸不辱命。” “那就好……” “……” 苏贤笑了,将小阁领的死,嫁祸给纳兰嫣,需要一整套周密的计划,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就待开花结果。 对小阁领,苏贤已经没有任何愧疚,当初是小阁领无故要杀他,其实苏贤不给小阁领上香烧纸也可以。 但小阁领终究是苏贤第一个杀掉的人,始终难以忘怀。 至于纳兰嫣,苏贤完全没有愧疚感。 在苏贤眼中,她就是一个大恶人,率军潜入大梁,秘密图谋,极有可能导致河北道生灵涂炭。 嫁祸这件事,确实不光彩,但苏贤从不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他是一个现实的人,行事符合自己的底线即可。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苏贤可不想被小人用“以方”来欺负。 “该是时候返回瀛州了。”苏贤对杨芷兰与刚刚赶来的言大山说道。 “大山跟着我回去,芷兰你就留在幽州吧,接替毒娘子继续监视纳兰嫣,切记,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 杨芷兰本来不愿,但最终接受。 留在幽州监视纳兰嫣,的确是她最为合适。 当日,苏贤一行启程,离开幽州,往瀛州的反向赶去。 瀛州,也有一些事等待苏贤去处理,此案最后能不能破,谁也不能保证,苏贤必须做两手准备。 …… 与此同时。 幽州,范阳县。 太行山东麓,山林繁茂。 一座废弃的山间宅院之中,陈可妍赫然现身在此。 她脸蛋儿精致妍丽,一袭葱绿长裙曳地,身姿傲然挺拔,宛若仙女临尘。 此时,陈可妍正在拿着一张小纸条凝神细看,看完后她邪魅一笑,妖艳惑人,鲜艳的唇瓣拉成一条美妙的红色弧线,眼中冒出阵阵精光。 “兰陵啊兰陵,你这蠢女人果然不经激将……既然来了,就等着做‘新娘’吧,哈哈哈哈……” 正文 342 救公主 话说苏贤一行自幽州出发,不久便行至固安县地界。 此地距案发现场的洪村堡不远,苏贤心念一动,吩咐改道往洪村堡进发。 唐淑静一直待在那里,发誓不刨出点东西就不离开,甚至还在村堡外的树林里置办下一间闺房。 苏贤想去瞧瞧,看她有什么新发现。 岂料车队刚刚调头,宽阔的官道上迎面奔来一骑,马蹄声急,那似乎是一个女子。 官道宽阔,无需避让,那骑马的女子一冲而过之后,竟折返回来,声音惊讶的喊道:“帐内府亲卫?” 苏贤往返幽州都有公主府亲卫保护,将士们衣甲鲜明,披坚执锐,太容易辨认了。 车队停下,苏贤掀开车帘一看,整个人一怔,惊讶道: “冬典军?!” “……” 没错,骑在马背上的女子便是冬典军,也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与保镖之一。 公主府亲卫,分为“帐内府”与“亲事府”,最高统领名为“典军”,冬典军正是帐内府的最高统领。 将士们乍见顶头上司,第一时间转身见礼道:“属下等参见冬典军!” 冬典军却没有理会将士们。 她早已瞧见探出脑袋来的苏贤,立即催动马儿走近,然后下马,往苏贤的马车中钻。 驾车的言大山眉头一挑,就要动手阻拦。 苏贤赶紧制止:“不可无礼。” 虽然二话不说就往人家车上钻不好,但苏贤没空往那方面去联想。 因为他已经看清,冬典军非常狼狈,她没有着甲,一袭雪白的衣裙沾着泥土与草屑,甚至有的地方还有破洞。 挽起的发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逃脱而出,脸上有擦伤,眼神中透着惊慌与希冀。 冬典军怎会在此? 她为何如此狼狈? 一般情况下,秋典军和冬典军不会离开兰陵公主左右,她们是公主的贴身护卫,可是现在不仅出现在这里,还挂了彩。 苏贤心下震动与不安,待回过神来,冬典军已经上车,坐在他对面。 “冬典军这是怎么了?你怎会在此?”苏贤问。 “苏文学,在这里遇见你正好,我正要去幽州找你。”冬典军压低声音,将所有车帘压得严严实实。 “什么?” “一言难尽,你赶快带上你家表妹,随我去救人,时间紧迫,现在就出发……” “等等,不要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救什么人?”苏贤已经冷静下来,他的“表妹”其实就是杨芷兰。 “来不及了……不行,现在就走……”冬典军很着急,起身欲对车外的亲卫将士们下令,立即赶路。 “我家表妹没有和我在一起。”苏贤摇头。 “啊?” “到底什么情况?去救什么人?”这时,苏贤想到一种可能,惊悚道:“该不会是……去救公主殿下吧?” “……” 冬典军长话短说,告知苏贤,的确是去救兰陵公主李幼卿,李幼卿被一伙山贼困在范阳县附近荒山野外,急需救援。 “怎会如此?”苏贤大吃一惊,兰陵公主李幼卿被山贼困住了?地点还是在范阳县附近的荒山之中? 那可是他的大美腿啊! 绝对不容有失。 不然他抱什么? 惊悚一阵后,苏贤心中猛然一动,问道: “什么山贼?” “来不及解释……既然苏文学的表妹不在,那我立即去幽州寻人,只有她出手才能解救公主。”冬典军说着便要下车。 “冬典军莫要冲动,我身边还有一位高手,可比肩我家表妹……不过为何舍近求远,不找范阳县衙门或当地驻军呢?” “公主曾吩咐过,不能泄露她被困的消息,不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再说,那些贼人非常厉害,普通人去了也无用……”冬典军重新坐下,着急问道: “那位高手在哪?” “……” 很快,言大山进入车厢。 冬典军简单将情况说明,但出乎预料的是,言大山竟然摇着头拒绝了,并说:“我现在只想跟在公子身边,为奴为仆,哪儿也不去。” 言家一门忠烈,父兄十余人,但现在仅剩言大山一根独苗。 老实说,言大山心中对朝廷其实颇有微词…… 冬典军当即就怒了,苏贤身边的仆从而已,竟敢不听调遣? 言大山两道浓眉一竖,直接祭出威武郡公的腰牌,当场震得冬典军无话可说,车厢中一时僵住。 冬典军没有想到,苏贤身边一个自称奴仆的人,竟是朝廷新封的威武郡公,兰陵公主的名头竟震不住此人。 她一时没了办法。 “听说那伙山贼很强,若芷兰出马,一剑能砍翻十个。”这时,苏贤开口,眼中带着审视,询问言大山: “你呢?不想去试一下?” “……” 言大山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沉声道:“那好,我可以去救人,但我不会脱离公子,公子也需同去。” 带着苏贤去救人,纯粹是拖累,但言大山不放心,执意如此。 冬典军最后也只得同意。 不多时,三骑快马如狂风般窜出,往范阳县的荒山中绝尘而去。 狂奔的路上,冬典军心中还在震撼。 那可是朝廷新封的正二品郡公啊,竟以苏贤的奴仆自居?兰陵公主遭遇危急他竟不想去救。 但,苏贤只用一句话就说动了他。 …… 范阳县,荒郊野外。 一座废弃的宅院中。 柴房。 两位女子被五花大绑,随意丢在柴禾堆边上,发髻散乱,衣裙蒙尘,看起来颇为狼狈。 其中一位女子身姿丰硕,虽被捆绑丢在地上,但也难掩她那凝脂般的肌肤,冰肌玉骨,贵气逼人。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兰陵公主,李幼卿。 李幼卿身旁之人,是贴身侍女兼保镖的秋典军,也被五花大绑着,两主仆静静躺在一起,一动也不动。 此刻,李幼卿心中恨意无限。 且十分后悔。 真不该冲动啊。 以至于中了陈可妍的激将法。 李幼卿此次行动,并未惊动瀛州任何人,王司马等属官与将军们都以为李幼卿正卧床养病呢,因而不曾露面。 她暗中带着数百人北上幽州,誓要亲手捉住陈可妍,再亲手掌她的嘴…… 遥想月余之前,李幼卿刚刚来到瀛州,下榻在河间驿馆,结果差一点就被陈可妍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天大的梁子。 为此,李幼卿下令扫荡贼窝,在附近各州县的路口设卡盘查,誓要抓住陈可妍,至今路上的关卡未撤。 这么久了,没有抓住陈可妍,甚至也没有查到任何踪迹,李幼卿颇为遗憾,以为陈可妍已经逃回南陈。 然而谁曾想到,陈可妍非但没有逃回南陈,这一个多月以来,竟一直藏在太行山的荒山之中。 这倒也罢了。 可就在前两日,陈可妍竟派人送来一封信。 李幼卿看罢此信之后,顿时气得形象尽毁,鼻孔都快冒烟,与往日雍容华贵的形象不相符。 她不顾冬典军与秋典军的劝阻,一意孤行,带着人马北上,誓要捉住南陈的贱女人,掌她那张臭嘴! 正文 343 嫁衣 荒山之中,双方人马爆发激烈大碰撞。 李幼卿暗中带来三百余人,陈可妍只有百余部众,人数相差巨大,李幼卿曾一度占据优势,差一点就抓住陈可妍。 但陈可妍在此布置已久,又是以逸待劳,在最后时刻凭借烟雾弹、陷阱,以及十余高手扭转乾坤,将李幼卿给抓住。 那十余高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李幼卿带来的三百人几乎全灭,只剩下秋典军与冬典军二人,冬典军侥幸逃脱,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直奔幽州—— 找苏贤的表妹,也就是杨芷兰,赶来救人。 因为公主被山贼困住,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如今河北道局势复杂,辽国已在边界屯兵,此事一旦泄露出去恐将酿成惨祸。 李幼卿虽然冲动了,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因而事先就作了安排…… 其实,李幼卿身边不是没有高手,只是全都安排出去了,她现在管辖整个河北道,得力下属非常分散。 …… 柴房。 李幼卿闭上眼睛,暗中自责与反省。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暗中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冷静与沉稳,切不可再冲动行事。 这次的她,是真的被陈可妍气糊涂了,实在不该。 话说回来,李幼卿乃大梁最杰出的公主,她身居尚书左仆射之位,有“大梁女相”的美誉,说她是天之娇女也不过分。 陈可妍,则是南陈最有权势的公主,她同样掌握着巨大的权力,风姿无双,宛若镶嵌在东南的一颗明珠。 这样的两位公主,以前虽未见过,但却听所过对方的名头。 或许因为同为天之娇女的缘故,两女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她们明争暗斗,由来已久。 此次在河北道,李幼卿占据绝对优势,但最后竟没有抓住陈可妍,还被陈可妍的信嘲讽到情绪失控…… “呼!” 李幼卿吐出一口浊气。 冷静下来。 凝着秀眉思索对策。 冬典军虽然逃出去了,但苏贤与杨芷兰远在幽州城,路途遥远,没有那么快能赶来救驾。 那场大战到后面,她们败得太快,情势紧迫,根本来不及提前安排…… 她必须尝试自救。 吱呀! 这时,柴房之门被推开。 凌乱的脚步声渐近,起码进来了好几个人,但李幼卿与秋典军都背对房门,看不见来者何人。 主仆两人凝神戒备。 很快,脚步声停,那几人已走近身侧。 “哟,这不是幼娘么?你怎么躺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压抑着笑意的声音,故作惊讶,但更多的是嘲讽。 那是陈可妍的声音。 “幼娘”的称呼,是李幼卿的小名,敢如此称呼她的人只有当今女皇陛下,与她的长辈及兄弟姐妹等。 李幼卿冷着脸,不答。 “傻站着作甚?赶紧扶起来,松绑!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大梁的公主,身子娇贵着呢。”陈可妍笑着吩咐。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扶起李幼卿与秋典军,然后松绑。 李幼卿抬眸,顿见一位衣裙华美的少女,笑容盈面,明眸善睐,那笑容简直能融化人的内心。 但眼中却闪过阵阵得意之色。 “果然是你,小仙紫,南陈来的贱人!” 李幼卿顿时心头火起,怒瞪对面少女,她的面貌虽然狼狈,但贵气逼人的威势不减。 陈可妍此番来到大梁,最初是以“小仙紫姑娘”的身份,扮作一名舞姬,曾在大梁的神都城绽放异彩。 她的舞蹈太美,笑容太甜,一时轰动神都,成为王公贵族的座上贵宾。 李幼卿也见过此女。 但并不知小仙紫姑娘就是陈可妍,南陈的吴国公主。 或许是因为两女命里相冲,曾闹出不愉快,起过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 后来,在河北道,李幼卿曾经猜测,那小仙紫姑娘便是南陈的吴国公主,只是没有证据。 直到今日,李幼卿才证实自己的猜想…… 不过,李幼卿含怒一骂之后,猛然想起方才的自省,不可冲动,冷静,冷静……深吸一口气,她渐渐冷静下来。 说来也奇怪,李幼卿身为大梁最有权势的公主,心机与手段自然不弱,在权力斗争方面比大多数男人都厉害。 可是,在面对同为公主,容貌也同样惊人的陈可妍之际,李幼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更像一个女人。 “呵呵呵呵……” 陈可妍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姿容绝世,笑起来非常好看,有种融化人心的魅力。 她倒也不恼,摇曳着身姿,上下左右全方位对李幼卿进行扫描,赞道: “不错,真不错,这腿,这腰,这兄,这脸蛋儿,这通身的贵气……啧啧,老实说,本宫都有些羡慕你了……” “……” 李幼卿维持着冷静,心中快速思索对策。 此次北上幽州,虽然带来三百余人,但现在身边只剩下一个秋典军,而对方尚有十余高手…… 苦思一阵,没有好的办法,最后盯着陈可妍的眼睛问道: “你想做什么?” 陈可妍还在打量,眸光灿灿,尤其是李幼卿的胸口,她看了又看,眼神深处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她的规模虽然也不小,但与李幼卿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没有那种爆炸性的视觉冲击感。 不得不说,大梁兰陵公主是一个天下罕有的极品。 当然,出自江南水乡的陈可妍也不差,只是没有李幼卿那般“膨胀”罢了,她胜在脸蛋的精致与妍丽上面。 她那张脸蛋儿,初看惊艳,细究更加耐看,单单一张脸蛋儿便让人欲罢不能,若加上一抹甜美的笑容,简直能夺人心魄。 两女都是世间罕有的大美人儿,只不过有所侧重,各有千秋,难以区分高低。 “我想做什么?噗嗤……” 陈可妍掩嘴笑了,对身后的丫鬟轻轻挥手,道:“同为公主,本宫不忍见你如此狼狈,所以啊,我想给你换一身衣服。” 换一身衣服? 李幼卿秀眉一蹙,她低头看了看自身,华丽的姿色宫裙早已沾上泥土与草屑,有的地方甚至破成了布条。 她摸不准陈可妍究竟想干什么。 但是,若能换一身干净衣服的话,也还不错,她虽然没有严重的洁癖,但现在也浑身难受。 然而,当李幼卿看见丫鬟拿来的衣服之后,整个人一懵,呆立当场。 因为丫鬟拿来的衣服,竟然是一套大红且华丽的……嫁衣! 正文 344 新娘 天空,乌云汇聚,如浪涛般翻滚不停。 一场滂沱大雨正在酝酿。 兰陵公主李幼卿的心情,一如这糟糕的天气,阴沉压抑,她心里有一股火气,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愤怒。 哪怕在朝堂上争斗失败,她尚能保持沉稳,因为她相信胜败乃兵家常识。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心头的愤怒值,直接被拉到最高,心绪剧烈波动,恨不得一剑杀了陈可妍那个贱女人。 此刻,李幼卿身处一间环境尚可的屋子。 已经离开乱糟糟的柴房。 但是,这间屋子让她愤懑。 因为它是按照洞房来布置的,大红的“囍”字贴在门窗上,然后还有红蜡烛、红锦帐、红被褥、红枕头等等。 这间“洞房”虽然简陋,但入目之处皆一片鲜红,一片喜庆。 可是李幼卿喜庆不起来。 甚至无比厌恶,心头似欲喷火,因为……她也是红的。 原来所穿的紫色宫裙早已没了,换上一套大红色的嫁衣。 脸蛋儿也清洗过了,甚至还上了一点淡妆,衬得李幼卿肤如凝脂,桃腮韵红,肌肤吹弹可破。 她生就一张鹅蛋脸,并非纤瘦类型,凝脂般的肌肤宛若雕塑大师最完美的艺术作品,珠圆玉润,倾国倾城。 鬓发也重新打理过了,但没有多少首饰,或许是陈可妍她们准备不足,只用几根钗子固定她那三千乌黑光亮的青丝。 大红色的嫁衣倒显华丽,可没有与之匹配的头饰与凤冠等,妆容也是淡妆,看起来非常寒碜。 无疑,陈可妍此举,对李幼卿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与嘲讽。 竟把她打扮成新娘,想干什么? 而且还弄得如此寒碜。 要知道,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梁最有权势的公主啊,深得女皇喜爱,若她出嫁必然风光无限…… 如此寒碜的嫁妆,对李幼卿来说又是一重侮辱。 但,这还不算完。 还有更寒碜的—— 陈可妍说,要给她换一身衣服,果然仅只换了一身衣服,也就是那件嫁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仅仅只有一件嫁衣。 要知道,古代的衣服不仅繁复,穿得也挺多。 嫁衣是长裙的一种,古代女子穿着长裙之际,里面还会着一条长裤型制的小衣,小腿、足踝等部位也需裹得严严实实。 后世汉服复兴,街头的汉服美女随处可见,但她们身着长裙之际小腿竟是光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正确。 现在的李幼卿,只着了一件嫁衣。 什么“长裤”、“抹胸”全都没有,彻底放空。 浑身上下,除了这一件单薄的嫁衣之外,没有一根丝线。 这对大梁的兰陵公主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啊。 比杀了她还更难受。 李幼卿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女子,陈可妍此举真的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羞愤异常,什么冷静,什么自省,在此刻荡然无存。 …… 简陋的洞房中,大红烛静静发出红色光芒,纸糊的窗户灰蒙一片,四下寂静无声。 李幼卿端坐简陋婚床的边缘,两手搭在腿上,紧紧抓住嫁衣的布料,揉成一团。 她已坐了许久。 不是不想起来走动。 只因身上除了一件单薄的嫁衣外,没有其他布料,是真空的,行走间总有凉风钻入,凉丝丝的,闹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嫁衣用料极好,非常轻薄,穿了等于没穿,加之凉风钻入……总让人有种身不着寸缕的感觉。 那种感觉,对李幼卿来说无异于亵渎。 她可是大梁王朝的公主啊! 幸好红色的布料不透明,要不然…… 另外还有一重原因—— 拥有爆炸性视觉冲击力的地方,缺少了某种束缚,走动间晃动得厉害。 宛若两颗巨型果冻被人猛烈摇晃。 由于过于硕大,稍微走快一点,竟导致她身体不平衡…… 算了,还是坐着吧。 沉思良久,李幼卿思绪万千—— 怎么逃? 陈可妍究竟想干什么? 未来会怎么样? 这次真的大意了! 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她心里羞愤之余又非常迷茫。 …… 与此同时。 这座山间荒宅正门前的小路上,正在爆发一场大战。 天气又阴沉了一些,乌云压顶,光线骤暗,一场大雨已经酝酿许久。 言大山手握一柄横刀,犹如一尊战神,与数个黑衣人打得热火朝天。 没错,苏贤一行一路狂奔,已然到达目的地,但被好几个黑衣人阻断去路,这些人都是少见的高手。 言大山一人在前奋战,苏贤与冬典军则躲在后面的树林里,远远观战。 冬典军其实也是一个好手,本想上前帮忙,但言大山怕苏贤出现意外,非让冬典军留下来,保护苏贤。 对面。 荒宅的大门之旁,筑有一座眺望台,台上有女墙及孔洞,可以在上面放箭杀人。 这座眺望台,本是为了防贼之用。 陈可妍命人搬来椅子,惬意的坐在眺望台上观战。 身旁站着侍女碧儿,以及五六个黑衣人,他们将弓弦拉满,随时都可以射杀下面的言大山。 “此人是谁?竟如此厉害,兰陵身边有这样的人吗?为何现在才现身?”陈可妍略感好奇。 “不知。”碧儿仔细辨认一番后摇头,“我们搜集的情报中,兰陵手下并没有这样的人。” “呵,管他是谁,只要敢闯此地,他就得死!”陈可妍面色一冷,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不容有人破坏。 “……” 院门前战况激烈。 言大山勇猛无匹,但对方也不是庸手,且人数更多。 言大山心里暗暗焦急起来,他可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啊,这么几个人都打了老半天,实在丢人,尤其还是在苏贤的眼前。 他自然不知,陈可妍此次潜入大梁,准备十分充分,带来的高手真的不少。 只是藏入苏贤家里后,因为杨芷兰的存在,她相当于被束缚了手脚,这些高手不敢冒头自然也用不上。 言大山发狠,力劈了几人,但立即便有人补充上来,战况一时胶着。 后方的树林中,苏贤决定让冬典军出马帮忙,他作为被保护的对象,也打算跟着走出树林。 正文 345 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啊 与此同时,眺望台上。 陈可妍发现这人太猛了,再给他一点时间的话,她的属下只怕会被全灭。 她心中烦躁起来,惊疑不定,她此次带来的属下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但对方明显更猛。 不能再继续拖延了。 她对弓箭手们挥了挥手:“待会儿听我口令,我们的人避开后立即放箭。” 黑衣弓箭手们立即将弓弦拉满,锋利银白的箭头对准言大山,静待命令下达。 陈可妍一手缓缓举起。 就在这时,苏贤与冬典军走出树林。 这一幕恰好被碧儿瞧见,她惊愕喊道: “小姐你看那边……苏……苏贤!” “苏贤……” 陈可妍也已看清,更远的地方,有两人走出树林,其中一个赫然便是苏贤。 她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豁然起身,一双妙目死死盯着远处那道书生打扮的身影。 “下面那个人我们尚且不好应付,若再加上杨芷兰……” “……” 陈可妍面色变了又变,她下意识认为杨芷兰也跟来了,刚才之所以没有现身,是为了最后对她们进行绝杀。 她早已领教过杨芷兰的身手,还有那等杀气。 杨芷兰不会怜香惜玉,也不怕她公主的身份,眼神很冷,若有需要,杨芷兰真的会动手杀掉她。 她毫不怀疑这一点。 而且,苏贤出发前往幽州之前,曾千丁玲万嘱咐,让她不要作妖,要不然会狠狠的收拾她。 她不想再被打屁股了…… 此次,她抓住李幼卿,是想将之“送”给苏贤,让他们君臣决裂,从而将苏贤诱至南陈。 但如何“送”,她还没完全想好。 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方可。 可是现在苏贤直接就来了,出现在她的眼前,完全不给她想法子的时间。 “撤!”最终,陈可妍不甘心的说出这个字。 “可是小姐,我们……” “那杨芷兰太厉害,所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撤!”陈可妍心在流血,为了抓住李幼卿,耗费了她一百多个属下,可是现在要放弃。 “……” “立即走,离开此地,不能让苏贤发现我,不然我们的退身之地都没了……” 陈可妍真的很怕,花容失色,再也没有抓住李幼卿之际的轻松与惬意。 她转身就跑。 碧儿及黑衣人们得到命令,也转身后退。 “将隐匿在荒山中的数百人全部放出,干扰他们的视线,用弓箭射!”陈可妍一边跑一边吩咐。 她此次准备充足,这数百人是大战之后陆续赶来的,被陈可妍安排在荒山中待命,谨防有变。 没想到还真有变…… 数百人手持弓箭,对付的人仅仅只有苏贤他们几个,正常情况下,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但陈可妍认为杨芷兰在苏贤身边,杨芷兰是谁呀?所以苏贤绝对安全,同时还能拖住杨芷兰,简直完美。 “是!”一个黑衣人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 院门前的小路上,言大山一愣,他杀得正欢呢,怎么黑衣人全都退走了? 冬典军始终担心兰陵公主的安危,顾不得奇怪,飞速冲向那院子,只留下一句话:“速救公主!” 苏贤也往那院子跑去,他更担心李幼卿,那可是他的大美腿啊,千万不能出事。 “公子小心。” 言大山忙跟上,他始终以保护苏贤的安危为己任。 三人刚冲进院门,迎面就见两人奔跑出来,那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色的嫁衣,格外显眼。 不过她站在后面,大部分身体都被前面的女子挡住。 这是李幼卿与秋典军。 方才,秋典军发现敌方大乱,什么也不顾直接就逃了,她心下虽然好奇,但第一时间就将李幼卿解救出来,然后直接跑路。 “公主!”苏贤等人大叫出声。 “苏文学、冬典军……” 兰陵公主依旧隐在秋典军身后,乍见苏贤等人她心头一定。 可是,扫视几眼后,却没有发现杨芷兰的身影,反而多出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李幼卿微微蹙眉,那可是足足两个大男人啊……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吧!”秋典军建议,她方才非常着急,慌乱之下并未发现李幼卿的异状,只是有点奇怪,公主为什么老站在她身后呢? “公主,事不宜迟,我们快走!”苏贤转过了身,准备往前跑,但李幼卿却迟迟未动。 “……” “苏文学稍等一会儿,容本宫回去取一件东西。”李幼卿那凝脂般的脸颊腾起一抹淡淡的晕红,毅然转身,想拿回原先那套紫色宫裙,以及抹胸等各种小衣。 “公主来不及了……”秋典军一把将之拉住,苦劝此地危险,需立即离开。 “……” 苏贤、冬典军,还有言大山一起劝谏,苦口婆心,言大山最后来了火气,差点上去扛着李幼卿就跑。 “就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李幼卿岂能轻易放弃,她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件单薄的嫁衣之外,没有一根丝线,走动间总感觉凉飕飕的。 屁股发凉。 这种情况太糟糕,她完全不能忍受。 她身份尊贵,若一旦被人发现,哪怕是冬典军或秋典军这样的心腹之人,她也受不了,因为太丢人了。 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啊! 先前,秋典军拉着她一口气跑出来,她并没有产生拿回紫色宫裙的想法,因为危险无处不在。 可是现在不同,苏贤等人在场,李幼卿心中已经大大安定,在她看来回去一会儿不碍什么事。 就在这时,宅院后面忽然传来喊杀之声。 铺天盖地,嗷嗷乱叫,还有兵器碰撞的颤音,就那样突兀的出现。 粗略估计,起码有数百号人。 苏贤等人面色大变,大声喊道:“公主,来不及了,马上就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公主快走!” 李幼卿面色变了又变,似在权衡,犹豫一瞬,最后咬了咬牙,道:“好!” 不过,她对逃跑的排位做了一些安排—— 冬典军在前开道,她知道骑来的那三匹马栓在哪儿。 然后是李幼卿本人,她跑动起来颇为不便,前面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她身后是苏贤。 言大山与秋典军垫后。 一行人排成一排冲出院门。 正文 346 惊天雷动 天空,乌云压顶,光线黯淡,宛若黄昏。 一股狂风吹拂,卷起落叶无数,带着湿润的气息,一场滂沱大雨即将来临。 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苏贤一行急速狂奔,先前骑来的三匹马拴在数十丈开外,马上就要到了。 后方,喊杀声震天,宛若置身于战场,那种场景让人震撼。 苏贤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本以为自己会拖后腿,可是跑了一会儿后他发现,真正拖后腿的是前面的李幼卿。 身为大梁公主,最受女皇陛下宠爱,她必然是身娇肉贵的,必然是聚万千宠爱为一身的……估计她是第一次如此奔跑。 看起来有些狼狈。 苏贤在她后面,发现她跑起来左摇右摆,身子似乎不平衡,严重拖慢整个队伍的速度。 本着帮忙的心思,苏贤快步上前,即将与李幼卿平行的时候说道: “公主,下官扶着你跑吧。” “啊……” 李幼卿尖叫,用手向后推了苏贤一把……公主的小手,柔弱无力,但苏贤还是退到了后面。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冬典军想回头,查看李幼卿的情况。 但李幼卿高度戒备,女人的第六感被发挥到极致,在冬典军回头之前便喊道:“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跑!” “是。”冬典军终究没有回头。 李幼卿长舒一口气,然后又觉得刚才那样对苏贤太突兀了,表现太激烈,于是一边跑一边对苏贤说: “苏文学刚才没事吧?” “公主挂心了,下官没事。” “嗯……你跟在本宫身后,不要上前。” “好。” “……” 苏贤虽然回答得利索,但却不知这是何故。 李幼卿那跑路姿势,他总感觉过于怪异…… 很快,几人跑近栓马匹的地方,解开捆在树干上的缰绳,快速上马。 李幼卿与冬典军同骑一马,李幼卿坐在前面,在前方开道。 苏贤与秋典军同坐一匹,因为苏贤毫无战斗力,需要保护。 最后是言大山,一人一骑,他是主要的战力,而且体重太大,与别人同乘一马恐怕会超载。 哒哒哒哒! 风驰电掣,跑了一会儿,后面的喊杀声弱了几分。 逃脱的胜利在望! 苏贤等人暗暗放心,不由长舒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敢丝毫大意,催动着马匹飞速奔跑。 因为他们身后也传来了马蹄声。 滚滚如雷,蹄声震天,起码有上百匹马儿。 同时,后面的追兵也开始搭弓,顿时利箭横空,嗖嗖嗖乱响,就在耳边飞过,真的太惊险与刺激。 “公子你们快逃,我在后面拦住他们!” 言大山大喝一声,勒停马儿面对上百追兵,挥舞手中横刀拨开飞来的箭簇,主动杀向敌人。 言大山真的很猛,有一夫当关的实力与气势。 不过,对方的人太多了。 他虽有一夫当关之勇,但也要有“关”啊,在这样的一条小路上,根本无险可守,到处都是漏洞。 但他也确实厉害,单枪匹马竟挡住了大部分人,只有少部分突围而出,向苏贤他们追杀下去。 苏贤他们压力顿减,但不时飞来的冷箭防不胜防。 好在冬典军和秋典军都是好手,没让苏贤与李幼卿受伤。 不知跑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始终若即若离,在某一刻,更有一箭射中苏贤与秋典军所骑马儿的屁股。 那马儿哀鸣一声,当场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小心!” 幸好有秋典军在,苏贤没有受伤,被搀扶而起。 李幼卿吩咐停下,她已经冷静下来,在判断过目前的局势后,果断吩咐冬典军下马,与秋典军一起阻击追击的骑兵。 然后,吩咐苏贤上她的马,坐在前面,两人纵马疾驰而去。 她不可能丢下苏贤不管,苏贤对她来说还有大用,不容有失。 秋典军与冬典军不解,单单苏贤与李幼卿同乘一马,她们就直呼受不了,那可是尊贵的公主啊,怎么可以与一个男人挨那么近? “情势危急,不得已而为之,你们二人保重。” 李幼卿留下这么一句话,吩咐苏贤快走。 苏贤手抓缰绳,催动马儿狂奔,不过他非常担心身后的李幼卿,怕她被甩飞下去。 两人虽同乘一马,但间隔起码达到了三寸,他只感觉左右肩头上攀着两只小手,其余部位都与空气接触。 苏贤明白,李幼卿这是在避嫌,可是……马背上太颠簸了,稍不注意真的会摔下马。 “公主,还是下官坐后面吧,不然太危险。”苏贤喊道。 “不用,这样挺好,不要多想,专心赶路。”身后传来李幼卿悦耳的声音。 “……” 李幼卿低头颔首,看了一眼因马儿奔跑而起伏波动的部位,暗中长叹一口气,若她坐前面的话,身材略高的苏贤只需一低头就能看见。 那怎么能行! 她这一路上极力掩盖,就连冬典军与秋典军都未曾发现。 若是被苏贤看了去……那种场面将会无比糟糕,今后该怎么办,她也没有任何头绪,那种事真的太羞人了。 想着想着,李幼卿悠然失神,抬眸看着身前不足三寸的男子,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忽然,整片世界都白了。 乌黑如墨的天空划过一道匹练。 那是闪电。 李幼卿猛然回神,这闪电来的非常突然,吓了她一大跳。 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容行差踏错一步,她生生忍住了心头的骇然。 数息后。 轰隆一声巨响,惊动天地,像是几百吨的炸药被引爆,太吓人了,地面都在颤抖。 相对于闪电来说,女子对雷声更加恐惧。 李幼卿虽然是公主,但也不例外。 雷声炸响的刹那,她忘我的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前一扑,像条八爪鱼似的紧紧抱住苏贤的肩。 与此同时,滚滚天雷也将马儿吓了一跳,它没有发狂,将背上二人甩飞出去,而是猛然减速,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苏贤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一整个后背的柔软。 带着温度。 就像靠了一只“高回弹乳胶靠枕”。 那种感觉难以用笔墨描述…… 紧接着马儿陡然减速,苏贤受惯性影响往前一倒。 已经紧贴上来的温热身子也跟着往前倒去。 两人同时往前倾倒,但坐的地方未变,于是互相之间发生“位移”,若有“位移”发生必然伴随着摩擦力的产生。 “呃……”苏贤差点舒服得叫出声来,刚才的感觉,不由让他想起了一个邪恶的按摩项目。 “嗯……”李幼卿则是闷哼一声。 刚才那么那么一“刮”,让她心中生出无穷的异样,像是一股热流,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浑身上下。 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正文 347 难言之隐 苏贤后背热烘烘一团,清晰感知到了那夸张的浮凸。 这种体验绝无仅有。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人们的思想观念相对开放,想获得这种体验应该也不难,可是,上哪儿去找一个身娇肉贵的公主? 李幼卿的身份太不一般了! 她是大梁的公主,有“大梁女相”的美誉,还极得当今女皇陛下的宠爱。 她的身份如此珍贵,宛若笼罩在云雾中的女神,缥缈不可见,更不可亵渎。 苏贤上马之后,李幼卿始终与他保持三寸的距离,仅用两手抓住苏贤两肩,借以保持身体平衡。 她那是在避嫌。 可是突然一个意外,两人竟紧紧贴在一起。 当下时值七八月份,“立秋”刚过,天气尚且炎热,苏贤的衣着算得上单薄。 至于李幼卿的衣着就更单薄了,只有一件嫁衣,甚至抹胸都没有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紧紧相贴,感触自然非常清晰。 再加上因为马儿减速所产生的“位移”,那种“刮”下去的感觉,顿时让苏贤心头砰砰狂跳。 不过,心跳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惊悚。 刚才虽然是意外,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苏贤的的确确占了李幼卿的便宜,事实不可否认。 李幼卿是大梁最有权势、最得宠的公主,身份极为高贵,像是笼罩在云雾中的仙女,不容亵渎。 然而刚才那场意外…… 苏贤顿时头大如斗,心内颤颤。 他对李幼卿从一开始就是尊敬,没有任何非分的想法。 因为苏贤将之视作靠山。 发生这种意外他着实不愿。 公主历来冷静与理智,想必她不会因为一场意外而怪罪我……苏贤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番,惊悚的心绪逐渐平复。 不对,不对!她也有失去冷静与理智的时候,比如上次,得知我为小仙紫作了一首诗后,她硬逼着我为她也作了一首……想到这件事,苏贤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兰陵公主李幼卿,在朝堂争斗中她虽然比大多数男人厉害,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 女人更容易情绪化。 …… 苏贤胡思乱想之际,马儿已经彻底停下。 李幼卿立即坐正身体,与苏贤拉开距离,搭在苏贤肩头上的小手也收回,一幅不愿再与他接触的模样。 完了,公主开始不理智了……苏贤苦笑连连,感觉这次要遭。 他视李幼卿为大靠山,为此不惜耗费大力气查案,数次放弃又数次捡起来,他心里真的很不甘。 眼见破案有望,他也能继续愉快的拥抱李幼卿的大美腿了。 可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愣着做什么,赶紧赶路!”李幼卿那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威严不减,带着一点点气急败坏。 “好……” 苏贤回神,催动马儿往前。 但速度不快,李幼卿搭在他肩上的手拿开后就没有放回来。 没有外力支撑,苏贤怕她甩飞出去。 “快一点,尽早甩掉后面的追兵。” 李幼卿吩咐。 苏贤默默加快速度。 但李幼卿还是嫌慢,不停催促快一点,最终苏贤不得不硬着头皮请李幼卿继续抓紧他的肩头,不然容易掉下去。 李幼卿不理,只一味催促跑快一点。 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公主脾气上来了。 这时,酝酿了许久的瓢泼大雨终于落下,刚开始的雨滴能有豆子那么大,还算稀疏。 可是数息之后,雨点密集起来,连成一片,宛若瓢泼。 整片世界都是雨声。 淹没一切。 苏贤谨慎起来,在大雨中骑马有点困难,雨雾太浓,且光线太暗,视线已经受阻,不得不小心谨慎。 后面,李幼卿连道:苦也。 瓢泼般的大雨说来就来,根本无处可避,瞬息间她浑身上下就已湿透,宛若在水池之中泡过似的。 这倒也罢了。 偶然颔首低头,李幼卿顿时眼晕,差点一头栽下马背,心中大受震动。 原来是那件嫁衣,被雨水淋湿后便紧紧贴在肌肤之上。 宛若将嫁衣勒紧。 不说所有轮廓,至少百分之五六十的轮廓尽显眼前…… 大梁宫廷,女子以丰腴为美,李幼卿是其中的佼佼者、典型代表,拥有“大梁第一美人儿”的美誉。 她对自己的身材颇为自傲。 可是现在,这份浓浓的自傲转化成为了浓浓的羞赫。 她骑坐在马背上,心虚四下打量一番,周围雨幕成片,且因为乌云汇聚的缘故光线偏暗,道旁更没有一个路人。 她缓缓舒口气,周围无人就好。 可是,她颔首看着那一阵阵有节奏的荡漾,凝脂般的脸蛋儿快速爬上一抹红晕。 她想阻止那恼人的摇晃。 可是马儿不能停,万一被后面的追兵追上的话,可就麻烦了。 她抿了抿嘴,丰润的朱唇不点而红,鬼使神差般,她用两手捂住,希望借以阻止那令人讨厌的晃动。 可是她的小手着实纤细,加之捂住之物又太夸张,根本捂不住。 而且现在这个姿势吧……她自己看了都会产生不好的联想。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李幼卿心中这样想道,并准备将两手放下。 就在这时,高度警惕的她第六感爆发,预感到前面的苏贤即将回头。 果不其然,刚一抬眸就见苏贤已经扭转了半个脖子,即将看向身后。 不能被看见啊! 那富有节奏的晃动,淋湿时候显露的轮廓,还有捂上去的两手,无论哪一个都不能被苏贤看见! 关键时刻,李幼卿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瞪得滚圆,秀眉倒竖,因为羞恼的缘故,她下意识厉声斥道: “不准回头,小心赶路!” “……” 苏贤吓了一跳。 他只是想回头看一看李幼卿目前的状况,因为她没有抓紧苏贤的肩头,无处借力,万一被甩下马背可就糟糕。 李幼卿反应这么大,着实让他感觉意外。 不过苏贤两世为人,清楚的明白一件事—— 若一个温和的女子忽然发脾气,估计是她正面临着什么难言之隐,然后你还去东扯西扯、自作聪明,那不是找骂吗? 比如,女人来亲戚了,肚子痛,然后你跑过去说冰激凌多么多么好吃,还要拉她去蹦极……估计那女人一定会发飙。 在苏贤看来,目前的兰陵公主应该也是这种状态。 而她的难言之隐,应该是被滂沱大雨毁掉了的妆容。 她是高贵的公主,如今的狼狈模样自然不想被苏贤看到。 正文 348 夜宿荒庙 “再跑快点!” 苏贤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又传来李幼卿的命令。 她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状态,想尽快甩开追兵,然后赶紧换身衣服。 苏贤知她正在“气头上”,因而不该怠慢,催动马儿将速度慢慢加快,同时也出言提醒道: “公主,抓紧下官的肩头,不然太危险了,公主安危为重。” “……” 李幼卿朱唇轻启,正要说什么,岂料苏贤的话直接应验—— 胯下的马儿踩中一个泥坑,身体往前一晃,李幼卿猝不及防,又没有借力的支撑物,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直接往前撞去。 苏贤虽然也往前倾,但他非常小心,第一时间就按在马鞍之上,身体并未倾倒多少。 所以两人直接撞在一起。 苏贤嘴角一歪,心脏猛地一跳,因为那种“高回弹乳胶靠枕”的感觉又来了…… 噗! 李幼卿惊慌之余,乍见一片水花从眼前飚起,那是两人猛烈相撞所激出的雨水,溅射上了天空。 但她没空关注这个。 之前他们曾紧贴过一次,但其实还好。 这次的碰撞完全不一样—— 她亲眼目睹,那勾勒而出的轮廓是如何被压扁的! 这对她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她浑身跟着紧绷,心头阵阵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扩散。 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将两手伸出,紧紧抓住苏贤肩头,借以保持身体平衡。 紧接着,抵在苏贤肩上的小手发力,她将自己和苏贤分开。 那两只小手她也想收回,但最后想了想并未付诸行动。 还是抓着苏贤的肩头保险一点。 “公主,下官冒犯了,请公主降罪。”苏贤心虚,这次虽然又是意外,可是在手握权柄的人看来,意外等同于故意。 苏贤对李幼卿真的只有尊敬,她是苏贤的大靠山,这种关系千万不能崩溃,或者渗入其他的东西。 若李幼卿羞恼之余,不理智不冷静,放纵个人情绪的话,苏贤前面所作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得不偿失。 李幼卿两手搭在苏贤肩头,简陋而寒碜的鬓发已有些散乱,妆容虽被雨水冲刷,但她本来就丽质天成,肌肤依旧凝脂般丰艳莹白。 此刻,她盯着苏贤的后脑勺,眼中明灭不定,面色数次变幻,但最终渐渐冷静下来,声音中包含着威严说道: “小心赶路吧。” “是。” “此事……不可泄露。”李幼卿微微不自然,这种感觉就像与人合谋似的,从未有过,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 “若本宫听到闲言碎语,就……” “……” 她本来想说“就杀了你”。 毕竟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名节比什么都重要,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事关朝廷的颜面。 公主名节有损,真的是捅破天的大事。 都不用李幼卿亲自动手,朝廷众臣就会灭了苏贤。 李幼卿紧紧蹙着秀眉,明明是她被占了便宜,还是两次,可现在却在这儿警告他不准泄露出去,替他掩盖……这让她心中泛起阵阵异样。 她的便宜就这样被白白占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她的软肋被人家捏住了一般。 对要强的李幼卿来说,真的难以吞咽这口气。 不过,李幼卿终究是李幼卿,她心念电转后,最终改口说道: “就阉了你!” “……” 她不会杀掉苏贤。 苏贤对她的后续计划将有大用。 再者,方才她虽然被占了便宜,但深究起来,苏贤也不是故意的,是意外。 继续深究下去,之所以造成这些意外的根本因为—— 事她自己作死所致。 这时,她是冷静与理智的,每当这种时候,她的胸怀远超绝大多数男子,能容万物。 另外,还有第三点原因,那就是苏贤的模样。 从本心上来说,李幼卿并不讨厌苏贤,因为苏贤真的太俊了,招女子喜欢,被这样的男子占便宜她的抵触情绪并不算太大。 当然,“阉了你”的话也是认真的,如果此事泄露出去,想要保住苏贤的性命,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苏贤听了这话,从脊柱骨尾部冒出一股寒气,他对“阉”这个字格外恐惧。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因为主动权在他手中。 若他不到处乱说,就不会有事。 而且吧,他的的确确占了人家公主的便宜,还是两次,人家作为女孩子都忍气吞声不追究了,难道还不能让人家说两句狠话吗? 再说了,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诶,是权倾朝野的“大梁女相”,是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小女儿,是大梁宫廷的最高审美标准,拥有“我朝第一美人儿”的美誉,聚万千恩宠于一身。 天下多少书生士子,都对李幼卿梦寐以求,妄想成为她的夫婿,一亲芳泽。 但,那不过只是一个梦罢了。 这些人真正见到了李幼卿,只怕头都不敢抬起。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仙子般的公主,竟与苏贤发生了两次旖旎碰撞,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从某个方面来说,苏贤可以“死而无憾”了。 …… 咔嚓! 又一道雷霆炸响。 苏贤操纵马儿疾驰,这次李幼卿没有吓得紧贴上来,只感觉搭在肩头上的两只小手正用力的掐他。 嘶…… 苏贤跟随杨芷兰熬练身体时间不长,并非铜皮铁骨,被李幼卿那么狠狠一掐,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他忍住了。 算是占人家两次便宜的惩罚吧。 一路奔行,天色愈发的黑了,乌云滚滚,苏贤估计后续还会有大暴雨。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黄昏渐至,天色本来就暗下来的缘故。 继续冒雨跑出去不知多远,天色彻底黑暗下来,雨幕依旧弥漫,只能隐约看见道旁的茂密树叶。 苏贤感觉肩头上的两手越抓越紧。 这让苏贤茫然,难道说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竟然怕黑? 苏贤想安慰两句,但又怕要强的李幼卿不愿承认,进而发怒的话,那可不妙。 “我们这是跑到哪儿了?难道今晚要冒雨露宿荒山野岭不成?”苏贤一边催动马儿往前走,一边嘀咕。 “看,那边有座荒庙,去那儿避一避雨。”身后忽然传出李幼卿的声音。 “……” 苏贤往前一看,果然出现一座荒庙的轮廓,他顿时大喜,催动马儿往那边跑去。 他们冒雨跑了这么久,料想已将追兵彻底甩脱,眼下之急是寻个避雨的所在,要是能生火烘干衣服的话就更好了。 正文 349 摔落下马 近了。 一座荒庙孤零零矗立在那,虽然残破,但足以遮风避雨,四下没有一个人烟。 马儿行至荒庙近前,苏贤先一步跳下,在雨幕中对李幼卿伸出两手,道:“公主小心,下官扶你下马。” 苏贤侧身立于马腹之侧,直面李幼卿,若天色尚明,李幼卿那被雨水勾勒而出的轮廓必将露馅。 好在天黑了,雨幕又大,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看不清具体的细节。 李幼卿心中不由大定,在夜幕与雨幕的笼罩之下,紧绷的神经暂且一松,卸下防备,扶着苏贤的手借力,抬腿准备下马。 “公主小心!”苏贤善意提醒。 “……”李幼卿没有回应。 因为她心中泛起丝丝异样,她为了下马,一手撑着马鞍,一手扶着苏贤的手,身体往苏贤的方向略微前倾。 这种姿势,让胸前的轮廓愈加明显。 而且离苏贤也非常近。 若是在白天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让苏贤帮忙。 好在天黑了,看不清……但即便如此,李幼卿心中还是泛起丝丝异样,生怕苏贤毛手毛脚,碰到不该触碰的位置。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大半个夜空。 爆发出明亮的光,虽只有短短一瞬,但也足以看清眼前的景物。 好巧不巧,苏贤刚好也在此刻,抬眸看向正下马的李幼卿,怕她一个不慎摔落下马,他才好相机救援。 闪电在此刻爆发,苏贤什么都看清了。 大红色的嫁衣非常单薄,被雨水浸透后宛若胶带,紧贴于肌肤,相当于穿了一套紧身衣,身材尽显。 李幼卿本就属于丰艳的美人儿,胸怀宽广,绝无仅有。 加之此刻她又处于略微前倾的姿势,更将那份雄伟凸显。 雨水宛若画笔,在她身上描绘出一幅“山水图”,细节相当丰富,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这爆炸性的视觉冲击力,就连苏贤也是生平仅见。 “呃……” 苏贤一时怔住。 瞳孔一缩,眼睛都直了。 在闪电没有消失之前,他的视线急速上移,落在李幼卿的脸上,准确来说,是她那双好看且含威的丹凤眼之上。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若她已经发现苏贤的“偷窥”,苏贤便就此罢手。 若没有发现,苏贤就准备继续欣赏一会儿。 匆匆一瞥,只见李幼卿那美艳的鹅蛋脸上雪白一片,娇嫩的肌肤上混着雨水,凌乱的鬓发逃出几缕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与额头上,宛若一种宝贵的首饰。 她的面部表情是舒缓的,是放松的。 因为闪电发生在一瞬间,真的太快了,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看光光”,但短时间内在脸上还没有体现。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在意识到自己被“看光光”之后,她眼中立即闪过震怒、羞窘、尴尬、恼怒等等神色,几乎没有延迟。 苏贤抬眸看去,两人眼神相触,他心中猛然一个咯噔,明白刚才的“被动偷窥”已被发现,这可真是……糟糕! 闪电消失。 世界重归于黑暗。 雨滴砸落之声不绝于耳,淹没一切。 苏贤没动,依旧伸着两手,承受着李幼卿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道。 李幼卿也没有任何动作,身子刹那僵住。 那匹马儿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四蹄立地,也是一动不动,生怕打破这份静谧的尴尬。 咕咚! 苏贤依旧抬着眸,看着夜幕与雨幕中的李幼卿,看着她的影子,喉咙一动,吞下一大口口水。 他早就知道李幼卿身材爆好,但刚才匆匆一瞥,那岂止是爆好,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世间难得。 其一,那轮廓大的惊心动魄。 其二,不仅仅是大,还不受牛顿的管辖,地球的重力对她们似乎无效。 其三,李幼卿上半身前倾的姿势,放大了那种爆炸的效果。 苏贤彻底被震住,心头砰砰乱跳。 他那纯洁的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不过在吞了一大口口水之后,苏贤心头开始惊悚起来。 挖槽! 这位的身份可不一般啊,如今如此冒犯于她,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会不会被报复与修理呢? 苏贤说不准。 一想到有可能因此失去这尊大靠山,苏贤心里就不安起来,暗骂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扭开脑袋。 与此同时,李幼卿心头也是乱糟糟一团。 方才,夜幕及雨幕的笼罩,就像给她穿上了一件天然的外套,什么也看不见,辛苦遮掩了大半日的李幼卿终于松了口气。 谁知,在下马的时候,天空竟然划过一道闪电。 照亮一切。 她的天然外套瞬间没了。 紧绷着神经遮掩了大半日,她如今的羞人模样终究是被人瞧了去。 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李幼卿心中烦乱无比,各种情绪喷涌,羞恼、尴尬、愤怒等等,气得她酥胸起伏,丹凤眼锐利,很想杀人。 同时,她也在后悔,白天逃离那座荒野庄园之际,应该不顾一切取回原先的姿色宫裙,以及抹胸等小衣。 虽然有可能会被围困,但现在想一想,总比被“看光光”好吧。 想她一世英名,平日里高高在上,天下才俊都想做她的东床夫婿,然而却不想,竟在今日连遭“调戏”。 气得李幼卿真的很想杀人。 这时,闪电之后的雷声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 宛若开天辟地。 震得人耳聋眼花,大地都在轻轻震颤。 这么大的雷声,就连苏贤也被吓了一跳。 更不用说李幼卿,她更不堪,惊得她浑身一颤,甚至没有力气维持僵硬的状态,撑着马鞍及苏贤的小手一软,眼见就要栽落下马。 那匹马儿也被吓坏了,嘶鸣一声,猛然往前一窜。 如此一来,李幼卿彻底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狠狠往苏贤的反向砸落而去。 噗! 苏贤避之不及,被摔落下马的李幼卿砸落在地,压在下面,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力。 荒庙前的地面,是由小石子铺成,苏贤脊背着地,虽然没有沾染上雨水中的污泥,但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让他吃了大苦头。 又硬又不平的地面,疼得苏贤闷哼一声。 正文 单章:意难平 有书友好奇我沉迷于什么小说,可能让你们意外,是辰东的《圣墟》。 作为一个作者,这本书让我废寝忘食的原因,是书中的情感,或者说情绪。 最让我意难平的,是男主楚风与秦珞音的爱恨纠葛……楚风刚送秦珞音回娘家,秦珞音就遭遇死劫,临终前,字字泣血,舍不得他们的孩子,但终究逝去。一切都太突然,楚风带着她的尸体疯狂求救,然而用尽了手段也无用。最终,不得不护送秦珞音去轮回,轮回路上,秦珞音残魂回归,两人相顾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时间不足,秦珞音踏入轮回洞的刹那,两人自此阴阳两隔,一回头便是永别……后来在阳间,秦珞音转世成为青音,变得冷漠,虽有那段记忆但一心重建梦古道,抛夫弃子,楚风也应吞服孟婆汤的缘故,渐忘了那段感情……不得不说这很遗憾。 在番外中,对主角红颜知己的交代为:“楚风望向远处的园林,依稀见到几道婀娜的身影……纵然是他身边的人,那几位曾与他同甘共苦,闯过最艰难岁月的女子,虽实力远未至这个领域,但也依旧青春永驻,岁月难侵。” 这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没有点出那几位红颜具体是谁,但我很希望其中有秦珞音或者青音。 番外中也没有更多的细节,描写那几个红颜,这真的是让我……意难平! 正文 350 纤细的巴掌印 荒庙中,两堆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带来光明与温暖,与庙外的夜雨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苏贤与李幼卿正在烤火,烘干衣服。 两人背对,各自忙碌,没有交谈,他们之间已经沉默许久。 这座荒庙规模非常小,小到只有一间大殿,内里供奉着菩萨、护法金刚以及山神等等,破旧的供桌上甚至有香烛以及贡品。 另外,荒庙中有往来客商留宿的痕迹,及他们留下部分干草及木柴等。 苏贤在供桌上找到火折子,点燃木柴当做篝火…… 忽然,一片白光透入屋内。 塑像、墙壁及简陋的陈设都被照亮,宛若白昼,那是闪电。 苏贤偶然抬眸,正好看见一尊怒目金刚,整个身体往前倾斜,眼睛很大很恐怖,在明亮的闪电之下宛若一尊妖魔即将压砸而下。 苏贤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 一尊泥塑木胎的塑像而已,怕什么? 他搓着手继续烤火,烘烤衣服之余也取暖,现今虽然是七八月份,天气还算炎热,但晚上却很冷。 尤其是今晚,大雨倾盆,冷风阵阵,气温起码低至十八九度,有一点冷。 噼啪! 燃烧的木柴爆出一蔟火花。 静静散发的光明,映出苏贤脸上一道小小的巴掌印。 这么久过去了,暗红的巴掌印还未消散,可见这一巴掌打得有多么用力。 动手之人,不是他人,正是苏贤身后也在烘烤衣服的李幼卿。 方才,在荒庙门口,李幼卿从马背上摔下,将苏贤压在下面。 苏贤后背着地,被坚硬且不平的碎石子地面硌得生疼,加之压在上面的李幼卿,以及她压砸下来的力道,苏贤可谓连受重击。 他直接闷哼出声。 可是,闷哼过后他又想舒服的大叫一声。 后背生疼,但前面却享受着“温柔的抚慰”。 尤其是面部,直接塞进一片不可描述之地。 整个一坨压在脸上。 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都被温柔以待。 此刻,他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抹艳丽的鲜红不时被捕捉,那是嫁衣的色彩。 鼻中钻入浓浓的幽香,如兰似麝,尽管大雨滂沱也阻挡不了这种诱人的香味。 同时,耳中还听得一声女子的闷哼。 那是压在上面的李幼卿…… 当时的苏贤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后背生疼,前面却极尽温柔,龇牙咧嘴,欲罢不能。 与此同时,李幼卿也在龇牙咧嘴。 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真的被吓了一跳,虽然有苏贤这个人肉垫子,抵消了绝大部分伤害,但她还是吃了一点苦头。 她从马背上摔下,位置较高,而苏贤又距离太近,摔落在地后,李幼卿那一双娇贵雪白的小手,直接按在凌乱的碎石地面,借以支撑上半身重量 虽然没有受伤,比如划破娇嫩肌肤之类,但她毕竟是身娇肉贵的公主,平日里粗活儿都没干过,所以这点痛苦真的宛若钻心。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暗咬银牙,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紧闭,秀眉紧蹙,宛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 李幼卿首先体验到的,是双手上传递而来的巨痛,暂未发现她与苏贤的姿势究竟有多么旖旎。 她的脑袋虽然悬空,下面就是碎石地面,但两手真的太痛了,于是两手不再支撑受力,整个身子都压在苏贤的身上。 苏贤又是一声闷哼。 倒不是承受不起这点重量。 而是……他感觉有些闷,呼吸不畅。 直到这时,李幼卿方才猛然醒悟,她与苏贤现在究竟是什么姿势。 “啊!” 即便沉稳如拥有“大梁女相”之称的李幼卿,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惊叫一声,花容失色,身轻如燕般腾身而起。 “公主……” 苏贤也施施然起身。 然而他才说两个字,就被李幼卿甩来的小巴掌打断,啪的一声巨响,火辣辣的疼。 苏贤非常无语,他根本就不想对李幼卿如何,但今日接二连三出现意外,这都叫什么事啊。 见李幼卿没有失去理智,变得极端情绪化,苏贤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默默推开荒庙的门…… 点燃篝火后,请李幼卿进去,她冷冷的瞪了苏贤一眼,吩咐将篝火一分为二,不愿与苏贤烤同一堆火。 苏贤想起方才在闪电下看见的那一幕,如今的李幼卿简直就像是穿了紧身衣,不愿与他同烤一个篝火也是人之常情。 分好篝火后,两人各自背对背着烤火,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贤现在是蛋疼加头痛,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李幼卿。 前两次“占便宜”其实都还好,李幼卿以她博大的胸怀尚可包容。 可是这次……就连苏贤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 那该死的闪电与雷声啊! 那么亲密的姿势,除了夫妻之间谁还能做?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公主,这……诶,苏贤不禁为自己前途感到担忧。 不对! 现在不是前途不前途的问题,李幼卿冰清玉洁之躯,今日遭他数次“调戏”,尤其是刚才那一次,一旦传出被外人所知的话,一定会捅破天。 嘶……苏贤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被李幼卿灭口吧? 完了。 苏贤揉了把脸,莫非最后还是要跑路不成? 另外一边。 李幼卿心头更烦,更乱。 银牙从进庙开始就在紧咬,到现在也未松开,丹凤眼中似欲喷火,烘烤衣服的动作也非常暴力。 她愤怒啊,尚未婚配,竟被一个男人……说是被玷污了身子,也谈不上,但起码玷污了一半。 关键是那个动作真的太亲密了。 已经超出了忍受的极限。 比肌肤之亲还更亲密。 在李幼卿的认知中,只有未来的夫婿,以及将来的小孩才能和她做那种亲密的动作,至于其他人来,就是亵渎。 有那么一瞬间,李幼卿心中还真的冒出过杀人灭口的冲动。 发生这种事,即便性格再温和的女子也不能忍受,更不用说李幼卿,她没一点杀伐果决不可能坐上“尚书左仆射”的宝座。 安静的烤了一会儿衣服后,李幼卿心头的愤怒终究渐渐敛去,双目中的火光也渐渐消散。 只是银牙始终紧咬,不曾松开。 她最终决定不把苏贤怎么样。 其一,苏贤在她未来的计划中真的很重要,只要一想到那个计划,她心头就无比火热……而且深究起来,这件事纯粹是意外,怪不到苏贤头上。 其二,反正……已经被占了两次便宜,再多一次……也就多一次吧,李幼卿心中这样想到。 其三,苏贤面容俊朗,身材修长,尤其是那一双剑眉颇具男人气概。在李幼卿看来这就是“美人”呢,始终下不去手。 正文 351 李幼卿:说来说去,都是本宫吃亏 心头有了计较,李幼卿便慢慢冷静下来,她一旦冷静与理智,心胸也就跟着开阔,属于女儿家的小肚鸡肠被压制。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缓和刚才的尴尬。 最好是既能起到警告的效果,又能缓和尴尬。 不一时,身上单薄的嫁衣烤干,清爽通透,不再紧贴于肌肤,雨水勾勒而出的轮廓自然也消失不见。 李幼卿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时,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起身,然后转身,准备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在她的预想中,苏贤也应该背对着她,毕竟方才发生尴尬之事后,苏贤的脸……都已经红了,没有挨巴掌的那一面。 她知道苏贤也挺尴尬,也有羞愧,所以决定主动一点。 然而,李幼卿刚刚转过身去,就见背对着她的苏贤也同步转过身来。 两人仿若心有灵犀般,竟同时转身面朝对方! 两人同时愕然。 “公主……” “苏文学……” “……” 愕然一阵,两人同步开口,发现对方在说话后,又同步闭口。 还好苏贤反应快,忙作揖说道:“公主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李幼卿也不推辞,她微微一顿,面色逐渐严肃起来,缓缓道: “刚才在庙门前的事……” 话说了一半,李幼卿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篝火明亮的光芒之下,她那凝脂般的脸颊浮现出无奈、羞耻、纠结、茫然、无语等等神色,不一而足。 苏贤始终关注着她的面色,见此心头不由一震,有些慌乱。 他方才沉思良久,打算趁此机会与李幼卿好好的交一下心,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说那件事,不然太尴尬。 可是谁曾想,李幼卿不仅与他同步转身,而且一开口就提那件事,顿时让苏贤无言以对,拿不准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不知所措间,李幼卿暗中咬紧银牙,紧绷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儿,接着说道: “刚才在庙门前的事……你不准传出去!” “……” 呼! 她缓缓舒了口气,终究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她的决定非常简单,既然不想杀了苏贤,那么就隐瞒吧,她现在是冷静的,是理智的,知道苏贤并非有意如此,完全是意外。 可是,女人终究是女人,虽然下定了决心,不对苏贤进行追究,但说完这句话后心头还是冒出诸多矛盾的念头: “说来说去,本宫都是亏的一方,不仅被占便宜,还要威胁对方不准泄露,这完全就是在替对方掩盖啊!” “诶,罢了罢了,这件事追究根底,还是因为我,不该冲动,以至于中了南陈小贱人的激将法……” “可是,本宫心里真的不甘啊,就算在朝堂上本宫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需要让他补偿才行!” “不行,若他补偿,本宫被占便宜之事不就成了一桩交易?” “啊……怎么受伤的都是本宫……” “……” 对面。 此刻的苏贤却没有“吃定了李幼卿”的想法。 李幼卿所说的“不准传出去”,让他心头大受震动,可谓是目瞪口呆,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刚才那次“占便宜”,比前两次严重多了。 苏贤预估过许多种结果。 但却没想到李幼卿竟能“一话泯恩仇”。 他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李幼卿见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苏贤不知道,她能说出这句话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胸怀。 而苏贤听过此话后的结果就是在那……目瞪口呆? 李幼卿语气转冷,音色中带着一抹威严与杀气,说道:“要是本宫听到那怕一丝风声,就阉了你!” “公主放心,下官绝对不会到处去乱说!” 苏贤某个部位感觉凉飕飕的,立即作揖保证。 然后又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堆,比如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之类。 这番言辞李幼卿爱听,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苏贤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夸张,最后总结道: “下官将永远留在公主府,替公主解忧,为公主出谋划策……下官将永远紧抱公主大腿,无论刮风、下雨……” “……” “嗯?” 李幼卿面色骤变,嘴角那丝笑容一僵,丹凤眼怒瞪,秀眉倒竖。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永远紧抱她的大腿? 这个色胚! 这时,苏贤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他顿时悚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抱大腿,应该是后世的说法,这个词更多的意义是它的引申词意,既“找靠山”之意。 但李幼卿并不知引申出来的意思,她只能理解原本的词意,也就是搂抱大腿之意。 误会了呀! 着急之下,苏贤强行解释,结果越解释李幼卿越误会,秀眉越蹙越深,眼神也锐利起来,面色不善。 今日她连续三次被苏贤占便宜,完事儿后还要替他掩盖,本来就让她心里非常不爽,结果苏贤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竟然还想抱她大腿? 简直色胆包天! 不要命了? “你……”李幼卿那肤如凝脂的脸蛋儿泛起丝丝红晕,被人当面调戏,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要在以往,她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是朝中群臣还是书生士子,无不对她恭恭敬敬,顶礼膜拜。 可是这个苏贤……真的太混账了! 苏贤狂擦额头冷汗,干脆不解释了,直接道出抱大腿的引申意义,接着,还用“狗腿子”这个词来举例说明。 李幼卿听罢,眼中的锐利渐渐消散,然后莞尔,笑道: “狗腿子?这个例子倒也贴切,这么说来,苏文学是想永远做本宫的‘狗腿子’?” “公主……”苏贤苦瓜着脸。 “罢了,本宫开个玩笑。”李幼卿笑容不减,她本就倾国倾城,笑起来娇艳的脸蛋宛若盛开的美艳牡丹,雍容华贵,美得令人心醉。 “……” 苏贤见她笑了,便知跨过了这道关卡。 要是得罪死了李幼卿,苏贤在大梁就真的没有办法待下去…… 供桌上有水果,苏贤收拾好了与李幼卿同食,然后铺好干草,请她休息。 苏贤本人则退出屋外,在房檐下坐着,准备在这儿过夜。 今天已经发生了数起他不愿发生的事,每次都心惊肉跳,他有点怕了,万一翻车可就麻烦。 所以在屋外凑合一晚上,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苏贤靠墙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屋内传出李幼卿响亮的惊呼:“有老鼠!” 正文 352 共处一室【上】 啪! 啪! 啪! 苏贤拍了拍手,对李幼卿作揖道:“公主放心,下官已将一整窝老鼠端掉,不会再来打扰,公主请安歇。” 李幼卿立身于两堆篝火中间,身姿娇挺,明亮的火光之下,丰艳犹如凝脂般的肌肤散发出阵阵荧光,倾国倾城,令人心醉。 她面带威严,一点也瞧不出方才大叫“有老鼠”的惊慌,看着苏贤说道:“嗯,苏文学辛苦了。” 方才苏贤主动退出房门,已令她颇为满意。 荒山野庙,她又美艳无双,若苏贤与她同居一室,她会很不自在。 接着,有老鼠窜出,一只巨大的硕鼠,皮毛光亮,眼睛绿豆般大,叽叽乱叫,着实吓坏了她。 最后,是苏贤出手将之解决。 李幼卿看着苏贤点点头,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今天虽然发生了许多意外,但总体来说她对苏贤还是满意的。 可是下一刻,她一阵愕然。 嘴角的微笑消散不见,一双凤眼登时锐利起来。 原来苏贤不知何故,竟开始脱自己的外套,也就是书生日常所穿的儒衫,又宽又大又长,跟连衣裙差不多。 苏贤想干什么? 李幼卿眉头一蹙,倾国倾城的脸蛋儿难看起来,莫非苏贤即将狂性大发,在这荒山野庙中……玷污她? “你想干什么?!”李幼卿声音转冷,她历来都是高高在上,即便身处“危险”也不退缩低头。 “公主?”苏贤一愣,不知李幼卿为何语气忽然转冷,这时,他已脱下宽大的儒衫,两手捧着上前一步。 李幼卿瞳孔微微一缩,但依旧傲然挺立在那。 “夜里凉,公主请不要嫌弃,身体要紧。”苏贤将儒衫递过去。 “你……”李幼卿一怔,恍然明白,原来误会苏贤了,不过她看了看那件儒衫,却没有去接。 “下官将衣服放在这里,若是夜里凉公主就请穿上吧。” “……” 苏贤将儒衫放在火堆旁的干草上,然后退出房门。 他送出那套宽大的儒衫,其实并非是怕李幼卿夜里着凉,毕竟两堆篝火持续烘烤,应该不会冷。 最主要的原因,是让她穿在外面遮挡一下那宽阔的心胸。 苏贤怕无意间瞥见,导致心猿意马,然后不受控制的干出错事来。 他早就知晓李幼卿身材爆好,但今晚过后,尤其是经历下马那一段之后,那副画面已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与动作…… 一个时辰后。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倾盆大雨依旧在下,电闪雷鸣也没有停歇。 夹杂着水汽的凉风一阵又一阵,带来无穷无尽的寒意。 荒庙门外的屋檐下,苏贤靠墙蹲坐在那,他两眼轻轻闭着,双手抱胸,不停用手搓揉手臂,借以取暖。 他的身体素质谈不上多好,在制作出臭豆腐之前,他可谓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极为消瘦。 后来条件好了,也跟着杨芷兰练习拳脚健身,但时日尚短,如今的身体素质依旧算不得多好。 又冷,又经风吹,风中还夹杂着水汽,这种环境真不适合睡觉。 他闭眼蹲在那熬了一个多时辰,始终毫无睡意,甚至冷得直打哆嗦。 “这样下去不行啊。” 最终,苏贤睁眼,两手互相搓着手臂取暖。 侧头望了眼荒庙的门窗,门窗虽然破败,糊上去的窗纸腐朽了大半,但里面却透出阵阵明亮的光。 他真的很想进去,在火堆旁烤烤火,取取暖,要是能在火堆旁躺下睡觉的话,就真的完美了。 可是,里面有个兰陵公主…… 苏贤是一个现实的人,一般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受罪。 可是这次情况不同,兰陵公主冰清玉洁,又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他贸然跑进去与之同居一室,万一发生点什么…… 心里纠结一阵,苏贤摇了摇头,打消掉进去烤火的想法,默默在屋檐下靠墙蹲坐,闭眼强行入睡。 荒庙内。 李幼卿不冷,也不怕风吹,更没有雨雾与水汽的袭扰,可她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了竟毫无睡意。 屋内虽有两堆篝火,散发出光明,但庙中三面都是高大的塑像,菩萨、金刚什么的,塑像后面始终黑洞洞。 她不时看向那些黑暗的地方,幻想里面可能藏着什么东西。 比如老鼠、蛇、采花贼,亦或者妖魔鬼怪等等。 再有就是大殿左侧的怒目金刚,塑像高大,且整体前倾,眼睛非常大,怒目圆瞪,在火光的照耀下真的太吓人了,它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 今夜电闪雷鸣不断,闪电瞬间爆发的强光,让整个庙宇中的塑像变得惨白,尤其是怒目金刚,简直就像一尊即将扑来的妖魔。 最后是轰隆隆的雷声,噼啪炸响,地面都在轻颤,每次雷声来临之际,李幼卿都要紧绷着身子,蜷缩一团,紧紧闭上眼…… 如此被折腾一个时辰后,李幼卿终于下定决定—— 让苏贤进来! 身边没一个活人陪着,真的太吓人太孤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个念头其实很早就在她心中冒出。 但并未第一时间付诸实践,因为……荒山野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发生点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李幼卿再也忍受不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恐惧与雷声,毅然做出让苏贤进来的决定。 两堆篝火依旧散发明亮的光芒,李幼卿缓缓站起身,打量着紧闭的庙门,暗中酝酿表情与说辞。 她要让苏贤觉得,不是因为害怕才叫他进来相陪,也必须避免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的尴尬…… 这个目标,似乎有点难度。 恰在此时,李幼卿忽然发现破烂的门窗外,升起一个人影。 起先吓了她一跳,后来发现是苏贤,心中舒了口气。 苏贤也站起了身,透过破烂门窗看见李幼卿竟还没睡觉,心中略有好奇,然后作揖禀道: “公主……外面太冷了,雨水溅落在下官身上,下官着实睡不着……下官斗胆,想入内烘烤一下衣服。” “……” 苏贤终归迈出了这一步。 以他的身体素质,在外面待上一晚恐怕真的会感染风寒。 古代医疗条件极差,风寒感冒很有可能致命。 在小命面前,苏贤管不了那么多。 正文 353 共处一室【下】 “公主……外面太冷了,雨水溅落在下官身上,下官着实睡不着……下官斗胆,想入内烘烤一下衣服。” “……” 李幼卿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动,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愈加威严,也有女儿家的矜持与羞恼。 苏贤此话,无异于将主动权交到她的手上。 很好。 “男女授受不亲,不妥……”李幼卿摇头,一脸的矜持。 “阿秋!”苏贤忽然打了个喷嚏,双手抱胸,不停揉搓手臂,一幅冷得受不了的模样。 “苏文学你……你还好吧?”李幼卿关切道。 “求公主开恩,外面真的太冷,这屋檐不能避雨,下官感觉要中风寒了……阿秋!”苏贤是真的在打喷嚏。 “可是……”李幼卿一脸犹豫,扭头环视整个庙宇大殿,然后又看着苏贤,一幅“没有你的容身之处”的表情。 “……” 苏贤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便不会轻易放弃。 他瞬间洞悉了李幼卿的担心与顾虑,于是连忙保证,绝不会乱看与乱动,更不会逾越雷线,请公主放心。 李幼卿见此,认为拿捏得差不多了,于是勉为其难的说道: “那……你就进来吧!” “多谢公主开恩。” 苏贤揉搓着手臂,推开庙门进入,赶忙跑到右边的火堆前烤火,他现在真的有点冷。 李幼卿傲立于两堆篝火之间未动,先是看了眼背对着她烤火的苏贤,然后又瞥了眼左侧的怒目金刚。 那尊雕塑依旧吓人,但有苏贤这个大活人在旁,李幼卿不是那么害怕了。 不过,她仍旧不愿待在怒目金刚所在的左侧,于是对苏贤吩咐道:“苏文学,你去那边烤火。” “下官遵命。” 苏贤有些疑惑,但也去到了左边的篝火堆。 李幼卿满意点点头,捡起苏贤那件儒衫,垫在右侧篝火堆前的干草上,然后盈盈坐下,面对火堆烤火。 苏贤烤了一会儿,寒意被驱散,身体暖洋洋,顿感神清气爽,五肢通泰,衣服虽然还有点湿,但很快就会被烘干。 这时,他注意到,李幼卿竟然没有穿上他的儒衫,而是垫在屁股下面当成了坐垫…… 这多少让他感觉有些不适。 但想了想很快便释然—— 兰陵公主的娇臀,是随便一个坐垫就可以接触的吗? 那是一种荣幸! “还冷么?”李幼卿忽然问道。 “多谢公主,已经好多了。” 苏贤扭头,看着李幼卿那风姿绰约的背影,以及大红色的嫁衣,心头不由泛起丝丝异样。 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李幼卿还身着大红色的嫁衣……苏贤揉了揉脸,将这种念头强行驱散。 可是很快,苏贤心中又冒出一个更加邪恶的念头:她不仅身着嫁衣,而且里面还是……空的…… 淦! 或许是烤火烤得太热的缘故,他鼻孔感觉不对劲儿,似乎要流出什么东西来。 好不容易,他将那个邪恶的念头压制下去。 可是鬼使神差间,他又扭头看了眼李幼卿的背影。 大红色的嫁衣似乎非常紧身,她风姿绰约的坐在那里,勾勒出刀削般的肩背,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下面嘭地胀大的娇臀。 苏贤生生扭回头来,不敢多看。 李幼卿以为背对着他就能避免尴尬吗?大错特错,她的身材真的太极品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属于顶尖的水平。 “我朝第一美人儿”、“大梁宫廷审美的最高标准”,这些名头不是白叫的。 “苏文学此去幽州,不知可有收获?”李幼卿忽然又问。 “公主容禀。”苏贤瞬间进入奏对的状态,严肃着脸说道:“自下官接手此案以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所幸的是,终于发现一些端倪!” “哦?”李幼卿动容,忙问具体的情况。 “……” 或许是因为背对背交流不太方便,李幼卿起身,面朝苏贤的方向,然后盈盈落座,倾国倾城的脸蛋儿上满是惊喜与求知欲。 她真的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件嫁衣,所以起落间不免制造出一些荡漾的摇晃,且不自知。 苏贤刚好转身过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快速收束心神,将此次幽州之行的经过详细道出。 他对李幼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除了杨芷兰、毒娘子等人的身份。 李幼卿听罢,凝眉思索一阵,继而大喜道:“如此看来,苏文学破案有望,本宫甚是欣慰!” 通过酥酪等奶制品的流通情况入手,的确有很大的几率破案,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苏贤不敢打包票。 李幼卿的笑容当即收敛大半,以上位者的姿态劝他要戒骄戒躁,凡事都需要冷静面对等等,语重心长。 尤其是冷静,她最近深有感悟。 苏贤自然连连点头称是…… 又聊了一会儿,李幼卿似乎有些困了,双臂伸展,在那打哈欠伸懒腰。 随着她双臂的伸展,消失已久的惊人轮廓再现,坐在对面的苏贤顿时眼睛都直了,眸中爆发出阵阵精光。 宛若看到了世间最美妙的事物般。 苏贤快速瞥了一眼李幼卿的眼睛。 嗯,竟然是闭着的,她伸懒腰的时候把眼睛闭上了! 好机会,不容错过,苏贤再次用视线笼罩那惊人的轮廓,死死的盯着,他的心跳跟随那轮廓的晃动而起伏。 他虽然下定过决心,不再对李幼卿产生邪恶的念头。 可是美景就在眼前,他百爪挠心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一看应该无妨,又不是动手动脚,他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苏贤行事历来随心所欲,只需坚守自己的底线即可。 在这件事上,他的底线就是不能动手动脚。 “夜深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李幼卿伸完懒腰,秀眉微微一蹙,装作十分自然的模样,吩咐苏贤在两人中间画上一条线,然后叮嘱苏贤休息时不可逾越此线,不然就要处罚他。 苏贤刚才进来的理由,是为了烤火,按他的预想烤完火之后就该出去……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留在这房间中继续休息呢,结果李幼卿就做出了画线的安排。 苏贤心中当即大喜。 画好线后,他回到左侧篝火堆前的干草堆上躺下,背对李幼卿,很快进入梦乡。 李幼卿也躺下了,玲珑起伏的身段儿下面垫着苏贤的儒衫,有苏贤这个大活人在,她莫名心安,不久也陷入沉睡。 苏贤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他是男人,又是李幼卿的属下,所以自觉肩负起了护卫的职责。 夜里要是出事,他需要快速醒来处理。 另外,他还做了一个旖旎的美梦—— 他心心念了许久的的李幼卿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在这梦中,终于如愿以偿的抱到了! 正文 354 苏贤:天啊,我都做了什么?! 李幼卿也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怒瞪着眼睛的怒目金刚塑像,忽然活了过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追着她不放。 她跑啊跑。 途中遇到硕大的老鼠、从暗处窜出的蛇,以及一脸痴笑的采花贼。 李幼卿真的吓坏了,拼了命的奔跑,忽然,她两腿失去知觉,整个人摔倒在地,并在地上疯狂的打滚。 紧接着,怒目金刚、老鼠、蛇、采花贼等全部消失,她来到一片雪地,白茫茫一片。 只穿了一件嫁衣的她,顿时感觉很冷,尤其是两腿,冷气飕飕的浸入,有一种僵硬的感觉。 她使劲的奔跑,用力的蹬腿,以期摆脱两腿彻骨冰寒的感觉。 忽然,两腿不知塞进了一个什么所在,竟然不冷了。 暖烘烘的,李幼卿终于安静下来。 …… 苏贤所做的那个旖旎的美梦,正在继续。 梦中,他侧卧而躺,胸前紧抱着一物,像是一只长条状的抱枕,但梦中朦胧的意识告诉他,这只“抱枕”其实是李幼卿的大腿。 苏贤非常高兴,因为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达成,终于抱上了李幼卿的大腿,终于没有后顾之忧。 他的脑袋枕在人家的腿上,两手环绕着死死抱紧,从脖子,到胸膛,再到小腹,全都紧紧贴合。 梦中,苏贤似乎身处一座大火山的附近,浑身燥热。 而抱紧的大美腿却透出丝丝凉意,一热一冷,正好互补,非常舒适。 噫? 即便在梦中,苏贤也发现了这腿的不同寻常与真实感。 他两手抱紧之余,也上下抚摸,只觉入手凉爽丝滑,非常细腻,手感妙到毫巅。 枕在人家腿上的脑袋,不停乱蹭乱动,脸颊在人家的腿上摩擦,体验到的同样是丝滑、凉爽、腴美的质感。 这种感觉真好。 他不由越蹭越快,也越来越用力。 脸颊像是在人家的腿上“洗脸”似的, 同时,这个旖旎的美梦越来越清晰,传递回来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恍若发生在现实世界之中。 另外一边。 李幼卿的梦境中。 她的腿终于不冷了,可是……总有种被羽毛拂过的感觉,痒丝丝的,仿佛将腿伸入了一只大鸟的翅膀之中。 这种痒丝丝的感觉让她略有不适,想将腿抽回,可那只大鸟的翅膀不太一般,翅膀夹紧之后竟然抽不动。 痒丝丝、暖烘烘的感觉持续不断,她在梦中不停大笑,像是被人挠了胳肢窝的痒痒,不停抽腿,可始终都抽不出来。 梦境越来越清晰了。 忽然,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腿的某块区域,正被人用小刷子洗刷,小刷子的毛很短,有一点硬,不停来回的刷,感觉越来越明显。 …… 苏贤的梦境即将结束。 因为抱紧的那只大美腿忽然不见了,就那样凭空消失。 苏贤心里着急,李幼卿的大美腿消失,就意味着他的靠山跑掉了,没有大靠山,在大梁怎么混? “回来!” 苏贤大叫一声,整个身体一颤,宛若一脚踩空,整个人猛地惊醒。 两眼睁开,他立即意识到方才只不过是一个梦。 等等! 随着从梦中醒来,身体的各种感知也逐渐恢复,他立即感受到自己的“枕头”有古怪。 不仅柔软,而且还凉丝丝的,尤其是与脸侧紧贴的那一面,能明显感觉到“枕头”的弹力。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真的搂抱着一个东西,长条状的,像是一只长条抱枕。 “我擦,该不会是真的抱着一条大美腿吧?” “……” 在发出这个疑问的同时,他刚睁开的眼就已看清—— 果然有一条白如堆雪、肤如凝脂、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美腿,正被他紧紧的搂抱着。 苏贤一时怔住。 刚才所有的体验都不是在做梦? 他顿时心如擂鼓,但也没有妄动,侧眸仔细打量,原来脑袋枕上去的位置,在膝盖以上五六寸之处。 大腿的中部区域。 稍稍低眸,可以看见一只秀气的膝盖,肌理白皙,没有一根寒毛,小腿浑圆纤细,丰腴,但恰到好处。 足踝以下看不见,因为足踝及玉足都在他小腹的位置,被衣服挡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贤刚睡醒过来,脑袋还有些迷糊。 接着,他极力扭转脖子往上看去,借着篝火的光亮,可以看见一圈白得耀眼的肌肤,圆滚滚,给人一种充实感。 视线接着往上。 入目的是堆揉在一起的长裙裙摆,大红色,上面有精美的刺绣……等等,这大红色的衣服好像新娘子所穿的嫁衣啊! 兰陵公主! 苏贤瞬间明白了一切,残存的困意顿时全消,心头直打鼓,肾上腺素狂飙,感觉天塌地陷。 这条大美腿的主人,正是兰陵公主李幼卿! 天啦! 他都干了什么? 睡着睡着,竟跑过去搂抱公主的腿…… 回想梦境中的情节,他不仅用手乱摸,还用脸去蹭,手感的确是一级棒,可是……人家是公主啊! 无故搂抱公主之腿,简直就是找死! 这是亵渎!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理智让他暂且保持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脖子极力往上扭转,继续观察。 只见李幼卿也是侧卧的睡姿,背对苏贤这一边,一腿笔直伸展,正被苏贤紧紧的搂抱着。 另一条则随意弯曲,压在干草做成的褥子上,浑圆白皙的小腿可见,但膝盖以上被嫁衣的裙摆遮挡。 然后是李幼卿那红色嫁衣包裹的娇臀,浑圆腴美,以及与纤细腰肢所造成的“陡坡”,真个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 与此同时。 李幼卿也忽然清醒过来。 因为夹住了她一条腿的那只大鸟,忽然不用羽毛来撩拔她了,痒丝丝的感觉消失,她也便就此醒来。 凤目睁开,茫然一阵。 随后李幼卿立即感觉到不对劲儿,自己的一条腿似乎还真的被人搂抱着,暖烘烘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她下意识侧头看来。 正好与苏贤扭头看去的目光撞在一起。 刹那间,都保持不动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荒庙大殿中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贤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心中连道:“完了”。 他不仅越过了雷池,搂抱着冰清玉洁的公主的腿,现在人家还醒了过来……完了,这下可怎么收场哟。 李幼卿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后,脑袋也是嗡的一声响。 完了!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因为怕黑,放苏贤这个大活人进来陪伴,唯一担心的就是苏贤不老实,趁她睡着之后动手动脚。 此刻,李幼卿已经脑补出“苏贤摸遍她浑身上下并搂抱亲嘴”的画面…… 方才,苏贤曾说漏过嘴—— 想紧抱她的大腿。 没想到他色胆包天竟真的抱了! 正文 355 李幼卿:还不撒手?! “那个……殿下……下官……” 苏贤打破沉默,但支支吾吾,说话间两手也没有松动,依旧紧抱公主之腿。 此时,一抹融合了花香味儿的女子幽香袭来,钻入鼻孔,苏贤明白那是李幼卿身上的香味儿。 当下,苏贤一个头两个大,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根本不知该如何收场。 那抹女子幽香袭来,虽沁人心脾,芬芳馥郁,但他着实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 “你……” 李幼卿凤目含威怒瞪,秀眉倒竖,怒容满面,带着浓浓的羞恼,微微张开的朱唇中,雪白细密的贝齿紧咬。 她是谁啊? 大梁王朝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风姿绝世,权柄滔天,芸芸众生在她面前甚至头也不敢抬,生怕亵渎了仙子般的公主。 可是今天晚上,她屡次被同一个男人占便宜…… 一次比一次离谱。 她也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对方。 可是最后……这个男人真的色胆包天,竟趁她熟睡之际,爬过来搂抱她的腿! 公主之腿,白如堆雪,浑圆笔直,没有一根寒毛,柔滑细腻,堪称完美。 那是谁都可以看的吗? 那是谁都可以摸的吗? 这个男人倒好,不仅看了、摸了,他还紧紧的抱着,当做一个宝贝般,甚至用脸在上面乱蹭。 啊! 李幼卿真的很想大叫与大骂。 自己的腿,被人当成宝贝般紧紧的抱着,而且还只是清醒过来后所见的情况。 在没清醒之前,尚处沉睡之际,她又遭遇了什么,谁能说得清? 想到这里,她仔细感受了一番浑身上下,有没有被捏痛的感觉,尤其是心口。 似乎……没有任何异状? 除了抱腿之外苏贤并没有乱来? 李幼卿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她面色一变,猛然起身,伸长了脖子往苏贤这边看来,目露杀气与羞意,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苏贤敏锐感觉到这一点,心头阵阵发苦,他搂抱公主之腿被人家当场逮住,真的是百口莫辩。 因见自己还抱着人家的腿,羞愧之下,便准备放开。 “不准动!” 然而,伸长了脖子看过来的李幼卿,却冷声发出这样一个命令。 不准动? 什么意思? 苏贤一时懵了,难道说李幼卿被抱腿上了瘾,要他继续抱着不成? 不应该啊。 正茫然间,李幼卿趴在那里的腿部以及臀部,都没有动,只用两手撑地,支起上半身,那纤细的腰肢便弯曲起来,柔韧度惊人。 她探过头来,仔细看了眼红色嫁衣的裙摆遮盖住的位置。 苏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件单薄的嫁衣,里面连一条抹胸都没有,完全真空。 苏贤抱她那只腿的时候,嫁衣的裙摆被撩了上去。 李幼卿刚才面色大变,就是怕裙摆被撩得太高,要是……要是发生最坏的情况,她即便不杀了苏贤也要阉了他。 她可是堂堂公主啊。 先前那几次占便宜她还能忍受。 可是如果裙摆被撩得太高,被苏贤看了去的话,她是真的不能忍受,因为这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 她仔细看过之后,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彻底走光。 苏贤也跟着舒了一口气,额头冒出冷汗。 那裙摆若再往上数寸,恐怕李幼卿就会发疯,他的处境也会变得非常糟糕。 好险! 李幼卿松完气后,见苏贤还紧紧抱着她的腿,顿时心头火起,秀眉倒竖,凤眼瞪得滚圆,寒声怒斥道: “还不撒手?!” 说话的同时,怒火攻心的她腿脚猛地用力一踢。 这含怒的一击,力道可真的不小。 苏贤顿时“嗷”的惨叫一声,连忙松开公主之腿,两手捂着小腹,在地上打滚,身体弓成虾米状。 李幼卿翻身爬起,仔细整理衣裙,将红色嫁衣上的草屑都摘除干净,后退两步,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苏贤。 她现在正处气头上,恨不得将苏贤大刑伺候。 被紧抱过的那条腿,痒丝丝的感觉尚未消散,尤其是大腿中部,还有一种被毛刷刷过的微痛感。 现在她明白了,那是苏贤的脸在上面乱蹭的时候,短短胡须所造成的…… “公主……饶命……下官错了……” 苏贤躺在地上,弓着身体,两手死死按住小腹,面色胀红,大口喘气,额头上直冒冷汗。 他感觉肚中阵阵翻江倒海,这两天吃进去的食物都差点吐出来。 五脏六腑也似乎移位,痛的他满地打滚,苦不堪言。 “你是什么时候爬过来的?你可知道,亵渎公主可是杀头的重罪!”李幼卿声音冰冷,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真的想命人将苏贤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下官……不清楚啊……隐约只记得……做了一个梦……”苏贤冷汗直流,一边喘气一边回应,听着李幼卿那冰冷的语气,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梦?” 李幼卿一怔。 方才的梦境浮现眼前。 在那梦中,她被活过来的怒目金刚追杀,然后来到一片冰雪地带,她感觉很冷,尤其是双腿。 最后,终于将腿塞入一个温暖的所在…… 等等! 李幼卿回忆着梦中的情节,站在原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她愕然的发现,她和苏贤两个人,竟然都位于荒庙大殿的左侧区域。 左侧区域,那吓人的怒目金刚就在这一边,李幼卿因为害怕,便去了右侧区域,还在两人中间画了一条线…… 而现在,她和苏贤都站在左侧的区域中。 也就是说,并非是苏贤爬过去抱她的腿。 而是她滚过来主动将腿送入苏贤的怀抱? 李幼卿面色变了又变,顿时眼晕,看向大殿的右侧,篝火旁的干草上,苏贤的儒衫果然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以手扶额,感觉有些头疼。 是了。 在那梦中,她来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之地后,两腿感觉很冷,于是到处乱踢乱伸,直至塞入一只大鸟的翅膀。 很明显,那只大鸟的翅膀,就是苏贤的怀抱。 也就是说,其实是她主动将一条腿塞入了苏贤的怀抱? 这…… 愕然之际,又听苏贤躺在地上接连道歉,说都是他的错,不该亵渎公主,然后又说他将永远追随公主,请公主额外开恩云云。 李幼卿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扎耳。 又见苏贤躺在那里面色通红,额头冷汗直流,一幅非常痛苦的模样,她心中的愤怒竟瞬间消散了大半。 点娘的审核标准越来越迷,上章被吞了一些细节,但在我看来没啥问题。另,月初了,厚颜求张月票,妆点一下门面,不然太寒碜。 正文 356 一脚踢坏了苏贤? “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幼卿心中的怒气消散,冷静与理智便占据主导。 此次被抱大腿,苏贤的确该受罚,但她自己也是“帮凶”,甚至责任更大更重。 “下官感觉……痛的难受……” 被李幼卿踢了一脚后,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分钟,苏贤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痛苦,肚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消失。 但通过李幼卿方才的话,他敏锐的听出,李幼卿语气中的冷意已大幅度消减,甚至消失不见。 看来我无意中施展的“苦肉计”,打动了公主,待我再接再厉……苏贤继续缩在地上,身体弓如虾,两手死死按住小腹,一幅痛苦不堪的模样。 为了效果逼真一点,他故意憋气,将脸憋的通红一片。 至于额头上的冷汗……苏贤慢慢往火堆旁靠拢,借助火堆的热力逼出汗水。 李幼卿见此,微微一蹙眉,她只是踢了一脚而已,能有多大力气? 苏贤为何痛得如此厉害? 不应该啊。 忽然,李幼卿发现了苏贤两手捂住的位置,似乎…… 李幼卿顿时额头青筋直冒,目露骇然,朱唇微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儿上又是羞涩又是后怕。 至此,她的愤怒已经全消。 接着,她盈盈蹲下身,看着额头上冷汗不停的苏贤,目露一丝自责,最后用红色嫁衣的裙摆帮苏贤擦拭冷汗。 “诶,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幼卿一边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汗,一边柔声说道,竟与方才愤怒的模样完全迥异,判若两人。 苏贤直接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李幼卿为何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话温柔,还亲手替他擦汗。 她可是公主啊,又不是伺候人的侍女,真是怪哉! 他其实早就不痛了,躺在那里只为施展“苦肉计”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此举竟引得公主用一双纤纤玉手亲自伺候他…… 苏贤顿时心惊肉跳,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多谢公主……下官感觉……好多了……” 苏贤赶紧表态,同时在心里纳闷道: “莫非,公主是一个爱心泛滥的女人?嘶……万万没有想到啊。嗯,可是,似乎也有一点不对……” “公主……怎敢劳烦……大架!”苏贤心虚,要是让李幼卿发现,他是在施展“苦肉计”的话,公主不跳脚才怪。 竟敢欺骗公主的感情,简直活腻歪了。 李幼卿不为所动,一边小心为他擦汗,一边柔声道:“是本宫的不是,不该如此莽撞,那一脚……” “……” 苏贤又一次懵了。 此刻的李幼卿,倾国倾城宛若牡丹花盛开的娇艳脸蛋儿上,浮现出关切、自责、后悔之意,简直……太美了! 她神色认真,纤细的玉手捏着裙摆轻轻为他擦汗,仔仔细细,浑身上下宛若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令人心醉。 苏贤心肝砰砰砰乱跳,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倾城玉颜,整个人都痴了。 “苏文学你是不是好多了?脸面没有方才那般红,额头上的冷汗也在减少?”李幼卿凤目看来,目光柔和。 “呃……” 苏贤赶紧憋气,酝酿汗水,方才只顾着去看公主的神态以及花容月貌,竟忘了自己还在施展“苦肉计”,大意了。 仔细、温柔、散发母性光辉的李幼卿,颇令苏贤心动,他下意识继续施展“苦肉计”,即便事后被公主发现也在所不惜。 “哎呀,脸面怎么又红了,还有这冷汗……”李幼卿慌不迭继续为他擦汗,关切道:“要不要紧?是不是疼得厉害?” “嗯,下官……都快痛死啦!”苏贤龇牙咧嘴。 “本宫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暂且忍耐一夜,待明日本宫一定为你请来御医,替你诊治,包管不留下后患。” “呃?” 苏贤一怔。 他没搞懂此话何意。 请御医? 不留下后患? 他就是肚子忽然被人踢了一脚,翻江倒海想呕吐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根本不用惊动御医啊! 苏贤面色古怪,有些看不懂李幼卿的用意。 莫非,李幼卿是在戏弄他? 可能性不大。 因为李幼卿小心而仔细为他擦汗的动作,还有自责与温柔的神清做不得假,苏贤相信那是真的。 所以一时间,苏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其实,李幼卿的态度之所以发生巨变,是因为那一脚,她以为把苏贤给踢成了太监。 太监,也就是宦官,在大梁王朝中虽然规规矩矩,没有翻起什么风浪,但太监的名声一直不好。 通常情况下,只有活不下去的父母,才会将孩子送去阉割。 而苏贤,乃是兰陵公主府中五品的文学官,一身本事何等厉害,无论是“幽闭之法”,还是糖果等等,都足以让苏贤成为大梁王朝的“名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做太监呢? 再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在当下可谓深入人心,去做太监就意味着不孝,不孝的人必遭万人唾弃。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苏贤都不可能去做太监,那是对苏贤极大的侮辱。 可是,李幼卿那一脚,不偏不倚,竟踢坏了苏贤…… 今日苏贤虽然占了她许多便宜,但大多都是无意的,即便被抱大腿也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论理,苏贤罪不至被阉。 所以李幼卿心中非常愧疚。 觉得那一脚踢掉了苏贤的大好前程…… 李幼卿小心而仔细,替苏贤擦完一轮冷汗后,见他脸面依旧胀红,依旧躺在地上起不来,面色微变,最后凝重道: “苏文学,你尽管放心,即便你被……本宫一定会将你接到本宫府上,必不会亏待你,以苏文学的才能,走到那儿都会发光发热!” “……” 苏贤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坏了,其中那句“必不会亏待你”,简直就是将他视作心腹亲信的宣言。 他目前的终极目标,就是傍上李幼卿的大美腿,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的安全感才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只不过,李幼卿这话来得有一点古怪,因为苏贤已是公主府的文学官,算是属官之一。 但苏贤心中高兴,并未多想。 而且李幼卿手下除了属官之外,还有许多宾客、谋士、私人护卫等等,这些人比起属官来说亲近多了。 苏贤“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问李幼卿将给他什么职位。 李幼卿面色依旧凝重,认真答道: “太监总管!” “……” 苏贤面色猛地一僵,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太监总管? 太监? 我去! 苏贤顿时如遭锤击,身体一颤,尤其是某个相关部位,凉飕飕的。 他懵逼的瞪着李幼卿。 李幼卿正在小心而仔细的给他擦汗,神清温柔,但苏贤现在看去,这哪里是温柔哟,简直就是伪装出来的刽子手! 正文 357 又将自己送入“虎口” “公……公主……公主殿下,下官似乎……不痛了……不痛了……” 苏贤哆嗦着嘴皮子,不敢继续憋气。 大口大口呼吸数次后,胀红的脸面果然恢复正常。 “真的不痛了?”李幼卿一脸狐疑,纤细白皙的玉手略微一顿,然后继续为他擦汗,没有停,并说道: “这么多冷汗,还在流呢。” “可能……是因为离篝火比较近……的缘故……”苏贤心虚,慢慢起身,“挣扎”着远离篝火数尺。 “……”李幼卿面容一僵,慢慢放下擦汗的裙摆,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公主,下官似乎……好了!”苏贤慢慢起身,初时颤颤巍巍,但数息后便活泼起来,又是扩胸运动又是跳跃奔跑,表示自己一点事也没有。 “……” 李幼卿抿了抿嘴,眼眸一转,狐疑的问道:“那这么说来,苏文学刚才的痛是装出来的?你在博取本宫的同情?!” 后面半句话,她那倾国倾城的玉颜已布上一层寒霜,声音也转冷,威严十足。 “不敢,下官怎敢欺瞒殿下。”苏贤当即矢口否认,“下官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不痛了,可能……痛一阵就好了吧。” “……” 苏贤没有解释,她那一脚其实踢中了苏贤的小腹,并不是……那儿。 因为没有必要,且极有可能穿帮,苏贤现在忽悠她的理由已是勉强,若辩解踢中的位置只怕当即就会露馅。 “不管如何,等返回瀛州之后,本宫都会安排御医为你诊治。”李幼卿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到大殿的右边,也就是属于她的那一侧,躺下接着休息。 “下官……多谢公主。”苏贤蛋疼,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用那该死的“苦肉计”。 “……” 苏贤也躺下了。 闭上眼继续休息。 深夜的大殿静悄悄,两堆篝火燃烧正甚,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声,发出的光芒温暖而又明亮。 就是地板有些硬。 荒庙外,夜雨依旧在下,但雨势小了许多,闪电雷鸣也已消失,淅淅沥沥的雨声非常助眠。 苏贤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 李幼卿眼皮轻颤,睫毛一动,即将从睡眠中醒转。 数息后,一双凤目缓缓睁开。 视线渐渐清晰。 荒庙大殿中,有明媚的朝阳播撒而进,泥塑的菩萨与金刚等清晰可辨。 塑像下面是一堆篝火,早已没了火焰,只余一缕青烟升腾而起。 李幼卿茫然一阵,随后,昨日尤其是昨晚的经历,猛然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紧接着,她面色猛地一变,凤目也瞪大了两分。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腿……又被人楼抱住了! 而且这次是两条,全都被人抱得紧紧的! 什么情况? 不消说,敢跑过来抱她大腿的人,只有可能是苏贤。 因为这座荒庙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李幼卿那倾国倾城的鹅蛋脸顿时阴沉下来,秀眉倒竖,凤目中喷火,眼见就要发作。 昨晚半夜,苏贤就犯过这样的错,竟将她的一条腿当成宝贝般紧紧抱着。 事后,她踢了苏贤一脚,没有多做追究,毕竟是她“主动”滚过去,并将腿送给人家搂抱着的。 可是,苏贤竟然不知悔改。 后半夜他又跑来搂抱李幼卿的腿,这次还是两条……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然而,就在李幼卿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她忽然发现,苏贤那件儒衫没有垫在身下,而是在前面一丈开外的篝火堆前。 她,与那件儒衫之间,有一条划出的线,非常明显。 那是苏贤昨晚所划。 所以这么说来,又是她自己在睡梦中滚过来的?! 她那倾国倾城的玉颜顿时泛起丝丝红晕,阴沉之色顿时消失不见。 搞了半天,又是她自己滚过来,将自己一双雪腿送给人家搂抱的? 这……这……诶! 李幼卿心头的火气瞬间全消,心中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又是无语,暗骂自己睡觉怎么如此不老实,老将自己送入“虎口”。 冷静下来的李幼卿,忽然听见苏贤轻微的鼾声。 就在自己娇臀后面不远处……两人的姿势一如昨晚。 纠结一阵,李幼卿决定装睡。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做第一个醒来的人。 想她万金之躯,但却“主动”滚过来,将两只雪腿送给人家抱着,这事儿……她自己也觉得羞耻。 这种事发生一次也就罢了,可这是第二次。 李幼卿是真的没脸面对,干脆躺在那里装睡好了,同时也在心中苦思对策,如何才能避免尴尬呢。 然,她虽然决定装睡,但刚刚醒来之际,还是不可避免的动了一下,动作幅度还不小。 苏贤捕捉到了这一幅度的摆动。 同时明白过来,李幼卿已经清醒…… 没错,苏贤其实早就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又抱着公主之腿后,当即吓得额头冒冷汗。 后来,发现是李幼卿自己滚过来的,他心中稍安,但仍旧无语,这次不知该当如何收场。 左右没有好的法子,苏贤又不敢乱动,以免惊醒李幼卿,所以就一直拖着,直至李幼卿清醒。 明白李幼卿也在装睡之后,苏贤不由苦笑连连。 无语啊。 这叫什么事! 他们两个都在装睡,但是日头逐渐高升,总不可能一直躺着吧? 万一言大山、秋典军或冬典军找来此处,亦或者其他山民跑来上香,看到他们以这样的姿势躺在一起…… 不行,必须尽快解决此事,不能再拖了。 这时,苏贤感觉混合了花香味儿的女子幽香浓烈了几分,沁人心脾,如饮甘泉,他心下好奇,不由将眼珠极力上翻,往李幼卿的腰肢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贤整个人都是一僵,若不是装睡不能乱动,他早就蹦起来了,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昨晚,李幼卿曾命令苏贤“不准动”,然后伸长了脖子来瞧,查看红色嫁衣裙摆被撩起的位置。 幸好那个位置没有突破李幼卿的底线,算是惊险逃过一劫。 然而这次—— 那条底线直接被超过去了…… 正文 358 玩大发了 苏贤心神震动。 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但两眼还是死死的盯着。 心中虽不停的呐喊:“别看了,别看了。” 但眼珠子就像僵硬了一般,始终不能转动。 天啦撸,他竟然将兰陵公主李幼卿看光光了一半……苏贤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数息后,要人命的事发生了—— 苏贤受到刺激,某些原始本能开始急速膨胀,且不可抑制,不可控制。 那是化学层面的反应,个人主观意识根本没有用。 这倒也罢了。 更糟糕的情况是,此次苏贤不仅抱住了人家的两条腿,同时,玉足也不仅仅只在小腹的位置。 而是更往下面一些。 这…… 苏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么明显的反应,对于已经清醒过来但还在装睡的兰陵公主来说,根本不可能被忽视。 这下玩大发了,苏贤额头冷汗狂飙。 若李幼卿追究起来,只怕…… 李幼卿身为大梁王朝兰陵公主,位高权重,冰清玉洁,尚未婚配,但现在却与他发生这样的事…… 李幼卿一旦发怒,那必将是天翻地覆的局面。 同时。 正装睡的李幼卿自然感觉到了,初时她并不知那是什么。 只感觉暖烘烘的,像是在用火炉烤火。 不过很快,她终于反应过来,瞬时之间,她那倾国倾城的玉颜变了又变,满是羞恼与窘迫。 她贝齿紧咬朱唇,凤眼圆瞪,纤细白皙的玉手紧握成拳。 整个身子都在轻颤。 但犹豫一会儿后,她并未第一时间“醒来”,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吧,因为说到底,都是她“主动”滚过来的。 她终究是一位女子,有些事着实抹不开面皮。 苏贤敏锐感觉到了李幼卿身子的轻颤。 他顿时头皮发麻,心中连道“苦也”。 不行! 这种局面必须立即结束! 危急关头,苏贤急中生智—— 即便是装睡,那也是睡觉啊,人在睡觉的过程中,偶尔翻个身很正常吧? 想到就做,苏贤当即梦游似的松开李幼卿两条雪腿,然后嘟哝着嘴,猛然翻身背对着李幼卿,彻底与她分开。 另外一边。 李幼卿得到解脱,想也没想,立即往相对的方向连滚两圈。 拉开很长的距离后,她才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悄悄转眸看了苏贤一眼。 只见苏贤侧卧在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看似尚处沉睡之中的样子,因为她听见了鼾声。 然而,李幼卿并非不知世事的傻子,正常人的鼾声是那样的吗? 即便不通过那古怪的鼾声,李幼卿也能断定,苏贤一定早就醒了,且与她一般,装睡装了许久…… 暂且管不了那么多,李幼卿连续几个“睡梦中无意识的翻身”,终于回到属于她的区域,至此,她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 她的心绪渐渐平复。 这件事怎么处理,她心中已有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不可能真的杀了苏贤,也不愿将他阉割。 再者,反正都被他占去了一些便宜,若再加一点,也就……那样吧。 而且这整件事都源于她个人的冲动,若不是中了南陈小贱人的激将法,她根本不会跑到幽州的荒山中来。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还有,她屡次被苏贤占便宜的经过,几乎都是一场场意外…… 罢了! 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吧。 可是,她终究是女子,刚刚决定不做追究,但马上又想到,苏贤白白占了她那么多便宜,还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她心头就来气。 她可是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公主啊! 多少青年俊杰想成为她的夫婿但不可得。 那些才俊就连抬头看她一眼都自行惭秽。 可是,苏贤却白白占去她那么多的便宜,又是身体紧贴,又是被抱大腿的…… 最终,李幼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只得安慰自己道: “本宫是要做大事的人,当不拘小节。被占了一些小便宜而已,又不是将本宫看光,更没有玷污本宫……罢了!” “……” 她是不知道苏贤看见了什么,要不然,她当场就得发疯,苏贤也不会那么好过关。 毕竟,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枚,芸芸众生就连她的脸都不敢多看,更不用说……那等私密部位。 又躺了一会儿,李幼卿慢慢起身,恍若一觉醒来的模样,伸展双臂打着哈欠。 苏贤心虚,依旧不动,不多时,他感觉李幼卿走了过来,在旁喊道: “苏文学可曾醒否?” “……” 我早就醒了……苏贤继续装睡,一动不动。 同时,苏贤通过李幼卿的语气,判断出她并不打算深究,心头积压的大石块一下子被搬走。 “苏文学,速速醒来!”李幼卿加大了音量,还用手拍打他的肩头。 “嗯?” 苏贤侧身,迷糊着双眼,一幅没睡醒的模样。 李幼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敛去,站在一侧居高临下的吩咐道: “天都已经亮了,我们赶紧赶路,也不知秋兰她们有没有彻底拦住追兵……” “……” 苏贤翻身爬起,揉了揉眼。 两人心照不宣,都在摘除衣服上的干草屑。 某一刻,苏贤下意识看向李幼卿那玲珑浮凸的身段儿,心头想起她最私密的部位已被他看光,眼中便冒出阵阵异彩。 李幼卿第六感何等敏锐,第一时间发现苏贤的目光。 她面色微变,盯着苏贤招手吩咐道: “苏文学,你且上前来。” “下官遵命。”苏贤依言上前,距李幼卿两尺。 “再上前来。” “哦。”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苏贤已能嗅探到对方身上的淡淡花香,他赶紧收束心神,作揖道: “不知公主……” 一语未了,李幼卿忽然扬起一只纤细雪白的小巴掌,啪的一声甩在苏贤的脸上。 他昨晚也被打了一巴掌,但是在另外一边,现在对称了。 苏贤猝不及防,直接被扇翻在地,趴在地上,身体弓如虾。 李幼卿并没有任何身手,且是弱质女流,但苏贤刚才的眼神让她非常不适,想起自己被白白占去那么多便宜,心头顿时火起,这一巴掌算是超常发挥。 这一段快结束了。 正文 359 未来的假太监 苏贤虽被扇翻在地上,但她的纤细小手也不好受,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公主……” 苏贤懵了,神经高度紧绷的他意识到,李幼卿要找他算账了。 于是下意识将两手捂着小腹,然后憋气,一幅痛彻骨髓的模样。 没错,他又在使用“苦肉计”。 “你怎么样……” 果然,李幼卿惊呼一声,忙蹲下身来,手足无措,玉颜上的寒霜已经消散不见,一脸关切的问道: “你不是不痛了么?怎么现在又……” “公主……我可能还没好利索……” “留下了病根?” 李幼卿猜测,然后面色恍然,对此深信不疑。 她十分清楚,昨晚上那一脚真的很用力。 而那个部位非常脆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承受的。 “苏文学你且放心,等回到瀛州本宫一定请御医为你诊治……哪怕不治,本宫也一定会将你接到本宫的府中,绝不会亏待你。” 李幼卿一脸严肃的保证。 苏贤苦瓜着一张脸,真的感觉好蛋疼,但也只得感谢道:“多谢公主……” 不一会儿,苏贤“好”了。 两人走出荒庙,找到昨晚那匹马,准备上马继续赶路。 李幼卿在苏贤的帮助下先上了马。 她已经披上了苏贤的儒衫,行动之际惊心动魄的轮廓几乎全被遮掩,加之苏贤早就知道她内里真空,所以并没有像昨天那般处处提防。 轮到苏贤上马的时候,他一腿已经抬起,忽然,李幼卿侧头看来,倾国倾城的玉颜上浮现出关切之色: “苏文学且慢,这样上马要紧不?” “……” 初时,苏贤还没搞懂李幼卿此话何意,随后反应归来,李幼卿是怕他上马之际动作幅度过大,容易扯着蛋。 “呃……多谢公主挂念,似乎……”苏贤将抬起的腿放下,一脸苦色的说道:“下官不能骑马了。”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晚,想必追兵已被甩脱,无妨,苏文学就在前面为本宫牵马吧,我们慢慢走。” “下官领命。” 苏贤揉了把脸,默默走到马儿的前面,手抓缰绳牵着马往前赶路。 现在他体会到了,撒下一个谎言,真的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哒哒哒! 他们出发。 李幼卿骑坐在马背之上,看着前面步履不怎么协调的苏贤,心中被白占了那么多便宜的气,也终于消散大半。 她虽然不打算惩罚苏贤,但却在无意中惩罚了他—— 一脚将之踢成了太监。 诶。 她现在反而怕苏贤抱怨,惩罚过重,进而跑去太子或者刑狱司的阵营,苏贤在她的计划中真的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因而李幼卿一路上和颜悦色,与苏贤谈天论地,气氛非常融洽。 苏贤毕竟来自于后世,在见识这一维度,足以秒杀古代任何人,他们一路走一路聊,李幼卿不得不为之折服。 这也让李幼卿坚定了留苏贤在身边的决心,哪怕他真成了一个太监。 行不多时,郁郁葱葱的官道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哒哒哒哒,逐渐逼近。 苏贤和李幼卿面色齐齐一变,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追兵追上来了? 回头看去,视线被官道两旁的树林所阻,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躲起来!” 苏贤扶着李幼卿下马,再牵着马匹,准备躲入道旁的树林。 树林中也有杂草,一人多高,足以遮挡站立姿势的马匹。 可是他们的动作太慢了,官道远处,四五余骑眨眼便飞奔到了近前,令人意外的是,其中一人惊喜大喊道: “公子!” 同时,另有两个女子的声音,也带着惊喜: “公主!” “……” 苏贤和李幼卿回头一看,面色恍然,原来是言大山、秋典军以及冬典军三人,后面并无追兵。 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众人相见,简单寒暄两句,互相道明昨夜的经历,因见大家都无碍,便准备继续赶路。 言大山、秋典军、冬典军追上来时,虽然是三人,但却带来了四匹马,加上李幼卿骑乘的那匹,一共五匹,刚好够他们一人一匹。 秋典军指了指空闲的马匹,对苏贤笑道:“苏文学快快上马。” 苏贤脚步刚刚抬起,准备上马,就听李幼卿略带歉意的说道:“苏文学现在不能骑马。” 苏贤顿时面色微黑,他倒是忘了这一茬,差点就露馅,他现在可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扯着蛋的伤员”! 是不能骑马的。 刚刚抬起的脚赶紧缩了回去。 于是乎,宽阔的官道上,大家都在骑马,就只有苏贤用两腿走路,严重拖慢整个队伍的速度。 苏贤揉着微黑的脸庞,无语问苍天,果然谎言害人不浅,他现在有马不能骑,用腿一路走下去,还不得累死? 言大山素来以苏贤的护卫、奴仆自居,也不骑马了,牵着马跟在苏贤身后慢慢丈量土地。 好在,大约一刻钟后,官道上迎面驶来一辆马车,秋典军将之买下,马车虽然半旧,但用来赶路完全没问题。 李幼卿是公主,不宜抛头露面,所以第一个上了马车。 苏贤“不能”骑马,单靠两腿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所以也准备上车。 “苏文学,你不能上去。”然而,秋典军与冬典军一起将他拦住。 “我……”苏贤顿时哭丧着一张脸,醒悟过来,若他上车,岂不就是与公主同乘了么?公主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无妨。”这时,马车中传出李幼卿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温和,吩咐道:“苏文学,你且上来吧。” “公主,可是……” “无妨,出门在外,顾不得许多,苏文学身体不适不能骑马,坐车可以更快。” “那这……苏文学,请上车吧。” “……” 很快,马车启动,车轮滚滚,言大山等人则充当护卫。 其中,秋典军与冬典军在前开道,两女骑着马慢慢靠近,不时回头看一眼半旧的马车,小声嘀咕道: “殿下竟准许苏文学与之同乘一车,这等殊荣,似乎还未曾有人享受过!” 正文 360 帮公主买小衣 “是啊,遥想神都多少权贵才俊,他们就连见公主一面都不能,更不用说与公主同乘……” “我们公主貌美如花,陛下曾亲口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苏文学能与公主同乘一车,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此看来,我们公主对苏文学是越来越重视了……” “……” 两女正嘀咕,忽然,后面的马车中传出阵阵笑声。 苏贤爽朗的笑声,与李幼卿矜持犹如银铃般的笑声,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非常欢快的感觉。 两女回头,看了眼半旧的马车,彼此对望一眼,继续小声嘀咕道: “公主难得如此高兴!” “是啊,自从来到河北道之后,麻烦事就不断,公主面上的笑容也减少了许多,可是现在……” “就是不知苏文学与公主说了什么?” “……” 半个时辰后。 众人来到一座小小的市镇。 镇上人来人往,店铺鳞次栉比,倒也十分热闹,李幼卿决定在此稍作修整。 最大最豪华的一座酒楼中,天字号厢房,李幼卿已经住进多时,苏贤与言大山分别住在隔壁。 昨晚,大家都没有休息好,也没有沐浴更衣,这对李幼卿与苏贤来说,都是极为难受之事。 苏贤的房间中,他简单收拾一番,找言大山借了一锭金子,准备出门采买干净的衣服,然后回来沐浴更衣。 谁知,刚开门就见秋典军与冬典军站在门外。 “两位典军,你们这是?” “苏文学,小姐要见你。” 秋典军面色略有古怪,盯着苏贤看了又看。 李幼卿的身份不宜暴露,所以她们都以“小姐”相称。 “公……小姐要见我?” “不错,苏文学请。” “……” 苏贤一脸狐疑,来到天字号厢房门前,轻轻扣门,小声喊道:“小姐要见我?” 屋内传出李幼卿的声音:“进来。” 苏贤推开房门,进入其中,秋典军与冬典军亦跟随而入。 李幼卿正端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品茶,见苏贤进门,挥手示意他在茶几另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苏贤坐下后,李幼卿看着两位典军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两位典军答应一声“是”,退出屋外,房门关上的刹那,两女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眼中同时冒出阵阵疑惑。 她们可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兼贴身保镖啊,公主召见苏贤,为什么不留下她们呢? 公主与苏文学到底要谈什么? 两女心中充满了好奇。 不一会儿,苏贤开门而出。 两女立即围拢上去,猛见苏贤的面色非常古怪,有一些黑,也有一些无语,更有一种滑天下之大稽的神色。 两女见此,心头更加好奇了。 一人小声问答:“苏文学,公主有何吩咐?” 苏贤回过神来,脸上的各种古怪神色消失,淡定道:“没什么大事,对了,我先去买一些东西,你们留在这里好好保护小姐。” “……” 苏贤带着言大山出门,买东西去了。 秋典军与冬典军合计一番,最后,秋典军也离开酒楼,尾随在苏贤与言大山身后,且看他们要去做什么。 她们之所以跟踪苏贤,并非是怀疑什么,而是好奇心作祟。 苏贤说去买东西,明显就是帮李幼卿采买,可是,她们才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啊,要采买东西也该经由她们之手才对。 而苏贤,最多只是一个公主府属官而已,并没有帮公主采买物品的职责。 这事儿透着古怪。 两女心下着实好奇。 于是决定冒公主之大不韪,偷偷跟踪苏贤,且看他究竟要为公主采买什么东西。 秋典军也是一个高手,虽然比不过言大山,但小心谨慎之下,这一路跟踪下来竟也未曾惊动任何人。 这座小小的市镇虽然繁华,但规模非常小,总共只有三条街,秋典军一路跟踪着苏贤他们,前后逛了两个街道。 期间,苏贤采买了两套成衣,都是男子的款式,其中一套是儒衫,另一套是方便打架的劲装。 买完这些东西后,秋典军猛然精神一震。 因为她发现苏贤留下了言大山,独自一人去到了第三条街。 秋典军一路跟踪下去。 然后,她就见苏贤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脸面,鬼鬼祟祟进了一间……女子成衣铺! 躲在远处的秋典军瞪大了眼眸。 没看错吧? 苏贤竟然进了一家女子成衣铺……不过很快,她明白过来,苏贤这是在为公主采买衣服。 紧接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来了—— 公主的衣服,本就极为私密,应该让她或者冬典军去采买才对,为什么要将这种私密的任务交给苏贤呢? 难怪,方才在酒楼,苏贤走出公主的房间后,面色是那样的古怪…… 很快,苏贤提着一个绸布包裹的小布包,用袖子挡住脸面,快步冲出女子成衣铺,跑向言大山停留的方向。 依稀可闻,那女子成衣铺中,还传出了数位女子的轻笑声…… 秋典军凝着眉头,一路跟踪他们回到酒楼。 天字号厢房门口。 “苏文学,买了什么东西啊?”一直守卫在此的冬典军笑问。 “那个……”苏贤面色微黑,将绸布包裹藏在长长的袖子中,不理会她,然后敲门,禀报说他回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出李幼卿的声音,威严中透出一种极力掩饰的轻颤,非常古怪,这不禁让冬典军更加好奇。 “……” 苏贤进屋后不久,秋典军终于回来。 她简单讲解此行的所见所闻,冬典军听罢,瞪着一双大眼楞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神。 公主竟让苏贤去帮她采买衣服? 她忽然想起方才公主那句“进来吧”,似乎掩饰着一种轻颤。 这不正常。 若只是普通的衣服,不至于如此。 那也就是说……想到这里,两位典军同时住嘴,互相交换着眼神,眼中同时冒出诡异的光芒。 很快,苏贤开门而出。 长舒一口气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酒楼小二准备热水沐浴。 昨夜,在那荒庙中,不仅担惊受怕,地板又硬,苏贤真的没有睡好。 正文 361 这个……小了! 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后,他感觉浑身通泰,骨髓都在发痒,然后一阵困意袭来,他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补觉。 谁知,刚躺上床,便响起敲门声,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苏贤拧着眉头起来开门,原来又是秋典军与冬典军二女,面色古怪的说道:“苏文学,小姐……找你有事。” “……” 又来? 苏贤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在两位典军古怪与审视的目光下,推开李幼卿房间的门,一步迈入。 这次秋典军与冬典军没有跟进,还将房门关上。 苏贤揉了揉太阳穴,抬眸看去,只见李幼卿正端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她也沐浴过了,容光焕发,即便未施粉黛亦有倾国倾城之姿。 她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纤细白皙的玉手捏着茶杯而已,就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雍容贵气,让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公主!” 相距半丈,苏贤驻足,作揖为礼。 李幼卿面色微微不自然,酥手捏着青花瓷的茶杯,纤细的小指翘着兰花指,精致秀气的指甲反射出屋内的点点烛光。 她定了定神,小声吩咐道:“苏文学,你且上前来。” 苏贤依言上前。 两人相距两尺。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嗅到公主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混合着花香,真教人迷醉。 苏贤偶然抬眸,打量了李幼卿一眼,她已经换上新买的衣服,看去倒也合身…… 苏贤的视线,着重在她那宏伟的胸口停留了一瞬,那条抹胸想必公主已经用上了。 心中想道他用手抚摸过的抹胸,现在正穿在公主的身上,他心头就砰砰乱跳起来,呼吸也有些紧猝。 “公主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苏贤的视线不敢过多停留,快速下滑,落在公主并拢着的两腿上面。 呃…… 一看到公主之腿,他心头便浮现出昨夜在荒庙中的一幕幕。 公主之腿,白如堆雪,浑圆笔直,柔滑细腻,堪称极品! 不及多想,他的视线再度下移,直至看见地板后,头才缓了一口气。 诚然,兰陵公主李幼卿,真的不愧为“我朝第一美人儿”,她的花容月貌与极品身材世间罕有。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即便无情也让人心动。 但苏贤不愿对李幼卿心生邪念,因为他将之视为大靠山,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他现阶段最大的目标。 这种关系,不能渗入其他的东西,没有好处。 但李幼卿又着实迷人,稍不注意就让人心生爱慕之情,所以,还是尽量少与之接触为妙,即便相遇在一起,也尽量少打量人家几眼。 “苏文学,这个……小了!” 忽然,李幼卿的声音传来,虽然威严依旧,但音量却小了许多,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丝极力掩饰的轻颤。 苏贤抬眸,顺着李幼卿玉手的指引,看向椅旁的茶几。 茶几上除了茶壶茶杯之外,还有一物,是长条的丝绸织品,上面绣着花朵图案,艳丽中又不失端庄大气。 苏贤一眼便认出,这是一条女人用的抹胸。 而且还是他不久前采买回来的…… 等等。 李幼卿刚才说什么? 小了?! 苏贤下意识侧眸,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李幼卿的……胸。 小了吗? 可能吧。 毕竟李幼卿是真的天赋异禀,这条抹胸其实已经够大,但对她来说还是小了,不合身。 忽然,苏贤感觉两束凌厉的视线射向了他。 苏贤赶紧收回视线,作揖问道:“那……那怎么办?下官再去买一条……更……更大一点的?” “嗯。” 李幼卿轻轻点头。 此刻,她心中感觉非常异样,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竟能与一个大男人讨论大小的问题。 要是在以前,她早就发飙,并将这个臭男人推出去砍头。 不过,这种尴尬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她堂堂兰陵公主,自打落入南陈小贱人手中后,就不得自由,最后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嫁衣到处乱跑,内里真空。 这种糗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得益于她的极力掩饰,就连贴身侍女秋典军与冬典军也没发现。 后来被苏贤看了去,纯属意外…… 来到这座市镇后,她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衣,彻底摆脱浑身凉飕飕的窘境。 但……谁去帮她买衣服呢? 思来想去,只有苏贤是合适的人选。 此举虽然尴尬,但苏贤既然早就知道了,干脆就让他去买。 让一个男人去办这种私密之事,大概率会被占一些小便宜。 不过,李幼卿心中又想道,反正已经被苏贤占去了那么多便宜,也不差这一点。 还有,她始终坚信苏贤已被她一脚踢坏了,极有可能变成太监,如果是太监的话,办这些事自然没有问题。 “公主稍等,下官这就去买。” 苏贤作揖一礼后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回头,下意识看了眼李幼卿的小腹,脱口而出问道:“其他的呢?若不合身下官一并买新的回来。” “滚!” 李幼卿身为女子,第六感何等敏锐,觉察到苏贤视线看向何处后,不由大怒,玉颜含霜,秀眉倒竖。 不过,愤怒的同时,她心头又涌现出种种异样的感觉,好似鸡皮疙瘩,瞬间传遍浑身上下。 这种感觉,伴随着芳心微颤,是她这一二十年的生涯中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 “公主息怒,下官这就去买。” 苏贤也吓了一跳,一溜烟逃出厢房,带上言大山直奔街上的女子成衣铺而去。 秋典军心中怀着疑惑,再次一路跟踪在后。 在同一家女子成衣铺,见苏贤手提一个绸布包裹掩面逃出来后,秋典军没有第一时间跟踪下去,而是走进这家铺子。 掌柜是一个中年大婶,秋典军塞去一锭银子后,掌柜什么都“交代”了,包括苏贤编造出来的“故事”。 一会儿后,秋典军走出铺子。 今日阳光明媚,但她却感觉有些冷。 苏贤真的好胆啊! 竟敢编排尊贵的公主做他的“娘子”?还身体不适不能下床? 正文 362 海枯石烂 天! 他怎么如此大胆,万一被公主知晓…… 想到这里,秋典军猛然顿住,她现在有些回过味儿来。 首先一点,公主吩咐苏贤为她采买衣服之事,本就十分诡异。 而且采买的衣服中,还包含抹胸等极私密的小衣。 正常情况下,身为黄花大闺女的兰陵公主,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 秋典军面色诡异的回到酒楼,她并未将此事告诉给冬典军知道,事关公主隐私,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贤送完新买的抹胸,回到房间倒头便睡,这次没人来敲门,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大天亮。 启程。 赶回瀛州。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两日后的黄昏时分,高大如山的瀛州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李幼卿带着两位典军回去城北大营。 苏贤与言大山则回到了瀛州城。 相处了数日的他们终于分开。 其他人还不觉得如何,单就秋典军心头疑惑重重。 她曾经怀疑李幼卿与苏贤不清不楚,在谈恋爱,在耍朋友。 可是后面这两日,他们两人之间又没有任何异状,这让秋典军匪夷所思,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若公主与苏贤之间不是恋爱关系,那苏贤帮公主采买抹胸之事又如何解释呢? 秋典军心头怀着重重疑惑回到城北大营…… 话说苏贤回到瀛州城后,便直奔角楼街而去,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敲响了街尾柳蕙香家的大门。 咚咚咚咚! 苏贤身后,言大山像尊雕塑似的立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关心。 他已经知道这座小楼中住着一位俏寡妇,且与苏贤关系匪浅。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苏贤毫无顾忌的敲人家的门,这让言大山略感不适。 不过,他的不适并非来源于“夜敲寡妇门”。 而是单纯的因为苏贤“找女人”这件事。 女人,那可是魔鬼啊! 他都避之不及。 他是真的不愿看见苏贤往那座火坑里面跳……不过,言大山还没有失去理智,未曾付诸行动。 咚咚咚! 苏贤还在敲门。 与此同时。 柳蕙香家中,二楼,闺房。 豆大的油灯摇曳,散发出昏暗的光芒,香闺中的陈设、物件儿、家具等等,低调而又奢华,反应出此间女主人不俗的品性。 但闺中冷冷清清。 洞开的窗外没有月光,反而灌入一股凉风,吹动屋内的帷幔与纱帐,在昏黄的油灯光芒之下摇曳与摆动,愈发显得冷清。 绣塌边缘,一位女子端正坐在那,腰背挺直,两腿并拢,两手放在腿上,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这正是柳蕙香。 她没有化妆,三千青丝披散肩头,仅着一套里衣。 忽然,自窗外灌入的冷风变大,飕飕冷意袭来,端坐许久的柳蕙香不由打了个冷战。 她终于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来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然后用纤纤玉指按压着窗户的木框,没有移开,而是缓缓下滑,像是在抚摸某个东西似的。 良久之后,柳蕙香离开窗户那里,慢步走向绣塌。 途中,她略微驻足,抬眸看了一眼那面墙…… 苏贤已有好几日没有从上面下来找她了。 苏贤不在的这些天,那种无聊、孤独的感觉又找上了她。 对于饱尝过孤寂的她来说,这种经历,无异于大冬天跳入一座冰湖,冰寒刺骨,且让人窒息。 与父母家人的生离之苦,数年的颠沛流离之难,万千谩骂与被人驱赶的锥心之疼,让年仅二十五六的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原本,她以为自己也就这样了。 并做好了孤独了此余生的准备。 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她无关,像是天上的海市蜃楼,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后来,苏贤突然闯入她枯燥乏味的生活,为她带来光明与色彩。 苏贤那有力的拥抱,让她有安全感,苏贤搂着她所说的温柔情话,让她心中满是甜蜜…… 此次苏贤北上幽州,耗时比以往更久,柳蕙香以为自己能扛过这短暂的寂寞时段,但现在看来,她高估了自己。 苏贤那结实、有力、温暖的拥抱,她是那么的渴望,是那么的离不开。 忽然,呆坐绣塌良久的柳蕙香猛然起身,不顾只穿了一套里衣,径直开门来到外面,充满喜悦的喊道: “公子,妾身在这里!” “……” 没错,刚才她听见了楼下的响动。 苏贤循声,看见二楼的佳人,当下蹬蹬瞪上楼,脚步飞快,一边飞奔一边笑道:“柳夫人,我回来了!” 此次北上幽州,苏贤其实也非常想念她。 她不仅温柔,还懂得照顾人,柔情似水,热情如火,苏贤在她这里能体验到无穷的快乐,包括精神上的与身体上的。 苏贤感觉,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 快步冲上二楼,激动的苏贤直接扑过去,他管不了那么多,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女人死死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柳蕙香本也十分期待,并做好了被抱到不能呼吸的准备。 可是猛然间,她想起自己没有化妆,秀发也披散着,这幅模样根本不能见人啊。 于是转身往闺房中跑去。 苏贤早已心痒难耐,见那道温柔倩影逃走,他也就跟着追入闺房。 终于,在梳妆台前他捉住柳蕙香,热情如火的来了个“窒息拥抱”。 柳蕙香见事已至此,来不及化妆了,也就不管不顾,立即热情回应,两手环绕着苏贤的脖子,踮起脚尖。 苏贤两手则从她腋窝下穿入,环住她那刀削般的背,用力的按压,用力的揉搓,热情似火,似欲将此女揉入体内。 柳蕙香很吃这一套,被用力一抱,虽觉呼吸不畅,但心头却满是安全感,感觉整个身子都快融化了……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埋在苏贤胸膛的俏脸上堆满了笑容。 若这一刻能继续下去,她希望时间的期限是永远,海枯石烂。 噔噔蹬蹬! 这时,张翠花跑上楼来,她刚才就想说小姐已经睡下,让苏贤明日再来。 …… Ps.明天开始加更,先尝试“三千字一章,每日两章,共六千字”的模式,后续缓缓恢复至日八千。 正文 363 金屋藏娇 结果稍不留神,小姐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苏贤也跑上了二楼。 张翠花怕出现意外,飞快上楼,结果不见苏贤与柳蕙香的身影,而且柳蕙香的闺房彻底洞开。 糟糕! 她长满横肉的脸上面色大变,跑到闺房门前,探头一瞧,顿时眼晕。 她看见了什么? 看见苏贤与柳蕙香已经搂抱在一起,还在那旁若无人的亲嘴儿…… 张翠花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将房门关上。 苏贤与柳蕙香情热如火,但抱着互啃一段时间后,终究松开,没有进行下一步,因为张翠花一直守在外面,不时弄出点响动。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贤小声笑道:“夫人,待晚上为夫再来找你。” 柳蕙香俏脸绯红,也不去纠正苏贤“为夫”的自称,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浑身发颤。 她明白苏贤来找她会发生什么。 她其实更想与苏贤抱着聊天,互诉衷肠,说一些温馨情话,这是她最大的需求。 但她也明白,陪苏贤癫狂也是必不可少的,且她一向迁就苏贤的喜好,就连各种难为情的姿势都已解锁许多…… 苏贤离开了。 回到自己家门前,驻守的亲卫将士们依旧。 在这里,言大山神色略有黯然,因为他明白苏贤不会让他进去。 他以苏贤的护卫、奴仆自居,但却连苏贤家的门都不能进入,总让他感觉遗憾,有种不太正式的感觉。 “大山,你随我进去吧。” “公子……公子说什么?” 言大山直接懵了,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得到明确的回应后,他暗中开心不已,这样才对嘛,哪有贴身护卫不能进主家大门的。 原来,苏贤此次返回瀛州,杨芷兰并未跟着回来。 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可以威慑陈可妍的人。 目前看来,言大山是最好的人选。 诚然此举可能会出意外,但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言大山此人极重义气,苏贤能感觉得到,他是真正来报恩的。 加之言大山对朝廷好感度不高,就连兰陵公主遇到危急也不想去搭救……综合考虑下来,苏贤决定带他回家。 当然,必要的叮嘱不可少,比如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装作没有看见,也不能将家中的情况外传等等。 言大山黝黑的脸庞满是凝重与认真,指天发誓绝不会让苏贤失望。 对此,苏贤更加满意了。 回到家中,小厮与婢女们纷纷见礼问好,苏贤点头,然后他扫视一圈,嗯?怎么没有发现陈可妍的影子? 这不正常。 之前,只要苏贤一回到家,陈可妍就会跑出来偷窥,甚至还出言调戏。 苏贤眉梢一动,心道: “莫非,幽州荒山中的那伙山贼,真的是陈可妍的手下?她一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了。” 想到这里,苏贤面色一垮,招呼上言大山就上楼而去,直奔陈可妍的房间。 若果真是陈可妍作妖,苏贤一定会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此次在荒庙中的经历,称得上荒唐,差一点就毁了苏贤的抱大腿之计…… 二楼。 陈可妍的闺房门前。 苏贤伸手就敲门,结果吱呀一声,房门竟然在此刻打开,一位女子跃步而出,额头刚好迎上苏贤敲门的指节,咚咚咚被连敲三下。 “哎哟!” 那女子两手捂着荧白的额头,后退一步,怒瞪着一双明眸。 不过,看见敲门之人是苏贤后,此女登时一喜,精致的俏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容一收,语带幽怨的说道: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啊!” “……” 此女正是陈可妍。 她这句话,差点让苏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这语气,这神态,这表情,似模似样,让人乍看之下几乎不可能分辨。 苏贤气势汹汹而来,结果一见面就被对方来了个“下马威”,那句话是那么的幽怨,似乎苏贤是一个坏蛋渣男一般。 若是在平时,倒也罢了,可是这次言大山跟在身后…… 想到这里,苏贤面色微变,扭头看向身后的言大山,果然见他一脸“了然”的表情,然后看了苏贤一眼,似乎是说: “公子尽管放心,对于公子金屋藏娇之事,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泄露!” “……” 淦! 接收到言大山的眼神后,苏贤的鼻子都差点气歪。 事有凑巧,在带言大山进门之前,苏贤就对他进行过叮嘱,万不可泄露家中的一切。 可是…… 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没有金屋藏娇! 可是,眼下又不好解释,苏贤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不去管身后的言大山,回头瞪着陈可妍斥道: “别胡说八道,我来问你,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偷偷溜出家门去干坏事?” “……” 陈可妍被苏贤一吼,回过神来,忙甜甜的笑道:“奴家哪儿也没去,奴家也不敢啊,公子多心了。” 话音刚落,陈可妍又悄悄瞥了眼言大山。 她方才出神,也是因为言大山。 这个壮汉不是幽州荒山中的那个人么,武力值强大,她手下那么多高手都不够人家揍的……没想到此人竟跟着苏贤回到了瀛州。 而且苏贤还将之带回了家…… 这时,言大山心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他暗自摇头道: “诶,公子就是年轻,喜欢美貌的女子,可是……女人都是魔鬼啊!这不,这个女人多半瞒着公子偷溜出门,私会……那啥了吧?” 接着,言大山心中又想到,难怪公子反复叮嘱不能泄露家中的情况,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啊。 其实,言大山赶赴瀛州之前,曾查探过苏贤的情况,但消息上并没有说苏贤家中还藏着一个女人…… 藏得够深! 难怪啊! 难怪! 太阳彻底沉入西山,绚烂的晚霞也不见,夜幕笼罩整座瀛州城,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璀璨,宛若镶嵌在夜幕中的一颗颗珍珠。 角楼街位于瀛州城东南角,紧临城墙,历来偏僻,就连此间的夜景也乏善可陈,街道上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苏贤沐浴更衣完后,带着言大山来到二楼书房。 陈可妍已备下一桌酒菜,说是要给苏贤接风洗尘。 不大的旧桌两侧,苏贤与陈可妍相对落座。 “剑儿、碧儿,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事要与公子商量。”陈可妍挥了挥手。 “是……” 两位侍女退下后,陈可妍笑吟吟的看了眼苏贤,乌黑明亮的眼眸一转,又悄悄瞥了眼苏贤身后的言大山。 她虽然没有明言,但意思十分明显。 苏贤笑了笑,也挥手让言大山先出去,他倒要看看,陈可妍能做什么妖。 “公子,可是……” 言大山略有纠结,他现在是恨不得与苏贤睡一张床,不让苏贤远离自己的视线,他要进行贴身保护。 陈可妍娇媚一笑,笑吟吟的精致俏脸上带着一点点羞涩,调侃道: “哟,奴家与公子谈情说爱,你这护卫也要留下来听一听么?” “公子,属下告退!” 言大山脑门冒黑线,一转身就开门而去。 同时在心头感叹道:“诶,公子果然是在金屋藏娇……好不忍心看着公子掉入女人的火坑啊,诶……” “……” “噗嗤!”言大山离开后,陈可妍笑得花枝乱颤,玉手轻掩朱唇,两眼笑如弯月,眸中闪烁着点点亮光。 “注意你的身份!”苏贤忍着额头上的黑线,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学堂中的严师。 “奴家还能有什么身份?奴家就是公子豢养的金丝雀,关在这鸟笼中,只给公子一个人看……” 陈可妍说着说着,便幽怨起来,还猛翻白眼。 苏贤扶额,懒得与她胡扯。 但陈可妍反而来劲了,继续幽怨的说道: “可是,公子得到奴家之后,却不知道珍惜,既不允许奴家出门放风,但也不来欣赏奴家的歌舞……” “值此良辰美景,此间又只有奴家与公子,孤男寡女,不如……奴家就给公子来一段美妙的舞蹈吧?” “……” 陈可妍眨巴眨巴着眼,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手捧脸,带着祈求之色,让人难以抗拒她的小小要求。 苏贤差一点就答应了。 不过好在他也算是“久经美女考验”过的男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他一旦恢复定力,心思也跟着敏捷起来,立即便发现,陈可妍如此言行一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贤眉梢一动,当下不动声色,缓缓抬头看着她,神色镇定的问道:“你是不是以为芷兰没有回来,就可以肆意作妖了?” “哪有!” “不怕告诉你,方才我的那个护卫可不简单,他虽然没有芷兰厉害,但比你应该厉害得多。” “他是什么人?” “你见过他?” “奴家……当然没有!” “实话告诉你吧,他名叫言大山,是朝廷新封的威武郡公!” “威武郡公,言家的人……难怪如此厉害!”陈可妍面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他很厉害,难道你看过他出手?”苏贤目光灼灼。 “……” 正文 364 李幼卿的奇葩报复 陈可妍刹那恢复如常,笑吟吟的,眼如弯月,笑道:“公子说什么呢,大梁言家,一门忠烈,即便奴家远在南陈也有所耳闻。” “传言,言家的男儿各个身手不凡,在战场上可敌万军……此乃世人皆知之事,公子多想了。” “……” 苏贤不置可否。 他虽然怀疑,数日前在幽州遭遇的山贼是陈可妍的属下,但并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拿陈可妍怎么样。 这时,陈可妍忽然面色微变,难得严肃起来,带着质疑的口吻问道: “公子怎可将威武郡公带回家?万一他识破奴家的身份……” “怎么?我还以为你不怕被识破呢!”苏贤笑道。 “……” 陈可妍愣了一下,见苏贤一点也不在乎,心头便渐渐放松起来,语笑嫣然的笑道:“公子心中有数便可。” 苏贤见没有吓住她,有些讪讪,最后又说:“他现在误会你是我金屋藏娇的女人,你千万不要露馅,就当是我藏起来的女人好了。” 陈可妍抿嘴一笑,妍丽的俏脸搭配甜美的笑容,简直能融化人的内心。 她抛来一个媚眼儿,笑道:“公子那护卫没有误会啊,奴家……就是公子藏起来的女人啊!” 苏贤嘴角扯了扯,算了,这个女人没脸没皮起来简直就是流氓,苏贤妄想通过羞耻心来打击她,完全就是错误的决定。 不一时,用罢晚膳。 苏贤离开书房,准备回房,然后翻墙去找柳蕙香,赴今晚之约。 这时,楼下传来敲门声,一个小厮开了门,不一会儿上楼对苏贤禀道:“公子,林川林公子拜访。” “林兄来了啊?” 苏贤略有诧异,大晚上的,林川跑来找他作甚? 他依稀记得,这两日都不是县学放假的时间,林川这家伙估计又是翻墙跑出来的。 因为家中藏着见不得光的女人,且天色已晚,不宜让林川进屋,所以苏贤便出门去见。 层层衣甲鲜明的亲卫将士前面,一个身着儒衫的消瘦青年站在那里,身后有两个青衣书童,以及一辆马车。 “苏兄!” 林川见到苏贤,高兴得直蹦跶。 “林兄,大晚上的找我何事?”苏贤笑问。 “苏兄,我们先上车。”林川鬼祟左右张望一眼,拉着苏贤就登上他的马车。 “出什么事了?” 苏贤见他如此小心谨慎,还以为林家出问题了呢。 结果林川正了正帽子,消瘦且比苏贤还白的脸上,堆满了猥琐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堆。 最后不客气的向苏贤索要三十颗糖果。 苏贤听罢林川的讲述,大吃一惊:“林兄你疯了,你包下整座品玉阁一个晚上?那么多女人你忙得过来么?” “嘘!”林川吓了一跳,“苏兄小声些,此事万不可被人知晓,尤其是我家中父母,我这次是瞒着他们逃出县学的……” “……” 老实说,苏贤有一点无语。 倒不是舍不得那三十颗糖果,毕竟用三十颗糖果就能包下品玉阁一整晚,足见糖果的魅力,可是……他担心林川的身体。 以前,林川这家伙去青楼就像回家,尚且知道节制,可是这次,他野心太大,竟想在一个晚上睡遍品玉阁中的所有姑娘。 “苏兄不用担心,我托人买到了一种神药,据说是从天竺传来的,可助我一整晚金枪不倒……” “苏兄,那品玉阁的老鸨好不容易点头同意,苏兄就成全我一次吧。”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苏贤最终点头。 “……” 苏贤下车,回到家中,取了三十颗糖果,然后回到车上,亲手交给林川。 林川顿时喜滋滋,收好三十颗糖果后,犹豫一瞬,拉着苏贤的手说道:“苏兄,要不你也去吧,品玉阁最好的头牌、粉头、花魁都留给你。” 果然是好兄弟! 但苏贤额头冒黑线的拒绝了。 他今晚还要和柳蕙香幽会呢,去什么青楼? 是夜。 苏贤翻墙去到隔壁闺房,捉住柳蕙香,大战了三百回合。 同时,林川包下整座品玉阁,用布条蒙住眼睛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抓住一个,就地法办,最后大战了三万个回合! 翌日。 金黄的朝阳带着暖意透窗而入,洒落在地,斑斑点点,楼下街道上传来熙攘之声,隐约而遥远。 屋后紧临着的城墙之上,巡逻的衙役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苏贤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昨晚他和柳蕙香都很兴奋,玩得很晚,导致今早精力不是很足,即便早已醒来但就是不想起床。 看来,是该加强身体锻炼了。 苏贤睁眼,看着屋顶,心中如此想到。 忽然,洞开的窗户一闪,一个人影快速跃入,落在地上滚两圈后起身,对苏贤说道:“公子。” “回来了?毒娘子他们的进展如何?”苏贤打着哈欠爬起。 “据毒娘子派来的人说,各州的进展良好,再需数日便能完成任务。”言大山答道。 “数日啊,那还好,正好可以趁此休息一段时间。” “……” 起床后,用了早膳,苏贤便准备出门游逛一番。 不过,他的真实用意其实是暗中筹备跑路之事。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如何,都应该做两手准备,他的小命很金贵,必须好好的呵护。 谁知,角楼街的尽头,忽然走来一队人马。 鸣锣开道,由衣甲鲜明、披坚执锐的将士进行护卫,队伍中还有许多女子,一行人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走向角楼街的街尾。 “什么情况?今天谁家有喜事不成?” 苏贤刚刚出门,便看见那队人马。 但很快摇头,因为他已经认出那些将士乃公主府亲卫,谁家的喜事敢用公主府亲卫进行护送呢? 近了。 将士们的衣甲在朝阳下反射出阵阵金光。 后面是一队又一队的女子,身材个顶个的高挑,穿着宫装,浓妆艳抹,鬓发如山,衣带飘飘,宛若一群下凡的仙女。 整条街上都飘荡着淡淡的脂粉味。 苏贤面露古怪,因为他已经预感到,这队人马的目的地就是他的家,是来找他的。 可是……苏贤完全不知为何? “苏文学!” 终于,那队人马走近,领头的校尉大声一喊,带着笑容。 这句喊话坐实了苏贤的猜测。 同时也让一路跟随看热闹的街坊们恍然,也是啊,在这角楼街上,也就只有苏贤才能与兰陵公主扯上那么一丝关系。 这些将士乃公主府亲卫,不是来找苏贤的还能找谁? 只是……那群貌若天仙的高挑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街坊们心中满是疑惑。 “苏文学来得正好,末将奉公主之命,来为苏文学送礼来了!”校尉拱手为礼,爽朗笑道。 “这位将军……”苏贤还礼,笑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公主这是为何?” “……” 老实说,苏贤的确很纳闷。 他最近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辽军失踪一案也没有侦破,平平淡淡,兰陵公主脑抽了吧,送什么礼? 但礼多人不怪,他是来者不拒。 那校尉哈哈笑着,侧身指了指身后那十多位身材高挑妙龄的宫装女子,笑道:“她们便是公主送的礼物,十二名精挑细选的宫女,送给苏文学为奴为妾皆可。” “……” “呃……” 苏贤直接懵了,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同时,围观的街坊们一阵哗然,顿时热闹起来。 十二位宫装美女啊,随便伶出一个,都是天仙级别的大美人,而且她们都是那么的高挑,身高一致。 尤其是罗掌柜等男性街坊,哗然之余,眼中更是火热与艳羡一片,十二位大美人,环绕其中,那该是多么的美妙。 与此同时。 苏贤家宅的隔壁,柳蕙香家中,二楼走廊上的窗户前。 柳蕙香正站在那里。 她默默关注着下面街上的情况,视线首先落在苏贤身上,然后又瞥了眼十二位身材高挑的美人们,紧紧抿着嘴,一双水眸中泛着水光。 苏贤家中。 二楼,也是在走廊的窗户前面,陈可妍站在那里。 “兰陵那小贱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陈可妍喃喃自语,她对那十二位美女嗤之以鼻,在她眼中都是庸脂俗粉,她不信苏贤的眼光那么差。 “用美人计强行将苏贤留在大梁?” 陈可妍继续猜测。 最后,她目光灼灼,忽然觉得,用美人计进行勾引,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她南陈的江南美人,可比大梁的女人美丽多了…… 街上。 苏贤一张脸都黑了,感觉莫名其妙。 记得许久以前,兰陵公主就想赏赐他几个女仆,都是大美女级别的美人儿,但苏贤怕那些女仆是李幼卿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于是推辞掉了。 后来,李幼卿曾对他多次赏赐,每次都没有提及女人。 可是这次……为什么? 无缘无故,单独赏给他十二个宫装大美女? 正疑惑间,那校尉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说道:“苏文学,公主还有一句话吩咐末将带给你。” 苏贤精神一震,忙道:“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校尉小声道: “公主说:‘素闻苏文学喜好腿长的女子,更喜欢抱着长腿入睡……苏文学屡立奇功,本宫自当满足苏文学所好!’” “……” 谢“曦与黎”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65 威武雄壮 听了这话,苏贤直接僵在原地。 他明白了。 李幼卿这是在报复! 但她的方式比较奇怪,直接送他十二位大长腿的宫装美女! 可是,他哪里喜欢腿长的美女……好吧,长腿美女谁不喜欢啊。 但,也不用特意点出来吧,还说他喜欢抱着长腿入睡……这这这,纯粹是污蔑,他感觉名誉受到了损伤。 苏贤愕然之际,偶然侧眸,看见校尉在那一脸古怪,好似在说:“苏文学,你这爱好真奇特,竟喜欢抱着女人的长腿入睡……” 苏贤抹了把脸,在那婉拒。 这明显是李幼卿的报复,万不可接受。 校尉面色一正,朗声道:“公主说了,苏文学若是拒绝,那就说明十二个美人儿还不够,还需要翻倍!” “不,不是这样的……”苏贤顿感无比蛋疼,连忙辩解,最终说服那校尉,他并非是嫌弃十二个不够的意思。 “这就对了嘛,好了,苏文学你好好的安顿她们吧,末将这就回营复命!” “……” 话音一落,校尉带着那批亲卫将士们转身离去,一眨眼走得一个也不剩。 “诶……” 苏贤想拦也拦不住。 紧接着,他感觉有十余道目光射了过来,扭头看去,正是那莺莺燕燕的十二位宫装高挑大美女。 嘶…… 苏贤顿时蛋疼,肝疼,牙疼,浑身上下都疼。 最终,苏贤没敢安排那些宫装美女住进家中,而是统一安排在不远处的酒楼,派人保护起来,他准备找个机会还回去。 兰陵公主赏赐女人,乍看是好事一件。 不过,以苏贤对李幼卿的认知,这并非什么好事,这些女人中,一定有她安插的眼线。 苏贤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兰陵公主的眼中…… 不久后,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渐渐散去。 街上重归于安静。 苏贤也准备回家,没有心情出去游逛了。 这时,一辆马车穿过散去的人群驶来,在苏贤家门前停下,一人招手喊道:“苏公子!” 苏贤刚准备进门,闻言后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川的一个书童。 那辆马车也是林川的马车,苏贤曾借用过一段时间,比较眼熟。 苏贤走过去,在书童的指引下掀开马车的布帘,探头往车厢中一瞧,他顿时目瞪口呆。 林川,他唯一的同窗兼好友。 身着白色的睡衣,直挺挺躺在里面。 身下是一副担架。 他眼窝深陷,眼周一圈乌黑,像是熊猫,本就消瘦的脸上更是瘦得皮包骨头,白净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显得暗黄。 他整个人的气色都很差,就跟被狐狸精吸食过阳气似的。 “林兄,你这是?”苏贤嘴角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 “苏兄,我很好,哈哈……”林川虽然像是被吸光了阳气似的,但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一幅得偿所愿的模样。 “你应该回家好好休息。”苏贤扶额,已经明白过来,林川昨晚一定纵欲过度了。 “苏兄,我来此正是为了此事……求苏兄收留啊!” “嗯?什么意思?” “……” 原来,林川翻墙逃学并包场品玉阁之事,终究被林父知晓,林父当即大怒,一大早就带着人马杀向品玉阁。 誓要抓住林川回去家法伺候。 林川没有办法,现在身子无比虚弱,于是便想起了苏贤,来此避难。 苏贤苦笑不得,略一思忖,便派人将林川抬回了家中,安置在他的房间里。 家中虽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但林川爬都爬不起来,只需吩咐陈可妍注意一下就是了,再者,家中一直没有客人也说不过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川的苦苦哀求,说一定要去他家中躲避,藏在外面一定会被林父抓住的。 安顿好林川后,苏贤让他休息,先睡上一觉再说。 林川明明很虚,但却精神抖擞,道: “还睡不着,那药太神了,苏兄你是不知,昨晚我始终生龙活虎……现在再来一百个女人我也不怕!” “这么厉害?”苏贤有些不相信。 “自然厉害,不过事后的后遗症挺大……” “再来一百个你也能行?”苏贤笑问。 “能行!” “……” 林川一脸自信,但眼神深处也有一抹慌乱,因为他说谎了,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即便嫦娥在世他也提不起一丝精力。 但这种事吧,他不可能认怂,牛已经吹出去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正聊着,忽然小厮来报,说门外有人拜访,据说是兰陵公主派来的御医。 一听见“御医”二字,苏贤顿时便想起了两日前,在幽州荒山的荒庙之中,李幼卿曾说过的话,要派御医为他诊治。 苏贤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李幼卿果真派人来了。 顿时,他又是尴尬又是无语,还有一丢丢的恼怒,他正当青年,怎么可能有问题呢,他可以一夜御百女! 然,他还是将御医迎到了家中,不敢推辞。 若是婉拒李幼卿的“好意”,谁知她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再者,现在他也不能分辨,李幼卿那一脚其实只是踢中了他小腹而已。 因为这是他的“苦肉计”。 若主动戳破这苦肉计,李幼卿就该跟他清算抱腿之仇了。 所谓撒下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便是此理。 那御医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人也比较健谈,在正式“诊治”之前,他还与苏贤聊了许久,大概是想摸清苏贤的“病因”。 话里话外,都透漏着一个意思:“年轻人,你不行啊!” 终于,一张脸黑了许久的苏贤,实在忍无可忍,不由大怒道:“我很正常,一点毛病也没有,我的功能非常优秀!” 胡须花白的御医表面上温言安抚,但实则却暗地摇头,心道:“如此年轻,就不能生育,也难怪他脾气火爆,不愿接受现实!” “苏文学,既然如此,老朽就开始为你诊治吧!”御医捻着花白的胡须,一幅医道圣手的模样。 “……” 苏贤嘴巴张了张,最终缓缓点头道:“好!” 从本心上来说,苏贤并不愿被老御医诊治。 因为太丢脸了。 而且,对方始终是一个男的…… 心里膈应。 但不被诊治又不行,这位御医可是李幼卿派来的人。 苏贤讪讪的,起身告辞,说是要去准备一番。 老御医无所谓,捻须笑道:“好,老朽就在这里等着。” 苏贤回到房间,看见精神奕奕的林川,心中一动,两眼猛然一亮,灿灿的,就像看见一位不着寸缕的大美人儿。 “苏兄,你这是?”林川吓了一跳,某个部位一缩。 “林兄,我们是不是好兄弟?”苏贤收起亮灿灿的眼神,走到床前,拉着林川一只手,在那攀交情。 “自然!我们自然是好兄弟!” “林兄,帮我一个忙吧!”苏贤终于漏出狐狸般的微笑,看得林川心头发毛。 “……” 不久后,胡须花白的老御医被请进苏贤的房间。 不大的卧室中,一张床就占据了很大的空间,那床上明显躺着一个人,身着白色睡衣,盖着单薄的被子。 不过,老御医看不见那人的上半身,因为中间有一道帘子,视线受阻。 老御医不置可否,他从医数十年,什么没有见过?但病人不一样,这样遮挡一番也好,免得病人尴尬。 “苏文学准备好了吗?”御医站在床前问道,同时取出随手携带的一些小工具。 “准备好了。” 帘子后面传出苏贤的声音。 老御医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苏贤的声音从方位上来讲完全没有问题。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那帘子后面,苏贤蹲在床边,将脑袋靠近床沿,与林川的脑袋并拢一起,同时用手死死捂住林川的嘴巴,避免他发声。 没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其实是林川,并非苏贤。 方才,苏贤看见神采奕奕的林川后,心头便冒出他所说的那句话:“再来一百个女人也没有问题!” 苏贤并不知林川其实是在吹牛,他早就不行了,且亏损的厉害,那神药的副作用非常厉害。 但苏贤没有给林川解释的机会。 既然林川现在很猛,再来一百个女人也可以,那么就用这种“姿态”去应付御医吧,也好让御医好好的看看,他真的“很行”! “既然苏文学准备好了,那老朽就开始了,若苏文学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告诉老朽。”老御医善意提醒。 “多谢!” “……” 话音刚落,蹲在床边,死死捂着林川嘴巴的苏贤,看到林川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当即明白,老御医已经开始工作了。 苏贤心头顿时冷笑不已。 这老御医竟敢看轻他,认为他不行,现在就借用好兄弟林川那“再来一百个女人也没问题”的威武雄风,彻底惊掉老御医的下巴! 帘子隔壁。 已经开始的老御医,的确被惊掉了下巴。 但与苏贤所预想的很不一样。 老御医花白的眉头紧皱。 竟然是这样的萎靡? 年纪轻轻的。 竟与行将就木之人一般无二!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苏文学是那么的年轻,通过“望”可以看出苏贤精力还算不错,可是下面……不该是这样才对! 月票,推荐票。 正文 366 任是无情也动人 本着敬职敬业的精神,以及兰陵公主的嘱托,胡须花白的老御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停的摆动与研究,眉毛都差点竖了起来。 帘子后面。 苏贤心中得意,眼前浮现出老御医目瞪口呆、下巴落地的画面,同时一边死死捂住林川的嘴,一边笑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十分威武雄壮啊?” “……” 话音刚落。 窗户外面,趴在墙上的一个妙龄女子轻啐了一口,暗中骂道:“呸,不要脸!”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陈可妍。 她见家中来了御医,又去了苏贤的房间,心头好奇,于是便跑来此处偷窥与偷听。 苏贤让林川顶替之事,她已经窥见。 现在又听苏贤说出这样的荤话,差点让她冲进房间中,扯下那张帘子,彻底曝光苏贤的恶俗行为。 不过,陈可妍终究没敢乱动,因为言大山也在那房中。 房间里面。 帘子前面。 胡须花白的老御医,虽然眉头紧锁,但却轻松的笑道:“嗯,不错,苏文学果然天赋异禀,就连老朽也是生平仅见。” 话音落后,老御医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诶,病入膏肓,但却不愿承认,老朽也不好直言相告,以免他一时想不开。” 帘子后面。 林川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那御医和苏兄……却在那说风凉话,他服用神药后正遭受后遗症呢,狗屁的威武雄壮。 再者,自己的私密部位,被一个老头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好想一头撞死。 但嘴巴被苏贤死死按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身子也动不了,因为非常虚弱,他只是精神好而已,身体其实很虚……这种异常状况,便是那神药所造成的后遗症。 所以,林川只能在心里呐喊,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 帘子前面。 胡须花白的老御医,在经过反复的检查后,得出一个结论—— 天阉! 具体的症状虽与常见的天阉有所不同,但这个症状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只能归结为,他发现了一种世所罕见的……天阉。 许久之后,老御医终于离去,回营复命去了。 苏贤哈哈大笑。 林川则捂着脸,感觉快没脸见人。 窗外,陈可妍慢慢退去,她已经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她明亮的眼眸一转,心中思绪迭起…… 不久后,城北大营,公主寝帐。 老御医颤颤巍巍的离开。 兰陵公主李幼卿端坐在那,表情已经凝固,素手还捏着一只茶杯,但却久久都未曾动一下,宛若雕塑。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第二天。 一大清早,苏贤先送走了林川,然后带上那十二个宫装长腿美女一起,赶赴城北大营,苏贤打算退掉这些美女。 进入辕门,来到公主寝帐外,一个小宫女入内通禀。 很快,小宫女返回,行万福礼并道:“苏文学,公主有命,今后苏文学可不用通禀直入寝帐,苏文学请!” “多谢公主……” 苏贤纳闷,不知李幼卿为何下达这样一条命令。 公主寝帐,是李幼卿办公与休息的地方,寻常人不得入,更何况苏贤这样一个大男人。 但这样也好,以后找李幼卿办事就方便了,不用等人通禀。 不一会儿,苏贤跟着小宫女来到李幼卿的书房。 入内。 参拜。 公主吩咐赐座。 “苏文学,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派人去找你。”李幼卿端坐于朱红色的大案之后,苏贤进来后,她便丢下手中的活计,侧身认真的看着他。 “公主请吩咐。” “……” 李幼卿左右看了看,见秋典军与冬典军还在书房中,便挥手让她们退下。 两位典军默默退出书房,关上门后,两女对望一眼,心头同时泛起阵阵疑惑。 公主与苏贤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为什么要挥退她们两个。 要知道,她们可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兼贴身保镖啊,是心腹中的心腹。 可公主却不让她们留下来旁听…… 这时,秋典军面色微微一变,她想起了前几日,在返回瀛州的路上,她曾怀疑公主与苏贤不清不楚。 可是后来又不见异常,她也淡忘了此事。 然而今日…… 公主又单独面见苏贤,还有方才公主那条古怪的命令,也非常突兀,苏贤竟然可以不用通禀就能直入公主寝帐了? 万一公主在更衣沐浴啥的,岂不是要被苏贤窥见? 这待遇,真的是独一份! 若说公主与苏贤之间是完全清白的,秋典军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了。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书房。 房门关上后,里面就只剩下苏贤与李幼卿两人。 李幼卿忽然浑身一松,瘫在靠背椅上,整个人松懈下来,倾国倾城的玉颜上也满是疲惫,不复刚才的精神面貌。 苏贤见此一怔。 他还是第一见这种状态下的李幼卿,在他的印象中,李幼卿就是一个战斗力彪悍的女强人,似乎永远不会疲惫。 不过接下来,苏贤就不是一怔那么简单了。 而是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下巴。 原来,靠在椅背上的李幼卿,忽然一腿抬起,将足踝搁在朱红色大案的边缘。 这个简单的动作,带动华丽的姿色宫裙一阵摇曳,宛若鲜艳的牡丹花盛开。 紧接着,李幼卿又将另一条腿抬起,足踝搁在前一条腿的足腕上,两条浑圆笔直的美腿交叠在一起。 她整个人都在椅背上借力,微眯着凤眼,一幅舒服小憩的模样,旁若无人。 苏贤掐了自己一把。 很痛。 不是在做梦。 但他不明白,今天的兰陵公主是怎么了? 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说,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若是这样,她为何要在苏贤的面前展示这一面呢? 唧唧! 啾啾! 忽然,有鸟鸣声传入书房,清脆悦耳,宛若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目瞪口呆的苏贤循声看去。 原来,书房的窗外伸来一条枝丫,绿叶在阳光下绿得晶莹,两只羽毛鲜艳的小鸟正傲立枝头,在那欢快鸣啼。 此间虽是行军大营,此处也为公主的临时寝帐,但李幼卿身份尊贵,寝帐的布局、陈设、景致等等无不奢华,费劲了心思。 窗外的花草树木,以及枝头的小鸟,便是证明。 苏贤将视线从小鸟身上移开,看向朱红色大案之后的李幼卿。 她正闭眼假寐,整个人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两条浑圆笔直的美腿交叠于朱红色大案的边缘,两只纤细白皙的酥手轻轻握着,压在小腹之上。 屋外阳光明媚,枝丫与活泼小鸟的投影映在地板上,光影移动,安宁祥和。 因见李幼卿始终闭着眼,苏贤的胆子便大了一些,一双眼咕噜噜上下乱转,对不远处的极品美人儿进行细致的打量。 她梳着牡丹头,鬓发如云,插满珠翠,鹅蛋脸白若凝脂,倾国倾城,艳若桃李。 雪腻脖颈之下,锁骨精致。 领口极大的宫裙将她傲人的身姿衬得更加完美与挺立。 华丽而繁复的紫色宫裙之下,一具丰艳的娇躯凸显出大致的轮廓,玲珑起伏,曲线完美,诱人遐思。 她通身上下笼罩着一层雍容的贵气,凌然不可侵犯,让人不可逼视,美轮美奂,堪称人间极品,绝代佳人! “苏文学可知,幽州那伙山贼是什么人?” 忽然,李幼卿幽幽问出这么一句话。 太唐突了,苏贤被吓了一跳。 慌不迭将细细打量的视线撤回。 苏贤打量她,欣赏她的美,是因为“任是无情也动人”,意思是苏贤对她虽没有男女之情,但也觉得她十分动人。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苏贤不多看她,尤其是在她睁眼的时候,是因为苏贤并不想与之产生男女之间的纠葛。 苏贤希望,他们之间是单纯的“大树”与“乘凉者”的关系。 “下官……不知!” 苏贤答道。 随后,他想起李幼卿的遭遇,在那荒山宅院中,被迫换上一件嫁衣……想必她应该见过那伙贼众的头领。 “公主可否见过贼众的头领?” 苏贤直接问。 李幼卿凤目猛然睁开,身子未动,只用一双眼睛看过来。 她眼中的神色颇为复杂,变了数变,最后只剩下一抹凌厉,但她并未直接回答苏贤的提问,而是从牙缝中说道: “本宫……未曾见过贼众的头领。” “……” 没见过?不应该啊……苏贤凝眉。 李幼卿接着“猜测”道:“不过想来,那贼众头领必然就是那南陈公主,也就是所谓的‘小仙紫’!” 苏贤“一脸恍然”,点头道:“下官也觉得是她。” “本宫找你来,是想将此事交给你去办,务必将南陈公主抓捕归案,就算她藏在天涯海角,本宫也要将她找出来!” “是……下官领命。” 苏贤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冷汗,陈可妍就藏在他的家中,想抓她归案自然简单,可是……他不能动手。 而且,苏贤感觉到了一种情绪,从李幼卿身上散发出来。 情绪化之下的她,根本不能保持理智与冷静。 正文 367 账簿送到 苏贤预感到,继续待下去恐将受到牵连…… 他可不想受无妄之灾。 这地儿简直没法待了,苏贤领命之后转身就告辞,想溜之大吉。 李幼卿依旧慵懒的靠坐在那,一句“且慢”,将即将溜之大吉的苏贤叫住。 “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苏贤只得硬着头皮回来。 “本宫听说,苏文学将那十多位宫女送回来了?” “呃……”苏贤一拍额头,竟忘了这件事,于是忙将想好的说辞道出,请李幼卿收回成命。 “……” 李幼卿将搁在朱红色大案之上的腿收回,从椅子上起身,拖曳着华贵的姿色宫裙,慢步走到苏贤身前站定。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因为公主站得太近了,两人相距不过一尺。 对方身上混合了花香味儿的体香袭来,让人头皮发麻。 他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但又怕双方尴尬,于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御医回来,将一切都告诉本宫了。” 李幼卿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丝丝歉意,通身上下笼罩着的雍容贵气也减弱了许多,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邻家温柔大姐姐。 苏贤诧异,抬眸看了一眼,竟发现她面色柔和,看过来的眼神也十分……古怪! “劳公主挂念,下官身体倍儿棒,没有任何问题。” 苏贤低眸,作揖一礼,同时骄傲且大声的宣布此事。 他的身体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李幼卿见此,面色中的歉意却浓厚了一分,并在心头暗暗叹道: “果然,御医说他不愿面对现实,始终认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对此坚信不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 李幼卿侧身,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从苏贤身前走过,同时说道:“苏文学,你尽管放心,本宫必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公主!”苏贤虽然觉得李幼卿此话莫名其妙,但耐不住他喜欢听这样的话,于是便不去深究。 感谢完后,因想起李幼卿还未同意收回那十多个宫装美女,于是苏贤便厚着脸皮,旧事重提。 并隐隐点明,你不是不会亏待我的吗?那就请将那十多个宫女收回去吧。 李幼卿走动间,带动满头珠翠摇曳,顿时珠光宝气,各色彩光绚烂,并有细微的环佩叮当之声。 苏贤抬眸看去,可见她盘起来的乌黑发丝下面,有一截天鹅颈般的脖颈,白腻如雪,宛若雕塑大师最杰出的作品,完美无瑕。 这真是一个极品的女人! 苏贤心中这样想到。 “苏文学可想好了,果真不要那十多位美人儿?她们可都是本宫亲自挑选出来的宫女,重点是,她们的身材都极为高挑!” “呃……下官心意已决。” 苏贤硬着头皮继续婉拒。 李幼卿回眸,虽然是疑惑的表情,但却也千娇百媚,然后问道:“据本宫所知,苏文学似乎与……隔壁一个俏寡妇交情匪浅?” 苏贤直撮牙花子,没想到公主也如此八卦,但此事早已路人皆知,苏贤也就不再隐瞒,并说了他要娶柳蕙香过门之事。 “原来如此……” 李幼卿茫然一阵,然后恍然,只是面色有些古怪,盯着苏贤看了又看,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苏贤纳闷,不知她这是何意? “娶妻纳妾也好……据本宫所知,朝廷大内太监总管高公公,不仅娶了妻,还纳了妾……”李幼卿忽然说道。 “……” 苏贤更觉纳闷,心道她说这个作甚?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这公主该不会被山贼们气糊涂了吧? 最终,李幼卿再三询问苏贤之后,决定将那十二位宫装美女收回,但扬言要给苏贤留着,若哪天苏贤想要她们了,可是随时来领…… 苏贤走出公主寝帐,感觉此行处处充满古怪。 好在,终于将那十二个烫手山芋送回去,算是完成任务。 他也便不去深究此行的古怪,大摇大摆走出大营的辕门,办自己的事去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是两天之后。 这天早上,苏贤起床很早。 用完早膳后他便回房,爬墙去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双足刚刚落地,柳蕙香已主动的抱了过来,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道: “公子今日为何……一大早就过来了?” “怎么了?”苏贤反手将她搂住,抱在怀中柔情蜜意,乱摸乱蹭。 “妾……妾身没有准备……应该先……先沐浴一番的……”柳蕙香俏脸绯红一片,娇羞宛若处子。 “嗯?” 苏贤眉梢一动,笑着扬起巴掌,啪的一声拍在柳蕙香那丰隆的娇臀上,笑道:“夫人你想到哪儿去了?” “啊?”柳蕙香惊呼,羞得将整张脸埋入苏贤胸膛,没脸见人了,同时心中也微感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 “夫人啊,为夫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件正事要办。”苏贤搂着这位大美人儿,到处娇软弹弹,他其实也颇为心动。 不过这次不行,他真的有正事,且不可耽搁。 柳蕙香水眸一亮,俏脸微仰,问道: “可是公子前两日所说的那件事?今日就要办了么?” “不错!” 苏贤点头,轻轻用手抚摸柳蕙香那乌黑顺滑的三千青丝,温柔且骄傲的笑道:“这件事啊,就只有夫人能帮我一把,毕竟,夫人可是我唯一的‘弟子’。” 柳蕙香面色一正,点头道: “公子且放心,妾身虽资质愚钝,但蒙公子教导已久,对算学也算颇有建树,一定可以帮到公子的!” “……”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话说,夫人还没有去过为夫的房间呢。” “公子稍等,容妾身对翠花交代一番。” “好的,夫人去吧……” 柳蕙香开门出去了。 苏贤则一屁股坐在人家的绣塌上,然后倒在上面,拉过柳蕙香那绣花的蚕丝被盖住,闭目养神。 想当初,刚刚穿越的那天,他误会柳蕙香是他妻子,并直接躺上人家的绣塌,后来被张翠花赶了出去…… 不过现在,早已今非昔比。 柳蕙香与他之间,虽没有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 这张香喷喷的绣塌,苏贤是想躺就躺,在上面过夜也是家常便饭…… 很快,柳蕙香返回。 两人来到那堵墙下面,商量如何“偷”柳蕙香过去。 最后,只能是苏贤充当“梯子”,扛着她爬上墙,钻过洞口,然后去到隔壁。 期间,发生了许多香艳之事,苏贤扛着她上墙,不免肢体接触,两人间的姿势曾一度十分旖旎与撩人。 有惊无险,柳蕙香终于来到苏贤的房间,她扭头四下打量,熟悉环境。 苏贤从书房搬来笔墨纸砚,一边与柳蕙香一起收拾桌面,一边说道: “为夫新收了一个手下,名叫言大山,他将带来我们需要的各种账本。” “嗯。”柳蕙香点头,并让苏贤去一旁休息,由她来收拾桌面就可以了。 “还有,处理账本期间,就劳烦夫人待在这屋中,不要出门……” “……” 一语未了,苏贤忽然眉头一挑,回头看着房门的方向。 门外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很小的嬉笑与说话之声,叽叽喳喳,弄出响动。 门外之人根本就没想遮掩,所以苏贤很快就发现异常。 “嘘!” 苏贤对柳蕙香做了个手势,然后去开门。 柳蕙香停止收拾桌面,站在桌边,朝门口的方向探望,面色古怪。 苏贤快速打开房门,一眼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又是陈可妍在外偷窥,还带着剑儿与碧儿两个丫鬟。 她们躬着身子,凑在门边,通过那条极小的门缝往内窥探,精致妍丽的俏脸上带着窥探欲被满足的神色。 可是,房门忽然被打开,她们与苏贤直接面对面。 大眼瞪小眼。 房门那里安静一阵。 随后,苏贤一步迈出,关上房门,一把拽住想跑的陈可妍,板着脸斥道:“干什么?老毛病又犯了?不准偷看!” “公子房中似乎多了个一个美人儿?”陈可妍见跑不掉,干脆不跑了,然后探头凑近那条门缝,嘴角戳着笑意。 “不准再看!”苏贤黑着脸,一把拽出陈可妍,对她严正警告,扬言发现一次就打一顿屁股,并扬起巴掌作势欲打。 “啊!” 陈可妍果然被唬住,与剑儿碧儿一起跳着脚跑开了。 苏贤回房,将门栓拉上,然后与柳蕙香一起,裁剪纸张,用浆糊黏贴在门框之上,彻底将门缝遮挡。 即便陈可妍她们再来偷窥,也什么都看不见。 在此期间,柳蕙香面色古怪,弱弱的问道:“公子,妾身刚才看见……一截女子所穿的裙摆……” 苏贤回头看去,见她一幅“鼓起胆子”,同时又“害怕”,外加一丝明眼可见的妒意,这幅神态表情真的是……绝了。 苏贤心头一动,丢下刷浆糊的刷子,拦腰将之搂住,好一阵柔情蜜意,才让她喜笑颜开,恢复如初。 “原来那是芷兰妹妹的亲戚,妾身还曾与她一起逛过街呢……”柳蕙香笑道,想起一些往事。 “那是一个疯女人,别让她打扰到我们。”苏贤看着怀中的佳人,看着她的笑脸,真的很想咬她一口。 “……” 正文 368 搞出人命来了? 与此同时。 门外。 陈可妍与两位侍女已经去而复返。 通过仅剩的门缝,她们已经看清楚,原来多出来的那个女人就是隔壁的俏寡妇。 然后又见他们搂抱在一起,柔情蜜意,差点亲嘴,陈可妍猛然觉得……好刺激! 她早就知道,苏贤经常跑到隔壁俏寡妇的闺房中,半夜偷人。 现在他们越来越大胆了,竟将那俏寡妇弄回自己房中,这光天化日的……难怪,苏贤不准她在外偷窥。 很快,陈可妍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门缝已被苏贤他们封住…… 随着日头渐渐高升,房间中也渐渐明亮通透起来。 柳蕙香已整理好桌面,文房四宝齐备,笔墨纸砚等,摆放得井井有条。 苏贤一边与她聊天,一边等待言大山返回。 今日一大早,言大山便翻窗而出,去城外接收毒娘子他们抄录的原始账簿。 抄录账簿的任务,看似繁琐,工程浩大,但内卫暗子更是不俗,个个都是人才,短短数日之内,便将附近各州市署中的相关账簿抄录在手。 期间虽有一些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这项任务完成得十分完美,达到了苏贤要求的效果。 正聊着天,忽然,一道人影自窗外跃入。 速度太快了,苏贤与柳蕙香都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苏贤知道那是言大山回来了,不由搓着手起身,此案究竟能不能破,就看这两日。 柳蕙香也被吓了一跳,并惊叫出声,没能控制住自己。 这时,门外。 正将耳朵贴在门上的陈可妍,隐约听见了柳蕙香那声响亮的惊叫。 她顿时兴奋起来,搓着两只小手,心中暗道:“光天化日之下,这对狗男女终究是要开始了吗……” 屋内。 若苏贤知道陈可妍心中所想,估计会吐血。 但他也叮嘱柳蕙香与言大山,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也压低,避免隔墙有耳。 果然,门外的陈可妍就再也没有听见什么响动。 账簿既然已经送到,苏贤便吩咐开工。 柳蕙香在他的调教之下,算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处理这种原始账簿没有问题,只是繁琐一些罢了。 言大山也来凑热闹,非要为公子“解忧”。 苏贤挺感动,于是扯过一张宣纸,用毛笔写下十个数字“0、1、2、3、4、5、6、7、8、9”,然后让他熟练掌握。 “公子尽管放心,最多一刻钟,我就能熟悉并掌握。” 言大山信心满满,拿着写满了数字的宣纸到一旁死记硬背去了。 很快,一刻钟过去。 苏贤侧头看了眼言大山的方向,见他蹲在那里,两手捧着那张宣纸,浓眉紧锁,眼中略有烦躁,嘴皮子不停乱动…… 一看他这副模样,苏贤就知他被难住了。 但苏贤并未出言打击,随他去折腾吧。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 “夫人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待为夫去取饭菜。” 苏贤起身,活动着四肢,笑着开门而去。 按照计划,柳蕙香一整个白天都将留在这里,晚上才回去,这已是能忽悠住张翠花的最长时间。 苏贤出门的刹那,言大山起身,两手仍旧捧着那张宣纸,看着苏贤的背影欲言又止。 但他终究没有喊出声来,一脸疲惫的蹲回原位,揉了把脸,继续捧着宣纸死记硬背。 话说苏贤出门取餐,不想竟遇到陈可妍,她见苏贤提着两个大食盒,不由掩嘴轻笑道:“公子的食量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了?” 她的本意,是想取笑苏贤“消耗体力过度,需要更多的食物进行补充”。 但苏贤心中想着那件案子,脱口而出道:“三个人吃,当然要多准备一点。” 话音落后,苏贤便回到了房间,关上房门。 陈可妍面色顿时大变,跟着来到房门外,目光呆滞,小声喃喃道:“三……三个人?这对狗男女已经……搞出人命来了?” “……” 若苏贤得知她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将她按在桌上打十顿屁股。 屋内。 苏贤与柳蕙香一桌而食,两人互相夹菜喂食,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言大山食量大,一个人吃一整个食盒的饭菜,风卷残云,不过偶尔侧眸看见狂撒狗娘的苏贤与柳蕙香,他那两道浓眉就紧紧皱在一起。 不一时饭毕。 柳蕙香收拾饭盒。 苏贤则看向言大山,笑着问道: “大山啊,我记得上午让你牢记那十个数字,如今一上午过去了,你记得如何?可曾熟练掌握否?” 言大山那张黝黑的老脸顿时微微泛红,支支吾吾,扭扭捏捏,一脸尴尬与纠结,但最终泄气般说道: “公子,我还没……没记牢!” “罢了,看来难为你了,你不用费这个神了,这些账本有我和夫人足以。”苏贤轻轻摇头。 “不!公子,我一定能熟练掌握这十个数字,再给我一段时间!”言大山不服输的气劲儿上涌。 “那好,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随你折腾。” “……” 稍微休息一会儿,下午的工作就开始。 经过上午的磨合,苏贤与柳蕙香配合得越来越熟练,两人经常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心意相连,处理账本的速度越来越快。 苏贤心中十分满意,若按这个速度,今日必能得出一个结果。 柳蕙香心头则充满了柔情蜜意,吹弹可破、白嫩涓细的俏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她真的好想日日如此。 处理这些账本虽然繁琐,但若是与苏贤合作,期间便有无穷的快乐。 尤其是两人间的那种心意相通,真的让柳蕙香心头始终暖烘烘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光明了! 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 另外一边。 屋子的角落中,言大山蹲在那里,手捧宣纸摇头晃脑。 他非常认真,但就算闹得自己脸红脖子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就是不能熟练掌握这十个小小的数字。 这小小的十个数字,竟比十八般兵器都难学!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淌。 太阳渐渐西沉。 日影光移。 房间中非常安静,苏贤与柳蕙香配合默契,都不需要开口说话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应该做什么。 那一堆原始账簿,也被消灭了一大半,眼见胜利在望。 又过了许久,言大山忽然起身,他眼神坚定,放下那张揉搓得不成样子的宣纸,走到苏贤身后,小声说道: “公子,我熟练掌握了!” “哦?真的掌握了?” “真……真的!” “那好,我来抽查一下,看看情况。”苏贤侧身,扯过一张空白宣纸,手握毛笔,准备出题。 “公子尽管抽查,我一定可以通过!”言大山拍着胸脯保证,啪啪做响。 “这个数字的后面一个,你写出来看看?”苏贤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5”。 “6!”言大山立即便答了出来,并用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6”,他知道答对了,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 “不错嘛,那这个数字后面的第三个数字应该怎么写?”苏贤又在宣纸上写了一个“4”。 “这个……” 言大山提笔,然后挠头。 嘴巴张了又张。 然后继续挠头。 他一脸便秘之色,冥思苦想,浓眉紧锁,毛笔数次接近宣纸,但每次都提了回来。 他知道4后面的第三个数字是7。 可是,7怎么写的来着? 他抓耳挠腮,脸红脖子粗,始终不能下笔。 见此,苏贤与柳蕙香互相抱着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眼泪都笑了出来。 最后,苏贤劝他放弃,别折腾自己了。 但言大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咬牙说一定要熟练掌握这十个小小的数字,然后回到那个角落,捡起皱巴巴的宣纸继续埋头苦记。 苏贤摇了摇头,不去理会他。 方才的大笑,算是一个插曲,倒也有助于舒缓紧张的工作。 桌上还有一小部分的原始账簿,他与柳蕙香合计,再加一把劲,争取在晚膳之前弄完。 言大山下了狠劲儿,拿出不服输的精神,将此次学习当做一场艰苦的战斗,全身心投入进去,一丝不苟。 终于,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一跃而起。 他将揉破了皮的宣纸丢在一旁,动作潇洒畅快,大踏步走到苏贤身侧,朗声道: “不负公子期望,我终于将这十个小小的数字融会贯通,倒背如流!” “果真?”苏贤侧身看着他。 “果真!”言大山乐得直咧嘴,比打了一场硬仗都要高兴。 “那我考考你……” “……” 苏贤随机写出几道题,从简单到困难,结果言大山都能第一时间解答而出,他真的融会贯通了! “不错!”苏贤笑着点头,当然,这个评价只针对他那不服输的劲头。 “多谢公子夸赞!” 言大山兴奋得合不拢嘴,紧接着又满怀期待的说道:“公子你看,我已将十个数字融会贯通,是不是可以加入你们,一起弄这些账簿?” 他之所以如此用功,如此费劲儿牢记那十个数字,就是为了帮苏贤的忙,整理那小山堆似的账本。 正文 369 峰回路转 现在,他终于将数字融会贯通。 他那黝黑而又方正的脸上,挂着激动与期待的笑容,跃跃欲试。 苏贤面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僵,也不回答,只侧身让出桌面,遥手一指,然后说道: “大山啊,事有不巧,我和夫人已将所有账簿处理完全,没了!” “……” 言大山闻言一怔,顺着苏贤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桌面上,原本堆积成一座小山似的账本,果然没了! 没了……他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他那黝黑与方正的脸上,激动与期待的笑容终于慢慢消失不见。 没了! 言大山嘴角肌肉抽搐。 他好想大哭一场。 为了帮到苏贤,处理那些账本,他耗费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到天黑,终于将十个小小的数字融会贯通。 可是结果…… 待处理的账本竟然没了,处理完了! 言大山一时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宛若雕塑,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苏贤起身,拍了拍他那厚实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大山啊,你能将那十个数字融会贯通,便说明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所学,日后必有大用!” “……” 安慰完言大山,苏贤便不再管他。 因为接下来便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究竟在何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需最后做一个图表,便能一目了然! “公子,妾身来帮你吧。”柳蕙香精神一震。 “不,这最后一步,就由为夫亲自来吧。”苏贤深吸口气,开始快速统计各州的数据。 “……” 言大山已经回神,见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便忘了方才之事,在旁聚精会神的进行关注。 安静的房间中,没有一丝声音。 就只有苏贤翻动纸页以及书写毛笔字的细微声响,几不可闻。 柳蕙香与言大山都一动不敢动,生怕影响到苏贤的发挥。 不多时,苏贤完成大部分工作,只剩下最后的一步。 他在此时停下,缓缓舒着一口气,分别看了眼柳蕙香与言大山,然后说道: “幽州城的嫌疑最大,所以我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幽州!” “我也觉得!”言大山以他当过将军的见识与经验,也认为最终的结果就是幽州城。 “……” 柳蕙香没有发言,因为她不太懂,但既然苏贤说幽州的嫌疑最大,那她也认为就是幽州了! “那好,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幽州!” 苏贤快速完成最后一步。 屋内三人视线一转,不约而同看向最后的结果。 然而此时,屋内的气氛忽然就变了。 变得诡异与凝重。 三人都是面色一怔,两眼圆睁,嘴巴微张,目瞪口呆,一脸的不相信。 “根据各州酥酪等奶制品的流通情况来看,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竟然是在……在……瀛州?!” 苏贤惊愕的念出最终的结果。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竟然是在瀛州…… 不应该啊。 他们就住在瀛州,可从未发现任何端倪,甚至就连辽人都少见,因为与辽通商的“平安市”位于幽州城内。 怪哉! 苏贤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两道充满男子气概的剑眉渐渐挤在一起。 若辽军藏身之地在瀛州,那么之前所作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而且也与一路查来的各种线索不符。 出现这种意外,就表示不能在一个月之内破案。 如不能破案,他就要跑路……诶,他其实不太想跑到十万蜀山中去“寄情山水”,那样太无聊。 头痛啊! 屋内安静下来。 忙碌了一整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忽然,门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被言大山听见。 “什么人!” 言大山大叫一声,嗖的冲向窗户,竟有人敢来偷偷监视他与苏贤,简直不想活了。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他下意识以为,窗外那人是陈可妍,因为她就喜欢对他进行各种偷窥。 柳蕙香则被言大山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入苏贤身后,两手紧紧抱着苏贤一条手臂,明亮的水眸中带着惧意。 苏贤轻拍其手,以示安抚。 “公子,属下拜见!”这时,窗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是个女的。 “毒娘子?!”苏贤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忙出声拦住暴躁的言大山,命毒娘子进来。 “……” 窗外人影一闪,一个黑影已落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后起身,对苏贤进行参拜。 苏贤将之虚扶而起,问道: “你怎么来了?” 毒娘子中等身材,一身黑衣,三十余岁年纪,脸蛋还算妩媚,但她眉毛细长,嘴唇涂了黑色的唇脂,双眼锐利,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接近。 “公子,属下惭愧……” 毒娘子作揖一拜,脑袋低垂,面色有些尴尬与惊恐,看起来好像是犯了错等待受罚的模样。 苏贤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惭愧,粗心大意……请公子责罚!”毒娘子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脑袋不敢抬起,小心翼翼。 “有事就说事,别扯那些没用的,赶紧说,你到底干了什么?”苏贤心情不美,语气便严肃了一些。 “公子容禀……方才威武郡公来取账簿之际,属下……粗心大意,竟遗漏了十余份……” “……” 毒娘子真的是惧怕,因为以前的小阁领不喜欢属下犯错。 一旦犯错,不管大小,他都要严惩。 苏贤这个“小阁领”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他有杨芷兰在手,要惩罚她毒娘子可谓轻而易举。 她着实被处罚怕了。 在她看来,苏贤得知此事后,一定会愤怒大声斥骂,然后开始惩罚她…… 然而,低着头的毒娘子,话音刚落,却听见苏贤以一种惊喜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遗漏了十余份账本?是真的吗?” 毒娘子顿时懵了,摸不着头脑。 苏贤的反应她看不懂,即便不发怒,也不应该惊喜啊! 她粗细大意,没办好差事,怎么看也不是一件喜事,苏贤为何如此高兴? 毒娘子一阵发懵,竟忘了回应苏贤的问话。 “遗漏的账本带来了吗?在那里?快取出来给我瞧瞧。” 苏贤催促。 这时,毒娘子才微微回过神来,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从后背取下一个黑色的绸布包裹,慢慢打开。 里面就是遗漏的那十多份账本,她取出后双手递上。 苏贤接过,粗略翻了一遍,发现这些都是与幽州、瀛州相关的账簿!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忙碌了一整天的答案,极有可能会发生惊天逆转! 最终的藏身地,很有可能变成幽州! “不错,不错!我就说嘛,哈哈哈……”苏贤高兴,哈哈大笑。 “公子……属下粗心大意,差点坏了公子大事,请公子责罚!”毒娘子再次拜道。 “……” 苏贤高兴一阵,亲手将之扶起,笑道: “你虽犯了一点小小错误,但此次的功劳更大,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是功是过都暂且记着,待此事了结之后再论功行赏。” “多谢公子……” 毒娘子长舒一口气,她至此终于明白,苏贤这位不清不楚的“小阁领”,终究不是上一任冷酷无情的小阁领。 毒娘子离开了。 柳蕙香见苏贤高兴,她也跟着高兴,看了眼那十多份账本笑道:“公子,我们把这部分也处理掉吧。” 苏贤还没回话,一旁的言大山猛然反应过来,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黝黑且方正的脸上带着激动与期待的笑容,道: “公子,让我来,我已将十个数字融会贯通,应该足以胜任!” “……” 言大山觉得,这个机会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让他施展一番今日所学。 苏贤先丢给柳蕙香一个眼神,然后看着言大山,笑道:“好啊,这十多份账簿就交给你处理,我先送夫人回去。” 眼下天色渐黑,已经到了送柳蕙香回去的最后期限,不然张翠花又该在门外大喊大叫,甚至闯门而入了。 “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言大山大喜,接过账本,在桌前坐下,准备一展今日所学到的新知识。 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然而。 等苏贤抗着柳蕙香爬墙去到隔壁后,言大山端坐在桌前,顿感头晕眼花,一个头两个大,如坐针毡。 失算了! 他以为掌握了十个数字就能轻松胜任整理账本的工作。 可是,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它还需要一些加减乘除的基本运算。 言大山会加减的运算,虽然很慢,但也能做。 可是需要用到乘除的地方,他就麻瓜了,强行用加减的方式去运算,结果可想而知…… 话说苏贤扛着柳蕙香爬过墙上的洞口,来到了隔壁。 因柳蕙香只是一个弱女子,既恐高又没有什么力气,整个过程可谓既惊险又刺激,同时也十分暧昧与旖旎。 柳蕙香唯一能做的,便是抱住苏贤的腰。 她紧紧的抱着,死不撒手,像是一条八爪鱼似的,手脚都缠绕在苏贤身上。 苏贤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虽然辛苦,但同时也分外刺激。 正文 370 宜兰芬芳 柳蕙香如此抱他,让他体会到了小鸟依人、被依赖、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强烈的刺激着苏贤的男人气概。 他不算强壮的身体,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身上虽然挂着一个柳蕙香,但在房梁上却也行动自如。 苏贤喜欢这种感觉。 柳蕙香更是喜欢。 一方面,她怕自己掉下去,胆战心惊,可是另一方面,苏贤又能给她强烈的安全感,她依靠着他,她需要着他,苏贤完全能承受她的体重。 这种集胆战心惊,同时又有强烈安全感的体验,柳蕙香真的太喜欢了,感觉这是一生之中最好玩的游戏。 既然如此,两人都喜欢这种感觉与体验,那为何要早早的结束呢? 于是乎,两人便停留在了天花板上的房梁之上。 苏贤站在上面,背靠墙壁,小心维持身体的平衡。 柳蕙香则死死的抱紧苏贤,双手双腿都缠绕着他,像是一条八爪鱼。 一种暧昧的情愫,在这种环境之下急速升温。 两人都觉体内燥热起来,透过衣服,可以明显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暖暖的。 暧昧气息流转,柳蕙香渐渐冒出一层细腻香汗,与她的体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来的妇人香气。 苏贤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 又见她一张白嫩涓细的俏脸,在微弱的光芒之下,泛着细小汗珠,顿觉此女娇美可人,乃人间极品。 柳蕙香也呼吸着苏贤身上的男子气息。 这气息令她目眩神迷,脑袋嗡嗡乱响,借着微弱的光芒,她也觉得苏贤俊俏过人,乃万中无一的好男儿。 光线略暗的环境之下,两人脉脉相视。 他们的呼吸逐渐粗重,喘气声此起彼伏。 隔着衣服,除了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之外,还能明显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砰砰砰砰,那是生命的源泉。 终于,在某一刻,柳蕙香臻首往前一凑,主动吻了上去。 苏贤脑袋嗡的一声巨响,浑身血脉偾张,心头狂跳,一股荡漾在体内急速扩散。 柳蕙香的主动,宛若一剂霸道的毒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 他猛然觉得,此女不仅貌美如花、宜兰芬芳,同时也十分可爱与姓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美。 这种不可名状的美,让苏贤沸腾,心头涌出一种狠狠“惩罚”她的强烈欲望…… 房梁之上。 光线昏暗。 一对恋人正藏在上面卿卿我我、热烈交融。 然而,不合时宜的是,房梁之下,屋内,却频频传来敲门的声音,夹杂着张翠花的喊叫: “小姐?小姐还没醒来吗?” “小姐开开门啊……” “小姐?小姐……” “……” 得。 房梁上的那对恋人,本就感觉无比刺激。 现在又加上一个催促的声音,就更让他们体验强烈。 那种即将被发现的羞耻感,以及舍不得就此结束的不甘心,交织在一起,催动他们更加的热烈与激情。 宛若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般。 再不抓紧时间亲热一下,就没有时间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苏贤护送着柳蕙香双足落地。 他们再不下来,张翠花就该撞坏房门闯进来了。 苏贤躲入柳蕙香的绣塌,用被子盖住头脸。 柳蕙香则简单收拾一番,宛若刚刚睡醒的模样,去开门,然后将张翠花打发走。 “公子,翠花走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早点将那十多份账簿处理完。” “……” 柳蕙香走到绣塌边上坐下,笑着去掀苏贤的被子。 苏贤心中憋着坏呢,看准时机,猛然抓住柳蕙香两手,用力将之拖上了绣塌。 在柳蕙香求饶与嬉笑的过程中,苏贤将之覆在身下,情热如火的他,即将狠狠“惩罚”这个胆敢主动吻他的女人。 柳蕙香苦苦哀求,并答应了一些列让苏贤双目赤红、血脉偾张的“项目”后,苏贤终于放开了她。 接着,两人又爬墙去到了隔壁,准备先忙完正事。 爬墙的过程中,自然少不了一番暧昧,略过不提。 隔壁。 言大山还在苦苦的硬撑着。 他不服输,他不相信,他不罢手。 然而,有些事并非通过信念或者激情就可以解决,比如后世的奥数题,解不出来的,你就是自杀在那道题面前,还是解答不出。 苏贤与柳蕙香回来了。 言大山没有起身,只侧头看了过来,一张黝黑的方正脸上满是倦色,但他却神色自若的说道: “公子放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要弄好了。” “……” 苏贤也不戳破他,只拍了拍他那厚实的肩膀。 然后对柳蕙香说道: “夫人稍等一会儿,待为夫去取晚膳,吃饱了饭才能工作!” “……” 开门来到屋外,与中午一样,苏贤准备了两个大大的食盒。 走廊上。 陈可妍像是路过般,从苏贤身边走过,然后停下,看了眼苏贤手中两个食盒,不由掩嘴笑道: “公子,你可悠着点吧,足足一天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公子有可能不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奴家觉得,有必要告诉给公子知晓。”陈可妍忽然面色一正。 苏贤心下好奇,陈可妍认真的时候可不多见,于是他也认真起来,问道:“哦,愿闻其详?” 陈可妍凑近,小声说道: “女人怀有身孕之后,是不能同房的,不然对胎儿不利!” “……” 啥? 苏贤一脸懵逼。 然后额头冒出无数黑线。 这个女人,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简直不可救药,不可理喻。 苏贤丢下“有病”二字,回到房间,徒留陈可妍在外面的走廊上连连摇头道:“诶,不识好人心呐!” 屋内。 苏贤见言大山依旧在那奋笔疾书,便不去打扰。 他招呼了柳蕙香,两人在那你侬我侬,互相夹菜喂食,吃饭宛若变成了调情的小游戏。 饭后,苏贤提着剩下的一个食盒,走到言大山身后,一手轻轻拍在他那厚实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山啊,困难与失败在所难免,但若能正视失败与困难,便是有药可救,还有机会!若执迷不悟下去,老天爷也难救!” “……” 言大山铁塔般的身躯猛然一震,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点头叹道: “公子所言甚是,我……这是着相了,多谢公子点拨!” 苏贤顿时十分欣慰,将食盒递过去,笑道:“先吃饭吧,剩下的就由我和夫人来处理!” 言大山到一旁吃饭去了。 苏贤与柳蕙香则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夫妻合璧,很快完成任务,数据修整,即将得出正确的结果! 终于,苏贤缓缓吸了一口气,表情激动,即将开口,道出最终的结论。 这时,言大山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遥手一指紧闭的房门。 苏贤顿时明悟。 他不急于揭示最终的答案,而是悄悄走到门前,忽然开门,果然陈可妍与剑儿、碧儿正躬着身子趴在门上偷听。 房门忽然被打开,三女“啊”的惊叫着一路跑开。 苏贤脸色一黑,一手拽着门,一边对陈可妍的背影喊道:“记住,你被我抓住一次了!” 陈可妍听了这话,顿感屁股凉飕飕,她还没忘上午苏贤所说的话。 若被他抓住,就打一顿屁股……这让陈可妍又羞又恼,她毕竟是一位公主啊。不过,她的心底深处也隐隐有一丝期待…… 砰! 苏贤关门,回到原来的位置,小声而激动的说道: “通过酥酪等奶制品的流通情况,我们可以锁定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就是在……幽州城!” “……” “果然是在幽州城,嘿!”言大山火炬一般的眼睛亮了起来,暗中搓手。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柳蕙香问道,她其实是想问苏贤什么时候动身去幽州,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今日太晚,明日收拾一番,下午启程,奔赴幽州!”苏贤做出决断。 然后他拉过言大山,对他细细叮嘱一番,安排了一些任务。 言大山拍着胸脯连连保证完成任务,趁着夜色翻窗而出。 接着,苏贤转身看着柳蕙香,嘴角一咧,眼中似有火焰喷出,笑道:“夫人,我们继续啊!” 柳蕙香那白嫩涓细的俏脸刹那绯红,蚊鸣般说道:“公子……” 一语未了,苏贤已将之拦腰抱住,摁在怀中,好好的啃咬一番,待心中的激情稍稍得到慰藉之后,才将之松开。 柳蕙香都快融化了,娇喘微微,俏脸微仰,双目如水,泛着丝丝雾气。 “先回夫人的香闺。”苏贤说道。 “这里……这里不可以吗?”柳蕙香其实想在苏贤这边过夜,这对她来说很有意义。 “不行,大山随时可能回来……”苏贤将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而且,为夫喜欢在夫人的绣塌上办事……” “嘤……” 柳蕙香两腿一软,差点就此软倒在地。 她感受到了! 苏贤此话中,有种对她不容置疑、完完全全的霸占。 不仅要她这个人,还要在她的绣塌上办事。 这种事乍一听似乎苏贤太坏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 谢“仙女李寒衣”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71 臭流氓! 然而,从古至今,男人不坏,女儿不爱,此乃至理,柳蕙香一想到自己将被苏贤完完全全的霸占,心头直接就融化了,几乎不能思考。 终于,苏贤扛着她爬上墙,钻入洞口。 在隔壁的房梁上,他们又体验了一把那种惊险刺激的“小游戏”。 接下来顺理成章,苏贤忘我的发挥着自己的本性。 所谓,英雄本色,食色性也! 柳蕙香头晕目眩之际,忽然小声而又颤抖的说道: “公子……妾身是公子的,妾身的一切……也是公子的,妾身整个人都属于公子……公子……公子快来爱我……” “……” 一夜癫狂,不知几度。 苏贤回到自己房间之际,已是第二日的早上。 言大山已经返回,盘坐在地板上养神。 “大山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苏贤打着哈欠问道。 “公子尽管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言大山起身,他倒是神采奕奕,仿佛有着挥霍不完的精气。 “办得好!” 苏贤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眼珠一转,瞥了眼他那强壮的体魄,问道:“你这么壮,究竟是怎么练的?” 言大山一愣,但也老实回答,他并没有刻意去练,只是平时经常与人动手打架罢了。 苏贤点头,又问: “哦……你曾经做过将军,那不知有没有……亲手操练过将士?” “操练过!”言大山老实回答。 “这样啊……”苏贤眼神微微一动,笑着做了个扩胸运动,并问道:“你看我怎么样,比起你操练过的将士如何?” “呃……很差,没办法比!”言大山如实说道。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他还真是诚实呢! 最终,苏贤不和他绕弯子了,直接点明主题,他想请言大山操练他一番,能强壮体魄便可。 言大山一听这话,忙点头答应下来,并且十分高兴。 其一,他乐意满足苏贤的一些要求,在他看来,这就是报恩。 其二,言大山见苏贤贪恋女人的美貌,总担心他掉入女人的火坑不可自拔,导致身体越来越垮。 现在好了,苏贤主动要求操练强健体魄,言大山自然一万个同意。 毕竟,只有身体强壮了,才能应付女人的“毒害”。 对此,他深有体会…… 苏贤是个行动派,当即便跟着言大山操练起来,就在这房间中。 言大山对此颇为在行,在他的亲自指点之下,苏贤只练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精气。 效果明显。 相对之下,跟着杨芷兰练习,就没有这样的效果。 毕竟言大山与杨芷兰所学的“体系”不一样,杨芷兰所有功夫都是为了杀人,确实不太适合苏贤强健体魄的要求。 操练完后,苏贤出了一身的汗。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吩咐人准备洗澡水,尽管下午就要出发前往幽州了,但他还是决定洗个澡再说。 一楼。 厨房旁边,浴室。 白雾升腾,水声哗哗,苏贤躺在一只大圆木桶中正舒服泡澡。 热水覆盖全身,丝丝缕缕的热力钻入体内,滋润着他的血肉与骨骼。 他将脑袋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睛,浑身放松,舒服得直哼哼。 “你们快看……嘻嘻……” “只露出一颗脑袋……” “还闭着眼呢……” “瞧他那舒服的模样……” “……” 忽然,浴室外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是几个女人,虽然她们压低了声音,但苏贤还是听见了。 陈可妍! 苏贤眉梢一挑,两眼睁开,靠在浴桶边缘上的脑袋一歪,看向浴室的窗户。 纸糊的窗户上,三个少女的脑袋映在上面,鬓发与首饰等清晰可辨。 她们凑在一起,争相偷窥,指指点点,还出言讨论。 这真的是…… 苏贤一手扶额,脸黑之余又感觉十分蛋疼。 他家里的这间浴室,非常残破,也就给了陈可妍她们偷窥的可能性,纸糊的门窗根本不够结实。 除了这间浴室之外,苏贤家的这整栋小楼其实也非常破旧。 沐浴,应该在自己的房间中进行,摆上一只大木桶,想怎么泡就怎么泡。 但苏贤家实在太破了,不具备这种条件,单单运送热水上楼就会将人累个半死。 所以苏贤沐浴一般都在一楼的破旧浴室之中。 而陈可妍跑来偷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哗! 苏贤划水,发出水声。 然后将打湿了的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门窗上的三道少女黑影,气定神闲的说道:“看够了没有?” 浴室外的叽叽喳喳应声安静下来。 那三个少女黑影也一动不动。 苏贤见此,咧嘴一笑,呵呵,小样。 “没有看够,公子不妨站起来,让奴家瞧瞧?”这时,浴室外传来陈可妍的声音,她也是气定神闲,认为苏贤不敢。 “小姐……” 剑儿与碧儿认为太出格了,都在外面拉扯陈可妍,但陈可妍不为所动。 甚至于,苏贤还看见,门窗上一个少女的黑影正冲他做出“昂着下巴”的姿态,在那挑衅。 苏贤登时就怒了。 他是男人,怕什么? 再说,如今的苏贤早已不是初哥,自从与柳蕙香欢好以来,他越来越奔放,对男女之事也越来越看得开。 陈可妍竟敢如此挑衅他,真当苏贤还是以前的苏贤么? “既然如此,那就看好了!” 苏贤喊了一句,身体往上一动,作势要在浴桶中站起。 “啊!” 浴室外响起尖叫声。 那三道少女黑影中,左右两道直接消失。 那应该是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中间那道,就是陈可妍了,发出尖叫声的就是她。 紧接着,陈可妍的黑影也消失不见,藏入门窗下面去了。 “臭流氓!”躲藏起来的陈可妍还在那娇斥。 “哈哈哈哈……” 苏贤根本没在浴桶中站起,后面又坐了回去。 见唬住浴室外的三个女人后,他高兴得差点流泪。 这时,陈可妍方才意识到,苏贤根本没有起身,她被苏贤给骗了! 她本是为了调戏苏贤而来,可结果反被苏贤捉弄,心头顿时很气,她的黑影再次出现在门窗之上,怒气冲冲的说: “公子若有种,不妨再站起来试试?” “如你所愿!” 苏贤两手攀着浴桶的边缘,脑袋一晃,即将在浴桶中站起身来。 陈可妍心头冷笑不已,暗道她这次绝对不会被苏贤唬住,一定要在气势上碾压对方。 然而,她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自信的笑容却慢慢凝固,整张脸都僵硬了,双目圆瞪,一脸的不敢相信。 她看到了什么? 在那浴室中,苏贤果然站了起来。 但速度很慢很慢,上半身一点一点展现而出…… 终于,来到最关键的时刻。 苏贤依旧在慢慢站起。 陈可妍顿时暗咬银牙,目欲喷火,终究在关键点出现之前,将整个身体扭转了过去,背对浴室。 她握紧两只小粉拳,不加掩饰的怒斥道: “公子……无耻!” “哈哈哈哈……” 苏贤兴奋的笑声传出,是那样的得意,是那样的张扬,最后还说道:“其实,我穿着一条短裤,哈哈哈……” 陈可妍侧头一看。 果然,苏贤并非赤果果,而是穿着一条奇形怪状的短裤,湿漉漉的。 她一时僵在那里,鲜艳丰润的唇瓣微微轻颤。 这一次,她又被苏贤给捉弄了…… “还不快走?”苏贤眉头一拧,语气严肃起来。 “你等着!”陈可妍撂下狠话,转身消失在浴室外面,细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呵,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一点。”苏贤得意洋洋,坐回浴桶,继续舒舒服服的泡澡。 “……” 将脑袋重新靠上浴桶边缘后,苏贤的两道剑眉渐渐紧蹙起来。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今天下午,他就要启程前往幽州了。 陈可妍待在家中,铁定会不老实。 数日前,在幽州荒山中的经历,苏贤不想再尝试一遍……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呢? 泡完了澡,穿上衣服,走出浴室之际,苏贤心头已有了计较。 正巧,言大山一直守护在浴室门外,苏贤便对他耳语了几句。 言大山接受了命令,当即出门而去。 苏贤则回到二楼的卧室,静等言大山返回。 等不多时,毒娘子跟着言大山一起回来,翻窗而入。 “公子,东西带来了。” 毒娘子从后背上的布包里取出一物,是一条铁链,一尺来长,通体乌黑,中指那么粗,铁链两端各有一个圆环,以及一把铁锁。 苏贤接过这条铁链,拿在手中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毒娘子讲解道: “公子,此链乃天外陨石所打造,极为坚硬,寻常刀剑不可破,那两把铁锁也是由天外陨铁打造。” “以前,此链一般用于束缚极度危险的囚犯,一旦被束缚,几无断开的可能,除了用钥匙打开那两把铁锁。” “……” “不错!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苏贤大喜,收下这条铁链。 毒娘子翻窗离开后,苏贤将铁链放进一个布包,然后手提布包招呼上言大山,来到隔壁的书房。 …… 谢“固安”“蓦然不回头”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72 女仆协定 这时,掐好是午膳时间。 苏贤来时,丫鬟们已在陆续上菜,不大的旧桌上堆满了精美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苏贤轻轻拍了拍存放了铁链的布包,安静坐着不动,等待陈可妍的到来。 不一时,菜式上齐。 陈可妍也施施然到来。 她似乎还在生方才的气,坐下后,径直倒了一杯美酒,一口干掉。 砰! 酒杯被她用力砸在桌上。 苏贤不为所动。 然后抬眸,看着她那双仿若会说话的眼睛,笑着问答:“陈姑娘身手高超,但却不知与我这护卫相比如何?” 平时,苏贤大多称之为“公主殿下”,但因言大山的存在,苏贤便称之为“陈姑娘”了,以免露馅。 陈可妍闻言,秀眉微微一蹙,心头预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苏贤不等她回应,直接对言大山吩咐道:“大山啊,要不你去试试陈姑娘的身手如何?” “是!” 言大山领命,一个大踏步迈出。 陈可妍秀眉一皱,看着苏贤,眼带询问之色。 苏贤不理。 “放肆!” 这时,剑儿和碧儿大怒,同时上前,迎上言大山。 言大山毫不客气,与两女斗在一处。 言大山,终究是言大山,一身本事天下少有敌手,虽然在杨芷兰面前只有被虐的份,但天下能有几个杨芷兰? 砰砰! 随着两声巨响,剑儿与碧儿双双被打飞,落在一丈开外,瘫在地板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苏贤看了眼两位丫鬟,她们面容扭曲,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一阵剧痛是免不了的。 苏贤长叹一口气,看着言大山责备道: “大山啊,出手轻一些,人家终究是女子,你要懂得怜香惜玉。” “是……” 言大山嘴角扯了扯。 接着,言大山大踏步走向陈可妍,嘴上虽然答应过苏贤,要怜香惜玉,但他一手探出,直接抓向陈可妍的肩膀,竟是毫不客气。 “停!” 关键时刻,陈可妍大声一喊,直接认输。 她拧着眉头说道:“奴家怎么是他的对手呢?公子,不用试了吧?” 苏贤不置可否,取过布包,掏出那条一尺来长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然后丢在地上,看着陈可妍说道: “既然认输,那就把它戴上吧。” “……” 陈可妍顿时两眼瞪圆,精致的俏脸上面色变了又变,暗咬银牙,笼在长袖中的两手也紧握成拳。 苏贤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拿一条铁链让她……戴上? 这不就是被囚禁了么? 陈可妍目欲喷火,她再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岂能被如此对待? 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她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不过,她的面色明灭不定一阵后,各种表情终究慢慢敛去,恢复成小女儿之态,在那撒娇卖萌,想蒙混过关。 “不行!” 苏贤的态度十分坚决,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今天下午就要出发前往幽州,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这条铁链,乃天外陨铁打造,一旦套上,除了我手中的钥匙,无人能开……” “只有将你的双脚捆住,我在外面才能放心……话说回来,这也是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不想戴也得戴,没有第二个选择!” “……” 陈可妍见撒娇卖萌无效,干脆坐在那里生闷气。 苏贤决定不再拖延,对言大山吩咐道: “大山你去,把她给我按住,保持不动,然后我来亲手给她戴上。” “公子这不妥吧?”言大山迟疑。 “有何不妥?”苏贤纳闷。 “陈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公子的……女人,属下一个大男人,不好碰她。公子这不妥,不妥……” “……” 言大山将脑袋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莫说那是苏贤的女人,他不想触碰,单单就因为她是女人这一点,言大山就想有多远滚多远。 因为,女人都是魔鬼啊! 苏贤听了他这话,额头直冒黑线,嘴角不停抽搐。 金屋藏娇的误会,感情在言大山心中根深蒂固了啊。 这并非他金屋藏娇的女人…… 误会也就罢了,现在他用铁链将陈可妍束缚,锁住双脚,在言大山眼中,还不知会被如何解读…… 诶,苏贤扶额,感觉头痛。 “来吧,捆我!” 忽然,陈可妍两腿往前一伸,从华丽的裙摆之下探出,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幅生无可恋、无可奈何的模样。 诚然,她不想被铁链套在脚上,行动不便不说,一旦传出去还丢人。 可是眼下看来,她是非被捆绑不可了。 左右权衡之下,陈可妍只得做出这个决断。 苏贤拿起一尺来长的铁链,慢慢走过去,一言不发。 言大山默默跟在后面,他虽然惧怕女人,但也要贴身保护苏贤,万一那陈姑娘抬起一脚踢来,他需快速应对。 苏贤走近,低眸看去,只见陈可妍那华丽的裙摆之下,探出两只小巧精致的脚儿,套着绿色丝履绣花鞋,玉足娇小,足踝也盈盈一握,是一双漂亮的秀足。 苏贤蹲下身,拿着铁链,直接往陈可妍一只脚的足踝上套去。 岂不料,陈可妍那只玉足往后一缩,苏贤套了个空。 “嗯?” 苏贤抬眸,面色难看。 陈可妍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迎着苏贤不高兴的目光,说道:“等公子回来,一定要为奴家解下才行。” “那是自然。” 苏贤点头,然后掂了掂手里的铁链,示意她将缩回去的腿重新伸出来。 陈可妍轻轻叹口气,将腿伸出。 咔嚓! 一条腿已被铁链套住。 咔嚓! 另一条也没能幸免。 至此,陈可妍脚上多了一条铁链,一步只能迈出一尺,走动间还有哗啦啦的声音……她彻底不能出门了! 苏贤十分满意,拍着手回到座位,举筷高兴的吃饭。 陈可妍气鼓鼓,磨蹭一会儿,也举筷吃饭。 她看得很开,虽然被铁链束缚了双脚,但生闷气不吃饭,最终苦的还是自己,这又何必呢? 不一时饭毕。 陈可妍赶走剑儿碧儿以及言大山,在这书房中,一边品茶,一边与苏贤密谈。 “说吧,你有什么要交代?” 苏贤气定神闲,坐在那美滋滋的喝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你交代了,我还是不会给你解开铁链。” 陈可妍暗中磨牙,接着绽放甜美笑容,道:“瞧公子说的,奴家能有什么可交代的?公子想多啦!” “哦,那你想说什么?” “公子今天下午又要启程前往幽州了?” “不错!” “莫非……公子发现了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陈可妍猜测。 苏贤思忖一番,笑道: “不错,我的确找到了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此番前往幽州,便是做最后的确认。” “不可能!” 陈可妍登时激动了,接连摇头,面色认真的说: “那虽然是一万辽军,听起来多,但天下之大,他们若真想藏匿,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你不相信?” “不信!”陈可妍摇头,然后又说: “那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也在侦查此案,但这么久了,还不见千面狐弄出一点动静,想来此案连他也破不了吧?” “……” 陈可妍说着说着,便看了眼苏贤,轻轻摇头。 言下之意,苏贤不如那千面狐。 人家千面狐都不能破案,你又凭什么? 诚然,陈可妍已经认同苏贤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诱拐苏贤去南陈,为她效力。 但论及查案之事,陈可妍就不看好苏贤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人家千面狐名声在外,并非说来玩玩而已,而苏贤呢?他根本就不会查案。 另外,陈可妍不相信苏贤能破案,还有一个原因—— 若苏贤破案,必将被兰陵那个贱女人更加重视,等到了那时候,她再想诱拐苏贤去南陈就十分困难了。 她不愿相信苏贤能破案。 “既然如此,陈姑娘可敢与我打一个赌?”苏贤笑道。 “有何不敢?”陈可妍顿时来了兴趣,两眼一亮,首先说道:“若公子不能侦破此案,就需跟随奴家去南陈,如何?” “好!”苏贤爽快答应,接着,该他提赌注了,他沉思一会儿,忽然抬头,从头至脚的打量着陈可妍,目光灼灼。 “你……你想干什么?奴家死也不从!”陈可妍双手护胸,往后退了一步。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苏贤无情抨击,然后笑道: “其实,我很想拥有一个小女仆,若这个小女仆的身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就最好不过了!” “……” 陈可妍小嘴张了张,终究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她觉得这个要求实在太不合理,便与苏贤“讨价还价”。 最后明确,若苏贤果真破案,陈可妍就做他十天的小女仆,要听苏贤的使唤。 至此,赌约达成。 苏贤信心满满,称这个赌约为“女仆协定”。 陈可妍自然嗤之以鼻,并表示强烈抗议。 想让她做女仆,下辈子吧! 为了预防对方反悔,两人都发下恶毒的誓言,比如没有老婆,比如变成丑女等等…… 正文 373 幽州守将 从书房中出来后,苏贤又休息了一会儿。 出发的时间,终于来到。 车马已经齐备,就停在门前的角楼街上。 苏贤带着言大山出门,登上马车,车队就此启程,慢慢消失在角楼街的尽头。 隔壁,柳蕙香家,二楼。 柳蕙香默默立在窗前,目送着车队走远,一双水眸中泛着点点水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待车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喃喃说道: “公子,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妾身在家……等你!” “……” 与此同时。 苏贤家中,二楼,窗前。 陈可妍也立在那里,目送苏贤一行渐行渐远。 她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车队消失不见,她才回身,拖着哗啦啦的铁链回到房间。 不久后,剑儿与碧儿进入。 她们手里拿着一柄九环金背大砍刀,献宝似的说道:“公主,此乃镔铁打造的好刀,我们试一试,应该能砍断那该死的铁链。” “好!” 陈可妍点头,默默将两腿伸出,中间有一条乌黑的铁链横亘在地。 剑儿两手捉着大刀的刀柄,用力挥舞,看准角度,一刀猛劈下去。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发出,犹如打铁。 并冒出一串火花,在白日也极为耀眼。 然而,镔铁打造的大刀虽完好无损,但那根天外陨铁打造的铁链,同样也没有一丝损伤,竟没有斩断! 剑儿不信邪,抡起九环金背大砍刀一顿劈斩,叮叮当当宛若铁匠铺,火花溅个不停。 最终,镔铁打造的大砍刀卷刃,那条铁链还是没有一丝损伤,就连痕迹也没有留下一丝,完好如初。 “罢了!” 陈可妍摆手制止,凝着秀眉说道:“此乃天外陨铁打制的铁链,除非能找到同为天外陨铁打造的兵刃,不然不可能斩断!” 碧儿道:“我们在南陈,倒是收藏着有天外陨铁打造的兵刃,可是带不过来,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先这样吧!” 陈可妍默默将两脚收回,不再折腾,然后对两个丫鬟叮嘱道:“此事万不可泄露出去,不然后果不可设想!” “公主请放心,奴婢们省的厉害。” “……” 话说苏贤一行启程后,便一路快马加鞭,火速赶往幽州。 至第三日的中午,他们终于赶到了幽州城外。 那高大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笼罩在薄雾中,宛若一座规整的巨山,横亘在前。 苏贤此行,是为了找出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确切位置。 在他们赶到之前,毒娘子已先一步回到幽州,发动手下两百多个暗子与下属,开始暗中查探。 现已明确,那一万辽军就藏在幽州城中,且与酥酪等奶制品强相关,这便是方向。 有了方向,暗中查探起来就方便许多。 当然,毒娘子他们隐在暗处,只能算是一支“奇兵”,单靠“奇兵”并不能很快找准具体的位置。 还需要明面上的力量。 一正一奇,同时发力,那一万辽军当无所遁形,显出原形之日已经不远! 苏贤今日赶到幽州,正好启动那明面上的力量。 同上次到来一样,这次也是周记室单独出来迎接,没有带任何无关人等,包括幽州刺史等衙门官吏。 “苏文学!” “周记室!” “……” 简单寒暄一番,周记室便邀请苏贤入城,并说安排好了下榻的酒楼,还备下了宴席,为苏贤接风洗尘等等。 苏贤却是摆了摆手,笑道: “周记室莫急,我们既然身处幽州城外,何不绕道去瞧一瞧幽州守军大营呢。” “去守军大营作甚?”周记室笑容一滞,面色微微不自然。 “……” 苏贤不答,只与言大山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三日来,苏贤一行除了赶路之外,也对接下来的计划做出了周祥的安排。 其中,幽州守军,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大梁军制,大体上分为“禁军”与“地方守军”两个大类。 禁军,一般驻扎在都城内外,负责都城、皇城、宫城的守备,也可领受天子诏令,奔赴全国各地征战。 地方守军,负责的自然是地方州县的守备事宜,一般一个州或者数个州设立一座守军大营。 除了保卫一方安稳之外,地方守军也有协助守卫城墙、抓捕盗贼、赈灾除暴等等职责。 不过,具体到边州,也就是幽州、檀州、蓟州这种,与外国接壤的州县,地方守军的情况又不一样。 他们的权力更大。 边州守军的头领,比如“幽州守将”、“蓟州守将”等等,手中所握有的权柄,比一般州县的守将大得多。 比如,州城的守备、巡逻、警戒等等日常防务,几乎都由地方守军全权负责,州县衙门无权过问。 在边州,真正做到了“军政分离”。 但凡军务,全归地方守将节制,且权力极大。 这种情况,有了一点“节度使”的意思…… 苏贤想在幽州城中找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必然绕不开幽州守军与幽州守将。 苏贤提议,绕路去瞧瞧幽州守军大营,就是想先去观望一下幽州守军的气象,算是顺路而为。 路上,苏贤邀请周记室上车,询问有关幽州守将的信息。 周记室面色不自然,但也说了一堆。 包括幽州守将名为“罗干”,且性格脾气暴躁、不待见衙门文官等等。 很快,一行来到幽州守军大营辕门之外,远远的观望了一番。 守军大营,位于幽州城以西二里开外,占地极广。 幽州守军在此驻扎,常年累月下来,周围竟发展出了许多街道及居民区,熙熙攘攘,倒也颇为热闹。 言大山是行家里手,远远观望一番后,点了点头赞道: “尚可!” “进城吧!” 苏贤放下车帘,吩咐进城。 此番不是为了进入大营去见那脾气火爆的幽州守将。 先进城安顿下来再说。 进城的路上,周记室依旧与苏贤同乘。 苏贤乘势询问幽州衙门的情况,了解民情、政务等等信息。 周记室被李幼卿派来幽州,并担任了一个“幽州观察”的临时官职,位在幽州刺史之上,所以衙门这方面苏贤完全不担心,有问题找周记室即可。 周记室现在是幽州文官体系中的老大。 进入城中,下榻酒楼之后,苏贤对幽州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幽州守将,罗干,不用多说,此人虽脾气暴躁,但据周记室暗中观察与查证,此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并未行差踏错,未曾通辽。 然后是幽州刺史,苏贤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据周记室暗中观察与查探,此人也没有大的问题。 辽军失踪一案,幽州守将、幽州刺史等并不知情,但明里暗中奔赴幽州查案之人着实不少,若他们有问题,只怕早就被摘掉头顶乌纱。 但,这并不能说明整个幽州上下都没有问题。 衙门中的属官、胥吏,守军大营中的副将、校尉等等,这些人何其之多,谁也不能保证他们都是清白的…… 酒楼。 苏贤的房间中。 众人围坐一桌,聊了大半日之后,周记室终于醒悟过来,看着苏贤小声而激动的问道: “苏文学……莫非查到了?就在幽州?” “不错!” 苏贤没有多说,两个字足以。 周记室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坐在那惊疑不定,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周记室,劳烦安排一下,我们稍后出城,去幽州守军大营,去会一会那幽州守将,罗干。” 苏贤说道。 周记室闻言,眉头就是一皱,面色不是很自然,但也斟酌着说道:“嗯,此事事关重大,的确是该去会一会那罗干。” 苏贤早就觉察到,只要一提到罗干,周记室的面色就不自然。 刚才他没有问,这次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周记室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然后慢慢说道: “那罗干脾气火爆,且刚愎自用,历来瞧不起我等文官……” “本官曾去拜访过他,但……那罗干只见了我一面,因我询问守军的情况,他就把我赶了出去……” “……” “这是为何?”言大山惊愕。 “对呀,周记室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委任的‘幽州观察’,那罗干安敢如此?”苏贤蹙眉。 周记室答道: “边州的情况都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此外,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自辽军失踪案发生以来,已有多人赶来幽州进行各方面的调查,估计那罗干曾被多次打扰。” “此人脾气暴躁,且不将我等文官瞧在眼中,所以一旦开口问及守军的情况,他当即就会暴怒……” “……” 苏贤闻言,顿了一顿,思忖一番后,对周记室说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去一趟,请周记室做安排。” “好。” 周记室倒也爽快,起身告辞做安排去了。 这时,一个侍女进入房间,禀报说毒娘子在外求见。 这个侍女并非真正的侍女,而是毒娘子的属下,跟在苏贤身边起联络的作用。 “来得正好,我正想见一见她,快请进来。”苏贤神色一动。 正文 374 言将军出狱了? “是……” 一会儿后,一身黑衣的毒娘子入内,在那拱手参拜。 简单寒暄两句,苏贤便直接问道:“幽州守将罗干,你了解多少?此人可曾暗中同辽?是否值得信任?” 毒娘子本是内卫幽州堂的堂主,这里本就是她的地盘。 因内卫暗子无事不察,耳目与眼线遍及各个角落,所以对于幽州军政一把手的底细,毒娘子比什么人都清楚。 苏贤直接问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毒娘子略一沉思,然后回道:“罗干脾气暴躁,刚愎自用……但此人倒也不曾通辽,甚至对辽人极为痛恨。” “这样啊。”苏贤点头。 “……” 接着,他们脑袋凑在一起,低声秘议了一阵。 据毒娘子禀报,她们已在暗中查探到了一丝端倪,失踪的那一万辽军,极有可能藏在“平安市”里面。 苏贤吩咐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暗中查探,最好是能摸清他们具体的藏身位置,方便今后一网打尽。 又聊了一阵,毒娘子见该汇报的已经汇报完,便抱拳告辞,说是要去顶替杨芷兰监视纳兰嫣,让杨芷兰回来一趟。 “如此甚好。” 苏贤点头。 毒娘子离开后,大约只过了一刻钟,杨芷兰便出现在苏贤的眼前,她是从窗外翻进来的。 数日不见,杨芷兰基本没有变样,身体一如既往的消瘦,但站立在那里犹如标枪,不动如山。 她的头发用一根绳子简单固定,额前几缕发丝倾斜而下,勾勒出同样消瘦的脸庞,且没有任何表情。 苏贤记得,刚刚遇到杨芷兰的时候,她真的非常消瘦,头发乱糟糟,衣服宛若乞丐,好不凄惨。 杨芷兰跟了他一段时间,生活条件、居住条件等各方面都变好的情况之下,她那消瘦的身体也终于开始长肉。 尤其是脸上,不再那么干巴巴,圆润了一些,竟渐渐出落得颇具一番韵味……只不过还是太瘦。 还需要还继续喂养……苏贤心中这样想道。 “公子!” 杨芷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一双明亮的眼睛望来,黑亮的眼珠转动,哞中有许多星星点点。 或许是因为,她数日以来都未曾开口说话,“公子”二字竟喊得颇为晦涩,听起来不太自然。 但这两个字中蕴含着一点细微的情绪波动。 这点情绪波动,即便再细微,但对一向冰冷的杨芷兰来说,却显得极为难得。 只有她在乎的人或者物,她才会晦涩的表露出一点点情绪波动…… “芷兰!” 苏贤哈哈大笑,迎上前去,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然后笑道:“我不在的这些天,可曾有好好的吃饭?你看你,好像又瘦了。” 杨芷兰微微低头,眼睛看着地面,不敢与苏贤的目光对视。 这种直接而奔放的关怀,她既感觉受不了,但又觉得非常舒服,心头火热火热的。 所以她每次都显得扭扭捏捏,半推半就…… 猛然间—— 杨芷兰觉察到有两束视线,正射向她,带着震惊与懵逼的意味,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事一般。 这两束视线刺激到了杨芷兰。 她本来就在那半推半就呢,结果旁边冒出一个看戏的人,在那目露震惊之色。 她心头顿时涌出许多情绪。 抬眸迎着那两束震惊的目光看去,眼神冰冷,宛若死亡凝视。 另外一边。 言大山顿感两眼被针刺了一下似的。 他连忙将视线别开,脑袋扭到一边,不敢继续看下去。 他方才见杨芷兰翻窗而入,心头就直打鼓,总感觉他那“苏贤第一贴身护卫”的身份不保,即将离他而去。 这位可是大佬,他真的打不过。 想他言大山也是天下少有的高手,但在人家面前却只有被虐的份儿。 紧接着,言大山就听见苏贤那句关切的问话。 有没有好好的吃饭? 这这这……这不是哄小孩子的话吗? 言大山当即就懵了,然后震惊的看着杨芷兰,万万没有想到,可以轻松虐他的大高手,竟会被苏贤当成小孩子般进行关心…… 这简直惊掉了言大山的下巴。 没想到这位大高手还有这样的一面。 接着,杨芷兰有所感,一个死亡凝视甩过来,言大山慌不迭清醒。 即便这位大高手在苏贤眼中是“不好好吃饭”的小孩,但人家仍旧是可以轻松虐他的大高手! 不可招惹,不可招惹啊! 见言大山扭开了头,杨芷兰方才收回死亡凝视,顺便瞄了眼苏贤,最后又将视线低垂,看着地板。 苏贤对方才的“眼神交锋”毫无察觉,先喊她落座,然后问她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之后,便询问监视纳兰嫣的情况如何? 一旦谈到正事,杨芷兰就正常了许多。 只听她用不怎么自然的声音说道: “纳兰嫣的确是辽军的统领,可以确定。但她与辽军交流了什么,我无从探知……” “……” 原来,纳兰嫣府邸上有一座密室,防守极为严密,就连杨芷兰也无法靠近。 即便能够靠近,也因为密室的缘故,无法探听到他们的谈话。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杨芷兰虽在暗处监视了好几天,但却一无所获。 “无妨!” 苏贤摆了摆手。 “我们的切入点不在纳兰嫣身上,继续将她盯紧就是了,好了,芷兰你继续去忙吧,将她盯紧就好。” 杨芷兰起身,但却立在那里,轻轻抿着嘴,两眼盯着苏贤,欲言又止。 苏贤看了她一眼,刹那明白她心中所想,轻轻点头道: “我们待会儿要去幽州守军大营,你跟着去一趟也好,纳兰嫣那里,暂由毒娘子盯着也可以。” “好……” 杨芷兰口吐一字,带着惊喜的细微情绪波动,消瘦的脸面虽没有表情,但眼中却闪过阵阵亮光。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瞥了眼言大山,建议道: “他也可以去监视!” “……” 一旁,言大山那硕大的身躯一阵摇晃,简直是糟了无妄之灾。 他向来以苏贤的护卫自居,自然不想离开苏贤一步,要是因此苏贤受到伤害,他没法原谅自己。 毕竟,苏贤是他言家的大恩公,这份恩情沉甸甸,值得他忠心实意的对待苏贤。 “我……” 言大山想辩解,他其实并不擅长搞监视。 而且只有他守护在苏贤身边,他才能放心……嗯,等等,貌似人家杨芷兰的身手比他高出一大截,人家守护在苏贤身边,可比他的守护安全多了。 一念至此,言大山刚刚说了一个字,便将后面的话吞回腹中,整个人都讪讪的,如霜打的茄子。 苏贤还未就此事发表看法,这时,周记室到了,说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出发去城外的守军大营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苏贤顾不得其他,当即带齐了人马出城而去。 言大山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冷汗,感觉逃过了一劫。 杨芷兰虽没再说话,但却不时侧头瞥他一眼,看得言大山心底直发毛,总担心她忽然向苏贤提议,让他去监视纳兰嫣…… 与此同时。 城西。 幽州守军大营。 中军大帐中,数位副将正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同时也在等候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幽州守将罗干的到来。 方才,罗干遣人请他们来此,说是有紧急军务商议。 结果副将们都到了,罗干却还没有来。 大帐中,一个副将忽然神秘兮兮的说道: “诶,你们听说了吗?数年前被送入刑狱司大牢的那位言将军,他竟然出狱了!而且朝廷还封言将军为‘威武郡公’……” “……” 恰在此时,众位副将的顶头上司,幽州守将,罗干,正大踏步走近大帐。 只见此人生的高大威猛,身着甲胄,脸上一部浓密络腮胡须,龙行虎步,霸气侧漏,身为一个将军,他的气势很足。 不过稍稍遗憾的是,罗干是一个独眼龙,一条黑色的带子从额头缠到腮帮,将右眼保护起来,显然右眼已瞎。 他刚刚走近大帐,守卫在此的将士齐齐抱拳,正欲见礼。 但罗干却忽然驻足,并举起一手,做了个手势,将众将的见礼生生打断,众将顿时嘴巴不敢张开。 原来,罗干听见了大帐中传出的说话声。 他刚好听到“刑狱司大牢”、“言将军”、“威武郡公”等等字眼。 这些字眼,让罗干那高大威猛的身躯一震,络腮胡满脸的面色微微一动,单独剩下的左眼中爆射出阵阵精光。 他除了制止众将的见礼外,还稍稍侧头,以便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大帐中的副将们,还不知顶头上司正在外偷听,因此毫无顾及,只听有人说道: “此消息当真?要知道,言将军当年可是蒙冤入狱,据说我们这边还曾闹得很大……后来虽保得言将军一命,但……脱罪应该无望!” “是啊,你道听途说的吧?” “这些年来,刑狱司一直都在侦办言将军一案,可是始终没有结果……” “刑狱司尚且不能还言将军清白,世上又有谁还有这个本事呢?诶,这多半是误传!不可信!” 正文 375 永远的丰碑 “是啊,言将军一门忠烈,我等将士无不拥戴,你却在这儿无故编排言将军,一旦传扬出去,不怕被人揍吗?” “……” 大帐外。 罗干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似乎都能滴水,非常难看。 刚才,他听闻言将军出狱之际,高兴得他差点手舞足蹈,欢呼庆祝。 因为那位言将军在大梁军中威望甚高,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英雄。 尤其是对幽州等边州的将士来说,那位言将军不仅仅只是一个英雄那么简单,而是一个传说,一座永远的丰碑! 是将士们心目中的……神! 幽州守将,罗干,对那位言将军的崇拜,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以乍闻言将军出狱,他才会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 接下来,罗干又听见了副将们的分析,认为这是一则谣言,不可信。 顿时,罗干激动的心情瞬间跌至低谷,仔细分析,此话说得不错。 言将军之案,刑狱司侦办了数年都没有结果,不大可能一夕间就破案了。 刑狱司尚且不能办到,其他人更不可能! 所以,一定是有人在编排言将军! 一定有人在编排一门忠烈的言家! 罗干心中笃定。 一念至此,他的心头顿时大怒,面色阴沉如水,握紧两只沙包那么大的拳头,仅剩的左眼中中,爆射出阵阵精光。 竟有人胆敢编排他崇拜的言将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就在罗干即将发作之际,那大帐中又传出副将们的议论声,只听一人说道: “不!这不是谣传!” “此事千真万确,我有一个大表哥,在神都禁军中做校尉,他亲眼所见,言将军的确是从刑狱司大牢中走出来了!” “神都城中很多百姓,都亲眼所见,许多将军也目睹了那一经过,不可能是假的!” “……” 此话过后,大帐中一时安静下来。 众位副将都被此人的笃定唬住。 就连大帐外的罗干,也暂且压下心中的愤怒,在外侧耳倾听,且看此人能说出一朵什么花儿来。 “昨日,我收到大表哥寄来的信函,他在信中大致说了此事……我相信大表哥,他比谁都崇拜言将军,不可能捏造此等谣言!” “果真?言将军果真被刑狱司释放了?”有人问。 “是真的,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可是……这么大一档子事,为何我等不得而知呢?我等虽驻防边疆,但也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吧?”有人提出疑问。 “我大表哥在信中有提到,言将军蒙冤入狱数年,朝廷虽封了言将军‘威武郡公’,但朝廷还是颇感惭愧,因而,封爵之事并未广而告之。” “朝中文武百官,对此也讳莫如深,不愿对外宣扬……” “所以,言将军受封‘威武郡公’之事,除了少数人之外,许多人都不知情,其中就包括我等!” “……” “如此……似乎也说得通。” 有人接受了这套说辞。 大帐外的罗干眉头紧皱,心头的怒火为之一缓。 “那你可知,言将军是如何得救的吗?其中有何隐情?”有人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家大表哥也不知晓……不过,听那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所说,真正解救了言将军以及言家的,是一个书生……” “书生?!” 那人话音还未落下,大帐中便如那油锅炸开般,彻底沸腾了。 这些副将受顶头上司的感染,对书生文官等一向瞧不起,认为他们没用,保家卫国还是需要他们才行。 所以,乍闻拯救了他们心目中那个英雄的人,是一个书生之后,他们全都不相信,在那争吵。 言将军,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而书生……在他们眼中最没有用,一根手指头就能点死的存在,卑微如蝼蚁。 然而,最没有用、卑微如蝼蚁的书生,竟然解救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与神,这……这着实让他们难以接受。 大帐外。 罗干听了这话后,心头刚刚稍有缓和的怒火,忽然就像泼进去一大桶火油似的,腾地熊熊燃烧,他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尔等都给我住嘴!” 大怒之下,罗干一步迈入大帐,同时大声一吼,震得整座大帐都在轻颤。 大帐内的争吵应声而止。 住嘴后的副将们愣了一下,看着顶头上司,也就是幽州守将罗干,大踏步而入,目光追随着那道威武的身躯。 等罗干走到最前面,众副将才一齐拜道: “罗将军!” “方才,是谁在口出狂言,编排言将军以及言家?给我站出来!”罗干威风凌凌的转身,面朝众位副将,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阴沉如水。 “罗将军,末将……”一个披着甲胄的副将站出,略有颤巍,手指都在打哆嗦。 “……” 罗干那只仅剩的左眼应声瞪来,虽只有一只眼,但带给人的威势太大了,那位副将心头顿感不妙,一个头两个大。 罗干紧盯此人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人家都差点站立不稳了,他才沉声说道: “我,曾为言将军帐下一个小小的亲兵,曾跟随言将军上阵杀敌!” “我,这只眼虽已瞎,但若没有言将军,我的性命早已不保!” “……” 这两句话说完后,罗干侧身,看着其余副将,继续朗声道: “言将军,是诸位心目中的大英雄,也是诸位心目中的神!” “言将军虽蒙冤入狱,但他的威名不容置疑,他的名声不容宵小之辈肆意编排!” “你!” 罗干侧回身来,独眼龙的左眼盯着那位副将,点着他的鼻子斥道:“小小一个副将,也敢编排言将军,也敢编排言家,你真的好胆!” “言将军,末将……” “你不仅编排言将军,当成说书的故事般取乐。”罗干直接打断他的话头,“最令人气愤的是,你竟然说,是一个书生拯救了言将军以及言家……” “……” 单单只是提及此事而已,罗干就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瞪,恨不得活活撕了这位该死的副将。 一个书生救了言将军以及言家,这怎么可能呢? 罗干一万个不相信。 “将军,末将所言句句为真啊!” “还敢狡辩!”罗干登时怒不可遏,大手一挥,厉声吩咐道:“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若不知悔改,再打三十军棍!” “得令!”两个亲兵杀入大帐,拖着那位副将便走,不久后,帐外传来啪啪啪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闷哼。 “……” 大帐内。 罗干环视着所有副将。 然后沉声道:“今后,若我再听见谁胡乱编排言将军以及言家,就休怪本将不客气,二十军棍是最轻的惩罚!” “末将等不敢!”副将们齐齐拜道,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没那么傻,不会去触罗干的霉头。 “……” 与此同时。 幽州守军大营附近。 苏贤一行已经赶到。 众人下马或下车,聚集在一起,慢慢走向幽州守军大营的辕门。 言大山看着熟悉的大营,熟悉的辕门,熟悉的栅栏,熟悉的将士,他心头渐渐浮现出一暮暮往事…… 想着想着,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落在了众人的最后。 老实说,言大山有一些抗拒,他还没有做好重新踏入大营的准备,此行虽然只是陪同苏贤走一趟而已,可是…… 那一幕幕的往事浮现在心头,他是真的不想再来这种地方。 苏贤、杨芷兰、周记室等,并未注意到落在了最后的言大山,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交流,很快便停在了辕门之前。 驻守在此的将士,明显认得周记室,因为周记室曾来过几次,最近一次还被罗干下令赶出大营,守门的将士们记忆犹新。 “周观察又来了啊!”一个将士笑道。 “周观察不是说,再也不来此地了么?”另一个将士也笑道。 “……” 周记室在幽州当了个临时性的官职,名为“幽州观察”,所以大家都称之为“周观察”。 听了这些话,周记室有些尴尬,面色微黑,那次被赶出大营之后,他的确撂下了狠话,说再也不来此地。 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又来了…… 但他也知道,当以苏贤的大事为重,于是快速调整心态,面色恢复如常,对驻守在此的将士作揖一礼,请他们去通禀。 “周观察请稍等。” 那两个将士转身,进入大营,一边去中军大帐进行通禀,一边不加掩饰的说道: “这次,恐怕又会被我们罗将军赶出来……” “谁说不是呢,待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嘿嘿……” “……” 这些对话,毫无意外,被辕门外的周记室、苏贤等人听见,周记室嘴角扯了扯,额头直冒黑线。 苏贤则摸了摸下巴,预感到此行估计不会太顺利。 他早有耳闻,边州的驻军非常彪悍,也不太服管教,目前看来,苏贤还是低估了他们。 就连驻守辕门的将士,都敢调侃周记室。 要知道,周记室在幽州可是担任着“幽州观察”一职呢,位在刺史之上。 …… 谢“evenicle”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76 狂妄 而且,周记室乃兰陵公主府属官,得益于兰陵公主的权势,他行走在外,可以见官大两级呢! 然而,幽州守军们却是这个态度。 苏贤看来,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 比如拥兵自重什么的。 但是,就连朝廷诸公拿边州驻军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由着他们。 现实的情况,往往比较复杂,就连唐朝最后都养出了一堆节度使,导致朝廷崩盘,大梁王朝可比唐朝差远了…… 苏贤快速收束念头。 这些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吧。 此时。 大营中,中军大帐。 罗干训斥完诸位副将,心头的怒火稍稍得以舒缓,此刻,他正大马金刀的端坐帅椅,俯视着下面众位副将,研讨着一些紧急军务。 忽然,一个亲兵在帐外禀道:“启禀将军,周观察在辕门外求见。” 罗干闻言,微微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这幽州的地头上,多了一个“幽州观察”,他揉了揉眉心,赶苍蝇似的挥手道: “这些人就是烦,没事就来我营中问东问西……” “依本将来看,他们不像是我大梁的文官,倒像辽国派来的探子,专门打探我大营的虚实!” “……” 副将们噤若寒蝉,不敢对此发表看法。 他们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经常有人跑来他们营中拜访,然后还问东问西,就跟查案似的。 刚开始那几次,罗将军还算客气。 可是来人的次数一多,罗干就烦躁了,总有一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 不然,为何隔三差五就有狗屁的文官来他的大营拜访呢? 罗干本就不喜文官,瞧不起他们,因此,上次才不顾脸面将周记室赶出大营…… 原来,一万辽军失踪一案,幽州守将罗干,还有幽州刺史等人全然不知。 奔赴幽州调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但却没人胆敢泄露此案。 这才让罗干产生了误会,对来访之人极不耐烦。 认为是冲着他来的。 罗干揉着眉心,长叹一口气,继续赶苍蝇似的挥手道: “不见,不见,把那什么周观察给我轰走,我大营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本将怀疑他是辽国派来的密探……不见不见!” “……” 这时,一个副将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劝道: “将军,且慢,那周观察原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此次又以‘幽州观察’的名义前来,不好避之不见啊!” “将军,兰陵公主毕竟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节制河北道所有州县驻军,是将军的顶头上司,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为妙……” “……” 罗干继续揉着眉心,但也没继续赶苍蝇似的挥手,似是在犹豫。 这时,更多的副将加入到劝谏的队伍中来,你一言我一语,罗干很快就烦躁起来,最后拍案而起,大声吩咐道: “罢了,请进来吧!” “得令!” “……” 大营,辕门外。 苏贤与周记室并肩而行,大踏步步入其中。 杨芷兰紧跟在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间已是军中大营,到处都是危机,她必须警惕小心才是。 随后,跟着一些便衣随从,这些随从都是公主府的亲卫。 言大山则落在了最后面,咬着牙也一脚踏入辕门的范围。 进入辕门后,行不多时,苏贤一行来到中军大帐门外,经通禀后,他们在外等了足足一刻钟才得以进入。 一刻钟啊! 苏贤心头渐渐冒出一团火气。 这幽州守将做得太过分,待会儿必须好好惩治一番方可。 苏贤与周记室并肩进入大帐,一眼便看见帅椅之上的独眼龙将军,那应该就是幽州守将罗干了。 周记室作揖拱手,与之寒暄,非常客气。 然而,那罗干稳坐钓鱼台,手中翻动着一册文书,竟是看也不看周记室这边一眼,更谈不上回应。 这……也太狂妄了吧? 周记室面色顿时黑了下来,但他的城府颇深,笑着又作揖一礼,继续寒暄,在那一个人唱“独角戏”。 苏贤的面色又沉了一些,这个幽州守将,简直无礼至极,谱大到了没边。 他暗中决定,对此人的惩处必须加重一点,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苏贤可不是在这臆想。 因为他手中有杀手锏。 此次临行前,兰陵公主曾派人送来一物…… 但苏贤不急于使用,准备看一看此人能狂到什么程度。 当然,他最主要的用意,是想看一看罗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接下来是否值得一起共事。 毕竟,幽州守军在苏贤的计划中,占据很大的分量,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不然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重在观察。 “周观察,你此次来我大营,又是意欲何为?”终于,罗干放下手中的簿册,抬头看向周记室。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不过,当他顺带看见书生打扮的苏贤,以及穿着女装的杨芷兰后,面色就不是不好看那么简单了,而是狰狞,目露凶光。 数息后,罗干恢复过来,眼中的凶光消失。 只是不再看苏贤及杨芷兰一眼,当他们是空气。 “罗将军,此次本官来此,其实是陪同他人前来。真正要见罗将军的,是这位,苏贤苏文学!” 周记室说着,后退半步,将苏贤让了出来。 罗干的视线顺着周记室的指引,滑落在苏贤的身上,他顿时就是“嗯”的一声,腾身而起。 仅剩的左眼中再次冒出阵阵凶光。 “你是一个书生?”罗干咬牙切齿的问。 “不错!”苏贤心头纳闷,心说书生掘你家祖坟了? “……”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罗干顿时大怒,沉声说道:“我的大营不欢迎任何书生,你立即给我滚出去!” 罗干忽然的暴怒,让苏贤、周记室等人都是一懵。 虽早就听闻罗干不喜文官与读书之人,但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一听说人家是书生,就直接让人家滚? 滚这个字,听着着实刺耳。 在旁噤若寒蝉的副将们,面面相觑,他们心中倒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刚刚才有谣传,说有一个书生拯救了言将军…… 言将军在他们心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是被他们瞧不起的书生拯救的呢? 简直太过荒谬! 于是乎,罗干便将天下书生都记恨上了。 可是谁曾想,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有一个书生进入他的大营。 初时,罗干暂且还能忍受,因为他以为这书生是周记室的随从,未曾暴怒,算是给周记室一个薄面。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这个书生来找他,并非周记室。 被最讨厌的书生找上门来,简直让罗干吃了苍蝇般难受,他心头震怒,恨不得立即手撕了这个小白脸书生。 “罗干,幽州守军大营不是你的大营,是我大梁朝廷的大营,你凭什么不欢迎书生?简直荒谬!” “再说,苏文学乃公主府属官,并非白丁……罗将军此举,着实失礼!” “……” 周记室忽然站了出来,指着罗干的鼻子大骂。 罗干见此,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身为“幽州观察”的周记室,竟然维护这个小白脸书生,看来此人不简单。 但随即,罗干心头火焰滔天。 他怒了,彻彻底底的大怒。 幽州观察算个球,竟也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上阵杀敌,哪一样不是我们冲杀在前?” 罗干仅剩的左眼赤红一片,指着苏贤与周记室的鼻子,大声斥道: “你们这些无能之辈,只会躲在后面搞阴谋诡计,扯我们的后腿……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给我滚!” “……” “罗干你放肆!”周记室大怒,尽管知道边州的守将脾气都比较火爆,但此番他还是被激怒了,在那吹胡子瞪眼。 “来人,把他他他,还有这个小白脸书生给我丢出去!” 罗干彻底撕破脸皮,大手一挥,直接动用强力手段。 他现在只想这帮人立即消失在眼前。 “得令!” 帐外的亲兵们齐声大吼,纷纷进入大帐,眼见就要动手。 这时,苏贤狠狠皱着眉头,一手慢慢深入贴身的衣兜,这罗干如此暴躁,看来需要以暴制暴才成。 然而,苏贤的手还没摸到那份杀手锏,身后就炸响一声巨吼: “且慢!” 这声音真够大的。 苏贤只感觉耳中嗡嗡乱响,震天裂地,宛若惊雷一般。 大帐中的混乱,在这一吼之下刹那静止,落针可闻,就连呼吸声也不闻。 这是哪个猛人? 苏贤回头一看,怔了一下,原来是言大山,难怪他觉得那声巨吼听着耳熟。 方才,一行人进入大营中后,言大山始终都落在最后面,他触景生情,感时伤怀,沉浸在以往的一幕幕过往之中,难以自拔。 直至此刻,苏贤,也就是他发过重誓,要贴身保护的大恩公,竟差点被人强力驱赶…… 这如何能行!? 言大山猛然醒来,并鼓足了气,一声大吼。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上过无数次战场,他这一吼当真气动山河,满是肃杀之气。 一举将大帐中所有人都给镇住。 正文 377 惊掉下巴 不仅仅是苏贤回头看去,周记室、杨芷兰、罗干,以及所有副将们,全都回头看向那位镇住全场的猛人。 他究竟是谁? 副将们看完后,不由面面相觑,心说这是谁啊?他们不认识。 但他们的顶头上司,幽州守将罗干,乍见言大山那张黝黑且方阵的脸庞后,整个身体就是一震。 然后他便定在那里了。 仅剩的一只左眼,死死盯着逐渐走上前来的言大山,嘴角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 言大山气定神闲。 走到苏贤身前站定。 然后双目如电的盯着罗干,大声斥骂道: “你这粗鄙的军汉,你懂个屁,我家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当世一等一的风流才俊……” “你这井底之蛙,腌臜军痞,竟敢威胁我家公子,你这种人我收拾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 言大山也是被刺激到了,在那破口大骂。 他非常生猛,竟在人家的大帐中骂人家是“粗鄙的军汉”、“腌臜军痞”、“井底之蛙”,且一脸义正言辞。 这让大帐中的副将、亲兵们面面相觑。 然后又齐齐扭头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幽州守将罗干,且看罗干如何发威。 在他们的认知中,罗干是个脾气火爆的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此番被言大山如此怒骂,而且还是在他的大帐之中,罗干只怕会跳起来当场杀人。 然而,令副将与亲兵们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眼中脾气火爆的罗干,竟快步上前,那步伐一点也不像要去杀人的模样,还有他的面色…… 等等,副将们揉了揉眼,没有看错吧? 罗干的脸上,竟是一幅惊喜的表情?! 被人如此臭骂了,他反而是一幅惊喜的表情,这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莫非……罗将军就喜欢这个调调? 罗干无暇顾及他人的反应。 他三两步跑近兀自大骂不止的言大山,两手去抓言大山的手,同时双膝一软,似乎是准备跪下行大礼。 可是,他仅仅只喊出一个“言”字,整个人便如那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落在一丈开外。 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却原来是言大山,原本就预防着有人对苏贤不利,所以神经高度紧绷,见罗干忽然冲过来,他便一脚将之踹飞,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紧接着,言大山一个健步上前,临近罗干落地的位置,大手一探,将罗干抓起。 然后用沙包那么大的拳头,使劲儿往罗干身上招呼,还专门打脸。 “嗷……”罗干顿时惨叫个不停。 “将军……”副将们与亲兵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唰的一片响,大帐中顿时明晃晃一片,杀气四溢。 “恩公小心!”言大山见此,直接丢下罗干不管,嗖的一声冲回苏贤身边。 刀剑无眼,容易误伤,眼下还是苏贤的安危为重。 言大山平时称呼苏贤为“公子”,但在这危急关头,脱口而出的竟是“恩公”。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被揍了十多拳的罗干,被副将们及亲兵们扶起之后,刚刚站稳,又差点被“恩公”二字震得直接躺回去。 恩公!? 罗干那只独眼猛地看向那小白脸书生,一脸的惊愕与不解。 他心目中的神,言将军,莫非果真是被一个书生拯救的? 而且那个书生就在眼前,还曾被他骂为“小白脸书生”的这位? 他不相信! 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那个人的确是言将军,罗干可以明确。 他曾为言将军的亲兵,对言将军无比熟悉,即便数年过去了,他始终都还记得。 而言将军刚才亲口喊那个书生为“恩公”,他也听得极为真切…… 那么也就是说,刚才听到的那则“谣言”,其实……都是真的! 罗干顿时惊疑不定的盯着苏贤,面色相当复杂。 另外一边。 言大山退回来后,与杨芷兰一前一后,将苏贤牢牢护在其中。 面对手握兵刃,并逐渐逼近的亲兵们,他们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 大帐中,顿时剑拔弩张,局势一度十分危急。 被保护在中间的苏贤,一拍额头,局势发展成这个样子,并非他所愿。 这都刀兵相向了……局势若继续如此发展下去,可不利于大局。 此时,他伸入贴身衣兜的手,已经触摸到那个杀手锏。 是该时候动用。 不然就晚了。 “都滚开!” 然而这时,对面的罗干忽然一声大吼,推开搀扶着他的副将们,快步往苏贤他们这边跑近。 沿途上,尚有手握兵刃的副将以及亲兵们,正准备捉拿苏贤等人。 结果这些人,成了阻挡罗干前进的障碍。 “滚开!” 只见那罗干抬起一脚,将一个手握兵刃并回头的副将一脚踹飞,然后继续往前。 罗干此举,顿令整个大帐中的副将以及亲兵们惊掉下巴,一脸的错愕,目瞪口呆,恍若雕塑般凝固在原地。 没看错吧? 他们的罗将军竟然……一脚踹飞了一个副将? 哎哟喂,那是自己人啊。 而且,看罗将军那副惊喜与着急的模样,似乎是急着去见一个重要的大人物? 真是怪哉! 罗将军该不会是被人给揍傻了吧? 亲兵们心中如此想到。 “滚开!” “滚开!” “都给我滚开!” “……” 罗干像是一头人形暴龙,身披甲胄,横冲直撞,沿途上的副将及亲兵们顿时东倒西歪,活生生被他“犁”了一遍。 非常生猛。 无人可挡。 对面。 言大山站在苏贤身前,死死盯着快速逼近的罗干,暗中握紧横刀的刀柄。 此人虽然踹飞了自己人,但言大山不敢丝毫松懈。 另外一边。 杨芷兰已经取出她的软剑,拿在手中,双目中的杀气宛若实质性的光束,笼罩住后方的亲兵。 亲兵们顿感如坠冰窟,虽然还在逐渐逼近,但手脚四肢已在轻颤,随时都有崩溃后撤的可能。 前面。 罗干已经冲到近前,距离言大山仅有半丈的距离。 言大山火炬般的两眼一立,手提横刀就欲拼杀。 这时,先前被罗干撞飞或者踹飞的副将们,以及亲兵们,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心头咚咚直打鼓。 他们不明白。 罗将军这是怎么了? 似乎……好像是赶着上前去让人家……杀? 没见人家都将横刀举起来了么。 可罗将军还在往前冲…… “将军……” 副将们齐声大喊。 话音刚落,副将及亲兵们同时大跌眼镜,张圆了嘴巴,目瞪口呆,一时间傻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的顶头上司,幽州守将罗干,在距离言大山半丈远的地方,忽然驻足,双膝往地上一跪,然后大喊道: “言将军!我是罗干啊,末将拜见将军……” “……” 罗干声音颤抖,不顾脸上的浮肿,一边大喊一边跪地伏拜磕头,情真意切,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先前被罗干撞飞或踹飞的人,顿在原地,嘴巴大张,比刚才更糊涂了。 苏贤、杨芷兰、周记室等,面色变了数变,这个结果可真的是……大大了出乎他们的预料。 言大山手握横刀,本已做出一个劈砍的姿势。 听闻此话后,猛然打住,然后盯着罗干瞧个不停,面色阴晴不定,言将军……是多么久远的称呼啊! 至于那些逐渐逼近的亲兵,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同时停止逼近,并慢慢后撤。 大帐中的剑拔弩张,即将刀兵相向的危急,在一瞬间就被解除了。 只是罗干的表现着实令苏贤等人大感疑惑。 这时,依旧躺在地上的副将们中,有人恍然醒悟,伸手指着言大山,声音发颤的说: “言将军!他是言将军!他就是言将军啊!” “什么?!” “原来如此……快,赶紧去参拜!” “……” 一时间,大帐中的副将们与亲兵们,纷纷聚拢在罗干的身后,跟着罗干一起伏地参拜,口称“言将军”。 言大山见此,下意识伸手挠头。 因为他并不认得这位幽州守将。 不过,他猛然想起,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伸手挠头的动作也太傻了,于是生生忍住,单手持刀,盯着罗干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认得我?” “言将军,末将曾是将军帐下的亲兵,曾跟随将军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若没有将军的搭救,末将这只眼睛,还有末将的性命早就不复存在……” “将军啊……末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将军活着走出刑狱司大牢,末将就是死也值了,将军啊……” “……” “原来是你!”言大山终于记起了此人,收起横刀,单手虚扶,道:“起来吧,都是做将军的人了,随便跪拜成何体统!” “是……”罗干起身,身后众人也跟着起来。 “将军,末将不做这劳什子的幽州守将了,我要回到将军的身边,继续做亲兵,哪怕只能做一个马夫,末将也愿意,求将军成全!” 罗干起身后请求道。 言大山闻言,浓眉一凝,沉声道:“不可再叫我将军,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正文 378 单方面殴打 一语未了,言大山转过身来,走到苏贤身边站定,道:“我现在是公子身边的护卫、奴仆,不是你们的将军,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言大山此话,既有对朝廷隐隐的不满,也表达了他当下的心态。 最主要一点,他当众说出这番话来,也有对苏贤表达忠心之意。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罗干一听这话,再联想到,是苏贤拯救了言大山,于是下意识认为,这个卑鄙的小白脸书生,一定使用了某种恶毒的计谋,迫使言大山就犯,甘愿为奴为仆。 他之所以这样想,原因有如下两点: 其一,罗干终究瞧不上书生文官,觉得他们只会耍阴谋诡计,这不,言将军可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啊,结果却甘愿为奴为仆,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其二,罗干不能接受,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与神,跑去做一个书生的护卫、奴仆,这对言将军及他们来说是侮辱! 所以,罗干当即就怒了。 罕见的暴怒! 他颤抖着手,点指苏贤的鼻子,在那破口大骂,什么“小白脸”、“卑鄙无耻”、“阴谋诡计”等等,骂得极为难听。 苏贤一阵愕然。 他本以为言大山身份暴露,应该就能镇住这群桀骜不逊的将士。 但却没想到,这罗干简直就是一只火药桶…… 苏贤微微皱眉之际,言大山早已一步窜出。 他身材高大威猛,比罗干还高出一截,居高临下,大手一探,抓住罗干的衣领,二话不说,抡起蒲扇那么大的巴掌直接扇落下来。 啪! 响声震耳欲聋。 这一大耳刮子扇下来,罗干顿时失声,同时眼冒金星,意识有那么一瞬间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若不是言大山抓着他的衣领,他铁定要栽倒在地。 言大山的彪悍与果断,再一次镇住全场。 罗干的副将及亲兵等,一动也不敢乱动,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你这粗鄙的军汉,公子也是你能诋毁的?” 言大山当真怒不可遏,扇了罗干一巴掌还不解气,抡起另外一只巴掌,又重重的扇落下来。 啪! 这一次同样响亮。 罗干闷哼一声,脑袋与身体同时摇晃,若不是言大山抓着他的衣领,他早已站立不稳。 同时,他也很懵。 言将军扇他大耳刮子作甚? 他这是在为言将军出头啊! 心中虽有疑惑,但罗干问不出口,因为言大山没有给他机会,两个大耳刮子扇下去,他真的是头晕目眩,彻底懵了。 罗干乃边州守将,自身没点本事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可他却被言大山两巴掌扇得站立不稳,身体摇摇晃晃,由此可见,言大山下手该有多么的重。 “你以为你当了将军,我就不敢揍你了吗?” 言大山还不解气,挥动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在那狠狠的殴打罗干。 短短数息间,罗干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横飞了出去,嘴角带血。 “将军……” 副将及亲兵们心头着急,然而除了喊一句“将军”之外,却也别无他法,揍人之人毕竟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与神,如何阻拦? 言大山心头怒气稍减,侧头一瞥,却见苏贤依旧面色铁青,于是他大喊一声,追上横飞出去的罗干。 趁罗干还未落地,言大山抓住他又是一顿胖揍。 偌大一座大帐中,顿时鸦雀无声,唯有言大山的拳头轰击在人体身上的声音,以及罗干的闷哼。 围观者众多,但却无人阻拦与劝阻。 全都立在原地,看言大山如何发威…… “我言家忠心为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从不惜命……后来,我数位父兄皆命丧战场,我也被下入刑狱司大狱数年!” 言大山一边狂殴罗干,一边沉声述说往事。 “我言家老母,想见我最后一面,但却不得,最后甚至哭瞎了双眼!如今我出狱了,她想见我最后一面,但却永远也不能!” 说到伤心处,言大山虎目含泪,揍罗干也就揍得更狠。 罗干始终都在闷哼,未曾呼痛也没有喊停。 因为他心头也憋着一口气。 现在,听了言大山的话,他心头感觉悲苦,仅剩的左眼中竟留下泪来。 当年那一役,言大山数位父兄皆葬身沙场,罗干曾亲身参与过,感触很深,后来言大山蒙冤入狱,他们这些昔日部众还差一点造反…… 言大山口中说出来的,虽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听在罗干耳中,却有着千言万语,那是一段悲壮的往事。 接着,罗干心头剧震,言母竟哭瞎了双眼? 此事罗干竟是不知。 但他能体味到那种悲痛,所以身为粗鄙军汉的他,竟也悲从心来,落下眼泪。 “我诸位兄长之妻,我曾发誓,要想侍奉长辈那般好好赡养她们……可是,她们竟同时自缢而亡……” 听了这话,不仅仅是挨揍的罗干,就连周围的副将、亲兵,乃至苏贤、杨芷兰、周记室等,也是一阵沉默。 她们可都是英雄的妻子啊,为何同时自缢而亡? 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人得知…… 其实,言大山跟了苏贤之后,苏贤曾询问过他,有关言家之事。 但言大山并没有多说。 但却不想,他竟经历了这么多…… 砰! 啪! 咚! 言大山依旧在狂殴罗干,将他当做人形的沙包,大帐中拳拳到肉之声与闷哼之声不绝于耳。 他似乎是在发泄愤懑。 但罗干就遭了大殃,他已遍体鳞伤,一张脸肿得就连亲妈也不认识。 “我言家遭受的苦难,我言大山蒙受的不白之冤,你当是如何洗刷掉的?老天睁开了眼吗?” “错!” “大错特错!” 言大山自言自语,忽然停止殴打罗干。 然后单手将之提起,回首看着苏贤,继续说道: “是苏贤,以一己之力洗刷了我言大山的不白之冤,也挽救了整个言家!” “若没有公子,我言大山如今还在刑狱司那不见天日的大牢之中,我言家还在遭受苦难,我那哭瞎了双眼的老母还在黑暗中淌泪!” “此等恩情,我言大山甘愿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仆,如此方能报答一二!” “你这粗鄙军汉,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敢指着公子的鼻子痛骂……看我打不死你!” “……” 接着,言大山一手提着浑身无力的罗干,开始进行第二轮的单方面殴打。 至此,罗干终于大致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他误会了人家…… 心中稍微犹豫一番后,罗干便决定改变态度,要像言大山一般,将苏贤奉为恩公,以另眼相看。 他虽然瞧不上书生文官,但苏贤既然是言将军的恩公,对言将军及言家有着天大的恩情,这就值得他改变固有的观念。 “将军,末将……知错了……” 挨揍中,罗干断断续续求饶。 言大山立即停手,悄悄回头看了眼苏贤的脸色。 见苏贤面色依旧铁青,言大山回头抓住罗干又是一顿单方面的殴打。 罗干心头的傲气已泄,所以这次他不再闷哼,而是惨叫连连,同时求饶,并对苏贤道歉,说苏贤既然是将军的恩公,那么也就是他罗干的恩公…… 然而,言大山并未停手。 因为他瞧得清楚,苏贤的面色始终铁青,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大帐中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言大山何时停手,完全要看苏贤的意思,若他不点头,罗干极有可能被言大山活生生打死。 他们已经知道,言大山虽已不是从前的言将军,但他现在是朝廷新封的威武郡公,地位崇高,就算失手打死一个幽州守将也没有性命之忧。 罗干手下的副将、亲兵们,心头渐渐焦急起来。 他们真怕罗干被活活打死。 可是对苏贤又不熟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求情。 最后,一个副将神色一动,暗中拉过周记室,小声交谈了一番。 随后,周记室沉着面色,凑近苏贤,小声说道: “苏文学,大局为重,罗干此人虽脾气暴躁,有很多缺点,但若临阵换将,对我们的计划将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周记室所言极是……”苏贤面露难色,道:“可是,大山正在气头上,他不一定就会听我的话啊。” “……” 周记室嘴角扯了扯,心说苏文学啊苏文学,你可真是当局者迷。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无妨,苏文学尽管开口,威武郡公一定会听苏文学的话。” “那我就试试吧。” 苏贤一脸为难的模样,看着正狂殴罗干的言大山,朗声喊道:“大山!” 言大山立即停手,单手提着死狗般的罗干,回头看着苏贤。 “够了,再打下去,我们就该替罗干收尸了。”苏贤说道。 “便宜你了。”言大山一把丢下罗干,拍拍手回到苏贤身边站定。 “将军……快,快请大夫来……”副将们围拢上去,七手八脚,将罗干搀扶而起。 “扶我过去。”罗干嘴角还留着血,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向苏贤他们这边。 正文 379 一纸调令 走近后,罗干在苏贤面前直接跪了下去,艰难的行大礼。 然后感谢苏贤对言将军及言家的救命之恩,今后苏贤也是他的恩公云云。 苏贤对此颇感意外,最后只说道:“罗将军暂去医治一番,我此番来此,是有事要找你商量。” 罗干被众人抬下救治去了。 苏贤等人则在大帐中稍侯,亲兵们送来糕点与茶水…… 两刻钟后。 罗干回到了大帐。 他浑身上下都缠上了白色的绷带,看似严重,但却能自如的走来走去,宛若常人。 原来,言大山虽将他揍了个半死,但却没有伤及要害,言大山下手也讲究分寸。 “罗将军,你……不多休息一会儿?” 周记室瞪大了两眼,在他的预想中,罗干即便能来,也应该是躺在担架上,可他竟直接就走进来了。 “将军。” 然而,罗干却不理会周记室,而是走到言大山身边,略显艰难的拱手一礼。 言大山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拜见苏贤。 罗干转身,看见苏贤之后,他整个人猛然顿在原地,跟随而来的副将们,也是目瞪口呆,面色阴晴不定。 倒不是苏贤本人如何,而是他所落座的座位。 他竟然大刺刺的坐在罗干的座位上。 也就是那把威武霸气的帅椅。 苏贤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面,低垂着眼帘,俯视着下面众人,一幅神色自若的模样。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罗干惊愕一阵,但很快释然,苏贤既然对言家有恩,他便能容忍苏贤的一切,包括霸占他位置这件事。 不过,罗干身后的副将们有些忍受不了。 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只小声的嘀咕道:“言将军虽以苏文学的护卫、奴仆自居,但他也太……不自重了吧?” “……” 苏贤听清了这嘀咕声。 但他并没有自觉的站起来,让出位置,而是在帅椅上扭了扭,寻到一个舒服的坐姿,惬意的看着罗干及副将们,笑道: “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们看一看。” 说着,苏贤从帅案之上拿起一张纸页,举在半空。 一个副将快步上前,接过纸页,他没敢看,而是送到了罗干的手上。 罗干虽然讨厌读书人,但却也不是文盲,他凝目看去,顿时缠满绷带的身体一震,抬头目瞪口呆的盯着苏贤,口中喃喃道: “兰陵公主亲笔手书的……幽州守军……调令!” “什么?这……”副将们也吃了一惊,急忙看向那页文书。 “……” 原来,苏贤先前数次想祭出的杀手锏,便是此份调令。 这份调令可不简单,凭借它可以调动幽州范围内的所有将士,幽州守将,一下子成了持调令之人的属下。 自古,大军的调动都是极为严肃之事。 能调动地方驻军的人,来头都不是一般的大。 苏贤这份调令,乃兰陵公主亲笔手书,并盖上了“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印,凭此可调动幽州范围内的所有将士。 兰陵公主的调兵之权,来自于女皇陛下的圣旨,来自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印及金册文书。 她可以亲笔手书调令,将某一区域的调兵之权,暂时授予持调令之人。 只要盖上“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印,便立即生效,直至兰陵公主将调令收回。 罗干身为边州的守将,虽桀骜不驯,不大服管教,所言所行令朝廷诸公都颇感头痛。 但在这份调令面前,罗干却不敢摆谱。 因为持有调令之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人家一句话就能废掉他。 当然,他也可以反抗,但下场就是叛国之罪,罗干虽然桀骜,但还没狂到背叛朝廷的程度。 震惊过后,罗干两手捧着调令苦笑不已。 苏贤要是一开始就亮出这份调令,他还敢发狂扬言将他们赶出去吗? 苏贤藏着掖着,结果让他被言大山好一顿殴打…… 同时,大帐中的其他人,包括言大山、周记室等,心头也是阵阵苦笑,他们事先并不知晓苏贤竟手握这样一份杀手锏。 要是一开始就亮出来,今日之行就不会如此“精彩”。 罗干苦笑之余,忙恭恭敬敬的将调令送还给苏贤,然后恭敬的说道:“苏文学,既然手持兰陵公主亲笔手书的调令,自然可以坐这帅椅。” 他现在是服了。 不再狂妄与张扬。 这其中有苏贤拯救了言家的大恩,也有那一纸调令的缘故。 他现在对苏贤客气,可谓是心悦诚服,名正言顺! 苏贤接过调令,小心收好,然后看着罗干说道:“我们今日来此,是有一件要事要告诉给你知晓,同时,也有一件事需要罗将军协助。” 罗干精神一震,朗声说道:“苏文学尽管说,有事尽管吩咐,末将自当从命!” 苏贤顿了顿,缓缓说道: “在一个月之前,幽州范阳县,太行山东麓的荒山之中,有一座村堡,名叫‘洪村堡’……” “……” 当下,苏贤将一万辽军失踪一案的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 然后,请罗干协助追查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罗干听罢,当即朗声道: “原来如此,我道这段时间以来,为何总有人来营中打探……苏文学尽管安排,末将自当竭尽所能,揪出那一万潜藏的辽军!” “很好,有罗将军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 接着,几人在大帐中秘议起来,做出了一系列安排与计划。 日落西山,天边绽放出绚烂云霞之际,众人终于秘议完成。 苏贤起身告辞。 “末将护送你们出营!” 罗干不顾病体,摇摇晃晃,走在前面领路。 苏贤与言大山都劝他早点回去休息,结果罗干死活不听,苏贤也就由着他了。 此时,大营辕门。 驻守在此的那两位将士,不时回头往营中瞧上一眼。 其中一人面带疑惑,问道: “奇了怪哉,周观察等人进去了那么久,为何还没被赶出来呢?” “莫不是……被我们罗将军通通抓捕了吧?我记得,周观察身旁有一个白面书生,我们罗将军最讨厌书生与文官了。” “嘿,有可能……” “……” 正聊着,一个将士忽然面色一滞,盯着大营深处说道: “出来了,你快看,他们出来了!” “噫?”另一个将士面色古怪,自言自语道: “他们为何不是被赶出来的?还有,你看,那个白面书生,非但没有被罗将军扣下,他反而还走在最中间!宛若众星捧月!” “……” 这时,苏贤等人离辕门越来越近,已能听清那两位将士的说话声。 那两位将士毫不掩饰,在辕门外大刺刺的指指点点,猜测苏贤一行未被赶出来的原因,以及这么晚才出来的缘由。 走在最中间的苏贤,听了这些话,眉头便是微微一挑。 记得刚来的时候,那两个将士就在那说风凉话,还想看他们被赶出来的“戏码”。 苏贤面色微微一动,挥手制止面色黑如锅底,想开口呵斥的罗干,以及言大山等人,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风凉话般,继续往辕门走去。 其他人还不觉得如何,罗干真的想冲上去,将那两个家伙的烂嘴堵住,然后再重重的罚他们五十军棍。 尴尬啊! 在言将军及顶头上司苏文学面前,被自己的属下如此“编排”,罗干真的想死,想弄死那两个混蛋。 可是,苏贤不准他干扰。 他只能一边慢慢走向辕门,一边怒瞪着仅剩的左眼,希望那两个混蛋早点发现他,然后停止作孽。 那两位守门的将士聊得正欢,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罗将军就在前面。 “诶,你看,他们中有个浑身包裹绷带的人!” 终于,有个将士发现了罗干。 罗干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被认了出来,想必这两个家伙就能住嘴了。 然而,另外一个将士却笑道: “呵,这个家伙活该,也挺倒霉,其他人都没事,就他被我们将军打成这样,你看,浑身上下都是绷带,右眼也被打坏了,哈哈哈哈……” “……” 听了这话,罗干神色一滞,然后勃然大怒,口鼻喷出热气,他真的想冲上去抓住这两个混蛋狂殴一顿。 然而,苏贤一个眼神甩来,他不敢乱动。 这时,就连憨厚的言大山也明白了苏贤的用意,顿时在旁憋气憋得脸红,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快,苏贤一行临近辕门。 那两个将士猛地跳出来,拦住去路,对周记室进行调侃,说他这次运气好,竟没有被赶出来。 然后又看向苏贤,说他这个“小白脸书生”去见了他们罗将军一面,竟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真的是奇迹。 最后,他们看向罗干,笑道: “这位老兄就倒霉了,哈哈,被我们将军揍成这样,估计这位兄弟长得太丑,我们将军都顾不上那小白脸书生与周观察,只揍你一个人……” “……” 苏贤抬眸,看了看天色,嗯,已经不早了。 于是看着两位笑得前仰后合的将士,忍着笑,指着喘气不止的罗干说道: “二位可知他是谁?” 正文 380 撂挑子 “他是谁?不就是你们中的……” 两位将士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们惊悚,后退数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之余四肢都在打颤。 那是被吓出来的。 原来,罗干一听苏贤那句话,就知道可以表明身份了,于是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将脸上的绷带慢慢拆开…… 他虽然被揍成了猪头,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他的身份—— 幽州守将,罗干。 苏贤没再看趴在地上的那两个将士一眼,招呼上众人,径直走出辕门,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在马车中,苏贤似乎听见了一阵凄厉的惨嚎,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眨眼间,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苏贤通过周密的安排,加上毒娘子、幽州州衙、幽州守军的通力合作,那一万辽军的确切藏身之地,终于被他们找到。 不出所料,就藏在平安市里面。 平安市,乃梁辽两国通商贸易之所,占地极大,堪比神都城中两个坊的面积,内里仓库无数,堆积着各种货物。 辽国的毛皮、药材、肉干、酥酪等等。 梁国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等等。 种类繁多,且数量极大。 这种复杂的情况,为一万辽军的藏匿提供了绝佳的场所。 苏贤记得,上次与周记室闲逛平安市之际,周记室就曾说过,案发之初,有人彻查过平安市内所有仓库,但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看来,那一万辽军藏身的仓库一定有古怪,并且一定提前收到了风声!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幽州的衙门中,或者平安市内,有人通辽,为藏匿的辽军提供各种帮助。 这三日来,苏贤他们根据一些线索,顺藤摸瓜,成功锁定了通辽的幕后主使—— 平安市市令! 此人藏得极深,莫说幽州刺史、周记室没有查出他的问题,就连内卫幽州堂堂主毒娘子,也不知此人已暗中通辽。 此次,若不是凭借一些证据顺藤摸瓜,苏贤他们也不一定就能锁定此人。 这天早上。 下榻的酒楼,苏贤房中。 苏贤、言大山、周记室都在,聚在一起,他们在等待杨芷兰的返回,苏贤脸上布满了忧色。 “公子,莫要担心,杨姑娘身手高强,一定不会有事!”言大山劝道。 “但芷兰已经去了整整一夜,就算一万辽军藏匿的仓库是龙潭虎穴,也应该有个结果才是……” 苏贤面上的忧色又重了一份。 昨天下午,他们查出,一万辽军的藏匿之地就在平安市某几座仓库之中。 但苏贤出于谨慎,想派人前去确认一番,获得更多的情报,才好做相应的安排。 杨芷兰是最好的人选。 苏贤对她也非常信任。 昨日入夜之后,杨芷兰便换上夜行衣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按照她的身手,只是暗中观察与确认而已,又不是去将他们歼灭,想必不难,最迟半夜就会返回。 可是,直至天光大亮,来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还不见杨芷兰返回。 苏贤忧心忡忡。 他曾派人去接应,可是那几座仓库外面静悄悄,不见杨芷兰踪影,现阶段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等她自己回来。 “苏文学,莫要着急……”周记室也劝道。 “公子……” 言大山准备继续劝解,可是刚说了两个字,他眉梢便是一动,猛然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喜道: “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快步奔向窗户。 在他看来,杨芷兰即便能够回来,估计也受了伤,是挣扎着回来的,所以他下意识跑过去,准备搀扶或者救治。 苏贤也猛地站起,带着忧色的脸上挤出一丝喜色,往窗户的方向跑去,周记室跟在后面。 这时,窗户外黑影一闪,一个矫健而娇小的身影电射而入,滚落在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杨姑娘!”言大山大叫一声,见杨芷兰滚落在地,更加明确了心中的想法,她一定受了伤! 于是,言大山弯腰,伸出两手准备去扶。 “芷兰!” 苏贤也大叫一声,因见杨芷兰回归他心头甚慰,不过他反应没有言大山快,目前还跑在半路。 杨芷兰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去跃入的力道,然后顺势而起,身形矫健。 言大山站在一旁,正伸出两手,弯下了腰,可是人家直接就起来了,根本不需要他的搀扶。 他一时怔在那里,两只手收回去不是,继续往前也不是,杵在那里十分尴尬。 杨芷兰没有看他一眼,起身后迎向跑来的苏贤,淡定的说道: “公子,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苏贤已经跑近,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见她并未受伤,心头稍安,然后又问: “怎么现在才回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 “先来坐下,喝口茶水,然后慢慢讲。” “……” 随着杨芷兰惜字如金的讲解,苏贤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何她去了一整夜,直到现在才回来。 原来,昨日杨芷兰出发后,十分轻松的就完成了任务,前后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那几座仓库果然有问题,里面藏匿着许多辽军……这一点可以确定。 不过,刚刚转身准备返回的杨芷兰,猛然发现异常,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竟进入到了那几座仓库。 这个丫鬟绝对有问题! 杨芷兰当即便守在暗处。 等那丫鬟出来后,她一路跟踪下去,不曾想,她竟搞清楚了纳兰嫣如何隔空指挥这些辽军的方式…… 前些时日,她虽贴身监视纳兰嫣,但出于打草惊蛇的顾虑,她一直没有搞明白这件事。 昨夜,她反向跟踪,竟意外的弄明白了。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所以杨芷兰忘了时间,待警觉过来,天都已经亮了,于是火速赶了回来。 苏贤听罢她的讲述,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继续监视,说不定我们能截获他们之间交流的内容!” “是。” 杨芷兰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苏贤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轻松惬意的笑道:“一万辽军的确切藏身之地,我们已经找到,任务算是完成了!” 周记室、言大山闻言,面色一动,总感觉苏贤要撂挑子,周记室问道:“苏文学这是何意?” 苏贤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回头看着他,笑道: “当初,我从公主那儿领受的任务,是查出失踪的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现在我们已经查清,可以回去向公主复命了!” “公子,我们……”言大山迟疑,他还以为,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剿灭那一万辽军呢。 “苏文学,你这……”周记室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闭上了嘴巴。 苏贤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留在幽州,继续监视纳兰嫣,还有我们以前所讨论的安排,也可以开始了。” “虽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但为了谨防事态有变,必要的安排还是要做的。” “至于我,就先回一趟瀛州,向公主交差!” “……” 杨芷兰轻轻抿着嘴,面无表情,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抗拒之色,她想一直留在苏贤的身边。 因为,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所剩的时日已经无多…… 苏贤见此,微微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只有你留在幽州,我才能放心,我答应你,等公主派出大军前来围剿之前,我们就一起离开幽州!” “好。” 杨芷兰犹豫良久,终究缓缓点头。 苏贤又看着言大山,吩咐道: “大山,你去准备一下,这次你跟着我回去瀛州。” “是!” 言大山心虚的看了眼杨芷兰,然后一溜烟的逃出房间,紧锣密鼓的安排回瀛州之事去了。 很快,车马都已准备完成,苏贤挥了挥手,告别杨芷兰与周记室等人,毅然钻入马车,启程出发……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两天之后。 瀛州。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 时值午后,气温上升,鸟雀鸣啼,让人昏昏欲睡。 兰陵公主李幼卿的临时寝宫之中,檀香缕缕,凉风习习,李幼卿侧卧于一张矮塌,身段儿玲珑起伏,一双凤目轻轻闭合,正在午憩。 秋典军与冬典军在旁伺候,手执团扇,一边为李幼卿送去阵阵凉风,一边驱赶蚊虫,让公主睡得更舒适一些。 忽然,睡眠中的李幼卿眉梢轻颤,眼皮微微一动,眼见即将醒来。 矮塌之旁,正手持团扇的秋典军发现这一幕,忙对隔壁的冬典军甩去一个眼神。 冬典军起身,走到一旁的小茶几旁,手提玉壶,倒了一琉璃盏的浓茶,放在托盘上,小心翼翼送到李幼卿身前。 这时,李幼卿一双凤目已经睁开,正在那轻轻揉眼,然后伸懒腰,发出呢喃令人沉醉的声音,似是不愿起来。 不过,她终究不是一般的女子,心志坚定,伸完懒腰后便在秋典军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坐在了矮塌之上。 “公主,请用茶。”冬典军将托盘送来。 “嗯。” 李幼卿轻轻点头,素手捏起流光四溢的琉璃盏,小小抿了一口浓茶,午憩醒来后的倦色消除一大半。 正文 381 女皇亲笔信 放下琉璃盏,李幼卿起身,吩咐道:“去书房。” 来到书房后,李幼卿已经彻底摆脱困倦,整个人神采奕奕,坐在朱红色的大案之后,看着两个典军问道: “可有紧急要事?” “回禀公主,倒是有一件大事,需公主裁定。” “说吧。” “黄河下游数州,近来暴雨连绵,黄河水位……已经上涨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黄河水患……” “……” 李幼卿秀眉紧蹙,刚刚摆脱困倦的面色,又爬上一阵阵担忧,她揉着眉心,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其中包括筑堤、疏浚、屯粮等等。 她这是要做好充分准备,预防黄河沿岸彻底决堤。 如果发生这种惨祸,汹涌的黄河水将淹没数州之地。 黄河之患,由来已久,因为黄河在下游彻底成了“地上悬河”,河床竟比两岸都高,汹涌的黄河水只能依靠两岸的堤坝维持。 一旦堤坝决口,那将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尽管,李幼卿下令,做出了充足的安排,但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到时就不是死伤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对整个大梁王朝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人口、农田、房屋的损失,真的不可估量,尤其是人口的损失,这无异于动摇国本。 所以李幼卿一提及此事,就感觉头痛。 人力有时而穷,真的无法彻底杜绝这种灾难。 即便在那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面对汹涌的洪水,面对城市的内涝,人们依旧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提前做安排,提前做预案,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安排完这件事,李幼卿饮了口浓茶,提了提神后,又问:“对了,一万辽军失踪一案,进展如何?” 秋典军答道:“回禀公主,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唐淑静,还有苏文学,都暂未传回最新的进展。” 李幼卿一动不动,只“嗯”了一声。 此案的确十分复杂,想破案不是那么容易,李幼卿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刚才只不过例行一问而已。 这时,她想起了数日前,在幽州荒山的荒庙之中,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除了被苏贤占尽便宜之外,还得知苏贤已有了些许眉目,或许,再过一两个月,苏贤就能破案了吧! 想到这里,李幼卿不由微微舒出一口气。 苏贤屡次带给她惊喜,她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这时,一个宫女在书房外禀报,说神都送来了紧急信函,是女皇陛下亲笔手书的信件。 “快送进来!” 李幼卿当即精神一震,不敢丝毫怠慢,起身对外大声吩咐道。 很快,一个烫金并绘有花纹的信封,出现在李幼卿手中,秋典军远远看了一眼,只看到信封上有“幼娘亲启”几个字眼。 那是当今女皇陛下的笔迹。 “幼娘”,则是李幼卿的小名。 一般只有她的长辈与兄弟可以这样称呼她。 李幼卿表情庄重,不敢丝毫怠慢,轻轻撕开信封,取出一页雪白的信纸,然后凝目细细看了起来。 一旁,秋典军与冬典军大气儿也不敢出。 但凡是与女皇陛下相关的东西,都不可等闲视之,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两位典军深知其中的厉害。 书房中静悄悄。 外面的临时花园中,鸟雀虽还在鸣啼,但却稀疏了许多,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书房中诡异的安静。 忽然,两位典军眉头同时一蹙。 因为她们发现李幼卿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凤目圆瞪,秀眉紧蹙……这是动怒的表情。 当下,两位典军屏住了呼吸,默默关注李幼卿面色的变化。 不多时,李幼卿放下那张信纸,面色依旧难看,一双凤目中隐含怒光。 秋典军仔细分辨过她的神色后,开口小声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李幼卿声音微微发寒,说道: “数日前,钱中书上奏陛下,说本宫侦办一万辽军失踪之案不利,将近月余,竟还未破案……” “……” 钱中书,既当朝中书省的长官,官名为“中书令”,正三品。 中书令之职,掌军国之政令,缉熙帝载,统和天人。入则告之,出则奉之,以厘万邦,以度百揆,盖以佐天子而执大政者也。 最重要的一点,钱中书是坚定的太子党,与李幼卿在朝堂上不对付,是政敌。 虽然,在与钱中书争斗之中,李幼卿始终处于优势地位,但这么多年以来,钱中书虽处境艰难,但却并未被打倒,始终屹立朝堂。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李幼卿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涉及到女皇的帝王心术,不可多说…… 所以这些年来,李幼卿与钱中书在朝堂上明里暗中的争斗不断。 就连她远赴幽州坐镇之举,也与钱中书的争斗有关。 一个月前,自那件大案发生之后,李幼卿就担心,那钱中书会抓住机会做文章。 没想到,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钱中书果然对她发难了…… “钱中书鼓动朝中一些大臣,对本宫发难,就连刘侍中也站在他那一边……”李幼卿继续解释,眼神愈冷。 “刘侍中历来都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此次为何站在钱中书那边呢?”冬典军疑惑。 “因为辽军失踪一案,太过严重,若不能尽早破案,揪出潜藏的辽军,河北道危矣。刘侍中从大局出发,所以……” “……” 听了这番解释,两位典军终于明白了。 事关河北道的安危,刘侍中就算再保持中立,也不得不站出来,此乃大局。 毕竟,一个月了还未破案,真的很危险,万一那一万辽军忽然冒出来大杀一通,对整个大梁王朝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李幼卿接着说道: “另外,刑狱司少司寇,也在朝堂上表态,附议钱中书之言。” “什么……刑狱司也……”两位典军惊呼,怎么忽然之间,她们公主就像众矢之的,被那么多人围攻呢。 “公主,那钱中书到底想做什么?”秋典军问道。 “钱中书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限本宫三日内破案,如若不然,就当另派高明。”李幼卿说道。 “三日内破案?太短了吧!钱中书欺人太甚!” 两位典军气愤不已。 相对来说,李幼卿反而冷静了一些,缓缓说道: “钱中书从大局出发,为的是朝廷与整个河北道的安定,限本宫三日内破案,其实也合情合理,此乃阳谋。” “那女皇陛下呢?”秋典军又问,带着一丝希冀,因为她知道女皇陛下非常疼爱她们公主,不会让她们公主受一点委屈。 “在钱中书、刘侍中、少司寇的劝谏之下,陛下……已经点头同意,若本宫不能侦破此案,便当另派高明。” “这……” 两位典军顿时泄气,现在就连陛下都不支持她们公主。 但她们稍加思忖,很快便想通此中关窍。 女皇陛下的确疼爱她们公主,可陛下并不是一个昏君,为了疼女儿就不顾军国大事,不顾天下的安定。 那一万辽军,藏匿在大梁境内,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之中,你知道它在里面,但就是弄不出来。 如鲠在喉啊。 万一辽军们忽然冒出,来个屠城,或者与屯驻在两国边界的辽军里应外合的话,对大梁王朝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女皇终究是皇帝,不能只顾儿女私情。 “不过,陛下为本宫争取到了半个月的时间!”李幼卿接着说,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若半个月之后,本宫还未破案,陛下将另行派人接手此案。” “半个月啊,总好过三天。”两位典军耷拉着的脑袋,猛地一震,半个月看起来很短,但足够她们辗转腾挪,做出一些安排。 “秋兰,你仔细讲一讲此案的进展。”李幼卿一边将女皇的亲笔信塞入信封,一边坐正身体,准备亲自理一理案情。 “奴婢遵命……”当下,秋典军将千面狐、唐淑静、苏贤三人的进度详细讲解了一遍,仔细而又简略。 李幼卿听罢,沉吟良久,最后说道:“唐淑静,可以不用考虑。苏文学……现在看来也希望渺茫。” 她其实对苏贤颇为期待。 但女皇陛下只给了她半个月,如此一来,按照她之前的预估,苏贤即便能够破案,也赶不上半月之期。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还是没有消息传回吗?”李幼卿忽然问道。 “回禀公主,千面狐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似乎从人间蒸发了般。” 秋典军答道。 李幼卿秀眉微微一蹙,一边饮茶一边说: “此乃千面狐一贯的风格,他一定是伪装成了某人,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暗中查探吧。继续打探,一有千面狐的消息,立即禀报。” “是!” “希望千面狐能在半个月之内破案,找出那一万潜藏的辽军。” 李幼卿幽幽地说道。 接着,李幼卿让秋兰去给公主府的属官们传令,令他们集思广益,若谁能破案的话,她必有重赏。 她这是急病乱投医了。 明知道属官们根本不能破案,但她还是不愿放弃,万一属官们成功了呢? 正文 382 惊容 这还不止,李幼卿又命人取来河北道的舆图,在朱红色的大案上铺开,与两个典军一起,在那参详。 她这是准备亲自动手查案了。 但术业有专攻,忙活一通下来,李幼卿感觉有心无力,论及朝堂争斗,她比大多数男子都厉害,可是查案就不行了。 “诶!” 终于,她跌坐回靠背大椅,长叹一口气,揉着眉心,很想就此放弃,她真的不是查案的料。 这时,一个宫女跑来,在书房外禀道: “启禀公主,苏文学从幽州返回,即将回营!” “嗯?” 李幼卿抬眸,明显一怔,疑惑道:“苏文学怎么忽然回来了?” 冬典军脱口而出道:“莫非,苏文学找到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了?” 公主蹙眉,觉得不可能,但心头还是微微一动,冒出一丝丝期望。 秋典军则斥道:“乱说什么?若苏文学果真破了案,从幽州传回的消息之中,应该有所端倪才是。” 这时,李幼卿摆手。 两位典军立即住嘴。 李幼卿将门外的小宫女招入屋内,询问苏贤从幽州返回的原因。 小宫女摇了摇头,道:“苏文学并没有回应,但据回来禀报的探马说,苏文学面色非常难看!” “面色难看?” 李幼卿心中,残存的最有一丝期望也消失殆尽,挥退小宫女后,她揉着眉心,继续与两位典军研讨案情。 她以女子之身走到这一步,并非全凭女皇陛下宠爱的缘故。 其心智之坚,就算在男人中也实属罕见。 虽然不擅长查案,但她也不会轻言放弃…… 此时,距大营数里开外。 一队车马正在官道上狂奔。 “停车,停车!” 忽然,苏贤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言大山忙将马儿勒停。 接着,苏贤掀开马车的布帘,跌撞着身子下车,言大山赶紧扶着,以免他摔倒,并关切问道: “公子感觉怎么样,还是晕车吗?” “呕……” 苏贤双足落地,一手被言大山有力的扶着,一手则抓住马车的车轮,趴在那干呕不止,面色非常难看。 原来,苏贤此次返回瀛州,中途没有任何停留,一路上都在快马加鞭。 由于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古时候的官道又太烂,他们赶路又快,时间一长,苏贤就不可避免的晕车了。 苦胆汁都差点给他颠出来。 呕吐一阵,苏贤感觉好多了,就地一屁股坐下,背靠车轮,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那明媚而又刺眼的阳光,一如苏贤目前的心情。 “明媚”,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李幼卿,马上就能交差,马上就能摆脱那该死的“准面首花名册”。 这大半个月以来,他来回奔波,不辞辛劳,有时还担惊受怕,患得患失,他所经历的这一切,所为何来? 不就是为了保住兰陵公主这颗参天大树么! 想在这秩序混乱的古代,活出一个人样,想得到充足的安全感,苏贤必须尽量往金字塔的顶尖靠拢。 他虽曾是世家子弟,但早已与家族脱离关系,且当今的世家早已不负当年荣光,即便苏贤还留在神都苏家也没有用。 他根基薄弱。 目前只能采取抱大腿的方式。 正是基于此,苏贤才不愿轻易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放弃,就意味着重头再来。 现在好了,他终于侦破了这件棘手的案子,终于得以解脱,他终于战胜了这看似无解的困难! “刺眼”,则是因为一路上的剧烈颠簸,让苏贤晕车、呕吐十分严重,苦胆汁都差点吐出来,真的十分难受。 但为了能尽早赶回瀛州,苏贤一路上都在忍,忍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 眼见即将大功告成,他不想耽搁,哪怕一分一秒。 “扶我起来。” 休息一会儿,苏贤恢复了一些,在言大山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准备上车继续赶路。 期间,言大山劝他多休息一会儿,只有这最后数里之地了,不用那么赶。 苏贤不理,只吩咐快马加鞭。 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最后,言大山退让一步,建议最后这数里之地可以慢慢走,一来,可以稍稍缓解一下,二来,在面见公主的时候,苏贤若还在呕吐,可就不好了。 苏贤思忖一番,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最后数里之地,我们就放慢速度吧,慢慢走。” “……” 两刻钟后。 大营。 公主寝帐。 书房。 李幼卿与两位典军的脑袋凑在一块儿,正分析案情,讨论线索,聊得热火朝天。 这时,一个小宫女在门外禀道:“启禀公主,苏文学已入辕门。” 李幼卿轻轻“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似乎没有听明白小宫女说的是啥,然后继续与两位典军聊得火热。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 李幼卿三主仆暂停讨论,纷纷紧锁着眉头,都在那沉思,她们遇到了一个跨不过去的坎—— 那一万辽军,究竟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监视之下一夜间人间蒸发的? 这个问题近乎无解。 李幼卿揉了揉太阳穴,端起琉璃盏抿了一小口浓茶。 这时,书房外光线一暗。 突兀响起一个声音: “下官苏贤,求见公主!” “嗯……嗯?” 李幼卿吃了一惊,手中的琉璃盏差点没拿稳。 猛然抬眸,盯着洞开的房门,心头冒出一个疑惑:她的寝帐范围内,怎么有个男人的声音? 她是公主,府中自然有太监,不过,她更喜欢用宫女。 这寝帐中不应该出现男人的声音才对。 哪怕只是一个太监。 紧接着,李幼卿反应过来,门外那个人并非府中的太监,而是……苏贤? 未经通禀,苏贤就直接闯进来了? 守卫在寝帐门口的亲卫呢? 都眼瞎了吗? 想到这里,李幼卿两道秀眉一蹙,面色微微一沉,以一种威严十足的声音斥道:“苏文学?你敢擅闯本宫寝帐?” “……” 门外。 苏贤听了这话,脑袋嗡嗡一响,心说这公主也太健忘了吧,前几天才下令,说他可以不用通禀直入寝帐。 怎么现在…… 为何如此不靠谱呢? 苏贤两眉渐渐紧皱在一起。 好在,书房中响起秋典军的声音,提醒李幼卿,她曾亲口下达过口令,苏贤可以直入寝帐不用通禀。 “诶,是本宫糊涂了,倒忘了此事。” 李幼卿声音中略有歉意,然后又奇道:“刚才不是有人说,苏文学离大营还有数里么?这么眨眼间就到了?” 书房中,秋典军和冬典军抿了抿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感情刚才小宫女的禀报,李幼卿是真的没有听进去…… 外面的苏贤,就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进来吧!” 李幼卿最后吩咐。 苏贤步入书房,行君臣之礼,公主赐座。 “苏文学为何忽然回到瀛州?” 李幼卿揉着眉心,倾国倾城的容颜隐现倦色,方才她与两个典军研讨案情,着实耗费了无数精力。 加之,因为方才那句“苏文学面色很难看”,李幼卿心中对他的最后一点期盼也消失殆尽,所以提不起精神。 若不是因为她看重苏贤,此番便不会让苏贤入内。 现在时间紧迫,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启禀公主,下官此次回到瀛州,是有一件大事要禀报!” 苏贤忍着心内的激动,在那气定神闲,又因前番晕车、呕吐的缘故,面色始终有些黯淡,因而给人一种“面色不好看”的感觉。 李幼卿见此,又听他说要禀报一件大事,心头便是一沉。 值得苏贤亲自赶回禀报的大事,一定了不得。 “苏文学请说吧。” 李幼卿揉着眉心,心中不由想到,女皇陛下限期半个月内破案,已经足够令她伤脑筋,现在苏贤又送来“一件大事”。 诶。 她感觉头痛。 一旁,秋典军与冬典军也是面色黯然,看着公主心情不好,她们心头也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格外难受。 “公主,关于一万辽军失踪之案……下官……” 苏贤说了一半,忽然顿住。 因为他还没拿定主意,究竟该以何种方式来说明此事,直接说吗?似乎对不起他这大半个月的奔波。 他心里纠结。 但对李幼卿、两位典军来说,心中就不是纠结那么简单了,一颗心都被狠狠的提了起来,吊在半空,不得安宁。 她们不由胡乱猜测,莫非……此案又横生了变数不成? 若果真如此,想在半个月内破案,真的就十分困难了。 “下官……” 苏贤左右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干脆返璞归真,直接说算了。 他顿了顿,抬眸看着李幼卿那双好看的凤目,直接说道: “下官已经侦破此案!” “……” 苏贤此话清晰无误的落入众人耳中。 李幼卿闻言猛地一震。 带着倦容的脸面刹那间变了又变,凤目中的愁色也一扫而空,暴射出两道无形的光束,紧盯着下面的苏贤。 她坐在朱红色的大案之后未动,后背暂离椅子的靠背,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字一句的问道: “苏文学,你刚才说什么?” 正文 383 公主的歉意 “公主,一万辽军失踪一案,下官已经侦破,成功找到辽军们的藏身之地!”苏贤复述了一遍。 话音落后,一种名为“轻松”的东西,宛若从泉眼中喷涌而出,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好不舒畅。 爽啊! 终于交差了! 任务终于完成。 他的名字,终于可以从那该死的“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 他终于可以继续搂抱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般的大美腿! 这半个月以来,他东奔西走,担惊受怕,数次差点就此放弃,带着柳蕙香跑去十万蜀山中寄情山水。 好在,他坚持住了。 这大半个月的奔波是值得的。 他心中无比高兴,他在笑,发自内心的笑容浮现脸庞,之前因为晕车呕吐而难看的面色,在此时一扫而红。 他现在满面红光。 现在的他,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苏文学,你……你果真破了此案?你不是在欺瞒本宫?” 李幼卿腾身而起,这陡然而来的惊喜,让她心绪剧烈起伏,倾国倾城的鹅蛋脸上早已布满笑容。 数日前,在幽州那座荒庙之中,她曾了解到,苏贤已有了一些眉目。 她曾料想,苏贤再需一两个月应该就能破案了吧。 可是就在刚刚,女皇亲笔书信送到,她在朝中的政敌钱中书,以大局的名义纠集一帮大臣对她发难…… 最终,女皇只给她半个月的时间。 若还不能破案,女皇将另派高明。 李幼卿并不怪女皇陛下,因为这是大局,这是阳谋,在整个国家的安危面前,她身为大梁“女相”,也是有大局观的。 若她坐在当今女皇陛下的位置上,她也会如此抉择。 可是,她很不甘心。 她若失败,就表明了政敌钱中书的成功。 这对要强的兰陵公主来说,真的难以忍受。 所以,她才不惜急病乱投医,自己也亲自下场,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半个之月内顺利破案…… 可是谁曾想,幸福与惊喜来的是如此的突然。 先前她不怎么看好的苏贤,竟然跟她说,此案已破,成功找到了潜藏辽军的藏身之地。 是在做梦吗? 李幼卿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结果疼得她暗中咬牙。 “下官此言千真万确,不敢欺瞒殿下!” 苏贤作揖,就差拍胸脯保证。 李幼卿再也坐不住,缓步从朱红色的大案之后走出,来到苏贤面前。 她到底是公主,见过大风大浪,短短时间内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不能遮掩。 那发自内心的微笑,宛若鲜艳的牡丹盛开。 令人迷醉。 苏贤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醉人笑容,稍稍低眸,道:“下官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下官也不敢回来面见公主。” 李幼卿道:“本宫相信苏文学,不过此案如何得破,苏文学快些讲一讲其中的经过,本宫很想知道。” “是……” 当下,苏贤便从头开始讲起,娓娓道来。 不一时,李幼卿听罢,轻轻一拍手,笑道: “妙啊!苏文学竟能想出用算学破案的法子,着实出乎本宫的预料,苏文学之才,本宫果然没有看错!” 苏贤自然谦虚一二。 “没想到,那一万贼军竟藏在幽州城中!哼,真的好胆!”李幼卿忽然用力挥袖,刹那怒容满面。 “公主此来河北道,原本打算坐镇在幽州……”这时,两位典军已经从震惊与惊喜中回神,参与讨论: “所幸的是,公主并没有去幽州,要不然……” “……” 秋典军这话没有说全。 但大家都知晓其意。 若李幼卿果真去了幽州,坐镇在那,藏在幽州城中的一万辽军,忽然杀出,必能杀李幼卿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被擒,亦或者命丧幽州,无论发生什么,对大梁王朝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这,便是李幼卿怒容满面的真正原因。 辽国此番谋划,用心何其险恶。 不说身份尊贵的兰陵公主,就是苏贤也觉得十分愤怒,在那唾骂。 冬典军是最激动的一个人,她在那扬言,要带大军去围剿幽州城中潜藏的辽军,不留一个活口,全部吭杀掉。 苏贤听了这话,目光灼灼的看了冬典军两眼。 他此番回到瀛州亲见兰陵公主,其实也有请公主派大军前去围剿的用意……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李幼卿,却忽然冷静下来,在那沉思,似乎是在思索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秋典军忽然脑光一闪,心头浮现出一个疑惑,面色微微一变,看着苏贤问道: “苏文学,既然你已经侦破此案,那为何传回瀛州的消息之中,却没有一丝端倪呢?这是何故?” 话音刚落,正凝眉沉思的李幼卿,也抬眸看了过来,面带询问之色。 这的确是一个疑点。 万一苏贤欺骗她们,害她们白高兴一场倒还无妨,若为此耽误了查案的话,才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苏贤敏锐觉察到了书房中气氛的微微转变,但他并不慌乱,作揖沉声道: “启禀公主,下官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严令下官身边的将士、宫女等不可泄露一句话,因此……” “原来如此。”李幼卿缓缓点头,鹅蛋脸上的询问之色消失,复现笑容,道: “苏文学不用多做解释,此案能破,便是大喜之事,过程并不重要。” “多谢公主体谅。” 苏贤话音刚落,他微微一顿,继续作揖拜道:“公主,如今此案已破,一万辽军藏身之地我们也已经知晓,下官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听了此话,李幼卿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滞。 不过很快恢复。 她知道苏贤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是……待会儿真相揭发,苏贤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这件事吧,李幼卿感觉,对苏贤有一点愧疚,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是她欺骗了苏贤。 想当初,苏贤的名字,不知何故竟出现在“准面首花名册”之上。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李幼卿亲笔将“苏贤”二字划去。 还曾霸道说过,苏贤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通过此事,让本就看重苏贤的李幼卿,对苏贤更为看重,所以她并不想通过胁迫的方式让苏贤接手此案。 万一苏贤感觉受到了欺负,跑去太子或少司寇的阵营怎么办? 得不偿失啊。 可是,接下来的事出乎了李幼卿的预料,她不愿胁迫苏贤,但架不住苏先主动往上凑啊…… 李幼卿便顺手推粥,许诺苏贤,若苏贤能在一个月内破案,她就将苏贤的名字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 不过实际上,她早就将苏贤的名字划去了。 现在,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这样。 当然,她将会对苏贤进行补偿…… 同时,她那双凤目中散发出阵阵精光,盯着苏贤看个不停。 有些计划,也该提前做出安排了! 眼下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贤自然不知李幼卿的心路历程,他酝酿一番,觉得还是不宜直接说出口为妙,于是旁敲侧击的说: “那一万辽军藏匿在幽州城中,太过危险,是个隐患,下官建议,公主当尽早派大军前去围剿!” “嗯。”李幼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 苏贤见她“嗯”了一声就没后文了,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最终,他决定主动一点,既然公主“忘了”,那他就提一提,因为此事对他太过重要,应当由他主动。 “公主……” 苏贤顿时满脸堆笑,搓着两手,一幅羞涩的模样,欲言又止。 李幼卿见此,嘴角微微一扯,心道:“这个时候倒是如此羞涩,那天晚上在荒庙中,你的胆子可不小。” “苏文学不用客气,有话尽可直说,你才刚立下大功,所请之事本宫无有不准!”李幼卿鼓励道。 “那个公主啊,你看下官这都完成了破案的任务,那么……下官的名字,是不是可以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了呢?” 苏贤面带希冀,生怕出现意外。 万一李幼卿反悔,他就麻瓜了,不过据他对李幼卿的了解,答应了的事一般都能做到,应该不会翻车。 李幼卿面朝苏贤,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但也镇定道:“苏文学,有一件事,本宫要告诉你。” “公主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苏贤忙凑近了一些,死死盯着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玉颜。 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妥,非常失礼,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必须时刻关注公主的面色。 目前看来,似乎…… 苏贤一颗心慢慢往下沉。 似乎公主的表情不太妙啊? “苏文学,待会儿你听了本宫所言之后,可莫要激动与乱想,本宫保证,一切都可以商量,苏文学所提之要求本宫也会尽量满足。” “殿下,下官只想将名字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苏贤略有焦急,透过李幼卿的表情,他愈发感觉此事要黄。 “……” 李幼卿轻轻抿着嘴,苏贤如此“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让她微感不适,因为两人站的太近了。 这样你看我我看你,视线碰撞,容易擦出火花。 正文 384 恩威并重 但她随即又想到,苏贤已被她一脚踢成了太监,如此一来,心头便释然了。 可是,她心里又冒出一个疑问—— 既然苏贤已经是“太监”了,那他为何还纠结名字在不在“准面首花名册”之上的问题呢?没有意义啊。 但她并未深入去想,只当是苏贤心中的执念。 终于,李幼卿朱唇轻启,略带歉意的说道: “苏文学,其实……你的名字,早在一个月之前,本宫就已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你的名字早已不在册中!” “划去了就好……哈哈……” “……” 苏贤顿时长出一口气,心坎上积压了大半个月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他现在浑身轻松,好似即将羽化升仙。 可是,紧接着,苏贤嘴角的笑容刹那僵硬,整个人都是一震。 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李幼卿,整个人都定在那里。 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他的名字,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李幼卿划去了? 一个月前……而他接手此案,是在大半个月前,那么也就是说…… 他被骗了! 他竟然被骗了! 苏贤顿时懵了,怔在那里,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这大半个月,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东奔西跑,不辞辛劳,到处查案,风吹日晒,甚至还数次遭遇危急。 这些倒也罢了,就当是身体的锻炼。 然而最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首先,这件案子真的十分棘手,一万大军在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同时人间蒸发,宛若神魔故事般。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诡异的事。 唐淑静至今都还待在案发现场,也就是范阳县的洪村堡,她甚至在那置办下一间临时闺房,打算在那常驻,发誓不刨出点东西就不离开…… 此案的第一个疑点就这么困难。 苏贤虽然跳出了这个怪圈,意外找到一些线索,可这些线索先后都断了…… 苏贤曾一度十分绝望,暗中启动跑路计划。 他现阶段的最大目标,便是抱上李幼卿的大美腿,彻底安定下来,不用整日担惊受怕,提高安全感。 查案遇阻,无奈启动跑路计划,实非苏贤所愿。 逃入十万蜀山中,虽能保住一世英名,可他着实不想在大山中耗费光阴…… 好在,随着言大山的到来,此案终于出现转机。 他根据一些线索,结合后世的算学知识,终于查出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为了早一点将名字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苏贤当即就从幽州出发,一路快马加鞭,为此不惜弄得他晕车呕吐,受尽折磨。 然而,见到李幼卿之后,她竟然说,苏贤的名字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准面首花名册”中划去了?! 枉费他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月。 搞了半天,他其实是被李幼卿给骗了! 苏贤缓缓摇头,慢慢后退,逐渐远离恍若仙子临尘但面带“诡异”笑容的李幼卿,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想让他接手那件案子,就明说嘛,为何要欺骗他的感情? 这一刻,苏贤感觉到了整个世界对他的恶意,他好孤独,他好无助,他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她们这些原住民就知道欺负他这个穿越客…… 不知何时,李幼卿挥退两位典军,待书房中只剩下她与苏贤后,莲步轻移,素手提壶,倒了一琉璃盏的茶水。 然后两手托着琉璃盏,缓步往苏贤这边走来。 面带“诡异”的笑容。 当然,“诡异”只是苏贤的认为。 他现在心态不平衡,对李幼卿有偏见。 实际上,李幼卿面上是略有歉意的笑,也可以说是“陪着笑”。 苏贤眼睁睁看着她慢慢走近,两手托着那只琉璃盏,紫色宫裙的长袖滑落,出落得两截凝脂般的皓腕。 她要干什么? 苏贤微微一怔,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 就连心头被欺骗的情绪也消散了一些,抬眸,看了眼她那双好看的凤目,然后低眸瞄了眼她手中的琉璃盏。 里面有大半杯碧绿茶水,正荡起波纹。 “苏文学一路赶回瀛州,方才又讲解案情,想必口渴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李幼卿两手托举着琉璃盏,轻轻往苏贤这边递近了一些。 她面带笑容,声音柔和,往日的威严消失得无隐无踪。 苏贤眉梢一挑,心头一震。 刹那间,他便明白过来,这是李幼卿的一杯“赔罪茶”,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略一犹豫,苏贤接过琉璃盏,先致谢,然后一口饮尽。 他没有托大,不去接这杯茶,更没有对两手托着琉璃盏的公主进行谴责,或者发脾气甩手什么的。 因为没有必要。 查案之事,他的确是被李幼卿给骗了,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大梁王朝最得宠最有权势的公主! 而他呢,现在不过只是人家府中的属官而已,是人家的下属。 在古代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她诚然欺骗了苏贤,但却亲手倒了一杯“赔罪茶”,这是苏贤万万没有想到的。 李幼卿此举,相当于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虽然这个台阶……苏贤从本心上来说不太认同,但放在当下的大环境之中,他又不得不认同。 所以他接过琉璃杯,饮尽杯中茶水。 “苏文学,先坐,待本宫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你听。”李幼卿回到朱红色的大案之后,落座。 苏贤也依言坐下。 他有些讪讪。 想起自己大半个月的奔波,结果就换来李幼卿亲手倒的一杯茶…… 他总感觉不太值当,心中意难平。 若是其他属官,比如周记室或者刘司马等,处在他这个位置,得了公主亲手倒的一杯茶,只怕早就感激涕零了吧。 可他并非纯正的古人…… 这时,李幼卿开始讲述那天发生的事,包括苏贤的名字早已被她划去,以及苏贤主动往上凑等等。 苏贤听罢,一时目瞪口呆。 感情他被骗这件事,还有他主动往上凑的因素? 这尼玛…… 苏贤直接无语了。 接着,李幼卿又在那诉苦,面对那突如其来的案件,她是如何的头痛,若不能破案又将如何如何等等。 同时,她还隐晦的点了一下苏贤死活不愿接手此案之事。 听完这一段,苏贤不由揉了揉脸。 他开始反思。 当初,他之所以不接手那件案子,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查案,同时也有“已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不想再折腾”的想法。 可以说,在那次事件中,苏贤任性了一回,随心所欲。 不接案子就是不接,不管兰陵公主如何明说暗示他都不理。 那种任性,那种自由,那种随心所欲,的确是他所追求的一种理想境界。 可是,他现在反思,那种自由,在现阶段真的合适吗? 答案是不合适! 就连贵为公主的李幼卿,都不能随心所欲,都不能享受苏贤所追求的那种自由,现在的他又凭什么呢? 好吧。 苏贤又揉了把脸。 他之所以被骗,究其根由,他自己的问题至少占了一半。 想清楚这一点后,苏贤果断承认下来,然后背着良心,说刚才的他并非是在责怪公主,只是……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李幼卿嘴角的笑容浓郁了一些,也不戳穿苏贤,两人心照不宣。 此事大概就这样揭过去了。 不过,苏贤还是有些郁闷,郁闷的是他之前没有看清形势,以为在公主府站稳脚跟,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现在看来,在这万恶的古代,想随心所欲,想获得充足的安全感,想自由自在……他还需要多多努力才是。 “话虽如此,但本宫曾经说过,要给你一些补偿。”李幼卿忽然又说道。 “公主这……不用了吧!”苏贤一惊,心说你有补偿不早点拿出来,非等他不追究了才说出口……这公主的心机,看来不浅。 “本宫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李幼卿面色一正,笑容一收,一脸的不容置疑。 “……” 最终,苏贤表示接受。 尽管他心里明白,李幼卿先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再对他进行补偿,这其中蕴含着她的小心机。 大概类似于“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或者就是所谓的“恩威并重”。 但……甜枣是真的甜,不要白不要。 “来人。” 随着李幼卿轻轻一喊,书房之门从外面被推开,秋典军与冬典军先后入内,手中都端着一个黑漆的托盘。 接着,她从朱红色大案之后起身,指了指秋典军手中的托盘,笑道:“这是‘谘议参军事’的官印与文书,还有相应的官袍乌纱帽等等。” 苏贤探头一看,那托盘上果然摆放着这几样物事。 他面色微微一变,然后长揖一礼谢恩。 从现在开始,苏贤升官了,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升为正五品上的谘议参军事! 今后别人可以称他为“苏谘议”。 “苏文学”的称呼即刻作废。 上一任谘议参军事,一直与苏贤不对付,变着法的找茬,后来苏贤查案,竟查出此人暗 中通辽。 正文 385 兰陵降大任于苏贤也 李幼卿亲自审理过后,动用“河北道黜置使”的权力,将上一任谘议参军事就地处决,如今他的坟头草估计都长出来了吧? 自那以后,公主府中谘议参军事一职空缺。 却不成想,今日公主竟将此却补给了苏贤…… 谘议参军事,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参谋”,既可以参谋左右,又可以参谋庶事,简单来说,公主府中任何事苏贤都可以掺和一脚。 相当于是李幼卿的“万能参谋”。 “这是一块新的金牌,凭此可调动本宫府中一百亲卫,除作奸犯科触犯律法之事以外,苏谘议可命他们做任何事。” 李幼卿素手一杨,指了指冬典军手里的托盘。 苏贤探头看去,托盘中垫了厚厚一层红色绸缎,绸缎之上压着一块小小的金牌,与上次李幼卿赏赐的金牌样式差不多。 不过,上次的金牌只能调动二十个亲卫,这次直接翻了五倍,可调动一百个。 苏贤知道,这是一项特权,不说一百公主府亲卫的战力如何,单单他们身上的皮就能唬住许多人。 这是好东西啊! 苏贤长揖拜谢。 收下这些东西后,苏贤心情大好,嘴角也戳满了笑容,先前被公主欺骗的愤怒已被他忘到了爪哇国。 高兴一阵,苏贤终于想起正事,忙正色问道:“不知公主将派何人领军前往幽州围剿那一万辽军?” 听了这话,李幼卿面色微微一动。 她盯着苏贤,眼神意味深长,问道:“苏谘议认为谁合适?你现在是本宫的谘议参军事,不妨说说你的建议。” 一旁,冬典军面色一动,欲言又止。 但在秋典军凌厉的眼神之下,她终究没有开口。 苏贤道:“呃……下官初次上任,很多事都不熟,所提的建议不一定准确,还请公主三思。” 李幼卿点头,道:“那苏谘议为何问及此事?” 苏贤道:“不瞒公主,下官在查案之际,暗中做了一些准备,下官想将这些准备告诉领兵围剿的将军,不然那些准备就白做了。” “原来如此……”李幼卿点头,盯着苏贤,目光灼灼,面色恍然,显然是明白了什么,同时也在盘算着什么。 苏贤又说:“事关重大,公主也需要考虑一二,那下官就先行告退,等公主确定人选之后再说也不迟。” “……” 话音落后,不等李幼卿回应,苏贤便转身准备告退,离开这里。 转过身的他,顿时满脸堆笑,此次返回瀛州面见公主,过程是波折的,但结果却比他预想中的更好。 不仅顺利交差,他的名字也不在那“准面首花名册”之上了,最后还得到了李幼卿的补偿—— 正五品上的谘议,与可以调动一百个亲卫的金牌! 收获可谓丰富。 而且,这只是李幼卿因骗了他所进行的补偿。 后面还有侦破此案的赏赐,不过,应该要等到剿灭那一万辽军之后再来论功行赏。 总之,苏贤现在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 不虚此行啊! “苏谘议且慢!” 然而,苏贤才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李幼卿的声音。 苏贤驻足,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李幼卿已经重新回到朱红色的大案之后,端坐在那,通身上下笼罩着一层雍容的贵气,美得倾国倾城,令人迷醉。 “苏谘议不用着急离开。” 她朱唇轻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苏贤眉梢微微一挑,总感觉李幼卿现在的笑容有些古怪。 “其实,领兵北上幽州,剿灭一万辽军的人选,本宫已有了决断。”李幼卿嘴角的笑容愈发古怪,看向苏贤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敢问公主,选定的人选是谁呢?”苏贤虽预感不妙,但并未表现在外,同时,他心中也在猜测。 苏贤到兰陵公主府为官,已有一些时日,对李幼卿率领的那十万大军的将军们,也算比较熟悉。 他心中浮现出几个将军的身影,不出意外,李幼卿选定的人就在那几位将军之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本宫选中的人,便是苏谘议你!”李幼卿一字一句的说道。 “……” 什么?! 苏贤顿时懵了,目瞪口呆,表示难以置信,双目定定的看着公主,似是在判断她是否在开玩笑。 让他去领兵打仗,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之前是苏文学,现在是苏谘议,全都是文官啊,岂有带兵打仗的道理? 公主如此安排,在苏贤看来,简直比让他去查案还要离谱,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然而,苏贤定定的看了李幼卿许久,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她是真的想派苏贤领兵,去围剿那一万辽军。 可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苏贤懂个屁的调兵遣将…… 苏贤那两道威武霸气的剑眉,顿时紧皱在一起,面色难看,方才得到补偿的喜悦,此刻荡然无存,不复存在。 不仅苏贤吃惊,就连一旁的秋典军与冬典军也张圆了嘴巴,对李幼卿的决定感到难以置信。 尤其是冬典军,面色颇为难看,她从一开始就想领兵去围剿潜藏在幽州城中的敌军。 可是最后,公主竟将这件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苏贤…… “公主……这……这不妥吧?公主莫要开下官的玩笑。”苏贤陪着笑,想蒙混过关。 “你看本宫的模样,像是在开玩笑吗?”李幼卿一脸严肃,同时眼中的神色愈加意味深长了。 “……” 苏贤苦笑,然后婉拒,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对调兵遣将之事一窍不通,加之公主帐下有那么多将军,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啊! 这只是第一个方面。 第二方面的原因,那就是现在的幽州十分危险。 幽州,与辽国接壤,而辽国早在边境屯兵十余万,可谓大军压境,一股战争的风暴即将来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幽州城内潜藏的那一万辽军,毫无意外,待辽军南下犯边之际,他们就会突然冒出里应外合…… 这样的情况何等复杂! 那样的环境何等危险! 苏贤毕竟不是能战善战、经验丰富的将军,毛头小子一个,他自以为还不能处理那样复杂与危险的局面。 稍不注意,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极有可能害得河北道惨遭辽军劫掠,那时必定生灵涂炭,流血漂橹。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当然,第二点原因苏贤并未明言…… 李幼卿听罢苏贤的申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笑道: “大半个月前,本宫欲将辽军失踪一案交由苏谘议侦办,你也是同样的说辞,可是现在呢?” “你不仅破了此案,而且破案的时间还比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更早!千面狐,本宫不用多说。” “你能比他先破案,足以说明你却有其能。只是稍微惫懒了一些。” “……” 听了这些话,苏贤心里微微发苦。 的确,他的确是破了这件棘手的案子,但在他看来,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若没有言大山的到来…… 而眼下,李幼卿竟然让他带兵打仗,去处理幽州那复杂与危险的局面,这可比查案难多了。 问题是……他刚刚才自省过,现阶段不能盲目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他目前所拥有的权势还不足以支撑。 所以一时间,苏贤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幼卿接着说道: “待会儿,本宫将亲笔书写调令,交咐与你,易州、幽州、檀州、蓟州、平洲、营州的地方驻军,与近期屯驻的数万大军,全交由你统领!” “……” 苏贤苦笑不已,他都还没答应呢,李幼卿就要给他统兵之权了,这是要造成既定事实的节奏。 冬典军则苦瓜着一张脸,暗中咬牙,一脸的不乐意,因为她很想统领这数万大军进行作战。 李幼卿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侧眸看了眼秋典军,喊道: “秋兰。” “公主?”秋典军侧身拜道。 “此次苏谘议北上幽州,你也跟着一起去,本宫赐你‘龙首宝剑’一柄,若有不从命者,你可先斩后奏。” “此剑,乃陛下亲手所赐,你当好生保管。”李幼卿沉声叮嘱。 “奴婢遵命!”秋典军拜道。 “……” 听了这话,苏贤又是一阵摇头苦笑,这是在做什么?给他找了个“监军”? 他还没答应这件差事哎哟喂! 一旁,冬典军面色一变,双目瞪圆,欲言又止,在她看来,若不能统领那数万大军,拿着那柄剑去战场也很不错啊! 最后,冬典军终究没敢乱动。 公主既然已经下令,便不会轻易更改…… 李幼卿安排完这件事,便挥手让两位典军出去。 书房中,又只剩下她与苏贤两人。 李幼卿抬眸看着他,问道: “苏谘议考虑得如何了?本宫已将数万大军的统领之权交给你,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 苏贤一脸纠结,他其实很想婉拒。 可是……辽军失踪案的时候,他已经婉拒过一次,刚才也自省过了,现在再婉拒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正文 386 你是不是收藏了一个女人? 至此,苏贤终于反应过来—— 兰陵公主李幼卿,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刚才的一切,“赔罪茶”、升官等等,都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 而自打苏贤踏进这间书房以来,才过去多久? 短短一刻钟不到,李幼卿就迅速给他挖坑,这……苏贤虽从未小觑过她,但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了。 李幼卿见苏贤犹豫不决,不能做决定,她便心念电转,凤目中闪过一丝皎洁的亮光,继而收敛笑容,一脸凝重的问道: “苏谘议,你身边是不是……藏了一个人?” “公主说什么?”苏贤心头狠狠一颤,盯着对方,见她面色凝重,心头便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 “一个神秘的女人!”李幼卿面色依旧凝重,目光灼灼,似是要将苏贤一眼看穿。 “呃……” 苏贤嘴角肌肉不停抽搐,心头剧震,砰砰乱跳,头皮发麻,有种大祸即将临头的惊悚感,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他下意识的认为,李幼卿勘破了他收藏陈可妍的事。 陈可妍,南陈吴国公主,曾化名为“小仙紫姑娘”,在大梁搅风搅水,最后更是变成女山贼头领,差点用神雷将李幼卿炸飞。 基于此,两位公主之间可谓是水火不容。 上次幽州荒山中的经历,似乎也隐约说明了这一点。 而现在,李幼卿竟明言“你藏了一个人”,勘破了他暗中收藏陈可妍之事…… 糟糕! 苏贤处境堪忧! 不过在当时,陈可妍声称掌握着有他的“通辽证据”,苏贤投鼠忌器,不敢动她。 平日里,苏贤不准她出门,倒也未曾泄露身份,可是这次……兰陵公主是何时勘破陈可妍藏在他家里的? 对了,应该就是上次的幽州事件,让李幼卿看出了破绽…… 苏贤心念电转,面色青白一阵,从头凉到脚,感觉这次要玩完。 可是猛然间,他反应过来。 不对啊! 若李幼卿查出陈可妍藏在他家,按照她的性格,不是应该直接将苏贤抓捕归案么?还在这儿和他费那么多唇舌作甚? 对了,苏贤想通了—— 李幼卿这是在和他做一种“交换”,也可以说是一种“威胁”。 若苏贤不答应领兵去打仗,她就揪出藏在苏贤家中的陈可妍,然后治苏贤的罪…… 呼! 苏贤长舒一口气。 此事还有转机,很好。 然后,他想也不想,直接作揖道:“公主请放心,下官领命就是了,择日便带兵出发,下官将竭尽所能,不负公主期望!” “……” 李幼卿微微一怔,苏贤这就答应下来了? 她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呢,苏贤态度的急速转变,让她面上刻意伪装出来的凝重,都差一点露馅。 “苏谘议你……你答应了?”公主问道,她已经快速调整心态,面色复归凝重。 “是。”苏贤略感疑惑,方才李幼卿的异常,他可是瞧在眼中。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此间只有本宫与苏谘议两人,正好可以详细谈一谈。” 李幼卿面色比刚才还要凝重一些,显得非常严肃。 苏贤则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竟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与苏贤讨论陈可妍藏在他家中的事,此事着实诡异,苏贤万万没有想到。 “苏谘议的表妹,杨芷兰,本宫猜测,她应该是梅花内卫的人,但始终没有查到她具体的身份。” 李幼卿忽然严肃着脸,问出这样一番话来。 苏贤闻言后,直接怔在原地,微微张开嘴巴,人都快傻了。 杨芷兰? 她刚才所说的女子,苏贤身边藏着的女子,那个神秘的女子,竟然不是陈可妍,而是杨芷兰?! 天啦撸! 苏贤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联想也太丰富了吧,竟然误会了李幼卿的话,导致……他毫不犹豫接下了带兵打仗的任务。 这真的是……苏贤好想大哭一场。 天意弄人啊! 李幼卿见苏贤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神游物外,也像是被吓到了的模样,因而她的语气温柔了一些,喊道: “苏谘议?苏谘议?” “啊……哦,公主……” “苏谘议是不是很惊讶,本宫竟能勘破你那‘表妹’的身份?”李幼卿嘴角挂上丝丝笑容,有些小得意,但随即便恢复成一脸严肃的模样。 “公主……英明!” 这时,苏贤已经回过神来。 李幼卿勘破杨芷兰的身份,比发现他私下收藏陈可妍的问题严重得多。 刚才白担心一场,苏贤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他的面色又紧张起来,杨芷兰的身份关乎甚大,如今被李幼卿勘破,未来不知会如何?充满不确定性。 苏贤抬眸,仔细观察李幼卿的面色。 可是完全看不透。 他的心不由忐忑起来。 杨芷兰身份暴露,虽然没有陈可妍暴露那般严重,但稍不注意,也是人头落地的惨祸,值得警惕。 “苏谘议不用担心。”李幼卿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安抚一句,然后醉人的微笑绽放,问道: “本宫虽然勘破你那‘表妹’,是内卫之人,但却始终没查清楚她究竟什么身份?苏谘议能告诉本宫吗?” “回禀公主,芷兰她……她号称内卫第一杀手,杨芷兰的名字,是遇到下官之后她自己取的……” “……” 当下,苏贤没有隐瞒,将如何结实杨芷兰的事一一道出。 包括他亲手杀掉小阁领之事,也没有瞒着。 紧接着,苏贤又在那表忠心,说什么永远追随公主,永不背叛,愿上刀山下油锅之类,说了一大堆。 苏贤此举,其实是一个套路—— 先如实说出自己的秘密,然后肉麻的表忠心,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已断了后路,今后只能跟定你了。 果不其然,李幼卿非常满意,在那点头,这种话她自然喜欢听。 尽管,她知道苏贤在耍滑头。 因为不管是之前的辽军失踪一案,还是现在带兵打仗的任务,苏贤都不肯接手,在那抗拒。 难道说,这就是他所谓的愿上刀山下油锅? 不过,苏贤有那个态度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苏贤说着说着,或许是因为太过投入,也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竟又说出“永远紧抱公主大腿”的话来。 永远紧抱公主大腿? 乍闻此言,李幼卿满意的笑容猛地一僵。 朱红色的大案之下,笼在紫色宫裙下的两腿下意识往后一缩,像是躲避蛇咬般,带动她整个身子都是一晃。 那天晚上,在幽州的荒庙之中,自己两腿被苏贤紧紧抱着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这让她头皮发麻,倾国倾城的玉颜上快速爬上一抹红晕。 同时,她的心头喷出火山爆发般的怒火,一双凤目都立了起来,眼见即将发怒。 不过眨眼间,她心头的怒火便被浇灭了个干净,眼中的凌厉也渐渐消散,归于正常。 因为她想起来一件事—— 苏贤已被她一脚踢成了“太监”。 对这件事,李幼卿始终心存愧疚,苏贤才能无双,未来必定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被她一脚给踢坏了。 心中的愧疚,让她再也不能动怒,因见苏贤自知说错了话,正在那道歉,她也温和的恕苏贤无罪…… 苏贤不禁大感诧异。 不明白李幼卿为何轻易就揭过了此事,要知道,他那句话一旦传扬出去,将造成巨大的风暴。 毕竟,她是当朝最受宠最有权势的公主,金枝玉叶,身娇肉贵。 而苏贤竟口出狂言,想永远紧抱公主大腿……这不是找死么? 可是,李幼卿竟轻飘飘揭过此事,着实令苏贤不解。 不久后,他终于恍然明悟,随即苦笑,因为李幼卿认为他现在是……一个“太监”! 而且还是被公主一脚踢坏的,所以公主心里愧疚。 这尼玛…… 看来,苏贤是不敢轻易摆脱“太监”的身份了,要不然,李幼卿一定会活剥了他。 屡次占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公主的便宜,这种混账事谁敢干? “太监”的身份,竟成了他的护身符。 苏贤对此十分无语……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李幼卿再也不能保持一脸凝重的表情,她原本还想以此敲打苏贤一番呢,现在已没有那个心情。 总的来说,苏贤肯说出他的秘密,也就是亲手杀掉小阁领之事,让李幼卿心中非常满意,从此,她将苏贤当做心腹看待。 于是乎,她也不绕弯了,转头四下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说道: “苏谘议,接下来本宫所说的话,你需牢记在心,不可往外泄露一个字,要不然,你我都将会有大祸!” “公主放心,下官保证守口如瓶。” 苏贤心中一震。 能让李幼卿说出“你我将会有大祸”的话,足见此事的严重性。 他隐隐感觉到,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旦泄露出去,必将石破天惊,同时也是李幼卿“坑”他的真正原因所在。 实际上,苏贤并不太想接触这种事,可是,刚刚他才说过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话,现在拒绝,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正文 387 女皇禁脔 苏贤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李幼卿压低了声音说道: “待苏谘议大胜归来,本宫将举荐你加入内卫,成为内卫中的一员!” “公……公主,这……” 尽管有心里准备,李幼卿即将要说的话一定很惊人。 可是这,还是超出了苏贤的预估。 他目瞪口呆,怔在那里。 李幼卿说完那句话后,反而不复刚才的凝重与严肃,就跟卸下一个包袱似的,显得轻松,嘴角泛起淡淡笑容,接着说道: “本宫相信苏谘议的能为,此战可能有所波折,但最后一定能够大胜!” “大胜之后,有了功劳,本宫便有机会将你送入内卫,成为内卫中的一员!” “……” 苏贤嘴角阵阵抽搐,原来如此,他终于想明白了。 李幼卿为什么要将剿灭一万辽军的事交给他,原来是为了让他借此战“镀金”。 大梁王朝,自当今女皇登基之后,对外作战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细究下来,竟没有一场是胜仗! 女皇推动与辽国通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通商可以避免较大的流血冲突。 所以,若苏贤能将此事办得漂亮,成功剿灭那一万辽军的话,就将是这十多年以来大梁王朝仅有的胜仗! 单单“仅有”这样的修饰词,便能看出这件功劳的分量。 “镀金”之说,并非妄想。 等到那时,女皇必定万分高兴,而李幼卿又是最得宠的公主,由她去说此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功…… 可是,梅花内卫,那可是女皇手中的一柄利剑啊。 也可以说,那是皇权的象征,谁也不能染指,当朝太子也不敢。 内卫是一个妥妥的特权衙门。 而李幼卿竟然想把苏贤送入其中,她想干什么? 她的用意何在? 苏贤乍闻此话,震惊过后,没有考虑他进入内卫之后的情况,首先想到的,其实是李幼卿的目的。 她想干什么? 不待苏贤多想,又听李幼卿压低了声音,咬字清晰,同时一双凤目紧紧盯着苏贤的眼睛说道: “今后,不管苏谘议去了哪里,都是本宫府中的属官,不管苏谘议担任了什么官职,本宫府中的‘谘议’永远都是你的!” “……” 苏贤听了这句话,两眼猛地一亮,他明白了李幼卿的用意。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那通身上下笼罩着雍容贵气的公主,感叹这位公主的……野心,真的太大太大! 梅花内卫,乃女皇禁脔,谁也不能染指,除非是想篡位做皇帝。 李幼卿胆大包天,野心大得离谱,竟想将一手伸向梅花内卫,暗中在这谋划。 而苏贤,就是李幼卿伸向梅花内卫的那只“手”! 此刻,苏贤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即将陷入大梁王朝权力残酷斗争的恐怖漩涡,他想逃,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过,他还没有丢掉理智。 方才,他将压在心底的秘密,也就是亲手杀掉小阁领之事,都对李幼卿坦白了,为的就是抱进这条大美腿。 而现在,李幼卿也将她心里的秘密道出…… 如此一来,苏贤与她几乎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某个方面来说,苏贤总算达成了目的,彻底抱紧公主的大腿。 可是,达成目的后的他,却是如此的心惊肉跳。 理想达成之际,这才发现,现实还是如此的骨感…… 逃走、婉拒,现在说这些,已经不现实,苏贤十分理智,暗自苦笑着,对李幼卿作揖拜道: “公主请放心,下官将永远追随公主,永远紧抱……” “……” 前面半句话,李幼卿听得眉开眼笑,因为她知道,苏贤已成功与她“绑定”,两人踏在一条船上面了。 可是后面半句,那“紧抱”二字,不禁让她想起“紧抱公主大腿”的混账话。 这个人真的是……对她的腿念念不忘了吗? 李幼卿嘴角狠狠一扯,若不是因为苏贤是个“太监”,她一定会发怒,最低也要重打二十大板! 怒火没有冒出,奇怪的是,她心头竟慢慢异样起来。 苏贤想抱她的大腿,不仅仅只是说一两次而已,而且他还做了。 那天晚上,幽州荒庙,两人虽然都在睡眠之中,但苏贤为何不抱她其他部位,偏偏只抱了她的腿呢? 想到这里,李幼卿渐渐明悟过来,她那一双大美腿,一定对苏贤有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要不然,苏贤为何屡次不自禁“说错话”,而且在睡梦中没有抱她其他地方,只抱了她的腿呢? 她身为大梁公主,容貌美丽,有“我朝第一美人儿”的美誉,往日里,她无论走在何处都是人群中的中心。 垂涎她美色之人,可以从神都排到瀛州。 火辣辣的眼神,她不知见过了多少。 按理来说,她对此应该没有任何感觉才对。 可是,苏贤对她那双大美腿的念念不忘,还是让她心中泛起丝丝波澜,冒出异样,心头不能平静。 忽然,李幼卿突发奇想,也是一时脑抽,竟对苏贤说道: “若苏谘议大胜而归,本宫就答应,让你……抱……一次!” “……” 她之所以忽然脑抽,有如下五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她已经认定,苏贤已经是个“太监”,既然如此,让他抱一抱自己的腿又有何妨呢?他又不是真正的男人。 其二,则是出于拉拢与奖励的考虑,苏贤不是对她的大美腿念念不忘么,那她便以此为奖励,激发苏贤勇往直前。 其三,苏贤反正已经占了她那么多便宜,又是身子亲密紧贴,又是被看见羞人的轮廓,自己的腿还被他紧紧的搂抱过。 既然已经如此,她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破罐子破摔,让苏贤多占一次便宜又有何妨呢?就当奖励功臣了。 其四,李幼卿终究不是普通的一般女子,她身居高位,权势滔天,心高气傲,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想吃亏。 可是,上次在幽州的荒庙之中,她身为女子,最后无论如何都是她吃亏。 苏贤占了她那么多便宜,但她却威胁苏贤决不能吐露一个字,竟在那帮苏贤遮掩…… 这让要强的她心中不忿,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就天生吃亏吗? 当时,在那荒庙中,李幼卿并未发作,算是吃了那个哑巴亏。 后来回到瀛州城北的大营,她越想越不得劲儿,她可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诶,凭什么要吃这种亏? 其五,李幼卿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的女皇陛下,给她带了一个“好头”。 女皇养了那么多面首,说得难听点,就是人尽可夫,可是女皇却没有那样的觉悟,反而乐在其中。 李幼卿作为未出阁的公主,自然不会那样行事。 可是影响的种子已在心中扎根,自己的身体,既然都可以用来寻欢作乐,那为何不能当做奖品用来奖励功臣呢? 在各种情绪的左右之下,李幼卿脑子一抽,就做出了这样决定。 用自己的那双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来奖励苏贤。 不过话才刚说出口,她便自知失言了。 心中十分后悔。 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她毕竟尚未出阁,心中憧憬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从来就没想过养面首什么的…… 但,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去。 苏贤也已经听入耳中,他现在那副目瞪口呆、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李幼卿俏脸唰地一片红润。 她真的想钻入朱红色的大案下面藏起来。 此话若传扬出去,让天下士子们知道,他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公主女神,竟然对苏贤说这样的话,那些士子估计得撞墙。 兰陵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天下书生士子无不想成为她的东床快婿,要是能一亲芳泽,他们就算死也愿意。 可是,他们心目中的公主女神,竟要用她那双大美腿来奖励苏贤。 若苏贤大胜而归,就让他抱一下……天啦,这是多么要人命的奖励! 书房中,一时十分尴尬。 好在,短短数息之后,苏贤便一本正经,恍若没有听见李幼卿刚才那句话般,在那请教,他大胜之后如何举荐他进入内卫的事。 苏贤这是在“强行找话题”。 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渐渐让李幼卿羞乱的心镇定下来,恢复冷静,也在那一本正经回答他的提问。 就这样,两人的交流进入“正轨”。 公主是公主,属官是属官。 公主端庄稳重贵气,属官有礼严肃目不斜视。 方才的尴尬,仿佛不曾发生。 不到半刻钟,苏贤便识趣的告辞,作揖一礼后,转身往书房的大门走去。 后方,朱红色的大案之后,正端坐的李幼卿不由长舒一口气,手捂心口。 方才的尴尬现在想来,还让她有些吃不消。 好在,苏贤知情识趣,强行扭转尴尬,这才让她不至于没脸见人,保住了身为一国公主的威严。 对此,李幼卿对苏贤非常感激,对他的品行赞誉有加。 果然不愧为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 懂得照顾女孩子那薄如纸的脸面…… 正文 388 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苏贤刚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了门,一脚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忽然驻足回头,看着李幼卿问道: “殿下方才所言,是真的吗?若下官大胜而归,公主就给我抱……” “……” 一语未了,李幼卿已经预判到他要说什么,心头不由大羞与大骇,双目一立,秀眉一蹙,羞恼的斥道: “滚!” “下官告退……” 苏贤一脚迈出门槛,撒丫子狂奔而逃。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公主视线中后,“下官告退”中的“退”字才传入公主之耳。 很快,书房内外安静下来,只闻鸟鸣声啾啾。 书房内,朱红色大案之后,李幼卿酥胸起伏,频频深呼吸,后背靠在椅背之上,在那闭目养神。 此时,一抹明媚的阳光透窗而入,洒落在李幼卿那凝脂般的脸蛋与天鹅般的脖颈之上,白得耀眼。 为她平添了一分别致的魅力。 美艳不可方物! 若苏谘议大胜而归,本宫真的……要给他抱一下吗? 李幼卿只是心头泛起这个念头而已,便觉体内生出一股异样的暖流,瞬间遍布四肢百骸,让人止不住的打颤。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脸颊及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红霞。 出于女儿家的羞涩,她本能否定这个念头。 可她毕竟并非一般的女子,她是大梁王朝的公主,她的野心及抱负极大……加之,苏贤又是一个“太监”。 所以,心念百转之后,李幼卿最终决定,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便不可更改。 给苏贤抱一下两腿而已,又不是没有被抱过,怕什么? 心中做出决定之后,她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脸颊及耳根上的红霞消除,恢复成为端庄、雍容、贵气的模样。 这时,她猛然想起,方才苏贤出门之际,曾说了一个“抱”字,万一被秋冬两位典军听了去…… “秋兰?冬雪?” 李幼卿面色一紧,朱唇轻启呼唤两位典军。 书房内外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两位典军不在。 很好! 李幼卿长舒一口气,用自己那双大美腿来激励苏贤之事,她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即便两位典军是她的贴身心腹也不行。 这种事,只能偷偷的私底下进行! 好一会儿后,两位典军才出现在李幼卿面前。 她略一思忖,吩咐笔墨伺候。 接着,她提笔写了一份奏疏,内容,大概是苏贤赢得大梁王朝十多年以来的首次大胜,然后以此为功劳举荐苏贤加入内卫之事。 写好之后,李幼卿反复看了几遍。 最终将之投入火炉,烧成了灰烬。 她没有继续提笔,而是看着两位典军问道:“红糖,我们储备了多少?护垫,改进得如何了?” 秋典军完美回答了她的疑问。 得知红糖已经存下两百余斤,护垫也日趋完美之后,李幼卿大喜。 然后提笔,重写一份奏疏,加入红糖与护垫的用法详细,最后将之归功于苏贤。 写完之后,李幼卿反复看了几遍,最终满意点头。 一旁,两位典军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心头明白了一件事。 记得数十日前,苏贤献上红糖与护垫两大神器,公主亲自尝试与试验过后,大喜,并准备将这两件神器进献给当今女皇,也就是她的生母。 可是最后李幼卿并没有付诸实践。 说是时机未到。 现在,两位典军终于明白了,她们公主的筹谋足够深远,很早以前就预估到了今日,这不得不让她们忠心折服…… “找一个可靠之人,带上这份奏疏,再携带一些红糖与护垫,先行回到神都城,待苏谘议大胜之后,再找准时机入宫觐见陛下,切记!” “……” 李幼卿沉声叮嘱道。 秋典军躬身答应,取过奏疏,立即安排去了…… 话说苏贤逃离公主寝帐之后,就在大营中穿行,一路往辕门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准备回瀛州城。 他一路走,一路嘀咕道: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兰陵公主野心居然那么大,竟敢染指女皇视为禁脔的梅花内卫,野心勃勃,兰陵公主有帝王之志啊!” “而我,呵呵,居然成了兰陵染指梅花内卫的那只‘手’……” “不过,常言道,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危险中同时也有机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啊!这对我来说,虽有危险,但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毕竟,梅花内卫乃女皇禁脔,是特权衙门,地位超然,俯瞰整个朝廷百官……若我成了真正的内卫小阁领,那也不错!” “而且,等当今女皇驾崩,兰陵登上帝位之后,我的地位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哈哈……如此看来,就算只为了我自己,也要好好的扶持兰陵公主上位。” “……” 想着想着,苏贤喜滋滋笑了起来。 扶持一个公主上位,想想就刺激。 他自持来自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在他的大力扶持之下,兰陵成功上位的几率将会很高很高。 想到未来的美事儿,苏贤乐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不一时,他走出辕门。 前面不远处,言大山等人正等候在那里,拉车的马儿一边打着响鼻,一边用蹄子刨地,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 苏贤慢步走过去的同时,心中一动,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在心中暗道: “不过,扶持兰陵上位的前景虽然无限美好,可……万一失败了呢,那可就是杀头的滔天大祸……” “唔……看来‘退路计划’还是需要准备,而且需要常备,万一事不可为,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陪着兰陵覆灭,小命还是要紧啊!” “……” 就这样,苏贤一路思考如何建立一条隐秘、有用、常备的退路计划,一边乘坐马车回到了瀛州城。 此时,日渐西沉,天边染上一抹绚烂的云霞,格外美丽。 苏贤的心情亦格外美丽。 如何筹备后路,他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但此事也不着急,现在已经回到了角楼街,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柳蕙香。 与此同时。 苏贤家中,二楼,陈可妍闺房。 陈可妍大刺刺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上面那条腿一摇一晃,带动套在脚上的铁链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仔细听,那哗啦啦的声音并非乱响,而是附和某种韵律。 同时,她那樱桃小口中也发出一种哼唱的小曲儿,铁链的哗啦声,竟然成了小曲儿的“节拍”。 她这是在自娱自乐。 除了哼唱小曲儿之外,她也在嗑瓜子儿,瓜子壳被咬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咀嚼瓜子仁的时候,口中哼唱的小曲儿不可避免的跑了调。 另外,她那双明媚善睐的眼睛,则紧紧盯着一本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公主,公主,好消息,苏不准终于回来了……” 忽然,剑儿开门进屋,带来一条好消息。 陈可妍一听,一把丢下话本小说与瓜子儿,起身迈着一尺来长的小碎步,冲出房门,穿过走廊,来到二楼的窗户往下面望去。 途中,伴随着铁链碰撞发生的哗啦声。 “苏贤,苏公子,苏不准,你终于回来了……”窗前,陈可妍正好看见苏贤钻出马车的那一幕,她兴奋得握紧两只小粉拳,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苏不准回来了,终于可以打开那该死的脚链,公主马上就要自由了!”碧儿与剑儿欢呼。 “……” 这些天来,陈可妍在家千盼万盼,希望苏贤早一点回来,都快化成了一座“望夫石”。 原因无他,就是希望苏贤回来之后,可以解开她的脚链,让她可以轻歌曼舞,可以到处跑动,重获自由。 陈可妍笑吟吟,双目定定的盯着下面,视线跟随着下车的苏贤。 她笑起来格外甜美,有着一种融化人内心的魔力。 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容猛地一僵,明眸善睐的眼中也闪过阵阵错愕、失望之色,精致妍丽的面容渐渐陷入呆滞。 “苏不准怎么……过家门而不入?”一旁,剑儿惊呼。 “他这是要去……隔壁柳寡妇家!”碧儿猜测。 “……” 苏贤家与柳蕙香家紧紧挨在一起,甚至有一面砖墙还是共用的。 所以,在二楼上,陈可妍主仆亲眼目睹了苏贤走向柳蕙香家,敲门,然后进去的所有画面。 “这个苏不准……难道本宫还比不上一个寡妇不成?!” 陈可妍紧紧盯着隔壁柳蕙香家紧闭的大门,恼怒的甩了甩长袖,面色很黑,公主脾气发作。 “不!我们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不是区区一个寡妇可比的!”剑儿激动的说道。 “对对,是苏公子有眼无珠,我们公主比那个寡妇好多了,他竟然不回家,真是眼瞎啊!”碧儿也激动的说道。 “哼!” 陈可妍雪腻的下巴一昂,傲娇起来了,甩手走向闺房,同时下了一条命令: “苏不准回来之后,命令他来见本宫!” “奴婢遵命!” “……” 话说苏贤进入柳蕙香家的大门之际,柳蕙香正在二楼书房中算账。 正文 389 异样的情愫 她听到响动,飞奔出门,在二楼上倚栏往下一眺,惊喜道:“公子何时归来的,妾身竟不知。” 说着,她就要下楼。 “夫人!” 苏贤笑着摆了摆手,走向木制楼梯,快速拾级而上,噔噔蹬蹬,上赶着投胎似的,步伐很是着急。 后面,张翠花抿着嘴,紧跟苏贤身后。 她的心情比较复杂,既希望苏贤常来,又不希望苏贤与她家小姐过于亲近。 在她看来,他们两个毕竟还未拜堂成亲,应该避嫌才是…… 苏贤自然不理会张翠花的想法,他如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再避讳张翠花。 他上楼后就张开了双臂。 但却停止了脚步。 意思是让柳蕙香主动投怀送抱。 柳蕙香俏脸绯红,她已经看见了苏贤身后的张翠花,但仍旧嘤咛一声扑了过去,主动投入苏贤的拥抱。 “夫人,想我没?” 苏贤用力抱紧怀中玉人,下巴搁在她那刀削般的香肩之上,闭目,深深嗅着柳蕙香身上的香味儿。 他现在浑身舒畅,如饮甘泉,沁人心脾,所有毛孔都已张开,心中一片荡漾。 数日未见此女,他心中怪想念的。 “公子……妾身……” 柳蕙香与苏贤耳鬓厮磨,下巴也靠在苏贤的肩上,所以不可避免的就与后面的张翠花面对面了。 只见张翠花怔在那里。 一双眼睛瞪如铜铃。 嘴巴大大张开。 整个人似乎都傻了。 柳蕙香见她竟不知退避,还在那而发傻,柳蕙香真的是羞得体若筛糠,俏脸胀红似乎都能滴血。 但面对苏贤的询问,她还是闭上了眼睛说道: “妾身……好想……好想!” “……” 好在,苏贤只抱了她一下就放开。 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抱着就亲上了嘴儿…… 此时,柳蕙香见张翠花还楞在那里,瞪圆着一双眼睛,她心头不由羞恼道:“翠花,臭豆腐摊收拾好了么?” 张翠花一怔,茫然道:“小姐,你糊涂了吧,摊子早就收好了啊。” 柳蕙香嘴角扯了扯,面色胀得通红,侧身不再理会张翠花,然后抱着苏贤一条手臂,笑道: “公子来得正好,妾身遇到一个算术难题,正要向公子请教,公子请进。” “好的。” 苏贤忍着笑,与柳蕙香并肩去了书房。 张翠花脚步一动,也跟了上去。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砰”的一声响,书房的门被关上了。 张翠花只得停下脚步,留在外面。 但她并未就此离去,而是趴在门缝上,在那偷听与偷看,生怕她家小姐吃亏。 书房内。 苏贤牵着柳蕙香的小手,熟稔的走到书桌前。 他不太相信柳蕙香真的遇到了算术难题,于是当先在那张宽大的靠背椅上落座。 旁边,还有一张椅子,柳蕙香走了过去。 但苏贤牵着她小手的手并未松开,反而轻轻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 “公子……” 柳蕙香顿时明白了苏贤的用意,心中虽然羞赫,但还是顺着苏贤的拉扯,娇娇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门外。 张翠花阵阵心惊肉跳,差点就没忍住冲进去拉起她家小姐。 好在,她家小姐只是坐在苏贤腿上而已,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算太出格,最终张翠花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屋内。 苏贤不自禁笑容满面。 待柳蕙香坐上他的腿后,他两手快速出动,一手揽其腰肢,一手按住她两腿,将之固定住,谨防到手的鸭子飞走。 然后迫不及待,一头扎入柳蕙香那伟岸的胸口…… 他一边发出一种满足的声音,一边乱蹭与乱动。 玩得不亦乐乎。 初时,柳蕙香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因为她那两条藕臂刚刚环住苏贤的脖子而已,还未完全坐稳,结果苏贤就一猛子扎了过来。 不过,她立即就稳住了身形,受苏贤那么一撞,仿若在她那平静的心田投下一颗月亮那么大的石头,荡起惊天骇浪。 她深吸一口气,朱唇不由轻启。 浑身上下都在轻颤。 紧接着,她那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慢慢往上,纤细白皙的十指插入苏贤的头发里面,两手慢慢用力,力气也越来越大,往内按压着苏贤的后脑勺。 实际上,自她与苏贤好上以后,苏贤就经常这样。 对她来说,她也好喜欢好喜欢这种亲密。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心中除了对苏贤的爱慕之情外,还涌现出一种别样的情愫。 爱慕之情,加上这种别样的情愫,如两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让她飘飘然,内心的空隙寂寞冷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以前的她,是真的孤寂,心田就如那干旱了数年的田地一般,寸草不生,还满是触目惊心的裂缝。 苏贤带给她的温暖,还有那种异样的情愫,就好比是天降的甘霖,浇灌了她,让她的心田始终暖烘烘的,不再孤寂,整片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那种异样的情愫,其实就是—— 女子生来便具有的母性光辉。 每次苏贤一头扎入她的胸口,这种亲密方式,都能激发出她心中的母性。 这样的姿势是一方面的原因,她总会联想到小孩在母亲怀里撒娇的画面。 另一个原因,就是苏贤的年龄,比她小了好几岁呢…… 总之,两人都甘之如饴,彼此慰藉着彼此。 门外。 张翠花一双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她大吃一惊,满脸不敢相信,她家小姐与苏贤竟然……亲密到了这一步? 不妥! 大大的不妥啊! 然而,就在张翠花即将闯门而入的时候,她发现了她家小姐的表情—— 一点也没有被欺负的羞辱感,反而…… 怎么说呢,张翠花虽然彪悍与粗犷,但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更能懂女人,她看出来了,她家小姐竟然是一脸幸福的表情! 那潮红满面的俏脸儿上,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张翠花跟了柳蕙香多年,两主仆相依为命,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小姐脸上竟能出现那种幸福的微笑…… 最终,张翠花没有妄动。 她只趴在门缝上呆呆的偷窥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 良久之后,苏贤终于将脑袋“拔”了出来。 相思之情已经得到缓解,他如今只用手搂着柳蕙香腰肢,与之聊天说笑,不再进行亲密的动作。 柳蕙香一对藕臂则环着苏贤的脖子,乖乖被苏贤搂着腰,两人热切交谈,嘴角那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始终未曾消散, “夫人,天色不早了,为夫这就告辞,等晚上为夫再来找你。”苏贤挤了挤眼睛,递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公子……妾身……”柳蕙香面色微微一变,轻轻抿着鲜艳的红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事……”迎着爱郎那热切与期盼的眼神,柳蕙香终究没有多说,随即甜甜的笑道: “妾身等你。” “……” 苏贤离开了。 柳蕙香送到门口。 张翠花关上门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就怕苏贤一时控制不住,拉着她家小姐去做生孩子的事。 按照她家小姐的性格,真的太温柔与顺从了,只怕不能抗拒苏贤的要求,从而……失掉身子。 好在,苏贤终于走了…… 话说苏贤刚刚走出柳蕙香家的大门,看了眼天色,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于是准备回家。 谁知,刚走没两步,迎面就遇到一个身着员外服的中年胖大叔,笑容满面的对苏贤作揖并喊道: “苏贤侄,可算是等到你了!” “你是……林伯父?” 苏贤有些惊讶,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林川的父亲,名叫“林有才”,他忽然出现,苏贤差点没认出。 苏贤曾与林有才合作了几桩生意,最主要的合作是用“火焰菜”制糖。 然后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项目,不过,那些生意一直都没有开始,这段时间都在筹备各种各样的原材料。 比如硫磺、硝石、木炭等等。 甜菜制糖的生意,依托林家的渠道,竟发展得相当不错,苏贤记得,上个月林家送来了五六千两的利润分红! 那是相当大的一笔钱财了。 而且只是一个月的利润分红,还是第一个月,今后林家必定会扩大“火焰菜”的种植规模,等到那时的分红必将更为可观。 林家,乃世家大族,当今之世,世家虽普遍式微,但主要体现在官场上面。 世家家大业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世家也是不可仰望的存在。 当然,世家中也有混得非常差的,比如神都苏家,莫说官场,他们就连家族经济都快垮掉了。 相对来说,世家中的林家、唐家混得比较好,虽面临朝中无人的窘境,但凭借家底也能支撑一时。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又遭逢巨变的话,世家朝中无人,只怕是要遭大殃。 比如,被当成韭菜收割掉…… 苏贤能得兰陵公主看重,前段时间还被太子、刑狱司,甚至女皇抢夺,这种情况被世家们瞧在眼里,所以他们也对苏贤拼命示好,意图拉拢。 上个月,林家分给苏贤的那五六千两利润中,不用说,肯定有林家增补的部分。 正文 390 硫磺、硝石、木炭……被盗走了? “林伯父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派个小厮跑一趟便可。”苏贤心情不错,哈哈笑着与林有才聊天。 林有才虽然是名义上的长辈,但姿态摆得很低,甚至低得过分。 他面上虽然是在笑,但细究却非常勉强。 苏贤立即觉察到了他今天不正常。 苏贤想请他进屋喝茶,然后详谈,毕竟那才是待客之道,可是他的家中…… 最后,苏贤决定请他去附近的酒楼,一边吃喝一边详谈。 同时,苏贤也在猜测,莫非是他那唯一的好友兼同窗林川,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不成? “苏贤侄,不了,不了,老夫此来,是有一个……坏消息,不用费那么多周折。”林有才虽然是在笑,但却比哭还难看。 “林伯父你说吧,是不是林兄出问题了?” 苏贤掂量了一番他目前的身份地位,嗯,正五品上的公主府谘议官,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帮林川一把。 记得以前,苏贤父母双双亡故之后,一个人曾过得十分拮据,要不是林川时常接济一二,以前的苏贤只怕早就入土为安了。 若林川出现意外,苏贤必不会袖手旁观。 “倒也不是川儿……诶!”林有才不停叹气,眉头紧皱,一张苦瓜脸,显得非常焦虑与烦躁。 “林伯父,你有话就直说吧。”苏贤心下一凛,若不是林川出事,那就是整个林家出问题了 “苏贤侄,有个坏消息……”林有才低着头,不敢看苏贤的眼睛,一张苦瓜脸,话才说一半就说不下去。 “林伯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贤侄,诶,老夫对不住你啊……” “……” 终于,在苏贤的再三询问之下,林有才一边拍手,一边带着哭腔说道:“这段时间筹备的硫磺、硝石、木炭等,全都被……被贼人给盗走了!” 苏贤闻言一怔。 那些东西被盗走了? 盗得好! 苏贤嘴角一扯,很想笑,这说明前段时间他安排给杨芷兰的差事,已经办妥。 但他嘴角那丝笑容快速收敛,为了憋住笑,他不由将脸板起,一本正经,显得严肃,看起来似乎不开心。 林有才瞥了眼苏贤的脸色,见他“不开心”,心头就是一个咯噔,心道完了,这下完了,得罪了苏贤侄…… 一想到家主对他的严令,也就是解释清楚原材料被盗之事,然后征得苏贤的原谅,林有才心中便一片冰凉,感觉天塌地陷。 目前看来,苏贤侄明显不开心,在那板着一张脸呢。 林家的家主已经发下狠话,若林有才不能征得苏贤的原谅,就剥夺家族赋予他的所有权势,召回神都,永远不准踏出府门半步…… 相当于被软禁。 他在瀛州经营数十年,耗费无数心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与体面,若一旦被家主惩罚……他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行! 不能失去拥有的一切。 林有才忽然亢奋起来,精神一抖,准备跟苏贤攀攀交情,用尽一切办法,以期让苏贤放过此事,既往不咎。 然而,他刚刚张开嘴巴,就听苏贤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当是什么严重的事呢,那些原材料虽然难得,尤其是硫磺与硝石,但忽然被盗,林伯父又能奈何呢?” “……” 林有才一懵,刚到嘴边的话一口吞回肚子,他紧皱着眉头,两眼死死盯着苏贤,似乎…苏贤侄并未生气? 可是苏贤侄又是一幅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有才纠结之际,又听苏贤“板着脸”说道: “再说,那些原材料是林伯父费心费力收集的,全是伯父的心血……如今被盗,小侄虽然感到遗憾,但……伯父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才是!” “苏贤侄,可是你的生意……”林有才欲言又止。 苏贤终于忍不住,嘴角破笑道:“无妨,东西被偷了再慢慢收集就是,那几个小生意其实不重要,伯父可别急坏了身子。” “苏贤侄,你真的不怪老夫吗?” “不怪啊!这件事呢,其实应该小侄表达歉意才是,若不是小侄的请求,伯父也不会损失那么多……诶,伯父,损失了多少,小侄愿一力赔付。” “不不不,不用陪,哈哈,不用陪……”林有才顿时大喜,连连摆手,若家主知道他让苏贤赔偿的话,一定会活剥了他。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因见天色已晚,林有才便哈哈大笑着离开了,临走前邀约苏贤择日去林府吃酒。 苏贤随口答应下来。 目送林有才离开后,苏贤转身回来,嘴角的笑容已经不可抑制,咧到了耳根。 他请林有才筹备硫磺、硝石、木炭等等原料,名义上是为了做生意,但他真正的打算,其实是为了预防极端危险的情况。 这本是一步闲棋。 苏贤都快忘了这件事。 直至上次,在幽州城中,发现头戴“黄金羊头钗”的纳兰嫣后,苏贤一边调查与监视此女,一边命杨芷兰南下办事。 策划“硫磺等原料被盗”之事,便是杨芷兰的任务之一。 现在看来,进展颇为顺利。 不过,在当时的苏贤看来,这项计划仍是一步闲棋,因为他的任务是找出那潜藏的一万辽军,并非将之剿灭。 苏贤认为,剿灭辽军之事,应由李幼卿另派人手,专业之事还需专业的人来做。 所以,即便用硫磺、硝石、木炭配置出了神雷,也不一定就能派上用场。 或许,苏贤会趁某位将军率领大军北上幽州围剿辽军之际,将神雷送给那位将军…… 但现实往往出人的预料。 剿灭那一万辽军的任务,最终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得。 这些神雷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不过,天下皆知,神雷乃南陈的立国神器,除南陈之外,大梁王朝、南楚帝国、蜀国等都不曾掌握这项技术。 苏贤想要使用神雷,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安排方妥…… 心头思索着这些问题,苏贤举步往家门口走去,准备回家。 此时,华灯初上,整座瀛州城都化为了灯火的海洋,星星点点,若站在高处,这一幕当为美景。 与此同时。 苏贤的家中,二楼,陈可妍闺房。 陈可妍继续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脚上的铁链,发出附和某种韵律的哗啦啦声,然后哼曲儿、嗑瓜子儿、看话本小说一样也不落下。 但是这次,她经常分心,停止摇晃铁链与哼曲儿,探出天鹅颈般的脖子,看向紧闭的房门。 “公主,苏不准已经离开柳寡妇家,正在街上与人聊天呢。”剑儿在门外实时“广播”苏贤的动态。 “哼!谁稀罕她的行踪?”陈可妍探出去的脖子立即缩了回来,一脸的傲娇与不可一世,威严的吩咐道: “等他回来之后,命他来见本宫!” “是!” 门外,剑儿与碧儿精神抖擞,她们公主终于要硬气起来了吗? 很好,她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一会儿后,一楼,大门吱呀一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苏贤与言大山先后进入,然后砰的一声又给关上。 房屋老旧,开门之际发出的声音很大。 陈可妍在二楼的闺房中都已听见。 当即,她停止摇晃铁链、哼曲儿与嗑瓜子儿,蹑手蹑脚,防止铁链发声,慢慢摸到了门的后面,耳朵贴上去听一楼的动静。 她听见剑儿的声音,正趾高气昂的说道: “兀那苏贤听命,我家小姐命你回来之后,立即上来见她!” “……” 门后。 陈可妍嘴角轻轻一扯,这剑儿……算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时,门外又传来苏贤的声音: “哦?你家小姐摆这么大的谱么?铁链的钥匙就在此,若你家小姐不想被解开的话,你可以将那句话重复一遍。” 陈可妍听了这话,心头便是一紧。 她在家等了好几天,就等苏贤回来给她开锁呢。 可是这时,她猛然听见剑儿的声音,正在说:“有何不敢……” 我去! 这个死丫头。 陈可妍当下顾不得公主的傲娇与颜面,以最快速度开门,拖着铁链冲出去,一把拽住剑儿,同时捂住她的嘴。 “唔……” 剑儿不能发声了,瞪大一双眼睛,不解的看着自家公主,公主不是要硬起来了么,可是为何要捂住她的嘴呢? 一旁,碧儿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下一刻,两位丫鬟忽然又惊愕不已,差点叫出声,因为她们的公主忽然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公子……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啊!” 陈可妍人在半空,还不忘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剑儿与碧儿惊呆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傲娇的公主么?她不是命令苏贤回来后去见她的么,可是现在,竟是她跳楼奔向人家。 天外飞仙?! 一楼。 苏贤乍见天上飞来一物,虽意识到那是跳下来的陈可妍,可短短时间内他反应不过来,抬头望天,人都快傻了。 而且,陈可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径直向他站立的地方砸来。 正文 391 等着做女仆吧!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已经预感到了数息后的画面,也就是他被天上飞来的陈可妍砸倒在地的画面。 “公子小心!” 关键时刻,言大山拉着苏贤一手,用力往后一拉。 苏贤身不由己,横移出去数尺的距离。 其实在这个时候,言大山已经抬起一脚,准备将从天而降的陈可妍一脚踢飞,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好在,言大山还记得陈可妍,是苏贤金屋藏娇的女人,他得罪不起,最后关头生生将那只脚收回。 砰! 眨眼间,陈可妍仰面摔落在地,四仰八叉,溅起一地灰尘,如云的鬓发都散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实际上,这点高度难不倒陈可妍,她的身手真的不弱。 只不过关键时候她忘了自己的脚上戴着一条一尺来长的铁链,身法没施展开,导致整体失衡…… “嗷!” 陈可妍惨叫。 “小姐!” 剑儿与碧儿立即跃下一楼,左右搀着她慢慢起身。 这时,苏贤走来,手里还拿着方才取出的钥匙,笑问道:“我又不是没有出过门,你行那么大的礼作甚?” 被搀扶而起的陈可妍,浑身狼狈,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沾上了尘土,她盯着苏贤手中的钥匙,两眼放光。 苏贤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顿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方才陈可妍不惜跳楼“迎他”回家,其实是为了这枚钥匙。 她想出其不意将那枚钥匙抢走。 苏贤心中刚刚做出这样的猜测,就见陈可妍侧眸,瞪了一眼言大山,言大山挠着头,默默退到一边…… 见此,苏贤心中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方才要不是言大山拉他一把,这枚钥匙说不定就被陈可妍抢走了。 一念至此,苏贤的面色黑了下来,立即将钥匙贴身放好,然后笑道: “我本来想着,一回到家就给你解开的,可现在……算了,先吃饭吧,待饭后我再与你详谈!” “公子,不要啊……” “……” 苏贤没有理会陈可妍的“哭喊”。 他先去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来到书房,等着开饭。 酒菜已经摆上桌,色香味俱全,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今晚的饭菜比以往更丰盛些。 一会儿后,陈可妍来了,她迈着一尺来长的小碎步,走动间铁链哗啦啦乱响,她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十分别扭,就跟……洞房了似的。 陈可妍气鼓鼓,在苏贤对面坐下后,挥退了剑儿与碧儿两位侍女,言大山也默默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苏贤与陈可妍两人。 她依旧气鼓鼓,手肘撑桌,两手捧脸,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不善的盯着苏贤,非常幽怨,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对苏贤进行撕咬…… “看什么看?吃饭!” 苏贤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 陈可妍却没动。 良久之后,她面上的幽怨竟消失得无隐无踪,笑吟吟的,明眸闪亮,那笑容拥有融化人内心的魔力。 苏贤盯了她一眼,知道她又要开始作妖了。 果不其然,陈可妍下一刻便站起了身,走到苏贤身侧,在那乱扭乱摆,做着一些奇怪的“舞姿”。 这时,苏贤才发现,她竟然换了一条长裙,这种裙子应该是舞蹈专用,像是一条条精美的布条被束在腰间。 舞动间,透过“布条裙”,可以隐约看见陈可妍内里着了一条类似于长裤的小衣。 从盈盈一握的腰肢,到套着铁链的足踝,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同时也将她那双腿的优美曲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好一双大长腿! “你这是在干什么?赶紧吃饭。”苏贤板着一张脸。 “公子,你看奴家的腿……长么?”陈可妍一脸媚笑,弯腰翘臀,雪玉般的手指从足踝轻轻往上抚,一直抚到盈盈一握的腰肢。 “莫名其妙!” 苏贤黑着一张脸斥道。 话虽如此,但他却暗中吞了一口口水。 陈可妍常年练舞,也常年练武,身材纤细苗条,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身姿曲线完美! 她弯腰翘臀,手从足踝抚到腰际的姿势,将完美的身材尽显,尤其是那双大长腿,还有纤细如柳的腰肢,格外惹人遐思。 “素闻公子喜欢长腿的女子,难道奴家的腿不够长么?”陈可妍在那媚笑个不停,明眸放电,眨巴眨巴。 “你从哪儿听来的?别胡说八道。”苏贤继续脸黑。 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长腿的女子……好吧,长腿美女谁不喜欢呢,可是也不用直接点出来吧? “公子果真不喜欢?” “不喜欢!” “若公子不喜欢,那为何……” 陈可妍舞姿轻盈,踩着美妙的步伐,忽然欺身近前,凑近苏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掩嘴笑个不停,飞来一个媚眼儿,说道:“既然公子不喜欢,那为何公子偷偷吞口水呢?” “你……” 苏贤淡定喝了一口汤,神色镇定,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可妍没有回应,面色刹那幽怨起来,然后,在那跳着一段古怪的舞蹈,那舞步奇特,拖动套在她脚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舞蹈的过程中,她也不时幽怨的望来,明眸水汪汪,欲言又止。 见苏贤不为所动,她加重了舞步的力度,那铁链拖在地上便响得更加欢畅了。 苏贤扶额,连连对她摆手,无语道: “行了,行了,赶紧停下,你在那弄得叮当做响我还怎么吃饭?赶紧停下来。” “公子觉得铁链的响声刺耳么?可是奴家已经听了好些天了呢!”陈可妍不停,愈加起劲儿。 “好好,真服了你了,把腿伸过来。”苏贤揉了把脸,取出那枚钥匙,拿在手中,然后冲陈可妍招手。 “来了来了……”陈可妍顿时大喜,笑声脆如银铃,迈着一尺的小碎步嗖的一声跑近,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伸了过来。 “我明天就要启程,前往幽州,我走了之后依旧不放心你,所以明天还得给你锁上,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确定要解开?”苏贤举着钥匙问道。 “确定,公子快,赶快!”陈可妍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手中的钥匙,很想一把枪在手中,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言大山就在外面。 她是真的打不过。 “好吧。” 苏贤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咔嚓一声轻响,一条腿的铁链就被解开了。 接着,苏贤解开另一条腿的铁链。 “我终于自由了!” 陈可妍腾身而起,原地蹦起一丈多高。 然后在苏贤诧异的眼神之下,迈着大大的步子一溜烟跑出书房,在外面的走廊上来回蹦跶。 剑儿与碧儿也挺高兴,三主仆在走廊上嘻嘻哈哈,欢乐无限。 苏贤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一会儿后,陈可妍才尽兴,回到书房,在饭桌前坐下,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饭,一边问道: “公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何明日又要远行了?” “我已找到了潜藏的那一万辽军,明天将率大军北上围剿!”苏贤随口说道,没有隐瞒,因为他相信,即便他说真话陈可妍多半也不会相信。 “幽州?” “不错!” “哈哈……公子,你说奴家信不信?”陈可妍果然不信,在那掩嘴而笑。 “随你。” 苏贤抬眸,瞄了眼对面的陈可妍,喝一口汤,然后吃着菜说道:“我的公主殿下,你就等着我剿灭辽军归来之后,给我做小女仆吧!” “想得倒挺美!”陈可妍白了他一眼,压根不信,接着说道: “此案非常复杂,有些疑点几乎无解,就连你们刑狱司的二捕头千面狐,也没有传来好消息,公子只怕……” “硫磺、硝石、木炭!”苏贤忽然突兀的说道。 “你……”陈可妍瞳孔猛地一缩,嬉笑的表情刹那收敛,面色无比凝重,盯着苏贤的眼睛问道: “公子刚才说什么?” “刚才我说了什么,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苏贤笑道。 “公子从何处……为何知道那三样东西?”陈可妍面色无比凝重,非常认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紧紧盯着苏贤,似乎要将他看穿。 “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苏贤又喝了一口汤,笑眯眯的看着陈可妍说道:“我的公主殿下,你就等着做我的小女仆吧,哈哈哈……” “……” 陈可妍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先前,苏贤此话,她并不以为然,可是现在,她心头竟隐隐预感到,此话恐将成真。 一想到,她以公主的高贵身份,去做苏贤小女仆的画面,她心内就止不住的震颤…… 她不停追问,想从苏贤口中套取更多。 但苏贤却不说话了。 饭后,他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房门紧闭。 苏贤没去理会心痒难耐的陈可妍,而是走到那面砖墙下面,攀着木梯上了墙,钻入洞口,用手在墙面咚咚咚敲了三下。 这是幽约的暗号。 他很快得到回应,来到柳蕙香的香闺。 双足刚一落地,柳蕙香便扑了过来,两人在那诉说相思,然后吻至一处。 暗香浮动的香闺之中,吮咂吧唧之声响个不停。 正文 392 宝钗扑蝶 苏贤情热如火,吻着吻着,便有些不满足,环住了柳蕙香腰肢的手,缓缓下滑。 啪! 关键时刻,柳蕙香一只小手拍来,捉住苏贤的大手,然后臻首微微后仰,拉开一些距离,水眸旺旺的说道: “公子……莫急,妾身近来准备了一支舞儿,想跳给公子看。” “哦?”苏贤颇感意外,不由笑道:“那好,夫人起舞,我还没看过呢,现在倒要仔细欣赏一二。” “妾身跳得不好,比不得那些舞姬,公子莫要嫌弃才是。”柳蕙香脱离苏贤的搂抱,行之香闺中间,那里比较开阔。 “只要是夫人跳的舞,为夫都喜欢看。” 苏贤鼓励,然后走到屋内的小圆桌旁坐下。 这时,他才发现柳蕙香竟换了一身衣服,是一套齐腰襦裙的型制,妆容也比往日艳丽许多。 腰间一条水绿色的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显得……一双腿很长! 柳蕙香从床头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把精美的团扇,上面绣着花朵与蝴蝶的精美图案,拿在手中返回。 接着,她风情万种的看了苏贤这边一眼,两手拿着团扇,遮挡在胸前,然后开始翩跹起舞。 她并非陈可妍那样常年练舞,一身舞技远超绝大部分专业舞姬的女子。 她的身材在苏贤眼中,是非常棒的,但对跳舞来说就不太完美,某些部位太大了,导致动作不是很协调。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舞姿也有一种别致的美,因她体态略有丰腴,舞动间竟有一种“宝钗扑蝶”的韵味儿。 虽不专业,但却也十足悦人耳目。 苏贤不住夸赞,接连拍手,不吝各种溢美之词,将她夸上了天。 柳蕙香自然喜不自禁,心头甜滋滋,比打翻了蜜罐子都还要美。 忽然,柳蕙香的舞姿一变,动作有些怪异,似乎是在……展现她那双大长腿? 论及腿长,柳蕙香其实并不算突出,比之陈可妍与唐淑静逊色不少,但她现在穿着一套齐腰襦裙,便显得一双腿很长了。 苏贤略有茫然,不明白柳蕙香这是何意? 不一时,柳蕙香舞蹈结束,她一脸恍然之色,掩嘴笑道:“看来,公子果然对腿长的女子情有独钟呢!” “夫人你说什么?” 苏贤脑门冒黑线,他方才因为奇怪柳蕙香的舞姿,所以盯着她的腿看了许久而已。 柳蕙香抿嘴一笑,却是不答,有意无意在苏贤眼前展现她那双“伪装”出来的大长腿。 “夫人此话何意?” 苏贤起身,抓住柳蕙香,盯着她那双水眸问道。 柳蕙香仍旧不答,只看着苏贤笑啊笑,然后还用自己的腿去蹭对方。 “不说是吧,看我降女十八掌!” 苏贤搓了搓手,哈一开气,然后闪电般伸出,去挠柳蕙香的痒痒,尤其是胳肢窝与腰侧。 柳蕙香怕痒,不停躲闪,不停嬉笑,并往后面逃去。 苏贤跟进,不依不饶,只要柳蕙香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继续施展“降女十八掌”。 最后,两人闹到了绣塌之上。 苏贤骑在柳蕙香身上,将她固定住,然后尽情的挠她痒痒。 柳蕙香避无可避,都快笑岔气了,一张娇嫩的脸蛋儿憋得通红,发丝也略微凌乱,最后她终于妥协,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前几天苏贤北上幽州之后,这瀛州城中,不知何故竟流传出一条小道消息。 说是极得兰陵公主看重的苏贤,苏文学,喜欢腿长的女子,晚上还喜欢搂着女子之腿入睡…… 这种爱好,也是没谁了。 很多人都引为笑谈。 就连陈可妍、柳蕙香这种深居闺中的女子都已听说。 苏贤听罢,嘴角肌肉不停抽搐,楞在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知道,是兰陵公主李幼卿在幕后搞鬼…… 难怪,刚才在书房用晚膳的时候,陈可妍也在那展现她那双大长腿……一定是她听说了那条市井传言。 无语的苏贤,忽一眼看向被他骑在身下的柳蕙香,恶狠狠的说道:“好哇,夫人竟敢取笑为夫,且看为夫家法伺候!” 话音一落,苏贤便猛扑了上去。 一场“游戏”,就此拉开帷幕…… 可是就在关键时刻,柳蕙香忽然气喘吁吁的说道: “公子……妾身……今天……” “夫人怎么了?” “没……没事……” “……” 苏贤没时间理会太多,他现在十分急迫,数日未尝肉味,他现在很馋。 可是,他忽然感觉手上传回来的触感不对,不由疑惑的“嗯”了一声,抬眸看向眉梢不停颤动的柳蕙香。 “公子,妾身这些天……身子不适,来……来……”柳蕙香声若蚊鸣,羞得闭上了眼睛。 “来大姨妈了?!” 苏贤大吃一惊,楞在那里,随即浑身泄气般,从柳蕙香身上滚落下来,躺在一旁。 柳蕙香水眸微睁,侧头见苏贤一脸的失望,她心中颇感愧疚,于是说道:“公子,妾身不怕的,妾身可以……” “不行!” 苏贤一口回绝,用手捋着她鬓角的发丝,勉强笑道: “这段时间夫人当好生休息,万万不可,要是夫人因此身体亏损甚至生病,为夫可心疼着呢!” 听了这话,柳蕙香心头暖融融的,幽幽的说道: “看来,妾身是该买一位贴身侍女了,若妾身身子不适,至少还有人陪公子……” 苏贤嘴角扯了扯,笑道: “费那个钱作甚,无妨,别往心里去。” “可是……” 柳蕙香始终耿耿于怀,“公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妾身却……如此不争气,不能让公子满意,妾身……” 苏贤心中一动,看着她那鲜艳的樱桃小嘴说道:“夫人,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大门?”柳蕙香狐疑。 “……” 是夜,苏贤带领柳蕙香见识了新世界的大门。 半个时辰后。 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关上,两人同床共枕,正小声说着悄悄话。 柳蕙香已经得知苏贤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幽州,她不由哀怨一叹。 接着,又听苏贤说,此行是为了去幽州剿灭那一万辽军,柳蕙香心头便猛的一急,热泪流淌,生怕苏贤出现意外。 最后,她拉着苏贤的手说道: “此去幽州万分凶险,公子……要不别去了吧?上次公子说的,去十万蜀山中其实也挺好!” “妾身不希望公子多么富贵,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 “……” “夫人不用担心……夫人可还记得,我们以前打的那个赌?” “什么?” “若我能在一个月之内,为你挣得一个‘平妻’的名分,夫人就做我的平妻,若为夫不能,那就顺从夫人之意。” “公子……”柳蕙香顿时又是感动又是担心,她已然明白,此去幽州便是苏贤为她挣取名分的机会。 “夫人,你就在家安心的等着吧,为夫一定为你挣一个名分回来!” “……” 当下,两人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又聊了许久。 直到柳蕙香沉沉睡去,苏贤才轻手轻脚下床,翻墙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夜已深,他准备睡觉。 明天还要出发前往幽州呢。 可是,门外的走廊上,不时有人跑过,还伴随着不加掩饰的嬉笑声,咚咚咚咚,简直扰人清梦。 不消说,是陈可妍在外面作妖。 一来,陈可妍脚上的铁链虽被解开,但只有一个晚上,所以她根本睡不着,在那可劲儿的乱跳与乱跑。 二来,晚饭之际,苏贤那句话让她内心难安,在外面的走廊上乱跑乱跳,其实也有试探苏贤的用意。 吱呀! 被吵得睡不着的苏贤,一把将房门打开,刚好看见陈可妍从旁边跑过,她反应很快,驻足在那,与苏贤大眼瞪小眼。 “大半夜的乱跑什么?回去睡觉!”苏贤黑着一张脸斥道。 “可是奴家睡不着啊。”陈可妍一边说,一边探头往苏贤的房间猛瞧,然后嬉笑道:“要不,奴家今晚去公子房中打地铺?” “干什么?”苏贤脑门狂冒黑线。 “奴家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公子诉说,要不我们秉烛夜游?”陈可妍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做祈求状,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小小要求。 “……” 苏贤心里明白,她应该是想打探清楚,苏贤究竟知道多少有关神雷的事。 毕竟,神雷乃南陈立国神器,关乎太大了,由不得陈可妍不重视。 但是,苏贤偏不如她的愿。 他不停挥手,在那赶人。 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苏贤真的想将她放进来,然后就地把她给办了。 陈可妍的美貌无可挑剔,位列“天下四美”之一,气质身段儿都是极好的,就算无情也动人呐。 加之,今晚苏贤在柳蕙香那儿始终没得到满足,浑身不得劲儿,他真想放陈可妍进来,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引火烧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若说苏贤对陈可妍没有想法,那是假的,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当于“同居”,这种情况非常惹人遐思。 要不是因为,苏贤有了柳蕙香,说不定他还真顶不住陈可妍的作妖…… 正文 393 让兰陵来见我! 好在,苏贤并没有失去理智。 陈可妍乃南陈公主,据说在南陈的权势极大,同样也极得陈帝的宠爱,若苏贤胡来,只怕会惹下大因果。 将心中不安分的旖念斩灭后,苏贤对她威胁道: “若再不安生,我就重新给你上锁,并且下次回来也不会给你解开了,你且好自为之!” 话音落后,苏贤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没去理会陈可妍如何,倒在床上就睡。 陈可妍也没有继续作妖,估计是被吓到了。 苏贤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的大天亮。 他是被言大山叫醒的: “公子,天色不早了,秋典军已经准备妥当,在城外等候出发,公子该起来了……” “……” 苏贤快速起床,收拾妥当,早饭也没顾上吃,带着言大山就要出门。 二楼,楼梯的栏杆后面,陈可妍喜不自禁,因为苏贤竟忘了给她套上脚链。 可她并未高兴多久。 苏贤刚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忽然想起脚链之事,于是又带着言大山返回,找来铁链,捉住陈可妍,给她套上。 “哼!” 陈可妍带着哭腔,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小小的一团。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镣铐泫然欲泣,不时对苏贤抛去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苏贤知道她这是在演戏。 苏贤感叹一句,此女都可以去拿奥斯卡金奖了,然后带着言大山毅然下楼,开门而去。 陈可妍立即起身,泫然欲泣已经不见,面色很黑,也很难看。 她迈着一尺来长的小碎步走到二楼的窗前,看着逐渐远去的苏贤骂道: “苏贤,苏公子,苏不准,等有一天你落在本宫的手上,本宫……” “就阉了他!”剑儿在旁接过话头。 “不,本宫现在不想阉他了。”陈可妍面色铁青,苏贤已经走远,但她依旧立在窗前未动。 “那公主打算如何惩罚他呢?” “本宫要留着他的子孙根,然后给他看各种美人儿,但就是不让他得到……着急死他!”陈可妍恶狠狠的说道。 “公主好主意,我们还可以给他吃药,就是那种让男人发狂的药……”剑儿在旁拍手,并提建议。 “……” 碧儿也跟着愤慨,一起出谋划策。 等以后苏贤落在她们手中,她们要如何炮制苏贤等等…… 忽然,陈可妍回身,在两个丫鬟出人预料的眼神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抓起那条一尺来长的铁链,哭喊道: “公子啊,下次你可要早点回来啊,奴家……在家等你!” “呃……” 剑儿与碧儿面面相觑,楞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好半天后,陈可妍才恢复正常。 她对两个丫鬟吩咐道: “这些天仔细打探幽州的情况,尤其是苏贤的行踪与近况,任何情报都不能遗漏,一个时辰一报。” “是!”丫鬟们领命。 “……” 与此同时。 柳蕙香家中,二楼,窗前。 柳蕙香目送着苏贤与言大山离开,她始终无言,等到苏贤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她才喃喃自语道: “公子,平安归来!” “……” 话说苏贤与言大山出城后,一眼便看见等候在官道上的秋典军,以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两千公主府亲卫。 亲卫们衣甲鲜明,披坚执锐,在阳光下甲胄都在反光,亮晃晃一片,格外显眼。 这两千亲卫,将跟随苏贤一起北上幽州。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苏贤,也听从苏贤的调遣,当然,亲卫的指挥权在秋典军的手上。 苏贤凭借兰陵公主赐下的金牌,只能调动一百个亲卫而已,远远不足。 两千亲卫的前面,只见秋典军一身戎装打扮,身着软甲,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妥妥一个能战善战的女将军。 “苏谘议!” 秋典军下马,快步上前拱手见礼。 看见言大山后,她也拱手道:“威武郡公。” “秋典军,抱歉,我来晚了。”苏贤还礼,然后笑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请!” 秋典军重新上马。 苏贤与言大山也上马。 这次苏贤决定一路骑马前往幽州,前几天坐车真的坐伤了…… 很快,一行两千余人启程,往北方的幽州赶去。 队伍最前面,是百余个亲卫,在前开道,接着是苏贤、言大山、秋典军三人,苏贤居中,言大山与秋典军位列左右。 最后面,一千余亲卫紧紧跟随。 两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马蹄声连绵不绝,旌旗招展,颇有一种带兵出征的感觉。 行军约五十余里之后,官道忽然泥泞起来,路面积了一些小水洼,明显此处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 忽然,官道连接的一条小路上蹿出一骑。 那是一个校尉。 乍见长长队伍中的秋典军,那校尉大声喊道: “秋典军,秋典军,末将有事禀报……” “吁……”苏贤、秋典军、言大山勒停马儿,前后的亲卫也同时停在原地。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秋典军看着那校尉问道。 这校尉并非亲卫中的一员。 李幼卿此次远赴河北道,带来了十万大军,这校尉便是十万大军中的一员,任务是在此路设卡,捉拿山贼余孽。 校尉禀明自己的身份后,抱拳道:“启禀秋典军,刚才一场大雨,冲垮了附近的一座山头,那山头土壤中露出一具尸骨!” 苏贤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动,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他摆了摆手说道:“山头上的一具尸骨而已,何须惊动秋典军,我们还有大事要办,你可自去找官府处理。” 说着,苏贤便催动马儿,要继续赶路。 秋典军也认为是这个道理,喝令众亲卫继续赶路。 那校尉见此,慌忙急道:“秋典军且慢,若是一般的尸骨,末将自然不敢劳烦秋典军,可那具尸骨很不一般!” 苏贤等人停了下来,秋典军凝眉问道:“有何不一般?” 校尉凑近,压低了声音说道:“末将从那具尸骨中,发现一块腰牌,可以证明尸骨的身份,秋典军请看。” 说着,校尉神秘兮兮递来一块牌子。 秋典军好奇之下,接过一看,然后她浑身一震,满面惊恐,嘴巴大大张开,宛若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器物。 “怎么了?”苏贤与言大山好奇问道。 “这……这是……内卫小阁领的身份腰牌!”秋典军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只够苏贤与言大山听清。 “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怔在那里。 言大山没有发话,但他自然知道梅花内卫,自然知道内卫的小阁领,那些人掌握的权势滔天,甚至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非常厉害。 可是现在,竟有一个梅花内卫的小阁领变成了一具尸骨,还被埋在荒山上面? 直到今天下大雨,雨水冲毁山头,小阁领的尸骨才重见天日? 言大山也不由一脸凝重起来。 事关内卫,都不是小事。 没准就会搅得整个河北道腥风血雨。 他最后喃喃道: “究竟是谁,竟如此大胆,杀了内卫小阁领,并抛尸荒野?!” 一旁,苏贤有些不自然,然后说道:“这的确是一件惊天的大事,我们既然刚好走到此处,不妨去瞧瞧情况?” “嗯,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出现意外,我们应该去现场,不可让意图不轨之人横生事端!” 秋典军说罢,当先调转马头,跟着那校尉赶往案发现场。 苏贤与言大山跟在后面。 山路崎岖,加之又下了雨,便更加难行了。 好不容易,众人赶到案发现场,那是一座小山包,土壤被雨水冲毁大半,露出两条光秃秃的腿骨,以及腰胯的骨头。 白骨森森,有些吓人。 至于腰上的部位,如今还埋在土壤之中。 那校尉在旁解说,指了指骨架腰侧的位置,说那块身份腰牌便是在那里发现的。 “可以确定,这具骨架便是小阁领无疑。” 秋典军手握那枚身份腰牌,眉头紧锁,盯着那两条白森森的腿骨说道: “公主未至瀛州之前,小阁领便失去了消息,不见踪影,宛若人间蒸发。” “原来,小阁领已遭人毒手,被人杀死,并抛尸于此。” “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杀害小阁领?” “……” 一旁,苏贤默不作声。 这一幕,其实早在他的计划之中。 之前杨芷兰南下办事,除了谋划盗走硫磺、硝石、木炭之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将小阁领的尸骨迁来此处…… 对于这件事,苏贤已给小阁领烧过了纸钱,且讲明了缘由,他对此事已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毕竟此事说到底,也是小阁领自己找死,竟无缘无故的要取走苏贤的性命……苏贤只是在反击与自卫而已。 “传闻,内卫小阁领个个不凡,身手高绝,能杀害他们的人……估计也不简单,一定是世间罕有的大高手!” 一旁,言大山做出猜测。 苏贤听得腻歪。 随后他指了指上半身尚且埋在泥土中的尸骨,说道:“或许,我们继续往下挖,应该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秋典军面色凝重,当即决定道:“挖!” 她是兰陵公主身边的心腹,由她来做这个决定自然最好不过。 那校尉之所以挖了一半就不敢继续,就是想找一个高个的顶着,如今得了令,当即便招呼一旁的将士抡起铁锹开挖。 泥土翻飞。 尸骨的上半身渐渐水落石出。 从腰胯,至腹,再到胸膛,一点一点显露而出。 “停!” 忽然,言大山大叫一声。 挖土的将士们立即停止。 苏贤与秋典军也被他吓了一跳。 言大山面色凝重,非常严肃,走近那尸骨,蹲在一旁,慢慢用手刨着尸骨胸膛部位的泥土。 他动作轻缓,宛若考古。 苏贤与秋典军面带疑惑,凑上前去,不明白言大山在做什么,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不过实际上,苏贤明白,言大山究竟发现了什么。 他一边在心头默念“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边与秋典军好奇的盯着言大山的动作,全神贯注。 不多时,随着言大山轻轻刨开一部分泥土,一抹金光,在雨后的阳光之下格外耀眼,那是一锭金子! 泥土又被刨开一些,那块金子显露而出。 原来,那是一只羊头,造型粗犷,拇指那么大,通体由黄金打造! “这是何物?” 秋典军狐疑,但没有人回应她。 言大山面色愈加凝重,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慢慢刨土,最终,他将尸骨胸膛附近的泥土全部清理干净。 那只粗犷的黄金羊头,原来竟是一只钗子上的饰物! 而那只钗子的尖锐部分,镶嵌在尸骨心脏部位的肋骨之间! 这样一幅画面,出现在眼前。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小阁领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 “一只古怪的黄金羊头钗子,刺入小阁领心脏,就是这只钗子要了小阁领的命!”秋典军喃喃自语,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是什么钗子?何人所持?”校尉问道。 “纳兰嫣!” 言大山忽然沉声念出一个名字,语气肯定,毋庸置疑。 他没去动那根钗子,而是缓缓起身,并往苏贤这边看来。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一脸“恍然”,但他紧皱着眉头,什么也没有说。 秋典军忙问道: “郡公说什么?什么纳兰嫣?” “凶手就是纳兰嫣!”言大山十分笃定,沉声道: “纳兰嫣,乃此番潜入我大梁辽军的统帅,同时也是辽国浑邪王的郡主!” “杀死小阁领的黄金羊头钗,便是纳兰嫣所持有之物!” “……” “纳兰嫣,辽国郡主,潜入我大梁辽军的统帅……”秋典军喃喃自语,根据这些关键词,她一下子联想到了许多。 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阴谋! 最终,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 “此事固然重要,但我等军务在身,不好耽搁。这样吧,我派人将此间情况禀报给公主,请公主派人前来处理。” “也好,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苏贤赞同。 就这样,秋典军派人回营去禀报李幼卿,再安排足够的人马看守这里,然后下山,随着大队伍继续往幽州进发。 …… 同在这一日。 瀛州。 就在苏贤一行刚刚出发,离开瀛州城的时候,在那城北大营的辕门之外,一人一骑远赴而来,停留在此。 此人是一个男子,约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面貌平凡,属于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到的那种类型。 他额前飘着几缕发丝,随风而动,为此人增添了些许不羁的气质。 “不到一个月,我终于又回到了此处。” 这人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高大的辕门,嘴角轻轻一勾,笑容放荡而不羁,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的喃喃自语道: “我北上辽国,卧底大半个月,终于查清范阳县洪村堡中消失的那一万辽军的去向!” “此案本无解!若不是我潜入辽国,耗费无数心思,此案的真相只怕难以见到天日。” “呵!” “我,终究是我,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 不错,此人便是传说中的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大半个月前,千面狐从李幼卿手中接下此案,很快便失去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熟悉他的人,猜测千面狐可能伪装成了某个人,正在某个地方卧底查案。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千面狐接手此案后,在幽州逛了一圈,感觉无从下手,最终只得利用他自身的特长——伪装易容,潜入辽国。 从源头上查清那一万辽军的去向。 他成功了。 并于今日不声不响的回到瀛州,来到城北大营的辕门之前。 自我感慨好一会儿,千面狐下马,走近辕门,表明身份,然后直入大营,往西侧三捕头南宫葵常驻的区域走去。 与此同时,一个将士飞奔向公主寝帐。 将千面狐回来的消息禀报给李幼卿知道。 彼时,公主寝帐中,李幼卿心情不错,她没再伏案处理军务,而是在窗前浇花,手提一只精美的水壶。 得到通禀后,李幼卿怔了一下。 随即放下水壶,一边用雪白的手绢净手,一边笑着说道:“哦?二捕头回来了?他走到了哪里了,速速带他来见本宫。” 负责通传消息的小宫女禀道:“二捕头去了大营的西侧,刑狱司常驻的地方。” 李幼卿听了此话,不由“嗯”了一声,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秀眉微蹙。 但随即她便恢复如常,笑道: “这样啊,那你就去请他过来一趟。” “是。” 小宫女退下后,李幼卿慢慢回到朱红色的大案之后坐下,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在那凝眉沉思。 刑狱司,与梅花内卫并列,同为女皇陛下的禁脔。 相对于内卫的神秘,刑狱司就光明得多,他们严格按照律法办事,不管是谁,刑狱司都敢去调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就连刑狱司的捕头都超然了。 李幼卿现在也算是权倾朝野,虽有钱中书这个政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钱中书之所以还能站在朝堂上,是女皇为了平衡各方的结果。 可是,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兰陵公主,刑狱司也不会害怕。 当然,兰陵公主终究是不同的,刑狱司也做了一些妥协,比如此次远赴河北道,三捕头南宫葵的一路随行,便是一个证明。 若是一般人,必然请不动刑狱司的捕快随行。 现在,二捕头千面狐返回大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而是去了刑狱司常驻的区域,此事虽小,但却触动了李幼卿那根敏感的神经。 她已对苏贤表露出了自己的帝王之志,意图染指梅花内卫。 对同为女皇禁脔的刑狱司,李幼卿其实也有某些想法。 所以,今日二捕头千面狐的小小举动,才会让她格外敏感…… 一会儿后,小宫女去而复返。 带来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 “启禀公主,二捕头说,他已查清洪村堡那一万辽军的去向……但,但二捕头又说,他一路从辽国归来,旅途劳顿……” “……” 说到此处,小宫女说不下去了,在那低着头。 李幼卿听了这话,倾城的面色着实复杂。 既有千面狐破案的惊喜,也有千面狐不来见她的失望,惊喜与失望交织,导致她的面色看起来非常古怪。 但数息之后,李幼卿便恢复正常。 因为,她现在很有底气。 此案不仅千面狐破了,她府中的属官,苏贤,也把此案给破了! 千面狐,在此之前,是李幼卿唯一的选择。 可是现在,他只能算是“附带”,说难听点,就是多余的! 就这? 还敢在她兰陵公主面前摆谱? “不要怕,你照实说。”李幼卿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素手捏杯,悠闲的在那饮茶。 “二捕头……说,他实在不便过来,若公主想知道此案的结果,就请公主……移架,去刑狱司常驻的地方……” “……” 小宫女说得磕磕绊绊,生怕公主发怒,然后迁就在她的身上。 李幼卿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是一怔,继而怒火喷薄,纤细雪白的素手不自觉用力,那只精美的青花瓷茶杯差点被捏坏。 好在,她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怒火。 因为她知道,刑狱司行事一向如此,尤其是二捕头与大捕头,还有少司寇,这三人行事最为乖张。 若是在以前,或者苏贤没有事先破案的话,李幼卿还真的会不顾一切,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并且还要客客气气的请教别人…… 好在,苏贤事先已经破案。 她再也不用卑微的跑过去,看刑狱司的脸色。 苏贤为她争了一好大一口气! 让她得以维持当朝公主与“大梁女相”的威仪。 这时,另一位小宫女迈着小碎步跑来,禀道: “公主,王司马率众属官求见。” “哦?他们有什么事?” “回禀公主,王司马等属官已经听说,二捕头千面狐侦破那件案子之事,所以求见公主……” “让他们去中军大帐候着。” “是。” “……” 这位小宫女退下后,李幼卿思忖了好一会儿,对第一位小宫女吩咐道: “你速去刑狱司常驻之地,告诉二捕头千面狐,就说……那件案子,苏贤苏谘议已破,若不信,可来中军大帐求证。” 正文 394 怎么可能! “是!” 这位宫女也退下后,李幼卿找来一面硕大的铜镜,好好的照了又照。 此次,她要在刑狱司面前扳回一城,必须以最好的姿态…… 与此同时。 大营西侧。 刑狱司常驻之地。 一座大型帐篷中。 二捕头千面狐,与三捕头南宫葵,正相对而坐,在那悠闲的品茶闲聊。 “二哥此举,是不是不太妥当?” 南宫葵一张脸阴柔而俊美,不苟言笑,一幅任何人都欠他几千两的模样,不过同时也显得冷静与睿智。 “哈哈……三弟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些,对世间的礼法看得过重,放不开手脚!” 千面狐哈哈恣意大笑,额前几缕发丝飘舞,为他增添了一抹放荡不羁的气质。 南宫葵端正跪坐在那,而他则是横卧的姿势,没形没状,以手支头,在那教训南宫葵: “我们是什么人啊?” “是刑狱司的捕头!” “刑狱司是什么衙门?那可是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满朝文武,我们都可以俯视,我们只听从女皇陛下一人的调遣……” “诚然,兰陵公主如今的势头很猛,她可以让三弟你随行,奔赴河北道,也能让你任劳任怨的替她办事。” “可是,我,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却不是那么好使唤的。” “除了那个糟老头子与女皇陛下之外,谁敢随意使唤我?” “……” 南宫葵听到这里,眉头不由狠狠一跳,因为千面狐竟称刑狱司的长官,也就是少司寇为“糟老头子”? “此番,为了这件案子,想必那兰陵公主早已焦头烂额,若此案不能侦破,兰陵公主的损失将无法想象!” “话说,这件案子也的确棘手,就连身为刑狱司二捕头的我,刚开始时都没有任何头绪。” “诶,最终,还是凭借我那无与伦比的易容术,远赴辽国,这才成功破了案。” “要不是我,这件案子一百年也别想破……” “所以啊,我不仅要让兰陵公主亲自过来一趟,还要乘机索取一点好处!” “……” 南宫葵的脸英俊而又阴沉,抬眸瞥了眼千面狐,眼皮微微一跳,显得有些惊愕,问道:“二哥想索取什么好处?” 千面狐横卧与地,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笑道:“我听说,兰陵公主府中,养着许多宫女,若遇有功之人,兰陵公主便会以宫女相赠。” 南宫葵面色依旧阴沉,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暗中低头,并轻轻摇头,对于这位二哥的癖好,他真的无话可说。 “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护卫,帐内府秋典军,应该不错!”千面狐呵呵笑道。 “秋典军?!” 饶是南宫葵不苟言笑,一张脸始终阴沉,此刻也不的不大吃一惊,对千面狐的“胃口”感到无语。 “不错,你二哥我领略过千种芬芳,品尝过万种滋味,唯独没有试过女将军!呵呵,那秋典军想必是一匹胭脂烈马!” 千面狐说着说着,不自觉吸溜了一口口水,一脸神往之色。 南宫葵嘴角轻轻抽搐,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缓缓说道:“除了二哥之外,同时也有两人在查这件案子,其中,公主府属官苏……” 一语未了,千面狐接连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豪气冲天的说道:“区区公主府属官而已,小杂鱼三两只,成不了什么气候,不提也罢!” 南宫葵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他看来,苏贤在刑讯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单凭一个“幽闭之法”就可以吊打他。 可是,苏贤接手这件案子许久了,可却始终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最终,南宫葵摇着头,心道: “即便苏贤再厉害,可是论及查案,二哥真的无人能及!即便苏贤能破案,也一定没有二哥快!” “……” “唔……这么久了,兰陵公主为何还不过来?” 千面狐眉头微微一蹙,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正想派人去催,结果就有刑狱司的胥吏入内,禀道: “来了……” “嗯,兰陵毕竟是公主,虽看重颜面,但最终还是要乖乖过来,呵呵!” 千面狐依旧横躺在地,以手支头,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额前数缕发丝飘忽不定。 南宫葵则默默起身,面朝帐篷门口的方向,等兰陵公主一来,他就好行礼。 “二捕头,不是公主过来了,而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胥吏补充道。 “嗯?” 千面狐明显一怔,随后凝着眉头问道:“兰陵公主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只派来一个小小的宫女?” “不错!” “呵!”千面狐冷笑,依旧横卧在地,以手支头,玩世不恭无所谓的笑道:“公主倒是挺会拿捏,区区一个小宫女就能打发我?” “二哥!”南宫葵喊道。 “也罢,且让那小宫女进来吧。” “是!” “……” 胥吏离开后,不一会儿,一个小宫女入内,分别对千面狐与南宫葵行万福礼,恭恭敬敬。 千面狐微微眯着眼睛,似乎都快睡着了,费劲儿睁眼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后,眼皮又缓缓闭合,懒洋洋的问道: “说吧,公主派你来所为何事?” “二捕头,殿下命奴婢带来一句话。”小宫女恭敬答道。 “哦?” 千面狐面色微微一变,微咪的两眼睁开,眸中暴射出两束精光。 什么意思? 他在这儿等待兰陵公主登门拜访呢,结果兰陵派来一个小宫女,只给他带来一句话? 兰陵难道不想知道此案的最终结果么? 他可是破了这件棘手的案子呢! 单枪匹马,易容伪装,深入辽国,他容易吗?一点也不容易,此次辽国之行,千面狐耗费了不知多少心思…… 可这兰陵公主,也太不懂得尊重人了吧! 还是说,他刑狱司的名头,在兰陵这儿不好使了? 总之,在那一瞬间,千面狐心中涌现出许多念头。 最终,千面狐眼皮微微闭合,横卧在地,以手支头,继续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那你且说说看吧。” 小宫女道:“公主说,公主府属官,苏贤苏谘议,已将此案侦破,已查到那一万辽军的下落!” “什么?!” 千面狐大吃一惊。 他原本是横卧于地的姿势,并以手支头,咋听此话,他支头的手一滑,整个脑袋失去支撑直往硬邦邦的地上撞去。 好在,千面狐身手不弱,在脑袋即将撞在地上的刹那,他一跃而起,成功化解了此次危机。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起身的千面狐,逼近那小宫女,一脸的不可思议与不相信,玩世不恭及放荡不羁的神色也已不见踪影。 小宫女复述道:“公主说,公主府属官,苏贤苏谘议,已将此案侦破,已查到那一万辽军的下落!” “不可能!” 千面狐一口否决,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面色难看,沉声道:“此案无解,初时,就连我也难以入手!” “若不是凭借我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乔装的本事,潜入辽国,从源头上查获此案,此案根本不可能得破!” “兰陵公主真的好心机,呵呵,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套取我破案的成果,呵呵,她当我刑狱司怕了她不成?” “……” 南宫葵一听这话,面色顿时一变,忙拉住千面狐一手,沉声道:“二哥,慎言!” 然后又面向那小宫女,解释道:“二哥刚才喝多了几杯,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相信。” 小宫女没有任何表示,只说道:“公主又说了,若二捕头不信,可去中军大帐中求证!” 话音落后,小宫女转身便走。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那大帐中走上一遭。”千面狐冷静下来,逐渐恢复成不羁与玩世不恭的模样: “今日之事,若兰陵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转身离开这大营,今后也永远不再帮她查案!” “二哥,我和你一起去。”南宫葵怕闹得太僵,想去充当和事佬。 “走吧!” “……” 不多时,两人不紧不慢来到中军大帐。 在这大帐中,以王司马为首的公主府属官早已等候多时。 属官们早已听说,千面狐已经破案,所以,见千面狐入账,王司马等人都笑脸迎了上去,在那主动见礼。 千面狐心头压着一团火气,对王司马等属官自然没有好脸色。 面对属官们的热情见礼,他竟是不加理会,径直绕道避开属官们,走到大帐一侧默默而立。 王司马等人齐齐一懵,心说这是怎么了? 千面狐既然已经破案,那他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一旁,南宫葵着实头痛,立志充当“和事佬”的他,便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当众讲了出来。 可是,南宫葵向来不苟言笑,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不知不觉就变味了。 他本想替千面狐掩饰一二,可是最终的效果……却让王司马等属官目瞪口呆,嘴角不停抽搐。 这千面狐仗着破了此案,竟使唤兰陵公主移驾去见他? 那可是公主啊。 这让他们这些公主府属官情何以堪? 好在,刑狱司积威已久,且此番又是千面狐破了让兰陵公主焦头烂额的案子,所以,王司马等属官渐渐反应过来。 甚至认为应当如此。 私底下,有属官交流道:“公主也太傲了一些,既然有求于人,而且对方还是刑狱司,那亲自走一遭又有何妨?” “谁说不是呢!” “……” 王司马听见这种私议,轻轻咳嗽一声,他们是公主府属官,屁股可不能坐歪了。 他咳嗽之后,私下议论之声顿止。 一旁,千面狐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议论,为此,他不由将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下,默默站立在那,宛若……受害者。 一会儿后。 随着一声“公主驾到”,大帐中众人立即排列整齐,等候李幼卿的到来。 数息后,公主到了。 曳地的姿色宫裙,华丽的妆容,优雅而气定神闲的步子,通身上下笼罩的雍容贵气,这样的兰陵公主让人不可逼视,不自觉低下脑袋。 莫说王司马等属官,就连心头憋着一股火气的千面狐,心头都是一震,然后缓缓低头。 他虽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且仰仗刑狱司的权势,胆敢让李幼卿移驾去见他。 可是,真正在兰陵公主面前,千面狐也不敢过于放肆,比如说,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之类…… 李幼卿缓步走到大帐最上方,在帅椅上落座后,众人才开始见礼。 不一时礼毕。 “二捕头回来了?”李幼卿看了千面狐一眼,面露一个微笑。 “敢问殿下,方才下官听说,公主府中的一个属官,已经破了那件棘手的案子?” 千面狐走到大帐正中央,此刻的他显得咄咄逼人。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兰陵公主拥有倾城之姿,不愧为大梁第一美人。 可是,他虽玩世不恭,但也很有自知之明,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兰陵公主的东床快婿。 所以,他心头那股火气一下子占据主导,这也是他一开始就站出来哆哆逼人的缘由。 “什么?” 话音落后,大帐中的王司马等属官纷纷大吃一惊,不顾公主尚在,他们就开始私下热议,大帐中顿时闹哄哄宛若菜市场。 “苏谘议……破案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等怎会不知?” “……” 属官们议论一阵,很快,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他们看了眼李幼卿,然后纷纷暗中摇头。 苏贤接手那件案子已经许久了。 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将那件棘手的案子破了。 所以,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都认为这是公主放出的烟雾弹。 其目的嘛…… 再联想到方才南宫葵的解释,属官们心头不言而喻。 暗中摇头之余,属官们又欲言又止,很想劝兰陵公主不要为了那所谓的面子,得罪刑狱司,得罪真正破了案的千面狐。 万一人家千面狐甩手直接离开,不告诉此案的最终结果,那岂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不妥! 万万不妥啊!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属官们不好劝谏…… 帅椅之上,兰陵公主面不改色,她嘴角依旧含笑,点头回应道:“不错!本宫府中的属官,苏贤苏谘议,已经破了那件案子!” “……” 大帐中安静下来。 属官们面面相觑,然后又暗自摇头,他们这位公主啊,往日十足的英明神武,可是今日为何…… 千面狐闻言,瞳孔却是猛地一缩,他没料到,兰陵公主竟会如此气定神闲,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难道真的要与刑狱司作对? 她难道真的不想得到此案的最终结果? 她再这样继续作下去,可是会让千面狐转身离开的! 一旁,南宫葵那张英俊且阴沉的脸上,露出阵阵不可思议,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兰陵公主一口咬定苏贤已经破案? 莫非……苏贤真的破案了? 可是这件案子真的很棘手,就连他二哥,也就是千面狐都动用了真本事,潜入辽国,才最终搞清楚那一万辽军的去向。 那可是千面狐啊! 天下公人的最会查案之人! 就连他都耗费了大半个月才破案。 苏贤又何德何能…… “敢问殿下,既然苏贤已经破案,那可否请殿下告知,那一万辽军究竟藏身于何处?”千面狐忽然问道。 南宫葵、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等,不约而同看着兰陵公主,心思各异。 大帐中诡异的安静,落针可闻。 “也好,那本宫就当众说出苏谘议破案的结果,正好可以与二捕头的结果印证一番,且看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李幼卿嘴角继续含笑,雍容贵气,美艳不可方物。 听了她这话,部分属官心头开始打鼓,泛起嘀咕,莫非……苏贤果真破案了不成? 但随即他们又暗中摇头,认为不可能,即便苏贤再逆天,真能破案,但也不可能比千面狐还快! “殿下请说,下官洗耳恭听。”千面狐嘴角轻轻一扯,额前几缕发丝飘荡,玩世不恭与不羁的气质在此刻尽显。 在他看来,兰陵公主说过此话之后,他就该翻脸不认人了,然后甩手离开此处,今后他也永远不会接手兰陵的案子。 “那一万辽军,从一开始就没有藏在范阳县洪村堡,那只是一个假象!”李幼卿笑道。 “嗯?” 千面狐闻言一怔,眉头微微一蹙,玩世不恭与不羁的气质稍微收敛。 这句话,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这也是他远赴辽国卧底所查到的真相之一。 兰陵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同时,南宫葵以及部分属官,瞥见千面狐的面色,见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怒与翻脸,众人都面露异色。 “那一万辽军,从一开始,就没有藏在那里。他们真正的藏身地,是在……幽州!”李幼卿嘴角含笑,又说了一句。 “幽州何处?”千面狐急忙追问,此刻,他眉头紧皱,不羁的气质已经消失大半,两眼紧紧的盯着兰陵公主。 南宫葵及属官们见此,心头大感异样。 莫非……真给兰陵公主说中了不成? “幽州,平安市,临近大运河的几座仓库之中!那一万辽军,便藏身于其间!”李幼卿最后说道。 话音刚落,南宫葵及属官们纷纷扭头,宛若向日葵般看向千面狐。 今日之事如何了结,就看眼下这一刻。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千面狐面色大变,一脸的不可思议与不相信,同时也有不甘心与备受打击的面色。 “殿下如何得知?!” 他的面色,加上这句话,已能说明问题——_ 兰陵公主所说的地点,正是千面狐易容伪装远赴辽国所查到的地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南宫葵与属官们面面相觑,半晌无言,心头一团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先前,不说南宫葵,就连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都以为李幼卿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方有此举。 李幼卿说苏贤破了案,他们打从心底里不相信。 其一,事先并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苏贤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破案了呢? 其二,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也才今日破案而已,苏贤何德何能,竟敢比千面狐更快? 那可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啊! 被誉为天下最会查案之人。 这是天下公认的。 他宛若一个传说,他的查案经历也是一段传奇。 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 千面狐的传说与传奇,竟被人无情的打破…… 大帐中安静好一阵过后,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忽然反应过来,这件棘手的案子终于破了?! 他们热议不断,期间夹杂着欢笑之声。 更有人毫不避讳的夸赞苏贤,说他惊才绝艳,论查案之能竟超过千面狐,这等人才,着实世所罕见。 一旁,不幸沦为他人“陪衬”的千面狐,嘴角泛起阵阵苦笑。 他真的没有想到,论及查案,有一天他竟也会沦为人家的陪衬。 最终,他也只能暗自感叹,世事无常! 不久后,待大帐中的热议声停止,千面狐端端正正的对李幼卿作揖行礼,然后以请教的口吻问道: “敢问殿下,此案是如何破解的?下官接手此案过后,也曾四处查探,但却没有任何切入点。” “……” 帅椅之上,端坐的李幼卿嘴角不由泛起胜利的微笑,明艳动人,宛若鲜艳的牡丹盛开。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从之前的“请公主移驾去见他”,到现在恭恭敬敬的作揖求问,态度转变之大,只要眼睛没瞎之人都能看见。 在整个大梁朝廷中,超然物外的刑狱司,今日终于被她李幼卿敲打了一下。 这对野心勃勃的她来说,如此经历简直能让人羽化飞升。 而这一切,都是她府中的属官苏贤带给她的…… 若没有苏贤事先破案,此时此刻,她虽贵为公主,但只怕还在千面狐面前虚心请教呢! …… 月票,推荐票。 正文 395 黄雀在后 “这倒是难住本宫了,苏谘议破解此案的法子,过于复杂,本宫没有记住……若二捕头想知道具体的经过,可以亲自去请教苏谘议。” 李幼卿最后笑道。 “这……”千面狐迟疑。 “好了,本宫乏了。” 李幼卿丢下一句话,起身径直离开中军大帐,回到寝帐。 冬典军一路上叽叽喳喳,比李幼卿都兴奋,对苏贤不吝溢美之词。 李幼卿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今日可谓双喜临门,她想不高兴都难。 接着,冬典军忽然说道:“公主,苏谘议长了公主的脸,在刑狱司面前狠狠的板回一成,公主应当赏赐苏谘议才是。” 一听这话,李幼卿嘴角的微笑猛地一僵。 她想起了答应苏贤的那个奖励。 若苏贤大胜而归,她就准许苏贤抱一下她的腿…… 莫非,真的要给他抱一下? 一想到那个画面,李幼卿眼前便不由浮现出幽州荒庙中的那一幕幕。 想起那些“难忘”的经历,她的芳心怦然凌乱…… 另外一边。 千面狐与南宫葵回去后,在那座大帐篷之中,千面狐紧皱着眉头,走来走去,玩世不恭与不羁的气质彻底不见踪影。 一旁,南宫葵淡定的坐着喝茶。 他了解这位二哥的脾性,除了离不开女人之外,千面狐也精研各种查案的技巧,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对于这项技能,千面狐自负天下第一! 可是这次,针对此案,就连他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最终不得不远赴辽国去做卧底…… 而苏贤又是如何找到突破口的呢? 这让千面狐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即抓住苏贤,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刚才,南宫葵告诉他,苏贤已于今早出发前往幽州了。 “不行!” 千面狐停了下来,看着南宫葵说道:“不搞清楚他是如何找到突破口的,我就连吃饭都没有胃口,我决定了,这就去幽州!” “好!” 南宫葵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走出帐篷。 千面狐吩咐将他的马匹牵来,很快马匹到了,他翻身上马,对南宫葵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腹这就要上路。 恰在这时,一位风尘仆仆的胥吏刚好赶到此处,乍见马背上的千面狐,胥吏顿时惊喜的喊道: “二捕头且慢!” “何事?”千面狐皱眉,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停留。 “二捕头,小人刚从神都赶来……少司寇急命二捕头回京,京中有大事……” “什么大事?肯定没有我的事重要,且容我去一趟幽州再说!”话音还未落下,千面狐便催动马儿跑出去数丈之远,像是一阵风。 “二捕头!二捕头……” 那胥吏在后面追,显得非常着急。 可是,千面狐百爪挠心,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幽州,哪里又肯听胥吏的话呢? 眨眼间,他便骑着马跑得无隐无踪,一路北上往幽州的方向去了。 …… 翌日。 幽州,新城县。 新城县乃幽州南部的小县,东边毗邻易州,南边与归义县接壤,归义县南边紧挨着莫州,莫州之南,则是瀛州。 苏贤一行一路北上,经一天一夜的赶路,终于踏足幽州新城县的地界。 但幽州真的太大了。 他们行至此处,才走完整个路程的一半。 今日上午,苏贤一行正在官道上赶路。 忽然,道旁冲来一群狼狈的普通百姓,扶老携幼,一边跑一边哭喊道:“山贼,好多山贼……” 山贼?! 秋典军乍听此二字,立即勒停马儿,扭头看着那群普通百姓,眼神锐利起来,面色十分凝重。 “可恶,此间的山贼竟还敢冒头,欺压当地百姓!”言大山也停了下来,紧握拳头,手中的缰绳都差点被他捏断。 苏贤嘴角轻轻扯了扯,也停了下来,说道:“山贼?该不会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一伙吧?” 一听此话,秋典军那张脸登时冷若冰霜,寒声道:“上次,就是他们害得公主被……没想到,他们竟还敢出来作恶……” 言大山建议道:“公子,我们干脆调转马头,去将那伙山贼彻底剿灭!时间上应该充足。” 苏贤思索一番,看着秋典军问道:“秋典军以为如何?” 秋典军道:“正合我意。” “……” 就这样,他们率领这两千披坚执锐的公主府亲卫,调转马头,在一个狼狈百姓的带领之下,杀向那伙山贼的老巢。 山贼足有三千余人。 但在披坚执锐的公主府亲卫面前,他们就是土鸡瓦狗,很快便被歼灭,一个不剩。 打扫战场之际,一个亲卫忽然跑来禀报:“山贼老巢后面的山中,发现一个山洞,里面装有许多黑色的粉末……” 说着,亲卫递来一个头盔,里面装着大半头盔的黑色粉末。 言大山接过,先是用手指捻了捻,然后闻了闻,最后将手指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一旁,苏贤看得嘴角狠狠一扯。 他很想问,味道如何? 秋典军也凑过来,用手细细的捻着,然后凑近鼻子细嗅,但却没有将手指送入口中品尝一二。 “这是……神雷……呸呸呸!” 言大山一脸震惊,知道这种黑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后,连续“呸”了好几口,然后解下水壶在那漱口。 秋典军面色大变,无比凝重,亲自抓了一把黑色粉末撒在地上,打开火折子,吹出火焰后凑近地上的黑色粉末。 嗞嗞! 嗞嗞! 那黑色的粉末遇火既燃,发出响声,并冒出浓烟! “果真是神雷!” “这荒山中怎会有这种东西?” “是了,应该是那些山贼所留!”秋典军恍然大悟,“那些山贼乃南陈之人,而神雷又是南陈的立国神器。” “原来如此!” “公子,神雷对我们来说将有大用!”言大山忽然激动起来,一脸的激动与神往,搓着两手笑道。 “不错,此物既然被我们发现,那么便不可错过,我们且去那山洞中瞧瞧……” “……” 众人来到后山的山洞,发现此间堆着一袋又一袋的麻袋,透过麻袋的细小间隙,可以看见里间还有一层油纸! 油纸可以防潮与遮光。 随意拆开一个麻袋,里间果然全都是黑色的粉末,也就是神雷。 而这个山洞中的麻袋,足足有三百之数! 发达了! 言大山、秋典军喜不自禁,有了这批神雷,此次北上幽州剿灭辽军的任务,就简单了许多。 神雷,可是一件大杀器! 这本是南陈的立国之本,大梁王朝、南楚、蜀国渴求而不得。 但却没想到,这些南陈来的山贼,竟在此处藏了这么多神雷,最后都便宜了他们。 当然,这是言大山与秋典军的认为。 对此,苏贤没有任何异议…… 秋典军亲自指挥,安排人手,将三百个麻袋搬出山洞,再就近找来托运的马车,准备全部运到幽州。 因神雷太过重要,苏贤他们又商议,要利用神雷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事万万不可泄密。 好在搬运神雷的亲卫不多,秋典军又对他们下了封口令,应该没有问题。 搬运麻袋的工作,自然不用苏贤他们亲自动手。 在此期间,苏贤、言大山、秋典军三人,在官道旁一边监视麻袋的搬运,一边讨论此次围剿辽军的任务。 苏贤看着言大山问道:“幽州守将,罗干,此人可否值得信任?” 言大山认真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那罗干本是我帐下的亲兵,虽然脾气暴躁,但人品没有问题,值得信任。” “我相信你的判断。”苏贤点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必在这种事上过多纠结。 接着,苏贤长叹一口气,面色略有阴沉,轻轻摇头说道: “我们此次北上幽州的任务,说起来简单,但……就在此时此刻,就在那辽国的边界,足有十余万辽军屯驻在那。” “辽国的狼子野心,自不必多说……我们要铲除藏在幽州城中的一万辽军,势必牵动那十余万辽国铁骑!” “若稍有不慎……” “……” 言大山立即瞪着一对铜铃大眼,大声且认真的说道:“恩公放心,只要有我言大山在,就可保恩公平安!” 他过于激动,竟然忘了“公子”的称呼,脱口而出的是“恩公”。 一旁,秋典军面色凝重的说道: “苏谘议放心吧,我们有两千亲卫,更可以调动幽州等数州之地的大军,加之,我们现在又得了三百袋神雷,此乃天助我大梁也!”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心道:“什么天助大梁?我助大梁还差不多。” 言大山接着说道:“秋典军说得不错,我们得天相助,此番一定会成功!恩公就请放心,只要有我言大山在一天,恩公就安全一天!” 苏贤扭头,看着热血上涌面色通红的言大山,沉声道:“大山啊,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言大山二话不说,将胸膛拍得震天响,放出豪言壮语,就算是为苏贤上刀山下油锅他也在所不惜。 此话入耳,苏贤心头震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言大山敢说这样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这样做。 这可不像苏贤自己,在李幼卿面前,他也曾说过这种豪言壮语,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之类,但实际上呢? 李幼卿想让他去查案,苏贤不去。 李幼卿想让他带兵打仗,苏贤也推脱。 言大山这番表态,并不是苏贤那种耍滑头,他是认真的。 不仅苏贤心头震动,就连一旁的秋典军也是频频侧目,心说言家之人果然重情重义,名不虚传! “我想让你去蓟州、檀州、平州等地,视情况集合当地大军,在幽州城外做一只奇兵,若时机成熟,你可自由发挥。” 苏贤面色沉着,从贴身衣服里取出檀州、蓟州、平州等地的调令,直接塞进言大山的手中,让他拿着。 而言大山听了这话,激动得热血上涌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他从神都来到瀛州,所为何来? 不就是为了做苏贤的贴身护卫吗。 可是现在,苏贤却要让他离开,远离苏贤的身边,去什么檀州、蓟州做奇兵……这并非言大山想要的。 “恩公,不,我要留在公子身边,若我去了蓟州,公子的安危谁来保护呢?公子请收回成命!” 言大山推辞,并将那几份调令送还。 苏贤没有去接,而是淡淡的说道: “我的安危,大山你不用担心,在去幽州的路上,有秋典军在,不怕。等到了幽州之后,不是还有芷兰么!” “杨女侠……”言大山顿时萎了下去,在那挠头,一脸讪讪。 “大山啊,你经验丰富,由你去做这件事我才能放心,论掌控那稍纵即逝的战机,谁能比得上曾纵横沙场的言将军呢?”苏贤笑道。 “那……好吧!” 言大山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他从神都赶来瀛州之前,本想着凭借他那“世间罕有敌手”的身手,去做苏贤的护卫,以此报恩。 然而谁曾想到,苏贤身边已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女高手。 最后,还是需要凭借他那纵横沙场的丰富经验…… 接下来,苏贤取出幽州、蓟州等地的舆图,铺在地面上,与秋典军、言大山一起讨论,进行战情的推演。 秋典军虽是兰陵公主府中的一个典军,没有带兵上过战场,但胜在理论知识丰富。 言大山就不用说了,出身于言家,又曾在帝国边疆统兵数年,经历大小战斗无数,他喜欢从实际出发,同时也是一个眼光毒辣的战略高手。 苏贤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但与他们二人的讨论中,也渐渐想起以前曾看过的《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 时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等三百袋神雷全部装上车,苏贤他们也已商量完成。 事不宜迟,言大山当即就换了一匹快马,取过他那条长长的马槊,带着几个公主府亲卫上了另外一条官道。 那是通往蓟州的路。 言大山这就出发了。 而苏贤与秋典军则继续北上,快马加鞭赶往幽州。 一路畅通,至第二天下午,苏贤一行终于抵达幽州城下。 迅速安顿下来后,苏贤偶然扭头,看见闻讯赶来的杨芷兰,笑道:“芷兰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些事要交给你去办。” 苏贤交代给她的事,其实就是在平安市中,那一万辽军躲藏的那几个仓库周围,安置神雷等武器。 数日前,苏贤离开幽州,南下回瀛州去见兰陵公主,临行之前,就曾吩咐杨芷兰早做准备。 如今数日的时间过去了,那一万辽军躲藏的仓库周围的部分仓库与房屋,已被买了下来,并安装上了投石机等等武器。 现在再加上一个神雷。 待神雷绽放出绚丽的火花之际,一定会吓破辽军的胆。 辽国狼子野心,在大梁的幽州埋下一万个将士,意图不轨,但他们却是不知,苏贤也打算玩阴的,来个“黄雀在后”。 当然,这些事不用杨芷兰亲自动手,她只需吩咐毒娘子去办就可以了,所以,杨芷兰很快回到苏贤身边。 “对了,纳兰嫣现在是什么情况?”苏贤看着她问道。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杨芷兰平淡如水的说道,她话不多,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拿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贤。 苏贤本想和她聊聊天。 因为杨芷兰除了他之外,和任何人都聊不起来,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一定憋得很难受吧? 可就在这时,周记室与幽州刺史闻讯赶到了,在外求见。 当下苏贤顾不得多说,来到客厅,与二人见面。 寒暄完毕,刚刚落座,苏贤突发奇想说道:“既然周记室与张刺史来了,不如将所有人都叫来,大家一起共研剿贼大计!” 周记室自然赞同。 因他已经提前得知,剿灭那一万辽军的重任终究还是落在了苏贤的肩上,现在苏贤如此说,那便是要商量如何动手了。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很快,秋典军赶到。 一会儿后,毒娘子安排完任务也来了。 与此同时。 幽州城内。 某座宅院之中,幽州守将罗干,也匆匆出门而去。 罗干虽是幽州守将,一般常驻在城西的守军大营,但他在城内也有一座私宅,并养着一位美丽的妾室。 他急匆匆出门,其实就是得到了苏贤的召唤。 谁曾想,他刚跨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遇到那位美丽的小妾,小妾慌忙施礼,并问道:“郎君如此匆忙是要去哪里?” 罗干脚步不停,随口说道: “张刺史有事找我商量……你且在家好生待着!” “郎君慢走……” 那小妾目送着罗干远去的背影,面色悄然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 等罗干出门,走远之后,那小妾回到房间,打扮成一个丫鬟的模样。 然后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开这座宅子,消失在大街上的茫茫人流之中…… 而这一切,罗干丝毫不知。 他快速来到苏贤下榻的酒楼,经通禀后来到客厅。 此时,所有人都已到齐。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苏贤俨然一群人的头领,他先是重申了一遍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然后将兰陵公主的决定,也就是让他主导剿灭辽军之事,也向众人道明。 此乃兰陵公主的任命,周记室自然遵从并维护。 幽州刺史以周记室为首,所以幽州衙门也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幽州守将这边,苏贤手中那张可以调动幽州境内所有驻军的调令,还未被公主收回,苏贤如今还是罗干的顶头上司。 所以,幽州守军这边也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言大山手持调令奔赴蓟州之事,苏贤也没有隐瞒,这是他埋下的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发挥重大的作用。 还有,在新城县附近的荒山之中,发现三百袋神雷之事,苏贤也当众说了出来,此举是为了增强大家的信心。 果不其然,罗干、周记室、幽州刺史、毒娘子等人,都十分惊讶且惊喜,认为单凭神雷之利,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苏贤让众人集思广益,商讨如何“优雅”的剿灭那一万辽军? 最好是能事先斩断他们与边界上那十余万辽国铁骑的联系,将影响与损失降到最小,最好连城中的百姓都不要惊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与顾虑呢? 因为当今梁辽两国在表面上还是友邦,不管私底下如何打生打死,但表面上的和平一直都在维持。 这其中的缘由很多,比如两国通商造就了一批既得利益者等等。 潜藏在幽州城内的一万辽军,必须拔除,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 但最好的情况,是在私底下进行,甚至幽州城内的百姓都没有任何察觉,不声不响的让辽国吃个爆亏。 甚至于,今晚刚刚杀掉那一万潜藏的辽军,明天一早就和辽国愉快的做生意…… 当然,这是理想之中的状况。 若事不可为,即便破坏明面上的和平,梁国也要拔出扎入幽州城内的那根毒刺! 这是原则问题。 所以,解决此事的方针,就是“瓮中捉鳖”与“黄雀在后”。 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精心筹谋一番。 经众人讨论,最终,得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在那一万辽军的水源之中下药,将他们全部放倒。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是俘虏还是杀掉,全凭苏贤他们的心意。 这是一个影响很小,甚至不扰民的方案! 兵者,诡道也。 在水源中下药并不存在不道义的问题,只要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好法子,正所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再者,就算要论道义的问题,也是辽国先不讲道义。 他们为了渗透进大梁的国土,不惜先想方设法毁掉了内卫在河北道的分支机构,内卫暗子及杀手几乎被一网打尽。 接着,他们通过尚不明的方式,慢慢将辽军输入大梁国土,在大梁的国土上扎根,像一颗颗肿瘤般寄生在大梁王朝的身上。 正文 396 暗流涌动 他们暗中潜伏,积蓄力量。 若忽然冒出大杀一方,等到那时,大梁的百姓必将死伤惨重…… 既然他们先使用这种渗透的法子,就不要怪苏贤给他们下药,将他们一锅端。 当然,想要在一万人的水源中下药,而不被提前发现,还需要做许多工作…… 直至天色擦黑,华灯初上时分,苏贤等人才讨论出一套可行的计划,包括如何下药,以及神雷等武器的安装与布置等等。 最后众人约定,在两日后动手。 讨论结束,周记室、罗干等人相继散去,每个人都领了一部分任务,从今晚上开始,他们就需要行动起来。 苏贤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众人都离开后,他先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神清气爽,然后一边享用晚膳一边与杨芷兰闲聊。 “芷兰啊,这几天辛苦你了,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就返回瀛州,到时候我带你们出去游山玩水!”苏贤笑道。 “嗯。” 杨芷兰轻轻回应,她正啃着一条羊肋排,津津有味。 这是苏贤特意为她点的菜,算是犒劳她这些天的辛劳。 她吃得很欢。 不过令她奇怪的事,她曾一个人去酒楼吃过这道菜,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可……一个人吃起来就是没有那种感觉,不够香。 但只要是苏贤给她点的,吃起来就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每次苏贤给她点这道菜,同时也陪着她一起吃的缘故吧。 她话不多,也不擅长表达,只轻轻“嗯”了一声,抱着一条一尺来长的羊肋排小口小口的啃着,嘴角上满是油光。 不知何故,苏贤只要看见她吃东西吃得香甜,就很有满足感…… “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苏贤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杨芷兰没有回应,只略微停下啃食羊排的动作,抬眸看着苏贤,一双眼睛在油灯的光芒之下闪闪发光。 “兰陵公主……识破了你的身份!”苏贤沉声道,这件事他必须告诉杨芷兰,至少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危险!”杨芷兰反应非常激烈,那根羊肋排被她丢在了桌上,腾地起身,似乎准备立即亡命天涯。 “先别激动,先坐下来,没有那么严重。” 苏贤面色和缓了一些,连连摆手。 杨芷兰那双明眸紧紧盯着苏贤,见苏贤根本不着急,终于慢慢坐回原位,但没去捡那根羊排。 接下来,苏贤便将当日与兰陵公主所聊的话,复述了一遍,一字不漏。 杨芷兰默默的听着。 最后抬眸看了苏贤一眼,那个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没想到啊,苏贤果真要成为内卫中的一员了,而且还是做小阁领,这让她心头颇感异样。 记得收服毒娘子的时候,苏贤就曾冒充过内卫小阁领。 在她看来,内卫其实并不是什么善地,充满了阴谋诡计与杀戮…… 但对苏贤的决定,她没有任何异议。 谈完这件事后,苏贤又笑称,今后倘若去了内卫,就要仰仗她这位内卫第一杀手的照顾了。 对此,杨芷兰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认真点头。 同时,她心头也隐隐有种窃喜之感,她喜欢被苏贤需要的那种感觉…… 可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明白自己的时日无多,只怕是……照顾不了苏贤多久。 对于她有病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告诉苏贤。 主要是怕苏贤担心。 因为这种病真的无药可医,除非找到传说中的蝴蝶谷神医李青牛。 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她将独自上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束这短暂而又悲苦的一生…… 饭后,苏贤回房准备休息。 杨芷兰则换上夜行衣,她今晚有任务,要去监视纳兰嫣,值此关键时期,纳兰嫣的一举一动都分外重要。 同在今夜。 幽州城内某处,罗干私宅。 罗干因今晚没有任务,便来到城内的私宅下榻。 因想到处理完那一万辽军后,他必然会得到许多赏赐,说不定还能升官,调离这局势复杂的边州。 再加上养在私宅中那位小妾的曲意迎奉,罗干一杯接着一杯,醉得摇摇晃晃,站都不能站稳。 那美艳的小妾便趁机打探,罗干今日为何兴致大好? “哈哈,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们今日……” 罗干话才说一半,便猛然想起今日所议之事万分重要,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要不然坏事不说自己也可能万劫不复。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的酒登时醒了大半。 然后死死闭上了嘴巴,任凭那美艳的小妾如何试探他也没松口。 那小妾见此,便知今晚不可能套出有用的情报,于是曲意承欢,陪罗干出了一身风流汗之后沉沉睡去。 同样在今夜。 幽州衙门。 衙门后宅,幽州刺史最疼爱的一个小妾的房间中。 那小妾以色相诱,想从幽州刺史口中套取今日他们所商议之事。 但这位小妾失算了,因为这位幽州刺史比谁都谨慎,即便惹得美人不高兴他也不敢泄露一个字…… 偌大的一个幽州城内,在那看似平静的夜晚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但苏贤却睡得不错。 他下榻的酒楼,早已包场,秋典军及数百位公主府亲卫护卫在此,即便没有杨芷兰在旁边陪着,他也没有做噩梦。 一觉直接睡到天明。 时间来到第二天。 清早,天刚蒙蒙亮,幽州城的城门还没有到开启的时间。 但城门外已有许多百姓与商旅等在排队等候。 忽然,远处晨雾笼罩的官道之上,伴随着一阵马蹄之声,一人一骑停在那里,马上之人仰头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喃喃自语道: “幽州城,呵呵,我来了!” “苏贤啊苏贤,那件案子……在大梁国土范围之内,就连我千面狐都找不到切入点,但却被你找到了……” “我这一路上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论及查案,并非是你比我更厉害!” “正所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你能找到此案的突破口,进而破了此案,想必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是一场意外!” “呵!” “想让我弯腰向你请教?没门!” “我千面狐最擅长的,其实并非破案,而是易容伪装之术!” “且看我易容成你身边的人,然后在不经意间套出你发现此案突破口的秘密……” “我的易容伪装之术,天下有几人能看得出来?且看老夫如何将那苏贤像小丑般玩得团团转,等着瞧吧!” “……” 半刻钟后。 天光大亮。 幽州城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千面狐一脸自信与傲然,牵着自己的马匹,混在普通百姓与商旅中进入幽州城。 他长相普通,一旦混入街上的人流,再想找到他的话,就真的困难了。 与此同时。 苏贤下榻的酒楼之中。 苏贤已经起床。 今日,他有个任务,就是亲自去平安市,探视神雷等武器的布置情况,查漏补缺,所以他起得很早。 早饭过后,杨芷兰、周记室、罗干、秋典军等人已经来到酒楼,他们将陪同苏贤一起去做检查。 另外,随行之人还有几十个普通着装的公主府亲卫。 一行人假扮成来幽州做生意的商旅,准备好后就出发了。 幽州,本是荒凉之地,帝国边疆。 但因为与辽国的通商的缘故,往来货物与客商不断,经十多年的发展,竟变得无比繁华,宛若帝国北僵镶嵌的一颗明珠。 最直观的表象,便是幽州城内的街道上,这才只是清早而已,便已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苏贤一行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不算太起眼。 但走在苏贤左侧的杨芷兰,始终都保持着全神贯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如今的幽州城可是关键时期,最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她必须小心谨慎。 苏贤右侧,则是周记室。 罗干与秋典军两人,又在杨芷兰与周记室身侧。 他们一行人十分悠闲,打算这样慢悠悠的步行前往平安市。 忽然,杨芷兰脚步一定,停了下来。 苏贤跟着一停。 扭头看去,只见杨芷兰面无表情,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眼珠轻轻转动,似乎在前方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怎么了?” 苏贤沉声问道。 周记室、秋典军、罗干等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杨芷兰声音冷静,明眸依旧在轻轻转动,在人群中四下搜寻。 这时,在苏贤等人前方的人流之中,已经大变样的千面狐心头猛然一紧。 杨芷兰的异常,被他瞧在了眼里,他已然明白,那个女人一定是察觉到了他的跟踪与监视。 要知道,他可是千面狐啊,最擅长易容伪装。 他每次从人群中走来,与苏贤他们“擦肩而过”之际,都是另外一套全新的装扮。 按正常情况来说,不可能有人发现他才对。 但苏贤身边那个女人太厉害了,竟隐隐觉察到了他的存在…… 虽然没有被发现,但千面狐还是心头一凛,不敢过于靠近,也不敢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与表情。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从来就没有在这个环节出现过意外。 可是这次…… 随着人潮流动,千面狐又一次与苏贤他们“擦肩而过”。 错开身形,背对苏贤等人之后,千面狐的面色便是一沉,心道: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敏感!” “那苏贤只是公主府上的一个小小属官而已,小杂鱼一只,不值一提,可他身边怎么会有这种高手?” “能隐隐觉察到我的存在,此女真的不简单!这种高手我怎么不认识?” “……” 千面狐身后,苏贤等人依旧停留在大街正中间。 苏贤、周记室等面色各异,秋典军及周围的公主府亲卫则如临大敌,暗中警惕,有的还暗中紧握了刀柄。 一会儿后,杨芷兰收回搜寻的视线,冷静的说道:“那种感觉消失了!” 苏贤皱眉,分别与周记室和秋典军对了下眼神,沉声道:“在这种关键时刻,有人暗中监视我们,该不会是……纳兰嫣已有所察觉?” 周记室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最好先不要去平安市,以免被暗中的人发现端倪,尤其是神雷等武器的布置,万不可被他们发现。” 秋典军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在附近的大街上逛一逛,且看能不能揪出暗中的监视之人,此事马虎不得。” 苏贤扭头看着杨芷兰,道:“如此也好,那就辛苦芷兰了。” “嗯。” 杨芷兰轻轻点头。 因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众人便继续漫步往前走,优哉游哉,宛若饭后出来逛街散步的闲散之人。 众人身后,千面狐跟随人流走了一阵,随即脚步一转,进入一条偏僻的小巷。 不到半刻钟,苏贤等人前面的某条小巷中,忽然转出一人,此人正是千面狐,但形象气质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混在人群中,迎面向苏贤他们走去。 近了。 他隐晦的打量着苏贤一行人,观察他们,至少要选定一个适合伪装的“模板”。 同时,他也有试探杨芷兰的用意。 双方相距一丈的时候,千面狐瞳孔猛地一缩,因为那个女人忽然一眼扫了过来,没有任何征兆。 好险! 这次差点就被发现。 好在千面狐极擅此道,已在第一时间别开视线,未曾被发现。 但他能感觉得到,那个女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随着人潮的流动,千面狐又一次与苏贤他们“擦肩而过”。 这次,他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已经彻底严肃起来,那个女人太过敏锐,不得不让他严阵以待。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随着人潮慢慢移动脚步的千面狐,心头再次冒出这个疑问。 这种人在他看来,不比刑狱司的捕头差,属于在整个天下范围之内都拔尖的那一小批人,平日难得一见。 可是在苏贤这只小杂鱼的身边,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 最后,千面狐恍然大悟,心道: “是了,兰陵公主将剿灭辽军的任务交托给他,那么一定暗中派了高手相助,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兰陵公主派来的高手。” “不过,我千面狐也不是吃素的,你虽然能隐隐觉察到我的存在,但却无法锁定我究竟是谁。” “且容我再观察几次,选定一个人选,然后开始我的计划……” “那苏贤的身边,虽有一个大高手存在,但这样也更富有挑战性,我喜欢!” “……” 就这样,千面狐数次易容,又数次以不同的形象气质与苏贤他们“擦肩而过”。 虽然每次都会引起杨芷兰的警觉,但千面狐也非常厉害,始终没有露馅。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上午的时间已耗去了一半。 至此,千面狐终于选定了一个人—— 幽州守将罗干。 罗干虽然体型威猛,但这对千面狐来说不算是问题,最重要一点,根据他的观察,罗干经常脱离队伍去处理一些事…… 选定目标后,又记住此人的身形衣着,千面狐便消失在人流之中,不再与苏贤他们“擦肩而过”。 此后,苏贤一行在大街上漫步了足足两刻钟,杨芷兰再也没有觉察到暗中那个人的监视与跟踪。 “消失不见了吗?”苏贤问道。 “很长时间没有那种感觉了。”杨芷兰答道,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人群中四下搜寻。 “我们继续逛街,且看暗中之人还会不会再出现。”苏贤做出决定。 “……” 倏忽间,上午过去了,时间来到中午。 在此期间,杨芷兰没有任何发现。 此时,一行人刚好逛到一座酒楼门前,苏贤一脸倦色,指了指酒楼说道: “现在看来,我们虽然没有揪出那暗中之人,但可以明确那人已经离开……罢了,逛街逛了一上午,大家都饿了吧,今天我请客。” 众人没有异议。 一齐进入酒楼。 饱餐一顿后,一行人走出酒楼,打算继续完成上午的任务,去平安市检查神雷等武器的布置情况。 大街上,众人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将士模样的人来找罗干,让他去处理一些军务,据说非常重要。 罗干毕竟是幽州守将,整个幽州的驻军都由他管辖,平日的繁琐军务就特别多。 所以苏贤没有任何犹豫,挥手让他去忙。 罗干离开后,苏贤等人继续步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平安市的城门口。 这时,罗干返回。 只见他身材高大威猛,身着甲胄,脸上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右眼被一个护套遮挡起来,明显是个独眼龙。 因一路跑来的缘故,罗干微微喘气,出了一身的汗,看见苏贤后恭敬的抱拳道:“公子,末将回来了!” “罗将军辛苦,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就一起进入平安市吧。”苏贤笑道,没有任何怀疑。 “是。” 罗干又抱拳一礼,从神态、声音、举止上来看,他分明就是幽州守将罗干。 但此罗干非彼罗干,他其实是千面狐。 经一个多时辰的易容,千面狐终于变成了罗干,然后设法支走真正的罗干,现在是他荣耀“登场”的时刻。 不得不说,易容的效果很好,千面狐装得很像,就连苏贤也没有看出端倪。 千面狐表面上恭恭敬敬,但在心中实则冷笑不已,心道:“我的易容伪装之术,天下间能看出破绽之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接下来,是该想办法套取苏贤是如何发现那件案子突破口的了。 对此,千面狐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身上这身皮非常好用,先天性得到了目标人物的好感与信任,自然无往而不利。 这正是千面狐的厉害之处。 通过易容伪装去做卧底,对查案来说简直就是一柄利器。 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个女人…… 千面狐心中想到这里的时候,正好行完抱拳礼,不经意间抬眸,竟与苏贤对面那个女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带着审视。 略有狐疑。 千面狐心头顿时一凛,粗大的眉头微蹙,为了易容成罗干,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自信无人能看出他的伪装。 可是这个女人的眼神…… 莫非她发现了端倪? 不应该啊。 即便是在上午的时候,在那大街之上,这个女人能隐隐觉察到他的存在,但千面狐自信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锁定他。 这是属于刑狱司二捕头的自信。 终究,那个女人没有继续盯着他,很快错开视线,也没有任何异动。 至此,千面狐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道关卡算是勉强通过。 他此次易容伪装,接近苏贤,只是为了套取一些信息而已,并不是要做什么,想来难度应该不大。 等从苏贤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他就立即远遁,即便那个女人怀疑他,也不能奈他何。 “走吧,我们这就进去平安市!” 苏贤挥了挥手,招呼上众人,当先走向平安市的城门。 平安市,虽然是一座市场,但规模之大着实罕见,且四周都有女墙,四方也有供进出的城门,宛若一座城中之城。 “好咧!” 苏贤举步后,易容成罗干的千面狐回应一声,同时也举步,大有紧跟在苏贤身后一起进入的势头。 然而,下一刻,千面狐直接傻眼。 他的速度已经够快,可还有人比他更快。 那个人从苏贤另外一边一步踏来,好巧不巧,正好挡住千面狐的去路之上,将他与苏贤隔开。 然后,那个人占据了他的位置,紧跟在苏贤身后进了平安市的城门。 什么人? 速度竟比他还快? 千面狐傻眼之际,心头也是一惊,待抬眸看清那人就是那个女人之后,千面狐释然了,原来是她。 紧接着,他的心头又是一凛,此女不仅神觉敏锐,身手步法也如此不凡,看来是个强劲的敌手。 一行人进入平安市。 市内的街道比外面的街道还要热闹。 正文 更新调整 从九月五号开始日更六千字,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我原先以为日更六千再怎么说也比日更四千好一点吧,结果……是我想多了。 也不是说没有效果,但远远低于原先的预期,折腾这么久,完全成了瞎折腾! 通过这件事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本书来说,日更六千,或者日更八千,都没有所谓的“勤奋加成”,除非我能日更一万。 日万,以前的我耐着性子勉强能够做到,但现在不行了,第一,搬家之后始终没有调整过来,很容易分心,静不下心来。 第二,相较于上本书,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对网文的认知加深了一层,正所谓知道得越多,顾虑就越多,我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就算写得很慢,但有时也不自知的弄出一些毒点与尴尬点。 第三,有目共睹,本书成绩很差,没有所谓的“激励——努力”的良性循环,从本心上来说我抗拒多更。 …… 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日更四千,同时存稿,待时机合适,专门挑一段时间来日万。 以上。 正文 397 太夸张了吧! 苏贤走在最前面,径直往平安市中间的位置走去。 那一万辽军就藏在那边的仓库之中,苏贤他们布置的武器,便在那几个仓库的周围。 这一路上,千面狐数次想接近苏贤,但每次都看似无意的被那个女人阻拦。 街上人流汹涌,喧嚣嘈杂。 不能接近苏贤,千面狐愣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 这让他心头郁闷,同时也警觉,那个女人终究是厉害,竟始终都防着他,看来此事有些难办了。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平安市中间的区域。 大运河的分支,永济渠,从平安市中横穿而过,在平安市中心这里,永济渠中间有一座“小岛”。 小岛的面积不大,但上面修筑着有十余个仓库。 那一万辽军,便藏在这些仓库之中。 当然,一万人说少也不算少,单单他们的吃喝拉撒就是一项大工程,还有居住的空间等等,单凭几个仓库自然不能承载。 在大运河沿岸,修筑着有河堤与石制的栏杆,堤旁有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道旁栽种着一些树。 这里的环境还算可以。 苏贤一行人,漫步在河堤旁的青石板道路上,在远处细细打量永济渠中间的那座小岛,以及岛上参差起落的仓库。 苏贤等人都已知道,岛上的仓库,其实内有乾坤,有密道,地下还有秘密空间,不然不足以安置一万人! 但从表面上来看,那些仓库没有任何异状,甚至还有车船将货物送进那些仓库进行储存…… “这个地方,倒也是一块风水宝地,他们挺会找地方。”苏贤踏着青石板路面慢慢往前走,不时瞥一眼那座小岛。 “是啊,此地临近永济渠,附近就是水源,着实方便。”周记室说道。 “就是不知下面的情况如何?”秋典军问道。 “仓库下面的情况,估计只有芷兰知道。”苏贤看了看杨芷兰。 “里面很复杂。”杨芷兰的回答很简单。 “……” 一旁,伪装成罗干的千面狐,又一次接近苏贤被阻拦后,不得不暂时放弃,然后也看向永济渠中间的那座小岛。 其实,刚从兰陵公主口中得知苏贤已经破案的时候,千面狐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苏贤搞错了呢? 可是现在看来,苏贤并没有搞错。 按照他远赴辽国打探得来的结果,也表明那一万辽军就藏在这座小岛之中…… 苏贤一行慢悠悠,将那座小岛仔细观察一番后,脚步一转,往河堤旁边的一座仓库中走去。 千面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进入仓库后,他不由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差点当场惊叫出声。 他看到了什么? 一麻袋又一麻袋的……神雷?! 身为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自然认得神雷,也知晓神雷之威,在战场上这可是一件大杀器。 可是,这不是南陈的立国神器么? 莫说神雷的配方,就连一丁点神雷样品都不会轻易外泄的。 记得以前,大梁曾掀起过一阵研究神雷的浪潮。 刑狱司也参与进去。 研究,自然需要样品,哪怕一丁点。 可结果是,整个大梁王朝上下愣是找不到,最后还是由他出马,凭借易容伪装的本事,耗时整整一个月,才从南陈搞来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多的神雷。 然而,在这座不起眼的仓库中,竟堆放着三四十个麻袋的神雷! 这…… 饶是以他刑狱司二捕头的身份,看着这些麻袋,心头也不得不大受震动,惊愕不已。 他很想搞清楚这些神雷的来历,但又见苏贤等人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一脸的理所应当,他便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此时,千面狐见苏贤在那气定神闲的指挥,如何利用神雷做武器,又如何布置等等,那副淡定的模样,让他陷入沉思。 神雷的来历,他不好开口询问。 但料想……应该就是苏贤搞来的。 因为兰陵公主将剿灭辽军的任务交给了苏贤,而不是其他人。 这个苏贤,竟有这种本事,弄来三四十个麻袋的神雷!? 就连他千面狐用了一个月才弄来指甲盖那么一点而已…… 这种对比也太夸张了吧! 千面狐面色复杂。 不得不第一次以正眼来看待苏贤,这个年轻人,莫非真的颇有能为? 感叹一阵,忽然,千面狐见苏贤已经安排完毕,正在那监工。 他面色微微一动,心道机会来了。 然后看似不经意的凑了过去。 虽然,他还是被杨芷兰横插了一脚,但这里是仓库,并非人流如织的大街,即便中间隔着一个杨芷兰他也可以开口说话而不显得奇怪。 “哈哈,公子真乃神人!不仅以奇妙的手段破了这件棘手的案子,成功找出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现在,更是得神雷相助,有此利器,便不怕那些潜藏的辽军冒出来作乱……这一切都得益于公子,公子真的神了!” “……” 隔着杨芷兰,千面狐笑着对苏贤一顿褒赞。 话音落后,他立即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见包括杨芷兰在内的人,都面露一丝微笑,千面狐顿时明白,他那两句话没有什么漏洞,是众人间的“共识”。 “算学的简单运用而已,算不得多么神秘。”苏贤摆了摆手,在那谦虚,然后就没了下文。 “……” 千面狐张了张嘴,很想说你千万不要谦虚啊,最好详细讲一讲你的法子,可是他终究没有开口。 但通过这简单的一句话,他也推测出一些东西。 算学? 苏贤破案竟然用到了算学? 千面狐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算学与这件案子之间,到底能有什么联系呢? 他即便有着“天下最会破案”的美誉,但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千面狐其人,生平的爱好除了女人之外,就是易容伪装与查案。 眼下有一种新式的查案之法摆在眼前,可他偏偏不能问个彻底。 这让他无比难受,心里长毛。 因见苏贤没有继续往下讲的想法,他顿时心如猫抓,实在忍不住,最后暗中一咬牙,顶着被发现的风险问道: “公子,不知是算学的何种简单运用?竟如此奇妙,可以破解这件棘手的案子!太神奇了!” 正文 398 颠覆三观 “嗯?” 苏贤回头,上下打量着千面狐,面露异色,心头十分讶异。 这罗干糙汉子一个,怎会对算学感兴趣? 他不是最讨厌读书人与书生的么? 不禁苏贤感到奇怪,一旁的周记室、秋典军、杨芷兰等人也投来异样的目光,在那仔细的打量千面狐。 千面狐顿时头皮发麻,其他人就算识破他的身份,他也不怕,可他对杨芷兰十分忌惮,那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大高手。 “罗将军你对算学感兴趣?”苏贤一脸古怪的问道。 “有一点。” 千面狐见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但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他只是很好奇到底是如何利用算学破案的,并特意点明,他其实是对破案感兴趣。 苏贤见左右无事,仓库中的将士们,正有序的布置神雷制作的武器,他有一段时间的空闲,于是笑道: “取笔墨来!” 不一时,笔墨送来,苏贤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0、1、2、3、4、5、6、7、8、9”十个符号。 然后对围拢过来的众人解释道: “这,便是我所说的算学!” “如此简单?”千面狐惊讶。 “这只是我那算学的基础,需将这十个符号熟练掌握融会贯通之后,才能去谈算学破案之法。” 苏贤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千面狐,狐狸般笑道:“罗将军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好!”千面狐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下来,并直接将那张宣纸抄在手中,生怕有人和他枪。 这时,周记室忽然捻须笑道: “苏谘议啊苏谘议,上次你还嫌害得威武郡公不惨么?他为了将这十个符号融会贯通,可是足足耗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而且后来还忘了。” “……” 手捧宣纸的千面狐,听了这话,心头猛然一惊,嘴角轻轻一扯。 其一,周记室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种戏谑与调侃的口吻,言下之意,他一口答应苏贤学习这十个符号,其实是干了一件蠢事? 也就是说,他堂堂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竟差点被苏贤给耍了?! 其二,“威武郡公”这四个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奇怪的是,堂堂一个郡公为何会在苏贤这儿学习算学? 这事儿怎么看,都有些不可思议。 郡公,那可是正二品的勋爵,整个大梁王朝上下,又能有几个郡公呢?郡公的身份何等尊贵! 而苏贤……区区一个五品的公主府属官而已。 两者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千面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身份低微的苏贤是如何与一位高高在上的郡公产生联系的,而且还是郡公向他学习算学…… 就在千面狐疑惑之际,又听苏贤笑道: “周记室你不要诋毁大山好不好,人家好歹也是言家的人,虽然不擅长读书与算学,但他熟记了这十个数字就不会遗忘!” “……” 正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千面狐,听了苏贤这话,心头又是一动,他终于想起那位朝廷新封的威武郡公是谁了—— 言家仅剩的一个血脉,言大山! 这时,秋典军也来掺和,笑道: “苏谘议,人家郡公为了报恩,甘愿在你身边做护卫,可是你也不能欺负人家啊!人家好歹是上战场打仗的将军,你却让人家去学算学……” “……” 秋典军此话,也有调侃的意味,但听在千面狐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让他大吃一惊,拿在手中的宣纸都差点掉落下去。 堂堂正二品的威武郡公,言大山,竟然不顾身份,跑来五品小官的苏贤的身边做护卫?! 这这这…… 此事简直颠覆了千面狐的三观。 这些年来,他也自负见识过许多奇闻轶事,可是这件事还是将他震得里嫩外焦,感觉不可思议。 之前,在千面狐看来,苏贤区区一个公主府属官,说他是小杂鱼其实都高看他了,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今天的经历……从苏贤身边的女高手,到那三十四麻袋的神雷,再到威武郡公不顾身份在苏贤身边做护卫之事。 每一桩每一件,都深深的震撼了千面狐。 他忽然抬眸,仔细盯着书生打扮面白无须的苏贤,看了又看,之前他口中的小杂鱼,原来是这样的不简单! 其实,言大山在苏贤身边做护卫报恩之事,已有很多人知晓,因为时间毕竟过去了那么长,早已在私底下传开。 可千面狐往前大半个月一直都在辽国卧底,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而在此之前,他又在蜀国鬼混,被少司寇一封信叫回大梁神都后,又马不停蹄赶来了瀛州…… 所以,这段时间的朝中大事,千面狐都只是隐约听人说起过而已,并不了解其中内情,这里面就包括言家之事。 千面狐还在那震惊,而苏贤已应付完周记室与秋典军,扭头看着他,咧嘴一笑,漏出满口白牙: “罗将军,千万不要听他们胡扯,这其实非常简单,来吧,我来教你……” 千面狐嘴角狠狠一扯,他倒是想和苏贤学习算学,倘若能借此套出他想要的信息,可就真正的完美了。 可是,他不能答应! 明眼人都能看出,苏贤其实是在耍他,故意给他挖坑,就等着他主动往套子里面钻呢。 若他答应下来,目的性就过于明显了,必将引起众人的怀疑,不妥。 最终,他心头发苦,但却一脸恍然的模样,连连摆手婉拒道: “不了,不了,公子知道的,末将就是一个粗人,而算学何等精妙,末将岂能学会,公子的好意末将心领了。” 说着,他将那张宣纸递还。 他心中真的十分郁闷,很不得揍自己一拳。 眼见一个完成计划的机会,结果……被他自己亲口婉拒了! 苏贤接过宣纸,随手放在一边,一脸讪讪,见“罗干”不上钩他也就不再开玩笑。 方才那一出,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很快,苏贤一行离开这间仓库,在人来人往的青石板街道上步行十余步,脚步一转,进入下一个仓库。 正文 399 太富有了 为了将那一万辽军一网打尽,苏贤他们可谓是良苦用心,用来充当“临时堡垒”的仓库与庭院,足有三十余座之多! 并且呈椭圆形分布,将永济渠河道中间的小岛彻底围困。 倘若事态恶化,没能通过下药的方式放倒那一万辽军,且双方起了剧烈的冲突,那么这些“临时堡垒”将会带给辽军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苏贤一行,这次进入的仓库,就在刚才那座仓库的隔壁,相距不远。 “临时堡垒”虽然密集,但这座仓库中也有三四十个麻袋的神雷,就那样随意的堆放在角落,显得这东西不太重要的样子。 但,跟随众人进来的千面狐,再次大吃一惊,差点就不顾一切冲向堆放神雷的角落。 不过最后生生忍住。 方才那座仓库中,已有三四十袋神雷,他以为那便是苏贤能找来的全部。 即便只有三十四袋,也是一个天大的数量。 因他曾易容伪装潜入南陈,耗时大半个月,也才弄来一个指甲盖那么多的神雷而已。 可是这苏贤…… 在千面狐看来,苏贤真的逆天了,方才那三四十袋神雷还不够么,这个仓库中竟又有三四十袋? 神雷,乃南陈立国神器,何时变得如此廉价了? 千面狐饶是刑狱司二捕头,可以俯视朝廷百官,甚至就连兰陵公主他都敢使唤,可是现在,他震惊了。 他再一次抬眸,仔细打量那位书生打扮白面无须的少年,眼神深邃,这次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一丁点的轻视之意。 这的确是一个人才。 现在他相信,苏贤能破此案,并非是因为瞎猫撞见死耗子,人家是真有本事。 这样的人杰,千面狐向来乐意结交。 不过,此情此景,却不是结交的时机……他打算,等今日之事了结之后,再以真面目与苏贤重新认识一下。 不多时,一行人离开这座仓库。 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步行片刻,转脚又进入第三座仓库。 令千面狐发呆与难以置信的是,这座仓库中也有二十余袋神雷…… 到底还有多少袋啊? 他的心头着实好奇。 以至于此行原本的计划,也就是从苏贤口中套出他是如何发现此案突破口的事,都暂时被他忘却。 那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默默统计今日所见到的神雷,究竟有多少……袋! 只要一想到“袋”这个单位量词,千面狐便不由摇头苦笑,人家用“袋”的单位,而他的单位却是“指甲盖”…… 终于,苏贤一行围绕永济渠中间的小岛走了一圈后,所有布置了神雷的仓库,他们都亲自巡视了一遍。 千面狐记得非常清楚,仓库一共有十二座,每座仓库中,装满了神雷的麻袋不一,总计应该有三百余袋的样子! 足足三百余袋的神雷啊! 简直太富有了! 老实说,千面狐真想当即撕下罗干的伪装,以刑狱司二捕头的真面目示人,然后凭借刑狱司的权势讨要一两袋……不,三四袋神雷。 这时,距众人进入平安市,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 苏贤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布置的武器,除了神雷之外,还有一些投石机,安置在更远处的庭院之中。 现在苏贤带着众人出发,步行前往临近的一个露天院子。 千面狐虽迈动脚步跟随着大部队,但他看了眼天色,眉头微微一蹙,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真正的罗干只怕就要回来了。 他很想就此离去。 今日见识到那么多神雷,也重新认识了苏贤,算是不虚此行。 可是,就此离去的话,就相当于他原定的计划失败了,没有从苏贤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若是一般人,可能无所谓。 可千面狐心中却十分纠结,不甘原定的任务失败。 他决定最后做一次尝试。 这时,众人进入一座不大的庭院,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四面有房间,中间很大一块空地。 这座庭院属于民居。 但准确来说,相当于后世的“公寓”,修建在平安市中,供往来客商及辽国商旅租赁使用。 苏贤背靠兰陵公主,非常阔绰,直接将这套“公寓”买了下来,其目的便是尽可能避免有人发现安置在庭院中的远程武器—— 投石机。 为了将这种武器运进平安市,并安置在此,着实耗费了一番手脚。 而且还要防着平安市的市令。 好在,无论是幽州州衙,还是幽州守军,都站在苏贤这边,他们背景庞大,要完成这样的任务虽然繁琐,但却也又快又好的完成了。 当千面狐看见这架投石机之后,都不由一阵出神。 他心想,苏贤这是多小心与谨慎啊,布置了那么多神雷还不够,有必要再布置一圈投石机么? 若苏贤能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这样回应:“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而且,苏贤他们所做的安排,远远不止这些…… 苏贤亲自巡视一圈这架投石机后,便得了空闲。 千面狐就等着这个机会,微微凑近笑道:“公子,末将这一路上都在想一件事,但始终都百思不得其解。” “哦?罗将军什么事想不明白?” “公子是如何想到利用算学来破案的?算学与破案,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啊。” “这个嘛……” 苏贤虽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今天的罗干话特别多,但他并未深入去想,略微一顿,笑道: “一切,都是从一碗奶茶说起。” “一碗奶茶??!”千面狐不解。 “不错,就是一碗奶茶!” 苏贤笑道,然后就没了下文。 千面狐很想问为什么? 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眼珠一转,改变策略,不直接询问了,而是在那变着法的夸赞苏贤。 他的想法是,用一些好听的话让苏贤虚荣心膨胀,进而主动炫耀他那辉煌的过往,若能借此,让苏贤将此案突破口的秘密道出,那就完美了。 然而,千面狐又一次失望。 苏贤将他那些好听的话照单全收,但就是不主动炫耀,还在那谦虚连连,显得……儒雅与风度翩翩! 正文 400 撞破 该死的书生! 千面狐心头暗骂一句。 眼见这最后的尝试也已失败,他便准备撤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真正的罗干应该就快要回来。 不过他也不急,显得淡定与从容,苏贤身边除了那个女人让他忌惮之外,其余人都不足为虑。 即便那女高手出手,他自信也能从容退走。 这是属于刑狱司二捕头的骄傲。 他擅长的虽然是易容伪装与查案,但本身的实力也不低…… 又看完一座庭院中的投石机后,千面狐找了个借口,直接告辞,甚至不待苏贤回应,便径直走向庭院的大门,准备跑路。 此时,杨芷兰脚步一动,快速跟了上去。 苏贤、周记室、秋典军等人见此一怔,不知杨芷兰这是何意? 忽然,庭院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人大踏步而入,直接与千面狐打了个照面! 紧接着,此人与千面狐同时停在原地。 他们相距两丈的距离,都呆愣的看着对方,宛若雕塑。 而苏贤、周记室、秋典军等人,乍见推门而入的那人之后,面色都是齐齐一变,楞在原地,十分茫然。 只见推门而入的那人,生的高大威猛,身着甲胄,脸上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右眼被眼罩保护了起来,明显是一个独眼龙。 这是……幽州守将罗干啊! 罗干怎么从门外进来? 刚才在这庭院中,请教苏贤问题的那个……罗干,又是谁? 还有巡视仓库的时候,跟着他们的罗干又是何人? 在这庭院中,竟一下子出现两个罗干! 他们彼此都在打量对方。 苏贤等人也楞在原地,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你这厮是什么人?竟敢假扮我!”千面狐先声夺人,在那大怒,指手画脚。 “你……”真正的罗干差点被憋出内伤,这个人真的太无耻了,假扮他不说,还敢先声夺人?真的气死他了。 “找死!” 脾气向来暴躁的罗干,仅剩的左眼怒瞪,大踏步上前,一言不合就要开干。 眼见两个罗干就要打起来。 在这关键时刻,苏贤上跨一步,凝眉沉声喝道:“且慢!” 杨芷兰如影随形,隐隐挡在苏贤前面,她所处的位置很妙,既能避免苏贤被假扮的罗干劫为人质,又能阻挡两个罗干的去路。 杨芷兰其实一早就觉察出罗干有问题,但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眼下看来,罗干还真有问题,因她不能分辨到底哪个罗干才是真的,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一个罗干离开这座庭院。 随着苏贤沉声喝止,暴怒的罗干身形顿止,然后抬眸望了过来。 千面狐,及周记室、秋典军等人也转头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贤大声问道: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曾是言将军的什么人?” “……” 千面狐心头顿时一紧,苏贤如此一问,那么这个问题必然有古怪的地方,可恨的是,他并不知道答案。 而真正的罗干却不假思索的回道:“末将曾是言将军帐下小小的亲兵!” 真相大白了! 苏贤立即紧盯那个冒牌货,也就是千面狐,一边后退一边下令道:“拿下此人!” 这个冒牌货绝对不能离开这座庭院。 苏贤下意识想到,这人很有可能是纳兰嫣派来的人……上午的时候,在大街之上,杨芷兰曾觉察出有人暗中监视与跟踪他们。 若此人果真是纳兰嫣的人,那就麻烦了。 他们布置了这么多武器,为的是瓮中捉鳖与黄雀在后。 可是现在看来,纳兰嫣早已识破,并派出擅长易容之人潜入他们之中,这一路上,他们所有的武器布置都被此人看了去…… 所以,这个人必须留下。 不能让他走脱。 神雷等武器的布置情况,万不可落入纳兰嫣的手中! 要不然,他们所有的安排作废不说,还打草惊了蛇,局势将一发变得不可收拾! 若稍有意外,必将酿成惨祸…… 所以苏贤确定此人是冒牌货之后,果断下令拿人,没有丝毫犹豫。 “得令!” 秋典军与随行的公主府亲卫们一起大吼,并迅速将千面狐团团围住。 不过,有人比他们更快。 那就是杨芷兰。 她像是一道闪电,直接闪到千面狐近前,二话不说,举手就抓,似乎是想一举擒下千面狐。 千面狐登时就怒了。 他可是刑狱司二捕头啊,擅长的虽然是易容伪装与查案,但自身的身手也不弱。 杨芷兰一上来就伸手抓他,当他是小鸡仔么? 欺人太甚! 先前,他曾自信的预估,即便对上这位女高手,他也能从容的退走。 可是,一旦交上手之后,千面狐不由眉头一拧,暗道这女高手果真不简单,他竟没能第一时间退走。 两人在庭院中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秋典军及公主府亲卫们如临大敌,纷纷将横刀握在手中,但见此也只得在战圈外进行包围,没有上前“添乱”。 苏贤与周记室凑在一起,慢慢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区域,在旁观战。 战圈中。 千面狐越斗心越惊,他数次想走脱都没能成功,这个女高手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一些。 但他还能保持淡定,因为那个女高手也没能抓住他,两人你争我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实际上,杨芷兰比他厉害多了。 杨芷兰之所以没有以强力手段快刀斩乱麻,是为了掂量一下千面狐的实力。 她的想法很简单,若此人深不可测,她就会放弃阻拦此人,改为以保护苏贤的安危为主,甚至带着苏贤跑路。 尽管她知道,这世上比她厉害的人,真的屈指可数,甚至没有,可她还是不敢太过冒险,为了苏贤的安危,她选择谨慎。 这时,尚且站在庭院门口的罗干,大喝一声,举拳也杀入战圈。 他非常生气,心头窝火,这个人不仅假扮他的形象,刚才还先声夺人……他是真的恨不得活撕了这个无耻之徒。 罗干是幽州守将,本身的实力也算强悍,不然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正文 401 吊打 他对自己也颇有信心。 可是,下一刻,罗干直接傻眼了。 他大叫着举拳杀入战圈,闹得风风火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他的豪言壮语刚刚结束,他整个人就如那断线了的风筝般,从战圈中横飞而出,摔落在两丈开外,很久之后才恢复力气爬起。 原来,是千面狐踢了他一脚。 仅仅一脚而已,罗干就横飞了出去…… 刚刚爬起来的罗干,迎着苏贤等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他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红了,没脸见人了啊! 不过好在,战圈中的局势陡然间起了变化,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成功将苏贤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原来,杨芷兰已经掂量出千面狐的实力。 嗯,不出意外,没有她厉害。 所以她抖手间招数一变,尽是杀人的厉害手段,手中一柄软剑被她舞成了指那打那的软鞭,真可谓是招招致命。 千面狐瞬间无力招架,左支右绌,眼见落败在即。 他心头不由大骇,从脊柱骨冒出一股寒气,头皮都在发麻。 他可是刑狱司二捕头啊! 身手虽然不是他擅长的,可也不应该被人如此吊打啊,莫说还手之力,他就连招架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暗中咬牙,真的很想哭。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如此厉害? 兰陵公主手下何时竟有这种级别的高手了? 恐怕只有他的大哥,也就是刑狱司大捕头,才有可能与此女匹敌,甚至……有可能他大哥也不行! “剑下留人!” 一旁观战的苏贤,忽然大声喊道。 因他见“罗干”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已被逼入绝路,他真的怕杨芷兰杀得性起,一剑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他清楚的知道杨芷兰的底细与能力,内卫第一杀手,可不是吹出来的,她杀招凌厉,真的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那个假扮罗干的人,苏贤认为他是纳兰嫣所派,现在不能杀掉,苏贤想从他口中拷问出一些东西。 不过,令苏贤感到意外的是,假冒罗干的那人,竟也同时大声喊道: “停”! 同时,他奋力挡住杨芷兰挥来的一剑,找到一个难得的机会后退数步,然后一边摆手喊停,一边大口喘气。 杨芷兰已经停手,但在旁死死盯着此人。 “都是自己人……” 千面狐大口喘气,顾不得去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大声说话,一边亲自动手解除伪装。 他首先将套在头上的一个头套摘了下来,丢在地上。 如此一来,他的本来面目便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额前几缕发丝飘荡,满面的惊恐与复杂。 一旁,刚从地上爬起的罗干,见此又差点一头栽倒。 千面狐摘下头套的动作,在他看来,很像是他的脑袋被人一把摘掉了! “我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千面狐继续大声喊话,同时将套在身上的甲胄脱下,丢在地上,快速解除全身下上的所有伪装。 一旁的罗干看得直皱眉,他心头总有一种……自己的皮掉了的错觉。 “你就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苏贤吃了一惊,这与他预料的不符,他先前还以为此人是纳兰嫣派来的人呢。 现在看来竟然不是……为此,苏贤心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纳兰嫣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安排就好。 可是,紧接着,苏贤眉毛一杨,紧盯千面狐问道:“你说你是千面狐你就是了?有何生证明?” “呃……” 千面狐嘴角扯了扯,要他证明他是他? 这如何证明? 他摇头苦笑不已。 他,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不想今日竟沦落至此,主动道出自己的名号后人家竟然不信。 早先,他看不起苏贤这只“小杂鱼”,言语间多有轻蔑。 可是今天陪着苏贤在平安市中逛了一圈后,他的许多想法与观念都发生了改变,他承认,之前看轻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值得他结交。 但现在不合适,他准备等今日之事了结之后,再以真面目来认识苏贤,他打算将今日之事永远埋在心中,隐瞒下去。 毕竟,伪装成人家身边的人,跑来套人家的话,这事儿说出去……总有些不太光彩。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贤身边那个女高手,竟厉害得离谱。 刚才,他真正的体会到了绝望与死亡的味道。 太吓人了! 那个女高手是真的想杀掉他啊!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即便他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也感到害怕,也是一个普通人。 不得已,千面狐只能当众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大家其实都是自己人,那女高手可不能杀掉他。 尽管主动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后,在今后与苏贤的交往中,有可能会留下一个污点,但他也顾不上了。 “苏谘议,他……的确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我可以作证,我以前见过他。”这时,秋典军走上前来。 她面色古怪与复杂,盯着狼狈的千面狐,想笑,又想感叹一二。 她身为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护卫与侍女,自然见过千面狐,但每次千面狐都是高傲与不羁的,超然物外。 可是这次,亲眼得见千面狐落得如此狼狈……还真是罕见! “对对,秋典军见过我的……”千面狐猛然想起秋典军在场,忙走了过去,宛若看到了救星。 但随即,他又停在了半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身为刑狱司二捕头,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认为已经安全了的前提之下。 “你真的是千面狐!” 苏贤自然相信秋典军。 但他着实惊讶。 传说中的人物,刑狱司的二捕头,曾与他一起接手那件棘手的案子,但苏贤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以如此“别致”的方式见面。 “苏……”千面狐正要说什么,这时,一旁的周记室忽然疾步跑了过来,面色惊恐中带着浓浓的关切,大声喊道: “二捕头!真的是二捕头……哎哟,二捕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二捕头息怒,这次是个意外,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 正文 402 又一支奇兵 周记室,兰陵公主府的老人,他经历得多,见过的更多,清楚的知道“刑狱司”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那可是当今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 向来俯视百官,超然物外。 就连兰陵公主,虽在朝堂中势头强劲,可是面对刑狱司的时候,也不敢怠慢与大意。 而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边的人,也就是杨芷兰,暴揍了尊贵的刑狱司二捕头一顿不说,还差点将他一剑杀掉! 我的妈呀! 好险! 幸好没有出事。 但即便如此,周记室也吓得肝胆皆颤,心头一阵阵的后怕。 若千面狐在这里出现意外,不管怎么说,于兰陵公主都是不利的! 所以,得见千面狐的真面目后,周记室便不顾老脸的奔来,关切问候,几近谄媚。 他其实并非谄媚之人。 但为了帮兰陵公主消除潜在的隐患,他不得不舍下自己的老脸。 可是—— 当他一脸关切的凑过去后,千面狐竟看也没看他一眼,还大手一伸,将周记室扒拉到一边,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什么情况? 周记室一懵,脸上陪着的笑容刹那僵硬,随即心头便是一沉,心道完了,今日终究是为公主招惹了事端。 心头正郁闷,忽然,被扒拉到一边的周记室瞪大了两眼,嘴巴大张,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看见了什么? 此时,不止是周记室,还有旁边的杨芷兰、秋典军等人,面色都起了不同程度的变化,感觉眼前这一幕如梦似幻,不太真实。 原来,千面狐扒拉开周记室后,便径直走向了苏贤,普通到极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一边走近一边作揖道: “苏兄!哈哈,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啊,重新认识一下,鄙人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幸会幸会!” 苏贤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也作揖笑道: “二捕头,在下兰陵公主府属官,苏贤。在下早就有所耳闻,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易容伪装之术,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 当下,两人相谈甚欢,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热情而熟络。 另外一边,杨芷兰那消瘦的面色微微一变后,便恢复如常,没有任何表情。 秋典军面露明显的异色,今日所见的千面狐,与以往大不相同,他竟主动去结交苏谘议?这还是高傲与超然的刑狱司二捕头么? 周记室则继续楞在那里,半天没有回神,他看见了什么?刚刚才挨了打的千面狐,竟与苏贤相谈甚欢,甚至都称兄道弟了? 他真的怀疑人生。 许久之后,周记室才醒悟过来,继而心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刚才,他被千面狐一手扒拉开之后,心头曾认为这下糟了,此次为兰陵公主惹下一桩祸事。 可是现在看来,刚才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苏贤与千面狐寒暄完后,苏贤带着他认识身边的人,秋典军就不用说了,苏贤指着周记室做了一番介绍。 周记室昂首挺胸,准备好好的展现自己。 然而,千面狐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最后,苏贤又指了指杨芷兰,介绍道: “这是我表妹,名叫杨芷兰。” “杨女侠!” 千面狐忙笑着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面色尴尬中带着一丝异样,同时也表现出一种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千面狐的确是对杨芷兰感兴趣,毕竟……可以快速打败他的人,天下真的不多。 然而,杨芷兰只冷淡的瞥了千面狐一眼,便移开视线,当他是空气。 “呃……” 千面狐宛若碰到了一颗软钉子,尴尬之色占据了大半张脸。 一旁,周记室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心道:“天道有轮回!” 至此,千面狐算是认识了在场的所有人。 接着,苏贤邀请他一起,共同巡视接下来的所有投石机。 千面狐欣然同意。 布置在永济渠河中小岛周围的神雷及投石机等,还没有完全安装与准备完成,苏贤他们巡视过后,经统计,准备工作只完成了二分之一不到。 但也不用着急,他们还有时间。 昨日他们曾商议,预定的行动日期是后日,还早呢。 巡视完后,苏贤叮嘱加班加点的做准备,同时也要注意保密,随后,带着众人离开平安市,回到下榻的酒楼。 一回到酒楼,相谈甚欢、称兄道弟的苏贤与千面狐,便去到了苏贤房间,关起门来秘议了许久。 期间,苏贤将此案的进展、所有的布置,以及神雷的来历等等,都讲给千面狐听,没有任何隐瞒。 千面狐也大致讲述了一遍他深入辽国的经历…… 最后,千面狐离座起身,对苏贤作揖,先道了个歉,今日他假扮成罗干的模样接近苏贤,真的是唐突了。 苏贤摇头说不碍事。 然后,千面狐又弯腰做了个揖,虚心请教苏贤究竟是如何破解这件棘手的案子的? 对于这个问题,苏贤略一思忖后笑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但也有一个条件。” “苏兄请说吧。” “我的条件是,二捕头答应帮我办三件事,并且,待第一件事办完之后,我再告诉二捕头侦破此案的经过。” “没问题,莫说三件,三十件我也同意。”早已心痒难耐的千面狐爽快的说道。 “真的?”苏贤大喜,并追问。 “呃……开个玩笑,哈哈。”千面狐嘴角微微一扯,再也不敢在苏贤面前使用“夸张”的修辞,赶紧转移话题: “敢问苏兄,要鄙人办的三件事是什么?” “第一件,我想请二捕头乔装易容,混入那一万辽军藏身的仓库。二捕头可携带足量的迷药前往,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或提前下药,或充当内应。” “至于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以后再说吧。” 苏贤笑道。 千面狐想也没想,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易容伪装做卧底这种事,他真的非常擅长,且乐在其中,苏贤交办的第一件事很符合他的口味。 “苏兄,事不宜迟,鄙人现在就去做准备。”千面狐是个行动派,一旦确定任务后便不想拖延。 “好,我送二捕头出门。”苏贤起身,亲送千面狐出门而去。 正文 403 纳兰嫣异动 苏贤亲自送着千面狐离开酒楼的大门。 说了句“保重”之后,他便上楼,准备回房。 谁知,在二楼的走廊上竟遇到周记室,他一身便装,体型偏瘦,颌下一部山羊须,有些着急,似乎是专门在此等候苏贤。 “苏谘议,来,到老夫房里来,老夫有话要对你说。”看见苏贤上楼后,周记室连连招手,面色着急而严肃。 “好的。”苏贤纳闷,但也举步进了周记室的房间,随手将门关上,然后问周记室要说什么事? “苏谘议啊,今天我们……莽撞了!最后虽皆大欢喜,二捕头也没有因此进行追究……可老夫这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后怕。” 周记室没有入座,而是站在房间中,背负两手在那踱步,显得烦躁与焦急。 苏贤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我观那二捕头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今日之事不会为公主招来事端的。” “话虽如此……但老夫还是想告诉你,刑狱司,不仅仅只有表面上看起来厉害那么简单,还有刑狱司的捕头,一个个也绝非凡人!” “对刑狱司的捕头,最好是将他们供起来,绝对不能得罪……” “主要是因为,刑狱司之人从上至下不仅仅爱记仇,同时也十分护短!若得罪他们的捕头,甚至只是一个吏员,都有可能引出少司寇进行疯狂报复。” “刑狱司的人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喜欢欠人人情,可若一旦答应帮人办一件事,那么便会倾其所有的去办。” “所以啊,对刑狱司的人,最好是结交,不能交恶,在关键的时候,人家说不定能拉你一把……” “可是,刑狱司的人情不是那么好得到,想请人家帮忙办事,更是难上加难。” “比如这次,公主远赴河北道坐镇,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的跟随,就是公主下了血本的结果……” “……” 周记室说着说着,因见苏贤在那点头,似乎认同他的说辞,于是焦急的面色渐渐和缓。 他长舒一口气,在座椅上落座,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同时问道: “对了,方才二捕头去了哪里?” “哦,我请二捕头易容伪装,混入那一万辽军的仓库中做卧底去了!”苏贤答道。 “噗……你说什么?咳咳咳咳……” 周记室刚刚喝入口中的茶水,像是一道水剑般喷射而出,然后咳嗽不止,明显是被呛到了。 …… 黄昏临近。 华灯初上。 苏贤用过了晚膳,沐浴更衣之后,便早早回房准备休息。 后日便是行动的日子,他必须养足精力。 刚刚在床上躺下,忽然洞开的窗户黑影一闪,一个娇小的黑影进入房间,落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声响。 “芷兰来了?”苏贤睁开眼睛,抬头看着黑暗之中的那道黑影。 “你睡。”杨芷兰冷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辛苦你了……”苏贤闭上眼,渐渐睡去,杨芷兰就站在床边,他心里格外踏实,很快便气息均匀悠长,陷入沉睡。 这时,隐在黑夜中许久都没有动的黑影,忽然动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娇小的身影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杨芷兰今天晚上有任务。 监视纳兰嫣的一举一动。 这两天是关键时期,只能辛苦杨芷兰一下了。 与此同时。 幽州衙门。 后宅。 幽州刺史又一次夜宿那美艳小妾的房间,那美艳小妾便借此旁敲侧击,想从幽州刺史口中套取一些信息。 她问得很是隐晦。 幽州刺史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感觉这小妾好烦,于是草草与之摇了一回床,直接穿衣离开去书房睡觉去了。 同时。 城中某处,罗干私宅。 罗干急匆匆的回到了这里。 他今晚其实有任务在身,带着人马巡视幽州城的城防。 巡视的过程中,他忽然收到一封信,是他私藏的小妾派人送来的,信中说她忽然得病,十分难受,想见罗干一面。 罗干当场就吓了一跳,认为他痛爱的小妾出了大问题,于是匆匆交代完手下的副将,只身迅速赶回私宅。 然而,罗干急匆匆回家,见到的并不是卧床的小妾,反而是一个打扮娇媚、衣着撩人的大美人儿…… 当时,罗干似乎嗅到了一丝好闻的气味。 他认为那是小妾身上散发出的体香。 随后,他的心头生出无限的欲念,捉住那美出天际的小妾,狠狠的鞭笞了三百回合…… 接着,那小妾又命人送来美酒佳肴,在美人的极力逢迎之下,罗干头脑越来越迷糊,直接喝了个酩酊大醉。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罗干就不记得了…… 夜,已经很深。 幽州城喧嚣了一整日,此刻已万籁俱静,狗吠之声与打更的声音从远处隐约传来,但却更加凸显了夜的静谧。 苏贤下榻的酒楼中。 他睡得正香甜。 他似乎做了个无限美好的妙梦,在梦中,柳蕙香、唐淑婉、唐淑静,还有李幼卿、陈可妍等女,全都嫁给了他一个人。 他左拥右抱,亲了这个又摸那个,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所触无不柔软,好不快活。 忽然,杨芷兰出现,并大声喊道: “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 至此,美妙的梦境如玻璃龟裂般结束,苏贤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喊道:“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同时,还有人在轻轻摇晃他的肩头。 猛然间,苏贤睁开两眼,见到的是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睛非常明亮的杨芷兰。 屋内的油灯已被点亮,跳跃的小火苗映在杨芷兰明亮的眼中,眸光灿灿。 “芷兰?怎么了?” 苏贤翻身爬起。 杨芷兰主动唤醒他的情况,在以前可没有过,这是第一次。 “什么时辰了?” 苏贤揉了揉眼,随口问道。 杨芷兰退到床边,没有回到苏贤的问题,而是以一种极度冷静的语气说道:“纳兰嫣有异动!” “纳兰嫣异动?!”苏贤惊呼出声,昏昏欲睡的脑袋刹那惊醒,翻身一骨碌跳下床,两手扶着杨芷兰那消瘦的肩头沉声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在这种关键时刻纳兰嫣出现异动,可不美妙?莫非她察觉到了什么不成?” “……” 正文 404 午夜惊变 经杨芷兰一番讲解。 苏贤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杨芷兰隐在纳兰嫣府中照常监视的时候,忽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到来,从一道暗门进入。 纳兰嫣接见了这位丫鬟打扮的女子。 但遗憾的是,杨芷兰并未探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 因为纳兰嫣府中有一座密室,密不透风,周围每时每刻都有人把守,杨芷兰为了不打草惊蛇,根本不能靠近。 很快,纳兰嫣与丫鬟打扮的女子走出密室。 只见纳兰嫣的面色略有慌乱,连夜带着那位丫鬟离开府邸,乘坐马车去了……平安市的中心区域。 也就是永济渠中间小岛的位置! 监视纳兰嫣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杨芷兰第一次发现她来到此处。 纳兰嫣来此要做什么? 杨芷兰本能觉得此事蹊跷,于是隐在暗处仔细观察。 只见纳兰嫣带着那位丫鬟坐上一条小船,涉过永济渠河面,登临那座小岛,最后进入一座仓库中消失不见。 杨芷兰隐在暗处,蹲守了许久,但始终不见她出来。 左右权衡之下,杨芷兰决定立即回来将此事告诉给苏贤,她预感到今晚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应当早做准备。 苏贤听完她的讲述,已将衣服穿好,他面色凝重,派人分别去请秋典军、周记室、幽州刺史及罗干。 不一会儿,周记室与秋典军先到了。 不久后,幽州刺史也匆忙到来。 因左右等不到罗干,苏贤决定先不去管他,直接将杨芷兰的所见所闻道出,然后沉声问道: “诸位,在这种关键时期,纳兰嫣大半夜突然造访永济渠中间的小岛,各中缘由,一定不简单,诸位有什么想法?” “……” 当下,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发表各自的意见,但大多都在表达担忧,猜测纳兰嫣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若稍有处理不当,就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可是,就在计划动手的前一日,出现这种意外,着实令众人担忧,因为如此一来,就多了许多不可控的变数…… 苏贤凝眉说道: “我们围绕永济渠小岛所作的安排,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若辽军忽然发难,只怕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此事反过来想,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布置的武器,若一旦交手,更吃亏的还是他们。” “是这么个道理。”周记室缓缓点头。 苏贤接着说道:“再者,我们在城中安置了足足一万将士,若一旦事变,将士们可快速出动,进行平乱。” “如此一来,虽然会惊扰到城中的百姓,但也没有他法了。” “……” 幽州,是非常重要的边州,常年驻扎的地方守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之数。 在这五万边军中,有三万分散在幽州各地的县城与关隘,剩下两万,则常年驻守在幽州城西侧的守军大营。 一般情况下,地方守军不可入城,违者就是杀头的罪过。 但苏贤手中有兰陵公主颁发的调令。 他早已秘令罗干,暗中调遣一万将士入城,分布在平安市的周围…… 潜藏在城中的辽军,足有一万,苏贤也暗中派出一万将士,另外再加上神雷与投石机等武器的部署,若辽军忽然冒出作乱,相信也不足为惧。 所以苏贤掷地有声的说道: “即便他们现在就冒出作乱,我们也有足够的把握剿灭他们!” “……”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缓缓点头,紧张的心绪渐渐放松下来。 现在,意外已将发生,紧张与焦虑无用,还是想办法面对与弥补才是正理。 苏贤继续分析道: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纳兰嫣半夜造访永济渠小岛究竟是因为什么?还有就是,屯驻在辽国边界上的那十余万辽国铁骑!” 周记室捻须笑道: “这两点其实也不用过于担心,纳兰嫣的异动,我们虽然不知晓,但最多就是让辽军们早一些冒头罢了。” “至于辽国边界屯驻的那十余万铁骑,他们不可能快速越过山河之险杀到幽州城来!” “因为辽国铁骑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必须经过‘蓟门关’天险!但蓟门关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所以啊,诸位完全可以放心,即便纳兰嫣异动,导致城中的辽军提前发难,我们将之剿灭就是,不足为虑!” “……” 众人听完周记室此话,心头最后一丝紧张也消失不见。 苏贤接着说道: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该加强戒备。” “传令下去,无论是安置有神雷及投石机的仓库或庭院,亦或者是暗中隐在平安市周围的将士,全都需要做好准备。” “甲不离身,刀剑出鞘,弓箭上弦!” “若辽军忽然冒出作乱,可不用通禀,直接动手进行剿灭,不得有误!” “……” 随着军令的下达,众人也各自散去。 眼下正值半夜,苏贤等人不可能专门在此等候变故的发生。 还是继续睡觉为妙。 补足精力,如此才能应对接下来数日的狂风骤雨。 苏贤回房后,倒头就睡了过去,这次他也做了一个梦,但并非之前那种美妙的梦,而是一个噩梦。 在梦中,十余万辽国铁骑忽然出现在幽州城下,太突然了,然后辽国铁骑杀入城中,整座幽州城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宛若人间地狱…… “啊!” 忽然,苏贤从噩梦中惊醒,一座而起,大口大口剧烈喘气。 这时他才发现,刚才的情景只是一个梦。 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侧头一看,杨芷兰果然不在房间中…… 从噩梦中醒过来后,苏贤一时睡意全无,因此掀开被褥下得床来,准备洗把脸然后去找杨芷兰。 可就在他刚刚下床的时候,酒楼外,宁静的街上,忽然传来一串串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谁大半夜在街上纵马而行? 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苏贤当即心头一沉,快速穿好衣服,开门而出,这时他发现,住在旁边的周记室也已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可能出了事,我们下去瞧瞧。” 周记室面色凝重的说道。 两人来到酒楼大堂,灯火通明,杨芷兰与秋典军竟早已等候在此。 夜晚的凉风从洞开的大门中灌入,冷飕飕的,苏贤不禁打了个冷战。 众人相见,彼此无言。 然后同时看着酒楼门外的街道上,那个翻身下马的人。 那是一个将士,衣甲残破,明显有血迹及泥土草屑等,面容憔悴而疲倦,他下马的时候还差点摔倒在地。 “你是何人?发生什么事了?” 衣甲残破的将士进入酒楼大堂后,苏贤沉声问道。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有数十骑快马奔来,那是驻守城门的将士,应该是为了追寻这位衣甲残破的将士而来。 “蓟门关……破了!” 衣甲残破的将士带着哭腔说道,随后软倒在地,面色难看,一幅累得虚脱的模样。 正文 405 腹背皆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苏贤大惊失色,面色骤变,俯身皱眉紧紧盯着衣甲残破的将士。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一点!”周记室也俯下身来,面色难看至极,一双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咕咚! 咕咚! 衣甲残破的将士,两手捧着秋典军递过去的水壶,猛灌几口,强提一口气,疲惫且略带哭腔的说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蓟门关……破了!” “被辽军铁骑攻破了!” “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喊杀声震天……蓟门关的天空都被照亮……” “……”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可曾亲眼所见?”苏贤抓住衣甲残破将士的肩膀,用力摇晃,他脑袋嗡嗡乱响,感觉事态非常严重。 “蓟门关乃山河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加之又有万余大军驻守,怎会突然之间就被辽军铁骑攻破了?” 周记室蹲了下来,死死盯着衣甲残破的将士,面色阴晴不定,他心中的惶恐与惴惴不下于苏贤。 “你且莫急,先缓口气,再喝口水,然后慢慢道来,挑要紧的说。” 秋典军深吸一口气,她身为女子比较心细,发现这衣甲残破的将士十分疲惫,似乎马上就会昏死过去。 所以言语间尽量柔和。 此刻,酒楼的大堂中,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夜晚的凉风一阵阵灌入,冷得让人发抖,数只飞蛾围绕发光的灯笼盘旋打转,翅膀触动灯笼罩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同时,骑马追来的守城将士们,在一个校尉的带领之下,也进入酒楼大堂。 方才,衣甲残破的将士突然赶到城门下,说固若金汤的蓟门关被攻破了,需立即入城禀报。 守门的将士们吓了一大跳,不该怠慢,当即将城门打开一条缝。 此人进来之后,不顾一切纵马就往城中跑来。 守城的将士们生怕出现意外,于是便纵马在后面狂追,直至追到苏贤下榻的酒楼…… 这些守城将士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只在旁默默的关注,同时面色铁青,心中都感惴惴。 想来也是啊。 蓟门关,位处幽州城西北方位百里开外。 是帝国边疆最重要最险要的关隘之一。 历来就是幽州城阻挡北方辽军南下的天然屏障。 倘若此关被攻破,那么辽国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很快就能杀到幽州城下…… 就在不久前,苏贤与周记室才说过,蓟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是天险,辽国铁骑不可能很快破关。 至少也需十天半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行。 可以说,蓟门关就是幽州城的一道保险。 也是苏贤他们剿灭城中那一万辽军的计划的基础。 可是现在,他们听见了什么? 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固若金汤的蓟门关,竟然被辽国铁骑攻破了? 事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太突兀了吧! 这给人一种“辽国铁骑片刻间便攻破蓟门关”的错觉。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倘若蓟门关真的被攻破了,无疑就是在幽州的局势之上深深的捅了一刀,增加了无穷的变数,变得难以掌控与琢磨。 苏贤他们稍微处理不当,命丧于此不说,还极有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导致河北道北部数州陷入战乱…… 这,是天大的祸事。 由不得苏贤、周记室、秋典军及在场的将士们不忧心。 在整个酒楼大堂中,唯一还能保持冷静之人,就只有杨芷兰,她面无表情,眼神镇定,蓟门关被攻破之事在她看来似乎不值一提。 咕咚! 咕咚! 衣甲残破的将士又灌了两口水,然后将他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原来,他并非驻守蓟门关的将士,而是驻守距蓟门关不远的一处小关隘,他亲眼所见,蓟门关那里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刀兵交接之声连成了一片。 他也看到了辽国铁骑的旗帜,在蓟门关城墙上迎风飘扬…… 有部分驻守蓟门关的将士,往内逃亡,逃至他驻守的小关隘那里时,他从这些将士口中得知了一些隐情。 蓟门关,山河之险,本不该如此快速被辽军攻破。 此关被快速攻破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驻守蓟门关的将军中出了一个内鬼,此人早就被辽国暗中收买……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眼见蓟门关守不住了。 衣甲残破将士所在的小小关隘,也不可能挡住辽国铁骑的步伐。 于是,他就被命令立即骑快马赶往幽州城,将蓟门关被攻破的消息传回,希望幽州城能早做准备,最好是能及时派出大军进行阻拦。 衣甲残破的将士说了这么多,感觉十分疲惫,最后强提一口气说道: “……据逃出蓟门关的将士预估,来犯的辽国铁骑足有五万之数!” “末将纵马出发之际,辽国铁骑还未彻底拿下蓟门关……再加上夜路难行,与沿途小关隘的阻拦,末将预估,再有一个时辰左右,辽国铁骑便会杀至幽州城下!” “……” 说完此话后,衣甲残破的将士直接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秋典军挥了挥手,自有人将他抬下去休息。 酒楼大堂中,众人听罢此人的讲述后,心头都是一阵阵悸动,感觉即将天塌地陷。 尤其是苏贤、周记室、秋典军三人,他们互相对了下眼神,心中明白,幽州城中还藏着一万辽军呢…… 若五万辽国铁骑杀至幽州城下,潜藏在城中的那一万辽军,又突然冒出作乱的话,那可真是腹背受敌! 偌大一座幽州城,极有可能顷刻之间便易主。 “兴许,这便是狼子野心的辽国谋划已久的结果!”打发走守城的将士们后,众人来都苏贤房间,苏贤看着众人说道。 “蓟门关已破,幽州城外五万铁骑压境,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杀来,城内更有一万辽军躲在暗处,正酝酿着随时冒出作乱!” 周记室面色凝重,然后又看着苏贤问道:“苏谘议,眼下局势极度危险,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秋典军、杨芷兰,还要赶来的幽州刺史等,全都看着苏贤,等他拿主意。 苏贤起身说道: “幽州城内外,我们的将士只有两万,不能与辽军硬碰硬!我的想法是,先集中精力将城内那一万辽军拿掉,解决后患,然后再全力应对杀来的五万辽国铁骑!” “嗯,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秋典军点头。 “……” 当下,众人快速商量一番,随后,一道道人影自酒楼出发,消失在隐入黑暗之中的街巷之中。 笼罩在夜幕之中的幽州城依旧静谧。 但不久之后,整座城池都将沸腾…… 正文 406 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 平安市,中间的区域。 永济渠中间的小岛之上,十余座仓库静静矗立,宛若横亘在此并陷入沉睡之中的妖魔。 仓库外面,没有一点灯火,整片世界都笼罩在夜幕之中,一片死寂。 但在仓库里面,却是灯火通明,里面早已聚集许多人,这些人长相与中原人有异,正是潜藏在此间的辽军。 他们借着灯火整理衣甲,检查兵器,有的在进食,有的则在闭目养神,各自忙碌,像是在做战前准备。 仓库的地面上,有一条暗道,蜿蜒向下,粗糙的墙壁上插着火把,不时有衣甲整齐的辽军进进出出。 忽然,一位长相粗犷的中年人,慢慢出现在地下石梯的尽头,逐渐走近,最后上到仓库之中。 此人甲胄在身,做将军打扮,普通辽军将士见到他,也是停下行礼并口称:“纳兰将军!” 纳兰将军身后跟着两位副将。 一行三人来到仓库之中。 “儿郎们准备得如何了?”纳兰将军环视一扫,见此间的辽军将士皆已做好准备,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军,大部分儿郎都已做好准备。”身后一位副将回道。 “很好!”纳兰将军心情大好,嘴角挂着淡淡而残忍的笑容,如鹰隼般的双目紧盯仓库大门,豪气冲天的说: “待所有儿郎都做好准备之际,便是整座幽州城易主之时!” “……” “将军请放心,末将等必不负将军期望!”身后的副将,以及在场的将士们,不约而同齐声喊道。 “嗯。”纳兰将军点头,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梁国之人,软弱如羊,警戒性更是连我们草原上的牛都不如!” “我们潜入梁国已久,足足数千人啊,而且还是在热闹繁华的闹市之中,可是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呵呵!” “我们在梁国的地盘上,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不过今夜过后,幽州城就不是梁国的地盘了!” “啊……” “嗯……” “呼……” 纳兰将军伸展双臂,仰着脑袋,加深呼吸,一幅自由自在与放松惬意的模样。 似乎幽州城已被他拿下。 这时,身后一位副将小声说道: “将军,莫要轻敌,末将听说,那苏贤已在幽州城中盘桓多日,大有不找到我们就不离开的架势。” “苏贤?是谁啊?”纳兰将军懒洋洋的问道。 “将军,那苏贤便是找到洪村堡的那个人!”副将提醒。 “哦?洪村堡,是我们设下的一个迷局,那什么苏贤能找到那里,说明还有一点能耐。但,也仅止步于此了!” 纳兰将军一脸不屑的样子,嗤笑道: “即便那苏贤再如何的厉害,发现我们就藏在这幽州城中,但他想找到我们也堪比大海捞针!” “而且,今晚过后,那什么苏贤将会成为我等的阶下之囚。” “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的话。” “……” 另一个副将笑道:“将军所言不错!这幽州城虽有两万梁军驻守,但全都在城外的守军大营之中。” “我们在深更半夜忽然发难,必能打守城的梁军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啊,等我们拿下整座幽州城之后,那些守军大营之中的梁军们,只怕才刚刚从梦中惊醒呢!”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有城回不得,后背又有我辽国铁骑逼近,那两万梁军恐怕是不会剩下一个!” “……” 纳兰将军笑着点头道: “是啊,我们为了今夜,准备了足足两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我们这边,这样都不能拿下幽州城的话,本将军干脆挥剑抹脖子自杀算了!” “将军所言甚是!他们这些梁军,愚蠢如猪,对我们的潜入一点发现也没有,呵呵,今夜且看我等如何屠‘猪’!” “屠‘猪!’” “屠‘猪!’” “大辽必胜!” “大辽必胜!” “……” 纳兰将军两手虚压,仓库中的呐喊声渐渐隐没下去。 他满面红光,激动与急迫之色溢于言表,待仓库中彻底安静下来后,纳兰将军才气定神闲的说道: “传令下去,本将口令一旦发出,儿郎们当奋勇直前,杀向四方城门,争取一举将城池夺在手中!” “得令!” “嗯。” 纳兰将军满意点点头,一脸的傲然与惬意,似乎幽州城已被他拿下。 可是,当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声惊雷在不远处炸响,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淹没一切。 纳兰将军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也微微发黑。 刚到口边的话自然再也说不出,摇摇晃晃,差点被这突兀的惊雷震翻在地。 仓库中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甚至已有部分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的骇然,似乎已被吓傻。 “将军……” 纳兰将军摇摇晃晃,终究没有摔倒在地,耳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听不真切,他不由甩了甩头。 轰! 众人还未恢复,第二道吓死人的雷声已经炸响。 这次的雷声不仅比刚才的更近更震撼。 而且似乎……正好轰在他们这座仓库的墙壁之上。 在轰隆的巨响之中,纳兰将军耳朵早已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但他此刻已经傻了,两眼死死盯着仓库一角。 仓库的墙角那里,被一股未知而强大的力量撕开一个豁口,足有一辆马车那么大,外面的夜空,及镶嵌的星星陡然映如眼帘。 并且,爆炸声中还伴随着猛烈的火光,腾起两人多高,照亮一切。 靠近那里的辽国将士,全都遭了殃,不是被飞溅的砖石砸死砸伤,就是被大火吞噬,几个“火人”正在那里打滚…… 纳兰将军,终究是将军,见识还是有的。 此番景象看在他的眼中,面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目眦欲裂,大声喊道: “神雷!” 可是,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即便他确定,为了喊出这两个字他已用了浑身的力气,声嘶力竭。 这种情况,类似于发出了一串“超声波”,正常人是听不见的,显得十分诡异。 正文 407 石头雨 经此剧变,仓库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辽国将士们大惊失色,四下乱跑,早已被晴天霹雳般的爆炸声吓破了胆! 这种阵仗,他们何曾经历过? 不过,在这片刻之间,纳兰将军心头却涌现出诸多念头,比如: “这是从哪儿来的神雷?神雷不是南陈才有的么?” “何人使用神雷袭击我等?莫非是……梁军?!可是他们愚蠢如猪,怎么可能会发现我们呢,这不可能……” “不好!” 心头涌现出的诸多念头,还未得到合理的解释,纳兰将军出于一种本能,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怪叫一声,猛然转头,看向仓库的地面,准确来说,是地面上通往底下的那条通道。 不管敌人是不是梁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敌人既然能够使用神雷轰击他们,那么有没有可能……将神雷埋在地下呢? 万一果真有地雷爆炸,必将影响出入的洞口,洞口一旦受损,甚至被泥沙淹没……那下面的将士岂不是要被活埋? 纳兰将军心念电转,当机立断对身旁两个副将大声吼道:“速命下面的儿郎们立即上来,不得逗留,速去!” 命令完后,也不管副将们有没有听见,他用力一推副将的肩膀,然后快速走近那个马车那么大的豁口。 作为指挥作战的将军,他必须了解清楚当下的情况…… 他探出头去,只见一束束刺目的火光从永济渠两岸的仓库中射来,那是一种特制的箭,上面捆绑着人头那么大的包裹。 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些包裹中所装之物,便是令人胆寒的神雷! 特制的箭,带着神雷射来,有的落在小岛附近的河水中,有的落在小岛上的仓库前数尺之处,有的直接砸在仓库的墙上……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发出刺目光华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接二连三,虽没有全部命中小岛上的仓库,但那些命中了的,当真让辽军们吃了大亏。 其实,辽军们躲在底下的话还好,可是他们准备在今夜行动,很大一部分武装完成的辽军聚集出现在仓库之中。 这无异于“火箭”们的活靶子。 “该死!” 纳兰将军心胆皆寒,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辽国将士被炸死,被砸死,被火烧死,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敌方正在远程攻击,而他们却没有对等的手段。 倒是有部分辽军缓过劲来,利用刚刚准备好的弓箭进行还击。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弓箭明显没有用…… 为今之计,只有等敌方的“火箭”耗完,同时等地下的大部队集结,然后勇猛的杀向对方阵营。 可是纳兰将军回头一看,地洞出口那里空荡荡,竟一个人也没有冒出来。 “快点出来!” 他急的大叫,唰的一声拔刀在手,准备亲自下去喊人,若有人阻拦,他会一刀砍死阻拦之人。 在此期间,他心急如焚,因为周围轰隆的响声就没有停过,剧烈的轰炸导致地面都在轻轻颤抖。 他是真的怕,地道受此影响进而塌陷…… 实际上,地洞中连接着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 但那条暗道太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一旦穿上甲胄,披挂完成的话,就过不了那条暗道,会被卡在里面。 为什么不将暗道凿得宽阔一些呢? 因为这毕竟是一条暗道,只用作传递消息之用,且开凿着实不易。 再者,潜藏在幽州城内的辽军们,可谓视死如归,就没想过通过暗道逃到城外去。 那条路走不通。 地洞中的辽军们想要上来,就必须通过仓库地面上的通道。 纳兰将军持刀,赶到通道附近,正想进入之际,忽见地道中人头攒动,辽军们已在往上面撤了。 “好,好,再快一点!” 纳兰将军大喜,同时叮嘱他们躲避远处飞来的“火箭”。 转眼间,已有三十余辽军踏足地面,但纳兰将军还是嫌太慢,在旁不停催促。 这时,几声沉闷的响声从地面下传来,伴随着地面剧烈摇晃,通往地洞的通道中,碎石纷纷滚落,烟尘漫天。 就连插在墙壁上的火把都掉下来了。 眼见这条通道即将塌方。 “不!” 纳兰将军大惊失色,担心了许久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吗? 下面还有数千将士没有出来啊。 难道全都要被埋在下面了吗? 纳兰将军目眦欲裂。 但却也无能为力。 下一刻,地下传来的闷雷声忽然停止了,地面也不再摇晃,地道虽滚落下一些碎石,但它挺住了,没有塌方。 “赶紧出来,赶紧出来!” 纳兰将军大喜。 他不知为何敌方埋的地雷这么少,或者说没起作用,他也没空去想这个问题,连连催促辽军们钻出地下通道。 其实,埋地雷的战术,是有希望炸毁所有地下出入口通道的。 但今晚之事太过突然,不得不提前行动,若等到后日,相信苏贤他们就能做好所有准备…… 地雷消停的同时,永济渠两岸飞来的“火箭”,竟也渐渐稀疏起来,远不如方才密集,最后竟完全停止,再也没有一支“火箭”飞来。 “太好了!” 纳兰将军大喜,满脸狰狞的喊道:“此乃天助我也!等我大辽的儿郎们聚集之后,必将扫平所有敌军!” 很快,地洞中的辽军已经爬出三分之二左右。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甲胄与武器都在手。 他们不准备等待后面的辽军,而是决定先行动,先扫灭暗处的敌军再说。 至于还能不能出其不意的夺下幽州城,纳兰将军保持乐观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驻防在城西的两万梁军,轻易不可入城,不然就是杀头的罪过。 若他们动作快一点,解决完岸上的敌军后,再快速杀向幽州四边的城门,说不定能夺下整座城池。 “大辽的儿郎们,听我号令,杀啊!” 小岛之上,纳兰将军振臂一呼,拔出长刀,当先冲在最前。 他们会先坐船,渡过永济渠,登上对岸,然后杀掉隐在暗处的敌人。 然而,当辽军们嗷嗷大叫着冲向岸边的船只之际,天上忽然传来阵阵破空之声,将士们惊异,不由抬头看去。 这抬头一看,辽国将士们不由瞪大了两眼,嘴巴大张,并停止所有动作,怔在原地。 他们看见了什么? 只见一块块磨盘那么大的石头,呼啸着从天而降,速度快得让人无从反应,也无从躲避。 数息后,小岛附近下起了“石头雨”。 砰砰砰砰! 伴随着辽国将士们的惨叫,他们虽惊醒过来,四下逃窜,但很多人已被巨大的石头砸成了肉泥。 正文 408 混战 毫无意外,苏贤他们布置的投石机起作用了。 磨盘大的石头从四面八方飞来,砸在河水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砸在人身上,人当场就得死亡。 石块落地之后余势不减,在地上滚动之时,抱头鼠窜的辽国将士们根本不能抵挡,被碾压成肉泥。 至于小岛上的仓库,经先前“火箭”的轮番轰炸,现在又被巨石一通乱砸,早已倒塌,通往地下的入口早已被封堵。 也就是说,辽国将士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冒着“石头雨”强行渡过永济渠,登上堤岸,然后杀入敌方阵营。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留在原地就只能等死。 “儿郎们,随我杀啊!” 纳兰将军振臂嘶吼,双目赤红,声嘶力竭,他现在没有空去想太多,当先跳上一条渡船,奋力划桨,往对面的堤岸驶去。 辽国将士们悍不畏死,冒着“石头雨”也纷纷登上渡船。 呼呼! 呼呼! 头顶上空,破空之音不绝于耳,一颗颗磨盘那么大的巨石无差别的砸下。 有的巨石砸在河水之中,溅起水花无数,将渡船上面的辽国将士们浇成了落汤鸡,好不狼狈。 也有巨石直接命中了满载将士的渡船,砸死上面的人不说,还将渡船砸出一个大窟窿,河水哗啦啦的灌入…… 整个河面上一片混乱,惨叫声起此彼伏。 终于,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冲杀在前的纳兰将军,通过奋力划船渡过了河面的三分之二。 对面就是堤岸,遥遥在望,就快要到了。 恰在这时,方才呼啸声漫天的天上,竟然消停了下来,再也没有一块巨石砸下。 “石头雨”停了。 “好!好!天助我也!” 纳兰将军激动得大叫,紧握双拳,双目如鹰隼般紧盯着空无一人的河堤,他已经忍不住想冲上岸尽情的杀敌了。 刚才,“火箭”结束之后,他曾判断,解决完眼前的敌军,尚有时间夺下整座幽州城。 可是“石头雨”一下,时间与兵力都有所折损,他便将预期下调,能攻下幽州城四座城门中的两座就算不错。 实际上,那两波远程攻击,“火箭”与“石头雨”,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持续的时间太短。 主要的原因,在于今夜事发突然,神雷及投石机都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匆匆上阵,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苏贤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后日动手。 等到了那时,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备,他们将同时对一万辽军及纳兰嫣发难。 之所以不先抓捕纳兰嫣,也不先去攻击那一万辽军,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什么怕打草惊蛇呢? 因为准备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好! 最好的状态,就是准备好一切之后再行动,施以雷霆手段,同时解决纳兰嫣及潜藏的一万辽军。 这不,今夜突发状况,不得不提前对辽军动手,结果两轮远程攻击之后,效果并不是非常明显。 …… 哗哗! 哗哗! 永济渠河面之上,渡船上的辽国将士们奋力划桨。 终于,纳兰将军的船靠近堤岸。 他一个健步就蹿了上去。 待站稳脚跟,纳兰将军回头,看着如同蝗虫般涌向堤岸的一艘艘渡船,面色骤然就是一变。 他居高临下,一眼便将所有辽国将士都看在眼里,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尚且保有战斗力的将士,竟然只剩下四千余人了! 潜在幽州城中的辽军,其实一共有六千人,而并非是一万。 但现在只剩下四千人保有战斗力,也就是说,方才那两波远程攻击,竟一举剿灭了足足 两千多人?! 那可都是从辽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儿郎啊! 他们身强体健,勇猛无畏,忠心为国,视死如归,是精锐中的精锐。 六千精锐在纳兰将军的率领之下,潜入大梁幽州城,他们图谋甚大,至少也要拿下幽州这座城池。 可是现在呢,一个梁军都还没有见到,他们精锐中的精锐就被干掉了两千人…… 这个结果,让纳兰将军无比愤怒。 他身着甲胄,傲立河堤,沉着声音,对所有辽国将士进行催促,命令他们尽快登岸。 同时,他也再次将预期下调,就目前的情况,能成功打下幽州城的一座城门就很好了。 毕竟刚才的响动太大,应该已经惊动了城西守军大营中的梁军。 而且他们潜伏在幽州城中的目的,并非全歼梁军,然后占据幽州城,而是作为内应,接应城外的辽军攻城。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至少,他们需要拿下一座城门。 在纳兰将军的催促之下,很快,尚且保有战斗力的四千辽军成功登上河堤。 纳兰将军辨认好了方位,指向东城门的方向,挥刀振臂大声命令道:“儿郎们听我号令,一起杀向东城门,冲啊!” 幽州守军大营,位于幽州城西侧,纳兰将军至少需要拿下一座城门的话,必然就是东城门了。 “杀啊!” 辽军们群情激奋,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悍不畏死,跟在纳兰将军身后就往东城门的方向杀去。 嗖嗖! 嗖嗖! 然而就在这时,河堤附近的街巷中,不知何时竟站满了一排排梁军将士,他们手持弓箭,箭簇如雨下! “啊!” 当即便有辽军将士中箭倒下,虽然他们穿了甲胄,但并不能护住所有的部位。 “果然是梁军!” 冲在最前面的纳兰将军,目眦欲裂,怒火冲天,因为他目标太大,且又冲杀在前,是天然的箭靶子,无数箭支朝他射来。 但他十分勇猛,竟将所有箭支扫开,然后怒目瞪着街巷中的弓箭手,他恨欲狂,直接改变方向,主动杀入街巷之中。 方才,他们登上河堤之后,始终不见暗处的敌人动手,纳兰将军便猜测,敌人应该是撤退了,亦或者人少不敢动手。 再者,他们当下最紧要的任务,是至少夺取一座城门。 所以,纳兰将军并没有去管方才偷袭他们的敌军,而是杀向东城门的方向。 正文 409 坑杀 可是谁曾想,敌军竟隐忍至此,等他们全都上岸之后,才开始暗戳戳的放箭! 也正是在此刻,纳兰将军终于亲眼所见,原来主动对他们发动偷袭与攻击的敌军,果然是梁国的将士! 在城中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敌人,大概率只能是梁军。 但他始终都不愿相信。 因为,他看不起梁国的一切。 认为梁国之人愚蠢如猪,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才对…… 可是现在,他们的藏身之地不仅被愚蠢如猪的梁国之人发现,对方还利用“火箭”与“石头雨”灭了他们两千将士! 这让纳兰将军非常愤怒,双目似欲喷火。 原本,他已打算不追究此事,因为当下之急是夺取一座城门。 可这些梁军竟还敢冒头,用弓箭来射他们……纳兰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调头杀入黑暗之中的街巷,并对所有辽军下令道: “杀光他们!” “……” 当下,四千多辽军嗷嗷大叫,挥舞着大刀等兵器,追随在纳兰将军身后,一起杀向街巷之中的弓箭手。 在他们看来,附近的梁军应该不多,最多就是操纵“火箭”与“石头雨”的那帮人,五六百人顶天。 而他们呢,足足四千余人呢,还都是精锐。 五六百的梁军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纳兰将军在心中默默盘算,杀光这五六百人之后,再去抢夺东城门应该会耗费一些手脚了。 但他并不担心这一点…… 可是,等他们杀入笼罩在夜幕之中的街巷中之时,他们全都傻眼了。 他们看见了什么? 只见在弓箭手的后面,竟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将士,起码有数千甚至一万余人,全都是梁军。 他们披坚执锐,虽然没有动,但看过来的眼睛如同一双双饿狼之眼,冒着绿光。 纳兰将军及辽军们全都傻眼了,在原地驻足,方才的嗷嗷乱叫之声戛然而止。 尤其是纳兰将军,他心神剧震,已经意识到今晚之事不能善了。 幽州城外的守军大营中,有两万梁军驻防,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这些梁军不可轻易入城,不然就是杀头的罪过。 所以,纳兰将军一直认为,幽州城中虽有梁军,但数量应该极少,最多五六百。 可是眼下……梁军密密麻麻。 他心头不由冒出一个疑问:“幽州城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梁军?他们为何能进城?事先怎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他心念电转,这个疑问刚刚冒出,紧接着又冒出另一个念头:“坏了!我小瞧了他们,他们一定早就发现了我们……” “……” 尽管他心中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看不起,并嘲讽为蠢猪的梁国之人,不仅事先查出了他们的藏身之地,还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其实,这份明悟在遭遇“火箭”轰击之际,他就该想明白。 只是当时的战况太过激烈,他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再者,他心中的偏见也一直在作祟…… 忽然,纳兰将军那张老脸猛然变色,大声喊道: “不好,撤,赶紧后撤!” 他转身往后面的街巷出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下令。 辽军将士们刹那明白过来,他们这是中计了。 于是也拼命的往后撤。 此间的街巷,非常宽阔,两边都是青砖砌成的仓库,而辽军足有四千余人,所以有六个街巷被他们塞满。 在这些街巷中,若设有埋伏,那么辽军们必将损失惨重。 所以纳兰将军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可是,已经晚了。 转过身刚刚跑出两步的他,猛然发现,后面街巷的出口之外,已经聚集了无数的梁军,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这些梁军明显有所准备,他们手持两丈多长的长矛,锋利的矛尖对准他们,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削尖了的拒马,足足放置了两层。 纳兰将军见此,顿时头皮发麻,心头剧震,再也不复方才的自信与从容。 即便被“火箭”与“石头雨”袭击,即便他们的人被干掉两千,他也依旧不怕,因为凭借剩下的四千人足以夺下幽州城的东城门,从而完成任务。 可是现在,他们被七八千甚至一万梁军围困,莫说完成夺取城门的任务,今夜只怕还要战死在这里。 不过,将军终究是将军,久经战阵的他,心智之坚,怎可轻言放弃? 他快速调整好心态,压下心中的忐忑,大声命令辽军们集中攻击一个街巷的出口,准备突围自救。 至于夺取城门的任务,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顷刻间,激烈的大战爆发了。 辽军拼了命的想突围,重点攻击一侧的街巷出口。 而梁军们则拼死阻拦,他们手执两丈多长的长矛,列成一排,在口令之下整齐往前一刺,杀来的辽军就倒下一排。 双方刚刚交手片刻,鲜血就已染红了地面。 辽军们虽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悍不畏死,但在挺矛齐刺这一简单的战术动作之下,他们只能成排成排的倒下,竟不能敌。 其实,若论辽军与梁军的综合战力,更厉害的还是辽军。 但他们的厉害主要体现在骑兵方面。 单论步战,以及团队作战的话,辽军就不太在行了,贸然冲过去就只有被无情收割的份。 辽军们刚从地洞中钻出,哪来的战马? 与训练有素的梁军进行地面战斗,他们可谓是吃了爆亏。 另外,就在大战爆发的同一刻,街巷中的埋伏,也开始发威,一茬一茬的收割着辽军们的性命。 什么滚木、巨石等等,下雨般从左右两边仓库的房顶上滚落而下,砸死砸伤一大片。 紧接着,天上下起瓢泼大雨,不过这个雨并非雨水,而是油,寻常人家用作油灯照明的那种油料。 街巷中的大部分辽军避之不及,被油料淋了个一头一身。 随后,天上又降下一种黑色的粉末,飘荡而下,弄得街巷间烟尘满天,地上甚至铺了厚厚一层。 还有那些辽军,被油料淋湿已经够倒霉的了,结果又被那种黑色粉末弄得灰头土脸,黏黏腻腻的格外难受。 “不好,这是神雷!” 纳兰将军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就辨认出,那种从天而降的黑色粉末就是南陈的立国神器,神雷! 先有油料,然后又是神雷,神雷可是遇火既燃的啊! 不消多说,纳兰将军已经意识到了,梁军将会使用何种攻击手段。 果不其然,他刚刚喊破神雷之名,扭头就见另外一边的街巷之外,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缓缓拉开了一张弓。 与弓搭配的箭,是一支火箭,箭头上一蔟火苗燃烧得正欢。 而箭支的朝向,正是辽军们被围困的街巷之中! 正文 410 苏贤:一个不留! “不!” 纳兰将军声嘶力竭,气急败坏,目眦欲裂。 他一手下意识伸向那边,五指大张,想挡住那只火箭,即便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他也愿意。 可是,距离太远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火箭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入街巷的范围,命中一个正疯狂擦拭脸上油料的辽国将士。 “啊!” 倒霉的辽国将士惨叫,这是中箭的痛楚。 紧接着,他又发出凄厉的长嚎,闻之不似人声,宛若来自九幽地狱,听起来格外恐怖。 因为他周身上下都被点燃了! 火花四溅,发出绚烂的光芒,那是神雷在迅速燃烧,并冒出阵阵青烟。 同时,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火焰蹿起三四尺高,倒霉的辽国将士像是一只人形稻草般,被烈火所焚,化为人形火炬。 那是刚才倾倒而下的油料被点燃。 这种油料,再加上神雷,简直就是干柴遇上烈火。 一经点燃,便不可收拾。 绚烂的火花,以及腾腾的烈火,嗖的一声向四面八方传去,火势迎风而涨,在这些街巷中,瞬间化为一片炙热的火海! 啊! 啊! 啊! 惨叫声连绵不断,如暴雨来临时的雨点般连成一片,分不出谁是谁,恐怖的惨嚎声传出去数里之外。 纳兰将军终究经验丰富,在十余亲兵的护卫之下,未被油料淋湿,也没有接触到神雷,大火腾起的刹那,他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成功避开连成一片的火海。 “啊!” 不过他也仰天长嚎。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孔,粗犷而苍老,怒瞪且充血的两眼眼角,竟淌下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他亲眼目睹,在那片火海中,他大辽的好儿郎,精锐中的精锐,就那样被活活的烧死在眼前。 他们挣扎,嚎叫,扭动,直至如同枯木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火焰将他们吞噬,化为灰烬。 这所有的一切,纳兰将军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遥想大半年之前,他意气风发,亲自从辽军中挑出数千精锐,组成队伍,通过秘密渠道潜入大梁。 他们怀揣着“崇高的理想”,寄托着大辽皇帝的期望,不辞千辛万苦,不惜克服无数困难而来。 最后,他们成功了。 终于在大梁的幽州城扎根,像是一柄利剑般,插入大梁王朝的心脏。 期间虽有波折,但他们的行踪始终都未被发现。 为此,纳兰将军颇感自豪与骄傲,认为他们辽人天生高人一等,潜入梁国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中一样。 他也始终坚信,他们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也就是在城内做内应,协助城外的辽军攻城,进而夺下幽州。 幽州,乃大梁王朝北方重镇,幽州若失,河北道北部数州,都将会笼罩在辽军铁骑的威胁之下。 夺下幽州之后,辽军便可以此为跳板,一路南下,直至彻底吞并整个梁国,乃至于整个天下! 这是无上的伟业。 他纳兰将军,也必将写入史册,名流千古。 然而,今夜,一切都成了空谈。 他眼睁睁的看着数千辽国将士葬身火海,无能为力,也不能做什么,此战过后,他身边剩下的人只怕不足百人之数! 不足百人,能做什么? “老夫不甘心啊!” 他仰天长嚎。 此次潜入大梁,不仅没有建功立业,还损兵折将,他们跋涉千里潜入大梁,就是为了在今夜被人家一锅端吗? 太憋屈了! 纳兰将军恨欲狂。 然而,不管他如何嚎叫,也不管他如何恼怒,都不能改变眼前的一切。 街巷中,熊熊大火依旧在燃烧,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下来,即便那火海中已经没了惨叫声传出。 与此同时。 幽州城中心的位置,幽州衙门。 衙门内外,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苏贤一行已经迁至此处。 因为衙门的位置更好,防守也最严密,苏贤他们迁来此处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衙门大堂,苏贤等人聚集在此。 此间俨然成了临时性的“战时指挥部”。 各种探马、将士、胥吏等等,鱼贯般进出衙门大堂,他们在这里汇报情况并领受任务。 平安市中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禀报到了此处,为苏贤等人得知。 “很好!” 苏贤面色轻松了一些,随后又是一紧,沉声吩咐道: “现在的情况危急,外有大军压境,城内不可留下任何隐患。那场大火虽然剿灭了大部分辽军,但想来还要漏网之鱼。” “对于那些人……就地处决!不留任何俘虏,通通杀光!” “……” 后面半句话,苏贤的声音已经冷若寒霜。 在场众人听在耳中,心中都不由凛然起来,现在的苏贤有点让人害怕,与以往平和的模样大不相同。 但众人心中凛然的同时,又莫名的放心起来。 因为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大家需要的不是心态平和之人,而是杀伐果断的统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他们打胜仗! “得令!” 传递消息的探马离开幽州衙门,赶到平安市,将苏贤的命令传达给领兵的将军。 这时,街巷中熊熊的大火已经熄灭,正是该清理战场的时候。 将军一声令下,无数将士挺着红缨枪与横刀,杀入街巷,准备收尾,不留一个活口。 “我大辽的好儿郎决不投降,给我杀,杀啊!” 街巷中的大火熄灭过后,果然还剩下一百多辽军将士,他们聚集在纳兰将军身后,主动杀向整齐列队挺近的梁军。 结果显而易见。 辽军虽然厉害,但在人数悬殊太大的情况之下,他们毫无优势,只有被绞杀的份。 兵器碰撞之声与喊杀之声很快就隐没下去。 大火之后侥幸存活的一百辽军,就此全军覆没,一个不剩,最后只有经验丰富的纳兰将军还站在地上。 他的甲胄上全是血迹,两手握刀,大口喘气,死死盯着将他团团围住的梁军将士。 他知道今日将命丧于此。 但他想在厮杀中了结此生,并且在此之前,他还想问一问,究竟是不是那个什么苏贤发现了他们。 “到底是不是苏……” 可是他一语未了,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他清晰感觉到了一股剧痛,从心脏部位传来,迅速扩散至全身。 他嘴巴微张,再也说不出话来,缓缓低头,果然在心脏部位看见一截枪尖,上面染着血迹…… 可恨啊! 就不能等他把话问完么? 他原本还想在战斗中死去,结果却被人从后面一枪捅穿了心脏……这种死法,真的太憋屈了,对身为将军的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荷……” 纳兰将军喉中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强提一口气,缓缓转头往身后看去,他想看一看,究竟是谁杀掉了他。 身为将军,就应该死在同级别的将军手中,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与要求。 可是,他费尽力气看向身后,却只看见了一个小卒,从衣甲上可以明显看出,这的确是一个最下等的小兵! 砰! 纳兰将军轰然倒塌。 死不瞑目。 他恨啊! 想他一世英名,在辽军中称得上勇将,因此得到辽国皇帝的重托,率军潜入大梁,执行最危险与难度最大的任务。 可是谁曾想,他手下的精锐将士全部折损在此不说,他本人也在劫难逃。 更令他愤怒的是,一世英名的他,竟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正文 411 地下通道 平安市大战落幕。 随后,苏贤的新命令下达—— 命留下数百人打扫战场,挖开辽军藏身的地洞,清剿余孽之余也尝试查清辽军潜入大梁的渠道与秘密。 其余大军,则火速奔赴各个城门,准备抵御蓟门关方向杀来的五万辽国铁骑。 此时,整座幽州城都不得安宁。 先前“火箭”的剧烈爆炸,以及平安市中冲天的火光,早已将城中的普通百姓吓傻,幼儿啼哭,更有人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平安市一战结束之后,苏贤又派出大量人手,深入整座城池,安抚百姓之余,也征调百姓之中的青壮。 苏贤不打算让这些青壮登上城墙去做炮灰,但做一做后勤工作完全是可以的。 总之,此刻的幽州城一片大乱,到处灯火通明,本该宁静的大街小巷之中,也挤满了衣甲在身的将士与征调的青壮。 …… 平安市。 留下来的数百将士,开始挖掘永济渠河中间的小岛。 岛上的仓库,以及通往底下的通道,早已化为一片废墟,将士们费了很大得劲儿,才找到一条没有坍塌的通道,进而踏足辽军们曾潜藏过的地洞。 地洞受损非常严重,很多地方都已塌方。 将士们仔细搜查了好几圈,没有发现幸存的辽军,也没有发现其他通道,更没有查到辽军潜入大梁的渠道与秘密。 最后,将士们只得退出地洞。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平安市。 因为平安市中有大量辽国来的客商聚集,按照苏贤的命令,这些辽国客商需要全部控制起来…… 实际上,针对此次探索地洞的任务,将士们疏忽了。 那座小岛下面的地洞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大活人! 不过此人并非辽军,也不是辽人的奸细,而是刑狱司二捕头—— 千面狐。 千面狐所在的位置,准确来说,也不是在地洞之中,而是地洞通往城外的那条窄小密道。 因地洞中多处塌方,很多区域都被泥沙掩埋,其中就包括窄小密道的入口。 下入地洞的将士们,并不知那堆泥沙后面有一条暗道,不曾挖掘,因而错过了。 那么,千面狐为何身处那条密道之中呢? 原来,昨日下午,千面狐答应苏贤的条件之后,当即就易容伪装,成功潜入地洞,混在数千辽军之中。 对于怎么接近与取信目标人物,千面狐拥有独特的天赋与手段。 这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成功混入后,千面狐优哉游哉,在地洞中四下打探与搜寻,他此次打入敌人内部,主要有两个任务。 其一,摸清这些辽军的底细。他的确有所发现,比如说,潜藏在此的辽军其实远远不足一万,只有六七千人左右。 其二,若时机合适,可提前在辽军们的水源之中下入迷药,将他们一锅端。 另外,千面狐也想借此机会好好的查一查,这些辽军究竟是如何潜入大梁的? 他在辽国做卧底的时候,曾隐约查到了一些,但并不完整。 就这样,千面狐在地洞中四下游逛,终于,他发现了那条狭窄的密道。 “莫非……辽军就是通过这条密道潜入大梁的?” “……” 千面狐当机立断,稍微准备一番后,直接进入密道,他要一探究竟。 可是谁曾想,他举着火把在狭窄的密道中步行半里远后,忽然,身后传来阵阵闷响,惊天动地,狭窄密道的岩壁之上泥沙簌簌而落! “难道被发现了?” 千面狐心头一紧,抖手就要熄灭火把。 可是下一刻,他又发觉不对,若辽军要追杀他,不用搞得如此惊天动地才对。 他心头万分疑惑,犹豫一下,终究举着火把按照原路返回,他要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刚走回洞口的位置,千面狐就怔住了。 就连喜欢做卧底的他,此刻也不由心中一阵阵发紧,头皮发麻。 他看见了什么? 通道的入口,竟已被塌方的泥沙彻底封堵。 出不去了! 这时,地面上又传来剧烈的震动声音,十分沉闷,狭窄密道的岩壁之上石块与泥沙簌簌而落。 “不好,只有神雷才能造成这样的响动,苏兄他们提前动手了?”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千面狐面色变了数变,然后转身,撒腿往狭窄密道的另一头跑去。 此处随时都有塌方的风险,不能待在这里。 至于说挖开泥土逃出去……更不可能。 而且他早已发现,这条密道中有风吹过,不然点不燃火把,所以,地道的尽头应该有出口! 密道真的很窄,很多地方需要侧身通过,若体态发福之人,恐怕会卡在那些地方,彻底堵死通道。 好在千面狐身材中等。 他举着火把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去数里之地,耳中听不见任何沉闷的响动之后,他才停下缓了口气。 这时,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密道的岩壁。 凿痕很新。 他判断这条密道的开凿时间应该在半年前左右。 他又看了眼前方黑黝黝的洞口,暗暗蹙眉,不知这条密道通往哪里,密道尽头又有些什么? 想来密道的尽头应该有辽人把守。 当需小心谨慎为妙。 忽然,千面狐面色又是一动—— 昨日下午,他混入地洞中后,曾听人私下议论,说什么“郡主来了”,言谈间对那位郡主多有畏惧。 因苏贤已经纳兰嫣的身份告诉给他,所以千面狐怀疑,那什么郡主便是纳兰嫣。 为此,他还在地洞中到处寻找过此女,可惜没有找到,似乎纳兰嫣根本没有来到这个地洞。 但现在想来,纳兰嫣极有可能进入了这条密道! 苏贤为何提前行动?千面狐并不知道原因,但想来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纳兰嫣,是潜入大梁的辽军的统帅,她既然进入了这条密道,那么密道的尽头必有蹊跷!” “目前我也只能往前走,那就去瞧瞧,密道的尽头究竟有什么古怪,纳兰嫣通过密道究竟去往了何处?” “或许,这次可以捉住纳兰嫣,进而解开一些谜团!” “……” 当下,千面狐精神一震,面色沉着,举着火把,小心谨慎,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黑黝黝的狭窄通道。 …… 月票、推荐票 正文 412 浑邪王世子 狭窄的地下密道中,千面狐举着火把不停前进,步行数里之后,密道开始倾斜向上,出现一个斜坡。 “前面应该就是出口。” 千面狐熄灭火把,摸黑慢慢前进,小心翼翼。 沿着斜向上的密道步行数丈,终于,前面出现点点光亮,那似乎是一条走廊上悬挂的灯笼? 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走出密道了,千面狐格外小心,屏气凝神。 在他想来,出口外必定有重兵把守,想脱身应该不容易。 可是,随着他慢慢靠近洞口,却没有发现一个人的踪迹。 “没有人守着洞口?看来,他们根本不怕有人从里面出来。” “……” 千面狐踏出洞口,洞口由两块假山拼接而成,假山旁有一座藕池,流水潺潺,夜风拂过,池中碧绿荷叶轻轻摇曳。 藕池的另一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装饰极为精美,廊上悬挂着一只只灯笼,彻夜不熄。 方才,千面狐在密道中看到的点点光亮,应该就是这些灯笼所发…… 这是一座乡间别院! 千面狐很快做出推断。 此间距离幽州城起码有三四里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正值大半夜,这座别院中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千面狐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就连一个夜里值守的护卫也没发现。 但他不相信这是一座空宅。 于是隐在黑暗之中,开始探索这座乡间别院…… 果不其然,翻墙离开这座庭院之后,穿过一片不小的花园,来到另外一座别院,这里就有许多护卫明里暗中的守护着。 千面狐小心翼翼,避开护卫的眼线,潜入院中,这座别院挺大,他刚刚落在一座小院中,耳中就听得院门方向传来吱呀的开门之声。 “真是不巧!” 千面狐闪身隐入一旁的花坛,然后探出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在一群人的护卫之下,踏入这座小院。 花坛后面,千面狐乍见这位妙龄少女,心中不由一动,暗自猜测道:“此女应该就是辽国的郡主,纳兰嫣!” 此女的确是纳兰嫣,她带着数名护卫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前站定,然后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那几个护卫口中称“是”之后,纳兰嫣轻轻推开房门,进入其中,反手又将房门关闭。 花坛后面,千面狐心中一动,心道:“纳兰嫣来此见的究竟是什么人?此事必有蹊跷,我且想办法偷听她们的谈话。” 他探出头,看了看小院中那几个护卫,暂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静悄悄的腾身而起,离开这座小院…… 不久后,千面狐返回。 这一次,他没有落在花坛后面的暗处,而是直奔小院中那几个护卫而去。 他虽然不是杨芷兰的敌手,但其实也非常厉害,尤其是背后搞偷袭这种事,他真的太熟能生巧了。 数息后,那几个护卫无声无息的倒下,被他拖到了花坛后面的暗处,隐藏起来。 随后,他轻手轻脚凑近那间屋子的门缝,趴在上面,进行偷窥与偷听。 透过门缝,千面狐首先看见了一个少年之人,约二十余岁,做书生打扮,端坐在那里,也称得上丰神俊朗。 这少年书生是什么人? 千面狐心中疑惑不解。 莫非……是纳兰嫣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他摸了摸下巴,嘴角扯起邪恶的笑容,在那胡乱猜想。 这时,那少年书生开口说话了,从声音上来听,这的确是一个饱读诗书学子,不过他话中的内容却令千面狐嘴角的邪恶笑容消失不见。 他……竟在那里劝纳兰嫣撤军? 将幽州城内潜藏的辽军都撤走? 少年书生话音一落,一个妙龄少女的侧影,忽然出现在千面狐的视线之中,此女身材中等,矫健如雌豹,明显是一个练家子。 她虽是中原女子的打扮,但从神态举止上来看,她的确是一位辽国女子,这也印证了她的身份,辽国郡主,纳兰嫣! 只听纳兰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就因为你的话,老爹生生将一万将士缩减至六千!还说什么人多,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其实我看你根本就是想阻拦此事,根本就不想我带兵潜入大梁!你向来亲近梁国……你看你,穿的是什么啊?” “……” 纳兰嫣越说越气,面色难看,直接动手去拉少年书生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儒衫,用力扯了扯,一脸的嫌弃与鄙夷。 那少年书生不为所动,面色沉着,手里摇着一柄绘制了精美字画的折扇,非常淡定与从容,与纳兰嫣完全是两种性格。 纳兰嫣拉扯他的儒衫,他也不加理会,最后默默将衣服整理好,又瞥了一眼纳兰嫣那身中原女子的装扮,沉声道: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少年书生看着纳兰嫣问道。 “我……我不知道!”纳兰嫣站在那里,面色很黑,浑身都在发抖,从牙缝中说出这句话,明显被气得不轻。 可是,那少年书生却不以为意,他好整以暇,轻轻摇着精美的折扇,侧了侧身,一脸和蔼,散发着“好为人师”的光辉。 “不知道不要紧,来,我解释给你听,这里面蕴含着许多大道理……”少年书生开口,准备来个长篇大论。 “住口!” 纳兰嫣着实不能忍受,紧握两拳,黑着脸大声斥道: “纳兰节啊纳兰节,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亲哥?!你到底还是不是老爹的亲儿子?!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大辽的子民?!” “……” 这时,门外。 趴在门缝上的千面狐心中一阵吃惊,他仔细盯着那少年书生,这人竟然不是纳兰嫣养的小白脸,而是她的亲哥哥? 纳兰嫣,乃辽国郡主,父亲是当今辽帝的第十四子,浑邪王。 这少年书生若是纳兰嫣的亲哥哥,那不就是……浑邪王世子?! 千面狐曾在辽国做过卧底,了解辽国皇室的情况,浑邪王只有一子一女,这少年书生既是纳兰嫣亲哥哥,那么必然就是浑邪王世子,纳兰节。 正文 413 兵临城下 浑邪王其人,在当今辽帝众多的子嗣之中,是一个不太坚定的“亲梁派”。 为什么说他不太坚定呢? 因为梁辽两国互通边市之事,在辽国那边,就是由浑邪王与另外几位王爷主导的,他们是“平安市”的奠基人之一。 可是,千面狐曾隐约打探到,辽国此次针对大梁,其中的主导者之一,也是这位浑邪王。 后来,千面狐又从苏贤口中得知,潜入大梁的辽军,由纳兰嫣统帅之后,他便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因为纳兰嫣是浑邪王的女儿。 再来看浑邪王世子,也就是那位少年书生,纳兰节,通过他的言谈举止,又能反应出浑邪王“亲梁”的一面。 总的来说,浑邪王这个人比较复杂,亦正亦邪,她的一双儿女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与想法。 真是怪哉! 浑邪王的真实想法令人难以捉摸。 千面狐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屋内的纳兰嫣继续斥道: “若不是本郡主从小看着你长大,非得以为你是梁国派来的奸细不可,身为大辽小王爷,却整天以中原读书人自居……” “你……你真的气死我了!” “……” 纳兰嫣非常生气,小脸发寒,两拳紧握,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暴脾气,不然她非得动手殴打亲哥不可。 纳兰节与千面狐同时摇头,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从小看着纳兰节长大的? 纳兰节可是她亲哥哥诶,应该是纳兰节看着她长大才对…… 纳兰节摇头之余,又一脸无语,显然,他虽身为哥哥,但却经常被“冒犯”,他都习惯了。 门外的千面狐摇头之余,则不禁面露异色,这种“家族丑事”他真的……很感兴趣啊! “嫣儿啊,辽梁两国通商,已有十余载,对我们大辽来说,这十多年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不用饿肚子与穿不暖……这样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若妄动刀兵,我们大辽也不见得会更好,反而极有可能变回十多年前的模样,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也穿不暖。” “……” 纳兰节一脸凝重,轻轻摇晃着精美折扇,语重心长的劝解,在那讲大道理。 可纳兰嫣一句也听不进去,黑着脸反驳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大辽只有入主中原,夺得天下,才会过得更好!” “……” 纳兰节不厌其烦,继续在那讲大道理,分析当下的局势,若刀兵一旦启动,梁辽两国互通了十多年的边市必然停罢。 再者,他们辽国的武力虽然更强,但当今大梁的国力正值鼎盛,惶惶中原帝国,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 等到那时,他们辽国既不能入主中原,边市又已停罢,换不来中原的盐、茶等必需品,百姓的日子不回到十多年前才怪…… 纳兰节学识渊博,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很快便将纳兰嫣说得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啊!” 最终,纳兰嫣发怒耍横,一边大叫发泄心中的郁闷,一边握拳跳脚,甚至还轻飘飘的揍了亲哥哥一拳。 纳兰节嘴角微微一扯,后退一步,摇晃折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就是一个读书人,身子骨比不得纳兰嫣,那一拳虽轻,但也挺痛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大辽一定要南下入主中原,我大辽一定可以打败梁国,大辽必胜,大辽必胜!” 纳兰嫣激动的挥舞着小拳头,又蹦又跳,像是在示威。 然而,纳兰节面色依旧沉着,他不厌其烦,嘴巴一张,就要将方才讲过的大道理重新再讲一遍。 纳兰嫣见此,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过这次,她不想再啰嗦与浪费时间了。 只见她面色一正,挤出一丝冷笑,然后说道: “纳兰节啊纳兰节,就算你能说出一朵花儿来又如何?可惜已经晚了!你再能说也是没用,迟了!” “嫣儿你说什么?” “有一件事,本郡主就是来通知你的,你且好生听着。” 纳兰嫣昂首挺胸,面带冷笑,同时也灼灼盯着纳兰节的脸,她期待这张讨厌的脸上露出万分震惊的神色。 “今晚,记住,是今晚,边界屯驻的五万大军就会南下,攻破幽州城!说不定啊,我大辽的五万铁骑已经兵临幽州城下了。” “蓟门关天险在前,如何能兵临幽州城下?”纳兰节嗤笑问道,门外的千面狐也认为纳兰嫣在说大话。 “呵!蓟门关天险,的确易守难攻,我大辽铁骑不付出足够的代价不可能攻破,但……若蓟门关守军中出了叛徒呢?” “嫣儿你……” 纳兰节面色微微一变,因为他了解这个亲妹妹,她既然敢这样说,那么就一定已经那样做了。 门外,千面狐也是面色微微一变。 他进入地下密道之后,密道的出口就被泥沙封堵,而且地面上还有神雷爆炸造成的沉闷声传来。 那时,千面狐并不知道,苏贤为何要提前动手。 直至现在,听了纳兰嫣此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蓟门关已经失守,五万辽国铁骑压境,苏贤只得提前动手,先解决掉城内的隐患再说。 纳兰嫣得意洋洋,扬眉吐气,一张脸蛋昂得比天高,继续冷笑道: “同时,也在今夜,潜伏在幽州城中的六千将士,将会突然发难,提前夺下幽州城四座城门,迎接五万铁骑的到来!” “呵呵……他们绝对想象不到,就在他们集中精力应对五万铁骑之际,城池的里面会出现意外。” “那都是我大辽的精锐啊,本郡主相信他们,一定可以一举夺下幽州城的四座城门。” “等到了那时,幽州守军大营中的两万守军,有城进不得,只得被动对战五万铁骑,我们城内的将士还会出城,在背后捅他们一刀!” “今夜,我们将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幽州城,那两万幽州守军也必将全军覆没……哈哈哈哈……” “……” 纳兰嫣心中无比得意,张狂的大笑了起来。 纳兰节的面色则凝重与难看,十分震惊,持握着精美折扇的手早已停止摇晃,但却握得很紧,青筋毕露。 纳兰嫣见此,心中愈发得意。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难得见亲哥哥吃瘪,她心道:“你不是很能讲大道理么?现在怎么不开口了?” 然而,就在纳兰嫣大笑之际,紧闭的房门之外,忽然传来一个冷静而陌生的男人声音:“是吗?!” 正文 414 如意郡主 “什么人?” 纳兰嫣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就已转身面朝房门的方向,随身携带的长剑也已拔出剑鞘。 唰的一声。 在这安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纳兰节也腾身而起,面色变了数变,紧盯房门的方向,心头阵阵骇然。 他与亲妹妹在此交谈多时,但却不知屋外何时多了一个陌生人? 随同纳兰嫣而来的护卫呢? 别院中明里暗中的护院呢? 此人究竟是谁? 纳兰节心头惊疑不定的时候,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房门已被踢开,一个身材中等面色普通的男人缓缓跨过门槛,来到屋中。 “你是什么人?想死吗?” 纳兰嫣单手拎着长剑,探头看了眼屋外的小院,随同她来此的护卫已经不见踪影。 当即,她秀眉狠狠一蹙,心头预感到不妙,因为她随身的护卫都不简单,是从整个辽国精挑细选的好手。 可是现在竟不见了踪影…… 千面狐在进入地下密道后不久,就已换回原来的衣着,他也没有戴斗篷什么的,而是以真面目示人。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进屋后就停在那里,先看了眼纳兰嫣身后的纳兰节,笑道:“你是浑邪王世子,纳兰节!” “你是何人?”纳兰节面色阴沉下来。 千面狐不理会他,而是转眼看着纳兰嫣,笑道:“你是浑邪王的女儿,如意郡主,纳兰嫣!” “你究竟是什么人?”纳兰嫣冷着脸喝问。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便是大梁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千面狐笑道。 “什么……” “你是……千面狐!?”纳兰嫣大吃一惊,对方既然敢以真面目示人,那就表示对方有恃无恐。 别院中的护院,可能都已被此人解决掉,但纳兰嫣还是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然而喊过两声之后,整座别院中静悄悄,并没有一人回应。 方才,千面狐曾短暂离开这座院子,就是去将所有护院放倒,偌大一座别院之中,还能走动之人就只有他们三个。 “不用浪费口舌了,你的那些护院,都已被我全部放倒。”千面狐笑道,他看一眼纳兰节,又看一眼纳兰嫣,像是看待猎物般。 这时,纳兰节越过亲妹妹纳兰嫣,走到前面,对千面狐拱手一礼,问道:“不知足下深夜到访寒舍所为何事?” 千面狐轻松的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抓两只小鸡仔玩玩罢了。” 纳兰嫣一听这话,当即怒火攻心,她最受不得一点屈辱,大喝一声,拎着长剑就杀了过来。 “雕虫小技!” 千面狐嗤笑,然后动手,数招之后,纳兰嫣已被他一拳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接着,他找来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将纳兰节两兄妹五花大绑,随手丢在地上。 “不管你是什么狐,这次你都死定了!”纳兰嫣横卧于地,一动也不能动,只用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瞪着千面狐。 若眼神能够杀人,千面狐只怕早就成了筛子。 “哦?为什么?”千面狐站在一丈开外,手托下巴,仔细打量着纳兰兄妹,似是在决断着什么。 “我大辽五万铁骑压境,即将兵临幽州城下。同时,幽州城中有我大辽六千精锐,他们可出其不意夺下城门!” 纳兰嫣虽被五花大绑,但却一脸傲然与得意,一幅稳操胜券的模样,同时也像看待死人般看着千面狐。 “今夜,幽州城一定会被我大辽拿下!我大辽铁骑也必将扫荡整个幽州!他们发现本郡主是迟早的事。” “而你,本郡主劝你,若现在立即放了我们,再给我们磕头请罪,本郡主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 纳兰嫣一脸傲然,言语轻慢,似乎千面狐才是被五花大绑的人,可以被她予取予求。 千面狐依旧手托下巴,看着纳兰两兄妹,似乎难以下决断。 对于纳兰嫣的话,他自然不以为意,只随口笑问道:“不知……如意郡主知不知道一个名叫苏贤的人?” “苏贤?”纳兰嫣微微蹙眉,似是印象不深。 “苏贤?可是兰陵公主府的苏谘议?他曾找到范阳县的洪村堡!”与纳兰嫣挨在一起的纳兰节忽然开口说道。 千面狐微微诧异,苏贤之名,身为辽军统帅的纳兰嫣不知,反而是不管事的浑邪王世子更清楚一些。 “原来是他!”纳兰嫣想起来了,随即嗤笑道:“他发现了洪村堡又如何?那不过只是一座迷魂阵而已。” “此人虽然经常往返幽州,但根本不可能查到我们的头上,什么苏贤,也就是一只稍微厉害一些的小杂鱼罢了,不值一提!” 纳兰嫣嗤笑摇头,根本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千面狐则莞尔,因为他也曾轻蔑的称呼苏贤为“小杂鱼”…… “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其实你们潜藏在幽州城中的辽军,早已被苏贤发现,并做出了一系列安排。” “不可能!”纳兰嫣冷笑。 “那六千辽军潜藏的地点,便在平安市中心的区域,那里有座小岛,位于永济渠河中间,仓库下面便是你们的藏身之地。” 千面狐手托下巴,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瞄来瞄去,似乎还没有做出某种决断。 而纳兰嫣与纳兰节乍听此话,身体不由一震,目光灼灼的紧盯千面狐,脸上全是震惊与不相信的神色。 “想知道苏贤都做了哪些安排么?”千面狐收回细细打量的视线,似已有了决断,然后咧嘴一笑。 纳兰兄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千面狐没做理会,一边缓缓迈步走近,一边将苏贤所作的安排一一道出,比如神雷、投石机,以及暗中调派一万将士入城等等。 然后又说了苏贤的策略,那就是先平定城中的辽军,然后全力应对杀来五万辽国铁骑…… 纳兰兄妹听罢这些话,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忽然,纳兰嫣反应过来,冷笑道:“你在说谎,你以为编造了一套故事,我们就会相信么?” “虽然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永济渠河中小岛的位置……额,这么久了,你今日冒头,想必你也是刚刚才查出那个位置吧?” “至于苏贤所作的那些安排,纯属子虚乌有!你能查出那个位置倒有可能,但苏贤何德何能?凭他也想?” “千面狐,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想骗本郡主,没门!” “……” 千面狐又走近了两步,笑道:“若我在说谎,那我是如何找来此处的呢?诶,那条狭窄的密道真的很长啊!” “你……” 听了这句话,纳兰嫣瞳孔猛地一缩,同时面色再度大变,这次她被震得不轻,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正文 415 空城计 “你们安插在平安市的六千大军,想必已经全军覆没了吧。”千面狐那张普通脸上的笑容渐渐邪恶,逐步走向纳兰兄妹: “毕竟,苏贤准备充足,不仅有投石机,还有神雷!神雷你们知道是什么吧?爆炸起来惊天动地呢!” “嘣……嘣……嘣……” “……” 千面狐一边靠近纳兰兄妹,一边模拟着神雷爆炸的响声。 此时,他距离纳兰兄妹只有不到半丈的距离,他的眼神开始发光,尤其是看向纳兰嫣的时候。 “你不要过来!”纳兰嫣本能生出感应,奋力扭动五花大绑的身子,想往后退,但根本无济于事。 “二捕头,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你想干什么?!”纳兰节不能保持淡定,拼命挣扎,想将亲妹妹护在身后。 可是,就连纳兰嫣都不能动弹一下,更不用说他。 挣扎来挣扎去,终究只是无用功而已。 “世人皆知,我千面狐生平有两个爱好……你们既然知我大名,也应该了解这一点才是,嘿嘿嘿……” 他那张普通的脸上,笑容越来越邪恶,也越来越猥琐,渐渐走近纳兰两兄妹,准确来说,是走向纳兰嫣的方向。 “我是大辽郡主,你敢欺负我?你你……” 纳兰嫣一双眼瞪得滚圆,她的胆子很大,不输于男子,可她终究是女人,面对这种事还是感到害怕。 就装扮及肤色方面来说,纳兰嫣没有中原女子那般精致与细腻,稍稍粗犷一些,或者该说她是小麦色肌肤。 但她胜在身形矫健,比列协调,宛若雌豹,五官也极为端正,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酒窝,倒也是美人一枚。 一旁,身为亲哥哥的纳兰节,再也顾不得儒雅。 但他相对镇定,先是许以巨利,见千面狐不上钩,又进行威胁……总之是千方百计的阻拦千面狐靠近纳兰嫣。 他这个亲妹妹,虽然顽劣调皮还不听话,但总归是亲妹妹,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 然而,千面狐始终无动于衷。 他那张普通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渐渐走近纳兰嫣,最后,蹲在纳兰嫣的面前。 “你滚开啊……” 纳兰嫣剧烈挣扎,她何曾面对过这种情况,真的吓坏了。 千面狐邪恶的笑容依旧,缓缓伸出一手,似乎是想……摸纳兰嫣的脸蛋儿一下。 “畜生,你给我住手!” 一旁,纳兰节大怒,但苦于浑身都被五花大绑,根本动弹不得,他方才已经用尽手段,威逼利诱都施展出来了,可还是没用。 眼见亲妹妹就要被摸脸,纳兰节当真是目眦欲裂,真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千面狐。 可是,下一刻,纳兰节愤怒的面色猛然凝固。 他那怒瞪的两眼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因为他看见,千面狐伸出的那只手,在距离纳兰嫣的脸还有一尺来长的时候,忽然转向,往他这边探来。 虚惊一场啊! 纳兰节重重的猛喘几口气,刚才真的吓坏他了…… 然而又下一刻,纳兰节面色猛然变得万分古怪,带着狐疑,嘴角不停抽搐,两眼中满是茫然。 因为千面狐的那只手,根本没有停下来,往他这边探来之后,竟一把拿捏住了他的下巴! 呃…… 纳兰节顿时懵了。 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啊! 可是现在竟被另一个大男人捏住了下巴? 等等,千面狐在干什么? 捏住他的下巴之后,还左右转动他的脸?上看下看? 这这这…… 这不是男主人对小女仆才有的动作么? 可他是一个大男人啊! 莫非……千面狐有断袖之癖? 一念至此,纳兰节浑身都不由狠狠一颤,嘴角肌肉猛烈抽搐,眼中难掩迷茫、懵逼与厌恶之色。 他可是浑邪王世子啊,今日竟要被……他真的不想活了,今后还怎么见人? 旁边,纳兰嫣早已将眼睛闭上。 可是好一会儿之后,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她不由睁眼一瞧,然后……嘴巴大张,两眼瞪圆,目瞪口呆的看着千面狐与她亲哥。 同时秀眉微微一蹙,心头冒出许多不好的念头。 千面狐捏着纳兰节的下巴,左右上下转动着他的脑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脸,最后凝眉说道: “这张脸倒也英俊,还真有点难扮!” “什么难办?”纳兰节眉梢乱颤,恨不得凑上去对千面狐进行狠狠的撕咬。 “……” 幽州城内。 平安市大战已经落幕。 安抚普通百姓,与征调青壮等等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幽州州衙,衙门大堂。 灯火通明。 苏贤、周记室、杨芷兰、幽州刺史等人在场,各自落座,商讨如何应对蓟门关杀来的五万辽国铁骑。 气氛有些压抑。 秋典军不在,她亲率公主府亲卫,去了城西的幽州守军大营,代替幽州守将罗干主持大局。 罗干至此都没有冒头,不知去了哪里。 另外,毒娘子也不在,她与手下两百多个暗子另有任务。 “平安市中潜藏的辽军,我们虽以雷霆手段全部剿灭,但也将神雷这等利器全部耗光……” 苏贤眉头紧锁,看着众人,接着说道:“从蓟门关杀过来的辽国铁骑,足有五万,而我们全城上下加起来,也才两万将士……” 周记室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紧闭城门,加固城防,据城而守,最多一两日,我们派出去求援的大军就会赶来。” 幽州刺史没有说话,只缓缓点头,算是认同周记室的说辞。 苏贤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人禀报,说秋典军回来了,禀报的话刚刚说完,一身戎装的秋典军便出现在大堂门外。 同时,今晚始终都没有冒头的幽州守将罗干,也急匆匆狂奔而来。 两人一起走进衙门的大堂。 秋典军说道:“苏谘议请放心,城西守军大营已经安稳下来,有人乘机闹事,已被我处置,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罗干顿时冷汗直冒,忙拱手道:“苏谘议,末将该死……” 苏贤摆了摆手,凝眉道: “现在时间紧迫,这些事留待以后再说。既然两位都来了,我们就一起参详一下,看如何应对那五万辽国铁骑。” “……” 秋典军与罗干了解清楚当下的情况之后,都赞同周记室之言,认为当下应该据城而守,静待援军。 杀来的辽国铁骑虽有五万,但他们的人也不少,足足有两万,这么多人绝对可以守住城池! 苏贤在灯火通明的衙门大堂中走了好几圈,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最后转身看着所有人,缓缓道: “不!我们应该摆下一座空城计,教辽国五万铁骑有来无回!” 正文 416 天生我才 “空城计?!” 周记室、秋典军、罗干、幽州刺史等人惊呼出声,纷纷愕然的看着苏贤。 他们自然知道什么是空城计。 只不过,苏贤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摆下空城计不说,还想一口吞掉从蓟门关杀来的五万辽国铁骑? 那可是足足五万骑兵啊! 辽国最厉害的就是骑兵,他们千里奔袭,少有败绩,这十多年来,梁辽两国虽开通了边市,但暗中局部的小冲突却是不少。 每次冲突,梁国基本都以失败收场,但若有辽国铁骑参与,梁国就不是失败那么简单了,而是惨败! 所以说,五万辽国铁骑杀来,对周记室等人来说,威慑力真的太大了,如乌云罩顶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下意识想到的,就只有据城而守这一种办法。 若不是幽州附近就有援军,他们甚至还会担心,幽州城能不能守住…… 可是苏贤呢? 他竟想一口吞掉五万辽国铁骑! 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虎?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神,苏贤显得异常冷静。 实际上,今天整个晚上苏贤都非常冷静。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由他负责,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思维顺畅,念头通达。 欣喜的是,他居然做到了。 今晚整晚,他都没有慌乱,冷静而睿智……为此,他还有一点点自傲,这真的是……天生我才! 这不,五万辽国铁骑压境,在乌云罩顶般的巨大压力之下,其他人想到的都是保守的法子—— 也就是据城而守。 毕竟他们还有两万将士,城中还能征调数万青壮,水源粮食也不缺,这种情况正好据城而守。 等周围的援军陆续赶到,那五万辽国铁骑说不定就会主动撤离。 因为,潜藏在城中等着接引他们入城的那些辽军,已被苏贤他们以雷霆手段给剿灭了,不再会有人接引他们。 所以,据城而守的法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但,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理智的苏贤,没有被乌云压顶般的压力吓住,他的目光更加长远,总览全局后,他发现了一个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的机遇! 所谓危急,便是“危中有机”。 若能抓住机遇,逆风翻盘不无可能! “诸位,别忘了潜藏在平安市中的那些辽军,他们的真正目的。另外还有,我们以雷霆手段剿灭他们之事,并未传出城为外人所知。” 苏贤忽然说道。 整个人显得淡定而又睿智。 周记室、秋典军、罗干、杨芷兰、幽州刺史等人一听此话,心中都是一动,思维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对呀! 潜藏在幽州城中的辽军,本是为了接引城外的辽军攻城。 现在,他们已被剿灭,但城外的辽军并不知情。 的确可以利用这一点,狠狠的坑辽国铁骑一把,利用空城计,来个瓮中捉鳖。 在场众人都极为精明,经苏贤稍加点拨,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空城计,或许可行! 但激动一阵后,周记室等人渐渐冷静下来。 单凭这一点,似乎还不太够,而且此计极有可能演变成“引狼入室”…… 还是不太妥当啊。 这时,苏贤又冷静而睿智的提醒道: “诸位,莫不是忘了威武郡公言大山不成?” “威武郡公?” 众人微微一愣后,随即反应过来。 威武郡公,也就是言大山,在数日之前,被苏贤派往幽州隔壁的蓟州,并且手握可以调遣数州兵马的调令。 言大山,他可是言家的人。 遥想十多年前,在北方战场上,言家人那可真的是追着辽军的屁股打。 什么辽国铁骑,单单言家的一面旗帜而已,就能吓破他们的胆,从而狼狈鼠逃。 可是,在那场巨大的变故之后,言家父兄十余人全部马革裹尸,仅剩的一个言大山,也蒙冤入狱,关入刑狱司大牢…… 此后,大梁的战斗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时,正值女皇登基称帝,若不是与辽通商,互通边市,稳住了辽国这只巨兽,说不定大梁王朝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这十多年来,两国间时有暗中的小规模冲突,结果每次都是大梁战败…… 所以总的来说,言家的人都是战神。 言大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持有苏贤给他的调令,已经消失了多日,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回,但想来他一定在暗中准备着什么。 而且言大山隐藏得很好,没有打草惊蛇,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若苏贤他们施展“空城计”之际,言大山忽然带着大批人马冒出,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给辽国铁骑来那么一下…… 此事大有可为! 但关键点就在于,言大山究竟能不能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末将相信将军,他一定可以做到,将军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罗干第一个站出来,自豪的说道: “以末将看来,‘空城计’一定能行!这十多年来,辽国铁骑耀武扬威,今夜我们就让他们重新品尝一下什么是胆寒的滋味。” “我们一定可以吞下那五万辽国铁骑!”罗干狞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 罗干站出来同意之后,秋典军也附和。 周记室与幽州刺史终究是文官,虽相信言大山的能力,但还是觉得不够稳妥,不想过于冒险。 最后,苏贤取出兰陵公主赐下的金牌,表明身份,他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然后强行通过“空城计”的决策。 周记室与幽州刺史见此,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众人在衙门大堂中秘议一阵,随后各自散去。 他们都有各自的任务,也就是施展空城计的各种准备工作。 幽州城很大,四面的城门需布下疑阵,进入城门后的街巷,也需要做埋伏,还有城西的守军大营等,也需要布置一番…… 众人离开后,忽有探马来报,说五万辽国铁骑已于蓟门关出发,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后就会兵临城下。 “一个时辰,足够了!” 苏贤点了点头,然后派人将这条消息告诉给罗干、秋典军、周记室等人知晓,命他们加快做准备,不得延误! 正文 417 请君入瓮 一个时辰说长也不长,转瞬既至。 幽州城,西北方位,二十里处。 此地火光冲天。 夜空都被照亮。 宛若白昼。 那是五万多支火把造成的效果。 从蓟门关杀来的五万辽国铁骑,终于赶到了,在幽州城西北方位二十里处暂停,没有继续前进。 统领这五万大军的是一个银袍战将,唤作“呼延将军”。 此刻,呼延将军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眺望二十里开外的幽州城。 夜空残月高悬,星星稀疏几不可见。 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呼延将军的白袍迎风猎猎作响。 “呼延将军请看,那幽州城中火光冲天,我们在二十里开外都能看见,说明纳兰将军他们已经成功夺下幽州城门!” 一位副将,站在呼延将军身后,遥手一指远处笼罩在氤氲火光之中的幽州城,显得十分兴奋与急迫。 “是啊将军,莫要犹豫了,我们赶紧发兵吧,一举歼灭那两万梁军,然后入城!”另一位副将也催促道。 然而,呼延将军没有回应两位副将。 他傲立山坡,仍冰凉的夜风吹动他那银色的战袍,眺望远处的幽州城好一会儿后,他才镇定的开口吩咐道: “派出五百人,充做先锋,先去探探幽州城的虚实。” “末将领命!” 副将们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下去做安排。 大约两刻钟过后。 五百人的先锋安全返回。 先锋官火速赶来山坡,正欲见礼,呼延将军却摆了摆手,语气沉着、冷静、镇定的问道:“将你看到的都讲出来,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 “末将遵命……” “……” 当下,先锋官开始讲述。 据他所说,潜藏在幽州城内的辽军,在纳兰将军的率领之下,不仅夺下了四座城门,还将城西守军大营中的梁军重创。 因为,在那幽州城的城头上,悬挂的是辽国的旗帜。 还有城西的行军大营中,一片火光,其中还有一地尸体,穿的都是梁军的甲胄。 众人听罢先锋官的讲述,副将们全都激动得直搓手,恨不得立即杀到幽州城下。 但呼延将军还是不为所动。 他先是仔细的盯着先锋官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蹙眉问道: “你可瞧仔细了,幽州城头悬挂的果真是我大辽旗帜?” “回禀将军,千真万确!” “幽州四座城门上的将士,也都是我大辽的儿郎?” “末将曾与城楼上的将士们聊天,从衣着及口音上来看,的确是我大辽的将士。” “你可曾见到纳兰将军?” “倒是没有见到,据城头上的将士们说,纳兰将军在攻打守军大营之际,不幸中箭,现在正处昏迷之中。” “嗯……你可曾入城一观?” “倒不曾入城。”先锋官说道。 “为何?” “回禀将军,因为攻破守军大营之后,虽剿灭了数千梁军,但仍有一万余梁军逃走,隐在暗处,若贸然开启城门,只怕……” “倒也在理。”呼延将军点点头。 “将军,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吧!”一位副将催促道。 “是啊,虽有一万余梁军隐在暗处,但我们有足足五万大军呢,就怕他们不冒头。”另一位副将说道。 “……” 终于,五万铁骑再次启程,杀向二十里开外的幽州城。 马上就要到了,所以行军速度很慢。 副将之间,还有普通将士之间,竟得了空闲,可以聊上两句。 因得知幽州城的四座城门已被拿下,辽国的将士们异常兴奋,初战告捷,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座军事重镇,简直太爽了。 “哈哈,我早就说过,梁国这些人啊,都是草包与蠢猪!” “我们数千大军藏在平安市的闹市之中,整整大半年,可是他们竟毫无察觉!” “还有那什么蓟门关,虽是天险,但架不住他们之中总有贪心的蠢猪,被我们收买,助我们攻破那道天险……” “我听说,中原人很坏,交易给我们的盐、茶、酒、铁器等等,全都是最差的那一批……嘿,这次入了幽州城,我一定要枪他几十斤好盐与好茶!” “真没见过市面,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只抢几十斤盐茶?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至少,也要抢他几百斤吧!” “呵呵,盐茶酒算什么好东西?我们都拿下幽州城了,这些东西都将是我们的,你们这些愣头青,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周围的将士立即请教,真正的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中原的女人啊!你们不知,中原女子那个水灵啊,吸溜……这次我至少要抢三五个回去,把她们训成女奴,哈哈哈……” “……” 辽国将士们顿时笑声一片,他们已经脑补出待会儿入城之后的情景。 全城的财宝,他们都可以抢。 全城的女人,他们也可以抢,一想到水灵的中原女子,他们就兴奋得嗷嗷叫,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入幽州城内。 就这样,五万大军慢慢接近幽州城。 最终,大军停在高大城池的半里开外。 呼延将军非常谨慎,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没有彻底放心,命大部队停在原地之后,他亲率数位副将,围绕整座幽州城转了一圈。 然后又亲自去看了眼城西的守军大营。 守军大营中,火势正甚,根本不能入内查看。 回到城门前,呼延将军亲自与城头的守军聊了两句,倒也没有发现问题,对方以辽国的语言对答如流。 最后,他提议想看纳兰将军一眼。 但城头上的将士们说,纳兰将军中箭昏倒还没有醒来,不能前来相见。 “既然中箭昏迷未醒,可抬上城楼与我一观。”呼延将军不急不缓,对城头上的将士提出这样的要求。 城头上的将士自然不会答应,说纳兰将军性命堪忧,不可随意搬抬。 “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纳兰将军见过了本将,本将就入城!” “……” 呼延将军气定神闲,命人搬来一张太师椅,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 城头上的将士苦劝他入城,都快给他跪下了,但呼延将军丝毫不为所动。 他这番姿态,顿时引得辽军将士们心头不满。 副将们对了下眼神,然后轻轻摇头,他们这位将军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谨慎了。 而普通的将士们,都等着入城抢夺财物与女人呢,结果却在这儿干耗,着实让他们心头不爽! 正文 418 令符 辽军将士们心头不爽,但城内衙门的大堂之中,苏贤等人的心直接提了起来,呼延将军的谨慎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他帐下足有五万大军啊! 可还是如此小心。 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难道要这样干耗下去? 耗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相当于“据城而守”,这是最稳妥的应敌之法。 可苏贤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的野心很大,他想将人家的五万大军一口吞掉…… 安静的衙门大堂中,苏贤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一的声响,就只有往来禀报消息的探马,他们的脚步声与禀报声,在安静得可怕的大堂中不时回响。 城门外。 呼延将军稳坐太师椅,悠然自得,不骄不躁,还命人煮起了奶茶,就着一些配菜吃得津津有味。 太师椅后面,副将们面面相觑,数次欲言又止,想劝呼延将军尽快入城,可是没有人敢第一个冒头。 再后面一些,足足五万将士聚集,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盘,他们距离呼延将军太远,因而没有多少顾忌,开始在私底下抱怨。 那些抱怨的话,经斥候之口,一丝不落的传入了呼延将军之耳。 但他仍旧不为所动,只下令说,谁若再敢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他就军法处置! 抱怨的辽军将士们顿时紧紧闭上了嘴巴。 副将们面面相觑之余,也彻底打消了劝解呼延将军入城的想法。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呼延将军始终没有进城的意思,在城墙之下持续干耗。 忽然,一个斥候快马来报,说浑邪王世子到了,要见呼延将军。 “哦?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呼延将军愣了一下,放下喝了一半的奶茶碗,凝眉思忖一会儿后问道: “如意郡主可曾前来?” “未曾!” “这样啊,让他过来吧。” “……” 一会儿后,十多个将士团团簇拥着一位中原书生打扮的青年,缓缓走来,很快就到了。 呼延将军已经起身,主动迎了上去,执礼道: “末将呼延雄,拜见浑邪王世子。” “呼延将军不用多礼,请起。” 浑邪王世子将探究的目光从辽军们身上移开,笑吟吟、文绉绉的在那寒暄。 他手中一柄精美的折扇不停摇动,举止儒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就是浑邪王世子,纳兰节。 但他实际上是千面狐所扮。 在城外那座偏僻的别院之中,千面狐曾仔细打量过纳兰节的脸庞,最终,易容伪装成了他的模样。 将纳兰兄妹的嘴巴堵上,随手塞入床底后,千面狐曾暗中潜回幽州城,并洞悉了苏贤他们的新计划。 他没有惊动苏贤等人,而是悄悄退出城外,准备在暗中相助。 谁曾料想,五万辽国铁骑都兵临城下了,辽军统帅呼延将军,竟如此小心谨慎,始终都不入城。 千面狐见此,心念一动,他此时恰好是纳兰节的模样,或许可以借此迷惑呼延将军,推他入瓮。 于是乎,由千面狐假扮的纳兰节便来到了此处…… 他不想浪费时间,简单寒暄完后,便沉着面色直接质问道:“呼延将军,为何在城外逗留而不入城?这是什么缘故?” “……” 呼延将军暗中皱眉,纳兰节并非他的上级,根本管不到他,但却以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着实令人不喜。 他之所以起身相迎,无非是看在纳兰节那浑邪王世子的身份上罢了。 但纳兰节若不知进退,干预军机大事,呼延将军便不再客气,干脆闭口不言,懒得理他。 千面狐见此,也不生气,因为他现在假扮的纳兰节是温润君子,轻易不会生气,人家擅长的是讲大道理。 于是乎,千面狐便手摇折扇,摇头晃脑,在那分析利弊,扯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说个不停。 “世子请回吧,此间不是世子该待的地方。” 呼延将军以手扶额,脑袋非常疼,他以前就听说过浑邪王世子喜欢与人辩论,好讲大道理。 以前还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他领教了。 他就是一个粗人,那些大道理他听着着实难受,因而不由开口赶人,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客气。 千面狐见这招也行不通,于是改口沉声道: “呼延将军,其实我来此,是受舍妹……也就是如意郡主所托,如意郡主命将军立即入城,不可耽搁,若是误了郡主大事,你吃罪不起!” “……” 千面狐口中的“舍妹”,如意郡主,指的是纳兰嫣。 纳兰嫣是潜入大梁辽军的统帅,但凡身处大梁的辽军都要听她的调遣。 呼延将军闻言,果然面色一肃,拱手作揖道: “末将不敢耽搁郡主大事。” 千面狐心头暗喜,心说还是纳兰嫣的名头好用,当时就该假扮成纳兰嫣的,可纳兰嫣是个女人,不太好扮。 不仅千面狐心头暗喜,辽军中的副将、普通将士们,心头也开始雀跃起来,他们早就等不及入城抢夺财物与女人。 然而,就在众人高兴之际,呼延将军又沉声说道:“不过,军中不比别处,单凭世子区区两句话,请恕末将难以从命!” “……” 呃…… 千面狐与辽军将士们全都傻眼,然后心思各异。 “呼延雄,如意郡主乃陛下钦命的统帅,但凡进入梁国的辽军将士,无不听从郡主所命,莫非你敢抗命不尊?” 千面狐忽然瞪圆了眼睛厉声大吼道。 呼延将军不紧不慢,再次抱拳作揖: “末将自然不敢违命,不过,但凡大军调动,皆有令符!单凭世子空口白凭,请恕末将难以从命。” “除非,如意郡主亲至。亦或者世子手持郡主令符而来,不然大军不可妄动!” “……” 辽军将士们听了此话,心头顿时无限失望,看来今夜入城的希望是破灭了。 呼延将军十分得意,他料定千面狐没有如意郡主的令符,也料定如意郡主不会出现,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可是,下一刻,无论是呼延将军,还是辽军将士们,全都瞪圆了眼睛盯着千面狐的手。 只见千面狐的左手缓缓举起,探入衣服,从动作上来看,他明显是在衣兜里掏一个什么东西。 呼延将军眉头一跳,紧盯千面狐之手,心头涌出不好的预感。 正文 419 上钩 很快,呼延将军心头不好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千面狐深入贴身衣服的那只手,貌似握住了一个什么东西,缓缓取出,最后他持握此物展示在呼延将军的眼前。 “令……符!” 呼延将军顿时傻眼。 目瞪口呆。 他将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凑近了仔仔细细的观察。 只见千面狐手中,是一个椭圆形的令牌,上面錾刻着复杂的专有图案,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大大的“令”字。 这的确是辽国常用的令符。 它的作用与大梁的调令如出一辙。 持有此物,便可调动某一限定区域内的所有兵力。 若谁敢不从,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经仔细辨认,呼延将军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因为这枚令符是真的,他可以确定。 靠得比较近的副将们也凑了过来,仔细辨认后互相点了点头,他们认可这枚令符的真实性。 实际上,这枚令符是千面狐从纳兰嫣那里缴获得来的战利品。 他本想留作收藏品,但没想到,此物竟还有如此妙用,不错。 “呼延将军听令!”千面狐手举令符,面色凝重,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大声喊道。 “末将在。”呼延将军一下子就老实了,低头俯首。 “如意郡主命你立即入城,入城后加固城防,据城而守,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千面狐沉声说道。 “末将领命!” 呼延将军恭敬拱手并抬头后,深深的看了千面狐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副将们立即跟在后面,他们心中激荡,心说终于可以入城了,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 附近的普通将士心中更为高兴,喜不自禁,暗中搓手,似乎那无尽的金银财宝与水灵中原女子在对他们招手…… 一会儿后。 幽州城城门缓缓打开。 门轴艰难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呼延将军依旧谨慎,他并未亲自入城,而是挑选了两个副将,率领五千踊跃的将士充当探路的先锋。 五千兵马缓缓行动,马蹄踏在青石板路面发出哒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在城楼上的“辽军”们听来,这简直就是仙音! 与此同时。 辽军开始入城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幽州衙门的大堂,为苏贤等人所知。 “好啊!鱼儿终于上钩!” 苏贤拍案而起,忍不住喜笑盈面,只要辽军入了城,他们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坑辽军一把。 周记室好奇,询问辽军为何忽然就入城了呢? 斥候便将方才发生在城墙下面的那一幕讲了一遍。 众人听罢,心头都感疑惑。 秋典军嘀咕道:“那书生打扮的青年究竟是什么人?竟能令谨慎过头的呼延雄率兵入城?” 她的疑问无人解答。 因为没有人知道。 …… 城门内外。 五千辽国铁骑列队整齐,在两位副将的率领之下缓缓入城。 城内异常安静,到处都有战斗过后的痕迹,火把乱丢,甚至还有未曾收走的尸体。 两位副将见此,并没有丝毫怀疑。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足有六千辽军提前潜入到了城中,这六千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一旦发难,必能轻易夺下城门。 而且,他们不仅夺下了城门,还将城西的守军大营捣毁,一战灭掉数千梁军,虽有一万余梁军趁乱逃走,但他们足有五万人呢,根本不怕。 两位副将骑马走在最前面,虽也警惕,但更多的是悠闲自得。 他们四下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楼宇,就像看着自己的家一样,惬意交谈道: “这幽州可是一座大城呢,里面居住着无数梁国的官吏与富商,他们家财万贯,家中的女人更是水灵……” “嘿,谁说不是呢,今晚老子要抢幽州刺史的女儿侍寝,嘿嘿嘿……” “这算什么,我喜欢母……” “……” 一语未了,忽然从街旁建筑黑黝黝的屋顶上,迅疾射来一箭,直接命中这位副将的脖子。 噗! 打磨得光亮锋利的箭头,瞬时刺穿这位副将的脖子,从另外一边冒出,带出一大片鲜红的血雨。 箭杆受血肉所阻,被卡在了脖子上面。 “啊……” 这位副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便缓缓从马背上栽倒。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 “有埋伏!撤!” 另一位副将反应挺快,大叫之余,同时调转马头,拼了命的往城门的方向撤退。 但也在这时,一整条街道两旁的房顶之上,嗖嗖嗖射来无数的箭支,密集如雨下。 啊啊啊啊! 没有多少防备的辽军纷纷中箭落马。 他们是普通的将士,身上的衣甲只够护住要害,那么密集的箭支乱射而来,随便射中一处虽不致死,但也能让人失去战斗力。 加之战马受惊,甩开蹄子乱跑与乱跳,结实的马蹄踏下,能将人活活踩死。 所以顷刻之间,入城的五千辽军将士折损过半。 城门内一片大乱,喊杀声与惨叫声震天。 几乎就在城内开战的同时,尚处城外的辽军们,也遭受到了城墙上那些所谓“辽军”的攻击。 什么弓箭、弓弩、床弩、投石机等等,一片又一片的射来,就跟下雨似的。 城下的辽军们猝不及防,加之又太密集,所以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死伤惨重。 “啊!” 呼延将军愤怒的仰天长嚎。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指挥应战,而是到处寻找纳兰节的身影,并恨声道:“浑邪王世子误我!” 可是,假扮成纳兰节的千面狐,早已不见了踪影,呼延将军一时没有找到。 这让他极为愤怒…… 城内。 那五千辽军在付出折损过半的惨烈代价之后,终于稳住阵型,他们聚在一起,将盾牌举在头顶,成功防御住了天上射来的箭雨。 “撤!快撤!” 浑身是血的副将大声下令,只要能活着撤出城外,他们就能保住性命,这是陷入城内的辽军们的想法。 可是下一刻,他们绝望了。 因为,天上的箭雨未停,竟又飞来一块块磨盘那么大的巨石,轰然砸下,辽军们的盾牌阵随之崩溃解体。 缺少了盾牌的防护,天上的箭雨射来,辽军顿时成片成片的被收割。 其实,用神雷做埋伏的效果极好,再加上易燃的油料,那真的是绝了。 可是,平安市一战,神雷及能找到的油料都被用光。 好在幽州乃边州,弓箭与弓弩这种兵器的储备丰富得吓人。 将士们躲在街旁的屋顶上不停放箭,根本不用瞄准,落下的箭支真的如同狂风暴雨,辽军几无立锥之地。 这些辽军,是战无不胜的辽国铁骑,他们千里奔袭,常令敌军闻风丧胆,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的战马早已受惊而逃,优势完全发挥不出。 就这样憋屈的死去,他们真的不甘心啊。 正文 420 伏击 就在辽军将士们绝望之际,忽然,天上射来的箭雨竟然停了,街道两旁屋顶上的人也消失不见。 “啊……” 长长的青石板街道上,躺了一地的辽军,大部分都已战死,只剩三百多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在那苟延残喘。 这三百多人中,包括命大活下来的副将。 他浑身是血,单手拄刀,摇摇晃晃站在青石板街道中央,仰天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似哭,也似笑。 “撤!” 更多侥幸未死但身负重伤的辽军将士挣扎着站起,互相搀扶着,手里提着兵器,慢慢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不想死。 城门就在前面,已经遥遥在望。 他们只需走过去,便能活命! 这样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们。 可是,刚走没两步,这三百余将士再一次绝望,心头好不容易升起的信念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因为,街道两旁楼宇的大门,竟在同一时间被推开,从中涌出一队又一队的梁军将士,他们披坚执锐,势不可挡,杀气腾腾。 最开始杀出的梁军将士们,包围了重伤锤死的辽军,逐步逼近,然后干净利落的送他们上路。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楼宇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梁军将士涌出。 这部分将士并未参与围剿残存的辽军,而是跨上战马,大声呐喊着,直奔城门外的辽军杀去。 城内。 残存的三百辽军将士,很快就被解决掉。 然后他们也跨上马背,直奔城门外的辽军杀去。 城内的青石板街道上,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辽军将士,但仍有许多人没有死透,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这时,忽有一群普通百姓着装的青壮,手里提着横刀、红缨枪、木棍等等兵器杀到。 他们对没有死透的辽军将士提刀就砍,挺枪就刺,负责“清扫战场”,执行“补刀”的任务。 很快,这条青石板街道就安静下来。 再也没有辽军将士的痛苦哀嚎。 入城的五千辽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那个命大的副将,他还没有死,躺在地上紧咬牙关。 青壮们无声的围拢过去。 他们眼神冰冷,杀机无限。 “就是他,刚才说要抢我们的财产,还要夺我们的妻女!”一个青壮用染血的横刀指着这位副将,声音发寒。 “狼子野心,不当人子,丧尽天良,这样的人与畜生何异?” “杀了他!” “杀了他!” “……” 噗! 终于,在群情激奋的喊杀声中,这位命大的副将被一刀砍下了脑袋,死得不能再死。 直至临死之前,这位副将始终心存怨念与疑惑—— 他们在攻打蓟门关之前,就已经得知,早有六千辽军精锐潜入了大梁的幽州城,可助他们攻城。 杀入蓟门关,兵临幽州城下后,城门果然已被“自己人”拿下,他们心中那个高兴啊。 真的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入城中,数之不尽的钱财,还有水灵的中原女子,都等着他们去抢呢。 刚才,呼延将军需要一支由两位副将及五千兵马组成的先锋,先行入城打探虚实,这位副将在心痒之下力排众议,终于加入探路的先锋。 可是谁曾想到,他非但没有因此获益,比如先下手抢夺最昂贵的财宝,或者先下手抢夺最美丽的女人等等。 反而是被重兵包围了,中了伏击,直接全军覆没…… 眼见财宝与女人即将到手,可怎么就中埋伏继而全军覆没了呢? 他的心中充满了怨念。 同时,他也非常疑惑,幽州城门不是被他们自己人拿下了吗?可是,为何入城之后还有人躲在暗处伏击他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临死之前,他心绪难平,最后带着无穷的怨念与巨大的疑惑死去。 …… 城外。 嗖嗖嗖嗖! 飞蝗般的箭雨持续不断从城墙上倾斜而下。 另外还有滚石、檑木、床弩、投石机等等,也是片刻不停。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城墙下面的辽军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付出惨重的伤亡过后,他们才渐渐组织起反抗的力量。 辽军统帅,呼延将军,也不再四下搜寻浑邪王世子的踪影,而是临阵指挥,很快,城墙下的辽军便稳住了阵型。 “后撤五里!” 呼延将军淡定下令,他依旧不骄不躁,此番不过损失五千多兵马而已,后面的数万大军都还在呢。 他虽然不知,提前潜入幽州城的六千精锐为何失败了,还被人家将计就计……但他知道,幽州守军总数不超过两万。 而他的帐下还有四万多将士,是梁军的两倍! 所以,呼延将军很快稳住心神,淡定指挥大军后撤,等大军做好修整,再来征讨坑了他们一把的幽州守军。 这时,幽州城内忽然杀出一股人马,约有五六千人,声势浩大。 两军顿时混战在一起。 辽军且战且退,阵型未乱,并且十分从容。 “杀啊!” 忽然,辽军两侧,同时各自杀来一股兵马,摇旗呐喊着,杀气腾腾,两侧各有五千人左右。 这两支梁军,像是一柄锋利的剪刀,从辽军尾部硬生生插入,然后两支人马会和,成功剪下辽军一个“尾巴”。 这条尾巴很肥,足有七八千人马。 他们被一万五千梁军围攻,顿时险象环生。 前方,呼延将军见此,顿时大怒,嚷嚷着要调转回去杀光所有梁军,然后夺下幽州城。 副将们拼死劝阻,但无济于事。 最后呼延将军大手一挥,数万辽军同时调头杀回。 这次换梁军且战且退,他们一边消耗敌军一边慢慢退至城门,先前被剪下来的那七八千辽军,已经死伤过半,值了。 很快,梁军们退入城池。 并将城门紧闭。 辽军们杀至城下,结果被城墙上的弓箭、滚石、檑木、投石机等等远程武器盯上,突兀城池攻防战爆发。 “给我拿下幽州城,攻城!” 呼延将军大怒,在后方亲自擂鼓督战。 辽军们如同潮水般涌上前去,扛着攻城梯不要命的往上爬。 但辽军擅长的是骑兵作战,攻城之战并不拿手,他们胜在人多,因而幽州城下的战况曾一度十分激烈,喊杀声震天。 正文 421 后撤二十里 “将军,不好了,我军后方出现一股人马,正掩杀而来!” 忽然,擂鼓擂得正欢的呼延将军得到探马的禀报。 他将鼓槌交给身旁的将士,转身看着探马,凝眉问道:“来了多少人?” 探马道:“禀将军,从火把的数量上来看,起码有……三四万人!” “三四万人?!” 呼延将军大吃一惊,两道浓厚的眉毛直接挤在一起。 他们正在攻城呢,若后面出现三四万人马那还了得! 但姜还是老的辣,呼延将军很快反应过来,挤在一起的浓眉疏散,然后嗤笑道:“放屁!幽州城附近的守军,只有两万。” “先前,已有一万五千人现身,所以我们身后冒出的人最多只有五千!呵,妄想使用疑兵之法,这可骗不了我!” “……” “将军,可是……” “不要再说了,五千兵马而已,继续攻城。” “……” 惨烈的攻城战还在继续。 幽州这边早已做了充足的安排,不仅有一万五千将士,还有数万的青壮,守城物资源源不断的运上城头,有条不紊。 至于辽军,他们的确不太适合攻城,他们真正厉害的是骑兵作战,攻城之际,虽模仿得有模有样,但实际上却是人家的活靶子。 后方,呼延将军见久攻不下,心头渐渐烦躁起来,不复刚才的淡定与从容。 恰在这时,数位将士扭着一位身着梁军衣甲的人上前,禀报说抓到一个没来得及回城的敌军。 呼延将军本不想理会这事,区区一个小卒而已,入不得他的法眼。 但那梁军将士却忽然大声喊道: “你们都死定了!” “言将军已经回归,就在此刻,言将军亲率三万大军就守在尔等的后面,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 “你说什么?”呼延将军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这边,沉声问道:“什么言将军?什么三万大军?呵呵,笑话。” 被俘的梁军将士笑道: “没想到啊,区区十多年而已,在这幽州,言将军的名头都不响亮了吗,你们是忘了以前被言将军一面旗帜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似是在感叹,也像是在缅怀那段时光。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但却吓了在场的辽军将士及副将们一跳,他们豁然转身看向这边,目光复杂。 “胡说八道,来人,拉下去砍了!” 呼延将军勃然大怒,既有十多年前被言家将吓得屁滚尿流的糟糕记忆,也有被欺骗的愤怒。 他始终不能相信,身后的那股人马能有三四万。 最多五千而已。 然而,恰在这时,一个探马来报,说大军后方发现一支梁军,从火把上来看,人数起码有三四万! 这消息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呼延将军再次勃然大怒,指着那个倒霉的探马大声喝令道:“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来人啊,拉出去砍了!” “……” 砍了那位梁军俘虏及倒霉的探马之后,呼延将军慷慨激昂的讲了一番话。 此话成功激发出了将士们的军心。 他们战意昂扬,大有不拿下幽州城就不罢手的架势。 可是,没过多久,又一位探马回来禀报,说大军后面的梁军足有三四万……呼延将军大怒,斩之。 就这样,连续砍了三四个探马的脑袋之后,莫说副将们,就连呼延将军本人心里都开始发毛。 一个两个探马如此禀报,还有可能看错。 可是四五个探马都这样说,此事就绝非寻常。 他们身后的梁军,说不定真有三四万! 加之副将们拼死相劝,呼延将军凝眉思忖良久,终于,他深深吸了口气,不敢过于冒险,兴致不高的下令道: “停止攻城,后撤五里!” “是!” “……” 鸣金过后,攻城的辽军如潮水般退去,城墙下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但辽军没有派人前来收尸,而是急匆匆往后撤,头也不回。 “杀啊!” 这时,紧闭了许久的幽州城城门被打开,一万五千梁军将士倾巢而出,在后面追杀撤退的敌军。 “欺人太甚!” 呼延将军见此不由勃然大怒,这些梁军真的太令人厌了,你攻打他们吧,他们就躲进城池,据城而守。 你撤走吧,他们又冒出来追杀你…… 这种打法,根本不能发挥草原骑兵千里奔袭的手段,他们被动“扬长避短”,真的让人窝火。 但呼延将军还没有失去理智,不可能再下令调头攻城,只得捏着鼻子下令道: “后撤二十里!” 之所以后撤二十里,是因为呼延将军料定,梁军既然倾巢而出,那么必不敢离城太远,要是被辽军反过来端掉城池那可就糟糕。 果不其然,一万五千梁军追杀出去十里之后,便裹足不前,不再追杀。 呼延将军见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忽然,他想起一事,找来一个得力的副将,命令道: “你亲自去大军后方瞧瞧,探一探那股梁军的虚实,看他们究竟有没有三四万兵马。” “末将领命。” “……” 大军后撤二十里后,呼延将军吩咐就地安营扎寨,静待天明。 这时,方才那位副将返回,对呼延将军禀道: “将军,我们中计了!” “那股梁军其实只有四五千人左右,他们每个人都弄来数支火把,分散开来,因而从火把上来看,他们足有三四万人!” “可恶!” 呼延将军大怒,胸膛剧烈起伏,他虽然坚信那股梁军没有三四万人,可亲耳听见真相之后,他还是不能接受。 原本,他们辽国派出六千精锐,秘密潜入大梁的幽州城,准备在关键时刻暴起发难,从而拿下整个幽州。 这一个“绝妙”的计谋。 可到头来结果如何? 人家不仅破解了他们的“绝妙”计谋,灭了他们六千精锐,而且人家还将计就计,反手使出“诱敌深入”与“瓮中捉鳖”之计。 先前,呼延将军小心谨慎,虽被可恶的浑邪王世子坑了一把,折损了五千人,但大部队并未受损。 为此,他还曾颇感自傲。 可最后还是中招了,误以为他们身后有三四万梁军,因而草草撤兵。 这下好了,幽州城没有攻下,反而搞得己方将士疲惫不堪。 若不是刚刚才从幽州城下撤退,他真的很想再次发兵攻城…… 正文 422 胆寒的滋味 辽军的人数还有四万多,已在幽州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 倾巢而出的一万五千梁国将士们,调转马头回城,不再继续追击,因为城池不能真正空虚,不然太危险。 局势,似乎暂时稳定下来。 双方互不侵犯,似乎都在等待天明之后的决战。 幽州城内。 衙门大堂。 灯火依旧通明。 苏贤紧了紧衣服的领口,后半夜的风格外凉爽,让人觉得冷。 “可惜!” 苏贤一边搓着两手取暖,一边连连摇头道:“可惜啊!才五千人入城,就发动了攻击,真的太早了。” “来犯的辽军足有五万,即便我们剿灭了五千,他们还有四万多兵马……若是有两三万人入城之后再发动伏击,效果会更好。” “……” 大堂中,除了苏贤之外,还有杨芷兰、周记室与幽州刺史。 罗干与秋典军都不在。 其中,罗干身在城外,用五千兵马迷惑辽军,让他们误以为有三四万兵马之事,就是罗干带人做下的。 至于秋典军,一直都在幽州城城楼上临阵指挥,那一万五千梁军入城、出城、守城的战略,都由她一手掌控。 当然,无论是罗干的“疑兵之计”,还是秋典军的“疲兵之计”,其实都出自于苏贤,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对策。 倒不是说罗干与秋典军不厉害。 主要是因为,苏贤毕竟来自后世,见识真的太丰富了,从古至今的著名战役战例,他虽不精通,但也大致了解。 比如,一代伟人提出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真言,简直绝了。 苏贤只是结合实际稍加运用而已,就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实际上,苏贤对行军布阵之事真的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那装满了整个脑袋的贯穿古今的丰富见识,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效用…… 衙门大堂中,幽州刺史扼腕叹息,道:“一定要严查,究竟是谁,竟在辽军只有五千人入城的时候就动手。” 周记室沉声道:“我们筹备的时间太短,很多人并不知应当怎么做,就被赶鸭子上架……所幸没有酿成大祸,追究……倒不至于。” “周记室说得有理。” 苏贤点头,表示认可,随即用手紧着衣领,在灯火通明的衙门大堂中走来走去,暗自凝眉道: “不知,大山如今身在何处?” “他是否能在关键时刻忽然现身,给予辽军致命的一击呢!大山啊大山,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 与此同时,幽州城外,二十里处。 辽军临时大营。 营寨已经火速扎下,部分将士负责夜里值守,但大多数都已钻入帐篷开始睡觉,补充体力。 将士们入睡前,大多都抱有怨念。 他们还计划入城之后,先大肆抢劫财货,然后再捉一个水灵的中原女子暖床呢。 可是结果呢? 却在荒山野外睡冷冰冰的帐篷…… 将士们都安歇了,但呼延将军的大帐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他睡不着,正与副将们聚在一起研讨战情。 “提前潜入幽州城的那六千精锐,不知何故出了意外,但不妨事,等天一亮,我们就攻城,这次我们可要做好充足准备……” “将军,攻城战我们真的不擅长,要不还是……就近劫掠一番,然后北上回去吧。”一个副将提议道。 “废物!住口!” 呼延将军大怒,斥道: “为了此次攻打幽州,我们筹谋了数年之久,眼下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但绝不可以打退堂鼓。” “你若再说这种丧气话,休怪本将军法伺候。” “末将……不敢……” “将军,末将忽然想起一事……刚才在幽州城下,我们俘虏的那个梁军将士,他说……言将军回来了?” “……” 此话过后,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几人的影子映照在帐篷之上,随着油灯火苗的摇晃而轻轻摇曳。 “不可能!” 最后,呼延将军镇定的说道: “不得不承认,言家的人的确很强,当年……总之,言家之人只剩下一个,名叫言大山,听说他已被大梁女皇封为‘威武郡公’” “是啊,末将也觉得不可能。他虽受封威武郡公,但并未重回军中任职,而且从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并没有说言大山来到了河北道……” “罢了,这一定是狡猾的梁人用来吓唬我们的计谋,就像他们五千人用火把冒充三四万人的那样,千万不可信。” 呼延将军最终做下定论。 副将们齐声道: “将军所言有……” “报——” 忽然,一个探马骑马赶来,马蹄声在夜晚十分清脆,探马大声喊出的“报”字拖着长长的尾音,逐渐逼近大帐。 呼延将军不敢怠慢,急命探马入帐。 “将军……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探马跌撞着冲进大帐,似乎骑马太久,腿脚已不灵活,入帐后直接趴在了地上。 “什么大事不妙?” 呼延将军眉头一跳,因见这位探马一脸疲惫,衣甲残破,头发也已散乱……他心头当即就是一沉。 预感到已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将军……蓟门关……蓟门关被梁军重新夺了回去……”探马喘着气禀道。 “什么!” 呼延将军及众位副将大惊失色,霍然起身,纷纷逼视着这位探马,这个消息太吓人,他们不愿相信。 蓟门关,他们打下来后,就留下了人镇守在那里。 那道天险般的门户,从此之后,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家中的一道普通房门而已。 同时也是北上返回辽国的唯一路径。 可是现在他们听见了什么? 蓟门关居然被梁军重新夺了回去?! 那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孤军深入敌境,而且退路还没有了! 这种处境,真的十分危险。 “不,这不可能!说,你是不是梁军派来的细作。”呼延将军大怒,真的很想将这位探马拉下去砍头,然后当没有听到过这条可怕的消息。 “将军……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蓟门关的确已经失守,而且率兵夺走蓟门关之人,是……是……” “是谁?” “是言家的人!末将亲眼所见,那面旗帜,它回来了!” “言……” 呼延将军虎躯一颤,后退两步,最后靠着桌子才不至于继续后退。 他两眼圆瞪,嘴巴大张,宛若听加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一般。 正文 423 断其退路 大惊失色的呼延将军,瞥见副将们的面色,惨白一片,甚至有人的手指都在颤抖,明显被这条消息吓得不轻。 他忽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言家一面旗帜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兵,他现在是一军之统帅,是这些副将的将军。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必须摆脱这种境况。 呼延将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神色困顿的探马沉声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那真的是言家的旗帜?” 探马道:“将军,千真万确,末将看得分明,不会有错!” 呼延将军又问:“他们有多少人?” “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呼延将军凝眉陷入沉思。 “将军,蓟门关既已失守,那我们何不深入敌境,搅他个天翻地覆?”一个副将狠声提议道。 “不妥!”另一位副将反对,“我们攻破蓟门关,兵临幽州城下,本来可以凭借事先潜入城中的将士接引,从而夺下城池。” “但我们失败了。再者,城中的梁军必定早已向附近求援,若援军一到,而我们无险可守,到时必定危矣。” “所以将军,末将认为当下之急,是火速赶往蓟门关或者其他关隘,趁乱冲破梁军的锁困,返回大辽!” “……” 副将们纷纷谏言,各抒己见,大帐中一时热闹非凡。 呼延将军沉默良久,忽然缓缓举起一手,副将们的讨论声骤然停止,纷纷扭头看着他。 呼延将军面色凝重,沉声吩咐道: “撤!撤向蓟门关,寻找机会破关而出。” “务必小心,不可引起梁军斥候的注意,沿途也需避开言大山的两万大军……立即行动,尔等亲自下去督促。” “末将等领命!”副将们一起退出大帐,各自忙碌去了。 “……” 话说奔波了一整日的辽军将士们,这才刚刚睡下,还未进入梦乡,就被人粗暴的唤醒,说什么……立即出发赶往蓟门关? 搞什么啊! 部分脾气火爆的将士当即大怒,直接就发作。 唰! 两柄明晃晃的大刀,突然架在那将士的脖子上面,寒气逼人,如此一来,不管脾气多么火爆的将士都老实了,不敢再闹事。 辽军动作很快。 不久之后,大军开拔,连夜往西北方向的蓟门关急速行军而去。 刚刚扎下的营寨也没有拆。 原样保留在那里。 呼延将军想借此迷惑梁军的斥候,但他们撤军的行动真的太明显了,根本瞒不住梁军的眼线。 第一时间,辽军撤退的消息就送到了幽州衙门大堂内,被苏贤等人所知。 苏贤哈欠连天,都准备回房休息了,他预估,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大事发生。 这条消息此时传来,苏贤瞬间困意全消。 他与周记室、幽州刺史对了下眼神,狐疑问道:“辽军连夜撤往西北方向,究竟是什么缘故?” 周记室揉了揉脸,摇头猜测道:“或许,蓟门关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苏贤灌了一口浓茶提神,蹙眉道:“此事一定有古怪……” 一语未了,这时,一个斥候忽然赶来,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蓟门关,又被夺了回来。 夺回蓟门关之人,不知他人,正是威武郡公,言大山! “哈哈哈……威武郡公不愧为威武郡公,哈哈哈,干得好,干得漂亮,呼延雄数万大军没有退路了!” 周记室与幽州刺史拍手大笑。 苏贤心头惊喜一阵,忽然想起方才得到的消息,说呼延雄率领数万辽军连夜往西北方向赶去了…… “来人!” 苏贤心头敞亮,拍案而起,待传令的将士受命进入大堂后,朗声下令道:“速命将士倾巢出动,追击辽军,与威武郡公的兵马一起形成合围之势!” 传令兵退下后,苏贤再也坐不住。 他在衙门大堂中走来走去,静待最终的结果。 不久后,幽州城门缓缓开启,一万五千梁军将士倾巢而出,纵马疾驰,往西北方向追杀而去。 与此同时,幽州城外。 率领着四五千兵马的罗干,也得到了蓟门关失而复得的好消息。 “将军……” 罗干热泪盈眶,激动得握紧了沙包那么大的拳头。 “我就知道,将军不会让人失望……哈哈哈,干得真他娘的漂亮啊,蓟门关居然又被将军夺了回来!” “传我号令,大军立即出动,追击北逃的辽军!” “将士们,我们将与言将军并肩而战,这是你我的荣幸,好好战斗吧,出发!” “……” 就这样,大约两万梁军往西北的方向追击而去。 这是幽州城目前能出动的所有兵力。 他们倾巢而出,准备进行最后一场大决战。 但凡大军出动,必有无数探马与斥候散布四周打探敌情。 呼延将军亲率四万余辽军北逃,沿途自然少不了打探敌情的探马,这些探马很快就发现了后方追击而来的梁军。 探马将消息传回后,呼延将军一脸阴沉。 他就知道,大军北撤之举,瞒不住梁军的眼线,那毕竟是四万多人啊,即便小心翼翼可响动与规模还是太大了。 “加速行军!” 呼延将军最后下令。 他们是草原上的儿郎,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精湛,呼延将军自信梁军追不上他们,只要加速行军便能逃出升天。 可是他忽略了辽军将士们的感受。 他们是在今日天刚擦黑的时候攻击蓟门关的,在那之前,将士们已经长途跋涉了一整个白天。 攻下蓟门关后,又连夜杀向幽州城,在幽州城下大战一场,没有捞到好处,最后只能在荒郊野外睡冷冰冰的帐篷。 谁知刚睡下没多久,大军又要往蓟门关方向行军…… 到底在搞什么啊?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将士们不解,为什么要连夜行军,嘴上虽然不敢抱怨,但心中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倒好,呼延将军竟又下令加速行军……这,到底还有没有完了?! 将士们之所以怨念不断,是因为呼延将军并未将蓟门关失守的消息告诉他们。 这条消息,千万不可泄露。 不然他们的军心立即就会崩溃,且无法重建…… 正文 424 生死决战 “各位,各位,不得了,我偶然听到了一条最新的消息!” 急速行军的辽军将士中,有一人一边纵马一边说话,辽人的骑术果然精湛,如此行军速度之下,竟然还能开口交流。 附近的将士迅速被他吸引注意力,忙问什么最新消息。 “方才,富察副将交办我一件事,路经呼延将军驾前,我亲耳听见,说我们的身后有两万梁军正在追击……” “梁军追击我们?不大可能吧?” “不,我觉得很有可能,首先,我们为何连夜往西北方向急行军?这里面怕是有天大的隐情,但我们不为所知。” “嘶……难怪,我说怎么才刚刚睡下呢,就被拔出被窝,逼着上马赶路,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怕梁军呢?我们大辽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少有败绩,我们逃跑作甚?” “……” 这条消息与疑惑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半辽军都知道了,在他们的屁股后面,有两万梁军正在追杀。 至于为什么不与梁军正面交战,将士们不知道,于是就有人瞎猜乱想,在那“造谣”。 此事很快传入呼延将军之耳,他大怒,安排人手去查,非要揪出第一个散播“谣言”的人不可。 可是“谣言”已经成了势,根本无从查起,呼延将军最后只得作罢。 大军继续赶路,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大军竟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让动了。 “这又是怎么了?” 停下来的辽军将士们,更加方便交流了,开始交头接耳,热议纷纷。 “莫非,呼延将军想开了,要在此地与追上来的梁军决战?”有人猜测道。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可是战无不胜的大辽铁骑诶,岂有被梁军追杀的道理,大家做好冲杀的准备。” “……” 附近的辽军顿时激动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歼灭那两万梁军,然后攻下幽州城,抢夺里面的财物与女人。 “不好,坏消息,天大的坏消息!” 一个将士忽然来到此处,面色凝重,给准备大战一场的将士们泼下一盆冰水,只听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前面传来消息,说在我们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什么?前面也有大军?也是两万?” 正准备大战一场的将士们顿时愕然了,皱眉道:“我还以为要与后面的梁军大战一场呢,结果却是因为前面也出现了大军……” “诸位,两万大军而已,不算什么,重点是那统军之人……” “敌方统帅是谁?” “是……言家的人!” “言家……” “……” 嘈杂的环境猛然安静下来,将士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恐惧之色。 言家,言家的将军,在十多年前,他们这些辽人可谓是家喻户晓,甚至能止住幼儿的啼哭。 “不是说,言家的人都死绝了吗?为何又冒出来一个?”有人提问。 “言家之人并未死绝,还留下了一根独苗……”有人了解得比较多,为周围的将士们解惑。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要着急赶路,甚至不惜将我们从被窝中拽出。” “原来是因为,言家的人回来了,还带着两万兵马,就堵在我们的前面……” “前面两万兵马,后面还有追杀而来的两万梁军……我们,没有兵力上的优势了啊!” “而且还被人家前后包围。” “……” 说着说着,将士们纷纷沮丧起来。 他们是辽国的铁骑,虽然自傲,可是面对十多年前名震整个大辽的言家之人,他们心头依旧止不住的发虚。 “大家不要灰心,面对言家的人,我们就算不能战胜,但也可以通过蓟门关逃回去啊!”有人大声说道。 “对对,你说得对!我们即便打不过还可以逃走嘛,那蓟门关天险已被我们拿下,我们只需退出关外,相信即便是言家的人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有人附和道。 “有道理……” 更多的将士附和这一观点,并庆幸他们掌控了蓟门关天险,还有退路,不至于被人家彻底围困。 “准备战斗!” 这时,各个副将、校尉开始整肃军容,清点兵器,一幅大战即将来临的样子。 辽军将士们顿时心头凛然,此次对上传说中的言家之人,他们的军心与斗志竟已溃灭了一半。 实际上,将士们心中所想的,是战败之后如何通过蓟门关逃回辽国的问题…… 做好战斗准备之后,大军开始绕行,但终究是没有躲过被前后包围的命运,前面的辽军已与梁军相遇,并混战至一处。 “快看,那……那就是言家的人……好……好猛!” “……” 军阵正中央,暂未与前后的梁军交战的将士,亲眼目睹,前面一位银盔银甲的威猛将军,手持一杆三四丈长的马槊,在敌军中纵马而行,无人能挡。 此人正是消失数日的言大山。 他一马当先,在敌军中横冲直撞,他身后的将士们大受鼓舞,以往在他们看来难以战胜的辽国铁骑也不过如此。 人一旦坚定了某种信念,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相当可观。 言大山身后的将士们便是如此,他们超常发挥,军心甚烈,嗷嗷大叫着,反过来追着以往难以战胜的辽军大杀特杀。 此消彼长,辽军的士气不由大受打击,军心已然不稳。 呼延将军见此,铁青着脸,亲自上马,手里拿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大声喊道: “你们都是我大辽的好儿郎,当无所畏惧!” “儿郎们,跟在我的身后,随我一起杀敌,杀啊!” “……” 呼延将军当先一马往前冲的背影,强行拔高了辽军将士们萎靡不振的士气。 他们纵横沙场十余年,未尝败绩,虽畏惧言家的人,但终究心有不甘,万一言家的人不复十年前那般厉害了呢? 他们嗷嗷叫着,手中挥舞着大刀,追随在呼延将军马后杀入战阵。 此一战,梁军总共有四万人马,辽军也有四万多铁骑,一共八万余人。 在黎明到来之前,在这片荒野之地,他们将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正文 425 上兵伐谋 决一死战? 不。 至少言大山不这样认为。 “上兵伐谋!” 他低声轻语,手中三四丈长的马槊一扫,将数位辽兵扫落马下后,他便退出战阵,不再亲自厮杀。 “郡公!” 追随言大山而来的将军、副将们,解决掉身边的敌军后,也跟随着他退出战圈之外。 “该是时候了。” 言大山张嘴,正要吩咐什么的时候,一侧忽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将军,将军啊!末将终于又与将军并肩作战了!” 侧头看去,原来是罗干。 他的嗓门非常大,即便身处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也能清晰可闻。 罗干正杀出一条血路往这边靠近,话音落后,他已解决完挡路的辽军,来到言大山近前。 他激动得无以言表,甚至说不出话来。 言大山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你来得正好,大破辽军之事,就交给你去办,你非常合适。” 罗干顿时挺起胸膛,高兴道:“将军放心,末将这些年来苦练武艺,精通刀枪,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将军且稍后,待末将去提呼延雄的人头来见!” “……” 他以为言大山将指挥作战的任务交给他了。 非常高兴,恭敬一礼后转身就走。 他已迫不及待的要去完成言大山对他的“期许”。 言大山却叫住他:“此事交由你去办,不是因为你精通刀枪,而是因为……你的嗓门够大,声音传得够远!” “将军……这……末将……”罗干顿时傻眼,然后疑惑不解,心说言将军此话何意?嗓门够大是什么鬼? “我已将蓟门关重新夺回。”言大山镇定的说道。 “将军厉害,将军干得漂亮啊!” 罗干狂拍马屁,但他并不知言大山为何提及此事。 言大山扶额,又见其余几位将军、副将等,也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他便沉声说道: “蓟门关,乃辽军退走的唯一路径,眼下我将蓟门关夺回,他们便没了退路。所以只需将实情喊出,让他们知晓,便可动摇他们的军心!” “这……妙啊,末将怎么没有想到呢?”罗干及副将们恍然大悟,心说以前看的兵书都白看了。 “为了避免他们做困兽之斗,可以接受他们的投降,降者不杀!”言大山看着罗干,接着说道: “你嗓门够大,这件任务就交给你了,快去吧。” “末将……领命。” 罗干心头滋味难明,他再一次得到言将军的重用,结果却不是因为他会打仗,而是因为……嗓门够大? 这,好尴尬! 不过转念又一想,嗓门大也是优势啊,言大山身边虽然追溯了许多将军与副将,但最终还是得靠他。 如此一想,心头便开心起来,他快速跨上马背,杀入战场,一边手刃敌军一边扯着嘹亮的嗓门喊道: “蓟门关已失守,尔等已没有退路,降者不杀!” “蓟门关已失守,尔等已没有退路,降者不杀!” “……” 罗干这样一路喊过去,立即引起了战斗中的梁军们的注意,因为罗干是他们的统帅,是他们的将军。 他们对那句话稍加分析,心头顿时明白了罗干的用意,于是也扯着嗓门喊道: “蓟门关已失守,尔等已没有退路,降者不杀!” “……” 越来越多的梁军加入其中,短短数息不到,这句话就已响彻整片战场,清晰无误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杀得正欢的辽军将士们,乍听此话,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战斗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与之对战的梁军将士们,因高喊着“降者不杀”,故也停止战斗。 双方持握兵器进行对峙。 惨烈的恶战恍若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骗我们的,你们一定没有夺下蓟门关,你们想用阴谋诡计赚取我等的性命!” 辽军中的一个校尉大声喊道。 他的话引起许多辽军的赞同。 从本心上来说,他们不愿相信此事,若蓟门关失守,他们就没了退路,那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罗干反驳道:“别忘了言将军从何处而来,若未曾重新夺回蓟门关,言将军岂会出现在尔等的前面?” 这话……有点道理。 辽军将士们陷入沉默。 罗干接着说道:“若蓟门关还在尔等手中,那为何不见援军前来接应尔等呢?” 这话……似乎也说得不错。 辽军将士们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虽不愿相信蓟门关已经失守,可是…… “快看,那边,呼延将军正与言将军决战!” 有人一声呐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看向那边。 没错,那正是言大山与呼延将军,因言大山心中清楚,想要降服这些辽军,必须先杀了他们的主将。 对于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大家都没再出声,紧盯着那两人,静待最终的结果。 动了。 只见言大山与呼延将军大喝着冲向对方,一人手持三四丈长的马槊,一人手握五六十斤重的青龙偃月刀,进行着生死决战。 “杀!” 两人轮动着各自的兵器,纵马渐渐接近,都想一招秒掉对方,以此震慑敌军。 言大山自然有此自信。 但呼延将军更多的是硬着头皮上阵,就在刚刚,罗干喊出那句话之后,呼延将军就知道他们完了。 可是束手待毙不是他们辽人的风格,他身为一军之主将,更不可能投降,唯有战死而已。 铛! 瞬息间,马槊与青龙偃月刀碰撞在一起,擦出绚烂的火花。 这是两人交手的第一招。 “啊!” “将军的刀……飞走了……” 人们惊呼,梁军们欢呼一片,而辽军则愁云惨淡,面无人色。 他们的统帅,呼延将军,竟不是言大山的一合之敌! 两人的兵器第一次碰撞而已,呼延将军的青龙偃月刀,就被马槊无情的磕飞了,脱手而出,飞落在数丈开外。 “啊……将……将军!” 仅仅数息后,辽军将士们再度大惊失色,声音发颤,仿若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一般。 原来,言大山手中的马槊磕飞呼延将军的大刀之后,他手腕一翻,往前一送,那长长的马槊就精准的刺入呼延将军的心脏。 槊尖噗的一声从后背冒出,带出大片鲜血。 呼延将军被刺了个透心凉。 双方的冲势不减,瞬间失去浑身力气的呼延将军,竟被言大山的马槊挑离马背,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 这一幕,震住了战场上的所有人。 偌大一片战场,此刻竟安静得落针可闻。 将军,不愧为我的将军啊……罗干清了清嗓门,大声喊道: “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 哐当! 一个辽军丢下手里的大刀,跳下战马,选择投降。 有了第一个,便有跟随者,这片战场上顿时响起一连片兵器落地的声音,连绵不绝。 …… “胜了!” 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回幽州城内的衙门大堂,苏贤起身,走到大堂门外,仰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感慨道: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正文 426 神都大火 同样也是在今夜。 幽州西南方位,一千多里开外,大梁帝国神都洛阳。 神都洛阳,本是大梁的“东都”,也就是“陪都”及“第二都城”之意。 当今女皇登基称帝之后,将文武百官、各大衙门、皇室宗亲都迁到了东都,更名为神都,如今的神都就相当于是大梁的都城。 此乃大梁首善之地。 当今女皇也住在神都的皇城之内。 不过,今夜,神都城中颇不安宁。 皇城西侧,归义坊。 时值夜半,坊中百姓正在家安然熟睡,忽然,皇城方向传来一阵阵呐喊,隐隐约约,似乎在喊什么……走水了? 部分觉浅的老人被惊醒,睁眼一看,纸糊的门窗上竟映出明亮的火光,亮堂堂一片,宛若朝阳初升。 再凝神一听,那隐隐约约的呐喊声,的确来自皇城的方向……也就是说,皇城中遭受了火灾? 归义坊,与皇城相隔数里,这么远的的距离,传过来的火光竟宛若朝阳初升,可见火势之猛! “祸事!天大的祸事!” 一位老者颤颤巍巍起床,披了件外套推门而出,来到小巷之中,此间已经围聚许多受惊的百姓,对着皇城的方向指指点点。 老者站定身形,往西方,也就是皇城的方向眯眼看去,视线越过不知多少楼阁与宫殿,可见皇城北侧那里正火光冲天! 火势真的太猛了! 波及范围似乎延绵数里? 虽是夜半,但翻滚的浓浓烟雾也被火光照亮。 那种景象十分骇人。 老者及在场的普通百姓们,虽与火灾现场相距数里,但那股逼人的热力灼人,那冲天的火光亦耀眼。 这是数百年都不得一见的大火灾。 而且还是发生在皇城之中。 百姓们心中戚戚然,热议纷纷,同时也在研究,究竟哪些宫殿受到了波及?他们都是普通人,未曾入过宫,研究来研究去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张老!” 有人偶然瞥见那位老者,大叫一声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恭维道: “您老以前可是工部的匠人,入过宫门,修葺过宫殿,想必您老一定能够看出,受了火灾的地方究竟是哪几处吧?” 众人一听,认为有理,异口众声的请张老讲一讲。 张老没有多想,身体颤颤巍巍,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抬起一支枯瘦如柴的手臂,指着火光冲天的方向说道: “大火起于皇城最北侧,那一片属于‘图壁城’。” “会危及到陛下吗?”有人小声问道。 “不会,陛下住在紫微城,紫微城与图壁城之间,还有一个‘玄武门’呢,从火势上来看,大火到玄武门就被止住了。” “陛下无恙就好……” 百姓们长长舒了一口气,皇城失火,但只要陛下无碍,应该就不会波及到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头上。 这时,站在众人边缘的一人,指了指皇城中的大火,大声喊道: “张老,您站的地方被屋檐挡住了一角,这里才能看到全貌,您老到这边来看看吧。” “咦……” 张老之前的确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迈动苍老的脚步,走到开阔区域,仰头一看,果不其然—— 刚才的视线被屋檐阻挡了一部分,未曾看到全貌。 站在此处,才能将整个大火波及的范围看清楚。 “那……那是……” 张老眯眼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站立不稳,若不是有人左右扶住了他,他一定会栽倒在地。 “张老,您这是怎么了?”人们关切。 “祸事!天大的祸事啊!” 张老带着苍老的哭腔说道。 周围的百姓们顿感毛骨悚然,忙问究竟怎么了? “你们看那火势,最东边,你们看那里,火势竟已蔓延到了紫微城东侧的‘东宫’!东宫的北部也失火了!”张老说道。 “太子殿下……”众人面面相觑,太子殿下的东宫受了火灾,虽也严重,但还不至于是“天大的祸事”吧? 又不是女皇陛下的紫微宫着火。 怕什么? 张老没有理会众人的狐疑,颤抖着枯瘦的手继续指着某片火灾区域,颤声道: “最严重的是那一片,东宫的西北方位,你们看那里,火光冲天,烟尘滚滚,好大的一场火!” “咦,那里的火光为何格外耀眼?那里的烟雾为何格外浓烈?”百姓们终于看出一点端倪。 “因为……因为……”张老声音发颤,身体发抖,似乎受不了夜半的寒冷,“因为那片区域是……含嘉仓城!” “含嘉仓城!?” 周围的百姓们大吃一惊,继而眉头紧锁,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个个顿时毛骨悚然,吓的不轻。 含嘉仓城,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粮仓。 其他的粮仓都叫做某某仓,比如“兴洛仓”、“黎阳仓”、“广通仓”、“常平仓”等等。 而它呢,却以“仓城”命名。 由粮仓组成的一座城,可见它的规模之大。 里面粮仓无数,据说可以存下全国三年所产的全部粮食。 当然,不可能将三年所产的粮食全都存在其中,但经年累月下来,含嘉仓城中的储粮,占据了全国存粮的三分之二! 含嘉仓城修筑在皇城之中,作用重大,是朝廷稳定的基石,不容有失。 可是现在他们看见了什么? 含嘉仓城竟然走水失火了,那么多的粮食啊,全国存粮的三分之二,就那样被付之一炬。 难怪那个区域的火光格外明亮,烟尘也格外浓厚。 这样一朵别致的“烟花”,耗费太过巨大,没人能够承受…… 众人惊吓过后,面面相觑,开始激烈谈论,他们隐隐预感到,稳定了多年的天下,极有可能因含嘉仓城的大火而破裂。 整个大梁帝国都有可能遭受重创。 他们作为普通人,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 想到这里,百姓们戚戚然,面色惨白,对未来都感到担忧。 “将这些人通通拿下!” 忽然,一队人马不知从何处冒头,黑衣黑头套,将这群百姓及张老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将所有人都捉住并捆绑起来。 “皇城之下,你们竟敢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百姓们反抗。 “哼,梅花内卫办案,何须解释。尔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不要露面为妙。”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与黑色头套中的人出现,瞥了眼张老,大手一挥,就将这些普通百姓全部抓走…… 这样的一幕,发生在皇城附近的各个坊市。 其余百姓听到消息后,顿时不敢出门,他们只听见有人在街巷上喊道:“今夜宵禁,所有人不得出门,也不可开窗,谁敢造次直接满门抄斩!” 正文 427 黄河水患,幽州告捷 河北道。 幽州。 苏贤怀着激动的心情,回房补觉去了,大战善后之事有言大山、秋典军及周记室等人处理,他完全放心。 此一役,他们歼灭辽军一万余,俘虏三万余,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且是近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大胜! 歼敌之多,俘虏之巨,着实罕见。 就算言家父子纵横沙场之际,也少有如此功绩。 苏贤回房补觉之前,亲自派人火速赶回瀛州城北的大营,将大捷的喜讯禀报给兰陵公主,先让她放心。 幽州与瀛州之间,相距三四百里,报信之人即便八百里加急,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将喜讯送到。 而就在今日清晨,瀛州城北,大营之中。 兰陵公主李幼卿被告知了一件恐怖的祸事—— 黄河,它决堤了! 河北道境内,卫州、相州、魏州、博州等黄河北岸的数个州县,全部受灾,大部分区域被决堤的黄河水淹没。 与此数州隔黄河相望的河南道,也有大片受灾区域,比如滑州、濮州、郓州、济州等等,被泛滥的洪水淹没大片。 都畿道,也就是神都洛阳所在的那一片,北邙山以北,黄河水位暴涨,虽未有洪水泛滥但也岌岌可危…… 这件惨烈的祸事发生在昨晚半夜。 李幼卿收到消息之际,天刚蒙蒙亮,她尚未起床。 “终究还是发生了!” 李幼卿秀眉紧锁,在冬典军的服侍下快速穿戴整齐,早饭也不顾上吃,直接来到了中军大帐。 府中的属官,诸如王司马等等,还有营中的将军们,早已在帐中等候。 “受灾的州县,本宫已经知晓,但具体受灾的百姓人数有几何?”李幼卿落座后直接问道。 “启禀公主……据初步预估,单单河北道数州的受灾人数就有三十万左右!”王司马答道。 李幼卿扶额,倾城的面色十分难看。 好在,她对此早有预感,并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河北道境内,但凡受灾的州县,免除赋税三年!”李幼卿坐镇河北道,可以说她就是河北道的“土皇帝”,自然有权免除地方州县的赋税。 “命两万将士火速赶往灾区,协助地方官府赈灾,救助灾民……” “再派人征集各地事先储备的粮食,火速送往灾区……” “……” 随着一条条命令的下达,无数人自大营出发,有的赶往灾区救人,有的去征集赈灾粮食,忙碌而有条不紊。 待日头高升,李幼卿终于将所有事项安排妥当,得以喘一口气,有宫女送来早点,李幼卿便与属官们在大帐中边吃边聊。 王司马凝眉说道: “殿下,我们虽然事先做了安排,储备了许多应急的粮食,但此次洪水泛滥百年罕见,单单河北道数州就有三十万灾民。” “我们准备的应急口粮,只怕远远不够!还请殿下早日上书奏请陛下,下拨赈灾粮款,以免灾民受饿。” 李幼卿点头道: “近几年来,我大梁风调雨顺,粮食连年增产,储备颇丰。此次大灾,灾民虽多,但填饱肚子应该无忧。” “等用完了早点,就有劳王司马题写一份奏疏,待本宫看过之后,即刻八百里加急送往神都。” 王司马作揖道:“老臣领命。” 早饭过后,王司马立即写了一份奏疏,李幼卿看过后觉得没有问题,便交由专人火速送往神都去了。 众人再次聚集到中军大帐,赈灾之事尚有许多细节需要处理…… 日上三竿,已是午后。 李幼卿等人始终没有走出大帐,午饭也是在里面吃的,不过,她们讨论的问题已不是水灾,此事已经发生,好好的安排赈灾就是了。 毕竟,大梁现在不缺粮。 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北方幽州的局势。 “苏谘议去往幽州,已有数日之久,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也不知幽州的局势究竟如何了?” 李幼卿扶额,水灾之事,幽州局势,让她内心烦乱,秀丽的眉宇间始终挂着淡淡的愁色,显得疲惫不堪。 对于这件事,李幼卿话音落后,大帐中竟一时安静下来。 王司马等属官闭口不言,一旁将军们的面色则略有难看。 “公主,不是末将多嘴,目前幽州的局势何等复杂,内有一万辽军藏匿其中,外有十余万铁骑虎视眈眈。” 终于,一个将军装束的人走到大帐中间,脸上毫不掩饰对苏贤北上幽州之事的不满,接着说道: “此等境况,应当派末将等前往幽州才是,就算末将等战功微末,但也总好过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的苏谘议吧?” 话音刚落,又一位将军装束的人上前附议。 此人倒是没有过于贬损苏贤,但话里话外都表示应该派他们去幽州,苏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幽州能成什么事? 另外一边,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眼观鼻鼻关心,始终都不发言。 李幼卿命苏贤北上苏州之事,并未找他们商量,而且他们也认为李幼卿此举不妥,岂有派一个书生去领兵打仗的? 王司马曾单独去见过李幼卿,提及此事,但李幼卿态度十分坚决,王司马也就不好再开口。 “本宫相信苏谘议。” 李幼卿依旧不松口。 她安排苏贤去幽州之事,其实藏着她颗那如同火烧般的野心,此乃通过苏贤之手,染指女皇禁脔,也就是梅花内卫的绝佳机会。 她不会轻易放弃。 将军们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在大帐外禀道: “启禀殿下,幽州方向有信使抵达,八百里加急而来。” “速速请进来!” 李幼卿面色一动,坐正身体,幽州方向来的信使,还是八百里加急的,想必幽州之事已有了结果。 这一结果,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王司马及将军们面色也是微微一动,看向大帐门口。 不一时,信使入帐,只见他衣甲残破,染着血迹与污泥,脸上还有许多伤痕,狼狈不堪,似乎刚刚才经历过一番惨烈的大战。 见此,王司马暗中摇头叹气。 将军们心中暗自得意,但并未表现在外。 李幼卿乍见信使这番狼狈的模样,心头也是一个咯噔,莫非,苏贤失败了?她的野心之火刚刚燃起就被摁灭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信使带着喜色大声禀道:“殿下,大捷,大捷,幽州大捷,我们打了个大胜仗!” 正文 428 十年来唯一的大胜仗! “幽州大捷?!” 李幼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身而起,引发波涛汹涌,如山的牡丹头上各种首饰摇曳个不停。 “大捷……了?!” 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面色狐疑,继而震惊,目瞪口呆,心头掀起滔天骇浪。 “打了个大胜仗?!” 大帐中的将军们更是惊叫出声。 大胜仗啊! 幽州面对的敌人是谁,是十多年来未尝败绩的辽国铁骑! 就算他们去镇守幽州,最多也就只能保证坚守城池,阻挡辽军南下而已。 至于说打一个大胜仗,他们想都不敢想。 原先,他们看不起身为书生的苏贤,认为李幼卿派苏贤去幽州是个错误,可是结果呢,人家不仅守住了幽州,还额外打了一个大胜仗! 李幼卿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她淡淡瞥了眼那几位将军,没有多说什么,看着信使问道:“幽州如何大捷?具体情况如何?” 信使作揖道: “回禀殿下,此一役我军大败五万辽军,其中,歼敌一万余,俘虏三万余,具体详情,苏谘议已在此信中详细说明。” 说着,信使双手恭敬的递上一个信封。 冬典军上前接过,暗中检查没有问题,再转交给李幼卿。 “歼敌一万余,俘虏三万余?!” 李幼卿接过信封,再一次惊呼出声,这等战功就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自当今女皇登基之后,这十多年来,他们大梁与辽国时有小规模冲突,但无一例外,每次都是他们大梁吃败仗。 辽国铁骑,擅长千里奔袭,往来就像一阵风,他们时常袭扰大梁边疆,掠夺大梁百姓及其家产…… 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无力杜绝这种袭扰,他们能守住边疆不被辽军攻破,便已是最大的功劳。 至于说打败甚至俘虏辽军,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 可是苏贤这次玩儿得有点大! 歼敌一万余,俘虏三万余,简直开天辟地般,是当今女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胜仗,而且还是一个大胜仗! 刚才,李幼卿听信使说“幽州大捷”、“打了个大胜仗”,她心中只是震惊与激动而已,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现在,得知具体歼敌与俘虏的数量后,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究竟什么是“大胜仗”! 她手拿着那只信封,感觉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她面色凝重而又认真的从头开始看起。 大帐中一时安静下来。 李幼卿静静的阅读那封书信。 而王司马等属官,还有那几个将军,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么久了还没从“歼敌一万余,俘虏三万余”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少时,李幼卿看完。 她将信递给王司马。 让属官们及将军们轮流观看。 她压抑不住狂喜的笑容说道: “没想到啊,短短一两日间,幽州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就连蓟门关都曾被辽军攻破,幽州的局势曾极度危急!” “好在,苏谘议运筹帷幄,早已做好了一系列安排。虽也有突发事件,但他处置妥当,还能将计就计……” “……” 李幼卿真的喜不自禁。 在她对苏贤的夸赞之中,王司马及将军们轮流看完了那封信,众人对幽州之事已有了详细的了解。 王司马等属官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对苏贤好一通夸赞,明明是一个书生,但却能立下如此功劳,可见此子着实非凡。 那些将军们则面色尴尬,尽管不愿相信此事,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脸上挂着笑,当着李幼卿的面夸赞了苏贤两句…… 李幼卿心情大好,黄河水患造成的郁闷与忧心,竟被一扫而空。 随着精神状态的提升,她整个人都明艳起来,姿容绝世,通身上下笼罩着的雍容贵气也愈加浓厚。 毕竟,黄河水患虽损失惨重,但灾情终究会慢慢结束,大梁始终都会跨过这道坎,时间终将会治愈这道伤疤。 可苏贤立下的这桩天大功劳,对她来说,意义真的太非凡了。 这是她那如火烧般的野心迈出去的第一步。 这一步,非常坚实! …… …… 幽州。 话说大战过后,苏贤便回房休息补觉去了。 一觉醒来,华灯初上,已是当天的黄昏时分。 苏贤起床,洗了个热水澡,又饱餐一顿,精气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一想到自己超额完成了幽州的任务,他就喜不自禁,脸上挂着笑容。 他信步来到幽州衙门大堂,了解了一番战后事宜的处理情况。 伤员的安置、城墙的修补、俘虏处置等等问题,在周记室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倒不用苏贤担心。 “苏谘议,我们再修整一日,待公主派来接手幽州战后事宜的人到了之后,我们就启程返回瀛州,公主正等着见你这位大功臣呢!” 秋典军不知从何处冒头,笑呵呵的对苏贤说道。 苏贤点头道: “如此甚好,幽州之事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至于善后之事,还有辽国那边的反应,还是由经验更丰富的人处理比较妥当。” “……” 苏贤又在衙门逛了一圈,身后跟着杨芷兰,最后回到衙门大堂,好奇问道:“对了,怎么不见大山呢?” 周记室道: “威武郡公前往蓟门关整肃军务去了,明日应该能够回来。” “哦。”苏贤点头,然后又问:“幽州守将罗干呢?” “呃……”周记室略有迟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苏贤狐疑,正打算问,一旁的秋典军忽然说道: “幽州守将罗干,阴谋勾结辽人,我已命人将他拿下。” “罗干勾结辽人?!” 苏贤大吃一惊,他本能的不相信,经过秋典军与周记室的讲解,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问题出在罗干养在城中的那位小妾的身上。 正是因为这小妾的通风报信,昨晚的局势才会那般紧张。 同时查出来的,还有幽州刺史家中的一位小妾,但那位小妾始终没有成功,幽州刺史侥幸逃过一劫。 “罗干曾是大山帐下的亲兵,脾气虽然暴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能拎得清轻重……他估计也不知那小妾有问题。” 最终,苏贤亲自去见了罗干,问了他一些问题。 然后向秋典军求情。 秋典军同意放罗干出牢,但必须戴上手铐与脚镣,并且必须跟着苏贤他们返回瀛州,留待公主最后发落…… 解决完罗干的事,秋典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道: “对了,苏谘议不知,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昨晚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他还抓捕了辽国郡主纳兰嫣,以及一个辽国小王爷。” “哦?纳兰嫣被千面狐抓了?同时还有一位辽国小王爷?”苏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抓得好,但就是不知这里面有何隐情?” 正文 429 凯旋 从秋典军口中,了解昨晚千面狐的所作所为后,苏贤还挺感动,笑着问道:“千面狐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秋典军面色顿时古怪起来,随手安排一个公主府亲卫带路,她本人则挥了挥手离开,回到衙门大堂中继续忙去了。 苏贤带着杨芷兰,跟随那亲卫来到城中一座清幽的院子,结果没一会儿,他就黑着脸离开这里,头也不回。 刚才,他走到千面狐房门前,分明听见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三体运动”,真的太明显了。 尴尬的是,他是带着杨芷兰一起去的。 “刑狱司二捕头,果然爱好独特!” 苏贤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杨芷兰默默跟在后面,她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明亮的眼中倒映出苏贤的背影,同时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亮光…… 第二天。 战后的善后事宜依旧在继续,因苏贤得知,李幼卿派来接手的人明日就会抵达,他便吩咐准备返回瀛州的行程。 转眼间,第三天的太阳缓缓升起。 李幼卿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苏贤与之简单交接一番,因日头尚早,苏贤决定立即出发,不做过多停留。 对于返回瀛州之事,他其实已有些迫不及待。 他很想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柳蕙香,让她放心,然后想办法用战功为她换得一个“平妻”的名分。 这是他答应过柳蕙香的。 真男人,就该言出必践! 同时,他也还记得,被他“金屋藏娇”的陈可妍曾与他打了一个赌,若苏贤能解决幽州的问题,陈可妍就要做他的小女仆,时间期限是十天。 现在他赢了,自然要找陈可妍履行赌约。 嘿,他这次要将陈可妍捉弄到哭不可! 除此之外,苏贤脑中接着又冒出兰陵公主李幼卿的身影,他还记得,李幼卿曾亲口许诺,若他成功的话,就给他抱一下。 嘶! 苏贤甩了甩头,对于李幼卿的承诺,他其实从未放在心里,那应该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诚然,以李幼卿那种爆炸般的身材,幽香的气息,凌然不可侵犯的雍容贵气,还有公主的身份及“大梁女相”的名头等等,抱起来的感觉应该…… 苏贤摸了摸鼻子,竟有一点发痒。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就这样,在苏贤无尽的幻想之中,返回瀛州的大队伍开拔,沿着官道缓缓往南方进发。 随行之人,有杨芷兰、言大山、周记室、秋典军,还有两千公主府亲卫,以及躺在马车上的数百伤病。 这些伤病随同大部队返回瀛州,是为了得到御医的治疗。 他们在此战中负伤,牺牲太多,苏贤不顾劝阻,宁愿拖慢返回瀛州的速度,也非要带着他们去瀛州接受御医的治疗。 此外,随行的还有戴着手铐与脚镣的罗干,他将得到李幼卿的亲自处置,苏贤已经明确表过态,会为他求情,想来李幼卿应该不会难为他。 最后,是关押在囚车上的纳兰嫣与纳兰节两兄妹。 为什么要押着他们返回瀛州呢? 其实这是秋典军的坚持,主要是为了调查“纳兰嫣谋杀小阁领”之案。 一行数千人,浩浩荡荡,马蹄声滚滚,速度缓慢的往瀛州方向赶去。 当太阳升到头顶之上的时候,大队伍原地停下,就地埋锅造饭,待吃饱了肚子下午继续赶路。 饭后,苏贤带着杨芷兰、言大山、周记室、秋典军等人散步消食,同时顺便查看一下大队伍的情况。 “苏谘议,我们带着伤病与囚犯赶路,真的太慢了,一上午才走出去几十里,若按照这个速度,至少需要三五日才能回到瀛州。” 众人散步的时候,周记室说道。 秋典军与言大山附和。 “三五日就三五日吧!”苏贤不以为意,“这些天大家应该挺累,正好可以趁此散散心,就当出门游山玩水好了。” “虽然,我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回瀛州,但左右不过三五日,还好,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 “那就这样吧。” 周记室与秋典军最终接受。 众人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前面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是个女人……或者说泼妇在那歇斯底里: “这饭菜是给人吃的吗?还有这水,这水是给畜生喝的吧!都给我拿走,拿走,我不吃这种猪食……” 歇斯底里的同时,还伴有瓷器掉落在地并碎裂的声音。 苏贤等人抬眸看去,只见前面数丈开外,一辆囚车之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正在里面又骂又跳。 囚车旁边的地上,碎裂的饭碗与饭菜散落一地。 纳兰嫣? 苏贤面色微微一变,当先举步走了过去,杨芷兰等人立即跟上,余者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瞪什么瞪?!”纳兰嫣又发作了,指着囚车旁的一个亲卫破口大骂道:“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我乃大辽浑邪王之女,大辽如意郡主!你这蝼蚁般的小兵也敢瞪本郡主,有种来杀了我,只要你们不怕我大辽铁骑南下灭了你们……” “来呀,来呀,来杀了本郡主啊!” “本郡主就在这里,等你来杀……” “……” 纳兰嫣虽被关在囚车之中,但发起威来堪比母老虎,很是凶猛。 囚车旁,负责送饭的亲卫,浑身都在颤抖,可见他心中是多么的气愤。 另外一辆囚车中,关押着一位尚且保持了衣着整洁的青年,他不停劝纳兰嫣不要冲动,但纳兰嫣什么也不听。 苏贤注意到了那位青年。 他竟身着中原读书人才穿的儒衫! 苏贤微感讶异,随即想起,千面狐不仅捉住了纳兰嫣,还抓了纳兰嫣的哥哥,也就是那个辽国的小王爷。 想必那小王爷便是此人了。 忽然,苏贤心念一动,想起一件旧事—— 十余日前,他在幽州城,杨芷兰曾从纳兰嫣的书房中搜出几封秘信。 其中一封秘信,是纳兰嫣的哥哥写给她的,从信中内容判断,此人是一个难得的“亲梁派”。 苏贤眉梢一挑,心念电转,莫非那个写信的“亲梁派”就是这位身着儒衫的青年? 当下,苏贤不动声色,大踏步走了过去。 正文 430 郡主脾气 “放开我,放我出去!” “我乃大辽如意郡主,我父亲是大辽浑邪王,你们胆敢对本郡主无礼,真的是活得不耐烦……放我出去!” “这些猪食都给我拿开,要吃你们自己吃……” “有种就来杀了本郡主啊!” “来来来,本郡主就在这里,等你来杀,只要你敢……” “……” 苏贤大踏步走过去的时候,被关在囚车中的纳兰嫣又骂又跳,不停用脚踢打囚车,弄得哐哐哐乱响。 囚车旁边,负责送饭的公主府亲卫,气得浑身颤抖,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不敢真的将纳兰嫣杀掉。 另外一辆囚车中,那位身着儒衫的青年,也就是纳兰嫣的哥哥,纳兰节,则不停扶额摇头,拿这个亲妹妹毫无办法。 周围的将士们,对纳兰嫣也是怒目而视,但他们全都没有乱来,不曾动手教训嚣张跋扈的辽国郡主。 苏贤的脸很黑。 这个纳兰嫣,真的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啊,都沦为阶下囚了,竟还如此嚣张,不知收敛,真当无人可以制她吗? 苏贤不由加快脚步。 “苏谘议,切莫冲动。”秋典军一把拉住苏贤,摇了摇头,小声道:“纳兰嫣毕竟是辽国郡主,若动了她恐将为公主惹来祸端。” “秋典军放心,我只是稍加惩戒而已,不会对她怎么样。”苏贤点了点头。 他心中也明白,纳兰嫣不同于一般的俘虏,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即便要处理也最好是交给李幼卿。 万不可不知分寸的将她杀掉。 那样无异于是对辽国宣战。 辽国狼子野心,说不定会借此发动大规模侵略,等到了那时,河北道百姓遭殃,苏贤也成了历史上的罪人。 这种事他才不干呢。 但,纳兰嫣想凭此反过来作威作福,苏贤却也是不答应的,他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让纳兰嫣清醒的认知到她当下的处境。 很快,苏贤走到囚车旁,稍微打量了纳兰嫣一眼。 现在的她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活似一个小乞丐。 这与十多日前,苏贤看见她喝奶茶的时候糟糕了不是一点半点。 苏贤转头,看着那位受气包似的公主府亲卫,沉声问道:“何事喧哗?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且仔细说来。” 亲卫面色依旧难看,对苏贤拱手道:“苏谘议,情况是这样的……” 原来,他们在此地埋锅造饭后,有专人给伤病及俘虏们送饭,伤兵们还好,对简单的饭菜没有任何怨言。 但纳兰嫣这位俘虏,平日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种简陋的食物? 加之心高气傲的她被俘,沦为阶下囚,心情非常差,最后又料定没人敢杀她,于是暴躁的郡主脾气发作—— 竟一脚将饭碗踢翻,滚落下囚车砸个稀巴烂。 然后对送饭的亲卫一顿臭骂,宛若泼妇骂街,不可理喻。 听罢亲卫的讲述,苏贤挥手让他退到一边,然后转身面朝囚车中的纳兰嫣,目光灼灼。 “你就是那个苏贤?”纳兰嫣惊诧,她这是第一次正面见到苏贤。 “不错。” “卑鄙小人,你使用阴谋诡计,你耍诈,你搞偷袭,你输不起!”纳兰嫣大怒,遥手点指着苏贤的鼻子,义愤填膺,宛若她受到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似的。 “你待如何?” “立即放了我,我们再公平对战一场,不许使用阴谋诡计,本郡主一定能够胜你,还要将你抓住,放在囚车里面,给你吃猪食!” 纳兰嫣张牙舞爪,在那咆哮。 苏贤却是笑了,道: “阴谋诡计?你们数千辽军秘密潜入幽州城,潜伏达半年之久,为的是在关键时刻夺下幽州城门。” “这是谁在耍阴谋诡计?” “还有,在幽州守将罗干的身边,幽州刺史的身边,以及蓟门关驻军中安插的细作与密探,这又是谁的阴谋诡计?” “难道这都是我做下的不成?” “……” “我……”纳兰嫣被噎了一下,但仍旧大喊大叫道:“就是你的阴谋诡计,就是你的,你输不起,你玩阴的,你胜之不武。” “……” 另外一辆囚车中,纳兰节双手捂脸,感觉羞耻,想他也算是满腹经纶,可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亲妹妹呢? 周围的将士们面色非常难看,这个辽国郡主,仗着身份特殊,在那使尽的胡搅难缠,着实令他们……心中抓狂。 苏贤却是气定神闲,这种情况,在后世的网络上他见多了,只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吃饭?还将饭碗踢翻?” “那分明是猪食,只有蠢猪才吃,本郡主死也不吃。”纳兰嫣咬牙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将士们面色齐刷刷一变,她这话什么意思,骂他们是蠢猪吗?欺人太甚! “嫣儿,住口!” 另外一辆囚车中,纳兰节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亲妹妹一句后,迎着苏贤好奇看过来的目光,动作标准的作揖道: “苏兄,舍妹无礼,教导无方,在下在此向苏兄及诸位将士道歉了,请诸位莫要往心里去。” 纳兰节十分儒雅,对苏贤作揖后,又团团拱手,姿态摆得极低。 将士们见此,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并在心中嘀咕:“这个辽国小王爷,果然与一般的辽人不同。” “哼!”纳兰嫣对亲哥哥冷眼以对。 “阁下就是浑邪王世子,辽国小王爷,纳兰节?”苏贤简单回礼,随口一问。 “正是在下!”纳兰节弯腰作揖,显得很有礼貌,歉然道:“舍妹骄纵任性,教苏兄笑话了,请苏兄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小王爷护妹之心,教人感动。”苏贤随口敷衍,转身面朝囚车中的纳兰嫣,沉声道:“我给你三个选择。” “第一,乖乖吃饭,并对将士们赔礼道歉。” “第二,你可以选择不吃,将士们也不再为你送饭。” “第三,你可以选择花钱,请将士们给你准备美味佳肴,就连死刑犯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更何况身为郡主的你。” “以上三点,任你选择,还有,我不想再听见你那泼妇般的骂街,请管好你的嘴巴。” “……” 正文 431 拾掇纳兰嫣 “想让本郡主给你们赔礼道歉?没门!”纳兰嫣拒绝了第一个选择,接着又说:“你想让本郡主饿死?那更不可能!” “那你是准备选择第三点,花钱让将士们给你准备美味佳肴了?不过我得告诉你,每天的花费可不便宜。” 苏贤笑道。 纳兰嫣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傲然,轻笑道: “不怕告诉你,我们浑邪王府在平安市中的产业多不胜数,本郡主有的是钱,说吧,要多少?本郡主一声令下,平安市中就有人送钱来。” “……” 苏贤面色微微一动,他想起来一件事,十多年前,平安市的筹建曾得到浑邪王的大力支持,浑邪王是平安市创建的元老之一。 来自大辽的货物,诸如药材、皮毛、奶制品、肉干等等,有一大半都经由浑邪王之手。 还有大梁交易过去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等等,大半也经浑邪王之手,分销至北方草原各部族。 里面的利润只怕大得惊人。 这纳兰嫣,真如她所说,其实是一个超级小富婆! 既然如此,就休怪苏贤狮子大开口了,他嘴角浮现一抹弧度,笑道: “平安市,已被我下令封禁,里面的一草一木谁都不能动,留待陛下旨意。所以不会有人给你送钱。” “你敢!”纳兰嫣先是大怒,继而肉痛。 “呵,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郡主脾气,我可不吃这一套。此番你们辽国五万大军攻破我蓟门关,已是向我大梁宣战,难道我还要将你们在平安市中的产业保护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脑残?” 苏贤轻蔑笑道。 纳兰嫣大怒,她虽不知“脑残”具体的意义,当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在囚车中发狂,又骂又踢,宛若泼妇骂街。 苏贤眉毛一杨,沉声道: “你再敢多骂一个字,我就将你捆起来,再将你的嘴巴堵住……虽然我不会杀你,但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敢!”纳兰嫣终究心虚,没敢继续叫骂。 “第三个选择你既然做不到,拿不出钱来,那就从前两个选择中挑吧,要么乖乖吃饭,并向将士们赔礼道歉,要么选择不吃。” 苏贤沉声道。 纳兰嫣还没开口,另一辆囚车中的纳兰节忽然说道:“苏兄,在下在妫州有一处别院,那里有部分产业!” 苏贤等人看过去后,纳兰节继续说道:“那座别院就在蓟门关外不远处,请苏兄准许在下派人去往关外,命人送钱来。” “哦?” 苏贤见纳兰节虽身处脏乱差的囚车,但却能保持衣着整洁,看来此人一定有着洁癖,他对苏贤给出的第三个选择其实颇为心动。 “请苏兄开个价吧。”纳兰节毕恭毕敬的作揖,很有礼貌,说话也十分温和,与他的亲妹妹纳兰嫣完全是两种性格。 “十两金子。” 苏贤缓缓开口。 十两金子?这么便宜的吗?纳兰节还以为苏贤会狮子大开口呢,结果才十两金子……苏兄真是厚道之人啊! 纳兰节刚刚感叹完,岂料又听苏贤补充了一句:“一天!” 纳兰节与纳兰嫣同时一愣,十两金子……一天? “十两金子一天?!你怎么不去抢!” 纳兰嫣岂能吃亏,在囚车中当场发作。 纳兰节也觉得有点贵了,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听转身面朝纳兰嫣的苏贤缓缓开口道:“现在是五十两金子一天了。” 从十两金子一天跳到五十两一天? 我的个乖乖,这幅度也太大了吧! 莫说纳兰兄妹,就连身旁的周记室等人也暗暗咋舌,五十两金子一天,苏贤这是成心为难他们呢。 纳兰节赶紧闭嘴,不敢多说,君子爱财,用之有道,他们家虽然有钱,但这样挥霍却也不该。 可是他的亲妹妹纳兰嫣,就没有这样的觉悟。 她整个人直接就炸了,大声喊道:“苏贤你欺人太甚,五十两金子一天亏你想得出来,你还不如去抢。” 苏贤依旧面不改色,看着抓狂的纳兰嫣,缓缓开口说道:“现在是一百两金子一天了,你们爱答应不答应,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一百两金子……一天! 周记室等人直接眼晕,苏贤是真敢说出口啊,一百两金子去换一天的好吃好喝,纳兰兄妹会答应吗? 周围的将士们却颇感解气。 他们也看出来了,苏贤其实是在戏弄纳兰兄妹,他们先前被骂吃“猪食”,心中始终郁结着一股气,现在终于顺畅。 纳兰嫣自然不能接受,在那又叫又骂,可换来的却是苏贤那冷冰冰的声音:“现在增加到一千两金子一天!” “……” 一千两金子一天! 什么时候金子如此不值钱了? 一天花费一千两,真当金子是石头做的不成。 整个临时营地,忽然陷入短暂的安静。 好一会儿后,纳兰嫣才反应过来,在囚车中厉声尖叫道:“苏贤,你竟敢戏耍本郡主,你快放我出去,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纳兰嫣的声音太尖锐了。 听着着实刺耳。 苏贤眉头狠狠一拧,失去耐心,轻轻抬手一挥,便有数位将士上前,苏贤沉声吩咐道: “找来粗麻绳,把她给我绑了,捆在囚车之上,让她动一下脚指头也不能!然后再将她的嘴用破布堵上。” “最后,再将她的眼睛遮档住,耳朵也堵住,整辆囚车用黑布包裹起来,里面不能有一丝光线。”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与她说话。” “听明白了吗?”苏贤冷酷的问道。 “末将等明白了。” 将士们义愤填膺,怀着激动的心情,按照苏贤的吩咐将又骂又跳的纳兰嫣五花大绑,堵住眼睛、嘴巴与耳朵,捆在不见一丝光线的囚车之中。 然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苏兄,莫非这就是那‘幽闭之法’不成?”纳兰嫣的耳朵被堵住之前,听见亲哥哥纳兰节的问话。 顿时,她气得浑身颤抖,真想抓住她亲哥哥暴打一顿。 没见她被如此对待了么? 身为亲哥哥的他,竟以如此温和的口吻与那个坏蛋说话? 还有空讨论什么“幽闭之法”? 纳兰嫣真的被气得不轻。 下一刻,随着耳朵被堵,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宛若陷入了时间的暂停节点…… 正文 432 看来还不够饿 实际上,纳兰节并不是不关心亲妹妹,只是吧,他也觉得,让纳兰嫣“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苏贤本已转身,准备离开,听见纳兰节那句“苏兄,莫非这就是那‘幽闭之法’不成”,他略感诧异,驻足停在原地。 纳兰节彬彬有礼的笑道:“苏兄是否疑惑,在下一个辽人,为何也知道苏兄的‘幽闭之法’?” “小王爷是个博学之士。”苏贤看了看纳兰节身上的儒衫,与他所穿的一模一样。 “苏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纳兰节衣着整洁,在脏兮兮的囚车中弯腰施礼的模样,看起来太违和了。 “小王爷请说。” “……” 纳兰节也不矫情,他想继续苏贤给出的第三个选择,也就是花钱让送饭的亲卫为他和纳兰嫣准备美味佳肴之事,顺便把囚车打扫一下。 对此,苏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牢狱中的囚犯尚且能花钱置办吃食,更不用说他们。 接着,纳兰节顾左右而言他,摇头晃脑扯了一堆大道理,还说他对中原文化无比向往,对同为书生的苏贤感觉到亲切等等。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苏贤能减少一些“报价”。 一千两金子一天,花费真的太大了,就连家财万贯的浑邪王世子也感觉到肉痛。 “君子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一千两金子一天,那便不可更改。”苏贤这样回应,显得冷酷无情。 纳兰节哑口,他本以为苏贤会看在大家同为书生的份上,答应他的不情之请,可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一千两金子一天,这种花费真的太大……纳兰节犹豫良久,最后看了看身处的囚车,对于深度洁癖的他来说真的太难受了。 “好吧!” 最终,纳兰节咬牙,答应一千两金子一天的天价。 苏贤不置可否,他其实是为了打压纳兰嫣的嚣张气焰罢了。 这些金子他也不会要。 纳兰节既然愿意当这个冤大头,那就成全他好了。 “苏兄,可否取来笔墨,待我写一封书信送去妫州。”纳兰节提出要求。 “可以。”苏贤面色微微一动,或许可以通过纳兰节的笔迹,确定他是不是那个“亲梁派”。 不一时,文房四宝取来,纳兰节挥毫而就,搁笔,将信纸递给苏贤说道:“烦请苏兄派人送出蓟门关外……” 苏贤接过信纸的同时,纳兰节在旁交代送信的确切地点,需要找什么人等等。 他一边点头,一边看向这封书信……熟悉的笔迹,苏贤眉头一挑,没错了,纳兰节就是那个坚定的“亲梁派”。 苏贤当即不动声色,招手唤来一个亲卫,将信件交给他。 又将纳兰节方才的话转述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亲卫飞身上马往蓟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此间事已了,苏贤带着周记室等人转身离去。 半刻钟后,大队伍开拔,沿着官道继续往瀛州的方向进发。 当日渐西沉,天色越来越暗的时候,一行人恰好走在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苏贤倒也干脆,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准备在这荒郊野外露宿…… 不久后,晚饭刚刚吃完,有人就来见苏贤,说后面囚车中的纳兰节想见苏贤一面,请他过去一趟。 “估计是为了纳兰嫣。”苏贤猜测,带着杨芷兰施施然走向囚车,权当饭后散步。 “苏兄。” 囚车中的纳兰节见苏贤走来,立即放下筷子,将只吃了一小半的简陋饭菜推到一旁,起身动作标准的作揖施礼。 苏贤走近,看了看剩下一大半的饭菜,笑问道:“饭菜不可胃口吗?” 纳兰节尴尬,笑道:“其实还行,只是在下终究是辽人,口味与苏兄不同,有些食不甘味。” “小王爷想见我?”纳兰节给人的感觉很有礼貌,所以苏贤始终以礼相待。 “苏兄,嫣儿已被捆绑了整整半日,可否给她松绑,至少让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喝两口水?”纳兰节作揖请求道。 “看在小王爷的情面上。” 苏贤挥了挥手,立即便有亲卫上前,掀开笼罩着囚车的黑布,给纳兰嫣松绑,眼睛、耳朵、嘴巴中的堵塞物也被取下。 纳兰嫣重获自由的同时,一只粗瓷碗送入囚车之中,碗中有半碗饭,饭上覆盖着一勺简陋的菜肴。 另外还有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肉汤。 纳兰嫣活动着酸涩的四肢,努力眨了眨眼,乍见苏贤后,不由用力的怒瞪着,还出言威胁道: “苏贤,这下你惨了,竟敢折磨本郡主,你这下惨了……” “……” 苏贤不为所动,只是眉头微微一挑。 纳兰嫣口中碎碎念着,忽然低头,看见送入囚车的饭菜和肉汤,她顿时勃然大怒,抬起一脚,将饭碗和汤碗踢飞。 还大骂这是猪食,她不吃! “看来还没有饿,也关押得不够。来人啊,重新捆绑起来,恢复原样。” 苏贤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不顾纳兰节在后面的叫喊。 他虽然对纳兰节以礼相待,但只是看在纳兰节很有礼貌的前提之上,可这并不足以让苏贤对纳兰嫣无限纵容。 刚回到今晚下榻的帐篷,又有人跑来禀道:“苏谘议,刑狱司二捕头到了,二捕头已在这边的帐篷中恭候良久。” “他酒醒了?” 苏贤摇头一笑,前两日在幽州,他本想找千面狐聊聊,同时兑现承诺,告诉千面狐他侦破此案的关键。 可千面狐不仅好女人,他还好酒,每次苏贤去找他,他不是在与两个女人做“三体运动”,就是醉酒后的呼呼大睡。 直至今天上午启程前往瀛州了,他还是没有见到正常状况下的千面狐。 但是却不想,出发一整日之后,千面狐竟自己追了上来。 “二捕头别来无恙!” 苏贤走进千面狐的帐篷,客气的打着招呼。 千面狐笑容灿烂,左右手各搂着一位美丽女子的腰肢,起身迎接的同时,搂人家腰肢的手也没有松开,裹挟着两位美丽女子走到苏贤身边,笑道: “苏谘议啊苏谘议,我说你也太着急了吧,不等等我就启程出发了?” 正文 433 娇玉 忽然袭来的脂粉味让苏贤微感不适。 这两位美丽女子却也是真的漂亮,妖里妖气,衣衫半解,甚至饱胀的肚兜与艳丽的抹胸都在人前乱晃。 整座帐篷中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这两位……是谁?”苏贤随口一问。 “哦,忘了给你介绍。”千面狐顿时来了兴趣,如数家珍般,兴致勃勃的看着左边那位女子,笑道: “这是品玉阁幽州分阁新出的花魁,名叫玉娘。” 接着看向右边那位,介绍道:“此乃天仙楼的老板娘,闺中小名唤做娇娘,玉娘娇娘,还不快快见过苏谘议。” 两女眸泛秋波,袅袅娜娜,媚笑着上前,就要俯身行礼。 苏贤面色微黑,赶紧拦住,看着千面狐直接切入正题,问道:“不知二捕头找我所为何事?” “不用着急,来,先坐。”千面狐笑呵呵,搂着玉娘与娇娘的小蛮腰,当先在一张矮几之旁落座。 苏贤见此,便在矮几另一边坐下。 千面狐笑容满面,对苏贤也着实欣赏,于是忍痛割爱,让天仙楼的老板娘,也就是那个娇娘去陪苏贤。 苏贤婉拒,他倒不是不想,只是—— 他不喜欢不上不下的感觉。 再者,这两女已与千面狐厮混了数日,他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心中难免有些膈应。 苏贤行事,向来不喜遵守各种条条框框,无论是古代的条框,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世俗的枷锁休想束缚他。 但他行事并非无所顾忌,甚至胡作非为。 他有自己的底线! 具体到男女之事,在有了柳蕙香之后,他就不太希望与玉娘或娇娘这样的女子发生超出友谊的接触。 千面狐见此,也不勉强,笑呵呵搂着两位美女,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意思,笑道:“答应苏谘议的第一件事,我已办妥,现在就请苏谘议为我解惑吧。” “那是自然。” 苏贤没有犹豫,缓缓道来,将他侦破这件棘手案子的经过详细道出,重点是对算学的巧妙运用。 千面狐听得如痴如醉,悠然神往,他原本搂着两位美女腰肢的手,慢慢缩了回来,搁在矮几上,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他原先紧紧挨着两位美女身子的上半身,也缓缓前倾,不自觉摆脱两位美女的“夹持”,做用心听讲状。 “妙啊!” 他听到玄妙之处,恍然大悟之余,整个人都格外兴奋,拍着桌子大声叫好。 此时,恰逢左右两边的玉娘与娇娘贴上身来,千面狐因为听苏贤讲解,有些“冷落”她们,但她们毫不在意,主动贴了上去。 可是,兴奋与激动过头的千面狐,早已沉浸在奇妙的算学世界之中,忘了身边还有两个美女。 他拍桌大叫“妙啊”之际,手肘竟同时撞在两位主动贴上来的美女的心口。 “算学原来如此神奇,哈哈,我决定了,我要学算学,现在就学……” “……” 千面狐大喜,拍着桌子,方才“重击”两位美女之事,他根本就没注意到。 他不曾看见,在他身旁两侧,玉娘与娇娘后退了足足一尺,同时手捂心口,面色惨白,颇有一种西子捧心的感觉。 刚才那一下“肘”击,对她们两个弱女子来说真的有些重了。 而且又是在那个位置……真的又羞又疼,她们水眸旺旺的看着兴奋不已的千面狐,欲哭无泪。 “二捕头,你身后……”苏贤却是看见了两女的痛苦与尴尬。 “来来来,苏谘议快快教我,我现在就要学算学。”千面狐迫不及待,抓住苏贤的手,根本不容苏贤废话。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我已经等不及,苏谘议快快教我。” “那好吧,笔墨伺候。” “笔墨……”千面狐扭头,瞪着面色惨白水眸汪汪可怜兮兮的玉娘与娇娘,有些生气的斥道: “苏谘议说笔墨伺候,你们耳朵都聋了吗,还不去速速准备!” “是……” 两女又惊又怕又疼,不敢抱怨也不敢辩解,更不敢撒娇,委委屈屈的起身准备文房四宝去了。 千面狐来头不小,刑狱司二捕头,能选中她两陪在身边,老实说是看得起她们。 只是她们想不明白,千面狐刚才还当她们是宝,怎么一眨眼间,她们就成了一根草了呢?这是什么缘故? 很快,笔墨准备好了。 苏贤写下“0、1、2、3、4、5、6、7、8、9”十个符号,并在旁标注“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十个大字。 “二捕头若想学算学,需将这十个符号融会贯通,达到不假思索的程度。”苏贤将写满了字迹的宣纸递过去。 千面狐如获至宝,当即就捧着细细研究起来。 苏贤笑着起身告辞。 千面狐手不释卷,只挥了挥手。 苏贤不以为意,独自走出帐篷,准备回去休息。 岂料刚刚走出帐篷,迎面就遇到两个女人。 靠得比较近的,是杨芷兰。 这数日来,杨芷兰始终与他寸步不离,但唯独去见千面狐的时候例外,因为苏贤怕她看见长针眼的画面。 此次来见千面狐,杨芷兰也是等候在帐篷外的。 杨芷兰身后两尺开外,是另外一个女子,令苏贤意外的是,此女竟然是秋典军。 苏贤疑惑的看着她,正待打招呼,秋典军却探头看了看苏贤身后,笑道:“哟,苏谘议没有从二捕头那里领一个女子出来?” 苏贤有些懵,茫然的看着秋典军。 不知她此话何意,是调侃?还是取笑? 在他的印象中,秋典军一直是一个女将军的形象,有些女汉子的感觉,可她今天发了什么疯,等在这里就为了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原来,千面狐追上大队伍之际,曾当众搂着那两位美女的腰肢,秋典军随口调侃了一句,岂料千面狐莫名其妙的回道: “此二女甚妙,我准备送一个给苏谘议品尝一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典军当即心头就是一个咯噔,因为在她看来,苏贤与她家公主有些不清不楚。 说不定啊,苏贤很有可能成为公主的驸马。 她身为公主的心腹,自然不希望看见未来有可能成为公主驸马的苏贤,与其他女人鬼混,于是她便来到了此处。 正文 434 她喜欢的是……人? “秋典军说笑了,哈哈,那两个女子可是二捕头的心头肉,怎么会轻易送人呢?” 苏贤打着哈哈,面带狐疑。 随手招呼上杨芷兰,准备回自己的帐篷休息。 秋典军松了口气,看来千面狐那句话只是玩笑而已。 可是,就在三人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千面狐的帐篷中,忽然传出两道柔柔的声音喊道:“苏谘议且慢。” 苏贤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原来是玉娘与娇娘正莲步款款的走出帐篷,两女眸泛桃花,走到苏贤身前盈盈一拜。 杨芷兰面无表情,看着两个艳丽动人的女子,她的眉梢微微一挑,但随即恢复如常,眼神略带警惕。 秋典军则怔了一下,面色逐渐狐疑起来,一双眼睛在苏贤与两女之间转来转去。 “二位姑娘这是?”苏贤问道。 “苏谘议容禀……”玉娘玉颜染霞,水眸汪汪,柔声道:“二捕头他……他不要我们了……嘤嘤嘤……” 苏贤眉头拧了起来,心说千面狐不要你们了关我屁事,哭什么哭? 娇娘到底是天仙楼的老板娘,胆子大一些,见苏贤不上钩,便嘤嘤雪泣道:“二捕头说了,让我们姐妹……伺候苏谘议……还请苏谘议不要嫌弃……” “你说什么?!” 苏贤吃了一惊,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秋典军,见她眼神灼灼的,苏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娘和娇娘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明实情,原来,千面狐得了苏贤写给他的那张纸后,当真如获重宝。 他一心一意的研究,甚至对两个美女都没了兴趣。 两女曲意奉承,结果却被千面狐嫌弃打搅到了他,大手一挥,命两女去“祸害”苏贤,别来烦他。 听罢这等奇葩的缘由,苏贤嘴角扯了扯。 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两女。 她们虽也艳丽动人,但如今的苏贤早已不是饥不择食之辈……不对,苏贤什么时候饥不择食过了? 两女刚刚才被千面狐“享用”过,他心中膈应,完全提不起兴趣。 秋典军见苏贤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都不带犹豫的,她心头大定,然后主动走上前去,对两个美女说道: “你们跟我走吧。” “……” 苏贤、杨芷兰、玉娘、娇娘全都扭头看着她,她竟然对女人感兴趣? 秋典军知道苏贤他们误会了,但她心性豁达,此番又是为了自家公主着想,便顾不得苏贤等人异样的眼神,拉着两位美女大踏步离去。 苏贤抹了把脸,看了眼杨芷兰,无语道:“天色已晚,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 翌日。 清早。 苏贤刚刚起床,就有人来禀报,说运送金子的马车到了,马车有很多辆,且载荷沉重,官道的路面都被压出深深的车辙痕迹。 “咦?还真送来了?” 苏贤亲自去看了那几辆马车,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有金锭,有金叶子,有金砖,还有金碗与金佛等等。 苏贤不由咋舌。 辽国浑邪王,一家人都是土豪!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当即命人将数辆马车的金子拉到囚车前,让纳兰节过目。 “这一路上就蒙苏兄照顾了。”纳兰节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因为他知道,这些金子已经不属于他。 “既然小王爷能将金子送来,我自会安排好一切。” 苏贤点头,当即就作了一系列的吩咐。 随同这批金子运送而来的,还有浑邪王府的几个仆从与丫鬟,苏贤又安排了数十亲卫,与这些仆从丫鬟组成“后勤团”。 专司纳兰兄妹这一路上的饮食与许可范围内的要求。 纳兰节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当即就要求仆人收拾他的囚车,有着洁癖的他早已经受够了。 苏贤知道纳兰节没有什么危险性,便破格允许每日三餐之际,他可以走出囚车用餐与散步,为此,纳兰节感激不尽。 不久后,囚车收拾完毕,用丝绸与金银饰物装饰得富丽堂皇,用作洞房都足够了。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豪奢的囚车! 同时,丰盛的早点也已摆上桌。 纳兰节坐下,优雅的吃了几口,然后对苏贤作揖道: “苏兄,能否放嫣儿出来了呢?她已被捆绑了一天一夜,想必已经得到了惩罚,知道错了……” “当然可以。”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早有数位亲卫上前,为纳兰嫣松绑,解除耳朵、眼睛、嘴巴中的堵塞物。 纳兰嫣有些迷糊,四肢酸软,若不是死死攀着囚车上的圆柱,她早就如一滩水般软倒在地。 她努力眨巴眨巴着两眼,视线终于清晰。 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的亲哥哥,纳兰节,正坐在囚车外的一张小桌旁,享用着精致丰盛的早点。 坏蛋苏贤,则站在一边。 纳兰嫣两眼立即怒瞪起来,一边吞口水,一边骂道:“苏贤,你敢捆绑本郡主那么久,还蒙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 “你不饿吗?赶紧吃饭。”苏贤笑眯眯,伸手指了指囚车的地板。 “谁要吃你的猪食……”纳兰嫣很饿,很饿很饿,但她也是有骨气的,说了不吃猪食就是不吃。 怒斥的同时,她费劲儿提起一腿,准备像前几次那样,将送入囚车的饭菜一脚踢飞。 可是当她偶然低头,看见这次的饭碗之后,她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将踢出去的脚生生收回。 这次的饭碗可不简单,那竟是一只……金碗! 还有金碗中的早点,精致而诱人,早已不是前几次的猪食! 纳兰嫣一时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苏贤这坏家伙在讨好自己? 想到这里,纳兰嫣不由得意与骄傲起来,心说:“大辽郡主的名头就是好用!这些梁人,最终还不是要将本郡主供起来?呵!” 刚刚嘚瑟完,纳兰节忽然走来并劝道: “嫣儿,我已命人送来数万两黄金,这一路上你都能吃到美味佳肴……这一碗早点价值一百多两金子呢,趁热赶紧吃吧!” “什么?!” 纳兰嫣面色骤变,声音拔尖,表示难以接受。 她刚才还以为是苏贤怕了她大辽郡主的名头呢,可谁知道,竟是因为纳兰节命人送来数万两金子的缘故! “苏贤,你……”纳兰嫣大怒,当场就要发作,此事被她视为奇耻大辱。 “嫣儿快别说了,赶紧吃点东西吧,你都好长时间滴水未沾了,身体要紧,不吃就浪费了……” 纳兰节立即劝道。 正文 435 诶,何必呢? 纳兰嫣心中怒火冲天,数万两黄金啊,那不是石头,但仅仅换来她和纳兰节数日内的好吃好喝。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她可是如意郡主啊。 何曾遭受过这种挫败? 她真的怒了,不顾纳兰节的劝阻,小嘴一张,就要化身为“超敌无极大喷枪”,发泄满心的怒火。 可是小嘴一张,发出的却是“嗝”的一声响。 肚子也传来阵阵绞痛,饿得无比难受,纳兰嫣不由闭上了嘴巴并咬紧牙关,用手死死按着饥饿难耐的肚子。 自那晚在幽州城外的别院之中,被千面狐捉住之后,她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只喝了一点水。 好几天过去了,她再也忍受不住肚中的饥饿…… “赶紧吃点东西吧!” 纳兰节在旁劝道。 两手用力按着肚子,并缓缓蹲下身的纳兰嫣,面色痛苦,看着那只金碗及其中的精美早点,她心中暗道: “这一碗早点价值数百两黄金呢,事已至此,我不妨大吃特吃,不然就要便宜苏贤那个大坏蛋了!” 想通了的纳兰嫣,不顾形象,一把抓起那只金碗,开始囫囵吞枣,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金碗就变成了一只空碗。 “再来一碗!” 纳兰嫣意犹未尽,将金碗递出囚车,纳兰节笑着接过,快速装满,然后送入囚车。 不久后,纳兰兄妹酒足饭饱,纳兰节在囚车周围散步消食,纳兰嫣轻轻抚着胀大的肚皮在那嘿嘿傻笑。 “放本郡主出去!”纳兰嫣单手托着肚皮,另一手攀着囚车慢慢起身,看着苏贤以命令的语气喊道。 “不放。”苏贤笑道。 “那我哥为什么可以出去?”纳兰嫣感觉受到了区别对待,心中不忿。 “我乐意,但我就是不放你出来。”苏贤笑道。 “你……” 纳兰嫣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空狠狠点了苏贤两下,她本想大怒发脾气,但忽然想起那数万两金子。 花费那么巨大,不能白白便宜了苏贤这混蛋,她必须想方设法多捞取一点好处。 心念一动,纳兰嫣收敛心中怒火,以傲娇的口吻说道:“你们既已收下那数万两黄金,就应该满足本郡主的一些条件。” “这倒也是。” 苏贤点头,命人将纳兰嫣放出囚车,然后按照纳兰节囚车的规格,用丝绸及金银饰物装饰她的囚车。 在此期间,纳兰嫣得以在囚车外面走动,她心情大好,伸展双臂,仰头闭眼,用力呼吸新鲜空气。 “嫣儿,我们如今深入梁国腹地,千万不要乱来。”纳兰节在旁小声提醒。 “我不要你管。” 纳兰嫣冷哼一声,侧头偷偷打量整个营地的防卫情况,她眸光闪烁,心中正酝酿着逃跑的计划。 同时在心中冷哼道: “那数万两黄金没有白花,至少让本郡主脱离了囚车,本郡主是谁啊,一旦重获自由,就有把握逃出升天。” “……” 终于,她发现了一处梁军将士防卫的薄弱点。 那个薄弱点离她很近,只有两丈不到。 “就是这里了。” 纳兰嫣暗中搓手,心情渐渐激动起来。 那处薄弱点,只有一个瘦弱的女人守在那里,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立在那里好似一截树桩,看起来不堪一击。 纳兰嫣深吸两口气,在正式逃跑之前,她侧头看了一眼苏贤与纳兰节,却发现两人正在一旁有说有笑。 她不由暗中瘪了瘪嘴。 收回视线,她暗中盯着那处薄弱点,以及站在那里的瘦弱女子,心中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就是现在! 嗖的一声,纳兰嫣拔足往那边冲去,她的速度很快,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不到两丈的距离,应该眨眼间就能一冲而过。 “逃跑了!” “抓住她!” “……” 纳兰嫣刚刚跑出去一丈的距离后,周围的将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呐喊,身后顿时喧嚣起来。 但她并不担心。 再有半丈的距离,她就能冲出包围圈,梁军虽然会在后面追杀她,但她自信可以甩开追兵。 至于前面半丈远处的瘦弱女子,纳兰嫣根本不放在眼中,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只需轻轻一推就会栽倒。 “还真跑了?” 后面,苏贤听见将士们的喧嚣,回头一看,就见纳兰嫣那以极快速度远去的背影,乱糟糟的头发都悬在了半空。 但随即他心中就笑了,闪过一个念头:“纳兰嫣啊纳兰嫣,你这是何必呢?竟然往芷兰防卫的方向跑去,诶!” “嫣儿……” 纳兰节面色大变,但时间太短,只够他喊出这两个字。 纳兰嫣的速度真的太快了,直接跑出了残影。 前面那个瘦弱的女子越来越近,眼见两人就要错身而过了,可那个女人毫无反应,依旧立在那里宛若木桩。 “看来这个瘦弱的女子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算了,逃跑要紧,还是从她身旁直接冲过去算了。” 纳兰嫣心中暗道。 就在这眨眼间,纳兰嫣与瘦弱女子即将擦身而过。 她看着前面茂密的丛林,心中无比高兴,她将在这片丛林中甩开梁军将士们,从而逃出生天。 可是,忽然间,纳兰嫣眼前一花,突兀的冒出一个什么东西,横亘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纳兰嫣避之不及,电光火石间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撞在那突兀冒出的物体之上。 “嗷!” 纳兰嫣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惨叫。 整个人受到巨大的反弹之力,身不由己往后面倒飞而去。 直至此时,她才看清,原来方才突兀冒出来的物体,竟是那个瘦弱女人的……一条手臂! 令她无比震惊的是,她以那么快的速度冲撞上去,可人家的手臂只稍稍往后收了一下,反倒是她被震得倒飞而去…… 这是什么人? 好强! 数息后,随着“砰”的一声响,纳兰嫣摔在半丈开外,这一跤摔得非常结实,她一时半会竟爬不起来。 正挣扎间,她的视野中忽然出现苏贤那张讨人厌的脸,还在那啧啧的摇头笑道: “这是何必呢?来人啊,把她押入囚车,未到瀛州之前不得再放她出来!” 正文 436 眼睛流口水 早饭过后,大队伍继续往瀛州的方向进发,因有数百伤兵,进发的速度始终提不起来,宛若乌龟爬行。 这不,还没走出多远,日头高升,竟已是晌午时分。 “就地埋锅造饭,饭后继续赶路!” 苏贤、杨芷兰、言大山、周记室等也停下休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享用午膳,饭后,有人来找苏贤,禀报说纳兰节想见他一面。 “正好饭后散步,那就去瞧瞧我们的‘贵宾’吧。” 苏贤呵呵笑着,走向大队伍的后面,关押纳兰兄妹的囚车就在那边。 他心里明白,纳兰节想见他其实是为了亲妹妹纳兰嫣。 苏贤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纳兰节正在囚车外的桌上用膳,见苏贤前来,忙起身相迎并笑道: “苏兄,诸位,打搅了。” “小王爷想见我,应该是为了令妹纳兰嫣吧?”苏贤问道。 “惭愧,可否劳烦苏兄为嫣儿松绑,让她吃口饭?” “来人,给辽国郡主松绑。”苏贤大手一挥,老实说,纳兰节的护妹之情令他颇为感动,只是纳兰嫣似乎不太领情…… “……” 很快,纳兰嫣囚车上的黑布被掀开,将士们给她松了绑,口、眼、耳上的堵塞物也一一取出。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纳兰嫣被“幽闭”了半日,这半天对她来说,真的太难捱太难受了,这种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昨天还有昨夜,她虽也被剥夺了视觉、听觉还有开口说话的能力,但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尚且还能忍受。 可是今天上午再被“幽闭”的时候,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可承受的阈值被冲破。 那种永远陷在黑暗中孤独不见天日的感觉,让她从心底里发颤。 她平时本是一个闹腾之人,最受不得寂寞与孤独。 这种“幽闭”的手段,对她来说堪比最残酷的酷刑。 重见光明的刹那,纳兰嫣努力眨眼适应的同时,就已瞥见了那个让她无比难受的人——苏贤! 她一边眨眼一边怒瞪着,心头火气冲天。 那种被“幽闭”的感觉让她难受与害怕,她真的想大骂苏贤三天三夜。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纳兰节已将美味的菜肴送来,大声喊道:“嫣儿你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说,赶快……” 勾诱腹中馋虫的香味儿钻入鼻孔,纳兰嫣喉咙轻轻一动。 她蹲下身来,双目虽还未适应明亮的光线,但两手却已抓着盛满食物的金碗狼吞虎咽…… 吃到五分饱时,她的双眼恢复。 她便在那一边吃东西一边怒瞪着苏贤,恶狠狠的,若眼光能杀人的话,苏贤只怕已经死了几百次。 苏贤不以为意,只暗中冷笑。 一会儿后,纳兰嫣吃完,用一块丝绢抹了抹嘴,然后点指着苏贤的鼻子,在囚车中开始破口大骂,还扬言要率大军南下,灭了整个梁国。 “看来还没有认清眼下的形势,来人啊,继续给我关押起来。”苏贤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苏兄,苏兄不可……”纳兰节在后面求情,但苏贤不加理会。 “……” 大队伍开拔,继续缓慢的往瀛州方向行进,不知不觉间,日渐西沉,又到了黄昏时分。 这次他们运气好,刚好路过一座不大的市镇,可以在市镇中过夜,应该能睡得舒服一些。 晚饭时,纳兰节与苏贤他们同桌而食。 两辆囚车也停在附近。 囚车所在的位置,与苏贤他们本来相隔较远,但苏贤怕麻烦,每次饭后纳兰节都要见他,还不如让两辆囚车直接停在身边。 晚膳用了一半,纳兰节寻了个空隙,对苏贤作揖说道:“苏兄……” “嗯,也是该让她放放风了,来人啊,给辽国郡主松绑,送饭。”苏贤笑道。 很快,纳兰嫣“重见天日”,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光线不强,她稍稍眨了两下眼便已适应。 因看见苏贤正冲自己笑,纳兰嫣心头顿时怒火冲天,酥胸起伏,失去理智,再也不能忍受,在囚车中对苏贤破口大骂,同时不忘进行威胁。 “看来不饿啊,那就继续给我关起来。”苏贤不以为意,对将士们挥了挥手。 “苏贤你敢……”纳兰嫣顿时大急,她不想再忍受那种无边黑暗般的孤独,张牙舞爪拼命反抗。 但这无济于事,在将士们的强力手段之下,纳兰嫣再一次被“封印”。 纳兰节身为哥哥,自然在旁求情,希望苏贤高抬贵手……但苏贤丝毫不为所动,只说等她什么时候冷静了,就不再“封印”她。 一夜安宁。 眨眼间,天光渐亮。 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苏贤这一觉睡得浑身舒坦,起床洗漱后,来到吃早点的地方,纳兰节已经提前等候在那里。 “苏兄,嫣儿已被关押了一整夜,想来她应该冷静了,知道了‘幽闭之法’的厉害,苏兄……”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来人啊,给辽国郡主松绑,送饭。”苏贤挥了挥手下令道。 “多谢苏兄!”纳兰节端着一盘精美的早点,走到纳兰嫣的囚车旁,准备好好的劝一劝她—— 人应该顺势而为,既然被俘就要有做俘虏的觉悟,放下身段,低头俯首,保全自己,不失为一种生存的哲理! 可是等到纳兰嫣被解除“封印”后,纳兰节却愕然了,他竟然看见这个向来坚强的亲妹妹……哭了? 没错,她的确是哭了。 纳兰嫣总归是一个女人,以往她头顶如意郡主的光环,在辽国顺风顺水,可是这次被苏贤收拾得够呛。 她本是一个闹腾的人,怕黑,也怕孤独,苏贤用“幽闭之法”封印她两天,她是真的难受与害怕。 昨晚那漫长的一夜啊,她几乎没有睡觉,始终都被黑暗与孤寂包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么长的时间,足以让纳兰嫣发生一些变化。 “哟!看来这早点不错,某人的眼睛都馋得流出口水来了!”苏贤打趣,凑近了仔仔细细的瞧,像是在看西洋景。 “你滚开啊!”纳兰嫣侧身,挥袖拭泪,她现在虽有点怕苏贤,但被那样调侃,“你滚开啊”四个字便脱口而出。 “嗯……你竟敢骂我,看来还不够冷静,来人啊,把她给我关押起来!”苏贤面色一变,挥手对将士们下令道。 正文 437 纳兰嫣:你不“封印”我了吗? “苏兄,不可,苏兄不可啊……”纳兰节见此,整个人都急了,拉着苏贤的手在那掉书袋。 纳兰嫣乍闻苏贤又要“封印”她,心神不由一颤,那种无边黑暗的感觉,才刚刚摆脱,她真的不想再次品尝。 但若让她向苏贤求情,却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好在,她的亲哥哥纳兰节,正拉着苏贤讲大道理,让她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她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亲哥哥的大道理是那么的……有道理。 “好吧,看在小王爷的情面上。”苏贤最终妥协。 “哼!”纳兰嫣傲娇的轻哼一声,心中重重的松了口气。 纳兰节也说着感谢的话。 可苏贤眼珠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先让她吃早饭,等吃饱了再关押起来!竟然还敢骂我,看来还没有彻底冷静,有必要继续关押。” “苏兄……”纳兰节一怔。 “你……”纳兰嫣则傻眼,戳着丝丝泪光的眼中,暴射出两道精光,她心头大怒,再也顾不得其他,点指着苏贤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来她不想吃早点啊,那就立即动手吧。” 苏贤凝着眉头对将士们下令。 将士们轰然领命,将眼中戳泪、大骂不止的纳兰嫣又一次“封印”…… 早饭过后,大队伍继续出发。 行至一处荒野之际,时间又来到晌午。 苏贤下令原地埋锅造饭。 不一时,饭菜就摆上了桌。 纳兰节被放出囚车,他将与苏贤他们一起用膳,因早上那件事,他没好意思请苏贤给纳兰嫣松绑,只是不时扭头看向纳兰嫣的囚车,欲言又止。 诶! 可怜天下兄长心呐。 苏贤不等他开口,主动吩咐将士给纳兰嫣解封。 纳兰节感激不尽,走到囚车旁,谨防纳兰嫣又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到头来总归是自己吃亏,何必呢。 随着纳兰嫣的“束缚”被解开,她眼中依旧戳着泪花。 想她纳兰嫣,乃大辽如意郡主,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她心头真的好恨! 不过这次她学乖了,不敢胡乱开口,只拿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苏贤。 苏贤冷笑,并未表态,等她囫囵吞枣般饱餐一顿后,起身指着纳兰嫣大声说道:“竟然敢用眼睛瞪我,看来还没有冷静,给我继续关押。” “苏贤你……你无耻!” 纳兰嫣咬牙切齿,她这次都已经忍住没有开口说话了,可结果呢,苏贤竟找出这么一个奇葩的理由…… 纳兰嫣激烈反抗,她是真的怕了这所谓的“幽闭之法”,太折磨人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又一次被“封印”…… 大队伍继续赶路。 走到天黑之际便原地安营扎寨,准备在这儿过夜。 晚膳之际,在饭桌上,苏贤看着纳兰节歉然的说道:“纳兰嫣终究是辽国郡主,我这样对她是不是不太好啊!” 纳兰节无比蛋疼,但也客气的说道:“嫣儿自小就任性惯了,苏兄教训她一下也好,长长记性,不然以后要吃大亏。” “这多不好意思啊……”苏贤一边客气,一边命人给纳兰嫣松绑,然后抢在纳兰节前面,端着精美的饭菜亲自给纳兰嫣送去。 “这是你的晚膳,很美味的,趁热赶紧吃吧。”苏贤将金碗送入囚车,声音柔和,带着诱哄小朋友的语气。 “……” 苏兄这是在做什么……一旁,纳兰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贤的行为太反常了,即便觉得亏待了纳兰嫣,可也不用亲自送饭啊。 纳兰嫣大眼中戳着泪花,警惕的瞥了眼苏贤,没敢乱瞪,她怕苏贤一言不合又要“封印”她,那种陷入无边黑暗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了! 她也没有与苏贤说话,因为她怕一个没忍住就对苏贤破口大骂起来……她学乖了,也真的怕了,领悟到了趋吉避凶的道理。 纳兰嫣低头,看了看那只金碗,又抬眸看向远处的纳兰节,见纳兰节点了点头后,她才蹲下身捧起金碗狼吞虎咽起来。 “这就对了嘛!”苏贤欣慰,然后“屁颠屁颠”的去盛了一碗肉汤,“恭恭敬敬”的送入囚车。 纳兰嫣狐疑,快速瞥了苏贤一眼,她有些看不明白苏贤的用意,但肉汤鲜美,不可错过,她捧起汤碗喝了个精光。 放下汤碗,看着殷勤收拾碗筷的苏贤,纳兰嫣茫然了。 莫非……苏贤是在讨好自己? 或许,再也不用忍受“幽闭之法”的摧残了? “饭菜可口吗?肉汤鲜美否?” 苏贤忽然问道。 纳兰嫣看了他一眼,紧闭嘴巴没有开口,她怕苏贤借此又下令封印她,傲娇的辽国如意郡主学会了容忍与退让。 但是,苏贤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一阵错愕,心头冒出一朵三昧真火,差点当场彻底爆走。 只听苏贤语气一变,大声喊道: “你竟然不回答我,是不是看不起我?看来你心中还有气,不够冷静,来人啊,给我继续关押!” “……” 最终,在纳兰嫣的咬牙切齿中,她又一次被“封印”,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嘴巴也喊不出,加之浑身都被五花大绑,还被固定在囚车上,动一下也是不能。 这种暗无天日的状态,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咬牙渡过的。 对于苏贤,她现在是又怕又恨。 终于,时间来到晚上,纳兰嫣又一次被解除“封印”。 这一次,她汲取了教训,不骂人,不瞪眼,苏贤问她什么,她就随口“嗯”、“哦”两声进行回应。 “你竟如此敷衍于我,看来还在置气,不够冷静,来人啊,给我继续关押!”苏贤忽然大怒,对将士们下令。 “我……” 纳兰嫣欲哭无泪,真切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究竟要她怎样?她都做出了那么多的妥协,可苏贤还是不满意,不停折磨她…… 纳兰嫣咬牙切齿,心中暗恨,又被“封印”了一个晚上。 随后,第二天的早上、中午,苏贤依旧折磨她,随便找了个烂理由将她“封印”,纳兰嫣真的是欲哭无泪。 直到这天的下午,不知天日的纳兰嫣忽然被解除“封印”,她知道,又到了吃晚膳与被苏贤恶意折磨的时间。 可是看这天色……有些早啊。 正疑惑间,苏贤来了,纳兰嫣心头顿时一紧,她现在看见苏贤就头疼,生怕他胡乱找个理由将她“封印”。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次苏贤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甩了甩手就……走了! 苏贤就这样走了! 不下令将她“封印”吗? 纳兰嫣狐疑,继而狂喜,认为终于熬出了头,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终于不用再遭受那无边的黑暗与孤寂的折磨! 可是忽然间,她又发现一个将士打开了囚车的门。 将士敲了敲囚车,大声喊道: “发什么楞?都到瀛州了,还不快下车!” “什……什么?原来是因为到瀛州了啊……” 纳兰嫣心头顿时复杂难明,涌现出许多酸涩的滋味。 她好像哭。 也很想念母亲那温暖的怀抱…… 正文 438 凯旋,论功行赏 “启禀苏谘议,殿下亲率众属官及众将军在大营辕门外迎候!”一个斥候,在苏贤等人马前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 “公主万金之躯,岂可让公主久等?传令加速行军。”苏贤挥退那位斥候,纵马当先往瀛州城北大营的方向赶去。 “驾驾!” 周记室、秋典军等难掩兴奋之色,催动战马紧跟在苏贤身后。 兰陵公主亲自出营迎接他们凯旋,这等殊荣令他们兴奋,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回大营辕门外。 近了。 连绵数十里的连营已经遥遥在望。 大营前的官道十分开阔,足够十辆马车并行,两边是葱葱郁郁的树木,极目远眺正前方,可以看见插满了旗帜的高大辕门。 辕门前面的空地上,人影绰绰,大多都是排列整齐衣甲鲜明的将士,他们像是恭迎苏贤凯旋而归的卫兵。 辕门门口,众位将士簇拥之处,几十个人影随意的站在那里,面朝他们的方向。 苏贤看清楚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一袭紫色宫裙曳地,气度雍然,相隔这么远也能看见她那倾城的容貌,雍容的贵气扑面而来,此女不是兰陵公主李幼卿是谁? 苏贤心中感慨无限,加速纵马赶了过去。 又近了。 相距不过五六丈。 李幼卿、王司马等属官,还有营中的将军们,全都可以分辨。 苏贤率众人在此驻足,翻身下马,步行而上。 李幼卿亦莲步轻移,主动迎了上去,走动间紫色宫裙及各种配饰被微风吹拂而起,随风飘荡,更衬得她玉体仙姿,美艳动人且不容亵渎。 “下官苏贤,拜见殿下!” 近了,苏贤带着众人驻足,一起行君臣之礼,李幼卿那倾城的玉颜上笑容收不住,轻轻挥手道: “幽州之战,诸位辛苦了,免礼。” “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躯,劳公主亲自出营相迎,下官等何德何能,着实惶恐。”礼毕后,苏贤在那客套。 “幽州之战,歼敌一万,俘虏三万,乃是我大梁十余年来的第一次大胜,也是唯一一次大胜!” 李幼卿笑容满面,激动中带着骄傲,声音洪亮的继续说道: “此一战对我大梁来说,意义非凡,你们都是我大梁的英雄!如今英雄凯旋而归,本宫自当亲自出营相接。” “多谢公主夸赞!”苏贤等人拜谢。 “大梁必胜!大梁必胜!大梁必胜!” 辕门外整齐排列的将士们,忽然同时齐声大吼,一边吼一边挥舞手中的红缨枪,军威甚壮,声震于野,气势十足。 苏贤眉梢一挑,这一出一定事先彩排过。 看来李幼卿为了迎接他们凯旋,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少时,将士们停止大吼,但众人耳中依旧嗡嗡乱想,似乎还在回荡着“大梁必胜”四个字。 李幼卿笑容满面,双目落在苏贤身上,一边点头一边笑道: “本宫始终相信,苏谘议能解决幽州的危局,但歼敌一万俘虏三万的战功,着实远远超出本宫的预期……本宫对你十分满意。” “公主谬赞,其实这都是公主的功劳,若没有公主对下官的看重,下官也不可能建此功劳。” 苏贤谦虚,并拍上一记马匹。 李幼卿笑着点头,并不去分辨到底是谁的功劳,场面话而已,谁去深究谁就是傻子。 她眸光一转,看着苏贤身后的言大山,客气的说道:“此战威武郡公亦出力不小,本宫定当奏请陛下,为郡公请功!” 言大山拱手大声说道:“幽州一战,全都是苏谘议之功,末将只是干了一点体力活儿,不值一提。” 李幼卿眼中闪过一道微光,暗中瞥了苏贤一眼,对于苏贤与言大山之间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王司马等属官,还有在场的将军们,全都面露异色,言大山在幽州之战中明显出力甚大,但他却不居功,而是将功劳让给苏贤…… 李幼卿知道言大山对朝廷有些不满,于是立即侧头看着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客气道:“此战中二捕头也出力不小,本宫定当奏请陛下为二捕头请功。” 千面狐轻浮的站在那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摆手与摇头,带动额前两缕发丝不羁的乱晃起来,无所谓的笑道: “多谢公主好意,但是不用了,此战我只是打个过场,真正有功的还是苏谘议……要赏就赏苏谘议好了。” “……” 听闻此话,王司马等人心头更是一震,视线在千面狐与苏贤脸上流转,眸光灿灿,心说苏贤什么时候与刑狱司二捕头如此交好了? 到手的功劳竟也拱手相送! 他可是刑狱司二捕头啊! 二捕头此举,不符合在他们心中的人设。 人群后面,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也站在那里,他听闻千面狐此话后,冷若冰块的脸上竟也浮现出异色。 千面狐是什么样的人,南宫葵比谁都清楚,遥想千面狐出发前往幽州之前,还不将苏贤放在眼里呢,蔑称人家是“小杂鱼”。 可是现在,那么大的功劳他都不要,竟让了出来……这让南宫葵看不懂,心中好奇这位二哥在幽州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幼卿心中也颇感讶异,千面狐是个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之前还想在她面前摆谱来着。 可千面狐对苏贤的态度非常古怪,至少比对她更好。 李幼卿敏锐的觉察出这一点。 她不由再次侧眸看了眼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心说苏贤到底是如何与千面狐交好的? 莫非是因为“算术破案”的缘故? 李幼卿眼神刹那深邃,或许可以借此好好谋划一番…… 不过眼下不是谋划的时机。 她最终摇了摇头,不去多想,然后转头看向秋典军、周记室等人,通通都夸赞了一番,还说必有封赏。 秋典军及周记室自然感恩戴德,他们本是公主府属官,为李幼卿效力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不过,李幼卿身后的冬典军面色不大好看,暗中嘟嘴,她从一开始就想去幽州杀敌来着,可没有去成,眼见秋典军得到公主赞扬,她真的好失落。 李幼卿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但凡跟随苏贤返回瀛州的将士,还有伤兵等等,全都得到了她的赞扬与慰问…… 当然,优厚的赏赐必不可少。 一时间,辕门这里热闹非凡,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正文 439 开国县侯 大营中有一座巨型帐篷,被布置成临时花厅,桌椅成排,酒菜飘香,这里是为凯旋而归的英雄们接风洗尘之地。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兰陵公主李幼卿那倾城的玉颜染上一抹红霞,她十分高兴,举杯与众人同饮。 饮过此杯后,她离席起身,再一次对苏贤等英雄进行感谢,毕竟这是大梁十余年来唯一的大胜仗,意义真的太非凡了。 接下来,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李幼卿将代表当今女皇陛下,对帐篷中的功臣进行赏赐。 先前在辕门外,普通将士们的赏赐已经明确。 苏贤、周记室等人需论功行赏,比较复杂,并未在辕门处宣布。 此刻,庆功宴正如火如荼,刚好进行到一半,大家兴致高昂,正是论功行赏之机。 李幼卿从校尉、副将、将军开始,一路赏赐下来,被赏赐之人不无喜笑颜开,谢恩之声赛过一阵又一阵。 随后是周记室、秋典军、幽州刺史等人,他们算是骨干人员,得到的赏赐更为丰厚。 罗干也被请了来,在苏贤与言大山的求情之下,李幼卿免其罪责,官复原职,原有的赏赐减半。 对于这个结果,罗干十分满意,谢恩后加入宴席吃喝去了。 李幼卿又将目光落在言大山身上,客气的笑道:“威武郡公的威名,再一次震动辽国,可喜可贺。” 言大山起身抱拳道: “公主谬赞,幽州之战末将只做了一点力气活儿而已,不敢居功,一切都是苏谘议的功劳!” 李幼卿笑道:“苏谘议位居首功,本宫定当另行赏赐,威武郡公的功劳有目共睹,岂有不赏之理?” 苏贤也出来说话,最终,言大山接受了部分赏赐,无外乎一些田产地契钱财与奴仆等等,也算极为丰厚。 “二捕头……呢?” 李幼卿四下转头,找了一整圈竟没有发现千面狐,她那倾城的面色不由一变,对筹办庆功宴的官吏质问道: “二捕头呢?为何庆功宴上不见其踪影?” 众人忙四下打量,面色全都古怪且尴尬,这么久了,他们竟没有发现千面狐没有前来赴宴! 筹办庆功宴的官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苏贤一拍脑袋,歉然道: “公主息怒,是下官忘了,千面狐正在下官帐中钻研算学呢,如痴如醉,拉都拉不动,他请下官代他向公主赔罪……” “原来如此。”李幼卿面色稍霁,众人的心也跟着一松,“那就等庆功宴结束之后,本宫单独召见二捕头吧。” 话音落后,李幼卿已是笑容满面,看着苏贤说道:“幽州之战,苏谘议当居首功,本宫代陛下对你进行部分赏赐。” 她没有亲口念出赏赐的清单,因为太长。 挥了挥手,冬典军早已上前,手捧一本小册朗声念道: “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两,铜钱五万贯,各色珠宝首饰若干……” “良田千亩,耕牛若干,庄户若干,粟米千石,马车马匹等若干……” “小厮仆从数百,御制家具、摆件、瓷器等若干……” “锦缎千匹,丝绢五百匹,御用各色绫罗布匹数千……” “……” 这部分赏赐,无外乎金银、田产、粮食、仆从、布匹及各种精美的器物等等,但数量之多,涵盖面之广,在场众人全都咋舌不已。 苏贤得了这些赏赐,直接就能装饰一座什么也不缺的超大型府邸! 苏贤立即谢恩,他如今虽然不缺吃穿,也颇有积攒,但这份赏赐清单着实不俗,单凭金银铜钱的赏赐就已羡煞旁人。 但凡朝廷赏赐,一般都是什么“万金”,不过这并非一万两金子,而是一万枚铜钱。 苏贤这份赏赐清单,开头便是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两,铜钱五万贯,十分清楚明白,远非糊弄人的“万金”可及。 众人还没从这份巨额赏赐中清醒过来,李幼卿又含笑说道: “苏谘议之功,单凭这些赏赐是不够的,所以,本宫将奏请陛下,请陛下降旨,敕封苏谘议一个勋爵之位!” “勋爵?!” 巨型帐篷中的人,瞬时错愕,然后沸腾,李幼卿这是大手笔啊,大梁王朝的勋爵可是稀罕物,含金量很高的。 遥想十余年前,当今女皇夺得皇位,曾将当时的各种勋爵撸掉大半,登基之后,对勋爵的赏赐更是显得极为“吝啬”。 这就导致,整个大梁王朝的勋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数量稀少,自然含金量就高。 这十多年来,女皇也就只敕封了一个勋爵,那就是言大山的“威武郡公”。 可是言大山这个爵位,是言家父兄数人的壮烈牺牲,以及言家遭难十余年才换来的,代价太大太大…… 众人议论一阵,都认为女皇对爵位虽然吝啬,但苏贤此番可是立下了大功,歼敌一万,俘虏三万,此乃十年来唯一的大胜仗。 所以,苏贤应该能获得一个最低等级的男爵—— 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大梁爵位分为九个等级,分别是: 一曰王,食邑万户,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四曰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五曰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六曰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七曰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八曰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曰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李幼卿又说道: “按照苏谘议的战功,本宫有把握争取一个从三品的‘开国县侯’!” “从三品的……开国县侯?!”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狂吞口水,面色变了又变,既有震惊也有艳羡。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贤身上。 这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器宇不凡、温文尔雅、丰神俊秀的少年书生,竟得兰陵公主如此推崇!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尽管早就知道,苏贤在兰陵公主这儿很得宠,但却远远没有想到,公主竟要送他一个从三品的开国县侯! 那可是一场泼天的大富贵啊。 正文 440 “平妻”的名分 李幼卿此举,自然有她的私心。 苏贤爬得越高,对她未来就越有帮助,当然,苏贤封侯之事只是顺带,因为这次的战功的确很大,李幼卿算是临时起意。 此举不失为笼络苏贤之心的手段。 她深谙用人之道,单靠忽悠与画大饼并不能持久,利益捆绑才是最有效的手段,苏贤封侯得了好处,岂有不顾念她的好的道理? 不过真正的谋划,是举荐苏贤进入梅花内卫,在内卫扎根后,对她的未来才是真正的助力。 “封侯之事事关重大,本宫虽代天镇守河北道,但却没有封侯的权力。”李幼卿满脸自信,笑道: “不过,苏谘议立下如此战功,再加上本宫从中斡旋,本宫相信,陛下一定会准奏……苏谘议,你的封侯之日不远了!” “……” 话音落后,王司马等人心念一动,李幼卿可是女皇最疼爱的小女儿呢,且在朝中很有话语权,若她从中斡旋,此事多半能成。 于是,王司马等属官,还有在坐的将军们,全都对苏贤进行恭贺,十分热情,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苏贤此刻却异常冷静,对热情恭贺的众人摆了摆手,面朝李幼卿作揖道: “殿下,封侯之议,下官受宠若惊。但……谢过公主好意,封侯之事,下官不敢奢望,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 巨型帐篷中刹那安静下来,与刚才的热闹喧嚣形成强烈的对比,众人面面相觑,有的还在挖耳朵。 苏贤刚才说了什么? 请李幼卿收回成命? 他不想要开国县侯的爵位? 那可是从三品的勋爵啊,要知道,整个大梁王朝的勋爵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封侯是多么巨大的荣耀。 可苏贤竟然婉拒了…… 其中有脾气暴躁之人,恨铁不成钢的怒瞪着苏贤,在心中呐喊道:“傻逼,开国县侯都不要,这么好的机会让我来啊……” “……” 李幼卿也稍稍错愕,随即变为狐疑,轻轻蹙着秀眉问道:“苏谘议,这是何故?莫非……从三品的开国县侯低了?” 苏贤面色冷静,不卑不亢的作揖道:“下官并非嫌弃从三品的开国县侯低了,并非以退为进。” 那是因为什么缘故? 竟甘愿放弃从三品的开国县侯! 李幼卿及众人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苏贤说道:“公主容禀,下官有一位红颜知己,名叫柳蕙香……” 话音一落,李幼卿和众人脸上都露出异色,他们大多都知道苏贤与那位“豆腐西施”的故事,但还是第一次听苏贤当着众人的面提及。 汹汹燃烧的八卦之火,在李幼卿及众人心中猛烈绽放。 “下官曾对她许诺过,要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所谓平妻,便是位在正妻之下妾室之上……” “下官知道,此举有违伦常,故愿以此战之功为她换得一个‘平妻’的名分,还请殿下成全!” 苏贤说完,躬腰又是长揖一礼。 整座帐篷中鸦雀无声,李幼卿面色古怪,其余人等或一脸茫然或一脸恨铁不成钢,不一而足。 “苏谘议,你确定要放弃县侯的爵位,只为那豆腐西施换取一个‘平妻’的名分?”李幼卿面色恢复如常。 不过实际上,她心中十分诧异,豆腐西施与苏贤的纠葛,她自然知晓,但却没有想到,苏贤竟如此痴情,愿意为了她而放弃到手的爵位。 她同为女子,心中着实感动。 但她亦十分理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爵位,真的不值得,除非那个女子在他心中十分重要。 “下官确定!”苏贤斩钉截铁。 “为什么?”周记室茫然问道。 “因为我曾对她承诺过。”苏贤淡定答道。 “……” 随着话音一落,帐篷中顿时喧嚣起来,大家热议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其中有人还不知柳蕙香是什么人,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呢。 后来得知,那不过只是一个芳龄业已二十五六,以豆腐为生,并且头顶“克夫”恶名的不详之女后,这部分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苏贤。 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克夫之女,这真的是……眼睛瞎了吧! 热议的人群中,周记室尽管不解苏贤的用意,但依旧坚定的站在苏贤的立场上,并且他经历过“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污蔑之案”,知道更多内情。 于是,他主动为柳蕙香辩护—— 柳蕙香虽然年已二十五六,但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仙姿绝世,不然怎么会有“豆腐西施”的名头? 再有,柳蕙香的确有“克夫”的恶名,但那是以前,自苏贤与她好上之后,苏贤被克了吗? 人家都差点被封侯了! 这分明是旺夫! 总之,周记室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为柳蕙香“平反”,从一个“克夫”的老女人变成“旺夫”的貌美西施,实现华丽变身。 “原来如此,我说苏谘议为何得了失心疯般,竟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爵位,原来那豆腐西施竟是一个难得的旺夫佳人!” “对呀,年龄虽然大了一点,但又不是娶回家做正妻……” “苏谘议今日舍弃爵位不要,只为豆腐西施求得一个‘平妻’的名分,着实令人感动,这必将传为一段佳话!” “……” 瞬息间,众人的言论逆转,都在那夸赞苏贤的选择,其中尤以言大山最为激动,苏贤今日所为非常附和他的胃口—— 有情有义! 为了一个诺言而放弃到手的爵位。 这样的君子,当今之世真的越发少见了…… 一旁,苏贤看着言大山那激动与崇拜的表情,一脸愕然,说他有情有义,他坦然接受,可说他是君子……这就过分了啊。 他奔赴幽州,解决危局,其实最大的收获是李幼卿得了举荐他加入梅花内卫的“钥匙”,只要加入内卫,特权在手,从三品的县侯就显得不是那么高大尚了。 当然,这是暗中与李幼卿达成的交易。 明面上,苏贤立下如此战功,必有厚赏,苏贤原来的打算就是用这部分厚赏为柳蕙香换得“平妻”的名分。 只是他没想到李幼卿竟要给他封侯。 从三品的开国县侯,换一个“平妻”的名分,造成的冲击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苏贤顾不上了。 可是,竟因此得了个“君子”的美名,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他不要做君子,君子意味着某些规则的束缚。 他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束缚,行事只需遵守自己的底线即可! 至于女皇会不会答应让苏贤娶一个“平妻”,苏贤不怎么担心,因为当今女皇登基之后,纲常早已遭受剧烈冲击,她自己都养了那么多面首。 苏贤的“平妻”之请,女皇极有可能一口同意。 正文 441 公主有请 李幼卿面露异色,低眸看了眼苏贤下半身,心念百转,她心中终究觉得亏欠,待众人热议结束后开口说道: “其实,苏谘议所立之功,单靠开国县侯的爵位,以及那些赏赐,终究欠缺了一些,若再加上‘平妻’的请求,可最终圆满。” 面色平静的苏贤,听了此话后神色一动,这倒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他没有丝毫犹豫拜谢道:“多谢殿下成全。” 王司马等人面面相觑一阵,也齐声恭维道:“公主英明!” 苏贤趁机笑道: “公主,诸位,下官兹定于五日之后,也就是八月十五当天迎娶柳蕙香过门,到时还望诸位赏光啊!” 王司马等人笑道:“苏谘议的婚事,我等必不可错过!” 李幼卿也笑着点头,只是心中暗道:“就是不知那豆腐西施是否知晓,苏谘议已是……太监,诶,这事儿都怨我……” 心中正自责之际,她见苏贤面朝自己作揖说:“殿下,如今幽州危急已解,下官婚期也临近,故斗胆告假十日,请公主准允。” 李幼卿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黄河水患看似严重,但朝廷下拨的粮草一到,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她点头准了苏贤的“婚假”。 “……” 席宴进行到现在,人人都得了优厚的封赏,苏贤之事也皆大欢喜,人们推杯换盏,喝的面红耳赤。 至华灯初上时分众人才渐渐散去。 今晚苏贤将留宿大营。 主要是因为,还有一些事需要交代。 苏贤洗了把冷水脸,暂时压住上涌的酒劲儿,快刀斩乱麻般处理完大部分杂事,最后只剩下一件—— 安顿纳兰兄妹。 此时,夜色已深。 因临近中秋佳节,夜空悬挂的月亮愈发圆润,光辉播撒,星光点点,再加上一阵凉爽的夜风拂面,苏贤的酒直接醒了一大半。 他正快步横穿大营,赶往大营西侧,南宫葵就驻扎在那里,身后左右分别跟着言大山与杨芷兰。 在一个挂满各种吓人刑具,以及满地都是暗红色干涸血迹的地牢中,苏贤见到了南宫葵,他一脸冷漠,衣冠博带,在这种环境中显得阴森可怖。 南宫葵对面,是纳兰兄妹,一身整洁儒衫的纳兰节直面着南宫葵,狼狈的纳兰嫣则躲在哥哥身后。 双方似乎在争论什么。 苏贤突兀走来,南宫葵冷峻的面色一收,朝他这边作揖道:“苏谘议。” 纳兰节仿若看到了救星,但面色激动一会儿后,又黯然下来,对苏贤作揖道:“苏兄,你来了。” 纳兰嫣暗中“哼”了一声,紧绷的面色略有放松,她宁愿与苏贤这个混蛋相处,也不想与南宫葵这样的危险大冰块多待一刻。 “你们这是在作甚?”苏贤问道。 “苏兄,情况是这样的……” 随着纳兰节的解释,苏贤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回到瀛州后,南宫葵就接手了纳兰兄妹的关押及审讯工作。 纳兰兄妹想延续这一路上的待遇,也就是通过那几万两黄金,换得他们两兄妹的优厚待遇,好酒好菜,与良好的居住条件等等。 但南宫葵这个人吧,始终阴沉着一张脸,还认死理,他虽不会对纳兰兄妹动用酷刑,但也绝不会答应这种过分的要求。 纳兰节与之理论了半天,说尽大道理,但南宫葵面色始终阴沉,三个字就是“不同意”! “苏兄,你看这事儿……” 纳兰节欲言又止,希望苏贤能搞定南宫葵,延续之前在路上的协议,毕竟他们花费了数万两金子呢,那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他也知道,南宫葵是大梁刑狱司的三捕头,高傲着呢,不一定就能听苏贤的话,这也是他初见苏贤时高兴,但随即面色黯然的缘故。 “三捕头,他们花钱享受送饭的待遇,是我提出来的,那批黄金也是我命人收下的。”苏贤本就是来处理这件事,扭头看着南宫葵。 “那数万两黄金在路上没花多少,我已让他们将剩下的黄金转送到刑狱司,我希望这个协议能继续下去。” “……” 苏贤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客气。 纳兰节心脏砰砰乱跳,心想,苏贤这样跟刑狱司三捕头说话,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纳兰嫣也想到了这一点,躲在亲哥哥身后挤眉弄眼。 然而,下一刻,纳兰兄妹愕然的看见,面色阴沉如水的大冰块南宫葵,竟对苏贤点了点头,说道:“好!” 苏贤看了纳兰兄妹一眼,不待他们从震惊中回神,看着南宫葵说道:“三捕头,我还有一件事与你商量,我们到帐中详谈。” 话音刚落,苏贤便转身离开地牢。 南宫葵简单安排一番,也跟了上去,不一时,两人在一座帐篷中相对而坐。 “三捕头,想必秋典军已对你说了那件案吧。”苏贤笑道。 “辽国郡主用黄金羊头钗谋杀小阁领之案。”南宫葵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这件案子,我希望三捕头能尽快定罪结案,不可拖延。” 苏贤直接点明自己的意图。 南宫葵不是傻子,抬眸定定的看着苏贤,目光灼灼,苏贤插手此案,其中必有蹊跷。 苏贤笑道:“三捕头可否还记得,你欠我三件事,此案就算第一件吧,我没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尽快结案。” 南宫葵低眸,眼中的灼灼消失,点头道:“请苏谘议放心,一日内就能结案。” 苏贤搓手笑道:“好,我等三捕头的好消息。三捕头是不是好奇,我为何插手此案?” 南宫葵点了点头。 苏贤道: “其实也没什么,纳兰兄妹毕竟是辽国的皇亲国戚,身份特殊,说不定啊,隔两日就会放他们回辽国。” “大国之间的博弈,你我都难以插手。但小阁领被害一案,必须尽快了结,不然事后陛下追究起来,我怕公主受到牵连。” 南宫葵缓缓点头,心道:“原来苏谘议是为了兰陵公主,也是啊,他毕竟是公主府的属官……” 离开南宫葵那里,横穿大营回到自己的寝帐,苏贤伸了个懒腰,酒劲儿上涌,打着哈欠说道: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不过就在这时,秋典军忽然出现在寝帐外面,面色略有古怪的说道:“苏谘议睡下了吗?公主有请。” 正文 442 酒劲儿上涌 “苏谘议睡下了吗?公主有请。”秋典军的声音在寝帐外传来。 “这么晚了公主还要见我?有什么事啊?” 苏贤刚刚躺下,不得不揉着眉心起来,勉强穿戴整齐,忍着酒劲儿上涌造成的头晕,来到帐篷外面。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苏谘议既然准备好了就走吧,莫让公主久等。”秋典军抿了抿嘴。 其实,在秋典军心中,一直认为苏贤与她家公主有点不清不楚。 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从上次幽州落难就已开始。 她一直潜心观察,不得不说,她家公主对苏贤的确很不一般,比如这次,深更半夜的,竟单独召见苏贤…… 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啊。 不久后,一脸倦色加脑袋昏沉的苏贤,跟着一脸狐疑的秋典军来到公主寝帐。 不用通禀,两人直入李幼卿的卧室。 虽居住在大营之中,但李幼卿的香闺依旧装饰得金碧豪奢,十余盏蜡烛散发光明,帷幔锦帐玉器摆件儿乃至檀木家具等应有尽有。 苏贤行走其中,始终有股淡淡的沁香萦绕鼻尖。 屋内一侧的檀木大椅上,李幼卿正侧身坐在那,以手支头,闭目养神。 她还未卸妆,牡丹头如山,鬓发如云,倾城的玉颜上带着浓浓的倦色,娇艳的脸颊酡红一片,显然酒席上她喝了许多酒,酒劲儿至今未散。 一双凤目轻轻闭合着,似是在闭目养神,毕竟天色已晚,按理她早该就寝休息。 她依旧穿着那一袭紫色的华丽宫裙,领口开得很大,惊心动魄,宫裙也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以及并拢着的两腿的轮廓,线条流畅而又自然。 苏贤与秋典军进屋的细微响动,惊动了她,凤目半开,缓缓坐正身体,酡红的面色愈发娇艳,通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慵懒的气息,媚态尽显。 “公主,苏谘议带到。” “下官苏贤拜见公主。” “嗯……”李幼卿看来真的很倦,凤目半开半闭,身体坐正后似乎力有不支,复又侧身靠着椅背,以手支头。 支头的小手雪白如酥,紫色的华丽长袖滑落,出落得一截凝脂般的皓腕,与酡红的娇艳面色相映成辉。 “秋兰,你先出去吧。”李幼卿朱唇轻启,声音慵懒而柔和。 “遵命!”秋典军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苏贤,恭敬退出香闺,并将房门带上。 “公主深夜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苏贤暗中咬了咬舌尖,强行提神,驱散倦意与酒劲儿上涌造成的头晕。 礼毕后抬眸,他瞥见兰陵公主那宫裙下丰腴而又玲珑有致的身段儿轮廓,慵懒、妖娆、魅惑的神色,以及扑面而来的雍容贵气,一时间,他感觉有些晕。 就跟喝醉了酒似的…… 苏贤心念一动,冒出一个念头:“她曾说过,若我胜利而归,就让我抱一下的……” 李幼卿本就是大梁宫廷审美的代表人物,无论身材,还是脸蛋儿,全都不可挑剔,她本身就拥有沉鱼落雁之姿。 加之今晚多喝了几杯,酒气上涌造成的酡红面色,以及困倦袭来的慵懒坐姿,赋予李幼卿一种难言的妩媚。 比往日更令人心旌意动。 本就酒劲儿上涌,脑袋昏呼呼的苏贤,忽感鼻腔中有些发痒,似乎是……淦!他惊醒过来,立即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掐灭,不再胡思乱想。 “苏谘议明日就将回家筹备婚事,本宫将不便打搅,所以有些事……最好是在今天内办完,不可拖延。” 李幼卿提了一些精神,凤目依旧半开半合,眼中饱含着烛光映照的星星点点,身子坐正了一些。 “公主辛苦了,公主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眼下,苏谘议不仅解决了幽州的危局,还立下如此大功,远远超出本宫的预期。”李幼卿说到这里,倦容退散,来了精神,身体坐得更正了一些,酡红的脸蛋儿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接着说道: “举荐你加入内卫之事,本宫便有了更大的把握!” 苏贤神色一动,也来了精神,此事对他来说关系极大,他没见过女皇,也不知女皇是个什么性格,因而略有担忧的问道: “此事真的能够成功吗?” “苏谘议且放心,本宫自有分寸,陛下虽然是大梁的陛下,但也是本宫的母后,本宫对她非常了解。” “具体之事你不用操心,本宫会安排好一切,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安生娶妻,等着本宫的好消息即可。” “那下官就静候公主佳阴了。” “另外,本宫再给你讲一下内卫的情况,还有如何应对朝廷百官、陛下,以及内卫大阁领的禁忌。” “下官洗耳恭听。”苏贤打起十二分精神,两世为人的他自然明白,李幼卿即将对他讲的话非常重要。 “……” 两刻钟过后。 李幼卿说完,嗓子已略有嘶哑。 苏贤收获很大,对大梁朝廷及当今女皇还有梅花内卫都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李幼卿灌了口浓茶,两刻钟说下来,她那娇艳酡红的脸蛋重新布满了倦色,毕竟夜已深,她已经乏了。 可是她心中非常兴奋,不愿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很困,但就是兴奋得睡不着”。 她强行顶着困倦,与酒劲儿上涌的昏沉,又与苏贤聊起了赏赐的问题,只听她轿慵的问道: “从三品的开国县侯,苏谘议可满意否?其实本宫觉得有点低,从二品的开国县公比较适合你立下的战功。” “可以了,可以了,若能受封县侯,下官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开国县公。” “苏谘议你有所不知啊。” 李幼卿叹口气,倦意袭来,整个人都侧身趴在椅子上,一手支头,这样的坐姿将她那丰腴而玲珑浮凸的曼妙身材尽显,妖娆而妩媚。 “其实,这十多年来,我大梁与辽国看似和平,但这份和平早已岌岌可危!辽人狼子野心,费尽心思,总想撕破表面上的和平,挥师南下,吞并我大梁。” 苏贤亦十分困倦,酒劲儿上涌导致脑袋昏昏沉沉,但他瞥着身姿曼妙妖娆的兰陵公主,思绪在酒精的作用下信马由缰。 他昏昏的想到,侧身半躺在那里的兰陵公主像是一块糖果,应该很甜,并不由暗暗吞下一口又一口的口水。 “苏谘议这一战,成功打掉了辽人嚣张的气焰,歼敌一万,俘虏三万,怕是能为我大梁边疆换得至少数年的安宁。” 李幼卿并未注意到苏贤那若有若无打量她身子的视线,只疲倦而又激动的笑道:“苏谘议,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战解决了母后的一块心病?!” 正文 443 不准乱动 “这么……厉害的吗?” 苏贤口齿已有一些不清,十余盏蜡烛熄灭了大半,燃烧殆尽,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起来。 “那是自然。” 李幼卿困乏已极,昏暗的环境催发酒劲儿上涌,她费劲儿从椅子上起身,伸展双臂打了个重重的哈欠,同时不忘说道: “明面上的那些赏赐,本宫总感觉差点意思,你可有什么特殊要求?说出来,本宫尽量满足。” 苏贤就站在李幼卿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三尺,随着她伸展双臂与打哈欠的动作,苏贤两眼也跟着瞪大瞪圆。 半开的紫色宫裙之下,那不可描述的娇颤好似荡起的水波纹,伸展双臂的动作,也更加凸显了她的雄伟。 即便在略显昏暗的房间中,她的肌肤依旧雪一样白,散发着荧光,一股醉人的花香味儿扑面而来。 “其实……下官没有特殊的要求。” 同样酒劲儿上涌的苏贤,头昏脑涨,昏暗的环境,让他觉得眼前的美人如梦似幻。 他甩了甩头,凝目细细看去,三尺外的李幼卿已经打完哈欠,左侧的烛光照来,半张倾城玉颜晶莹如雪,宛若中秋那天的圆月。 因烛光从侧边射来,她另一边的脸庞隐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同时,优雅的天鹅颈以下,单侧射来的烛光也制造了一座“陡峭与明亮、阴影并存”的山峰。 一明一暗,对比强烈。 明亮处,似乎能看清凝脂般肌肤上的细微纹理,阴影处,模糊的轮廓更引人细细打量与揣摩…… 兰陵公主就站在那里,真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俗话说,恁是无情也动人,经过幽州荒庙那晚的荒唐之后,苏贤心底最深处其实对李幼卿有了那么一点想法…… 在这点想法中,有对她的欣赏,因为她真的太引人注目; 也有一点不服气,苏贤总想俯视她,凭什么她这个土著能够权倾朝野? 最后,苏贤对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占有欲,想将之据为己有,她身为公主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但于苏贤来说,这很了不起吗? 当然,这些都是苏贤关押在自己心中的“野兽”,属于阴暗面,他承认自己不是君子,但他坚守的底线不允许他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 可是今天不一样。 苏贤喝醉了,再加上昏昏暗暗如梦似幻的环境,关押在心中的“野兽”探头探脑,想出来透透风。 还盯上了“假想中的猎物”——李幼卿! 苏贤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微颤的说道: “公主……只需将之前答应下官的事……兑现即可。” “本宫答应了什么?” 李幼卿狐疑,秀眉微微一蹙,她因为醉酒与困倦的缘故,举止与往日迥异,竟将臻首轻轻一歪,做沉思状。 在酒劲儿的作用下,苏贤浑身燥热,头脑也愈发晕乎,越来越有做梦的感觉……他的心中缺了敬畏,也少了顾及,磕绊说道: “给我……抱……抱一下……” “你说什么?!”李幼卿凤目圆瞪,不过一刹那间,头脑昏沉的她就想起这件旧事,不错,她的确答应过。 她的内心开始纠结起来。 首先,这个“奖励”是她提出来的,其次,苏贤此番立下的战功远超她的想象,还有,苏贤是个“太监”啊,被他抱一下小腿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闭着眼睛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可她始终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心中总归羞涩,始终不能点头同意…… 好在,她终归不是一般的女人,在酒劲儿的作用下,她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两眼,笼在宫裙内的左腿也往外挪了挪。 意思是:“你抱这条吧。” 噗! 苏贤心中腾起一大团灼人的烈焰。 他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又见兰陵公主闭目傲立在那,宛若引颈受戮的模样,导致心中关押的“野兽”彻底出笼,主导了他现在的行为。 他本人更像一只出栏的野兽,一个健步就扑了过去。 激动的心,与兰陵公主的心第一次这么近,他太激动太热烈,拼命拉近两颗心的距离,结果导致某些东西被蛮力压扁。 颤抖的手,紧紧环住李幼卿那柳条般的腰肢,用力按住她那刀削般的背,毫不怜香惜玉。 他只想拉近两颗心的距离。 在昏昏沉沉如梦似幻的“梦”中,寻求一种温暖与慰藉。 苏贤已经疯了,肆意发泄着本能的占有欲,他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玩具,还不容他人染指。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苏贤只把李幼卿当做“女上司”或者“女领导”,这种关系最好不要渗入一些复杂的关系。 可是现在,苏贤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至于往日坚守的底线,他妈的,让它见鬼去吧! 美人入怀,满室温香,苏贤头脑愈发昏沉,这种感觉很像一场美梦,朦胧的意识告诉他,他已将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兰陵公主,搂抱在了怀里!独自占有! 这让他非常兴奋。 只有在这样的“美梦”之中,才能体验到这种肆无忌惮与突破禁忌的爽感…… 也的确是爽,兰陵公主入怀,苏贤感觉浑身上下无不贴合,到处都是软软的,这让他心脏剧烈跳动,浑身轻轻颤抖,就跟那啥即将来临一样。 鼻腔中也开始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但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苏贤没空理会。 …… 然而,对李幼卿来说,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她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挣扎,也任凭苏贤施为,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她没有反应过来的缘故。 僵硬几乎陷入停滞的思维中,只冒出一个念头:“苏谘议……抱错了啊,不是说好了只抱一下小腿的吗?”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跳出:“本宫……本宫似被苏谘议……抱在了怀中,抱得好紧,腰似乎有点疼……” 数息后,李幼卿莫名摆脱那种陷入停滞的思维,终于想明白,金枝玉叶的她,正在被苏贤肆意调戏。 也像是一件精美的宝贝,被“主人”拿在手中尽情的“盘”。 她那原先没有多少表情的面色,猛然一变,两手抓住苏贤肩头往后推,低声喝道:“放开我!” 如在梦中的苏贤,乍感刚才还是乖乖的宝贝儿,怎么忽然间就挣扎起来了呢? 他朦胧的意识到,这宝贝儿可能会离他而去,单单只是想象一下而已,那种寒意与无助便席卷而来。 也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精美玩具即将被人夺走的感觉。 脑袋昏昏的他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苏贤又用力抱紧了一些。 这一抱,不得了,李幼卿遭了殃,她差点被苏贤箍得喘不过气,挣扎的动作也自然而然停止。 苏贤还不放心,紧紧环着李幼卿腰肢的手,忽然扬起,照准她那不安分的娇臀用力拍打下去。 啪! 清脆响亮。 苏贤又蛮横的教训道:“不准乱动!” 正文 444 关押在心中的“野兽” 李幼卿尚且保留了一丝清明,尤其是觉察出当下的处境之后。 可是被苏贤一拍,再一吼,她又懵了,果然浑身僵那里不再乱动,只费劲儿的将脑袋后仰,看着苏贤的脸。 苏贤竟敢这样对她? 这是李幼卿心中冒出的念头。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去抱小腿,反而将她整个人都抱住,这尚且还可以说是误会。 可是刚才苏贤干了什么? 不仅用力的拍了她一巴掌,现在都还感觉火辣辣的疼呢。 还粗着声音吼她,说什么“不准乱动”? 心中涌出的强烈羞愤,让李幼卿又清醒了一些,困乏渐渐退散,酒劲儿上涌造成的脑袋昏沉感也减轻不少。 权倾朝野、大梁女相的兰陵公主,她回来了! “苏贤,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快放开本宫!” 李幼卿面色难看,但却难掩醉酒与羞涩导致的娇艳酡红。 她心中一下子涌出许多复杂情绪,不知什么缘故,她终究没有大声喊救命,不然屋外的秋典军一定会闯进屋。 她本想凶狠一点,拿出大梁女相的威严,可不知何故,话出口后威严虽有,但却带着一抹娇滴滴的元素。 熟悉且带着威严感的话语入耳,苏贤身体微微一颤。 昏沉的脑袋也清明了一些。 他将脑袋后仰,足以完整看清李幼卿的脸。 “还不松手!调戏本宫,你不怕掉脑袋吗?” 李幼卿见苏贤不为所动,当即就恼了,身为当今女皇最宠爱的小女儿,怎么可能没有公主脾气呢? 苏贤依旧紧紧环着李幼卿那柳条般的腰肢,没有松手,他两眼迷蒙,分不清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甚至于,李幼卿强调自己公主身份的话语,还让他心中大为兴奋。 在出栏野兽的引导之下,他环着李幼卿腰肢的手紧了一紧,还抓捏了一把。 李幼卿见苏贤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她心头更加羞恼,不由加重了语气威胁道:“本宫要叫人了!” “嗯?!” 苏贤惊咦一声,头脑昏昏的他,感觉受到了威胁。 这个小娘皮,竟敢威胁他,苏贤顿时勃然大怒,寻思着如何惩罚这小娘皮一下,身为“精美的玩具”就该温顺才对! 他偶然抬眸,看见李幼卿那鲜艳润泽的樱桃小口,眉头一拧,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的苏贤是疯狂的,心中关押的野兽正主导着他,心中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没有丝毫犹豫与负担。 他往日坚守的底线,早就被丢弃到了爪哇国,因为他现在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遵守个屁的底线。 好男儿,当率性而为! 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非男儿本色! 于是乎,李幼卿威胁的话音刚落,苏贤就拧着眉头,后仰的脑袋忽然逼近,打了个“闪电战”—— 一口咬住了兰陵公主那红潋潋的丰润唇瓣。 恣意品尝。 吮咂有声。 这是他对威胁的反击。 也为了堵住对方的嘴,让对方开不了口。 “唔……” 李幼卿惊呆了。 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瞬间溃散,头脑复又昏沉起来,思维陷入停滞,也忘了挣扎与躲闪,呆立在那里,被苏贤占去了好大的便宜。 保留了整整二十年的初吻,就这样被苏贤夺了去…… 她脑袋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猛然惊醒,因为有只咸猪手不老实,想攀登高峰。 啪! 李幼卿下意识按住那只咸猪手。 同时,陷入停滞的思维顺畅起来,脑袋中不再一片空白,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正在经历怎样的……把玩。 或者说调戏与亵渎? 总之她彻底清醒了。 困倦消散得无隐无踪,醉酒造成的头昏昏与意识模糊也消失不见,彻底清醒。 不过清醒一瞬之后,她又立即陷入另外一种迷糊,气愤与怒火将她的理智淹没,浑身上下都被气得颤抖。 苏贤误会她的意思,抱了她整个人,虽然被占便宜,但她还能保持理智,便宜嘛,又不是没有被占过,多一点也无所谓了。 接着,苏贤又是拍她又是吼她,态度恶劣,但她也能保持理智,毕竟兰陵公主并非一般的女子。 可是,苏贤竟然强吻她…… 此举直接突破李幼卿心中的防线,被强吻,与一个男人交换口水,在古人看来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没有区别。 此事直接让她失去理智,原地发疯。 发了疯的女人非常可怕。 这不,苏贤正沉浸在一种征服的爽感中,可是忽然惨叫一声,快速松开被他箍得紧紧的李幼卿,后退数步,两手捂嘴轻轻的揉着。 原来,李幼卿不管不顾之下,用力那么一咬,苏贤嘴唇直接破皮,渗出鲜红血迹,从他捂着嘴的指缝中慢慢流出。 剧烈的痛感,让苏贤瞬间恢复清醒,什么困倦,什么醉酒后的昏沉,在巨大的痛楚之下通通消失不见。 再者,方才虽是在“做梦”,但记忆却格外强烈,随着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本已清醒的脑袋变得更加清醒。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中冒出,瞬间遍布全身,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刚才他都干了什么?! 天啊! 他竟强吻了兰陵公主! 心里发凉的同时,苏贤眼珠忽然往下一滑,瞳孔猛地放大,随后定定的盯着,就连揉嘴的动作也停了。 鼻腔中的痒意也越来越明显,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流出来。 …… 苏贤对面,三尺开外。 李幼卿正大口喘气,好像缺氧似的,她面色通红,带着狠辣之色,一双凤目圆瞪,两手紧握成拳,并轻轻颤抖。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谁也没有吭声。 屋内的蜡烛又熄灭了几盏,光线愈加昏暗,但两人都没有更换蜡烛的心思。 李幼卿终究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心头的怒火渐渐被压制,脸上的狠辣之色也渐渐消失,秀眉紧蹙,开始冷静思考当下的情况,以及今后该这么办的问题。 站在女人的角度,她真的很想命人进来,拖苏贤出去重打一百大板,若能活下来就是他的造化。 毕竟,她刚才动了真怒。 她是当今女皇最宠爱的公主,是大梁女相,也是全国上下青年士子共同的梦中情人,她有着自己的底线与骄傲。 身为女子,有些事是不能触犯的。 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就那样被夺去初吻……某种珍贵的东西,永远离她而去了。 可是……李幼卿眼神复杂的看着苏贤,从大梁女相与远期谋划方面来看,她不能动苏贤,至少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她还指望苏贤成功打入梅花内卫,让她得以染指女皇的禁脔,也为她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呢! 除了苏贤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究竟应该怎么办? 李幼卿心中十分纠结。 正文 445 你教本宫今后怎么嫁人!? 李幼卿心中正纠结呢,偶然抬眸,发现苏贤不仅嘴角渗血,两个鼻孔竟也血流如注,捂嘴的手都已染红。 “你……你流鼻血了!”李幼卿惊呼,思绪被打乱。 苏贤恍然回神,心说这血怎么止不住呢,原来是流鼻血了。 他将悄悄打量对方的视线收回,脑袋后仰,以期能止住鼻血,同时忍着嘴唇的痛楚随口说道: “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 李幼卿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紫色宫裙。 果见阻挡看向自己脚尖那里的衣服,乱糟糟一团,衣襟裂开,就是她自己看了也觉得耳根子发热。 她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苏贤刚才拥抱了她,占尽便宜,现在又看见这样香艳的一幕,终于导致气血上涌,鼻血狂飙…… 不知何故,她心中本来是愤怒的,甚至冒出将苏贤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的想法。 可是现在,见到苏贤为她狂飙鼻血这一幕后,心中竟冒出一种欣喜的情绪,此事反过来看,不正说明她很有魅力么?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心中有欣喜也不能表现出来,李幼卿面色阴沉,侧过身去,背对苏贤,默默整理乱糟糟的衣服。 整理完后,忽一眼瞥见身旁的茶几上,有一方洁白的刺绣着鸳鸯戏水图的手帕,因想起苏贤鼻血狂飙,她便将手帕拿在手中,转身递过去: “擦一擦吧。” “多谢殿下。” 苏贤不客气接过,他刚在后脑勺与脖子那里涂抹了凉透了的茶水,用手帕擦着擦着,鼻血渐渐止住。 直至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李幼卿日常使用的手帕,入手颇沉,丝绸质地,擦拭鼻血之际始终有一抹淡淡的沁香萦绕鼻尖。 李幼卿肯用日常所用的手帕给他擦拭鼻血,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对他还是不错的,可是他刚才又干了什么? 简直就是一个禽兽啊! 苏贤手握沾满了血迹的手帕,呆愣在那,陷入沉思与自责,小声说了句:“尼玛,喝酒误事,以后不可再喝醉了。” “放哪儿吧。”李幼卿随手指了指茶几。 “好的。” 苏贤将沾满了鼻血的手帕放上茶几,然后缓缓转头,面对李幼卿,他是男人,这种事他应当主动一点,只听他说道: “殿下,方才之事……下官不狡辩,做了就是做了,公主想这么处罚悉听尊便,下官尽量弥补方才的过错。” “弥补?你弥补得了吗!” 一说到这个,李幼卿心中就来气。 她生生忍住了呼唤秋典军进屋的冲动,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苏贤的两眼,面色阴沉难看,似欲择人而噬。 苏贤惭愧,作揖低头,心中直打鼓,他如今羽翼未丰,若李幼卿真要搞他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但他料定,李幼卿不会真的动手,不然早就叫门外的秋典军进来了…… 李幼卿咬牙切齿,不复以往淡定与高高在上的模样,紧蹙着眉头,眼前闪过苏贤大胆抱她整个人而不是一条腿的画面。 还有搂着她的腰肢,两人身体紧紧贴合,以及一巴掌拍在她那娇臀上的画面。 她本想细述以上种种,一个一个的讨伐苏贤,可又想起数十日前,在幽州荒庙中的那一晚,苏贤已经占了她许多便宜。 在那些被占去的便宜面前,今晚这点事……貌似算不得什么。 好吧,这些事暂且揭过不提。 但唯独有一件,李幼卿不能释然,那就是苏贤最后竟色胆包天的……强吻了她! “你强……吻本宫,夺走本宫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这叫本宫今后怎么嫁人?你弥补得了吗?” 李幼卿两道秀眉直接立了起来,唯独这一点她不能忍受,难以释怀,这触动了她的“根本利益”。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一般的凡俗女子,她在质问苏贤的同时,本是羞愤的心中,竟冒出一个理智的念头: “事已至此,即便杀了苏贤也不能挽回,那何不……借此驱使他为我所用?以前叫他办事,他总推三阻四,今后他应该乖乖听话了吧?” 这种想法,一般的女人即便能够想到,恐怕也不会付诸实践,因为这种想法的本质就是“出卖”自己的身子,与青楼女子何异? 兰陵公主李幼卿不一样。 她为了讨好当今女皇,也就是她的母后,甚至亲自为女皇遴选面首……这是身为女儿该干的事吗? 李幼卿真就这样干了。 之前,经历幽州荒庙那晚之后,李幼卿便想借此“掌控”苏贤,至少要做到“令行禁止”,但她并未那样做。 可是这次,苏贤竟强吻了她,突破了她心中的底线,她决定了,一定要借这件事好好的驱使苏贤为她办事。 绝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被她藏在心底,像是一颗种子落在心田,留待以后生根发芽。 现在最主要的情绪还是羞愤,她在强忍着自己,不冲上去动手殴打苏贤,也强忍着没有呼唤秋典军进屋。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担忧以后真的嫁不出去,对这件事始终不能释怀。 苏贤心中正心念电转,寻思如何处理这件事,听了李幼卿刚才那句话后,他心中一动,抓住了李幼卿焦虑的重点—— 怕以后嫁不出去。 知道了症结就好办了,对症下药即可。 苏贤思忖一会儿,保持作揖的姿势说道:“殿下其实不用担心,因为下官是……是‘太监’啊!” 太监二字说出口,苏贤自我感觉十分羞耻。 其一,他这“太监”的身份是假的,源自一场误会,但李幼卿深信不疑。 其二,他又一次利用“太监”的身份欺骗对方,若以后李幼卿发现他不是太监的话……想想头都大了。 李幼卿闻言,面色一动,含着威仪的凤目盯了苏贤许久,最后面色稍霁。 她羞愤之下竟忘了这一点。 是啊,苏贤是个“太监”,又不是正常的男人,即便夺走了她的初吻,但应该不影响今后她嫁人。 “若你欺负的不是本宫,而是其他公主的话,说不定你早就五马分尸了!”李幼卿最后狠狠说出这样一句话。 “多谢公主厚爱,下官感激不尽……” 苏贤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跨过去了,因而在那大拍对方马匹,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之类的话说了一大箩筐。 正文 446 秋兰的发现:喜……喜帕!! 见苏贤如此上道,李幼卿的面色又好看了一些。 但她仍旧板着一张脸说道: “本宫许诺给你的那些赏赐,封侯之议,还有举荐你加入内卫之事,暂且不变,还按照原来的计划。” “多谢殿下。”苏贤吃了颗定心丸,他就知道李幼卿绝不会撕破脸,因为内卫对她来说关乎太大。 “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晚之事,本宫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力,你虽……但你强吻了本宫,这本就是杀头的大罪。”李幼卿又说道。 “殿下今后但有吩咐,下官必定赴汤蹈火。” 苏贤暗中龇牙,这是李幼卿对他的敲打啊。 今晚之后,他和兰陵公主之间的关系将走向何方,很难说。 有可能这道看似愈合了的裂痕,会在某个时刻复现,且越来越大,直至不可修复关系破裂,两人分道扬镳。 也有可能两人间越发亲密,类似今晚这种情况不停上演,直至擦出爱的火花,突破上下级的关系…… 不管未来的关系如何发展,苏贤料定,至少,在李幼卿的野心没有达成之前,李幼卿都不会动他,他们还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等李幼卿野心达成,也就是登上皇帝的宝座之后,她将如何对待苏贤就很难说了,毕竟,但凡坐上皇位的人大多不可捉摸。 不过等到了那时,苏贤羽翼已丰,应该不怕任何危险,可以从容而退了吧。 “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今后不可再醉酒。”李幼卿在椅子上侧身坐下,一手揉着眉心,一手轻轻一挥。 “下官告退。”苏贤转身,松了口气,举步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且慢。” “殿下有何吩咐?” “今晚之事……不可泄露出去。”李幼卿没有多说,但心中始终觉得不舒坦,总有一种“苏贤欺负了她,但她还要替对方掩饰”的感觉。 “下官明白。” 苏贤没有多待,快速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秋典军点了点头,快步返回自己的寝帐休息去了。 秋典军顺势进屋,见自家公主还坐在椅子上以手支头,一幅更加疲倦的模样,心中莫名心疼,劝道: “公主,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本宫虽困,但却无心睡眠,你陪本宫聊聊吧。” “奴婢遵命。” 秋典军恭敬侍立在旁,暗中打量自家公主。 她意外发现公主那倾城的面容上,除了遍布的倦容之外,竟还是红彤彤的,耳根子也还粉嫩着。 秋典军一懵,心说公主的脸怎么这般红呢? 再凝眉细看,她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公主身上的紫色宫裙,似乎……有点不整,她常年伺候李幼卿,为李幼卿更衣,对这套宫裙十分熟悉,哪里不整齐一眼就能看出。 还有,公主的眉宇、眼睛及面色也十分古怪,似乎发过脾气,但细看之下,又能发现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是什么表情? 总结起来,她家公主面色红彤彤,耳根子也红得粉嫩;宫裙有许多地方不整齐,似乎重新穿过一次;眼神与面色透着古怪,似是发过怒,但嘴角又微微上扬。 莫非…… 秋典军心头猛然大骇,像是被五指山重重撞击了一下似的,她骇然的看着李幼卿,身子微颤,几乎站立不稳。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苏贤与她家公主在屋内独处那么久,两人该不会……做了洞房才能做的事吧?! 因为没有其他解释。 李幼卿脸红,可以解释为她与苏贤大吵了一架,进而发脾气,面色也不好看。 可她身上那套不整齐的宫裙怎么解释? 两人吵架就算吵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动手打起来啊。 即便动手打架,苏贤应该也不敢动手剥公主的衣服…… 再联想到幽州落难之后的怀疑,秋典军几乎笃定,她家公主与苏贤之间偷尝了禁果,做了只有洞房才能做的事。 “秋兰啊,你说苏贤苏谘议此人如何?”李幼卿揉着眉心,并不知秋典军心中已经脑补出许多不堪的画面。 “苏谘议啊……” 秋典军正说着,偶然侧眸,发现了茶几上的那方手帕,咦?不对,这方手帕上似乎……沾有血迹? 手帕,血迹。 秋典军面色猛然大变,不顾李幼卿还在一旁,径直走到茶几边上,两手颤抖着拿起那方染血的手帕,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看了又看。 这方手帕她认得,公主日常所用的就是这个,手帕上的鸳鸯戏水图李幼卿非常喜爱。 手帕上的血迹也是真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洞房时垫在新娘子身下的……喜帕! 实锤了啊! 咚! 秋典军两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心神剧震,感觉像是在做梦。 李幼卿听到响动,停止揉捏眉心,抬眸看来,愣了一下,又见秋典军手上正拿着苏贤擦鼻血的手帕,秀眉一拧,吩咐道: “那方手帕你还拿着作甚,丢了吧。” “丢……丢了?!” 秋典军又是大吃一惊,喜帕何等重要啊,那是女子忠贞的证明,影响夫妻关系的东西,公主怎么能说丢了呢? 她心中万分疑惑,苏贤与她家公主洞房,必定是得到了她家公主的首肯,不然苏贤安敢动手乱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家公主不惜舍下身份,同意与苏贤未婚野合,由此足见她家公主对苏贤爱到了骨髓里,不要名分就与苏贤迫不及待的洞房,成就好事。 既然爱到了骨髓,那为何又不要这喜帕呢? 这不是矛盾了么? 秋典军正愕然间,李幼卿心念一转,既然打算以此“掌控”苏贤,那么最好是留下证据,于是改口吩咐道: “不,不能丢,秋兰你好生收起来吧,此物今后有大用!” “奴婢遵命!” 秋典军松了口气,心说这才正常嘛,她快速取来一只玉盒承载起来,仔细放好之后,再次回到李幼卿身边。 “好了,你且说说看,苏贤苏谘议在你眼中究竟如何?”李幼卿面色依旧红彤彤,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询问。 “苏谘议啊……”秋典军小心谨慎,心念电转,这次她可不敢乱说,要不然得罪了公主可就不妙。 在她看来,她家公主爱苏贤已经深入骨髓,应该不允许他人说苏贤的坏话。 嗯,就是这样! 正文 447 花心大萝卜 “苏谘议很好啊!” 秋典军首先给予肯定,然后斟酌着说道: “苏谘议年少有为,多才多艺,数次帮公主解决棘手的难题,苏谘议乃我大梁最杰出的青年俊杰!” “嗯……”李幼卿点头,尽管苏贤总占她便宜,但对于苏贤的才能她始终欣赏,可是想起苏贤坏的一面,她心中莫名有气,看着秋典军吩咐道: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缺点,即便他是我大梁最年少的俊杰,也不例外。你且说说苏谘议有哪些缺点。” “啊?缺点啊!” 秋典军犯难,她很想说苏谘议没有缺点,但公主已经事先说明,每个人都有缺点……这可咋整? 她隐约明白过来,公主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实则是在与苏贤“隔空调情”呢,她身为外人插在中间好不难受。 可公主既然吩咐让她说一说苏贤的缺点,那就必须要说,秋典军绞尽脑汁,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呢? 猛然间,她灵机一动,想起来一件事—— 苏贤将于五日后的中秋佳节,迎娶俏寡妇柳蕙香过门,还是以什么“平妻”的名分。 苏贤明明已经有了她家公主,她家公主甚至不顾身份,与苏贤未婚先洞房,这是多么巨大的牺牲啊,然而苏贤却要迎娶另外一个女人。 李幼卿虽是公主,但也是一个女人,秋典军想来,她应该是吃醋了…… 想通了这一点,秋典军面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谴责的口吻道:“若说苏谘议的缺点啊,就是太花心了,贪好美色!” “哦?” 李幼卿来了兴趣,在她想来,若苏贤不花心、不贪好美色,就不会占她那么多便宜,最后还强吻她。 诚然,那是苏贤醉酒之后的举动,但……酒后吐真言啊! 由此可见,苏贤早就对倾国倾城的她起了歪心思……这个色胚!李幼卿心中越想越生气,同时还有一丢丢的欣喜。 秋典军见她来了兴趣,认为说中了公主的心病,因而精神一震,说道:“苏贤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五日后就要迎娶那俏寡妇柳蕙香了!” 李幼卿一怔,微感失望。 她还以为秋典军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只听她幽幽叹道:“虽说是‘平妻’,但实则还是纳妾,以苏谘议之能,纳个妾而已,算不得什么。” “公主!” 秋典军大急。 她真的想不明白,公主都已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苏贤,说明爱苏贤已经深入骨髓,可为何对苏贤纳妾之事如此豁达呢? 难道说,她家公主对苏贤的爱已经到了可以与其他女人共享的程度了? 这么卑微的吗? 她可是大梁王朝的公主啊! “罢了,本宫已乏,更衣早些休息吧。”李幼卿凤目半闭,已是困乏已极。 “那公主……不先沐浴一下吗?” 秋典军疑惑,以往,她家公主出了一丁点汗都要沐浴才能入睡的。 刚才与苏贤洞房,难道就没出一点香汗? 李幼卿想了想,刚才苏贤抱她抱得那么紧,她虽不讨厌对方,但的确有点不适,还是需要洗个澡才行。 …… …… 时间拉回两个时辰前。 瀛州城内。 某条繁华街道,某座大酒楼门前。 张翠花手挎一只竹篮,不紧不慢走到酒楼的门前,正待进去,酒楼内刚好走出一个店小二,两人打了个照面。 店小二脸上堆满了笑容,弯着腰作揖道:“哎哟,张姐来送香干啦!里面请,里面请……小的帮您提着吧……”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本已挤出一丝笑容,但又见店小二把手伸向竹篮,她面色一变,一巴掌将小二的手拍开。 正要教训店小二两句,街上忽然传来马蹄声,哒哒哒哒,街上行人一阵骚乱。 张翠花下意识扭头看去。 原来是几个身着甲胄的将士,正纵马而行,话说兰陵公主率军驻扎在城北大营后,城中就经常能见到纵马的将士。 张翠花正想喊住那几个将士,可忽感手上的竹篮被人拉扯了一下,猛然回头,果然是那店小二,竟想偷吃竹篮中的香干。 香干,其实就是豆腐干。 香干与臭豆腐一起,已经是豆腐摊的主打产品,寻常的嫩豆腐已经不做了,单靠香干与臭豆腐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还节省人力。 除了磨豆子的时候需要柳蕙香添料外,其他流程张翠花一人全包,柳蕙香已经解放双手,不再那么辛苦。 张翠花对臭豆腐和香干十分宝贝,这都是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所以乍见店小二竟敢偷吃,她当即就怒了。 她扭住店小二的耳朵,在酒楼门口大骂道: “香干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凭你这腌臜泼才也敢偷吃?你不配!莫说偷吃,就算看一眼也不应该……看老娘今天不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 酒楼门口这里顿时闹哄哄一片,掌柜和食客们合力劝解,才将店小二救下,张翠花正待大骂两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喊道: “可是张翠花张姐?” “你是……”张翠花扭头看去,原来是先前那几个将士,张翠花认得他们,笑道:“罗校尉,今日这么这么早就来传消息了?” “张姐,好消息到了……” “……” 张翠花手挎竹篮,与罗校尉走到一边,他们交头接耳,正聊着什么。 忽然,张翠花大叫一声。 她那满是横肉的脸上挤满了笑容,高兴笑道:“果然是好消息,果然是好消息,小姐总算可以放心了。” 罗校尉道:“张姐,末将等本来是要去角楼街的,在此见到你正好,快些将好消息带回去吧,末将也好回去复命。” 张翠花笑道:“辛苦诸位,回头我告诉苏谘议,他会赏你们的。” 话音刚落,张翠花拔腿就往角楼街的方向跑去,没跑两步,身后传来酒楼掌柜的声音:“张姐,那香干……” “送给你了!”张翠花转身,随手将装满了香干的竹篮往前一送,也不看送给了谁,转身拔腿就跑没了影。 “送给……我了?”店小二一手抱着竹篮,一手揉着被扭得通红的耳朵,看着张翠花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正文 448 笑靥如花 “都让开!都给老娘让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张翠花速度飞快,接连撞飞路人,掀翻路边摊,街上一阵大乱。 “谁这么缺德?赶着去投胎吗!”被撞飞的路人翻身爬起,一边揉着腰一边怒斥。 “我的首饰,我的首饰啊……”另外一边,一个摊贩一边大吼,一边趴在地上捡拾散落一地的木钗、竹簪等等首饰。 “……” 张翠花不管不顾,她知道身后的街道已经一片大乱,可是顾不上了,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她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道:“都给老娘让开,让出一条路,若有撞倒的老娘赔你就是……” “哎哟!我这一筐山梨价值五百铜钱呢,你……” 一个摊贩看着满地打滚的山梨,痛心疾首,点指着张翠花的背影正欲臭骂,可他忽然看见张翠花体壮如牛,那腰比水桶都粗。 摊贩强行咽了口口水,立即改口道:“我去!谁要你陪,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么。滚滚滚,妈的,今天真是倒霉!” 附近一个路人提醒道: “兄弟,切莫乱说,你可知那人是谁?她可是豆腐西施的丫鬟!豆腐西施又是苏贤苏谘议的……姘头,你敢调戏她,不怕挨揍吗?” “原来是苏谘议身边的人……”摊贩吓得不轻,张口结舌,但随即疑惑道:“某听说,苏谘议不是贪官恶霸啊,为何他身边的人……” “兴许,人家有什么急事吧。”路人猜测道。 “……” 张翠花的确有一件急事。 急着将苏贤平安归来的消息告诉柳蕙香。 方才在酒楼门口,那罗校尉便是来传递消息的。 话说,自苏贤北上幽州之后,出于保密的需要,数日来竟音讯全无,柳蕙香心知苏贤此去可能会打仗,心中无比担忧。 她不仅担忧苏贤的安危,毕竟苏贤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不该去战场。 她也担心自己,怕苏贤一去不归,怕自己“克夫”的恶名又一次坐实,怕悲剧的命运再次降临在她身上。 连日来,她茶饭不思,脸蛋儿都清减了一圈,时常大半夜睡不着,拉着张翠花聊天,整个人日渐憔悴。 张翠花见此,毅然去到城北的行军大营,打探苏贤的消息,后来兰陵公主了解此事后,专门安排罗校尉每日去角楼街传递信息。 远在幽州的苏贤,出于保密的需要,在大战爆发之前,就连兰陵公主都不知幽州的具体情况,就更不用说柳蕙香了。 幽州大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李幼卿才得到禀报,但她也出于大局维稳的考虑,也未将此事泄露,包括柳蕙香。 所以直至此时此刻,柳蕙香对幽州的情况一无所知,担忧着苏贤的安危,忍受着心中的煎熬,憔悴而又孤独。 “小姐,你且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就到了!” 瀛州城,东南角,角楼街的尽头,张翠花终于赶到这里,强壮如她也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稍微休息片刻,她急速冲到角楼街街尾,她和柳蕙香居住的小木楼就在那里。 开门,上楼。 木制楼梯嘎吱嘎吱乱响,似乎不堪忍受张翠花的踩踏,窗外一束阳光射入,木梯弥散的灰尘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上到二楼,来到柳蕙香闺房门前,轻轻推开,步入其中,张翠花一眼就看见正仰卧在绣塌上的柳蕙香。 她正闭目浅睡。 这数日来,她晚上睡不着,白天又犯困,但每次睡下最多半个时辰就会醒来……这是心中有执念的表现,她在等待一个消息,等待一个结果,即便睡着了也会自发醒来。 “小姐……小姐……醒醒!” 张翠花蹲在床前,轻轻摇晃着她的肩头,虽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有种举着喇叭喊话的气势。 柳蕙香即便睡着了眉头也轻轻蹙着,本就睡得不深的她,幽幽醒转,一边起床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翠花啊,你回来了。” 连日来没有休息好的她,面带浓浓的倦容,发丝略乱,水眸半闭,秀眉紧锁,有气无力,看得出她其实一直都在坚持。 “小姐,好消息,好消息,苏公子平安归来了!” 张翠花大声笑道。 她这些天将自家小姐的情况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所以得了好消息的她才不顾一切赶回家中,就是为了让小姐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柳蕙香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有些无奈的叹道:“翠花,你又哄我,这已是第五次了。” 张翠花一怔,前些日子,她的确谎称说苏贤回来了……可这次是真的啊! “小姐,这次是真的,奴婢不骗你,方才送香干的路上,奴婢遇到罗校尉他们,他们说苏公子回来了,这次一定是真的。” “果真是罗校尉所说?”柳蕙香面色一变,恢复了一些精神,目光灼灼的盯着张翠花,见她一脸认真之色,心下不由相信了大半。 “小姐你听我说……” 当下,张翠花开始讲述遇到罗校尉的经过。 接着又转述罗校尉对她所说的话。 这部分内容其实就是苏贤在幽州的经历。 当柳蕙香得知,苏贤所在的幽州城曾一度陷入险境时,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那,两手紧紧抓住张翠花的手,一双水眸睁得很大,心里生怕出现意外。 好在,幽州危局解除,苏贤也安然无恙,柳蕙香重重的松了口气,数日来压在心坎上的巨石移除,她开心的笑了。 笑靥如花。 “小姐啊,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苏公子没事,小姐也不用担心那克……”张翠花捂住嘴巴,没有将“克夫”二字说出。 高兴的柳蕙香并不在意,笑吟吟说道:“公子安全归来,便是最大的喜事,妾身在家等公子回来!” 张翠花爽朗笑道:“小姐,苏公子安全归来固然是喜事,但后面还有更大的喜事呢,小姐要不要听?” “要听。”柳蕙香忙摆正坐姿,微仰着小脸,神色无比认真。 “苏公子此番北上幽州,打退辽人的进攻,可是立下大功了,如今苏公子回到瀛州,兰陵公主岂有不赏的道理!” 张翠花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正文 449 静待良人归 “快说啊。”柳蕙香催促。 “小姐莫急。”张翠花酝酿了好一会儿,压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后,方才缓缓说道: “苏公子此番可是立下大功了,在幽州城运筹帷幄,来犯的五万辽军中,歼灭一万,俘虏三万余!” “据罗校尉所说,此乃我大梁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胜仗,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胜仗!足以载入史册呢!” 柳蕙香听得心花怒放,白嫩涓细的俏脸布满激动的红晕,早已没有一丝困倦之色,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此理。 张翠花接着说道:“这么大的功劳,赏赐自然无比优厚……” 她先简单转述了一遍常规的赏赐,也就是那些田产、地契、仆从、金银、布匹、粮***美器物等等。 她一个一个的转述,柳蕙香就一个一个的听,一点儿也不觉得繁琐。 转述完后,柳蕙香欣喜笑道:“公子果非凡人,分明是个书生,但却能立下这等战功,妾身……” 她的脸蛋红得好似能滴血,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妾身好想立即为公子生一只猴子!” 张翠花意味深长的笑道: “小姐,还没有完呢。” “还没有完?” “嗯。在庆功宴上,兰陵公主表示,要奏请陛下降旨,敕封苏公子一个从三品的开国县侯呢!” “开国县侯?!” 柳蕙香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直接从绣塌上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张翠花,樱桃小口张得很大。 她出身于世家大族,对朝廷的典章自然熟悉,开国县侯,从三品,且当今大梁王朝的勋爵十分珍贵,含金量甚高。 若苏贤能获封开国县侯,那真的就是光宗耀祖了。 她记得很清楚,她那无情的老爹,曾梦想成为一个最低等级的男爵,但始终没有成功。 而苏贤凭借战功,一举获得开国县侯的爵位,这对柳蕙香造成的震撼不可谓不猛烈。 “开国县侯……” 她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高兴,她的夫君即将成为勋爵,虽然她不大可能成为正妻,但也足以羡煞天下万千女子。 她这一路走来,无比坎坷,数次“克”死未婚夫,但却没想到,最后竟能配得一个尊贵的勋爵…… 世事无常啊! 张翠花抿了抿嘴,强行压制着心中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不过,苏公子没有接受,他婉拒了!” 柳蕙香一怔,嘴角还挂着笑容呢,呆呆的看着张翠花,感情刚才白高兴一场了? 张翠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苏公子之所以婉拒,是因为,他想用从三品开国县侯的爵位,换得一个‘平妻’的名分,为了小姐你。” 柳蕙香嘴角的笑容慢慢消散,呆愣的表情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感动,她热泪盈眶,泪流满面,颤声道: “妾……名声不好,年龄也大,不值得公子为了我舍弃开国县侯的爵位……公子如此厚爱,妾无以为报……” 她的眼泪不要钱似的,连珠串般滚落脸颊,一边哭一边说:“妾身不值得……妾身愿意成全公子……” “……” 大约一个月前,苏贤曾与她打了个赌,若苏贤能在一个月内,为她挣得一个平妻的名分,那么就按照苏贤的意愿办事。 当时,柳蕙香囫囵答应下来了。 因为她并不认为苏贤能够办到。 毕竟,平妻有违伦常,自古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从来就没有什么平妻。 苏贤想正大光明的违抗自古以来的纲常伦理,无异于愚公移山,阻力不是一丁半点的大,根本不可能办到。 她的想法很简单,一个月后,苏贤打赌输了,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按照她的意愿,嫁给苏贤为妾。 可是谁曾想,苏贤北上幽州竟立下如此大的战功,兰陵公主欲赐开国县侯的爵位,他竟以爵位去换平妻的名分…… 不值得啊! 柳蕙香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悔恨,认为自己害了苏贤,当初就不该与苏贤打什么赌。 张翠花有些慌乱,她很意外,小姐为何如此大哭? 顾不得多想,她立即哭笑不得的说道:“小姐你别哭啊,奴婢还没有说完呢,后面还有转机。” “后面还有转机?”柳蕙香停止抽泣与自责,但一双水眸中依旧有连珠串的热泪滚落脸颊。 “后来,兰陵公主决定,既奏请陛下,降旨敕封苏公子侯爵,也答应将平妻之请一并写入奏疏,算是皆大欢喜了!” 张翠花没敢故弄玄虚,一口气说完,因为她怕自家小姐禁不起逗,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流泪的,万一把人弄坏了就完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如此甚好,甚好……”柳蕙香侧过身去,用手帕擦拭眼泪,脸蛋儿通红一片,躲闪着张翠花探究的目光。 “哎呀!”柳蕙香忽然惊呼,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宛若水蜜桃。 “小姐怎么了?”张翠花吓了一跳。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还没梳妆打扮呢!”说着,柳蕙香自顾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子梳理着略有凌乱的三千青丝。 “小姐,不用着急的,苏公子还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今晚是回不来了,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家呢。”张翠花笑道。 “不管,我就是要打扮。”柳蕙香一边照着铜镜梳理头发,一边略有娇蛮的说,然后催促张翠花去打盆热水来,她要洗脸。 张翠花没办法,只得去准备热水,然后帮着自家小姐梳妆。 不多时,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子便出现了,她身段儿修长玲珑浮凸,衣着鲜艳,鬓发如云,面容白嫩涓细,吹弹可破,惹人怜爱。 走动间,鬓发上的珠翠与金色的流苏轻轻摇曳,珠光宝气,煞是好看。 坐卧时,体态端庄面容安详带着淡淡的笑意,气质卓绝,宛若贵女。 夜晚很长。 但柳蕙香一点也没有孤独的感觉。 她走到窗前,望着瀛州城的万家灯火,轻微的夜风拂过,鬓角发丝及衣服上的绸带随风飘扬。 “妾身,静待良人归。”柳蕙香喃喃自语。 正文 450 明兰:小姐,改口叫苏公子夫君吧! 与此同时。 瀛州州衙,后宅。 唐淑婉端坐在一座花园中的凉亭内,素手抚琴,琴音叮咚悦耳,她眉宇微蹙,似乎带着淡淡的忧思。 唐淑婉容貌秀美,鹅蛋脸清丽宜人,气质飘然卓绝,身姿窈窕婉约,一举一动皆蕴含美妙的韵味,望之令人心静,灵魂仿若得到洗涤。 花园中绿树成荫,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假山藕池,一派自然与和谐。 只是叮咚的琴音响起,为花园染上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忽然,营造出淡淡愁绪的琴音,不知何故,竟陷入短暂的停滞,戛然而止。 原来是唐淑婉走神了。 她手上依旧在抚琴,但思绪却不知飘飞到了哪儿,曲子弹至此处她本就不甚熟练,走神之下便忘了该怎么弹。 短暂停滞后,她秀眉微挑,纤细的手指勾动琴弦,想强行续上,可后面弹出的琴音完全不成曲调,无法入耳。 铮! 她两手同时按压在琴弦上,杂乱的琴音顿止,花园中安静下来,只有站在树梢上的鸟雀叽叽喳喳,似乎颇为喜悦。 她抬眸看了眼树梢,离座起身,望着凉亭前那一池枯荷,喃喃自语道:“要是还能像以前那般,没有忧愁,每日开开心心的话,就好了。” 是的。 唐淑婉这一阵子很愁。 愁什么呢? 自然是婚姻大事。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她们世家大族中,这一点尤为重要,只要到了出嫁的年龄就必须出嫁。 如若不然,就只能剃去三千青丝,披上青袍做尼姑去。 问题是,嫁给谁? 在她们世家大族中,嫁给谁不由自己挑选,全凭父母与家族的安排,在以前,世家鼎盛之际,世家女自然嫁得好,夫君都是人中龙凤。 可是如今,世家普遍式微,世家之女所嫁之人也越来越差,甚至还有很多世家女嫁过去被丈夫虐待至死的情况…… 唐淑婉,芳龄一十九,若再不嫁人的话,再过两年就要剃发为尼了。 她的父亲,也就是唐矩,是唐家家主最小的嫡子,所以唐淑婉是唐家嫡女,身份尊贵,唐家自然不会让她剃发为尼。 前段时间,唐矩及唐家大伯欲将她许配给苏贤,这本是天作之合,她本人对苏贤也有那么点意思。 可是当天又传出,苏贤欲娶俏寡妇柳蕙香为妻……唐矩与唐家大伯一合计,绝了将她许配给苏贤的想法,唐家嫡女,自然不可能与人为妾。 前两天,唐淑婉收到一封书信,是家族中的一个堂姐,这堂姐不久前才出嫁,如今来信诉苦,说她与丈夫没有感情,每日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像是行走在钢丝绳上面,感觉好痛苦! 唐淑婉知道,这个堂姐其实喜欢一个远房表哥,但奈何那位远房表哥太穷了,家族不同意这门婚事。 可怜那位堂姐,也是唐家嫡女,但却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非但如此,每日都还过得十分艰辛…… 这封信加重了唐淑婉的焦虑。 她其实对苏贤有着爱慕之心—— 从最开始,苏贤所作的那几首诗,就已让她心生仰慕,苏贤的才学尤其是诗才,早已悄悄撞开她的心房。 后来,苏贤不仅帮他们家解决麻烦,助唐矩坐上瀛州刺史的宝座,他本人也步步高升,逐渐展现出惊人的才能…… 这些都是加分项。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苏贤长得很好看。 他英俊帅气,身形挺拔修长,书卷气息浓厚,是唐淑婉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藏在深闺中的小姐们喜欢的类型。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不能嫁给苏贤。 未来,她会被家族许配给谁呢? 遭遇会不会也像那位堂姐一样? 未来一切都成迷。 唐淑婉心里真的愁得不行。 这时,凉亭外青石板路面的尽头,大踏步跑来一个丫鬟,那是唐淑婉的贴身丫鬟明兰,只听明兰大声喊道: “小姐,大消息,大消息!我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 “你又听到了什么趣闻?” 唐淑婉看见是明兰,轻轻摇头,这个丫头也太活跃了些,一路小跑的姿势完全不像世家大族的丫鬟。 明兰三两步跑进凉亭,小脸儿通红,带着激动之色,顾不得气喘吁吁,立即说道:“小姐,大消息,事关苏贤苏公子的!” 唐淑婉神色微微一动,淡定问道:“世兄?他不是去幽州了么?” 明兰道: “小姐你听我说,方才,我去主宅找小兰玩耍,路径主宅客厅之际,无意间听到阿郎与夫人之间的谈话……” “……” 明兰偷听到的谈话,其实就是苏贤近期的经历。 当她讲到苏贤“亲率两万大军对战五万辽军”之际,唐淑婉大惊失色,两手掩嘴,惊呼出声道: “世兄本是一书生,为何去幽州与辽军作战?而且两万人马对阵五万辽军,兵力悬殊太大了吧!” “后来怎么样?世兄如何了?我们打退……那五万辽军了吗?明兰!你发什么呆啊,赶紧告诉我。” “……” 明兰一脸意味深长,双目灼灼盯着着急的唐淑婉,咧嘴笑道:“小姐如此担心苏公子的安危,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苏公子了吧?” 唐淑婉立即意识到方才过于激动了,快速冷静下来,云淡风轻的辩解道:“我叫他一声世兄,当然关心他的安危了。” 明兰调侃道:“仅仅只是因为‘世兄’吗?小姐啊,你干脆改口,叫苏公子‘夫君’得了……” 唐淑婉大怒,伸手轻轻锤了明兰一拳,清丽的鹅蛋脸爬上一抹红晕,娇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接着说,你下面又听见什么了?” 明兰笑道:“小姐放心吧,你夫君……呃,你的世兄成功打退了五万辽军,没有受一丁点伤害,甚至汗毛也没有掉落一根。” “没事就好。”唐淑婉松口气之余,又狠狠瞪了明兰两眼,明兰调侃说苏贤是她的“夫君”,当真令她心肝乱颤,心头阵阵悸动。 “这还不止呢,苏公子不仅打退了五万辽军,还打了个大胜仗,歼敌一万,俘虏三万,据阿郎所说,此乃我大梁十余年来唯一的一次大胜仗!”明兰笑道。 “这么说来,世兄他立下了……极大的战功?!”唐淑婉再一次吃惊。 “不错,据说赏赐丰厚呢。”明兰笑道。 “……” 唐淑婉高兴一阵,可是很快,面色黯然下来,独自走到凉亭的边上,轻轻提着裙摆,侧身坐在凉亭的木制栏杆上面,侧头望着凉亭旁边那一池枯荷。 明兰心思可谓灵巧,她收起调侃的笑容,也走过去坐在栏杆上,看着唐淑婉问道:“小姐可是在想,苏公子立下如此大功,出人头地,但是却与小姐无缘?” 唐淑婉没有动,也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明兰笑道: “小姐,我所说的好消息其实在后面呢,小姐,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让小姐你改口,叫苏公子为夫君的机会!” “明兰你……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唐淑婉愠怒,清丽鹅蛋脸上的红晕又增添了几分,宛若天边的彩霞,绚烂多姿。 “小姐啊,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哦,难道小姐真的不想嫁给苏公子为妻么?苏公子知根知底,你们可是绝配啊!”明兰笑道。 …… ps我的作家等级升到lv2了,小小成就不足挂齿,但这份微薄的收入勉强能混口饭吃,支撑我写下去,还是感谢大家! 正文 451 半推半就 唐淑婉听出明兰话中有话,本就落落大方的她,顾不得被明兰以“夫君”二字调侃造成的心悸,蹙着秀眉问道: “你这丫头,糊涂了不成,世兄他即将迎娶豆腐西施为妻,我……我怎么有机会改口,叫他为……为……” “夫君!”明兰笑嘻嘻的,帮她喊了出来。 “别胡闹了,你下面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唐淑婉抿了抿嘴,她心中其实隐有期待,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 明兰一张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神秘兮兮,吊足了唐淑婉的胃口之后,才接着往下说道: “苏公子因功,即将受封从三品的开国县侯!” “从三品的……开国县侯?!”唐淑婉再一次惊呼,随即释然,毕竟苏贤这次立下的战功有些大,还是十余年来唯一的一次大胜仗呢,意义非凡。 “世兄与家族决裂,凭自己的本事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喜可贺!”唐淑婉由衷为苏贤感到高兴。 只是高兴之中,又带着一丝惆怅。 诶! 若苏贤果真受封为开国县侯,那么她嫁给苏贤,就不是下嫁了,相反还有一点高攀的感觉。 唐淑婉虽然没有世俗的攀附之心,但若未来的夫君是侯爵的话,她亦十分振奋,身为女子,一点点虚荣心还是有的。 虽有“悔叫夫婿觅封侯”这样的诗句,乍看之下,作诗的女诗人似乎后悔督促丈夫寻求功名爵位。 但其实不然。 这句诗应该是一种“自嘲式”的炫耀,好比:“我家的别墅贴了不好看的瓷砖,真的后悔死了!” 唐淑婉乃唐家嫡女,自小胞读诗书,琴棋书画等也无不精通,更是养成了一等一的品性,见识非凡,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可以福泽三代。 所以,她对未来的夫君不可能没有一点要求。 “不过,苏公子婉拒了兰陵公主的好意,不想封侯。”明兰忽然说道。 “什么?” 唐淑婉又一呆,这是什么缘故? 那可是侯爵啊! 就连一个小小的男爵去到他们唐家,唐家家主也不敢丝毫怠慢,必奉为座上之宾,更何况那是侯爵。 明兰接着说道:“苏公子想用封侯的机会,换得一个‘平妻’的名分,为了那豆腐西施。” 唐淑婉又是一楞,随即面色黯然,幽幽叹道:“世兄为了那豆腐西施,竟不惜婉拒封侯的机会,由此可见,世兄对她……” 未及说完,明兰忽然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家小姐,提醒道:“小姐,你都不问问什么是‘平妻’吗?” 唐淑婉一怔,回过味来,忙问道:“何为平妻?” 明兰解释清楚后,唐淑婉两眼莫名睁大,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亮光,心头咚咚咚乱跳个不停,她终于明白了,明兰所说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接着,明兰又说,兰陵公主既会帮苏贤奏请侯爵,也帮他申请平妻的名分,最后竟皆大欢喜了。 “这样啊,看来兰陵公主对世兄极为看重。”唐淑婉笑容甜美,发自内心,一扫方才的黯然。 “小姐你看,我就说嘛,你的机会来了,而且小姐很快就会改口,称呼苏公子为夫君啦!”明兰在旁调侃道。 “死丫头你给我住嘴。”唐淑婉这次的反应格外强烈,本是温和沉静的她,竟伸手去抓明兰的脸,一幅要狠狠收拾明兰的模样。 “夫君!夫君!”明兰尚且不知,唐淑婉这次被刺中了心中软肋,早已不是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因而一边奔跑着逃走,一边笑着继续调侃。 “站住,你给我站住……”唐淑婉顾不得保持淑女仪态,迈开腿去追明兰,身上悬挂的各种配饰猛烈摇晃起来,其中尤属别在腰间的“禁步”,发出环佩叮当之音。 “……” 主仆二人在凉亭中追打,围绕中间的石桌连续转了好几圈。 明兰终于发觉不对劲,往日,即便她调侃唐淑婉,唐淑婉最多轻轻锤她一拳,类似今日追着她不放的情况,实属罕见。 但明兰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丫头,她眼珠一转,心头冒出一个主意,随即挥手喊停,两手趴在石桌上气喘吁吁。 唐淑婉跑了这么久也觉得累,同样两手趴在石桌上喘着气儿,两眼死死盯着明兰,一幅不放过她的架势。 “小姐反应如此激烈,莫非不想嫁给苏公子为妻不成?”明兰问道。 “不想!”唐淑婉抿着嘴,口是心非,她其实是想嫁给苏贤的,但不知何故,往日落落大方的她在这件事上却小女儿起来。 “诶,小姐不知,阿郎与夫人正在主宅的客厅中,讨论与苏公子的联姻之事呢,我本想带着小姐去偷听的。” “既然小姐不想嫁给苏公子,那就算了吧,我这就去告诉阿郎与夫人,让他们打消掉与苏公子联姻的想法。” 话音刚落,明兰面带皎洁的笑容,转身往主宅的方向跑去。 唐淑婉顿时大羞与大急,伸出一手,长袖飘飘,她很想喊住明兰,但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最后嘣出一个字: “诶……” “……” 好在,明兰终究是仗义的,她刚刚跑出凉亭就停了下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淑婉一眼。 唐淑婉伸出的手收回,站在那里低着头,面色通红一片,欲言又止,扭扭捏捏,早已不复之前的落落大方。 毕竟,此事于她而言太过重要,涉及往后余生,她真的大方不起来。 明兰重新回到凉亭,也不调侃自家小姐了,而是拉着唐淑婉的手,一边往亭外走去,一边说道: “小姐,我们赶紧去主宅客厅偷听吧!” “可是……”唐淑婉迟疑,但脚步却在不知不觉间迈动起来。 “哎呀,小姐啊,去晚了可就迟了,难道小姐就不想听一听阿郎他们的安排么?”明兰生拉硬拽。 “这不好吧……” 唐淑婉嘴上迟疑,但却在明兰的拉拽之下半推半就,遮遮掩掩,走出花园,避开人群,潜入了主宅。 主宅,是唐矩与陈夫人居住的院子。 在明兰的带领与唆使下,唐淑婉深一脚浅一脚,数次差点露馅,紧绷着神经与身子,终于来到了客厅的侧门。 从侧门进去后,她们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躲在一张屏风后面。 明兰还好,她经常干这样的事,可谓熟门熟路。 但唐淑婉终究是大家闺秀,何曾如此猥琐?因而浑身上下都感不适,浑身僵硬紧绷,大口喘气,感觉心儿都快跳出胸腔了。 “苏贤无耻啊!他摘了我的桃子!还是两颗又大又白的水蜜桃!” 躲在屏风后的唐淑婉与明兰,首先听见的,竟是唐淑静的声音。 唐淑静似乎很生气,咬牙切齿,在客厅中大声谩骂。 正文 452 芳心震颤 “静儿,你胡说什么!”唐矩的声音传来,透着威严,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啊静儿,今时不同往日,你且不可再如此说你世兄。”陈夫人也沉声叮嘱。 “娘,你听我说,女儿在洪村堡辛苦查探数十日,有了一点眉目后,那苏贤就跑来找女儿,索要线索,结果他凭此扳倒了公主府的谘议官。” “后来,女儿在洪村堡呕心沥血,继续查探,眼见又取得了一点有用的线索,结果……结果苏贤那混蛋竟然破案了!” “呜呜……太欺负人……呜呜……女儿好伤心啊!” “他不仅比女儿先破了案,还乘机在幽州立下那么大的战功,歼敌一万,俘虏三万啊!这么大的战功,可是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呜呜呜……娘,女儿太难了,在洪村堡辛苦那么久,最后却只是为苏贤做了嫁衣……呜呜呜呜……” “他摘走了女儿的桃子,他得了那么多赏赐不够,甚至还要封侯……呜呜呜……凭什么呀!” “……” 屏风后面,唐淑婉与明兰安静的听着,没有乱动。 只听唐淑静哭着哭着,陈夫人的声音又传来,语气柔和,正在那安慰……唐淑婉不由脑补出陈夫人轻轻抱着唐淑静安抚的画面。 “胡说八道!” 唐矩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很是不善。 唐淑婉脑补出唐矩点指着妹妹,嘴上胡须也在乱颤的画面。 “苏贤侄能建此功,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你在这儿眼红作甚?若你有能力破案,何须在洪村堡待上那么久?” 唐矩的灵魂拷问,让唐淑静无言以对,最后只得放出狠话:“哼,今后我看见苏贤一次,就揍他一次!” 唐矩勃然大怒,冷声斥道:“你敢!” “……” 屏风后面,唐淑婉很想走出去劝解暴怒的唐矩,因为在以前,每当唐矩与唐淑静闹矛盾的时候,都是她出来调和的。 可是她马上又想到,现在正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呢。 这等行为要是被老爹发现,一定会罚她抄写《女戒》三十遍的…… 心中正惊疑不定,忽听唐矩说道:“夫人啊,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与苏贤侄的联姻之事吧,此事当宜早不宜迟。” 一听这话,唐淑婉心脏猛地一跳,小手逐渐捏紧手中的手帕,同时侧耳倾听,面色认真,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陈夫人点头道: “嗯,说得也是,苏贤侄倘若封侯,登门的媒婆恐能踩破他家的门槛,我们家婉儿与苏贤侄也认识……他还是你的故人之子,知根知底的,的确是我家婉儿的良配。” 唐矩笑道: “是啊,其实很早以前,婉儿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差点与苏兄为两个孩子指腹为婚,不过后来有事耽搁了。” “好在,天意如此,没想到我竟能在瀛州遇到故人之子,哈哈哈,看来这一段姻缘终将促成。” “……” 屏风后面,唐淑婉心儿砰砰乱跳,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她差点就与苏贤指腹为婚了。 不过,就在她心中泛起涟漪之际,忽听唐淑静大声喊道: “不,不行,姐姐不能嫁给那个盗取我功劳的人!我见他一次就要揍他一次呢,他怎么可以成为我的姐夫呢?” 话音落后,客厅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不过很快,唐矩的暴怒声就炸响:“你给我闭嘴!自古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指手画脚?!” 唐淑静据理力争道: “苏贤早已与豆腐西施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姐姐怎么可以嫁给他?再说了,姐姐根本就不喜欢苏贤,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跳入火坑。” 唐矩当真大怒,声音都粗了:“你个逆女,看老夫今天不家法伺候,你给我站住,不准乱跑……” “……” 客厅中顿时大乱。 很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只听陈夫人劝道: “静儿啊,你有所不知,你世兄的确与豆腐西施眉来眼去,但豆腐西施只能做你世兄的妾室……” 当下,陈夫人讲明了因果,也就是苏贤以封侯的机会换取平妻名分之事。 唐淑静听罢,不由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他竟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侯爵?该不会是傻吧。” 她虽如此说,但震惊与佩服的面色却掩饰不住。 陈夫人又说道: “再者,谁说你姐姐不喜欢苏贤侄了?你不知道,你爹与大伯曾发现你姐姐弹奏《凤求凰》,然后还吟诵苏贤侄的诗作,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不可能吧?!”唐淑静这一惊非同小可,目瞪口呆,她一直认为唐淑婉不喜欢苏贤的,而且苏贤曾色眯眯的向她打探过姐姐的情况…… “总之,家族看好苏贤侄,你姐姐也喜欢苏贤侄,我和你爹更没有意见,这桩婚事皆大欢喜,也是你姐姐的福气,你就不要横生事端了……” “……” 屏风后面,陈夫人后面所说的话,唐淑婉没有听入耳中。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弹奏《凤求凰》并吟诵苏贤诗作之事……竟早就被爹爹与大伯看了去!陈夫人也知道了。 天啦! 好尴尬! 她那秀美的脸蛋儿腾地通红一片,耳根子都红了,下意识挥袖遮颜,半闭着星眸,很想立即遁走,不想在此多停留片刻。 但她又想到,此次偷听还未听到关键点,也就是唐矩他们将如何安排这件事,所以唐淑婉生生忍住逃跑的冲动,不曾逃离。 只是心中各种情绪翻涌,浑身各种气流乱走,导致她双股微颤,几乎站立不稳。 好在,明兰在这种关键时刻非常懂事,忙搀住了她…… 客厅中。 唐淑静的反对意见终于消失不见。 只听唐矩说道:“这桩婚事,我们这边是没有问题了,但苏贤侄似乎还一无所知,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陈夫人道:“他叫你一声世叔,就由你去探探口风吧。” 唐矩点头,接下这件差事,然后又说: “五日后的中秋佳节,苏贤侄就将迎娶那豆腐西施过门,所以短期内不宜提及此事……我看,等陛下降旨敕封苏贤侄为开国县侯之后再说吧。” 陈夫人道:“理是这个理,但我怕……其他几家捷足先登,虽不能明示,但暗示还是需要的。” “夫人有什么想法?” “据传,那豆腐西施乃柳家之女,同为世家,你且派人查一查,说不定还与我们沾亲带故呢。” “夫人的意思是?” “我想,那豆腐西施既是被赶出家族的,那么她大婚之日柳家之人必不会出席。我们若与她沾亲带故,何不做一回她的娘家?” “……” 此话过后,客厅中陷入一片安静。 众人都在思索这套法子的利弊及可行性。 正文 453 我要让他感到快乐 唐矩思忖半晌,终究点头道:“我看此法可行!” 他是一家之主,既然点头同意,那么此事就这样定了,接下来,他们开始商讨婚事的其他细节。 诸如嫁妆、宴席,以及宴请宾客的名单等等。 屏风后面,唐淑婉已经偷听到了关键信息,不敢继续偷听下去,用手扯了扯明兰的衣袖,然后指了指客厅侧门,示意该回去了。 明兰听得正起劲儿,不愿离开,但小姐要走她也只得陪着,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往侧门走去,退出客厅。 从屏风到门口这段距离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可是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唐淑婉因过度紧张,加之裙摆太长,门槛也高,她一个没注意,足尖被门槛绊了一下,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她下一步直接用力踏在了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完了! 唐淑婉脑袋嗡的一声响。 要被发现了。 “什么人?!” 果不其然,客厅中的唐淑静大叫一声,随后是一连串急速跑来的脚步声,她马上就要越过屏风,发现唐淑婉主仆。 唐淑婉向来大方得体,极少偷听他人谈话,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因而一时慌了神,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明兰则与之相反,她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经验丰富,她下意识拉着自家小姐躲到侧门外的墙边,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唐淑婉浑身僵硬,心头直打鼓,当即不敢乱动,也不敢发声。 要是被唐矩、陈夫人、唐淑静发现,她跑来偷听自己婚事安排的话,可就真的没脸了……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擅闯刺史衙门,胆大包天,乖乖束手就擒吧!”唐淑静大叫着,越过屏风,杀向客厅侧门。 “二小姐……是我啊!”关键时刻,明兰安抚好了唐淑婉,毅然闪身而出,拦住了杀来的唐淑静。 “明兰?怎么是你呀!” 唐淑静顿时没了兴趣,她还准备大展一番身手呢。 这时,唐矩与陈夫人也越过屏风。 他们见所谓的“蟊贼”竟是明兰,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唐矩的面色马上又一正,问道:“明兰你躲在门后作甚?” “……” 客厅侧门外,墙边,唐淑婉耳中听得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料想唐矩他们重新返回了客厅,她浑身僵硬的身子不由一松,手捂心口。 危机解除。 她终于不用在唐矩等人面前丢脸。 幸甚! 而这一切的功臣,都是明兰,她决定了,此番过后一定要重赏这个丫头。 不过就在这时,客厅中传出明兰的声音,带着无辜的语气说道:“阿郎、夫人、二小姐,不是小姐命我来偷听的,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侧门外。 唐淑婉刚刚放松的身子再度紧绷起来。 明兰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啊。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亏得她刚才还想着重赏明兰呢,结果这丫头转手就将她出卖了…… 来不及责怪明兰,唐淑婉的心已经七上八下,无比忐忑,如遭重锤撞击,小脸儿煞白,甚至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明兰那番“解释”,相当于将她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少女心事血淋淋撕下,展示在唐矩等人面前…… 这是多么令人崩溃的经历。 她再也顾不得客厅中的讨论,一边轻轻抽泣,一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逃离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 …… 话说苏贤回到城北大营不久后,有关他凯旋而归的消息,如滔天的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瀛州城,一时竟传得妇孺皆知。 林府。 林有才,也就是林川他老爹,听到这消息后那是目瞪口呆,随后庆幸早早的就与苏贤建立了联系。 可是,转眼看见刚从县学放假回来的儿子林川,嘴角还留着未曾擦干净的鲜红唇脂,很明显,这小子又去青楼找女人鬼混了。 林有才顿时气不打一处。 他亲自拎着一根棍子追着林川又骂又打……整个林府顿时鸡飞狗跳,直至天色擦黑时分方才安静下来。 角楼街。 苏贤的街坊邻居们,诸如罗掌柜等,听到那条消息之后整条街都安静了,随后喧嚣起来,大家聚在罗掌柜的古玩店门前热议纷纷。 他们也不时侧头眺望角楼街的街尾。 准确来说,是眺望柳蕙香居住的那栋小木楼。 “那豆腐西施……果真有克夫的命格?我看不尽然吧!”罗掌柜喃喃自语道。 “是啊,她这克夫命格可真有意思,竟克得书呆子一路高升,甚至都要封侯了!呵呵,这是谁他妈编造的谣言?”有人附和。 “应该不是谣言。”有人摇头,道:“豆腐西施的确克了好几个未婚夫,这都是真的,但苏公子明显没有被克,这是什么道理?”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苏谘议与豆腐西施八字相合,改变了豆腐西施的命格,不仅不克夫,甚至还变成旺夫命格了!” “有道理!” “……” 街坊邻居们的议论,不久后传入柳蕙香之耳。 旺夫! 这个两个字眼让她的心儿砰砰乱跳。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前几个未婚夫的确还未与她拜堂就离奇亡故,很是邪门,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克夫的坏女人。 为此,她被家族抛弃。 本是世家嫡女,娇生惯养的,结果却到处流亡,受尽白眼与嘲笑。 可是谁曾想到,她最后竟得了个“旺夫”的评价! 她那双水眸热泪盈眶,止不住的落泪,回想前几年四处漂泊的经历,心酸与幸福在心中交织…… 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洗白白,然后等那个为她带来光明的男人回家,奉献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 她要让那个男人感到快乐! 与此同时。 柳蕙香家隔壁。 苏贤家中,有关苏贤凯旋而归的消息,也传入了陈可妍之耳。 “不可能!” 陈可妍的声音无比惊愕,并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很明显,她受惊失手导致杯子滑脱,落在了地上。 “他不仅破了那件棘手的案子,找出藏在暗处的辽军,还在幽州大破五万辽国铁骑,立下不朽的战功?”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 正文 454 陈可妍:话说,女仆应该穿什么? 陈可妍尽管不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哪怕一丝一毫的质疑。 “本宫不甘心啊!” 陈可妍仰天长叹,精致的面孔难掩郁闷,她抓起一只雪白枕头,两手用力的撕扯,搓圆捏扁,借以泄愤。 “公主……” 剑儿与碧儿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她们家公主与苏贤打的那个赌,她们是知道的,眼下她们家公主输了,按照赌约要为苏贤做小女仆,期限是十天。 女仆是什么? 在万恶的古代,女仆就是男主人的玩物,想怎么玩都行,任凭搓圆捏扁。 可是……陈可妍是南陈的公主啊,金枝玉叶的,身份无比尊贵,人还长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她这样的身份去给苏贤做小女仆,那种画面两位侍女不敢想象。 万一苏贤对她们家公主动手动脚怎么办? “公主,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诶,公主别伤心了……”剑儿劝道。 “不伤心?本宫怎能不伤心!”陈可妍嘴角不停抽搐,一脸的郁闷,“本宫打赌输了,失去了一次将他掳去南陈的机会!” “这次打赌,本宫应该百分之百要赢的,毕竟那件案子真的非常棘手。可是……苏贤那个变态,他竟然破案了……” “这次不能将他弄去南陈,以后可就难了……而且他在幽州还使用了神雷,他是如何得知神雷秘方的?” “神雷对我南陈来说万分重要,本宫必须想办法,将他弄去南陈,还要弄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神雷秘方的……” “……” 陈可妍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两个侍女没了声儿。 她奇怪之下,扭头看去,结果看见剑儿与碧儿瞪大了眼睛在那儿呆愣的看着她,似乎都已经傻了。 “你们怎么了?”陈可妍狐疑。 “公主……伤心的是……是没能将苏贤弄去南陈?”碧儿吞了口口水,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是啊,不然本宫还能伤心什么?”陈可妍很是奇怪,心说这两个丫头不会傻了吧。 “公主,你打赌输了,可是要给苏贤做十天女仆的啊!”剑儿着急说道。 “公主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做苏贤的女仆呢?这事儿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碧儿也提醒道。 “……” 陈可妍愣了一会儿。 似乎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剑儿与碧儿也不说话了,灼灼的盯着自家公主。 三主仆就这样安静下来。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哎呀!” 陈可妍忽然趴在那只差点被她撕碎的枕头上,一边拍打着床铺,一边哭嚎道:“想本宫乃南陈公主,身份无比尊贵。” “但是却要给苏公子做十天小女仆……呜呜呜呜……老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本宫,老天你不开眼啊……” 剑儿与碧儿见此,一边劝慰陈可妍,同时也趴在那枕头上与陈可妍同哭,连呼老天爷不长眼。 可是,她们才哭了一小会儿,陈可妍忽然直起身子,一边哭一边连跑带跳的,走到衣柜旁边,还招呼两个侍女: “你们两个快些过来,看一看哪件衣服合身,话说女仆应该穿成什么样呢?诶,好难选哦。” “……” 剑儿与碧儿的哭嚎声顿止。 她们呆愣的看着衣柜前的陈可妍。 似乎有些不对! 她们家公主……也太着急与主动了吧?苏贤都还没回家呢,她就想着挑选做女仆之际所穿的衣服了? 她们甚至还隐隐感觉到,她们家公主似乎十分……兴奋! 两个侍女用力甩了甩头,总感觉眼前这一幕不太真实。 可是甩头之后,再看向衣柜那边,却发现她们家公主正取了一套精美华丽的裙子比在身上,同时还在那转圈圈。 …… …… 翌日。 陈可妍早早的就起了床,脚上还套着那条天外陨铁打造的铁链,早饭也没吃,就在剑儿与碧儿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两位侍女一边打扮,一边进行眼神交流,她们有些看不明白陈可妍了,昨晚陈可妍竟兴奋的半夜睡不着…… “小姐,苏公子回城了,马上就到角楼街。”忽然,一个丫头跑来禀报道。 “你们两个再弄快一点,别误了时辰。”端坐在梳妆台前的陈可妍催促道。 “是……” 剑儿与碧儿又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加快梳妆打扮的速度。 少时,梳妆完成,陈可妍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精致妍丽的俏脸儿不由浮现出笑容,对妆容十分满意。 “小姐,小姐,苏公子已经回到角楼街,马上就要到家了。”丫头又来禀报。 “知道了。”陈可妍放下铜镜。 “小姐,小姐,苏公子回家了……”又一会儿后,另一个丫鬟进屋禀报。 “嗯,你们好生伺候着,然后带他来见本宫。”陈可妍依旧端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一只名贵的金钗,随口吩咐。 “可是小姐……苏公子回的是隔壁柳寡妇的家!”丫头补充道。 “……” 啪! 金钗掉落在地,陈可妍腾身而起,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前,刚好看见苏贤进入隔壁柳蕙香家大门的那一幕。 “这个苏贤,出去浪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家,但却回了隔壁俏寡妇的家!真的气死本宫了!” “公主说什么?”剑儿与碧儿跟了上来,又交换了下眼神,然后狐疑的看着自家公主,莫非,自家公主希望苏贤早一点回来“做主人”? …… 话说苏贤昨夜离开公主寝帐,回到自己的帐篷之后,洗了把脸就睡下了,当然,整晚都没有睡好,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早上醒来,回忆昨晚的美梦,他心中暗暗分析道:“看来在我的潜意识中,对兰陵公主很有想法啊!” “也是,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极品般的存在,不然不可能成为大梁万千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 “那样的女人,谁不想得到呢?” “不过,我终究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啊!有些事不能做……嗯,今后不可轻易喝醉,酒这个东西真的误人……” “……” 苏贤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后,就去公主寝帐拜别兰陵公主。 李幼卿神态自若,面带微笑的叮嘱苏贤回去好好休息,安心成亲,不用担心公主府的事,随后打发苏贤离开。 在那期间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提及昨晚之事。 但苏贤知道,他与李幼卿之间终究是不同了。 未来会怎样,苏贤不能预知。 但他明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李幼卿的报复,当然,她也有可能忘了昨晚的事,不进行报复…… 眼下之急,苏贤只想早点回城,去见柳蕙香,当面告诉她整件事的经过,然后筹备婚事。 苏贤说过,要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必不会食言而肥! …… ps周六日更新时间将不固定。 正文 455 我们要生二十个! 苏贤回到瀛州城后,踏入柳蕙香家大门,张翠花明显比以往更热情,亲自引领苏贤去到二楼,指了指柳蕙香的闺房笑道: “苏公子,小姐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赶紧进去给小姐一个惊喜吧。” “好的。” 苏贤微感诧异,以前的张翠花生怕他闯进柳蕙香闺房,可谓是严防死守,生怕她家小姐被占便宜。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没想那么多,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柳蕙香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摆弄自己,苏贤笑着叫道:“夫人!” “公子……”柳蕙香心情十分激动,起身扑来,乳燕投林,诉说相思,趴在苏贤胸膛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苏贤轻轻拍着她那刀削般的肩,安抚好一阵,她才止住眼泪,接着,苏贤亲口讲述了此番北上幽州的经历,最后笑道: “夫人还记得我们打的那个赌吗?为夫可是赢了,将为你挣得一个平妻的名分,我们的婚事需按照我的意愿办理。” “妾身听从公子的安排。” 柳蕙香小声应道。 她眼眸一转,忽然想起昨晚做下决定,于是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轻轻用力,臻首上仰,主动吻了上去…… 苏贤心中一荡,热烈回应,这次他不怕被咬…… 良久之后,苏贤主动分开,今日的柳蕙香不仅打扮得极为艳丽养眼,面色也染上了一抹红晕,看起来气色极好。 他亦十分心动。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柳蕙香水眸迷离,朱唇轻启,看着苏贤的眼神透着爱意与渴望,她的眼光是那么的温柔。 “公子,妾身想为你生……生孩子……”她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嘶……”苏贤深吸口气,抱着她的脑袋啃咬一阵后,两人再次分开,苏贤压下心中的涟漪,笑道: “婚期迫近,就在五日后的中秋佳节,我们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今天,我们先去城东那处新宅瞧瞧吧。” “嗯。”柳蕙香点头,但她心中诧异,也有一些失落,她都那样说了,竟没让苏贤欲火焚身吗? “今晚我再来找你。”苏贤适时补充了一句。 …… 苏贤选定的新宅子,位于瀛州东城门附近,与城池中央的州衙很近,林川家的府邸也在那里,相距不过几条街。 因临近东城门,那条街就叫做“东城街”。 此街比角楼街更为热闹,街面宽达三丈,新府邸位于东城街中间的区域。 柳蕙香一走进这座新府邸,便兴致勃勃的游逛起来,她作为未来的女主人,提出了许多优秀的改善意见。 最后逛到主院落的时候,她拉着苏贤的手,走过了主院的每一个角落,精心做着布置。 尤其是那间巨大的起居室,五日后它将成为她与苏贤的洞房,柳蕙香布置起来格外认真……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中午。 柳蕙香终于布置完成。 她和苏贤及张翠花站在主院的庭院中,环视着整座院子,俏脸通红,似乎意犹未尽。 “夫人的眼光果然不错,经此布置,看起来更像一个家了。” 苏贤由衷称赞。 柳蕙香曾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嫡女,见识自然非凡,对房屋的布置有着独到的见解。 “多谢公子。”柳蕙香面色红润,忙活了大半日,她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意犹未尽。 “不过,夫人百密一疏,遗漏了一件事。” “公子请说。”柳蕙香来了精神,面色稍显严肃,这里将是她和苏贤长期生活的地方,她力求尽善尽美。 “夫人没有布置‘婴儿房’啊!”苏贤笑道。 “婴儿房……”柳蕙香瞥了眼一旁做电灯泡的张翠花,面色腾得胀红一片,轻轻扯了一下苏贤的袖子,低声道: “谁要给你生孩子啊!” “怎么,害羞了?早上的时候是谁说要给我生猴子的?” “……” 张翠花杵在一旁,本来都快打哈欠了,可听了这话立即来了精神,在旁拍手大声笑道:“好事,好事啊!奴婢早就想抱小姐的孩子了呢!” 柳蕙香顿时羞得不行,很想挖个地缝藏进去,这个翠花,真的口无遮拦…… 心中正窘迫,她忽觉自己的肩头被人抓住,然后整个身子一轻,被人揽入怀中……原来是苏贤。 她顺势将胀红的脸埋藏在苏贤胸膛。 “张姐真是一个极品僚机啊!” 苏贤轻轻揉着柳蕙香刀削般的肩头,心中暗道。 可是下一刻,苏贤就不觉得张翠花是极品僚机了,而是一个没眼力见的木头桩子。 没见他都已将柳蕙香揽入怀,即将说点亲密的悄悄话么,张翠花竟还杵在那里,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也不主动离开。 最后,苏贤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张翠花打发走…… 整座主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后,苏贤轻拍着柳蕙香肩头,附耳过去问道:“夫人到底怎么想的?真的不愿为我生猴子?” 柳蕙香见四下无人,胆子便大了些,微仰着俏脸儿小声回应道: “妾身……自然愿意。” 苏贤来了恶趣味,扯着嘴角笑道: “真好,那我们今后要生二十个!” “二十个!”柳蕙香小嘴逐渐张大,一脸吃惊,明显被吓到了。 “夫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生孩子吧!”苏贤咬着她的耳朵说话,捏着她肩头的手同时慢慢往下滑去。 “在……在这里?现在?”柳蕙香扭头看了看四周,虽没有外人,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以! …… …… 日渐西沉。 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摇曳之际,苏贤终于回家了,私藏了陈可妍的那个家。 他刚刚推开房门,走进一楼堂屋,二楼上便传来脚步声与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乱响一片。 苏贤抬头看去,原来是陈可妍。 陈可妍一幅盛装打扮的样子,衣着光鲜华丽,面容精致完美,如云的鬓发上插满了珠翠等首饰。 但她的面色却很黑。 两人隔空对视了两秒。 苏贤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陈可妍抢先开口,带着郁闷与傲娇的口吻说道:“哟,苏侯爷还知道回来啊!” 正文 456 陈女皇 二楼书房。 苏贤与陈可妍分坐于餐桌的两侧。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但没有热气冒出,明显是凉了。 杨芷兰默默站在苏贤身后。 剑儿与碧儿也侍立在陈可妍后面。 言大山不在这里,他主动要求去一楼守大门去了。 “你们都出去吧。”陈可妍面色依旧很黑,看着苏贤的眼神非常不善,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来进行撕咬。 “芷兰你也出去吧。”苏贤神色自若,他认为对方面色很黑是因为打赌输了的缘故,毕竟陈可妍再怎么说也是南陈公主,但却要给他做女仆。 当然,应该还有神雷的缘故…… 不过愿赌服输。 苏贤心中冷笑,他可不会放过陈可妍。 他早就想好了,要趁这次机会欺负死陈可妍,最好是将她弄哭。 当书房中只剩他们两人后,陈可妍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听说,你在幽州使用了神雷?你是如何得到神雷秘方的?” 苏贤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因而早有准备,只说那批神雷是从幽州的山贼巢穴中发现的,并非通过秘方制造而得。 陈可妍明显不信,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贤,神雷对她们南陈来说太过重要,不容有失。 苏贤耸了耸肩,笑道:“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们南陈的神雷秘方,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说谎。” 陈可妍继续紧盯着苏贤,因她想起,苏贤北上幽州之前,曾对她说过“硫磺、硝石、木炭”三种材料。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知道你们南陈的神雷秘方。”苏贤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但我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火药配方啊,又不是来自于你们南陈,这没毛病!” 又想了想,苏贤看着陈可妍的眼睛说道:“不仅我不知道,整个大梁上下不管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南陈的神雷秘方。” “我相信,以殿下你的能力,恐怕在大梁安插着有细作,若大梁女皇得到了神雷秘方,你岂会收不到消息?” “……” 陈可妍紧盯苏贤的目光微微一收,她低眸沉思半晌,面色虽依旧很黑不好看,但大抵相信了苏贤的说辞。 至少,大梁朝廷不知道神雷的秘方。 又思忖一会儿后,陈可妍再一次抬眸之际,面色已经一点不黑,而是挂上了一抹标志性的笑容,甜美而醉人,红唇轻启笑道: “公子,随奴家去南陈好不好?公子想做多大的官都可以,父皇他都会同意的。而且……人家也会……” “以身相许?” “公子讨厌啦……” “……” 苏贤凝眉沉思,似乎犹豫不决。 陈可妍觉得有戏,在旁眨巴眨巴着明亮的眼眸,面露期待之色。 苏贤沉思良久,最后抬眸看着陈可妍摇头道: “还不够。” “公子还要什么?” “你的亲妹妹,南陈越国公主陈可瑶,我要她嫁给我。” “你……这不可能!”陈可妍脸上的期待之色立即消失,她知道又被苏贤给耍了。 “那就没得谈了。”苏贤笑着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下一刻他面色一正,说道: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打赌可是输了,赶紧去换女仆装,今晚我就要享受一下被公主伺候的感觉。” 陈可妍气鼓鼓的坐在那,似乎没有听见苏贤的话。 苏贤也不着急,只慢慢说道:“我记得,你可是发过毒誓的,若耍赖的话,就会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本宫愿赌服输,你等着!” 陈可妍丢下一句话,甩手离开书房,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苏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的小口抿着,心中想象着待会儿陈可妍的女仆装,以及指挥她捏肩捶背的画面。 单单想象一下而已,苏贤便激动得不能自己。 公主又如何,嘿嘿,还不是要被他当做女仆使唤! 等了没多久,书房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苏贤知道陈可妍来了。 他精神一震,心中幻想着“调教”陈可妍的画面,手中捏着酒杯,嘴角不由裂开。 “公子,奴家马上就要进来了,待会儿公子可莫要受惊哦。”陈可妍停在书房门外,小声提醒。 “不就是女仆装吗,我受什么惊,我给你授jin还差不多。”苏贤放松之下,已饮了三四杯酒,脑袋微微上头。 “那……奴家这就进来了。” 随着吱呀一声响,书房门开,一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反手又将房门关上。 砰! 苏贤手中的酒杯直接滑脱,落在桌面,酒水四洒,但幸好杯子未碎。 “你……” 他没去理会滑脱的酒杯,而是直接起身,目瞪口呆的盯着门口那个女人,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门口那个女人,竟然是一个……女皇! 人还是陈可妍。 但她身上却穿着一套龙袍! 当今各国天子服饰,大体上分为“礼服”与“常服”。 礼服就是衮冕、大裘冕那种,龙袍与帽子的型制十分讲究,比如帽子前后带“珠帘”的款式。 一般重大活动才穿这种礼服。 常服,一般是上朝、会见大臣、后宫生活时穿着。 常服从款式上来看,与平民所穿的圆领袍相近,但皇帝的龙袍是赤黄色,另外还配有折上头巾、九环带、六合靴等。 陈可妍所穿的龙袍,便是圆领款式的常服。 那赤黄的颜色,还有衣服上独特的纹绣,以及九环带等等,无不散发出一种威严,那是一国皇帝才能穿着的服饰。 “陈可妍,你疯啦?你从哪儿弄来的龙袍?”苏贤深吸口气,很快便将心绪平复,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另一个女人的野心。 那个女人还是陈可妍的死对头。 她就是大梁兰陵公主李幼卿。 叫陈可妍去换女仆装,她倒好,直接整了一套龙袍……此事绝非偶然,苏贤心中暗道:“看来她的野心也不小,竟想做南陈的女皇。” 陈可妍本想吓苏贤一跳,继而掌握主动权,反过来驱使苏贤达成某些目的,毕竟,龙袍这东西谁敢穿在身上? 她以为自己的大胆足以震慑苏贤。 可是她失算了。 苏贤只有在最开始的那一刻心中震惊,失手滑脱酒杯,但随即就恢复如常,重新落座后,他还对“女皇”招手道: “陈女皇,你这套女仆装倒挺别致,既然来了就赶紧过来捏肩吧!” 正文 457 皇夫 “捏肩?大胆贼子,竟敢让本……让朕给你捏肩,你嫌活得不耐烦了吗!”陈可妍腰杆一挺,面色肃然,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呵呵,陈女皇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见官,不管如何你龙袍在身都是大罪,只怕你父皇也饶不了你。” 苏贤嗤笑。 他瞬间洞悉了陈可妍的险恶心思,但他并非凡人,岂会怕她一个假女皇? 相反,这样的“女仆装”还意外戳中了他的兴奋点,被一个穿着龙袍的女人服侍,这种感觉应该绝无仅有。 “你……” 陈可妍吃瘪,心情非常不爽,但她还不想放弃,大踏步走到苏贤面前,居高临下,一脸威严的斥道: “朕可是女皇,是天子,你敢让朕给你捏肩?!” 啪! 苏贤忽然出手。 一巴掌拍在“女皇”的娇臀上。 陈可妍身子一僵,鲜红的小嘴张成了圆形,她有些傻了,她的胆子已经够大,敢穿着龙袍来见苏贤。 但苏贤的胆子更大,竟敢打女皇的…… “愣着做什么?赶紧的,你现在可是我的小女仆,不听话的话,你就将会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我才不要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陈可妍嘀咕一声,不再坚持。 她脸上的威严瞬时消失,转而换上甜美的笑容,屁颠屁颠的跑到苏贤身后,两手搭在苏贤肩头,一轻一重的捏起了肩。 苏贤舒服得直哼哼,眼睛都眯了起来,“女皇”的捏肩服务让他血液加速奔流,这种体验果真世所罕见。 就算抛开陈可妍假女皇的身份,可她南陈公主的身份却做不得假,单凭这个也能让人爽得不能自己。 公主的捏肩服务,嘿嘿,谁享受过? 忽然,苏贤扭头,见陈可妍虽是女皇装扮,但脸上却是一脸的笑容,过于献媚了,女皇不应该这样才对。 “既然做了‘女皇’,那就要有女皇的样子,庄重严肃一点,别笑嘻嘻的,你笑起来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贤提出要求。 陈可妍捏肩的动作不停,白了他一眼,随即笑容一收,面色变得严肃庄重之余,还带着一丝被逼迫的委屈与不得不从的不可奈何。 苏贤顿时感觉,像是被一个末代女皇伺候一样,而且总让人联想到,这末代女皇是他的战利品,是他蛮横抢过来的女奴…… 就是这个感觉! 苏贤爽得浑身舒泰。 “你这个乱臣贼子,起兵造反,打败朕的五十万大军,还破了宫门,掳走宫中所有女眷,甚至就连朕……堂堂一代女皇,都成了你的战利品!” “朕乃真命天子,要在平时,谁敢多看朕一眼?可是你这乱臣贼子啊,着实该杀啊,不仅勒令朕脱光了衣服跳舞给你看,还……” “还强行霸占了朕的身子!你用鞭子抽打,不懂怜香惜玉,你好霸道,你好鲁莽,可悲可叹,朕完全成了你的玩物,任你搓圆捏扁……” “……” 苏贤微咪着眼,享受着陈可妍的捏肩服务,耳中听着她的“个人秀”,心知她又“戏精”附体了。 但不得不说,陈可妍很有天赋,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全都附和她自我设定的身份。 一下子就让苏贤沉浸在其中。 把自己幻想成一个起兵造反然后掳走皇宫女眷的大坏蛋! 嗯? 不对。 苏贤很快回过味儿来,心说我为什么得是起兵造反的乱臣贼子呢? “你个贱人给我住嘴!” 苏贤也进入了状态,侧身怒斥道: “你身为一国君主,但却不思朝政,致使民怨沸腾,老子起兵推翻你这腐朽的朝廷乃天命所归!” “是是是,我是昏君,你是解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陈可妍立即改口,接着嘤嘤雪泣道: “朕只求你绕我一命,哪怕今后只能做你的……玩物。” “不行,你这昏君昏庸无度,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捏重一点。”苏贤颐气指使,心头不由大畅,端起酒杯直接一口闷光。 陈可妍委委屈屈,一边加重捏肩的力道,一边哀求道: “那我答应你的那些个邪恶要求,在这宫中,整日都不着……寸缕,脖子上套项圈……甚至叫你……爸爸!” “可以,但还不够。” 苏贤心知这是在演戏,自然不能怂,加之他已是几大杯美酒下肚,脑袋已有些晕乎,便顾不得许多,随性而为。 只是他有些不满,这个陈可妍变着法的贬低他,他有那么霸道与好色吗?他怎么会提出让人家不着寸缕的邪恶要求? “朕有一双女儿,本是最美的公主,全都送给你可好?只求你留我一命。”陈可妍继续委委屈屈,声音柔弱可怜,让人想……狠狠的鞭笞她一顿。 “可以,但还不够!因为她们已是我的战利品。”苏贤十多杯美酒下肚,已经醉了一半,脑袋越来越晕乎。 “宫门被攻破之前,朕将传国玉玺藏了起来,我可以将传国玉玺送给你,只求你留我一命好不好?” “可以,但还是不够,因为我迟早会找到。”苏贤笑嘻嘻,觉得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真的很好玩儿,主要是因为陈可妍演戏的天赋太好,沉浸感很强。 “公子,随奴家去南陈吧,好不好?” “可以……个屁!” “……” 苏贤猛然清醒过来,酒也醒了大半,扭头看去,只见陈可妍在那轻轻摇头,一脸的可惜之色。 晕! 苏贤哭笑不得,感情她演戏演了半天,就为了最后那一句? “别捏了,去倒杯醒酒茶来。” 苏贤揉着眉心,摆了摆手。 陈可妍叹口气,走到餐桌侧边,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苏贤一杯她自己一杯。 “你也坐下吧,我想和你聊聊。”苏贤灌了一大口茶,醉酒的感觉消失了一大半,随手一指对面的座位。 “公子想聊什么?”陈可妍依言入座,两手支头看着他,脸上还有可惜之色。 “聊你什么时候做不着寸缕的亡国女皇。”苏贤笑道。 “公子……”陈可妍娇嗔,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苏贤开心的笑了,可是下一刻他差点岔气,面色严肃的指着陈可妍解纽扣的手说道: “不准乱动。” “公子不是想看么,奴家现在就可以满足公子,嘿嘿嘿。” “你……” “……” 好一会儿,苏贤才摆平陈可妍,两个各自坐在餐桌两侧,苏贤盯着她身上的赤黄色龙袍,面色严肃问道: “看来你的野心不小,怎么着,想做南陈的女皇?” 陈可妍两手支头看着苏贤笑道: “对呀,女皇谁不想做呢?公子可来南陈助本宫登上皇位,事成之后,公子可就是南陈的‘皇夫’了!” 正文 458 我助你争夺帝位 苏贤思忖半晌,最后点头道:“也不是不可以。” 陈可妍当即大喜过望,激动拉住苏贤之手,问道:“公子果真愿意嫁给本宫,助本宫登上皇位?” 啪! 苏贤拍开她的手,斜眉瞥着她,眼神很不好看,好似在说:“你在想屁吃?神特么我嫁给你……” “皇夫之议免谈,我说的是助你登上皇位之事。” 苏贤面色严肃。 他这几天正在考虑如何实施后备计划,倘若李幼卿夺权失败,他可不愿陪着李幼卿共赴黄泉,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虽不会主动害人,但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方才,陈可妍穿着龙袍进入书房之际,他心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暗中帮衬陈可妍登上南陈帝位。 留一条退路。 “不管怎么说,若公子帮本宫登上皇位,公子就是南陈的皇夫!”陈可妍摆出小女儿不讲理的一面。 “别扯这些没用的。”苏贤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说说,你们南陈是什么情况,我虽有耳闻但并不全面。” 陈可妍心知机会难得,虽不知苏贤为何答应了她,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当即面色一肃,缓缓道出南陈当下的局势…… 简单来说,南陈皇帝,也就是陈可妍父皇,不知何故竟未立储君。 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的,目前只有两个亲王,分别是“厉王”与“恬王”。 厉王,南陈皇后所出,虽是嫡子但却不是嫡长子,皇后家族在南陈势力庞大。 恬王,陈帝的贵妇所出,虽是嫡长子但却不是皇后所出。 至于陈可妍的母妃,则是陈帝的另一个贵妃,与恬王的母妃是双胞胎姐妹,所以陈可妍与恬王更亲近一些。 她也在暗中助恬王争夺皇太子之位。 陈可妍虽然想做女皇,但自知不大可能,扶持更亲近且更容易掌控的恬王上位,目前来说,就是她的终极目标…… 苏贤听罢她的讲述,凝着眉头提出疑问: “你身为南陈公主,竟能插手太子之位的争夺?还有,你带人闯入大梁之事,根本不像是一个公主应该做的,所以,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陈可妍迟疑一瞬,但很快甜甜笑道: “既然奴家都叫公子皇夫了,那么告诉公子也无妨。公子应该知道,你们大梁女皇有一个‘梅花内卫’。” “不错。”苏贤点头。 “我们南陈也有类似的组织,叫做‘暗卫’,只听命于父皇一人,职责与梅花内卫相同。”陈可妍笑道。 “殿下以公主之身,竟能染指陈帝的暗卫?”苏贤惊讶。 要知道,同为公主的李幼卿,想染指女皇的梅花内卫尚需要细心谋划许久,一步一试探,格外谨慎。 陈可妍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依旧笑容甜美与灿烂,道: “什么染指?多难听啊,因奴家深受父皇宠爱,又喜欢这些事,所以……奴家可是暗卫的‘副统领’呢!” “副统领?在暗卫中有多少个副统领?”苏贤神色一动。 “若公子答应做本宫的皇夫,我就告诉你。”陈可妍笑道。 “不说算了……那我走?”苏贤起身。 “公子别……此乃我暗卫机密,但公子终究不一样,奴家可以告诉公子,我在暗卫中能做主就对了,尽管上面还有一个‘大统领’。” 苏贤慢慢坐回原位,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可妍,面有所思。 陈可妍假装害羞,一边侧目低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公子看着奴家作甚?奴家脸上有脏东西么?” “兰陵公主为了讨好大梁女皇,不惜亲自为女皇遴选面首。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为陈帝挑选过妃子?”苏贤认真的问。 “梁国女皇,败坏纲常人伦,龌龊不堪,兰陵那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南陈尽得中原正统,素以仁孝治国……” 陈可妍越说越得劲儿。 “好了好了。” 苏贤摆手,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早就知道陈可妍与李幼卿关系很差,之前还不知道什么缘故,现在隐约明白了一点。 两人各自喝了一杯茶后,陈可妍也冷静下来。 苏贤放下茶杯,看着她的眼睛肃声道:“我答应帮你,但一定是在暗中,切不可外扬,不然我答应你的事立即作废。” “知道啦!”陈可妍鼓着腮帮子,但随即就笑吟吟的,笑容甜美而醉人。 “你们南陈的大体情况,我已知晓,但我没有多少精力去想这些问题。干脆你直说吧,要我如何助你?”苏贤问。 陈可妍笑容不减,两手支头,并将脑袋凑近苏贤说道:“简单,公子把糖果、红糖与白糖的秘方传授给我就行。” “你要这个作甚?” “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极得父皇宠爱,暗中执掌暗卫,在权势方面根本不惧厉王与皇后。可是……我缺银两。” “你会缺钱?” “自然是缺的……” 陈可妍缓缓道明她的难处。 原来,她除了经营暗卫之外,还暗中养着许多门客,笼络了一大批地方豪强,维持这些关系需要大量钱财。 仅靠陈皇的赏赐、俸禄,以及一些灰色收入,远远不足以支撑,而这仅仅只是为了维持现状而已。 要想在将来的权力斗争中,占据绝对优势,还需要更多的银钱笼络更多的人才……陈可妍缺的就是这部分银两。 而且还有一点,她的对手,也就是厉王,厉王身后站着皇后那庞大的家族,人家根本不担心没银子使…… 这方面的不对等,一直困扰着陈可妍。 若补齐了这方面的短板,她将有极大的把握成功! 苏贤听罢她的讲述,不由凝眉陷入沉思,最后看着陈可妍说道:“糖果、红糖、白糖的秘方,我不能给你!” 陈可妍闻言,满是期待的笑脸顿时僵住,忙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曾答应过兰陵公主,不对外泄露糖果、红糖与白糖的秘方,既然答应了别人,我就要做到。”苏贤摇头。 “又是兰陵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的?公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贱人了?”陈可妍气急败坏。 “别胡说八道。”苏贤略有心虚。 “本宫与那贱人同为公主,我哪点比她差啊?” 苏贤下意识瞥了眼陈可妍胸脯,没有说话。 陈可妍察觉到了苏贤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抬眸瞪着苏贤不满的说道:“她就是比我大一些而已……那个贱人,本宫迟早给她割掉!” 正文 459 亲授秘典 苏贤嘴角扯了扯,心说这陈可妍,真的什么玩笑都敢开,也不怕…… 嗯? 不对! 苏贤眉头一皱。 他想起了兰陵公主刚到瀛洲城的时候,下榻在河间驿馆,结果陈可妍提前在驿馆下面埋设了神雷…… 那一次,差点让李幼卿葬身火海! 后来,幽州荒庙那一晚,李幼卿再次遭难,还被他占去好多便宜……那似乎也是陈可妍的谋划,只是没有证据。 李幼卿对陈可妍呢? 也是咬牙切齿,且路上设立的关卡至今未撤,她是不捉住陈可妍不甘心啊! 她们两个,一个是大梁王朝的公主,一个是南陈帝国的公主,为啥就如此看对方不顺眼呢?甚至于置对方于死地? 苏贤摇了摇头,想不通就懒得去想。 眼下,他暗中助陈可妍谋夺南陈帝位,要是被李幼卿发现……罢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先不要激动。”苏贤摆了摆手,凝着眉头说道:“虽不能将糖果、红糖、白糖的秘方交给你,但我还有其他赚钱的项目。” “公子……” 陈可妍上一秒还是气呼呼的模样,恨不得立即找到李幼卿然后割了她,可是下一刻就楚楚可怜的凑了上来,仰面看着苏贤,一双明眸眨巴眨巴。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虽然明知她是伪装的,但不得不说,这样的陈可妍很让人受用。 他咳嗽一声,严肃着一张脸说道:“我这个赚钱的项目不比白糖差,甚至还更好,能赚得更多。” “本宫喜欢你。”陈可妍趁苏贤不注意的间隙,笑脸往上一凑,在苏贤脸侧吻了一下,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我靠!”苏贤直接爆粗口,一边挥袖擦拭鲜红唇印,一边瞪着娇羞无限的陈可妍,斥道: “你好歹也是一个公主,怎么可以这样,你今后还怎么嫁人?” “奴家刚才决定了,今生若要嫁人的话,只嫁给公子,再说……公子早已将奴家看光光……公子得负责不是?” “我……算了不说这个。”苏贤也是一阵头大,两手抓住陈可妍两肩,将之推开半尺的距离,然后沉声说道: “这个项目若你操作得当,可让你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之一。但有个条件需要你先答应。” “公子想要奴家怎样,奴家都能答应,哪怕……不着寸缕……跳舞给公子看。”陈可妍诱惑道。 苏贤直接无视她,沉声道: “我答应暗中助你,但你不可借此挑逗兰陵公主,让我在大梁待不下去。若我想离开大梁,一定是因为我想主动离开,而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的缘故。” 希望可以借此缓和两位公主之间的争斗吧。 苏贤心中这样想道。 他虽暗中相助陈可妍谋夺南陈帝位,但此事应该于兰陵公主无碍,从本心上来说,他还是希望一直留在大梁。 他夹在两女中间,说不定还能让她们握手言和…… “知道了……依奴家看,公子就是被兰陵那贱人迷惑住了。”陈可妍闷闷不乐,但随即便小心翼翼且兴奋的问道: “公子将传授给奴家什么赚钱项目?公子请说,奴家洗耳恭听。” “制盐!”苏贤嘴角扯了扯,言简意赅。 “制盐?如何制?”陈可妍立即追问。 “……” 书房中安静下来。 苏贤详细讲解了制盐之法,还画了草图,方便陈可妍理解。 半个时辰后。 陈可妍已将苏贤那套高效、廉价、质优的制盐之法融会贯通。 她如获至宝,两手捧着那张草图看了又看,许久之后,才珍而重之将草图折叠起来贴身藏好。 按照苏贤的说法,通过此法制盐又快又好,比肩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雪花盐,此盐一旦上市必轰动天下。 说起来挺玄乎的。 但陈可妍相信苏贤。 因为苏贤屡屡创造奇迹,他们打了两次赌,每次陈可妍都认为自己必赢,但结果却是她每次都输…… 苏贤离开书房,回到自己房间。 收拾一番后,爬墙去到隔离柳蕙香的香闺。 再过数日,等他们成亲,搬往东城街的新府邸之后,苏贤就再也不用爬墙了,所以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最后几次爬墙幽约的机会。 两人相拥,温存一阵后,苏贤神色一动,凑近柳蕙香耳边说道:“夫人,你想不想做一回女皇?” “女皇?” 柳蕙香吃惊,但早已决定要让苏贤感到快乐的她,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是很快,她有些后悔。 因为这所谓的女皇,竟是一个“亡国之君”,而苏贤则是秉承民心推翻腐朽王朝的大英雄。 大英雄攻破宫门,掳走宫中的女眷,包括风华正茂的女皇。 现在,苏贤“胁迫”她这位“女皇”不着寸缕的在苏贤眼前翩跹起舞…… 柳蕙香自然十分难为情,两人虽赤诚相见多次,可不着寸缕的跳舞却还是第一次,这也太荒唐了吧。 可是,她又见苏贤非常想玩这个“闺中小游戏”,为了让这个男人感到快乐,她咬了咬牙,毅然剥光了自己…… 是夜,苏贤与柳蕙香狂欢到深更半夜。 最后的动静也消停之后,两人已经疲惫不堪,临入睡前,苏贤抱紧柳蕙香说道:“夫人,谢谢你,陪我如此疯狂。” 柳蕙香心情十分放松,笑道:“只要公子快乐开心,妾身也就快乐开心。” “……” 另外一边。 话说陈可妍喜滋滋回到自己房间后,剑儿与碧儿面色难看的迎了上来,小声道:“公主……” “你们两个怎么一脸哭丧?今天本宫办成了一件大事,哈哈哈,未来可期!”陈可妍笑道。 “大事?”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什么大事?做了一回苏贤的女仆而已,能是什么大事呢!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陈可妍心情不错,便将方才书房中发生的事一一道出,两个丫鬟得知苏贤竟答应暗中助陈可妍一臂之力后,都惊得不轻。 “别傻站着了,赶紧更衣,话说这龙袍也就这么一回事,穿着还不舒服。” 更衣更了一半的时候,仅着里衣的陈可妍忽然喊停,指了指自己胸脯问道:“你们两个说说,怎么让她们变大?” “变大!?”丫头们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公主以前不是说,这‘玩意儿’大了影响拔剑么?可是现在为何……” “……” 与此同时。 城北二十里处,行军大营。 兰陵公主李幼卿还未休息。 她傲立窗前,仰头望着天上愈发圆润的明月,喃喃自语道:“派往神都的人,应该就在 这两日入宫面见陛下……希望一切顺利!” 正文 460 女皇之忧 数日后。 瀛州城西南方位,一千多里开外,大梁王朝神都城。 城池的西北角,是为皇城。 皇城之内,细分为太微城、紫微城、东宫、东城、含嘉仓城、圆壁城等等。 其中,紫微城乃皇帝办公与起居之所,类似于后世的“紫禁城”,乃皇城中枢。 紫微城内部,又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从紫微城南边的应天门进入,穿过乾元门,便来到了皇帝举办朝会的地方——万象神宫,万象神宫又名明堂,占地面积极大。 万象神宫左右两侧,分别是中书省、门下省等衙门与机构,大梁朝廷的核心尽在此地,因而此地俗称为“大内”。 越过万象神宫继续往北走,穿过烛龙门与大业门,便来到了贞观殿,此处已属后宫范围,贞观殿是皇帝的起居之所。 继续往北走,便是徽猷【音同“有”】殿,此殿乃后宫之主皇后的寝殿。 当今女皇虽是皇帝,但并不居住在贞观殿,而是居住在属于皇后的寝殿——徽猷殿之中。 徽猷殿以北,是御花园——陶光园,陶光园以北,则是玄武门城楼,这是紫微城中轴线上的最后一座大型建筑。 贞观殿、徽猷殿左右两侧,是后宫妃嫔居住的宫苑,诸如仙居院、同明殿、鹿宫院、飞香殿等等。 整座紫微城占地面积极广,据说是后世明清故宫的数十倍,为历代以来宫殿建筑群之最! …… 徽猷殿。 寝殿之中,大梁王朝当今女皇,正卧病于龙塌,半透明的纱帐将女皇与其他人隔开,隐约可见她仰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女皇一只手伸出纱帐,枕在一张锦绣辉煌的软垫之上,老太医满脸皱纹纵横,半眯着眼,坐在龙塌前为女皇诊脉。 老太医身侧,数位衣着光鲜靓丽的女官侍立在那,其中一位女官容貌气质绝佳,乍看之下竟不比兰陵公主差多少。 她是女官之首,素有“内相”之称的南宫婉儿。 寝殿中鸦雀无声。 无论是女皇还是女官们,都在等待老太医的诊脉结果。 良久之后,老太医依旧半眯着眼稳如泰山,甚至动也不动一下,至于诊脉结果更是没有。 纱帐中的女皇似乎等得不耐烦,轻轻侧头,朝南宫婉儿丢过去一个眼神。 南宫婉儿伺候女皇已久,主仆间可谓心意相通,她瞬间读懂了女皇的眼神,莲步轻移走到老太医身边,小声喊道: “罗太医?罗太医?” 罗太医半咪着的眼睁开,似乎“睡醒”了,他依旧把着女皇的脉搏,声音苍老而稳重的说道: “陛下,请稍等片刻,若陛下有要事需要处理,不用理会下官。” 女皇点了点头,看着南宫婉儿问道:“你刚才说,幼娘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奏疏?念给朕听听吧。” 幼娘,指的是李幼卿,一般关系亲密之人才这样称呼她。 “遵旨!”南宫婉儿退出寝殿,很快回来,手中拿着一本奏疏,展开,声音清晰的念了起来。 原来,这是李幼卿奏请朝廷拨付赈灾粮款的奏疏。 数日前,黄河决堤,水患绵延十余州,李幼卿当天接到消息后,很快就八百里加急向神都发去奏请拨粮的奏疏。 这份奏疏,其实昨天就到了。 可是这两天女皇真的太忙,也太烦躁,甚至在焦虑之下旧疾复发,昨日吃了药睡了大半日,今天只稍微好转了一些……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女皇不会亲自处理朝政,但李幼卿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但凡李幼卿的奏疏她都会亲自处理。 处理最疼爱小女儿的奏疏,固然让女皇感到快乐,可是这本奏疏女皇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 拨粮! 朝廷手中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哦! 早在数日前,随着含嘉仓城的焚毁,整个大梁王朝三分之二的储粮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女皇正急命从其余各仓调集粮食入京,不然朝廷百官的肚子都填不饱…… 这些年,大梁风调匀顺,连年丰收,就算三分之二的储粮被烧成了灰,但依靠剩下的储粮也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收获。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黄河水患竟在这个时候爆发,灾民多达数十万! 不说受灾地区的粮食被水淹没了,单单多出来的灾民,一下子就让勉强够用的存粮吃紧,而且缺口很大! 对了,再加上幽州的局势,那蠢蠢欲动的辽国…… 诶! 多重问题迸发,一个处理不好,极易酿成惨烈的大祸,说不定强盛的大梁王朝将就此衰落,直至被虎视眈眈的辽国灭掉。 女皇头疼。 她虽不守妇道,不尊纲常,但做为皇帝来说她是合格的,至少她很爱民。 因此,女皇操劳忧虑过度,大姨妈也在这个时候来临,多种因素之下,竟导致她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南宫婉儿念完奏疏后,女皇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然后轻轻挥了挥,没说准也没有说不准。 南宫婉儿知道女皇的心思,拿着奏疏退出寝殿,吩咐留待以后处理。 重新回到寝殿后,把脉许久的罗太医终于将手收回,罗太医起身,面朝龙塌上的女皇,躬着佝偻的腰支吾禀道: “陛下脉象杂驳,那个……下官……” “有话就说,朕赦你无罪!究竟是何病因,能否治愈。”女皇病体未动,声音虽略有嘶哑,但威严却不减。 “陛下素有旧疾,平日无事,但近日忧心焦虑过度,加之……房……房事……过频……恰巧天葵又至……终导致旧疾复发。” “……” 罗太医挥袖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冷汗,见女皇没有动怒,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陛下不用担心,下官只需三副药就能让陛下恢复,但旧疾尚需慢慢调理。” 这罗太医素有“神医”之称,早已告老还乡,今日才被火速请入宫中为女皇诊治,因而不知并推翻了昨日诊断的结果,还说了其他太医都不敢说的实话。 女皇本有些愠怒,但又见他信誓旦旦的说三副药就能恢复,女皇顿时大喜过望,急命熬药,并送罗太医回去好好休息…… 很快,寝殿中只剩女皇与南宫婉儿。 女皇久躺龙塌,感觉浑身不舒服,想坐起来休息一会儿,结果浑身疼得她龇牙咧嘴,最后放弃。 “朕若是男儿之身,就不怕什么天葵!”女皇暗恨不已,“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朕却因为身子不适不能处理朝政,天下百姓会不会怪朕昏庸无能?” “诶,要是天下女子都没有天葵的话,那该多好!可以像男人一样,每天都可以四处闲逛,而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 南宫婉儿正要出言安慰,这时忽有人来报,说兰陵公主又派人送来了奏疏。 女皇挥了挥手,让南宫婉儿出去看看情况。 很快,南宫婉儿返回,手中拿着几样东西,激动笑道:“陛下,陛下,兰陵公主派人送来了几样好东西,或许可解陛下之忧!” …… ps偶尔看到有打赏的,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感谢,月末会发单章。 正文 461 南宫婉儿 “解忧?她不来烦朕就算不错,何谈解忧!” 女皇长叹一口气,揉着眉心,刚才太医诊脉之际,她亲自处理李幼卿的奏疏,本是想开心一下,结果…… 那却是李幼卿奏请朝廷拨付赈灾粮款的奏疏。 女皇摆手,表示不看,还将头侧了过去……这是暗示南宫婉儿留待以后再做处理之意。 “陛下,公主此疏所奏并非赈灾之事,而是……”南宫婉儿并未遵命,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件好事。 “哦?”女皇脑袋侧回,盯了眼她手上那几样东西,问道:“而是什么?” “公主在奏疏中说,她在河北道寻到几种女子专用的宝贝,公主已亲自尝试,果然具有奇效,所以进献给陛下。”南宫婉儿笑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女子专用的宝贝?”女皇来了兴趣,想起身仔细看一看,但奈何动一下也是不能。 “陛下请看,此物名为‘红糖’,与生姜同煮可得‘红糖姜茶’,天葵到来的女子饮用此茶,可活血化瘀,驱寒暖胃……” 南宫婉儿拔开一只玉罐的塞子,罐中是暗红色的沙状物。 女皇稍微侧眸便能看见,眉梢微挑问道: “既然名为红糖,想必是甜的,且挖一勺让朕尝尝。” “陛下,可是……” “无妨,幼娘是朕的女儿,朕相信她。” “遵旨!” 很快,南宫婉儿命人取来一只金勺,探入玉罐,挖了半勺红糖喂入女皇之口。 女皇闭嘴品尝半晌,两眼猛地一睁,盯着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面色认真的点头道: “此糖味美甘甜,朕从未吃过这种甜蜜之物!红糖?这名儿取得好,不错,不错!幼娘又为朕寻得宝物!” “陛下,那红糖姜茶?”南宫婉儿问道。 “速去熬来,朕马上就要喝。”女皇没有丝毫犹豫。 “遵旨!”南宫婉儿手捧玉罐,躬腰欲退出寝殿,但没走两步女皇又叫住了她:“别人朕不放心,你亲自去熬。” “遵旨!” “此糖味美甘甜,虽然珍贵,而且还是幼娘进献给朕的……但朕允许你品尝一二,就一勺吧!” “多谢陛下!” “……” 徽猷殿,本是皇后寝宫,女皇又常住于此,直接拔高了徽猷殿的“规格与待遇”,有着一座独立而五脏俱全的膳房。 南宫婉儿亲自捧着玉罐,身后跟着十余个宫女,疾步匆匆赶到膳房,她亲自下厨为女皇熬煮红糖姜茶。 姜茶的配方及熬制方法,李幼卿已在奏疏中详细罗列,南宫婉儿生就一双巧手,按照步骤很快就熬出了一碗合格的姜茶。 这时,她看向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 姜茶已经熬煮完成,此罐就该封口了,以免红糖受潮。 她犹豫半晌,终究拿起一只勺子,探入玉罐,挖了一勺,因怕红糖溅落,又取出一只玉碗托在勺子下面。 她面色谨慎、严肃、认真,慢慢将那勺红糖送入口中。 她其实并不想品尝这所谓的红糖。 此物毕竟是李幼卿进献给女皇的贡品,若不是女皇下令,以她的谨慎与缜密,绝对不会碰这罐红糖。 暗红色的糖沙入口即化,口感很棒,瞬息间化为一股浓浓的甜蜜,弥散于整个口腔。 南宫婉儿素有“内相”之称,天下奇珍她都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个红糖真的太甜蜜了,生平未有过的甜蜜!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甜蜜就等于幸福。 南宫婉儿通身上下都被幸福的感觉笼罩,这种纯粹的幸福,让她失神,眼前渐渐浮现出年幼之际的一幕幕…… 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为众人所痛爱,可惜好景不长,家道中落,就连年幼的她也被迫充入掖庭局为奴。 好在南宫婉儿得到当今女皇的赏识,一路爬升为“内侍监”与“殿中监”,高居宫官第一,素有“内相”之称。 这样的南宫婉儿,自然风光无限,不知多少人眼热与艳羡。 可是谁曾知道,她这一路上的艰辛、迷茫、彷徨、无助、孤独,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幸福的滋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品尝过了。 啪! 忽然而来的玉器碎裂之声,将南宫婉儿惊醒。 一愣神间,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方才她体验到了纯粹的幸福,因而失神,沉浸在美好的童年及长大后的遭遇之中,导致手中玉碗掉落,摔得粉碎。 “小心!” 伺候在旁的宫女们立即上前收拾玉碗碎片。 南宫婉儿深吸一口气,立即调整过来,再次看向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时,她不禁面露异色。 她忍住了再尝一口的冲动,亲手将玉罐密封。 自打入宫以来,这么多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走神,也是第一次体验到小时候的那种幸福! 她亲手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走向女皇寝殿的途中,心头不由暗思道: “公主奏疏上说,鼓捣出红糖之人名叫苏贤,苏贤……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能鼓捣出红糖这等甜蜜之物?” “……” 来到女皇寝殿,南宫婉儿将红糖姜茶递给身后的宫女,亲手扶着女皇从龙塌上艰难坐起,女皇早已闻到一股温甜的气息,于是挥了挥手,示意现在就喝。 “陛下……” 这时,一位宫女上前,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瓷碗与勺子,这位宫女是“验毒”的女官,但凡女皇入口之物,她都要先品尝。 此乃宫中规矩,不针对任何人。 女皇挥了挥手,示意那宫女赶紧完成验毒的程序。 可就在这时,南宫婉儿忽然柔声说道:“让我来吧!” 唰! 瞬息间,女皇及宫女们全都扭头看着她,面色各异,尤其是女皇的眼神,带着狐疑与了然之色。 南宫婉儿心头一慌。 第二次了! 自打她入宫以来,这是第二次不谨慎与不缜密——竟暴露出自己的欲望与想法……这太不应该! 是的。 她喜欢那种纯粹甜蜜的感觉。 以至于刚才口无遮拦,竟从宫女口中夺食! 验毒的宫女已用勺子舀出满满的一勺红糖姜茶,倒入那只瓷碗中,见此茫然一阵,最后将瓷碗双手递给南宫婉儿。 “再舀两勺!”女皇忽然吩咐,面色很是诡异。 “遵旨。”宫女依言又从玉碗中舀出两勺,倒入瓷碗。 南宫婉儿心头顿时臊得慌,迎着女皇的眼神,心中生出一种被打败的感觉,这让她心中感觉羞耻!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那只验毒的瓷碗,当着女皇及众人的面,一口喝光其中的红糖姜茶。 入口依旧甜蜜。 但带上了一丝辛辣。 丝滑入喉之后,腹中暖暖的,像是抱了一只碳炉在腹前,浑身舒泰! 正文 462 红糖姜茶 “滋味如何?”女皇问道。 “回禀陛下,此茶不仅甜蜜,下肚之后还能暖腹,对陛下之疾当有奇效!”南宫婉儿不停抿嘴,回忆着那一丝甜蜜。 “就连婉儿你都这样说,看来此茶果真不简单。” 女皇挥了挥手。 端着红糖姜茶玉碗的宫女,忙恭敬送到女皇身前,任女皇取用。 女皇身子依旧不适,于是南宫婉儿上前,端起玉碗,准备喂她喝茶。 “陛下,且慢!” 这时,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在寝殿外大叫一声,看起来很急,且气喘吁吁,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女皇暂停喝茶,挥手让太医进来,南宫婉儿代为问道:“李太医这是何意?可有要事启奏陛下?” 李太医并非刚才那位“神医”罗太医,隶属于太医院,从昨天开始就常驻在徽猷殿,预防女皇突发疾症。 方才,李太医正与同僚研习“神医”罗太医开出的药方,忽然得到禀报,说是有人私下熬药给女皇服用! 这如何能行? 药石岂能随意服用! 李太医当即大怒,不顾身份跑到女皇寝殿,只为阻止女皇被人“投毒”。 “陛下!” 李太医语重心长,伏地劝道:“罗太医已有方药,陛下何须再服用其他药散,倘若陛下龙体有恙,下官等万死莫辞!” “下官恳请陛下莫要胡乱服药,罗太医开出的药马上就将熬好……请陛下严惩献药之人,以儆效尤!” “……” “李太医,你所说的,可是这红糖姜茶?”南宫婉儿代女皇问道。 “不错,就是此药,陛下万万不可服用!” “李太医可知,此乃兰陵公主远从河北道送来的滋补佳品?” “呃……” 李太医当即傻眼,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献药“谋害”陛下的人,竟然是女皇最疼爱的小公主,兰陵公主! 他顿时额头冷汗狂飙。 可是话已说出口,李太医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他不敢编排李幼卿,只说女皇如今身体不适,应遵医嘱用药,李幼卿进献滋补佳品本是好意,但她并不知女皇身体有恙啊! 最后,他抬出一个词,直接镇住在场所有人。 那个词就是——虚不受补。 女皇与南宫婉儿面面相觑,心头都有些迟疑。 李太医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女皇本就身子不适,万一喝了这所谓的红糖姜茶反而更严重了呢? 等到了那时,谁也承受不起。 女皇侧眸看了看那只玉碗,微黄偏黑的液体还冒着腾腾热气,迟疑半晌,她最终缓缓摇头说道: “李太医所言颇有道理,此茶虽是幼娘所献,但……” “……” 旁边,南宫婉儿手捧玉碗,弯弯细细的秀眉微微一蹙。 女皇这是打算不喝红糖姜茶了。 那么兰陵公主在奏疏中的请求……只怕也会跟着泡汤。 那个请求是针对苏贤的。 苏贤鼓捣出了红糖这等妙物,让心思缜密与谨慎的南宫婉儿今日两次出错,她对苏贤的印象很深。 她不希望针对苏贤的请求就这样泡汤。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太医所言不无道理。 终究还是女皇的龙体为重啊! “启禀陛下,罗老太医求见。”这时,一个宫女在寝殿外禀道。 “宣!” “……” 罗太医虽老态龙钟,但却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寝殿。 拜见过女皇后,他主动说道:“老臣听说,有人私自献药,不知是何种药石,可否容老臣一观?” 南宫婉儿神色微微一动,转身对女皇禀道: “陛下,罗老太医素有神医之称,何不让老太医瞧瞧那红糖姜茶,兴许,此茶陛下可以饮用也说不定?” 见女皇点头同意后,南宫婉儿端着那只玉碗走到罗太医身前,声音柔和的说道: “老太医,此乃兰陵公主远从河北道命人送来的红糖姜茶,请老太医品鉴一二,且看陛下是否适合饮用。” 罗太医点点头。 出于对女皇身体健康负责的态度,他可不管什么兰陵公主,接过玉碗后,他先是仔细嗅了嗅,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些姜茶倒入另一只瓷碗,仰脖吞入口中。 他两眼眯了起来。 嘴巴紧闭。 皱纹纵横的腮帮子轻轻动了动,他在品尝这所谓的红糖姜茶,分辨其药效…… 寝殿中静悄悄一片。 女皇、南宫婉儿,还有宫女们全都盯着罗太医那张老脸,静待结果。 李太医比谁都着急,伸长了脖子凑近罗太医,两眼圆瞪,他希望罗太医大怒,然后说这药对女皇身体不好…… 良久之后。 罗太医微咪的双眼猛然睁开。 女皇、南宫婉儿,还有那李太医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红糖姜茶,女皇究竟该不该饮用,就看现在。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将旨责罚!”罗太医颤颤巍巍,躬腰作揖。 什么意思? 药效到底如何? 罗太医为何说自己有罪? 寝殿中依旧安静一片,落针可闻。 女皇与南宫婉儿初时不明罗太医之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红糖姜茶,女皇不能饮用! 罗太医不敢责怪献药的兰陵公主,便只说自己有罪…… 想通这一点后,女皇与南宫婉儿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从感情上来说,她们还是希望李幼卿进献的红糖姜茶有效的。 李太医也想到了这一层,心头当即大喜,悬着的心缓缓放下,立功受赏他不敢想,只求女皇忘了他刚才的莽撞。 “老太医何罪之有?言重了!”女皇微叹口气,命宫女扶起罗太医。经此一病后,女皇格外欣赏罗太医的正直,岂能让他在那颤颤巍巍的作揖? “不!陛下,老臣有罪啊!”罗太医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就差声泪雨下,众人愕然之际,又听他补充道: “老臣徒有‘神医’之名,可是竟不知天下有此等良方!这不是有罪是什么?差点误了陛下的大事,老臣有罪!” “……” “你说什么?!”女皇与南宫婉儿异口同声,良方?刚才没有听错吧?罗太医自称有罪的缘故,竟是因为没有早一点知道红糖姜茶这道良方? “老太医,您这……不是……”李太医顿时慌了神,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那红糖姜茶怎么忽然就变成良方了呢? 罗太医不理会众人惊讶的表情,声音洪亮的说道:“陛下,请容老臣调整药方,辅以红糖姜茶,只需一副药,陛下便可下地走动!” 正文 463 女皇:苏贤?听着耳熟 “只需一副药……朕就能下地行走了?!”女皇大吃一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高兴得仰天畅笑。 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只需一副药就能下地行走,那就是说,今天就能着手处理那几件棘手的大事—— 缺粮、洪灾,以及险象环生的幽州局势。 她虽有诸多缺点,但对皇帝这一“职业”来说,她是合格的,并不昏庸,为了证明她登上帝位是正确之事,她历来兢兢业业。 再者,她虽然对满朝文武冷酷,曾大量使用酷吏,但对普通百姓,女皇常有一颗悲悯之心,她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而缺粮、洪灾,以及幽州局势,直接危及普通百姓的生命。 女皇处理这三大难题之心是迫切的。 刚才,罗太医说,只需三副药就能让她基本恢复,女皇很高兴,因为最迟明天她就能处理朝政了。 结果因为这一碗红糖姜茶,只需一副药就能让她基本恢复! 也就是说,今天就能着手处理那三大难题,她当真狂喜不禁。 “哈哈哈……咳咳咳咳……” 岂料女皇伤病未愈,仰天一笑后结果剧烈咳嗽起来,唬得在场众人大惊失色…… 良久之后,她才在南宫婉儿等宫女的捶背顺气之下渐渐恢复。 “老太医,事不宜迟,立即开药吧,朕真的想立即下地处理朝政!”女皇吩咐。 “老臣领旨!” “……” 很快,老太医亲手熬煮的汤药送入寝殿。 新煮的红糖姜茶也送来了。 女皇遵照医嘱,分别服用汤药与姜茶,躺回龙塌休息了两刻钟左右,浑身暖暖的她竟忽然坐了起来,不用人搀扶就下了地。 “恭喜陛下!”在旁忙着其他事的南宫婉儿乍见这一幕,忙笑着过来道喜。 “老太医的话果然不假,朕感觉好多了,足以处理朝政,摆驾御书房。”女皇面色红润了一些,可是刚走了两步后,脚步一僵,面色微变,眉头跟着一紧。 “陛下?”南宫婉儿心细如发,发现了女皇的不适。 “这天葵……诶,身为女子终有太多不便!”女皇凝着身子,摇头叹气一番,然后吩咐道:“更衣!” “遵旨!” 南宫婉儿面无表情,忙吩咐宫女们伺候女皇更衣。 她心中明白,女皇一定是……漏了,不然更衣作甚?所以她不敢面露任何表情,以免惹到心情不好的女皇。 宫女们也是绷着一张张脸,不敢乱看与乱开口,她们训练有素,很快就解除了女皇的“防护甲”。 南宫婉儿取出一块特制的女子专用之物,准备给女皇换上,就在这时,她心头划过一道闪电—— 她想起了兰陵公主那本奏疏。 李幼卿进献之物,可不仅仅只有红糖姜茶! “陛下,公主此次进献之物中,还有一物,可替代‘卫生带’,据说妙用无穷!”南宫婉儿立即禀道。 “哦?竟有此等妙物?”女皇心情还算不错,又听说是李幼卿进献之物,当今来了兴趣,命人取来一观。 很快,东西送来,那是一个椭圆形的垫子…… 南宫婉儿看过李幼卿的奏疏,在旁解释道: “公主说,此物名为‘护垫’,女子来天葵之际使用,效用极好,戴上此物后可跑可跳,再也不用怕……” 她本想说“漏”这个字。 但心思缜密的她适时管住了自己的嘴。 女皇也不在意,她正亲手把玩着一只护垫,夸赞了一句上面的刺绣后,指了指另一个精美的织物问道: “这又是何物?为何有两只大碗?莫不是……穿在上面的?” “陛下英明,公主在奏疏中说,此物名为‘玉罩’,可替代抹胸与肚兜,穿上此物可提高舒适性……” “……” 不久后,女皇就换上了护垫,也穿上了玉罩,她在寝殿中来回走动,步伐竟比以往轻盈许多。 “这护垫果然是一个妙物!”女皇由衷夸赞,心头甚喜,她的面色愈加红润,疾病似乎又好了一些。 她虽贵为皇帝,俯瞰天下苍生,但其实她十分羡慕男儿之身,没有那么多琐事。 现在好了,有了护垫,即便天葵来临又如何,她照样可以像往常那般随意走动,无拘无束。 这份自由令她龙颜大悦。 女皇又挺了挺胸,感觉其挺拔程度大致恢复到了年轻的时候,这让她自信倍增,脸上堆满了笑容。 南宫婉儿察言观色,在旁适时拍出一记马屁,说女皇挺拔之姿天下无人能及,此乃天命所归! “哈哈哈哈……” 女皇再次龙颜大悦,对玉罩十分满意。 畅笑过后她又说:“此物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大合身,小了一些,穿上也不够挺拔,还有改进的空间。” 南宫婉儿默默几下这句话,随后她将去信一封,将此话告知兰陵公主……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摆驾万象神宫!” 女皇大喜过后,终于开始着手处理朝政,不过这次不是去御书房,而是万象神宫,万象神宫可比御书房远多了。 很快,女皇登上龙撵,离开徽猷殿,往南边的万象神宫而去。 南宫婉儿与一众宫女跟随龙撵两侧,排列整齐,她们一路步行。 “对了,幼娘去了一趟河北道,竟鼓捣出这许多妙物,幼娘在河北道究竟有何奇遇?等她回京朕重重有赏!” 女皇端坐龙撵,侧头看着南宫婉儿。 她方才高兴过头,竟忘了问及此事。 南宫婉儿笑道: “陛下,公主在河北道的确是有奇遇,但红糖、护垫、玉罩等,并非公主鼓捣而出,而是那个奇遇的杰作!” 女皇不由侧过了身,来了极大的兴趣,问道:“幼娘在河北道究竟有何奇遇?你好好说道说道。” “陛下,公主在河北道的奇遇,是遇到了一个能人志士,红糖、护垫、玉罩等皆出自此人之手!” 南宫婉儿笑道。 那种纯粹的甜蜜她记忆犹新。 连带着对鼓捣出红糖的苏贤也来了极大的兴趣。 “原来如此,那人是谁?姓甚名谁?有何来历?” “回禀陛下,那人姓苏名贤,河北道瀛州人氏,目前在公主府中做谘议官……” “苏贤……竟是个男子?!” 女皇吃惊,然后心中异样,护垫的呵护,与玉罩的包裹,那种紧实的感觉总让她联想到—— 苏贤之手的抚弄。 她不自然的挺了挺胸,两腿也微微夹紧,思绪一时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嗯?”很快,她眉头微微一蹙,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苏贤……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那里听过……” 南宫婉儿提醒道: “陛下,公主上几次奏疏中都提过此人,河间驿馆一案,还有辽国密使一案,都是苏贤的功劳,他曾救下公主一命呢!” “原来是他!” 女皇恍然,然后点头道:“朕说呢,此名为何如此熟悉……对了,幼娘在奏疏中可有为苏贤请赏?” 正文 464 边关捷报 “有倒是有……”南宫婉儿神色有些不自然。 “说说看吧。”女皇扭回头去,坐正身体,大病初愈的她面色红润,病根虽未除去,但看起来已与往日无异。 南宫婉儿踌躇半晌,压低了声音禀道:“公主在奏疏中,请求陛下敕封苏贤……王爵!” “什么?” 女皇大吃一惊,扭头瞪着南宫婉儿,刚刚恢复的从容与淡定轰然倒塌,身体一晃,差点从龙撵上一头栽下。 南宫婉儿也认为王爵的封赏太过了,但还是复述了一遍。 “封王?不够!远远不够!”女皇认真摇了摇头,慢慢坐正身体,似是陷入沉思道:“自朕登基以来,封爵之人仅限威武郡公一人而已。” “威武郡公一门忠烈,曾为我大梁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朕赐予郡公的爵位,满朝上下无不赞服。” “那苏贤竟想封王爵,呵呵……”女皇轻笑,竟被逗乐,最后神色一定,说道:“除非,他能立下不朽之功勋,不然封爵之议不可再提!” “遵旨!” 南宫婉儿在旁松了口气。 女皇心情好,没有借此惩罚兰陵公主与苏贤,就是最好的结果,封王的确是想多了,根本不可能。 龙撵一路往南而行。 路过贞观殿,穿过大业门与烛龙门,来到万象神宫。 宰相们已在万象神宫中恭候多时。 先前女皇服药之际,就已派人去请他们。 女皇下得龙撵,步入议政的大殿,众宰相行君臣大礼,女皇口称“众卿平身”。 “眼下,缺粮为第一紧要之事,满朝文武的俸禄,以及赈灾的粮款必须优先筹措!” 时间紧迫,女皇刚坐上龙椅,便点出急需解决的难题。 她缓缓扫视着下面十多位宰相,接着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朝的粮食供应必然出现缺口,不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收获!” 吏部尚书出列禀道: “陛下莫忧!可调太仓、广通仓、常平仓、回洛仓之粮入京,供给文武百官及京中百姓;河阳仓、洛口仓、黎阳仓就近开仓放粮,以供赈灾之需!” 吏部尚书拥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所以他就是宰相,而且他还是李幼卿的人。 应该说,尚书省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工部、兵部、刑部的尚书,全都是李幼卿的人,且都是当朝宰相。 女皇点头道:“准奏!” 中书省的长官,钱中书见此,不甘落下风,也出列禀道: “至于因赈灾而出现的粮食缺口,可派人前往蜀国购买,蜀国粮价两三文,可助我大梁度过此次难关。” 钱中书是坚定的太子党,与兰陵公主是政敌。不过中书省连带他也才两位宰相而已,单就宰相的数量来说,远远比不上李幼卿。 女皇点头道:“准奏!” 另外一边,门下高官官刘侍中,则是个中间派,刘侍中虽不参与党争,但亦不想门下省的风头被中书省与尚书省盖过,于是出列禀道: “陛下,我朝缺粮之事万万不可对外宣扬,倘若百姓知晓,恐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倘若周边的蜀国、辽国知晓,莫说向他们购买粮食,恐怕还有人会趁火打劫!” 女皇点头道:“刘卿所言有理,准奏!” 至此,缺粮之事,大体上有了解决的方案。 君臣间又仔细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敲定各项细则,包括派谁去开仓放粮,派谁去蜀国购买粮食,以及如何避免消息走漏等等。 详细而又繁琐。 若女皇身子没有恢复,一定不能坚持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朝会。 接着,女皇着手处理赈灾之事。 其实早在她卧病的那段时间内,宰相们请示过她后,早已往各大灾区派出“黜置使”,总览一地之军政大权,方便救灾。 朝廷赈灾,有先例可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只要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一切都不是问题…… 三大难题已去其二,最后,剩下幽州危局,与蠢蠢欲动的辽国。 这是大梁的老大难问题,并不好处理。 这时,一个太监突兀闯入大殿,他虽横冲直撞,但一路上却无人阻拦,因为他一路都在高喊: “边关急报!” 但凡帝国边疆传递的紧急军情,一般只送到宫门口,再有专司传令的太监负责送到皇帝手中。 这时的太监拥有特权,若谁阻拦就是杀头的罪过。 这是为了保证边关急报能以最快速度送到皇帝的手上。 “速速呈上!” 女皇腾地从龙椅上起身,大手一挥之下,南宫婉儿早已迈着细碎而又快速的脚步走向传令太监,接过急报,回身送到她的手上。 女皇立即展开,当着众宰相的面看了起来。 大殿中鸦雀无声,宰相们甚至动也不敢动一下,心中都在猜测这是哪个方向的急报?莫非是幽州? “辽国出动五万铁骑,袭扰我幽州边界!”女皇看完急报,面色阴沉如水。 “陛下莫忧,我幽州之北有蓟门关天险,重兵把守,凉五万辽军短时间内无法攻破,就算他们来十万大军也不行!”钱中书大声说道。 女皇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蓟门关已破,一触即溃……” “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蓟门关……竟然一触即溃!?被攻破了!?”宰相们顿时乱做一团,拍着手叹气不已。 “那不就是说,辽国五万铁骑直奔幽州而去了?可是幽州只有两万将士驻守啊……” “陛下,后续如何?那急报上可有说明?” “……” 女皇叹口气,面色难看。 她将边关急报递给南宫婉儿,南宫婉儿又传递给宰相们,宰相们凑近看完后,面色全都大变,齐齐僵在那里。 急报上只说了五万辽军攻破蓟门关之事,至于后续如何,并没有只言片语。 幽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更是无法预知! “幽州,帝国北部边疆的门户,若幽州有失,整个河北道都将笼罩在辽国铁蹄的淫威之下……”有人喃喃自语。 “我大梁这是怎么了?先是含嘉仓城被一把大火焚毁,接着又遭遇百年一遇的洪灾,最后就连幽州也……” “天要亡我大梁吗?”有人暗自嘀咕,心中惴惴不安。 “……” 一时间,大殿中的君臣一片愁云惨淡。 这时,又一位传令太监跌撞着闯入大殿,两手高举着一本奏疏,看见女皇后伏地拜道:“启禀陛下,兰陵公主八百里加急送来塘报!” “塘报?”女皇及宰相们神色都是一变,塘报一般专指军情,兰陵公主身在河北道,那这塘报应该就是幽州的情况。 “速速呈上!” 女皇面色阴沉,从南宫婉儿手中接过塘报后,立即便看了起来。 宰相们翘首以盼,心中惴惴,大殿中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女皇合拢奏疏,似是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又是他!” 正文 465 赐爵 “陛下,那塘报中说了什么?幽州如何了?河北道……如何了?”刘侍中颤声问道,他的疑问亦是众宰相的疑问。 女皇回过神来,迎着宰相们复杂的目光,展颜笑道:“众卿放心,河北道没事,幽州亦无恙,这是一份捷报!” “捷报?!” 宰相们面面相觑,随即捂着心口大大的松了口气,既然是捷报,那就说明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 松完了气,宰相们立即对这份捷报来了极大的兴趣,急于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女皇这次没有将捷报传递给宰相们观看,因为其中提到了一个禁忌,事关梅花内卫,不太方便让宰相们知晓。 她便迎着宰相们疑惑的目光,口述道: “辽国五万铁骑南下,势如破竹,一举攻破我蓟门关天险!不过,并非是因为蓟门关容易被攻破,而是出现了叛徒!” “叛徒?该死啊!”宰相们义愤填膺。 “陛下,老臣建议,将那叛徒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 女皇轻轻摆手,待宰相们安静之后,她才接着说道:“五万辽军攻破蓟门关后,便直奔幽州城而去。” “不过,好在幼娘提前派出了一员干将,镇守在幽州,那员干将并非常人,他先是……然后……” “最后,他不仅解决了潜藏在城中的数千辽军,还歼敌一万,俘虏三万……此乃大胜!自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胜!” “……” 女皇详细讲解了苏贤在幽州的所作所为。 当她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她已面色红润,酥胸起伏,显得心情十分激动。 自她登基以来,她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想以文治武功来证明她登上皇位的正确性,必须干出一点功绩方可。 文治方面,她其实颇有成绩,大梁王朝在她手中延续了前朝的辉煌,其实殊为不易。 武功方面,就差了些意思,十余年来,竟毫无建树,每次与辽国的小摩擦都是大梁吃败仗,未尝一胜。 不过现在好了,这块短板已经补齐。 大梁帝国在她的英明领导之下,终于大胜了一回。 而且是罕见的大胜! 她的心情不得不激动,这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意义非凡! 宰相们则听得如痴如醉。 其中尤以尚书六部的宰相最为活跃,因为兰陵公主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至于那位派往幽州的干将,则是他们的同盟! 钱中书是李幼卿的政敌,得知李幼卿的人竟抵挡住了五万辽军的大举进攻,心头自然不爽,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不好表现在外。 刘侍中哈哈大笑,对幽州那位干将交口称赞,问道:“陛下,不知那位幽州的干将是何人?此乃我大梁功臣,当重赏才是!” 女皇压住内心的兴奋,道:“那人姓苏名贤,河北道瀛州人氏,是幼娘府中的属官!” 苏贤这个名字,她今天已是第二次听到了。 就在此时,她身上所戴的护垫,还有穿着的玉罩,皆出自此人之手……护垫的呵护,玉罩的承托,那种紧实、安心、踏实的感觉,让她心中微感异样…… 她心中不由浮思,那苏贤究竟是什么人? 他能帮助李幼卿解决棘手的难题,也能鼓捣出玉罩这等妙物,甚至在行军打仗方面也颇有建树! 此等人才,难怪幼娘对他如此推崇…… 女皇定了定神,面带笑容接着说道: “基本的赏赐,幼娘已以‘河北道黜置使’的身份当面赐下,另外,还有两条赏赐幼娘不能做主。” “……”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快速瞄了眼那份捷报,眼神逐渐深邃,带着莫名的光芒。 其实,李幼卿在捷报上罗列了三条赏赐,第三条是——举荐苏贤加入内卫的建议。 内卫终究太过敏感。 女皇不愿在众宰相面前提及。 这也是不将捷报传递给宰相们观看的缘故。 “第一条,那苏贤竟为一寡妇请求‘平妻’的名分,所谓平妻便是……”女皇简单解释一番,然后说道: “不错,此子难得如此痴情,平妻之请……准奏!” “……” 宰相们顿时面面相觑。 苏贤竟为一个寡妇请求什么“平妻”的名分,这也太儿戏了吧!这种挑战纲常之事他们都不敢干。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自然不会反对,因为苏贤是他们的同盟,就算苏贤干出再荒唐的事他们也只得点头。 钱中书眼中一亮,此事值得好好的说道说道啊。 刘侍中眉头微蹙,他虽不参与党争,但此事有违伦常,他觉得有必要站出来反对。 不过,就在钱中书与刘侍中正要开口之际,女皇又说道:“第二条,幼娘在捷报中奏请为苏贤赐爵!” “赐爵?!” 宰相们一愣,面色各异,不说尚书六部的宰相们被镇住,钱中书与刘侍中也忘了反驳“平妻”之议。 赐爵可比平妻之议严重多了。 造成的影响也更大。 爵位这种东西,在朝廷诸公看来,完全就是趴在大梁王朝身上的吸血虫,不管赐爵的理由充不充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 反对! “陛下,不可,爵位不可轻授!”钱中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苏贤是李幼卿的人,他反对起来显得理直气壮。 “老臣附议,陛下请三思。”刘侍中倒没有针对苏贤的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反对,当初言大山封爵之际,他也曾劝谏。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生生忍住了反对的念头,他们迟疑一阵,终究为苏贤说好话: “苏谘议立下如此战功,歼敌一万,俘虏三万,此乃我大梁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大胜,对震慑蠢蠢欲动的辽国来说,意义非凡!” “是啊陛下,苏谘议如此战功,若不赐爵不足以服众,再说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食邑不过三百户,品级不过从五品……” “……” 女皇打断此人话头,道: “幼娘奏请为苏贤赐封的爵位是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同时闭嘴。 妈耶! 开国县侯? 真的敢想啊! 他们就算与苏贤是同盟,此刻的嘴角也是抽搐不已。 钱中书与刘侍中反应最大,差点原地蹦起三丈高,朗声反驳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女皇扶了扶额,思忖一阵,又瞄了眼捷报上举荐苏贤加入内卫的建议,最终做出定论:“封侯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正文 466 轰动神都 回到徽猷殿,女皇取来李幼卿的上一本奏疏,也就是奏请朝廷拨粮的那份,与幽州捷报并列放在龙案之上。 她看着这两本奏疏,沉思良久,最后对南宫婉儿问道:“封侯之事,你怎们看?” 南宫婉儿心思缜密,又能察言观色,斟酌着禀道: “满朝文武,乃至世人,皆认为陛下吝惜爵位,十余年间只赐下一个‘威武郡公’,但依奴婢看来,其实不然。” “哦?”女皇讶异,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爵位何等尊贵,不可轻授,更不可乱授。这十多年来,陛下难道要为了赐爵而赐爵吗?赐给谁?边关的常败将军?” 南宫婉儿面色认真,神态与语气拿捏得刚刚好。 女皇果然微笑着点点头,深深看了南宫婉儿一眼,笑道:“知朕者,婉儿也!” “奴婢不敢,奴婢终究是外人,若论谁最了解陛下,自然是兰陵公主莫属。”南宫婉儿谦虚道。 “哈哈哈哈……”女皇畅笑,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捷报,在“内卫”二字上停留片刻,将之递过去并吩咐道: “这是幼娘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你看看吧。” “遵旨!” 南宫婉儿接过,细细从头看去。 刚开始都还好,可看到后面李幼卿举荐苏贤加入梅花内卫的段落之时,她惊呼一声,捷报差点从手中滑落。 梅花内卫太过敏感,就连她身为女皇心腹也不敢过多置椽。 兰陵公主这是疯了吗? 竟敢主动提及内卫。 还举荐他人加入内卫…… 南宫婉儿心头砰砰乱跳。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首先,这份捷报是女皇递给她看的,其次,兰陵公主在捷报中注明的缘由似乎勉强说得过去—— 原来的小阁领已经亡故,内卫在河北道的势力已被掏空,但苏贤竟有奇缘,无意中结识了业已亡故的小阁领与内卫第一杀手…… 苏贤在处理幽州危局的过程中,内卫残余势力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出于惜才的缘故,李幼卿举荐苏贤加入内卫,填补原小阁领亡故造成的空缺。 兰陵公主终究是超然的,曾为女皇遴选面首入宫,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远胜寻常,所以南宫婉儿预估,女皇至少不会为了此事大发雷霆。 不过,也不会点头同意。 南宫婉儿心念百转间,已将看完的捷报小心放回龙案,恭敬侍立在旁,目不斜视。 女皇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问道:“现在呢,封侯之事你意下如何?” 南宫婉儿斟酌半晌,道:“请陛下圣裁。” 女皇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目光落在请求朝廷拨粮赈灾的奏疏上,缓缓道:“一应赈灾粮款,朝廷将统一拨付。” “不过,幼娘带去河北道的十万大军,所需的军粮,以及三万辽军俘虏的口粮,需幼娘自行解决。” “遵旨!”南宫婉儿禀道,因为奏疏的批复将由她来执笔。 女皇目光一转,落在那份捷报上面,缓缓说道:“平妻之请,准奏。封侯之议,以及加入内卫的建议,先不用回复,且看后效如何。” 南宫婉儿心思百转,但面色毫无波澜,躬身道:“遵旨。” 女皇吩咐完成后,她取走两份奏疏,来到御书房,执朱笔按照女皇的意愿进行批复,然后回到寝殿,送给女皇查阅。 若没有问题的话,一般情况之下,奏疏就将下发尚书省执行。 在此期间,南宫婉儿心中暗道:“苏贤毕竟立下了那等战功,封侯只怕是迟早的事。但加入内卫……应该很难。” 女皇看过了奏疏,没有问题,便递还给南宫婉儿,但南宫婉儿截留了那份捷报,因为其中提到了内卫,不能下发给尚书省。 对李幼卿与苏贤的回应,将以圣旨的形式执行。 …… …… 当日。 苏贤在幽州的事迹,已在神都城中广为流传,引发轰动与热议,毕竟幽州之战是十多年来唯一的大胜仗,京中百姓都感扬眉吐气。 刑狱司。 少司寇得到消息后,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将苏贤抢夺过来,类似苏贤这种多才多艺的人才,他们刑狱司真的迫切需要。 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不能等苏贤入京了。”少司寇沉思一阵后做出决断,“去信河北道,告诉三捕头南宫葵,让他去找苏贤,商议来我刑狱司做‘都官捕头’之事。” 都官捕头,是少司寇新发明的一种官职,平时不隶属刑狱司,有事需要他帮忙,他才过来,事后领取相应报酬。 类似于“兼职”。 东宫。 太子殿下收到钱中书送来的消息后,兀自摇头叹气不止,太子妃到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忙问发生了什么? 太子摇头道: “孤早就看出,那苏贤才能卓绝,非一般人可及。可最终还是低估了,当初就该不顾一切将他拉拢……” “……” 神都苏家。 苏家的日子愈发艰难了,上次信誓旦旦的向东宫保证,若不能勒令苏贤去东宫报道的话,就赔偿东宫相应损失…… 毫无疑问,苏贤哪儿也没去。 苏家被迫赔偿给东宫一大笔钱财。 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家族雪上加霜,奴仆们已经开始穿打补丁的衣服,不重要的旁支庶脉甚至温饱都成了问题。 苏贤在幽州的光辉事迹传来,苏家先是炸开了锅,随即诡异的安静下来,苏家上下人人面色铁青,如丧考妣。 被他们开除出族籍的庶子,竟立下如此大功,甚至差点封侯……这顿耳光当真打得苏家上下头晕目眩,没脸见人。 柳家。 柳家的日子更不好过,柳家家主折腾十余年,早已将家产败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酒浇愁。 今日,柳家家主喝的酩酊大醉,因见同为世家的林家、唐家,后辈多有能人,家族振兴有望,他便借着酒劲大骂道: “我们柳家究竟糟了什么孽啊,都是些什么后辈,不是懦弱无能,就是克夫、败坏门庭,这样的儿女……说出去丢人!” 柳家主母在旁相劝,但柳家家主根本听不进去,一手甩开她,骂道: “妇道人家,都是你,教出一个克夫的女儿,败坏门庭,导致我家道中落,你们母女……是我柳家罪人!” “……” 柳家主母乃柳蕙香生母,女儿命运坎坷本就是她一生的痛,现在又被无能的丈夫酒后污蔑,她不禁悲从心来,呜咽哭泣不止。 这时,苏贤在幽州的故事传来。 包括立下战功,差点封侯,即将迎娶柳蕙香为平妻等等。 柳家家主听罢,酒直接醒了大半,瞪着一双贪婪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那克夫……不是,我们家蕙香,即将成为……侯爷……夫人?!” 正文 467 都想做苏贤的岳父 同时。 林家与唐家也收到了消息。 林家家主仰天大笑。 暗自庆幸他们早就与苏贤建立了联系,与苏贤合作的“火焰菜制糖”作坊正如火如荼,赚了大钱之余,也捆绑了利益。 因想起与苏贤对接的主要是远在瀛州的林有才父子,林家家主吩咐道: “去信瀛州,告诉有才,好生与苏贤侄结交,尤其是川儿,既然与苏贤侄有同窗之谊,那就好好保持!” “家族不会忘了他们父子的付出,他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夫无有不允!” “若苏贤侄将来成为我林家的助力,老夫可以考虑,将他们父子庶支的身份往上提一提,回归嫡脉也不无不可。” “……” 同一条消息,在唐家的关注点又有所不同。 唐家大伯唐素,拍着大腿笑道:“平妻?原来如此,原来苏贤侄并非要娶那豆腐西施为正妻,而是类似于妾的一种名分!” 唐素起身,看着家主禀道: “父亲大人,苏贤侄立下如此战功,封侯在望,而且十二弟与苏贤侄父亲乃是同窗,他们关系亲密,正好适合联姻!” “老夫没有异议。” 唐家家主点头笑道,开国县侯的身份,足以做他的孙女婿,甚至还有点高攀的意思。 联姻是世家大族惯用的手段,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 而且还要赶快,以免被其他几家抢先。 当今各大世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若能与新晋的侯爷联姻,自然再好不过,那将是家族复兴的助力。 “那好,我现在就动身前往瀛州,全力促成此事,以免十二弟身在局中错过大事。”唐素激动得直搓手。 “去吧。” 唐素转身就出发了,只带了一叠银票与贴身仆从,就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时间整理…… 林、唐、柳、苏几大世家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往来消息传递极快,唐素刚出城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另外几家。 林家家主拍着自己的大腿起身,瞪着眼骂道: “联姻!老夫怎么忘了这一茬,快去清查一下,我林家有多少待嫁的嫡女?莫要让唐家那老匹夫抢了先!” “家主,我林家待字闺中的嫡女尚有一十八名……”一个老仆回道。 “立即派人赶往瀛州,找到苏贤侄,商量联姻之事,速去,务必赶在唐素之前!”林家家主吩咐。 “是……” “从一十八位待字闺中的闺女中,挑选出最好的一位……此乃我林家复兴之机,万万不可错过!” “……” 另外一边。 柳家家主得到唐素出城的消息之后,抓起酒坛直接砸在地上,吓了柳家主母一跳,然后指天骂道: “唐家无耻啊!贤婿是老夫的,谁也不能抢走!” “来人,速速赶去瀛州,蕙香乃我柳家嫡女,出嫁虽是做妾,但我娘家人一定要出席。还有,商量蕙兰与贤婿的联姻之事。” “蕙兰?”柳家主母在旁大惊失色,“可是蕙兰才……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正当花季,此时嫁人最好……”柳家家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今后啊,贤婿的正妻是蕙兰,小妾是蕙香,我柳家之女把持侯府的一切……” “……” 神都苏家。 唐家、林家、柳家先后派人赶往瀛州之事,传到苏家后,让苏家上下大为光火,尤其是苏家家主,心中对苏贤的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孽子!贱种!庶子!”苏家家主咬牙切齿,一拳又一拳锤在桌案之上,咚咚咚作响。 “家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贱种如此风光!”有人阴恻恻说道。 “你有什么建议?” “那贱种不是即将成亲么,我们就派人去捣乱,并散播那贱种数典忘祖的谣言,让那贱种名誉扫地……嘿,到时莫说封侯,不被问罪就算好的了。” “很好,就按你说的去做。”苏家家主点头,随后咬牙切齿道: “苏贤,贱种,孽子!你既然不回归家族,为家族带来好处,那么别人也休想享受你带去的好处!” “……” 很快,苏家的人也出发了,赶往瀛州。 不过,他们的行动与想法注定不能成事,他们对苏贤暗中掌握的力量一无所知,单单伶出一个毒娘子就能轻松摆平他们…… 苏贤的事迹,本就在神都城中广为流传,几乎妇孺皆知。 几大世家先后派人赶去瀛州与苏贤联姻之事传出后,又为这场热议添了一把猛火。 立功,封侯,然后被世家大族争抢着上门求联姻……短短时间什么都有了,这不正就是广大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么? 一时间,神都城中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苏贤之事,无不艳羡,各大世家的嫡女任凭挑选,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妙! 很快,当朝权贵以及高官等终于反应过来。 与苏贤联姻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他们立即行动起来,但凡家中有适龄嫡女的高官与权贵,全都派出人马赶往瀛州,争先恐后。 其中尤以尚书六部的宰相们最为活跃。 就算家中没有合适的嫡女,也要从族中过继,苏贤是兰陵公主的人,与他们是天然的同盟,若再能联姻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刑狱司少司寇听说此事之后,心中也不免火热起来,若能将苏贤变成自己的女婿,那就可以随意指挥,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可是,想着想着,少司寇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了。 因为他并没有一儿半女,老光棍一个。 最后只得拍着手叹道: “早知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该娶上一二十房老婆,生下五六十个女儿,然后看上那个人才,就把女儿嫁给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老夫有心无力啊!” “……” 河北道。 瀛州。 神都城的熙熙攘攘,苏贤一概不知。 自从回到瀛州城后,他便全力筹备中秋佳节的婚事。 他白天四下忙碌,晚上回家与陈可妍拌拌嘴,再爬墙到隔壁柳蕙香闺房滚一滚床单,日子悠闲而又充实。 这天,在书房与陈可妍享用晚膳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陈可妍那套龙袍,问道:“对了,你那套龙袍从哪儿来的?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它?” “公子又想做俘虏女皇的大英雄了么?” 陈可妍眨眨眼,脸蛋儿精致妩媚,酥手雪白,樱桃红唇鲜艳,极尽挑逗之能事……比以往更加撩人。 妈的,陈可妍提高了我欣赏美女的阈值,今后可怎么办? 苏贤心中暗骂一句,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 陈可妍自那日说出“嫁人只嫁苏贤”之后,她真就把自己当成苏贤的未婚妻,因而一边妖娆的搔首弄姿,一边笑道: “若奴家说,那套龙袍是为了‘送给’兰陵那贱人的,公子信不信?” “你们之间……罢了!”苏贤摇头,他听出来了,陈可妍话中的“送给”,一定是陷害之意。 试想,若大梁女皇得知,她的小女儿竟在河北道私藏龙袍,女皇会怎么想? 重点是,李幼卿远赴河北道坐镇,拥有“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头衔。 换句话说,李幼卿在河北道相当于是“大梁皇帝河北道分皇”的身份。 如此身份,又私藏龙袍……就算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她要干什么。 陈可妍这一招可谓歹毒。 “今后不可如此行事,不然我就不帮你争夺帝位!”苏贤冷着脸威胁道。 “知道啦!”陈可妍爽快答应,笑容依旧,但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苏贤并不知道。 正文 468 入幕之宾 苏贤忙着筹备中秋婚事之际,瀛州城中忽然热闹起来。 原因无他,城池西北角,春香河畔,大梁“青楼连锁品牌”——品玉阁,新来了一位花魁,花名叫做“萝萝”。 据说是从神都“品玉阁旗舰店”来的,名头很大,短短一日间竟盖过苏贤的风头,被广大男同胞们津津乐道。 当日,萝萝曾公开喊话,若苏贤去品玉阁,她将无条件奉为入幕之宾,自荐枕席,不收分文。 这条消息很快传入苏贤之耳。 苏贤正筹备中秋佳节的婚事呢,根本不可能去烟花之地,他选择了冷处理,不吭声。 不过,苏贤不去,其他人可谓是趋之若鹜。 比如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千面狐一直留在瀛州城,潜心研究算学。 这数日来,好女色的他愣是没有碰过一个女人,可是萝萝竟来到瀛州,他着实心痒难赖,丢下算学直奔品玉阁而去。 赶到品玉阁后,老鸨屁颠屁颠跑来招呼,得知千面狐想见萝萝,亲自领着他上三楼,边走边笑道: “来了好多贵客呢……我们家萝萝眼光挑剔,若苏贤苏公子不来,能入她法眼的怕是只有二捕头了!” 千面狐点了点头,萝萝姑娘在神都名头响亮,眼光也的确很挑,他凭借身份与昂贵的礼物曾与萝萝好过一场。 在这偏僻的瀛州,料想除了他之外,应该没人能入萝萝的法眼了吧? 入幕之宾,千面狐志在必得。 来到三楼,此间已有数十客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嗑瓜子儿,欣赏着前面小台上一位女子的舞姿,但此女并非萝萝姑娘。 千面狐是青楼常客,知道这是“打茶围”,单单“入场费”就需十两银子…… 待会儿,萝萝姑娘应该会亲自表演才艺,然后客人们各凭本事,或以诗词,或以钱财,或以字画等等,谁能打动萝萝姑娘谁就是今晚的入幕之宾。 千面狐刚刚落座,旁边就有人上前拜道: “想不到二捕头也来了,方才在下还信心满满,自信能做萝萝姑娘的入幕之宾,可是现在看来纯粹是奢望!” “是啊,二捕头一到,就没有我等的机会了……不过能见萝萝姑娘一面也不虚此行,哈哈哈……” “……” 千面狐矜持的点了点头,懒得搭话,他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那女子的舞姿,静待萝萝登台献艺。 随着时间的流逝,歌舞表演已经换了好几场,因时辰未到,萝萝姑娘迟迟不曾现身,但客人们一点也不着急…… “林川林公子来了!”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喊,众人包括千面狐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瘦高的少年正迈着镇定的步伐入内,神态自若,就像回家一样。 有人哀嚎道: “林公子也来了,这下我等彻底没有希望,我的萝萝姑娘啊……痛失入幕之宾的机会,吾心甚痛!” “……” 千面狐听了这句话,面色微微一变,仔细打量着那瘦高的少年,眼神略有不善。 这少年颇有来头? 能与他争夺入幕之宾的资格? 千面狐冷笑一声,没有多想,又过了一会儿,客人们爆发出阵阵鬼哭狼嚎,因为萝萝姑娘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只见她身姿娇小,虽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但却有着一种不属于风尘之地的清纯,这种独特的风韵撩得客人们不能自己,包括林川与千面狐。 她亲自抚了一曲。 得见美人,又闻仙音,大多数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名头响亮的萝萝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少时,一曲抚毕,萝萝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中,素手提壶,准备给客人们倒茶。 表演才艺、倒茶、嘻戏调情,最后沐浴上塌,此乃“打茶围”的一般流程。 当然,并非所有客人都能享受到萝萝姑娘的倒茶服务。 她提着一只精美的小茶壶,笑着走向千面狐,两人本就认识,一边嘻戏一边倒茶,真的是羡煞旁人。 倒完茶后,萝萝提着小茶壶返回。 千面狐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打量萝萝的背影,心中幻想着待会儿被选做入幕之宾之后,要如何折腾这小妞。 可是,猛然间,千面狐眼神一凝,愕然的盯着萝萝的背影。 原来,萝萝并未提着茶壶返回,而是走向了……那个瘦高瘦高的少年! 眼见被他视作禁脔的萝萝姑娘,竟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另一个男人调情嘻戏,千面狐的面色一时非常难看。 那杯茶也被他慢慢放在了桌上。 好在,萝萝很快就提着茶壶离开,没有与那瘦高少年过多纠缠,也没有给其他客人倒茶,这让千面狐面色好看了许多,只是深深打量了林川好几眼。 接下来,在萝萝的主导下,客人们玩了“联诗”、“对对子”的文字游戏,她也吹拉弹唱为众人助兴。 当萝萝跳完最后一支舞后,柔声歉然道:“奴家乏了,先回去休息,诸位请自便。” 目送萝萝的背影消失后,众人情绪低落一阵,不过很快便高涨起来,因为接下来是比拼才力或财力抢夺入幕之宾资格的阶段。 大部分人都知道,有千面狐与林川在,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但来都来了,重在参与。 很多人要来笔墨,当场作诗,期望诗作能打动萝萝姑娘之心。 不能作诗的,就献上各种礼物,有金银钱财,有珠宝首饰,也有珍珠玛瑙等等,皆十分名贵。 千面狐冷哼一声,淡淡瞥了眼林川,随手取出一物,此乃卧底蜀国之际得到的一件宝贝,据说是蜀国皇宫后妃御用的首饰,无比精美与珍贵,相信此物足以秒杀其他人的诗词与庸俗礼物了吧。 正得意间,千面狐偶然瞥见那瘦高的少年,大大咧咧的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几颗小珠子,似乎包裹着油纸,看起来平平无奇。 “呵,我当你有多厉害呢,几颗普通的小珠子而已,即便是夜明珠或珍珠,也比不上蜀国皇宫后妃御用的首饰!哼,入幕之宾一定是我!” 不多时,诗词及各种礼物都收上去了。 大家继续聊天喝茶,静待最终的结果。 终于,一个丫鬟出现在众人面前,即将宣布谁是入幕之宾,谁将与萝萝姑娘共度春宵。 千面狐不屑的笑了笑,径直起身,迈步正准备走过去之际,结果却听那丫鬟朗声说道:“林川林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入内喝茶!” 正文 469 纵横青楼 “什么?!” 千面狐当即怔住,没有听错吧? 入幕之宾竟然不是他,而是那个高高瘦瘦的林川林公子? 不对呀。 他的礼物可是蜀国皇宫后妃御用的首饰,不说其精美程度,单就出自蜀国皇宫这一条,就该吊打其他人的礼物才对。 那什么林川林公子,送了什么?几颗皱巴巴裹着油纸的小珠子而已,即便是珍珠、宝石等等,也不可能比他的礼物珍贵! 萝萝姑娘眼瞎了吗? 千面狐面色铁青,目送着林川进入内室那淡定与从容的背影,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他心头顿时怒火丛生。 “那谁,你给我站住!” 千面狐怒吼一声,不管不顾,抬步冲向内室,萝萝姑娘的闺房就在里面。 其他客人本在热烈讨论,乍见千面狐此举,讨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面面相觑,千面狐这是要破坏规矩不成? 现场维持秩序的小厮们,愣了足足两秒钟的神方才反应过来,大叫着追进内室,阻拦千面狐乱来。 内室,是一个“过渡”的房间,后面就是萝萝姑娘的香闺。 林川被领进来后,有丫鬟奉上香茗,并笑道:“林公子稍坐,萝萝姑娘正在沐浴,沐浴完后自有人来请。” “好……” 林川刚说一个字,千面狐就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凭借武力一把抓住林川的领口,单手将他提起。 “你是谁?大胆!松手!”林川气急败坏,但却无可奈何。 “二捕头不可……”丫鬟也来劝,但柔弱女子拿千面狐根本没有办法,跺了跺脚,只得去找正在沐浴的萝萝。 千面狐单手抓着林川的衣领将他举高,面色不善的问道: “你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在我面前作假耍诈,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与萝萝暗通曲款的?” “……” 另外一边。 萝萝一脚刚踏入洒满了粉嫩花瓣的浴桶,丫鬟就急匆匆赶来,禀报说刑狱司二捕头疯了,要杀林川林公子。 萝萝自然大吃一惊,踏入浴桶的腿立即缩了回来,快速穿好衣服,赶到内室果见林川正在挨打。 “二捕头请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说,万不可伤了林公子性命。” “你来得正好。”千面狐丢下林川,他很不客气,直接点出自己“受到的委屈”,要萝萝与林川给一个说法。 萝萝面色不好看,即便道出实情,只怕千面狐也不会相信……踌躇良久,她终究咬了咬牙说道: “二捕头所赠的蜀宫后妃御用首饰,世所罕见,的确珍贵,但……林公子所赠的糖果……奴家更喜欢!” “什么糖果?竟比我的礼物更珍贵?不可能,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糊弄本座是不是?”千面狐果然不信。 林川从地上爬起来,整理着衣服,不忿说道:“那是苏兄秘制的糖果,就连兰陵公主也极为喜爱,糖果难得,并不比你的首饰差!” 萝萝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林公子终究是小地方的人,搬出兰陵公主就能唬住刑狱司二捕头?难啊!” 不过,就在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千面狐竟面色微变,看着林川问道:“苏兄?兰陵公主?你所说的苏兄莫不是……苏贤?” “不错!”林川傲然的点点头。 “那什么糖果,也出自苏贤之手?”千面狐面色古怪起来。 “当然!”林川挺起胸膛。 他这段时日能纵横各大青楼,全都是苏贤提供的糖果开道的缘故。 那些花魁、粉头、头牌,以往看都不看他林川一眼。 可有了糖果开道之后,那些花魁们纷纷低下高傲的头颅,自荐枕席,求着林川去睡她们…… 所以,只要提到苏贤的名字,林川就觉得骄傲,腰杆也不自觉挺直。 萝萝瞥了眼昂首挺胸的林川,嘴角轻轻一扯,有些不屑。 苏贤的名头她自然知晓,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放言,只要苏贤肯来,她就自荐枕席不收分文的话。 可是,千面狐终究是刑狱司二捕头,身份特殊,只怕不会卖苏贤这个面子。 正当萝萝摇头之际,愕然发现千面狐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带着笑容骂道: “苏兄啊苏兄,枉我千面狐曾与你并肩作战,你有糖果这等好东西,为什么不分享给我呢?” 千面狐又看着萝萝问道:“你是因为糖果的缘故,才选他做你的入幕之宾?” 萝萝茫然的点点头。 千面狐又看着林川问道:“你与苏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拥有糖果而我没有!” 林川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千面狐,也茫然说道:“我是苏兄的同窗啊,我和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兄弟!” “哈哈哈!” 千面狐突兀爽朗大笑起来,用力拍打着林川的肩膀,笑道: “你是苏兄的兄弟,那么便是我千面狐的兄弟,误会一场,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哈,兄弟你不要介意。” “你……为何与苏兄称兄道弟?”林川被拍得龇牙咧嘴。 “此事说来话长……” “……” 当下,千面狐简略讲述了在幽州的经历。 期间,反应过来的萝萝吩咐整治酒菜,陪着千面狐与林川喝酒聊天。 千面狐尝了一颗糖果,果然很甜,得知这是“纵横青楼”的利器,他愈发高兴,他一高兴就不停喝酒。 林川听罢幽州的故事,便讲了自己与苏贤的情况,包括他爱喝酒,也爱逛青楼等等。 “兄弟,老哥我生平也有两大喜好,酒,与女人!我们臭味相投啊!”几大壶美酒下肚之后,千面狐已经摇摇晃晃,大着舌头说道: “你是苏兄的兄弟,那么便是我千面狐的兄弟,我比你年长,你干脆叫我大哥得了,哈哈哈,快叫大哥,今后大哥罩着你……嗝!” 林川也喝得醉醺醺,面红耳赤,听说千面狐也喜欢酒与女人,他当即大喜,并叫道:“大哥!” “兄弟!” “大哥!” “兄弟!” “大哥!” “哈哈哈……” “……” 萝萝一直在旁陪酒,见他们两人最后竟称兄道弟了,一场危机化机于无形,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若千面狐不顾一切胡来,还真不好收场。 “兄弟,这酒已经喝得差不多,趁着酒劲儿……是该找女人了!”千面狐打着酒嗝说道。 “大哥说得是……” 两人勾肩搭背,醉醉熏熏,不约而同,同时扭头看向一旁的萝萝,眼神放荡不羁,带着火热的温度。 萝萝刚刚才松一口气,现在迎着两人火热的目光,她的表情猛然一滞,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她两手拉紧衣服的领口,一边后退一边叫道:“不……不可以的……奴家只能……伺候一个……你们不能一起!” 正文 470 筹备婚事 转眼,时间来到八月十三。 距八月十五中秋还有两天。 经数日筹备,大部分琐之事都已敲定,唯独一点,苏贤与柳蕙香都感头痛,不知应该怎么办。 那就是柳蕙香的娘家问题。 正常婚礼流程,柳蕙香需从娘家乘坐花轿出发,一路吹吹打打抬入东城街的新宅,然后拜堂入洞房。 可她早已被家族赶出门外。 苏贤与柳蕙香都不愿接触原家族的人,必须找一个地方代替“娘家”才成。 “干脆这样吧,我们就以角楼街的老宅为娘家,成亲当天夫人从这里出发,夫人意下如何?”柳蕙香的书房中,两人正商讨此事。 “妾身听从公子的安排。”柳蕙香迟疑半晌,接着说道:“眼下,南方数州正遭受洪灾,我们的婚礼当一切从简……” 苏贤抓起她的小手,轻轻拍着那细滑的手背,笑道: “已经够简单了,不能再简,夫人虽不是我的正妻,但我一直当你是正妻看待,为夫一视同仁,成亲那天必须热热闹闹的。” “公子……”柳蕙香感动得水眸旺旺,她这个年纪早已不追求花言巧语与浪漫,只求安心与安稳。 “我是家族庶脉,又是家族弃子,夫人也有相同的遭遇。”苏贤捧着她那张白嫩涓细的脸蛋儿,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们都是家族弃子,同病相怜,从今往后,我们当携手共进才是。” “嗯!”柳蕙香心怀激荡,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情,干脆主动凑苏贤的脸,送上一个香吻。 苏贤心中一荡,热烈回应,直吻得对方口舌发麻呼吸困难面色通红方罢,两人你侬我侬,含情脉脉的说了许多悄悄话。 “……” 半个时辰后,苏贤离开柳蕙香家,带着杨芷兰与言大山来到东城街的新府邸,最后又检查了一遍。 红灯笼、红绸、红色的“囍”字随处可见,一大批身着小厮服饰的人正忙忙碌碌,人来人往,整座府邸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些小厮来头都不简单,他们是内卫的人,毒娘子的手下。 苏贤为了这场婚礼筹备颇多,除了表面上公主府派来的亲卫之外,暗地里毒娘子也做了许多工作,力求平安。 …… 瀛州州衙,后宅。 主院,客厅。 唐矩与陈夫人高坐于椅,唐淑静站在两人椅前,似乎正禀报着什么。 客厅的屏风后面,唐淑婉与明兰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正侧耳偷听。 唐家四口“相聚”于此,是因为打探柳蕙香与唐家关系之事有了结果,唐淑静负责打探,现在也由她负责禀报。 “说说你打探的结果吧。”唐矩气定神闲,手捧茶盏正小口喝茶。 “有结果了,那豆腐西施与我们唐家果然有亲戚关系。”唐淑静直接丢出结果。 “好!” 唐矩高兴,放下茶盏,嘴角荡起一抹笑容,拍着手笑道: “凭此关系,我们就可以充当柳姑娘的娘家,如此一来,既能探探柳姑娘口风,也能给苏贤侄一些暗示。” 陈夫人也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屏风后面,唐淑婉提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地,紧紧攥着手帕的手心,不知何时竟冒出一层细汗,帕子都被打湿。 “不过……”唐淑静面色古怪,拖长尾音,吸引唐矩与陈夫人看过来后,接着说道: “按照爹爹这边的亲戚关系来算,那豆腐西施比我和姐姐大一辈,我和姐姐要叫她……远房表姑!” “……” 客厅中顿时陷入安静。 唐矩与陈夫人僵硬在那,怔怔的看着唐淑静,表姑?的确差着一辈,这不行啊,辈分不能乱…… 屏风后面,唐淑婉樱唇微启,目光呆滞,纤细的小手又将那张可怜的手帕握紧,身体微微一晃。 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两女共侍一夫不算什么,就连唐矩都有好几房姬妾,可是……辈分不能乱啊。 客厅中继续安静,没有人说话,只闻细微的呼吸之声。 这个结果太残酷,充当柳蕙香娘家的计划泡汤不说,唐淑婉也不能嫁给苏贤了。 唐矩与陈夫人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查什么亲戚关系…… 啪! 忽然,瓷器碎裂的声音打破沉默。 原来,唐矩端起茶盏之际,正好听到唐淑静那番话,愣神之下他动作凝固,茶盏也一直被端在半空。 后来不知不觉间,茶盏倾斜,滚烫茶水溢出,唐矩被烫得不知所措,茶盏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表姑’只是按照爹爹那边的亲戚来算的。”唐淑静仿若回过了神,见唐矩与陈夫人转过头来后,接着说道: “若按照娘那边的关系来算,那豆腐西施便是我和姐姐的……远房表姐!我们又是一个辈分的了!” “……” 唐淑静以为,此话可解爹娘之忧,故说完此话后就以一张笑脸看着两老,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就维持不下去,嘴角的肌肉开始抽搐与僵硬。 因为,客厅中依旧一片安静。 唐矩与陈夫人怔怔看着她,面无表情,宛若雕塑。 唐淑静努力维持着笑容形态的嘴角,肌肉乱颤,但她生生的维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左右转动,分别在唐矩与陈夫人脸上停留。 “爹,娘,你们怎么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维持了许久的笑容消失,用手揉着僵硬的腮帮子,一脸无辜。 “怎么了?”唐矩终于回过神来,两眼瞪着这个不孝女,气势汹汹,扬起巴掌就要过来打人。 “爹你冷静点……我躲……我闪……我跑……” “你个逆女,故意消遣老夫和你娘是不是,看老夫今天怎么收拾你……站住!” “……” 客厅中一阵大乱的同时,屏风后面,唐淑婉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就像窒息许久忽然遇到新鲜空气那般。 紧握着那张可怜手帕的小手也渐渐放松。 这一起一落的,唐淑婉那小心脏有些受不了,幸好身旁还有明兰,明兰搀扶着她,轻拍其背进行安抚。 良久之后,客厅中终于安静下来。 只听唐矩喘着气说道: “我这就去找苏贤侄,商讨接你们表姐之事。夫人啊,我们既然作为她的娘家,嫁妆必不可少,夫人看着筹备一份吧,也不用太丰厚。” 正文 471 用强 唐矩找到苏贤的时候,苏贤正离开东城街的新宅,准备返回角楼街。 唐矩道明来意——唐家愿意做柳蕙香的娘家。 苏贤闻言大喜,他正愁这件事呢。 若柳蕙香能从唐家出嫁自然最好不过,同时也感叹,几大世家间果然盘根错节,柳蕙香竟是唐淑婉两姐妹的远房表姐! 不过此事尚需征得柳蕙香的首肯。 苏贤与唐矩一起回到角楼街,来到柳蕙香家里,恰逢柳蕙香下楼,看见两人,她愣了一瞬,迈着小碎步过来拜道: “民女拜见唐使君。” “夫人认得世叔?” 苏贤诧异,在他的认知之中,柳蕙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不认得身为瀛州刺史的唐矩才对。 唐矩也是一脸莫名,他似乎才第一次见到对方吧,但也虚扶道:“不用多礼。” 柳蕙香顺势起身,一脸感激的说道:“当初若不是唐使君额外开恩,民女也不能在此地安身立命,使君相助之恩,民女没齿难忘。” 苏贤和唐矩同时恍然大悟。 的确,当初若不是身为乐寿县县令的唐矩阻拦,柳蕙香早就被赶出城外,露宿荒山野庙去了。 唐矩之所以插手此事,是看在同为世家的情面之上,即便柳蕙香被赶出了家族。 按照约定俗称的规矩,唐矩可以不理会世家弃子,甚至踩两脚也可以。 但唐矩依旧拉了柳蕙香一把,算是结下了一段善缘。 有了这一层关系,一下了拉近了大家的关系,苏贤乘势提出,送柳蕙香去唐家待嫁的提议。 柳蕙香有些犹豫,她毕竟名声不好,去唐家待嫁,只怕人家不愿意呢。 唐矩笑着将那段亲戚关系道出,笑道: “你不用怕,老夫两个女儿都是你的远房表妹,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再者,苏贤侄父亲去得早,他既然叫老夫一声世叔,老夫就要担起长辈的责任……你们成亲这么大的事,老夫岂有不管之理?” “……” 唐矩的解释,再加上苏贤的同意,柳蕙香终于缓缓点头答应下来,表示听从安排。 因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婚期迫近,柳蕙香今日就将搬往唐家,在唐家暂住两日,然后静待迎亲队伍上门。 唐矩先回衙门做准备去了。 苏贤则留在柳家,帮柳蕙香收拾行李,今日天色已经不早,需赶在天黑之前入住唐家,时间很赶。 半个时辰后。 三大辆马车缓缓从角楼街启程。 第一辆马车由言大山驾驶,车上装的是柳蕙香的日用物品,诸如首饰、化妆品、小火炉等等。 第二辆马车由杨芷兰架势,苏贤与柳蕙香乘坐在其中。 第三辆马车则张翠花充当车夫,马车上装的是柳蕙香的换洗衣服,以及准备的婚服等等。 马车前后,皆有公主府亲卫开道与护卫,这些亲卫将士披坚执锐,衣甲鲜明,他们簇拥在前后真的太拉风了! 角楼街的邻居们被惊动,纷纷围在街边观看,有人欣慰的笑道: “豆腐西施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下总该可以享享清福了……” “……” 第二辆马车中。 柳蕙香依偎在苏贤怀中,她水眸如渊,倒映着点点星光,迎着苏贤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略有担忧的说: “公子,妾身有些害怕……” 苏贤知她数年不曾出门,平时也接触不到陌生人,陡然去到一个陌生环境,还要与不熟悉的人相处,她心中不安是正常的。 苏贤搂紧怀中玉人,用力量给予她安全感,随后笑道:“不用怕,世叔是个和蔼的长辈,陈夫人虽不是出自世家,但也知书识礼。” “唐淑婉跟你应该有得聊,你们都是世家嫡女,观念与想法应该相近,而且她人如其名十分温婉……”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唐淑静,她你应该见过,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总之,夫人且安心在唐家住上两日,待中秋佳节那天我来娶你就是了。” “公子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柳蕙香毕竟出身于世家大族,这几年的坎坷经历虽让她有点害羞,但以前受到的教养却始终没忘,很快应该就能适应。 “……” 不多时,一路颠簸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杨芷兰的声音:“到了!” “夫人,我们下车吧。” 苏贤牵着柳蕙香的手,下得马车,一眼便看见府门口站着唐矩与陈夫人,他们竟亲自出来迎接。 唐淑静也在府门口,她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靠在门框上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一双明亮的眼眸在柳蕙香身上扫描。 “世叔,伯母!”苏贤笑着打招呼。 “这就是柳姑娘吧,哎呀长得可真好看……”陈夫人十分热情,主动上前拉着柳蕙香的手,走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苏贤与唐矩简单寒暄两句,唐矩看了眼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府,贤侄吃了晚饭再走吧。” 苏贤看了眼柳蕙香的背影,笑道:“好,但凭世叔安排。” 众人开始进府,热情的陈夫人拉着柳蕙香的手,走在最前面,苏贤隐约听见柳蕙香喊她为“外姑母”…… 苏贤与唐矩落在后面,聊着幽州与辽国的局势。 忽然,唐淑静迈着大长腿也凑了上来,与苏贤并肩而行,双目直视前方,淡然开口道: “恭喜你,不仅破了那件案子,还立下如此战功,赏赐应该很丰厚吧?” “哦,差点忘了,唐姑娘也在查那件案子呢,唐姑娘什么时候从洪村堡回来的?”苏贤笑着问道。 “你……”唐淑静龇牙,紧握手中剑柄,眼见就要发作。苏贤那句话,对她来说是双重打击,太欺负人了。 “嗯?” 另外一边,唐矩斜眉瞥了过来,眼神很是不善。 唐淑静登时萎了下去,不再说话,只是明亮的眼眸乱瞄,心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小厮叫住唐拒,耳语一番后,唐拒歉然告辞,脚步匆匆跟随那小厮而去,很快就不见背影。 唐淑静眼中一亮,等她和苏贤跨过一道月亮门洞,她一把制住苏贤,捂住苏贤之口,快速将他拖到旁边的花坛后面。 花坛中花草繁茂,看不清后面的情景。 “你干什么?” 苏贤的嘴被松开,他压低了声音怒斥,然后语气一转,笑道:“就算你看上了我,想对我用强,但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啊!” 正文 472 表姐夫,也是姐夫 “你……无耻!谁看上你了?还对你用强?噫……”唐淑静肩膀都怂了起来,一脸嫌弃的模样,天鹅颈般的脖颈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那你拉我来这儿作甚?男女授受不清,放开。”苏贤气定神闲,嘴角不由缓缓上扬。 “你究竟是怎么破案的?那一万辽人怎么跑到幽州去了?我在洪村堡为何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唐淑静快速问道。 自她回到瀛州之后,始终想不明白这几个问题。 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啊,竟被这种问题难住,苏贤根本不会查案,但却搞明白了这些问题,最后还破案了。 这让唐淑静心中不平,自我感觉好失败。 “你想知道答案?” “想!想!” “偏不告诉你。” “你……” 唐淑静两眼一瞪,怒火攻心,扬起一只雪白的巴掌欲对苏贤进行殴打。 苏贤心中一动,快速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告诉你也无妨。” 唐淑静意动,但那只手已经举起来,就这样缩回去也太丢面了吧,于是那手轻飘飘落下,在苏贤胸膛上轻轻一拍。 就跟赶蚊子似的。 同时也问道: “什么条件?” “啊……啊……”苏贤并未回答,而是在那低声叫个不停,那叫声听在耳中十分……销魂。 “要死啊!”唐淑静登时明白过来,刚才轻轻拍的那一下,被苏贤当做“温柔的抚摸”了…… 啪! 唐淑静羞恼,紧蹙着眉头锤了苏贤一拳,不轻也不重。 “嗷……”苏贤惨嚎,但被唐淑静紧紧捂住了嘴巴,未曾引起花坛外路人的注意。 “……” 闹腾一阵,苏贤神清气爽,最后笑道: “柳夫人你看见了吧,她将在你们唐家出嫁,我的条件就是,在柳夫人出嫁之前,你给我保护好她。” “她……” “什么她她她的?叫表姐!” 苏贤语气严肃,一幅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 唐淑静很是不爽,尖俏白皙的瓜子脸非常难看,但终究小声叫了句:“表姐!” “这就对了嘛……事成之后,我就将那件案子的一切都告诉你。”苏贤满意,然后笑道:“你也别叫我世兄了,今后改口叫我表姐夫!” “你得寸进尺……”唐淑静龇牙。 “你在洪村堡待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头我就奏请兰陵公主,赏赐名单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人。” “表……表……姐……”看在那份功劳的面子上,唐淑静秒怂,但“姐夫”二字她始终喊不出口,支支吾吾。 “跟着我念,表姐夫!”苏贤一脸认真,很有耐心,宛若私塾中的老师。 “表姐……姐……” “表姐夫!” “表姐……姐……姐夫!” “对了嘛,表姐夫!” “表姐……夫……” “连贯起来,表姐夫。” “表姐夫!” “表姐夫!” “表姐夫……” “姐夫。” “姐夫……嗯?你找打啊……”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 当苏贤与唐淑静来到宴客的花厅之际,唐矩、陈夫人、柳蕙香、唐淑婉已经在坐,就等他俩了。 唐矩问道:“你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苏贤见柳蕙香座位旁边有空位,径直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随口解释道:“讨论那件案子,耽误了一点时间……” 唐淑静也落座,坐在苏贤的身侧,因为那是最后一个座位。 她的旁边是唐淑婉,唐淑婉旁边是唐矩,唐矩旁边是陈夫人,陈夫人旁边是柳蕙香……一桌六人,刚好够坐。 苏贤落座后,侧眸与柳蕙香对了下眼神。 柳蕙香眼角带着笑意,水眸亮晶晶,面色涓细红润,明显她十分轻松与惬意,看来与陈夫人她们相处非常愉快。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上菜吧。” 很快饭菜上桌,大家开吃。 唐矩、陈夫人毕竟是世家嫡系,吃饭都比较文雅。 唐淑婉身为世家嫡女,似乎文雅过头,竟有些拘束的意思,苏贤看过去之际,她不敢与之对视,只默默低头咀嚼米粒。 苏贤微感奇怪,上几次见唐淑婉她都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还可以开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是这次为何如此拘束? 柳蕙香也挺拘束的,毕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一时放不开。 至于苏贤与唐淑静,应该是最放得开的两人。 苏贤如今极得兰陵公主赏识,又在幽州立下大功,社会地位的提升赋予他心理上的优势,一般场合都不会犯怵。 唐淑静则是率真与本性,除了最基本的餐桌礼仪外,她吃起饭来宛若饿坏了的母猪,快速扫荡者餐桌上的佳肴…… 饭后,碗碟撤去,但众人并未离开。 唐矩与苏贤聊着中秋佳节那天接亲的细节,还有唐家准备送出一份嫁妆等等,这些问题都需提前敲定。 陈夫人与几女都没有插话,默默听着,只是表情神态各不相同。 柳蕙香与唐淑婉都低着脑袋,面色泛起红晕,只有提到自己的时候,才微微抬眸,然后快速低头。 唐淑静的凳子上似乎长了颗钉子,她不停乱扭,还偷偷打哈欠,想告辞离开却又不敢,百无聊赖。 不多时,各项大事基本敲定。 陈夫人松了口气,目光在柳蕙香与唐淑婉身上流转,笑道:“蕙香,今晚你先在婉儿那边挤一挤吧,待明日住处准备妥当后再搬过去。” 柳蕙香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堪称大家闺秀典范的表妹,抬眸点头道:“嗯。” 陈夫人看着唐淑婉,笑道:“婉儿,今后蕙香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当好生款待,明白了吗?” “女儿明白了,母亲请放心。”唐淑婉柔声道。 她心中其实一直在打鼓,尤其是陈夫人说到“一家人”的时候…… 天色已经不早,苏贤见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告辞离开。 他没有回东城街的新宅,而是回到了角楼街的老家。 他辛苦奔波了一天,沐浴完成后,打着哈欠推开自己的房门准备休息。 杨芷兰跟在苏贤身后,也准备进去,结果前面的苏贤猛地一摆手,吩咐道:“我要换套衣服,你待会儿再进来。” 砰! 房门关上了。 有些懵的杨芷兰将耳朵贴上门缝,隐约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隔壁那位不在,公子今晚就是奴家的了……” 正文 473 你想吃了我? “是那个狐狸精!” 杨芷兰眉头一紧,两手抵着房门就要推开。 可在这时她心中一动,抵在房门上的两手慢慢收回,略一思忖,转身从走廊的窗户翻出,攀着墙壁潜到苏贤房间窗外…… 屋内。 苏贤看着自己床上裹着被褥的陈可妍,嘴角轻轻一扯,他现在可不想任人调戏,即便要调戏也是他调戏别人,于是笑道: “我怎么就是你的了?你想吃了我?” 陈可妍果然愣了一下,躺在床上裹着被褥只露出一颗脑袋的她面色微微一红,不过转眼间就恢复如常,两手紧紧攥着被褥笑道: “奴家又不是妖精,怎么会吃了公子呢?” “你不是妖精,但却是个狐狸精……”苏贤走近床铺,一屁股坐上去,侧眸看着她,床铺跟着往下一沉。 陈可妍浑身一僵,但很快松弛下来,面朝对面的衣架努了努嘴,笑道:“公子请看,那是什么?” 苏贤转头看去,神色猛然一滞,衣架上竟然挂着一套……女子的裙装! 款式与颜色都非常眼熟…… 等等,苏贤表情一变,回头盯着裹在被褥中仅露出一颗脑袋的陈可妍,问道:“那是你的衣服?为什么挂在那里?” “因为是奴家亲手脱下,然后亲手挂在那里的呀。”陈可妍那精致的俏脸荡漾出甜美的笑容,紧紧裹在被褥中的娇躯不安分的乱扭着。 “你……”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下意识看向被褥中乱扭的娇躯,强忍着没有起身离开床铺,鼻息微重的说道: “你没有穿衣服?躺在我的床上!你想干什么?” “……” 窗外,趴在墙上的杨芷兰暗暗骂道:“呸!狐狸精!” 陈可妍见苏贤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心中愈发得意,有种胜利的感觉。 不停乱扭的她,将被褥裹紧,渐渐出落得一具玲珑浮凸、错落有致的曼妙娇躯,腰肢盈盈一握,大长腿圆滚滚,横陈于此。 苏贤心脏砰砰乱跳一阵,可是猛然间,他发现陈可妍腰侧的被褥被揉开一角,一截黑色的布料显露在外。 苏贤的被褥没有黑色布料。 他也没有黑色的衣服。 所以说——他心念电转,视线掠过被褥下陈可妍那紧致的娇躯,脑袋中猛然闪出三个字——夜行衣! 夜行衣,顾名思义是黑色的,而且紧身。 “原来她是忽悠我的!这个臭娘们……”苏贤抬眸,迎着陈可妍那得意、傲娇的眼神,心念一动,故意加重鼻息,声音也微颤的说道: “这是我的床,你……你起来!” “……” 话音落后,苏贤继续扫描着被褥下那诱人的娇躯,眼神迷离,一幅魂不守舍、如饥似渴的模样,宛若猪哥。 陈可妍见此,心中愈发得意,紧紧裹在被褥中的娇躯不安分乱扭,甚至慢慢挪动过来,用腿去蹭苏贤的身体,以惑人的语气说道: “公子的床,也就是奴家的床……公子,你看奴家的腿……美不美?” “美!”苏贤似乎已被摄去心神。 “那公子想不想……抱在怀里啊?”陈可妍继续诱惑道。 “想……” 刚刚说完,苏贤便急不可耐的抓住不停蹭他的那双小腿,连带着被褥一并抱在怀中,一幅享受与色魂授受的模样。 窗外,杨芷兰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只是暗中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杀入屋内解救苏贤。 陈可妍发出娇笑声,见苏贤终于“上钩”,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公子是从何处得知神雷秘方的?能告诉人家吗?” 苏贤抱着她的两腿,表面上一幅色魂授受的模样,但心头却划过一道闪电,暗道:“原来她是这个目的……” “公子告诉奴家好不好嘛,只要公子开口,奴家就掀开被子……给公子看……”陈可妍的语气依旧诱人。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暗道: “看什么,看你穿夜行衣的模样吗?晕……嗯,神雷,乃南陈立国之本,也是陈可妍的真正软肋,或许可以借此整治这个妖精。” 心中有此一念,苏贤便不再继续陪她玩下去,侧眸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好啊,不过你先掀开被子让我看看再说。” “公子你真讨厌!” 陈可妍泄气,她已看出苏贤其实是在消遣她,娇躯乱扭,想收回自己两只小腿,但苏贤抱得很紧,一时半会竟收不回来。 “市井传言,说公子喜欢抱着女子之腿入睡,看来果然不假。”陈可妍干脆不动了,笑嘻嘻在那调侃。 苏贤放开她的腿,不再开玩笑,从床铺上起身,沉声道:“我知道,神雷对你们南陈来说十分重要。” “但若是我不高兴了,神雷的秘密……恐将被大梁女皇知晓!等到了那时,你们南陈的国本恐将动摇……” 陈可妍面容猛地一僵,也沉声道:“公子在威胁本宫?” “没错,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威胁你,芷兰?”苏贤看向房门,提高了音量喊道:“芷兰你进来。” 杨芷兰可是大杀器。 既然要威胁陈可妍,那么必须请出她这尊大神。 可是,房外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挠了挠头,杨芷兰离开了?不应该啊,她并非贪玩之人…… 陈可妍秀眉一杨,杨芷兰不在的话,她可不接受苏贤的威胁。 可是下一刻,她身体一僵,神色一凛,因为一个人影自窗外翻入,立在那里犹如一杆标枪,冷冰冰说道:“我在这里。” 此人正是杨芷兰。 不仅陈可妍被镇住,就连苏贤也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从窗外翻进来?难道她一直在外面偷听? 苏贤心中阵阵发毛,幸好刚才没有与陈可妍胡来…… “咳咳……”苏贤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转身看着依旧紧裹在被褥中的陈可妍,沉声道:“当然,若我高兴的话,大梁女皇永远都不会知道神雷的秘密。” “公子如何才能高兴?”陈可妍老实了,因为杨芷兰眼中的杀意几乎实质化,她不得不犯怵,并接受威胁。 “简单,第一,我和你之间谈定的协议,你不可违背。我帮你谋夺帝位只能在暗中进行,你不可透漏我的身份。” “公子放心吧。” “第二,我不管你与兰陵公主之间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但只要我在大梁一天,你就不能主动招惹、陷害兰陵公主。” “万一那贱人主动陷害奴家呢?” “放心,我会阻止的。”苏贤淡定的看着她,然后补充道:“当然,若事态危急,你也可以自卫。” 陈可妍紧紧攥着被褥,贝齿紧咬下嘴唇,最终点头道:“好,奴家都答应你。只求公子守好神雷的秘密。” 苏贤笑道:“放心,我一直都言而有信,比如红糖、白糖的秘方,答应了兰陵公主不外泄我就不外泄,同理,答应你的事我也会信守诺言。” 正文 474 大家闺秀的典范 “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苏贤打了个哈欠,看着裹在被褥中的陈可妍,目光灼灼,带着审视。 陈可妍略有尴尬,紧紧裹着被子的身躯一扭,侧身看着苏贤笑道:“公子,杨女侠,你们能否……先出去一下?” 苏贤两眼一瞪,斥道:“这是我的房间,要出去也是你出去,赶紧的!” “公子,容奴家更个衣啊……”陈可妍习惯性撒娇卖萌,一双明眸扑闪扑闪,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小小要求。 苏贤可不吃她这一套,一个眼神甩给杨芷兰,吩咐道:“把她给我赶下床。” 杨芷兰早就看不惯陈可妍的言行,得令后没有任何迟疑,俯身上前,抓住被褥一角就是用力一拽…… “啊……” 伴随着一阵嘹亮刺耳的尖叫声,苏贤两眼猛地瞪圆,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原先以为,陈可妍穿着紧身的夜行衣。 可是……被子被扯下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一个光滑溜溜的娇躯。 尽管那娇躯第一时间就蜷缩成为一团,护住关键点,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陈可妍真的是一丝不挂。 …… 半个时辰后。 夜色已深。 苏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陈可妍光洁溜溜、一丝不挂的画面不时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这是第二次了,他将陈可妍看光光…… 床侧,地铺,杨芷兰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听见苏贤翻身的细微响动,她两眼慢慢睁开,侧头看着床铺问道: “公子,我去将那狐狸精敲晕然后掳来?” 苏贤的脑袋从床沿冒出,愕然道:“你胡说什么?” “没事……”杨芷兰话本就不多,脑袋侧回去,闭上两眼,道:“夜深了,公子早些休息吧,明后两日还有许多事要忙。” “好的……” 苏贤脑袋缩回去,闭上两眼强迫自己睡觉,夜凉如水,他不知何时终于沉沉睡去,鼻息悠长而绵延。 杨芷兰两眼睁开,侧头看了眼苏贤的床铺,然后侧回来,眼前一片黑暗。 她心中暗暗想道:“后日便是中秋佳节,是公子的大喜之日,而我……不知还能不能挺过去……” “……” 与此同时。 瀛州州衙,后宅。 唐矩与陈夫人正在客厅中闲坐聊天。 两人不时探头望向客厅外的小路,似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可是客厅外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并没有一个人影。 “夜色已深,料想明兰那丫头不会来了,我们还是回房早些休息吧。”唐矩起身,哈欠连天,不想继续等下去。 “好吧,那就等明天再说。”陈夫人也起身。 不过两人脚步刚刚一动,客厅外就传来一个捏着嗓子的喊叫声:“阿郎,夫人,奴婢来了……” 两人抬眸看去,客厅外的小路上,出现一个手提灯笼的婢女。 那婢女蹑手蹑脚,不时用灯笼去探照路旁的花坛,似乎担心花坛后面隐藏着什么。 此女正是明兰。 唐矩安插的“双面间谍”。 这个丫头,在自己家里都怕黑……唐矩与陈夫人对视一眼,没有理会这些细节,挥手招呼明兰进屋。 明兰进屋后,陈夫人立即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婉儿与蕙香相处得如何?” 明兰放下灯笼,瞪着两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小姐正与表小姐弹琴、吟诗、做刺绣呢,她们相处的很好,宛若亲姐妹。” 唐矩与陈夫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唐矩又看着明兰吩咐道:“知道了,你且回去吧,劝她们两姐妹早些休息。” “噢!” 明兰手提灯笼离开,每路过一个黑暗有阴影的地方,她都会将灯笼探过去照亮,没有发现危险,才继续往前。 唐矩与陈夫人站在客厅中,目送明兰的背影消失之后,陈夫人这才笑道:“婉儿与蕙香亲如姐妹我们就放心了!” “不错!”唐矩打着哈欠点头。 “明早我再去探探蕙香的口风,若时机合适,你马上就去找苏贤侄……我料想啊,神都那几家恐怕已经派人赶来瀛州,我们不能落后。” “夫人放心吧……” “……” 另外一边。 唐淑婉居住的小院中。 灯火已经熄灭。 一见如故、亲如姐妹的柳蕙香与唐淑婉,终于上塌休息,两女同塌而眠。 柳蕙香久久不能入睡,或许是换了个新环境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新结实的这位远房表妹——唐淑婉。 通过这短短半日的交流接触,柳蕙香可以断定,这位远房表妹不愧为大家闺秀的典范,温婉可亲,知书识礼…… 不仅如此,她芳龄一十九,又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嫡女,各方面的条件都极为优秀,实乃苏贤正妻的绝佳人选。 话说,苏贤的正妻之位,柳蕙香早就不报任何幻想。 她已经考虑清楚,要为苏贤物色一个优秀的正妻,既为苏贤的未来考虑,也为自己将来的生活筹谋。 她漂泊数年,渴望稳定的生活,自然希望苏贤未来的正妻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别整天勾心斗角、明刀暗枪,闹得家宅不宁。 显然,躺在身旁与她同塌而眠的远房表妹唐淑婉,就是理想中的人选。 夜深了,柳蕙香毫无睡意,一双水眸不停转动,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她没有想到的是,躺在身旁的唐淑婉也是久久未曾入睡。 唐淑婉总感觉今日之事有些刻意,心性善良的她,很想和柳蕙香坦白一切,可是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 翌日。 当朝阳缓缓升起之时,整个唐家已经妆点一新,红灯笼、红色的“囍”字随处可见,一片喜庆之色。 陈夫人一大早赶去唐淑婉的小院,挑了个时机,单独与柳蕙香聊了聊。 聊完后,她一脸喜色,找到唐矩说道:“成了,你赶紧去找苏贤侄聊一聊,另外几家的人今天就会抵达瀛州,不能被他们抢了先。” 唐矩道:“那好,我这就去找苏贤侄……”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忽然来禀:“苏贤苏谘议登门拜访,人已在前厅。” “来得正好!” 唐矩当即大踏步赶去前厅,关起门来与苏贤聊了许久。 正文 475 圣旨到 当苏贤走出前厅之后,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没想到啊没想到,唐矩竟然想和他联姻,将唐淑婉嫁给他。 唐淑婉温婉可亲,这样的女子固然是好,可是……柳蕙香会不会不高兴? 苏贤心中正胡思乱想之际,迎面遇到柳蕙香。 柳蕙香拉着他走到路旁无人处,小声说道:“公子在幽州立下诺大战功,妾身料想许多人家即将登门联姻。” “呃……夫人你听我说……”苏贤郁闷,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明日就是两人的大喜之日,他不想闹得不愉快。 “公子与谁联姻,妾身本不该多嘴,但妾身发现了一个绝佳人选,公子要不要听?”柳蕙香笑嘻嘻的问道。 苏贤一怔,柳蕙香此刻的笑容太过古怪,她为什么会笑呢?看起来也不像是伪装的模样……苏贤最终茫然问道: “什么绝佳人选?” “妾身昨日刚认的远房表妹,唐家嫡女,唐使君长女——唐淑婉!”柳蕙香笑道。 “什么?!”苏贤再一次怔住。 “妾身斗胆……请求公子,将来娶正妻的话就娶唐淑婉吧!” “夫人你今天怎么了?”苏贤手背贴在她的额头,没有发现异常,古怪道:“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 柳蕙香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唐淑静忽然从一旁窜出,招了招手喊道:“你们两个躲在那作甚?爹喊你们去吃早饭。” 来到昨晚那间花厅,吃罢早饭后,苏贤与唐矩聊了会儿明日接亲的事宜,然后牵着柳蕙香的小手在花园中散步消食。 柳蕙香见苏贤眉头微蹙,小声问道:“公子似有心事?” 苏贤点了点头。 “刚才妾身所说的正妻之事?” “夫人,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我其实是在担心平妻之请,远在神都的女皇究竟同意没有?明日我们就将成亲,但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公子不用担心,即便女皇没能同意平妻之情,妾身也心满意足。只要公子对妾身好,无论是平妻还是妾室都没有关系的。” “……” 苏贤陪着柳蕙香又逛了一会儿,便离开唐家,从现在开始需要避嫌,两人不能见面,直至明日入洞房之后。 转眼间,日头高升,已是晌午时分。 苏贤心心念了许久的女皇的回复,终于到了,不过宣读圣旨的“天使”们首先去了城北行军大营。 李幼卿亲出辕门接旨,“天使”们一共带来了两份圣旨,一份给李幼卿,一份给苏贤,另外还有一封私信。 “殿下,请接旨吧,陛下吩咐不用当众宣读。”传旨太监笑眯眯,双手奉上卷轴状的圣旨以及那封私信。 李幼卿躬身接过,随口对身侧的冬典军吩咐道:“有劳公公一路奔波,请入营喝口茶吧,来人,好生伺候。” 传旨太监摆了摆手,先谢过李幼卿好意,接着又取出另一封圣旨笑道:“奴婢还要给苏贤苏谘议传旨呢,不知苏谘议何在?” “苏谘议在瀛州城。” 李幼卿派出人马,陪同传旨太监赶去瀛州城的方向之后,她才两手捧着圣旨与私信返回大营。 “……” 半刻钟后。 中军大帐。 李幼卿端坐帅椅,展开金黄灿灿的圣旨正仔细翻阅。 大帐下面,以王司马为首的公主府属官,以及军中各级将军等皆在此列。 大家都知道,这一定是朝廷拨付赈灾粮款的圣旨。 话说,黄河沿岸数州的灾情,在这几日已经得到控制,黄河水位下降,河堤稳固,当下之急是赈济那数十万灾民。 赈济灾民的重点是粮食。 遥想数日前,洪灾爆发的第二日,李幼卿已下令往灾区运送粮食,可是此次受灾人数太多,单靠河北道各州义仓的存粮远远不够,缺口很大。 李幼卿大手又一挥,将部分军粮送往灾区。 这批军粮,是河北道各州守军将士的口粮,李幼卿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也指望这批军粮果腹呢。 当时情况危急,赈灾要紧,加之李幼卿知道,大梁近年来风调匀顺,存粮甚多,即便挪用了部分军粮应该很快就能补齐。 “只要朝廷拨下粮款,这场灾难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王司马等人心中都是如此想法。 少时,李幼卿看完圣旨,她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将圣旨卷成一个卷轴,放在一旁。 王司马等属官,以及军中各级将军等纷纷看着李幼卿,等着她宣布好消息,众人面有期待之色。 “除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王友等等属官外,其余人等先行退下。”李幼卿淡定吩咐。 什么? 此举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将军们面面相觑,但也依次退出大帐。 公主府的属官中,职位较低的也走了一大片,留下之人都是李幼卿的心腹。 该退下的人都退下后,王司马拜道:“殿下,可是朝廷拨付赈灾粮款之事……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赈灾之粮,朝廷将会统一拨付,数十万灾民将再无挨饿之虑。”李幼卿语气平淡,面色也没有任何异常。 王司马人老成精,又是看着李幼卿长大的,一下子就分辨出李幼卿有事,而且是大事! “既然赈灾粮款没有问题,那殿下为何……”王司马问道。 “灾民们不用饿肚子了,但……河北道将有数万将士将无饷可发!”李幼卿终于道出实情。 “什么?数万将士将无饷可发!这怎么可能!”有人大惊失色。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司马两道花白的眉毛紧紧挤在一起,此事太过严重,就连城府颇深的他也不能保持淡定。 李幼卿揉着眉心,缓缓说道:“接下来本宫要说的,是朝廷机密,你等若泄露出去便是杀头的罪过。” “下官等不敢。” “早在数日前,也就是苏谘议打破五万辽军,与黄河水患爆发的同一天晚上,神都城意外走水……” “……” 随着李幼卿的讲解,王司马等人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洪灾的缘故,大梁王朝的存粮已经远远不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丰收,粮食储备将出现极大的缺口。 女皇在圣旨中明言,赈灾之粮,以及全国性的粮食缺口,朝廷会想办法处理。 至于河北道所需的军粮等等,还有那三万辽军俘虏的口粮,需李幼卿自己想办法解决…… 河北道存储的军粮,原本勉强够用,但因李幼卿调拨了一部分去灾区,如此一来就远远不够了! 缺口极大! 大帐中陷入沉闷的安静。 李幼卿揉着眉心。 属官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缺这么多粮食,他们可变不出来。 王司马花白的眉头紧锁,忽然,他福至心灵,朗声禀道:“殿下莫忧,下官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解河北道缺粮的危机。” 正文 476 还不够挺 王司马的办法很简单。 简答来说,就是利用苏贤在幽州俘虏的那三万辽军,从辽国换得急需的粮草,填补空缺。 李幼卿闻言当即大喜,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君臣数人在帐中讨论良久,敲定所有细节,包括如何与辽国沟通,一个俘虏换取多少粮草,还不能泄露大梁缺粮的虚实等等。 “此事就劳烦王司马亲自督办吧,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泄露我大梁虚实。”李幼卿看着王司马沉声道。 “殿下请放心,下官晓得厉害。”王司马领命。 周记室忽然插话道:“殿下,苏谘议向来足智多谋,曾解决无数棘手难题,何不请他来参详一二?” 李幼卿思忖半晌,缓缓道: “苏谘议成亲在即,且王司马此法甚好,还是先不用惊动苏谘议吧……好了,此事为当下第一要务,你等下去立即督办,不得有误!” “下官等领命。” “……”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退出大帐后,李幼卿揉了揉眉心,又饮了一口甜甜的银耳莲子羹,随手拿起与圣旨一起送来的私信。 信封上写着“幼娘亲启”四个大字。 李幼卿不由坐正身体,此信一定是以女皇的口吻书写的,但执笔之人并非女皇,而是素有“内相”之称的南宫婉儿。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李幼卿从头细细看去……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她看完此信,一脸恍然,似乎早就猜到了信中内容。 秋典军与冬典军侍立在左右,闻言忙躬身面朝着她,做附耳倾听状,秋典军问道:“公主,信中说了什么?” “苏谘议封侯之事,还有加入内卫之事,陛下既没有同意,也没有驳回。”李幼卿将信纸塞入信封。 “那……陛下有何深意?”冬典军问道。 李幼卿抿嘴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将信封递给秋典军,吩咐道:“你下去后细读此信,将前半部分内容重新抄录,然后给苏谘议送去。” 秋典军接过,问道:“为什么只给苏谘议送去前半部分呢?” 李幼卿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镇定道:“婉儿在信中的后半段透漏,陛下说……小了,穿上还不够挺!” 秋典军退下后,冬典军好奇问道:“公主方才说小了,还不够挺,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要那么挺呢?” 李幼卿嘴角轻轻一扯,扶额道: “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公主请吩咐。”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苏贤越发焦躁起来。 距明日的婚期只剩下半天了,但女皇的回复还不见端倪……明日,难道只能以妾室的名分迎娶柳蕙香吗? 烦躁的苏贤在东城街的新宅待不住,赶到瀛州衙门后宅,直奔柳蕙香的临时住处而去,想见她一面。 “站住!” 唐淑静忽然从树梢上跳下,拦在苏贤身前,瞪眼道:“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过需要避嫌么?” “你躲在树上作甚?”苏贤停下脚步,刚才他心中焦躁,竟忘了避嫌这回事。 “我答应过某人,要保护好表姐的。” “做得不错,待成亲之后我就去见兰陵公主,属于你的那份赏赐跑不掉。”苏贤挤出一丝笑容,扭头看向柳蕙香的住处,问道: “她们在做什么?” “表姐明日就将出嫁,今天自然是沐浴焚香啊!”唐淑静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紧盯着苏贤,似是怕他跑过去偷窥。 “……” 这时,一个小厮远远看见苏贤,挥手大声喊道:“苏公子,苏公子……宫里来人,圣旨到了……” “圣旨!” 苏贤怪叫一声,一手拨拉开拦路的唐淑静,小跑着直奔瀛州州衙后宅的大门而去。 刚跑近大门,他一眼就看见几位衣着异于常人之人。 那应该是宫中太监的专有服饰,为首的太监两手捧着一道圣旨,后面几个太监手里则托着拂尘,皆风尘仆仆。 “苏贤侄,你来得正好,就等你了,赶紧接旨吧。”唐矩与一帮下人已经恭候在那里。 “阁下就是苏贤苏谘议?”传旨太监看着苏贤,翘起一个兰花指,怪腔怪调。 “是我……”苏贤喘着气说道。 “哎哟!总算是找到正主了!” 传旨太监手捧圣旨,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尖声细气的说道:“咱家先是去了城北大营,见了兰陵公主,公主告知,苏谘议在瀛州城……” “来到瀛州城后,我们先去了角楼街,结果没找到人……有人说苏谘议搬去了东城街的新宅,咱家又带着人赶去了东城街。” “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折腾了半日,总算是找到了!” 苏贤耐心听他絮叨完,指了指太监手中的圣旨笑道:“公公一路辛苦,要不我们还是先宣读圣旨吧?” 传旨太监猛一跺脚,暗骂道: “竟忘了正事,该死该死……咳咳,苏谘议接旨……” “下官苏贤接旨。” “诏曰……” “……” 半刻钟后。 柳蕙香的临时住处。 她已经沐浴更衣完成,端坐在梳妆台前,唐淑婉手拿一把桃木梳子,正在为她梳妆。 “刚才听明兰那丫头说,世兄曾来过一趟,据说世兄心情烦躁,被静儿拦了下来。”唐淑婉闲聊道。 柳蕙香道:“想必是为了平妻之事,公子既然烦躁,那就说明女皇的回复还未送到,亦或者……” 唐淑婉手中的桃木梳一停,低头看着铜镜中的柳蕙香,安慰道:“还有半天的时间呢,陛下的回复应该能按时送达。” 柳蕙香笑道:“以平妻的名分嫁入苏家,固然是好,但若只能以妾室的名分嫁过去,我也没有怨言。” 唐淑婉手中的桃木梳动了,顺着柔顺的青丝倾斜而下,没有一点阻碍。 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唐淑静忽然闯进闺房,手里拿着金黄灿灿的圣旨大呼小叫道:“成了,成了,圣旨在此……” 柳蕙香豁然起身,紧走两步迎上前去,接过圣旨看了又看,没有错,女皇真的同意了苏贤平妻的请求。 她虽然说过,不在乎平妻或妾室的名分。 但此刻她那双水眸中涌出两股“清泉”,吧嗒吧嗒顺着脸颊滴落在那圣旨之上…… 正文 477 女儿国 【这章有三千字】 苏贤终于心满意足。 心情激动的他,给传旨太监们每人都打赏了十两金子。 太监们自然感激不尽,言称着急回京复命,没喝一口茶就踏上了返回神都的旅途。 送走传旨太监后,苏贤终究没有亲自去见柳蕙香,只请唐淑静代为传递,将圣旨送到她的手上。 那道圣旨,是她平妻名分的证明。 “贤侄啊,这下皆大欢喜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养精蓄锐,明日才好过来接亲。”唐矩拍了拍他的肩膀。 “……” 回到东城街的新府邸,刚刚坐下,毒娘子忽然来禀道:“公子,兰陵公主身边的秋典军到访。” “快请进来!” 不一时,秋典军来到客厅,苏贤客气一番后,问道:“秋典军亲自到访不知所为何事?公主有所差遣吗?还是营中出了大事?” 秋典军怔了一下,不错,今天的确有一件大事。 但公主既然说了,不打扰苏贤成亲,那么她便不会提及,只看了眼苏贤身后左右两侧的言大山与杨芷兰,说道: “苏谘议,公主命我送来一封信。此信机密,需阅后既焚,信中内容也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下官明白……” 苏贤心中其实有些纳闷,李幼卿与他之间还需要搞这一出? 接过信封,拆看一看,苏贤顿时明白过来,李幼卿如此安排也确有道理。 因为信中提到了内卫。 具体内容,是说女皇陛下既没有同意苏贤封侯与加入内卫之事,也没有驳回…… 封侯,其实我不怎么关心。加入内卫才是重点,女皇既然没有驳回,那就说明还有机会……苏贤当着秋典军的面,将信件投入火炉。 其实从一开始苏贤就知道,想加入内卫很难,若女皇一下子就点头同意的话,那才不正常呢。 他最终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相信李幼卿会主动创造机会,这种头痛的事还是丢给她去办吧。 当下之急,是明日的婚事。 大喜的日子,苏贤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送走秋典军后,苏贤找来毒娘子,问道: “瀛州本地已经没有任何潜在的威胁,唯一的麻烦来源,只有可能是神都来客,你都查到了什么?” 毒娘子道:“我们的人查到,神都除四大世家之外,各公侯宰相府等都派出了人马,赶往瀛州。” 苏贤怔了一下,茫然道:“这么多人?他们不仅仅只是为了送礼而来吧。” 毒娘子道:“不错!其中绝大部分都想与公子联姻,比如唐家、林家,各公侯伯府以及各大宰相府邸等等。” “联姻?!” 苏贤头疼,想起了今天早上,唐矩对他的暗示——唐矩也想和他联姻,将唐淑婉许配给他做正妻。 言大山杵在一旁,忽然咧嘴笑道: “公子年少风流,又立下那等战功,各大家族不可能不心动……若我言家有合适的小姐,也想与公子联姻呢。” 杨芷兰侧头瞥了眼言大山,没有说话。 “头疼……大山啊,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明日就将成亲,现在谈联姻是不是不太合适?”苏贤扶额。 言大山憨厚一笑,也不再说话。 毒娘子接着说道:“除了联姻之外,还有人想在明日的婚事上搞破坏。” 苏贤笑容一收,沉声道:“神都苏家?” “除了神都苏家,还有柳家!” “苏家,柳家……”苏贤双手叉腰,原地走了好几圈,最后身形一定,对毒娘子吩咐道:“我和夫人都不想看见原家族的人。” “公子的意思是……杀了他们,永绝后患?”毒娘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敲晕他们即可,再送他们返回神都。” “属下领命!” “……” 毒娘子退下后,苏贤坐着歇了会儿,然后看着言大山笑道:“大山啊,明天你拾掇一下,陪我去唐家接亲。” “好!”言大山点头。 苏贤又看向杨芷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杨芷兰先一步开口道:“我可以隐在暗处,提前发现并解决可能的隐患。” “也行!”苏贤点头。 “明日一整日,我都不会现身,公子也不用派人寻我……”杨芷兰底下头,抿了抿嘴说道: “我提前预祝公子和柳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好!”苏贤笑着点头,他虽隐隐感觉杨芷兰今天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便不去多想。 “……” 半个时辰后。 苏贤在洞房中做最后的检查。 大红被褥,大红蜡烛,还有藏在喜被中的“彩果”等等,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他才离开洞房。 这时,府中又来了一位客人,是唐家长子,唐矩的大哥,也是唐淑婉的大伯——唐素。 苏贤纳闷,他之前并不认识唐素。 但人家既然已经到了,也只得去见……唐素的来意非常鲜明,那就是联姻,与唐家联姻,具体的联姻对象还是唐淑婉! 早上的时候,唐矩曾对他进行暗示,苏贤虽然听懂了暗示,但还能忽悠过去,不用在明面上提及“联姻”二字。 可唐素也许是太心急了,直接点明唐家想和他联姻……苏贤就连一点辗转腾挪的空间也没有。 “若晚辈想要联姻,一定是与唐家!” 苏贤最终给出这样的回复。 唐素当即大喜而去。 送走唐素后,天色已是黄昏时分,苏贤吩咐准备饭菜,吃完后他准备早些休息。 可就在此时,一帮损友登门,硬拉着苏贤去逛青楼,说什么提前“演练”一下,以免洞房之时尴尬。 这帮损友便是林川和千面狐,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看得苏贤一愣一愣的,心说他们两个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去逛青楼? 苏贤摇头婉拒。 明天就要成亲了,逛什么青楼!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千面狐威胁道:“若你不去,我就请花魁们来此陪酒,反正今天我们哥几个要热闹一下……” “……” 苏贤被闹腾得没有办法,又怕千面狐真的乱来,最后只得答应跟他们去青楼,但说好了只喝酒聊天,不干别的。 杨芷兰已经开始“隐在暗处”,人已经消失不见,所以并未跟去。 言大山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但他并不知要去何处,林川看着他笑道:“那是一个好地方,保管你去了一次之后就想去第二次。” “什么地方如此神奇?” 言大山心中着实好奇,一路跟了过去,马车停下后他跳下车辙,抬头便看见“品玉阁”三个大大的金字招牌! “青……青楼?!”言大山嘴皮子直哆嗦,两腿都差点软了下去。 “……” 苏贤被林川和千面狐簇拥着进入品玉阁三楼,他原先以为就是个他们几个喝酒聊天而已,结果—— 三楼满满当当,起码有二三十个女子。 她们花枝招展,风姿婀娜,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她们是瀛州城的青楼中叫得上名号的女子,什么花魁、粉头、头牌之类的,全都聚集在此。 这真的是大手笔! 苏贤到来后,众女同时看来,眸光火热,全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贤的浑身上下。 苏贤眼前一晕,宛若来到了女儿国,而且这些“女儿”还是来自盘丝洞,恨不得活吞了他。 “告辞!” 苏贤转身就跑。 千面狐一把将之拉住,笑道: “苏兄哪儿去?今晚你就是她们的了……怎么样?我和林兄为你准备的礼物如何,是不是很感动?” “我他么想一头撞死。”苏贤想哭。 “……” 城北,行军大营。 李幼卿正享用晚膳,忽然秋典军来见,禀道: “公主,苏谘议去了品玉阁,三十多个青楼女子拖住了他,言称要让他下不来床。” “哦?他点了三十多个?!”李幼卿诧异,嘴角狠狠一扯。 “下面的人发现苏谘议并不想在品玉阁中过夜,但刑狱司二捕头从中阻拦,我们的人不好动手……” 李幼卿丢下筷子,怒道:“胡闹!告诉下面的人,别管什么二捕头,立即救下苏谘议,然后送他回家!” “……” 品玉阁。 苏贤陷在女儿国中,衣服都快被撕烂完了,脸上全是鲜红的唇印。 千面狐与林川已经喝醉,在旁哈哈大笑。 这时,品玉阁的老鸨杀了过来,不顾千面狐的威严,强行遣散那三十多个青楼女子,救下即将被吞得渣都不剩的苏贤。 千面狐见此大怒。 但老鸨这次口气很硬,说道: “刑狱司固有威名,但我品玉阁也不是吃醋的。若二捕头执意阻拦,今后我品玉阁将禁止二捕头入内!” “你……”千面狐的酒醒了大半,想起来什么似的,最后摆手道:“罢了罢了,真是扫兴!” “……” 就这样,苏贤被护送回东城街的府邸。 他洗了很久的澡,才将脸上的唇印洗干净。 “妈的,芷兰刚好不在,大山一进青楼就变成了怂货,今天差点栽在那里……千面狐啊千面狐,你这狐朋狗友,老子迟早要干你一回!” 苏贤骂骂咧咧走出浴室,回房准备休息。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迎娶柳蕙香过门之期,苏贤静下心来,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太阳升起! 正文 478 迎亲 八月十五。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苏贤就已起床。 沐浴洗漱,用罢早点后,他来到府中新建的祠堂,祭拜祖宗牌位,告知自己将在今日娶妻。 诺大一个祠堂仅有两个牌位,分别是苏贤的父亲与母亲。 苏家的列祖列宗都不在此列,这表明苏贤已与神都苏家彻底划清界限,两不相干。 其实,柳蕙香并非正妻,用不着祷告祖先,直接用花轿抬回家就是了,但苏贤的治家理念是“虽有正侧之别,但始终一视同仁”,所以他还是来此祭拜父母。 祭完祖后,天光已经大亮。 这时,林川的父亲——林有才到了,林有才作为苏贤的长辈,将协助苏贤迎来送往,安排宴席与宾客等等杂务。 府中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有布置桌椅的,有侍奉茶水的,有准备宴席的,也有敲锣打鼓的,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人影。 林有才大腹便便,安排好一切之后,笑眯眯的对苏贤说道:“苏贤侄,第一批宾客应该快要到了,我们去府门外迎接吧。” 苏贤身着大红色喜袍,头戴束发紫金冠,面若冠玉,身形颀长,神采奕奕,点头道:“林伯父,请!” 两人来到府门口,等了没一会儿,第一批宾客果然结伴而来,他们是东城街的街坊邻居,以及角楼街的相识故旧等等。 苏贤与林有才热情待客…… 他偶然发现,角楼街的罗掌柜及闻柳蕙香之名色变的几个邻居都到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柳蕙香“克夫”的恶名已不攻自破。 她得知此事后应该会十分高兴。 安顿好了这批宾客,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下一波宾客又来了,他们是乐寿县县衙的官吏,以及相邻县的县官,诸如河间县、博野县、饶阳县等等。 紧接着,瀛州州衙的大小官吏也接踵而来…… 苏贤不停作揖见礼,腰杆都快断了,嗓子也哑得快要冒烟。 但还没完,来自城北行军大营的贵客也陆续到了,诸如王司马、周记室等公主府属官,还有军中的将军、副将、校尉等等…… 在此期间,“狐朋狗友”千面狐与林川也结伴而至。 林有才乍见林川,真想赏他一个大耳刮子,昨晚苏贤被困品玉阁之事他已知晓,真的差点被活活气死。 不过有千面狐与苏贤在场,林有才不敢乱来,只拿一双眼睛瞪着林川,意思是说:“回头再找你这兔崽子算账!” 林川吓得一哆嗦,默默站在千面狐身后,他决定了,好歹要请千面狐去家里做几天客…… 千面狐哈哈大笑,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苏贤,道:“苏兄,送你一个小小礼物,不用客气,相信苏兄一定会喜欢。” 苏贤斜眼瞥着他说道:“二捕头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苏兄,这可是我从蜀国弄来的‘金枪不倒丸’,一颗价值千金,有价无市……既然苏兄不要,那……” 话音还未落下,千面狐递过去的手就开始往回缩。 苏贤一把将那小木盒夺了过来,迅速放在衣服口袋里,笑道:“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多谢了!” 千面狐无语,最后拍着苏贤的肩膀哈哈大笑…… 随着日渐高升。 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 接亲的吉时也终于到了。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声过后,接亲的队伍缓缓开拔,抬着八抬大轿,沿着东城街往西,直奔瀛州州衙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大汉,他们合力抬着的一面铜锣,能有澡盆那么大,轻轻一敲,发出的声音能响彻小半个瀛州城。 铜锣之后,是一支豪华的吹打队伍,什么锣鼓、唢呐齐上阵,喜庆的乐声震耳欲聋,周围的街坊都被炸了出来。 吹打队伍之后,是一队公主府亲卫,他们披坚执锐,衣甲鲜明,在喜庆中彰显出一种威仪,这样的接亲队伍可谓是独一份。 亲卫的后面,则是新郎官苏贤。 只见他一身喜庆的红袍,端坐高头大马,胸前戴着一朵红绸轧制的花,就连马匹也装饰得披红挂彩。 毫无意外,他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苏贤马后,林川与言大山两位伴郎紧紧跟随。 伴郎的后面,是一顶豪华的大红色八抬大轿,现在是空的,待会儿就将载着柳蕙香回家。 花轿后面是一大群小厮与婢女,他们手里挽着花篮,花篮中装的是崭新的铜钱,沿途不停抛洒。 接亲队伍的最后,也是一队公主府亲卫…… 当! 那面巨大的铜锣不时被敲响,在前开道。 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吸引了无数路人,在街旁驻足围观。 再加上满地捡拾喜钱的人,只要接亲队伍走到那里,那里就热闹非凡,堪比上元佳节。 …… 瀛州州衙,后宅,唐家。 时间拉回到朝阳初升之际。 柳蕙香早早的就起了床,沐浴更衣,然后,唐淑婉带着丫鬟明兰亲自为她梳妆打扮。 其实,新娘子出嫁当日,梳妆打扮也有许多讲究,比如开面、念梳妆诗等等。 但是一来,南方数州正遭受洪灾,二来,柳蕙香不是正妻,所以一切从简,很多步骤都省略了。 陈夫人一大早亲自下厨,煮了一碗汤圆,当做柳蕙香的早餐,汤圆寓意甜蜜与圆满…… 接下来的时间,柳蕙香就在闺房中等待。 唐矩与陈夫人忙前忙后,也算是尽了心。 当! 忽然,柳蕙香听见了锣鼓之声。 从府外的街上传来,隐隐约约,越来越近。 “吉时终于快到了!” 她端坐在床沿,两手紧紧抓住绿色的新娘礼袍,心中莫名悸动与紧张,朱唇轻启,呼吸渐促。 她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既有激动,也有忐忑。 激动是必然的,自长大以来的经历在眼前回放,她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嫁出去,注定孤独终老…… 想着想着,眼眸开始湿润,滚落下一滴豆大的泪珠……她猛然醒悟过来,马上就要上花轿了,可不能让眼泪弄花了妆容。 忐忑,也是必然的。 前几次失败的婚姻犹在眼前,角楼街的邻居们,虽然说她变成了旺夫命格,但她还是怕……万一…… 不要多想! 不要乱想!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必须开开心心的。 柳蕙香擦干眼角的湿润,将不好的记忆强行驱散,嘴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静待登上花轿的那一刻。 正文 感谢信 感谢浪子风语、浪子风语、浪子风语、浪子风语、浪子风语、浪子风语、浪子风语、小逗逼喵猛猛、小逗逼喵猛猛、知足常乐、执心笔画倩影、知足常乐、快,到我怀里来!、知足常乐、知足常乐、mirrorbe、mirrorbe、知足常乐、evenicle、蓦然不回头、仙女李寒衣、固安的打赏。 感谢在首发平台起点正版订阅的书友。 感谢集团渠道及其他渠道的书友。 感谢投月票、投推荐票、评论、点赞的书友。 你以为说完了吗? 没错,的确是完了。 煽情的话忽然说不出来,只想说:感谢阅读! 正文 479 拜堂 当! 唐家门前,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终于赶到目的地,豪华的八抬花轿也已停在唐家门口。 一条长长的红毯,从唐家大门深处延伸而出,穿过门槛,直接铺到了花轿之前。 新郎官苏贤,还有伴郎林川与言大山,站在花轿之旁,静待新娘子的到来。 “新娘子出来了!” 忽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喊,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苏贤其实早就有所发现—— 只见唐家的大门深处,那红毯之上,忽然转出数个人影。 其中有个身着大绿礼袍的女子,自然便是新娘子柳蕙香了。 她头上罩着一张盖头,看不清脸面,她也没有亲自走路,而是由一个男子背着她缓缓走来。 等等! 苏贤看清了背负柳蕙香的那个男子。 竟是女扮男装的唐淑静…… 唐淑婉则跟随在柳蕙香身侧,一手举着一柄红纸伞,另一手抓着一把米不停洒向天空,此举寓意“开枝散叶”。 柳蕙香身后,是唐矩、陈夫人以及唐家的一些管家仆从等等,他们作为新娘子的娘家人,将亲自目送女儿出嫁。 终于,唐淑静踩着红毯,将柳蕙香背到了大门口。 人山人海的围观人群热烈叫好欢呼,锣鼓及唢呐制造的喜庆乐声,也恰好达到华彩部分,现场一度十分热闹。 要是能放几串鞭炮就好了。 苏贤心中暗道。 但是天下公认,火药只有南陈才有,若贸然弄出几串鞭炮,恐怕无法收场…… 唐淑静终于背着新娘子走了过来。 苏贤与伴郎们迎了上去。 唐淑婉与唐淑静作为娘家姐妹,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然后将新娘子放下地,由苏贤扶着她进入花轿。 放下花轿的红绸布帘后,苏贤转身迎上唐矩与陈夫人,简单交流了两句,然后翻身跨上高头大马准备返程。 “起!” 抬花轿的八个壮汉发一声喊,一起发力,豪华的花轿离开地面。 轿夫们故意将花轿抬得摇摇晃晃,起起伏伏,上下颠簸,寓意一路走来的艰辛困苦以及之后的苦尽甘来。 花轿中。 柳蕙香头顶盖头,看不清轿中情景,由于花轿晃得太厉害,她需要两手扶着座椅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这样的摇晃的确让人难受,甚至头晕。 但柳蕙香心中却十分激动与高兴,她那双水眸再也忍不住,洪水般决堤,一边拭泪一边念道: “八抬大轿……公子终于用八抬大轿娶了我……” “……” 接亲队伍的返程亦一路吹吹打打,撒钱也没有停,因新娘子在花轿中的缘故,沿途竟比来时更加热闹。 队伍中还有长长的嫁妆,由挑夫担着,计有唐矩置办的嫁妆一副共六十四抬,还有柳蕙香这些年的积攒,也以嫁妆的形式一并搬入苏贤的家中。 另外,兰陵公主、林有才、言大山等人也添置了一些嫁妆……加起来竟有一百二十余抬! 长长的队伍,虽没有“十里红妆”那般夸张,但也有数里之长,着实羡煞街旁围观的女子们。 要知道,柳蕙香并非是以正妻的名分嫁过去。 这样的规模着实惊人。 围观人群热烈讨论,争抢喜钱,有人贪看热闹竟跟着接亲队伍一路走下去,导致返程的路上空前拥堵。 若不是披坚执锐的公主府亲卫在前开道,恐将寸步难行。 花轿中。 柳蕙香头顶盖头,虽看不见轿外热闹的情景,但通过那喧嚣的呼喊热议之声,她大概能想象出街上的热闹。 她感觉如在梦中。 更是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捏在手里的帕子因为拭泪的缘故,早已被打湿…… 终于,花轿停在了东城街的府邸门前。 苏贤财大气粗,直接在地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绸,从府门口延伸到拜堂的花厅,再延伸到主院的洞房。 苏贤扶着新娘子下轿,登上府门前的石阶,门槛那里摆放着一个火盆,火焰熊熊燃烧,新娘子需要跨过去。 跨过火盆后,媒婆扶着新娘子去了拜堂的花厅。 苏贤与唐矩、陈夫人、王司马、千面狐、林有才、言大山,以及各州县衙门的长官等等贵宾,也来到拜堂的花厅。 贵宾们将见证一对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花厅外面,也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可谓是人山人海。 “吉时已到!”媒婆扯着大嗓门喊道。 “一拜天地!”花厅正中间,苏贤与柳蕙香转身面朝着花厅正门,对着天地弯腰一拜。 “二拜高堂!”两人转回身来,面朝花厅正位上方的唐矩与陈夫人,又是弯腰一拜。 “……” 那个位子原本属于苏贤的爹娘。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唐矩与陈夫人是柳蕙香名义上的爹娘,所以他们才坐在那里,接受一对新人的礼拜。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 新娘子被搀扶着离开花厅后,花厅中顿时热闹起来。 王司马、千面狐、林有才、言大山等等贵宾,轮流上来恭喜苏贤,说着美好的话语,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等。 苏贤一脸笑容,一一应对,虽劳累但却快乐着…… 丰盛的婚宴开始了! 四方来客着实太多,足足摆满了两百余卓。 辛亏苏贤新买的这座府邸够大,不然安置不下这么多人。 拜堂的花厅中也摆了好几桌,王司马、千面狐、唐矩、言大山,以及各州县衙门的长官等皆位列于此。 贵客们十分热情,轮番上来敬酒。 辛亏苏贤提前抓住了林川与千面狐还有言大山这三个“酒桶”,为他挡下了百分之九十的敬酒。 但即便如此,贵宾们轮番“轰炸”下来,苏贤还是喝的醉醺醺,脑袋开始晕乎乎。 忽然,醉眼迷蒙的他,看见一个倒酒的丫鬟十分眼熟。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次看去。 嚯! 原来那个丫鬟竟然是陈可妍,她穿着婢女的服侍,正与一群真正的丫鬟混在一起。 从昨天开始,苏贤就从角楼街的破旧小木楼搬来了东城街的新宅。 各种家当,还有陈可妍及她的那些属下也一起跟了来。 陈可妍毕竟身份特殊,苏贤为她划了一座隐蔽的小院落,勒令她不准踏出一步,但柳蕙香毕竟嫁入了家门,迟早会怀疑这位不是丫鬟的“丫鬟”。 苏贤便为陈可妍捏造了一个身份——杨芷兰的亲戚,远房表妹。 可是谁曾想到,陈可妍闲不住,竟假扮成丫鬟来此为贵客们倒酒……这太危险了,她就不怕被发现吗? 想到这里,苏贤的酒直接被吓醒大半,寻到一个机会狠狠瞪了陈可妍一眼,然后说要如厕,借机溜出花厅。 陈可妍果然跟了上去……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苏贤瞪着丫鬟打扮的陈可妍怒斥道:“你在干什么?今日这么多宾客,你就不怕露馅儿?” 陈可妍一脸淡定,笑道:“公子莫急,其实奴家做了一番伪装,公子且仔细看看,奴家是不是与往日大为不同?” 苏贤一怔,仔细看去,陈可妍的样貌果然与往日迥异,他之所以能一眼发现,是因为两人太熟悉了。 “回头再收拾你!” 苏贤丢下一句话,返回花厅继续陪客人喝酒去了。 “哦?公子要如何收拾奴家呢?”陈可妍看着苏贤远去背影,笑着小声嘀咕道:“公子今晚洞房,要不顺带把奴家也收拾了吧……” 正文 480 花烛之夜 一轮明亮的圆月当空,播撒下缕缕清辉,月光与红灯笼的光芒相映成趣,为整座府邸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红妆。 夜幕已经降临。 婚宴散去。 宾客们闹完洞房后,喝醉的已经歇下,该回家的也已经回家,喧嚣了一整日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厮仆从等在收拾残羹。 这座新府邸很大,从大门进去分为左右两条“中轴线”。 左中轴线上串联着五重院落,属于偏院,用作客房以及小厮仆从们的居所。 右中轴线上,首先是一座花园,锦鲤池、凉亭、假山、花草树木等应有尽有,花园后面是两座独立的院落,是主人居住的主院。 苏贤与柳蕙香的洞房,就在第一座主院之中。 吱呀! 苏贤推开洞房房门,重新沐浴梳洗过后的他,神清气爽,对接下来的“洞房花烛之夜”期待不已。 缓缓步入。 房间中静悄悄。 入目满是红绸、红帐与红色的“囍”字,烛台上一对小儿手臂那么粗的红烛静静燃烧,散发着朦胧红光,为整座洞房增添了无限的情趣。 喜塌之上,一身绿袍的新娘子安然端坐。 她两腿并拢,腰杆挺直,一动不动,搁在腿上的两手紧紧互握,凸显出新娘子的紧张与激动。 苏贤走过去,脚步声轻响。 柳蕙香那笼罩着盖头的脑袋微微一仰,想看一看今晚的新郎官,但她忘了盖头遮挡住了视线,脑袋又慢慢低了下去。 夜,静谧而美好。 月光明亮,窗户微明,贴在门窗上的“囍”字愈发清晰。 苏贤路过一张小圆桌,上面搁着一只秤砣,他顺手拿起,走近柳蕙香身前,用秤砣慢慢掀开新娘子的盖头。 此举寓意“称心如意”。 随着盖头慢慢被取下,盛装打扮的柳蕙香渐渐水落而出,她头戴凤冠,面若敷粉,在红烛的光芒之下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娇美。 “夫人!”苏贤放下秤砣,细细打量着新娘子,眼中冒出阵阵亮光,笑着夸赞道:“夫人今晚真美!” “公子……”尽管两人早已“赤诚相待”多次,但此时此刻,在这种环境之下,柳蕙香依旧娇羞无限,不敢去看苏贤那双灼灼的眼睛。 “还叫公子呢!”苏贤笑着扶起柳蕙香,扬起一只巴掌,轻轻拍在她的娇臀上,笑道:“该打!” 柳蕙香嘤咛一声,顺势扑近苏贤胸膛,不怎么顺口的叫道:“夫……夫君!” 苏贤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赞道: “这才对嘛……来,多叫几声,为夫爱听。” “夫君,夫君,夫君……” “……” 苏贤终于心满意足,拉着柳蕙香小手走到屋内的小圆桌旁,先将她按在凳子上,自己也落座,一边提壶倒酒一边笑道: “该喝交杯酒了。” “妾身来吧。” 柳蕙香接过酒壶,倒满两杯美酒,一人一杯完成了交杯酒的仪式。 放下酒杯,苏贤总感觉身上有个东西硌人,取出一看,原来是千面狐赠送的“金枪不倒丸”,装在一个小木盒中。 苏贤顺手将小木盒放在桌上,看着柳蕙香说道:“那帮人着实野蛮,闹洞房就闹洞房吧,还差点闯进来……” 柳蕙香正欲询问那小木盒是什么东西,见此不由笑道:“夫君岂不闻,洞房闹得越厉害,未来的日子就越红火呢!” “话虽如此,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度……幸好只有人闹洞房而没人听墙角。”苏贤拉起柳蕙香小手,紧紧握在手心,语气一转,柔声道: “夫人,我终于用八抬大轿娶你过了门,还给了你平妻的名分,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柳蕙香心中十分激动与高兴,任凭自己的小手被苏贤紧紧握着,水眸旺旺的说道:“今生能嫁给夫君,妾身已无遗憾,今后,妾身必将全身心对夫君好!” 苏贤心中一荡,两只大手紧紧握着人家的小手,不住的揉捏摩擦,那种细滑微凉、骨肉相宜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从今天开始,柳蕙香就是他的妻子,整个人都属于他了。 苏贤想想就十分兴奋,意味着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柳蕙香,不用再偷偷摸摸,他想捏人家的小手就捏,想…… 总之,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而美好。 他恨不得将柳蕙香当成一个挂件挂在身上,时不时摸一下,时不时揉捏一把,随时可以与她聊天说话…… 就在苏贤与柳蕙香你侬我侬、情感升温的时刻,洞房之中,屋角红色的帷帐后面,一个女人正藏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声嘀咕道: “谁说没有人听墙角的?我不就是?我不仅要听墙角,而且还潜入了你们的洞房……直接用看的!” “……”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陈可妍。 苏贤与柳蕙香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因见天色已晚,苏贤便起身笑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安歇吧。” 柳蕙香跟着起身,忽一眼瞥见桌上那只小木盒,好奇问道:“夫君,这是何物?为何夫君随身携带?” “呃……” 苏贤尴尬,有些支吾,这是千面狐送的“金枪不倒丸”,用途“不明”,照实说的话,也太丢脸了。 他打开小木盒,见其中装有数粒拇指头大小的丸状物,形状和颜色都很想他熬练的糖果……于是他灵光一闪,道: “此乃我新熬练的糖果,秘方还不成熟……” 一语未了,苏贤忽然卡壳,瞪大了眼看着柳蕙香,嘴角轻轻抽搐。 原来,柳蕙香得知此物是新熬练的糖果之后,没有任何犹豫,两指捏起一颗丸状物就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夫人你……你……你吃了一颗!?”苏贤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心中非常郁闷。 “味道……似乎有些古怪。”柳蕙香秀眉微蹙,偏着头做沉思状,但小嘴咀嚼的动作未停。 “是不是很难吃?吐出来吧。” 苏贤顺手从桌上抄起一只装着干果的盘子,接在柳蕙香下巴下面,凑近了头,仔细观察她的面目表情。 此丸既然是药,那么想必是苦的。 柳蕙香咀嚼不停,疑惑的看着苏贤道:“味道虽怪,甜味也不明显,但似乎还挺好吃,为何要吐出来呢?” 苏贤一怔,喃喃道:“还挺……好吃?!” 红色的帷帐后面,陈可妍狂吞口水,暗暗自语道:“洞房之夜,公子用来讨好新娘子的糖果想必定非同一般……我也要吃!” 正文 482 陈可妍:呵,男人! “公主到底怎么了?公主的脸好红啊?”剑儿惊呼。 “既没有受伤,那想必是中毒了……”碧儿胡乱猜测。 “中毒……似乎也对。”陈可妍苦笑,那种东西说是毒药也可以,但迎着两位丫鬟探究的目光,她小嘴紧闭。 潜入苏贤与柳蕙香的洞房之事,她并未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剑儿与碧儿。 至于“中毒”之事,更不可能说出去……堂堂公主竟误服那等丸药,说出去真的太丢人,她准备将这个秘密永远留在心底。 “真的中毒了!”剑儿大吃一惊,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你做什么?回来。” “公主,奴婢去请大夫啊!” “大夫……”陈可妍苦笑,万一大夫诊出她中了什么“毒”,她的脸就真就没地方搁了,不能去请大夫! 请大夫还不如去请苏贤来“治疗”她呢,陈可妍心中暗道。 “去将药箱取来。”她紧咬着牙关吩咐。 “遵命。”碧儿咚咚咚跑出门外,一会儿后咚咚咚返回,抱着一只人头那么大的木箱。 “打开!”陈可妍眼神迷离,坐在椅子上,一手按压着小腹,一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并拢的两腿不时摆动一下。 碧儿与剑儿心中十分着急,公主的情况明显不对,但公主的脾气她们清楚,只得听命默默打开小木箱。 陈可妍强撑着身子,不乱扭与乱摆,伸手从木箱中取出一只小瓷瓶,上面贴着小字签写道:“迷魂散”。 两位丫鬟对视一眼,不知陈可妍要做什么。 “我先睡一觉,你们两个需片刻不离守在床边。”陈可妍拔开小瓷瓶的塞子,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 “公主,我们还是去请大夫吧?”碧儿劝道。 陈可妍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毒寻常大夫不能诊治,但睡上一觉或许能自愈。” 还能自愈?那是什么毒? 两位丫鬟心中疑窦丛生。 陈可妍不理会她们,继续吩咐道:“若我在睡梦中坚持不下去了,你们需立即去请苏公子来此。” “苏公子?” “不错,若我发病挺不过去,只有苏公子能救。到时不管他如何施救,不管他如何折腾我,你们都不能插手!” “奴婢遵命!”两位丫鬟心中虽疑惑万分,但也只得从命。 “……” 吩咐完后,陈可妍毅然吞服迷魂散,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直接倒头沉沉睡去。 两位丫鬟默默守在床前,不时眼神交流,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狐疑,公主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 一个时辰后。 主院。 洞房。 苏贤跌撞着跳下喜塌,直奔房间中间的小圆桌而去,那种“糖果”他急需吃上一粒,不然都不能对抗柳蕙香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已不怀疑,那所谓的糖果的确是真正的金枪不倒丸。 千面狐没有糊弄他。 此事事关夫纲,他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要压下柳蕙香的“嚣张气焰”,将她“打”服方可。 跑近小圆桌后,苏贤微微颤抖的手打开小木盒,匆忙取出一粒投入口中咀嚼起来,嗯,口味果然不错。 蜀宫出品,必属精品! 忽然,他又瞥了眼小木盒,似乎……少了一两粒? 应该是错觉吧! 苏贤摇了摇头,待“糖果”在口中化完后,灌入一口凉茶,转身急不可耐奔赴“战场”。 这注定是一场“龙争凤斗”。 激烈的战斗有可能延续到天明。 但他义无反顾,乐此不疲,娇躯裹尸,誓将敌军斩灭殆尽,夺得最终的胜利! …… …… 随着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响起,天终于亮了。 初升的朝阳红彤彤,一缕晨曦撒下,温暖驱散黑暗与阴冷,整座瀛州城也跟着苏醒过来。 苏府。 左中轴线上的最后一进院落中。 陈可妍两眼忽然睁开,悠然坐起,打了个浓浓的哈欠。 剑儿与碧儿正趴在床沿补觉,听见哈欠声后先后醒来,揉着眼睛问道:“公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可妍神色轻松,笑道:“不舒服没有,但料想某个地方应该会痛,撕裂般的剧痛,甚至下不去床。” “这么严重的吗?”剑儿惊呼,碧儿也一脸忧色。 “嗯?”陈可妍秀眉忽然一蹙,在床上滚了两圈,莫说撕裂般的剧痛,就连任何不适也没有,她一时怔在那里,喃喃道: “怪哉,这与书上写的不一样啊……难道说……本宫天赋异禀,并不会觉得痛?应该是了……” “公主?”剑儿与碧儿吓坏了,见陈可妍举止怪异,还自言自语,都认为她脑袋出了毛病。 “苏公子呢?” 陈可妍没理会两个丫鬟,转动脑袋四下搜寻,还愠怒道:“提上裤子就走人,也不留下陪一陪人家,呵,男人!” 两位丫鬟齐齐一怔,剑儿茫然道:“公主昨晚虽然难受,但并不是非常严重,所以我们并没去请苏公子。” 陈可妍猛然转头过来,看着剑儿,面色大变,问道:“你说什么?昨晚苏公子并没有过来……医治我?我自己就挺过来了?” “对呀,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呢,可以化解任何灾与病!”碧儿高兴笑道,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 “哈哈……”陈可妍干笑两声,扯着嘴角说道:“那是自然,本宫天命注定之人,自然逢凶化吉……” “……” 与此同时。 瀛州城东南角。 角楼街,街尾。 苏贤的旧宅旁边,废弃的木楼中,二楼。 一缕晨曦穿过破烂且沾着蛛网的窗户透入屋内的时候,平躺在屋子中间的杨芷兰缓缓睁开双目。 昨晚,月圆之夜,是她发病的时间。 她依旧选择了这个老地方。 上一次发病,她就是在此地熬了过去。 更久之前,小阁领也是在此地被苏贤杀掉。 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被? 或许,小阁领被杀掉的那天晚上,她就该死,死在小阁领手中…… “似乎没有以前那般难受了!” 杨芷兰慢慢起身,活动着四肢,只是有一点犯困而已,上次挺过来后她可是满是大汗虚浮无力的。 “是了,以前大夫就曾说过,若我能放松心情,忘记烦恼,哪怕只是暂时的,这病就能得到缓解……” “但,也仅仅只是缓解而已!” “……” 她走到破烂且粘着蛛网的窗户前,朝阳灿烂,她用手遮挡,金黄的阳光从指缝中倾斜而下。 一阵轻柔的晨风拂来,吹动她的发烧,凉丝丝,暖洋洋,舒适而又美好。 正文 483 蜀宫出品,必属精品! 东城街。 苏府。 苏贤与柳蕙香也已起床。 昨晚差点“战斗”一个通宵,但两人醒来后依旧神采奕奕,没有任何不舒服与疲惫的感觉,身心舒畅。 这只能说—— 蜀宫出品,必属精品! 梳洗一番,用罢早点,两人出府乘坐马车赶往瀛州州衙,或许,此行可以叫做“新娘子回门”。 唐矩夫妇早已做好准备,迎进苏贤与柳蕙香后,在客厅中,庄重接过两人递来的茶水,完成仪式。 “夫君,伯父、伯母,妾身去找婉儿妹妹,你们聊吧。”柳蕙香行礼后退出客厅。 “贤侄请坐……”唐矩招呼苏贤落座,上茶,三人惬意的拉扯起了家常。 “……” 不多时,小厮来报,公主府属官周记室拜访,人已经到了前厅。 唐矩忙吩咐道:“快请来此处。” 小厮退下后,陈夫人起身道:“有外客至,我不便久留,先下去了。” 陈夫人离开客厅后没一会儿,周记室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终于到了,苏贤与唐矩起身相迎。 周记室看见苏贤,眼中亮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在外,只笑道:“原来苏谘议也在,哈哈,倒是巧了。” 苏贤怔了一下,他这话中有话啊。 他应该是专程来此见我的……苏贤心中一动,因为今天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苏贤也会跟着来此…… 宾主落座,重新上茶。 唐矩笑道:“周记室庶务繁忙,但却亲临我衙,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有所安排?” 周记室摆了摆手,道:“殿下倒是没有什么安排,我来此就是想问一问……嗯,民夫征调的问题……” 唐矩忙拍着胸膛说道: “请周记室与公主殿下放心,瀛州衙门必全力支持南方受灾数州的安顿与重建,最晚明后两日,就能征调到足够的民夫……” 周记室打着哈哈,连道:“好好,若唐使君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同度过此次难关……” “……” 苏贤在旁,听他们聊了一会儿,脑袋开始犯困,他们所聊之事苏贤有一点听不懂。 这数日来,他一心筹备婚事,其他之事不闻不问,只知道南方数州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洪灾,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不知苏谘议对灾情有何看法?”周记室忽然看着苏贤问道。 “呃……”苏贤揉了把脸,尴尬道:“惭愧,这些天我都在筹备婚事,对灾情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啪! 周记室一拍额头,陪笑道:“你看我,竟忘了此事,苏谘议对最近的诸多要事知之不详啊……” 苏贤眉头一挑,心道这应该就是周记室来此见他的真正目的,于是问道:“诸多要事?除了洪灾之外还有什么?烦请周记室告知。” “苏谘议乃公主府属官,又得公主看重,告诉你也无妨……”话音落后,周记室侧头看着唐矩,欲言又止。 唐矩也是一个人精,立即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衙门督促征调民夫之事。” 唐矩离开后,周记室起身将客厅的门窗全部关闭,吩咐外面伺候的丫鬟,若无要事不得放人进来打搅。 “苏谘议,你只知黄河沿岸数州遭到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灾,但却不知……”周记室不放心的瞄了眼紧闭的门窗。 苏贤见他如此小心谨慎,也跟着紧张起来。 周记室到底不怎么放心,凑近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还缺粮草!” “缺粮?”苏贤愕然,随后松了口气笑道: “想不到周记室也喜欢开玩笑了,哈哈,我大梁近年来风调雨顺,粮食连年丰收,怎么可能缺粮呢?” 周记室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叹着气说道: “前段时间,神都城中走水,含嘉仓城被烧了个精光,我大梁三分之二的存粮全部化为一片灰烬。” “什么!”苏贤嘴角的笑容霎时凝固,肃声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此乃我大梁机密,一旦公布出去恐造成轩然大波,苏谘议切记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苏贤点点头,起身离开座椅,双手叉腰,走来走去,面色越来越不好看。 大梁王朝,先是遭受百年一遇的洪灾,接着三分之二的存粮又被烧毁……现在的局面相当危险。 此事一旦泄露出去,百姓们哗然不说,虎视眈眈的辽国只怕…… 他昨日才将柳蕙香娶进家门。 他曾暗暗发过誓,要给柳蕙香安稳的生活。 若辽国乘机犯边,整个河北道都将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不得安生。 “苏谘议不用着急,女皇陛下已经做出安排。”周记室说道。 “什么安排?” “朝廷存粮不多,但赈灾粮款必须保证,因此造成的粮食缺口,陛下已派人前往蜀国……但河北道数万大军的粮草,以及三万辽军俘虏的口粮,需公主自行解决。”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气,女皇陛下还是靠谱的。 “但我们河北道粮食的缺口很大!”周记室又说。 “或许可以从民间收购?”苏贤皱眉建议。 “民间存粮,早就被殿下统一收购,存放在各州义仓……义仓中的粮食第一时间就搬去南方赈灾了。”周记室摇头。 苏贤眉头又是一拧,数万大军缺粮,极易造成军士哗变,到时候不等辽国犯边自己内部就先乱了起来,不妙! 周记室叹口气,随即一脸希冀的看着苏贤道:“王司马倒是提出了一个法子,但我觉得不太好。” “什么法子?” “三万辽军俘虏换取粮草之法……”周记室详细讲解了此法的实施情况,然后希冀的看着苏贤,等着他想出更厉害的法子。 可是苏贤却拍手笑道:“王司马此法甚好,果然不愧为公主府属官之首,难怪公主对他如此看重。” 周记室嘴巴张了张,终究缓缓闭合…… 送走周记室后,苏贤找到柳蕙香,见她与唐淑婉玩得很开心,便留她继续在此玩耍,叮嘱说下午来接人之后,他先一步返回了苏府。 府中又热闹起来了,还没到中午,酒宴就已开始,苏贤进门就从空气中闻到浓烈的酒香味儿。 什么人在饮宴? 他来到昨日婚宴举办的花厅,原来是林川、千面狐以及一些留宿的宾客,正在那推杯换盏,还讨论着“天下四美”的话题。 正文 484 天下四美【一】 “苏兄回来了!”林川偶然侧眸发现苏贤,离席起身,走过来勾肩搭背,满身酒气的笑道: “苏兄回来得正好,昨日大喜之日,喝得不够尽兴,今天补上,一定要大醉一场!” 千面狐也走过来,从另外一边架住苏贤,簇拥着他走向宴席,将苏贤摁在座位上后爽朗笑道: “就等你了,来来来,满上,今天一定不醉不归!” “……” 苏贤苦笑着摇头。 可是他是主家,人家是客,主家陪客人喝酒十分正常,于是他也就安心的坐下了。 苏贤被连灌两杯美酒之后,忽想起刚才听见他们谈论的话题,不由问道: “方才你们在谈论什么……‘天下四美’?那是什么?” “苏兄,你竟不知‘天下四美’?!”千面狐与林川齐齐震惊,其余宾客也是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苏贤有些错愕,“天下四美”很厉害吗,他凭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正待询问,苏贤忽然侧眸,看见一个丫鬟提着酒壶向他走来,那丫鬟笑容甜美,有些眼熟……嗯,不是陈可妍是谁? 苏贤表情一滞,瞪了陈可妍一眼,眼带警告。 这妞可真是闲不住,昨天的事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呢,她今天又跑出来“抛头露面”。 陈可妍暗中冲他一笑,走到他身旁为他斟酒,倒完酒后便持壶侍立在苏贤身后,俨然苏贤的专属斟酒小丫鬟。 “我的失误!我的责任!”林川忽然拍着额头,一脸自责。 “林兄你这是?”苏贤最后瞪了一眼陈可妍,扭头看着林川,一脸古怪。 “苏兄啊,我们既是同窗又是兄弟,可是你竟连‘天下四美’都不知道……诶,这不是我的失误又是什么?”林川叹道。 苏贤嘴角扯了扯,问道:“究竟什么是‘天下四美’?” 千面狐饮罢一杯美酒,酒杯“啪”的一声砸在桌面,成功吸引众人的视线后,他缓缓起身,双手负在身后一幅高人的模样,解释道: “所谓‘天下四美’,便是天下间容貌最美丽、身份最高贵。冰清玉洁,乃至身段儿、气质、谈吐、品性、才学等等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四位奇女子!” “……” 原来如此! 苏贤明白了。 这时,在他身后,持壶侍立的陈可妍不由挺了挺胸,伪装过后的脸上满是骄傲与得意之色。 另外一边,言大山趁众人纷纷看向千面狐之机,慢慢起身,溜之大吉。 什么天下四美,在他眼中是“天下四恶”才对。 刚才他就想逃走,但因为身份特殊,始终走不开,直至此时方才找到机会…… “天下四美之一,公认排在首位的,便是我大梁兰陵公主李幼卿!” 千面狐背负双手一幅高人模样,侃侃而谈,若不听他所说的话,非得以为他在谈论国家大事不可。 “不错!我大梁兰陵公主风姿绝世,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女皇陛下曾赞之为‘我朝第一美人儿’,应该差不了!”林川醉醺醺的喊道。 “是啊,若能见公主一面,我就是立即死了也值……” 其余宾客们热议纷纷,捶胸顿足,暗叹自己没有眼缘,竟然没有见过天下四美之首的兰陵公主,真的太遗憾了! 苏贤略有意外,但仔细一想,李幼卿各方面的确都极为优秀,也算名副其实。 他曾与李幼卿非常亲密,看到了一些“真相”,李幼卿是真的“表里如一”呢。 苏贤身后,持壶侍立的陈可妍嘴角一瘪,暗中冷哼一声,一脸的不服气,她看着这些为李幼卿叫好的宾客,很想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尤其是名叫“林川”的那个,就属他叫得最欢,陈可妍真想将他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不然不足以泄愤。 千面狐维持着高人的形象,待众人热议声渐止,方才接着说道:“天下四美之二,世人公认,乃南陈吴国公主陈可妍!” “南陈吴国公主陈可妍,我虽然还是没有见过,但据说她笑容甜美,尤擅歌舞,清纯可人,世所罕见!若能一窥芳容,我宁愿后半辈子两只眼睛都瞎掉。”醉醺醺的林川如数家珍般大声喊道。 “此生若能看一眼吴国公主的笑容,或者欣赏一番她的歌舞的话,也算是不枉在人间走上一遭……” “……” 其余宾客们鬼哭狼嚎,热议程度不下于方才的李幼卿。 苏贤听了林川的话后,一脸愕然,说陈可妍甜美可人,他还能接受,因为那是真的。 可是说她……清纯,确定不是昧着良心说的? 苏贤侧头看着林川,心中好笑道: “林兄啊林兄,你虽然比我早知道天下四美的名号,但我几乎已将兰陵公主与吴国公主全部看光光!而你就连她们的性格都没有搞清楚。” “……” 陈可妍的面色早已转晴。 听着宾客们吹捧自己,她心里顿时飘飘然,连带着看林川也顺眼了许多,若是可以的话,她想赏赐林川一万两黄金! 她心里正美呢,忽然听苏贤吩咐道:“傻愣着作甚,倒酒!” 陈可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银牙暗咬,她享受着宾客们的吹捧,正飘飘然呢,结果却像丫鬟般被人使唤? 正待发怒,可忽然想起那是苏贤……陈可妍忙屁颠屁颠上前一步,带着笑容,提壶为苏贤斟满了一大杯。 苏贤捏起那只杯酒,对陈可妍点了点头。 然后扫了一眼鬼哭狼嚎、捶胸顿足的林川与宾客们,以及一幅高人形象的千面狐,仰脖将那杯吴国公主亲手倒的美酒一饮而尽。 他喝的是酒吗? 不。 他喝的是优越感! “天下四美之三,嗯,第三的名次,前几年才变过一次。”千面狐两手负在身后,继续说道: “她便是南陈越国公主,陈可瑶!吴国公主陈可妍的胞妹,今年年方十六!” 话音刚落,花厅中顿时又响起阵阵鬼哭狼嚎。 林川赤红着眼大声喊道: “越国公主陈可瑶,据说她天真烂漫,天生丽质,身娇体柔,软萌可人……越国公主久居深宫,不闻俗事,若能见她一面,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必能骗她做老婆……嘿嘿嘿!” “滚!你见人家不通俗事、天真烂漫就想骗人家?还想骗人家做你老婆?滚滚滚,不要脸,简直禽兽不如……应该让我来!” “……” 正文 485 天下四美【二】 陈可妍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 这些可恶的男人在想屁吃? 竟想诱骗她那天真烂漫的胞妹去做……老婆! 苏贤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扭头看了她一眼,陈可妍察觉到苏贤的目光,心头立即警觉起来。 林川及宾客们的不良想法其实很难付诸实践。 可是苏贤不一样……陈可妍相信,若苏贤想方设法接近她的胞妹,并诱骗她的胞妹做老婆的话,说不定还真防不住! 之前,苏贤曾有数次表达出想娶陈可妍与陈可瑶两姐妹的想法。 尽管知道那是假的,是苏贤婉拒去南陈的托词,但陈可妍依旧不放心,防贼一样紧紧盯着他。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扭回头来,他明白陈可妍心中所想,但对于诱骗天真小姑娘做老婆这种事……他才不会去做呢。 这时,林川正与宾客们争得面红耳赤。 苏贤心中忽然一动,嘴角上扬,想起陈可妍到处乱跑“抛头露面”的行为,他准备好好的报复一番。 “咳咳!” 他故意咳嗽两声。 众人停止争斗,齐刷刷扭头看过来后,苏贤一脸认真的说道:“天下四美之三,南陈越过公主陈可瑶,你们都不要想了,因为我,预定了此女!” 花厅中霎时安静下来。 陈可妍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时,手里的酒壶都差点没拿稳,完了,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千面狐怔怔看了苏贤半晌,首先打破沉默,拍着手笑道: “好!好!好!苏兄男儿本色,真乃吾辈楷模……南陈越国公主陈可瑶,属于苏兄,谁也不准来抢!” 林川暗中一咬牙,忍痛割爱,也大声宣布道:“既然苏兄看上了越国公主,我作为兄弟自然不会争抢!” 有了千面狐与林川的表态,在场的宾客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其实都知道这种争夺没有实际的用处,于是纷纷附议道: “越国公主陈可瑶,配苏谘议,真乃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在下预祝苏谘议早日抱得美人归。” “……” 苏贤开心的笑了。 千面狐、林川与宾客们都很给面子。 报复陈可妍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 他扭头看向身后,见到陈可妍咬牙切齿、面色青白、怒目而视的模样,心中别提多么舒爽! 千面狐见大家都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天下四美之四,乃蜀帝后宫张贵妃,名唤‘张美娘’、‘芙蓉夫人’。” 话音刚落,花厅中又爆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其热烈程度甚至超过李幼卿、陈可妍、陈可瑶三女加起来的总和。 由此足见张美娘的魅力。 林川赤红着眼,激动得上蹿下跳,兴奋大声喊叫道: “蜀帝后宫张贵妃,张美娘,芙蓉夫人……据说她美艳无双,风姿绝世,尤其擅长舞蹈,她亲自编排的‘霓裳羽衣舞’曾让蜀帝三天三夜不进一粒米,不喝一口水……真正的秀色可餐!” “我要喝张美娘的洗澡水!”有宾客喝醉了,红着脖子在那嘶吼。 “就凭你也配?”另一位宾客大怒,为了能喝到张美娘的洗澡水,差点与那位宾客动手打起来。 “……” 苏贤见花厅中乱成了一团,心里愕然之际,不由对那所谓的蜀帝贵妃张美娘好奇起来,她果真有如此魅力? “哼!”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冷哼,带着不屑。 但苏贤却听出这声不屑有些勉强。 回头看去,果然是陈可妍…… 苏贤正想说什么,背负着双手假装高人的千面狐忽然说道: “若能与张贵妃颠倒凤鸾,哪怕仅仅一晚,我千面狐就是立即去死也值了……可惜,可惜,我曾多次前往蜀国,但却连张贵妃一面都没有见到!” “……” 苏贤扭头看着他,心中很是不解。 张美娘果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要知道,刚才说到李幼卿、陈可妍、陈可瑶的时候,千面狐可未曾说过这样的话。 种种反常现象,让苏贤对张美娘愈发好奇起来。 待花厅中的喧嚣渐止,苏贤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千面狐问道:“二捕头刚才说,入选天下四美的女子需冰清玉洁,可是……” 千面狐哈哈一笑,道:“苏兄是不是奇怪,张美娘既已是蜀帝贵妃,可是为何还能入选天下四美之列?” “正是如此。”苏贤点头。 “因为……蜀帝身患隐疾,不能御女,此疾在纳张贵妃入宫之前就已病发,据说无药可医,所以张贵妃还是处子之身!”千面狐笑道。 “原来是这样……”苏贤缓缓点头,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林川又补充道: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蜀帝对张美娘极度宠溺,但凡她所请之事,蜀帝无有不允,据说张美娘的衣食住行豪奢已极,洗脸的帕子用过一次后直接丢弃不用……” 苏贤闻言,略有恍然,心道:“若不能得享床弟之乐,那么必然沉迷奢华物质的享受……比如太监大多贪财,正是此理。” 想明白这一点后,苏贤心中顿时明悟,为何林川及宾客们一提到张美娘就如此兴奋,还有千面狐竟也说出那番话来,因为—— 张美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处女少妇! 她不曾知道男女相处的真正乐趣。 所以那些心思不正的臭男人啊,就起了歪心思—— 总想代替蜀帝,让美艳的张贵妃领略一番人间的至美体验! 这时,苏贤身后,陈可妍两眼猛然一亮,定定盯着苏贤的后脑勺,心中冒出一个歪主意,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邪恶的弧度…… 千面狐继续说道: “其实,天下四美之四的名额,并非所有人都认可张贵妃,那蜀帝坐拥江山,说不定早就治好了隐疾。” “所以,针对天下四美之四的名额,有人认为应该归属于……南楚首富之女,董小姐!” “……” “董小姐?那又是何人?”苏贤一怔,没想到区区一个天下四美竟有这么多门道,先前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千面狐笑道: “那南楚首富擅长经营茶叶生意,其女董小姐自小耳濡目染,很有经商的天赋,此女的容貌气质自然也是顶级的,足以与前三美匹敌。” 苏贤好奇问道:“可如此说来,她只是一个商女而已,身份比前三位差太多了吧。” 千面狐解释道:“商女,只是她表面上的身份,若认真论起来,她也是一位公主,只不过是前朝的亡国公主!” 正文 486 入蜀宫,偷贵妃 酒宴终于散去。 千面狐、林川以及宾客们念叨着天下四美的名字,被抬入客房休息去了,想必他们会做一个美梦,梦里啥都有。 苏贤也喝得醉醺醺,洗了个热水澡,又饮了醒酒汤,他命人在府中花园的凉亭中摆上一张摇椅,躺上去假寐休息。 刚躺下没一会儿,一串细微的脚步声忽然走近,苏贤闭着眼睛训斥道:“不是吩咐过别来打扰我的吗?” “哎哟,公子好大的脾气,奴家怕怕。” “你……”苏贤睁开两眼,抬头看去,来人果然是陈可妍,“你来此作甚?那么大一座院落关不住你了是吧。” 陈可妍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面朝苏贤展颜一笑,笑得甜美,笑得妖艳,同时还笑得有些……邪恶。 苏贤闭上眼睛躺回去,慵懒道:“有话快说!” “今日酒宴,公子似乎对那张贵妃颇感兴趣?”陈可妍问道,声音带着……怪阿姨诱骗小正太的语气。 “不感兴趣。” “公子骗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说张贵妃如何如何美丽的时候,公子还曾偷偷咽口水呢……” “……”苏贤无语,干脆闭口懒得搭理她。 “其实,奴家与张贵妃认识,还以姐妹相称呢!”陈可妍笑道。 “姐妹相称?”苏贤惊讶,但随后淡漠说道:“你给我说这些作甚。” “若公子垂涎那张贵妃的美色,奴家可以设计,让公子睡了她,夺走她的第一次,霸占你们男人心目中的极品美艳处子少妇!” 陈可妍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苏贤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扭头瞪着她斥道: “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公子不知,奴家不仅与张贵妃情同姐妹,还熟知蜀宫地形……蜀宫虽看似严密,但防守漏洞颇多……” “……” 陈可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包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弄张美娘出宫,如何打掩护,送给苏贤睡过之后,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送她回宫等等。 苏贤听她说得极为详细,好像真能照此行动似的,等她说完后,不由凝眉道: “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讨好,我答应帮你夺得皇……其实没别的要求,你只需按我之前说的做即可!” “不是因为这个。”陈可妍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奴家的胞妹,越国公主!” “所以?” “若奴家将张贵妃送给公子的话,公子可否指天发誓,不再对瑶瑶抱有不良的想法,永远不主动去招惹她?” 陈可妍一脸期待的看着苏贤。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终于明白陈可妍此举用意何在。 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胞妹。 方才在酒席上,苏贤曾明言说过,他预定了陈可瑶…… “此事以后再说吧,别打扰我晒太阳。”苏贤躺回摇椅,闭上眼睛假寐。 “公子……” “滚!再缠着我我就叫芷兰了,芷兰!芷兰……” “奴家就当公子答应了……”陈可妍左右扫视,虽然没有看见杨芷兰,但依旧提着裙摆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呵,小样,等芷兰回来之后,你可就惨了!” 苏贤目送陈可妍跑远,说着狠话,忽然间,他发现摇椅旁多了一道人影,扭头看去,怔了一下笑道: “芷兰你终于回来了,昨日婚礼没有任何意外,想必其中一定有你的功劳……说吧,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去给你弄。” “多谢……公子!” 杨芷兰面色淡漠依旧,重获新生的她,其实很想与苏贤多聊聊,但话少的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 最后她神色微微一动,一脸镇静与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我去过蜀国,闯过蜀宫,还见过张贵妃!” 苏贤愣了一下:“你说啥?” 杨芷兰依旧面无表情,缓缓说道:“我可以潜入蜀宫,将张贵妃敲晕,然后偷出宫外,公子可以……” 苏贤张大了嘴巴,怔怔的看着她,心头冒出许多问号,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苏贤一时间怀疑人生。 他有自己的底线好不好! 闯入蜀宫偷贵妃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去做呢? 他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此举着实有违他的底线。 底线不可触碰啊! 呃……不过,喝醉了酒的时候除外! …… …… 中午过后,府中先后迎来一批客人。 他们是林家及朝中高官、权贵、宰相等派来的人,主要目的是为了与苏贤商讨联姻之事。 这些人其实昨天就参加了婚宴,并送上了厚礼,但因为各种原因,直至此时才见到有空的苏贤。 联姻…… 苏贤扶额,感觉有些头痛。 他这是成了唐僧肉啊。 一想到联姻,苏贤眼前就浮现出唐淑婉的身影……但他并未婉拒各方好意,只托词说刚成亲不久暂不考虑联姻,客气的将这些客人打发出府。 日渐黄昏。 夕阳西下。 当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绚丽的金色之际,苏贤去了瀛州州衙,接玩了一整天的柳蕙香回府。 在返回的马车中,柳蕙香一脸兴奋,叽叽喳喳,与苏贤说着她们今天玩了些什么—— 吟诗作对、琴瑟和鸣、下棋猜枚、弹琴刺绣、听曲钓鱼等等,她说起来如数家珍,笑容久久不散。 苏贤见她如此高兴,整个人的气色比以往闷在角楼街家中的时候好了十数倍不止,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 …… …… 两日后。 神都。 苏家。 苏家家主吃着一碗粟米粥,花白的眉头微锁,每一口粟米粥都需要咬牙才能下咽,因为这种粥以前是下等仆从的吃食。 “派往瀛州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吧,呵呵,那孽子的婚礼应该被搅得乌烟瘴气了吧,呵呵,真的好想亲耳听到这条好消息啊!” 苏家家主笑眯眯,想到妙处,这难吃的粟米粥竟也美味起来。 其余苏家族老们也一口一口吃着难吃的粟米粥,笑道: “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回来了……那贱种、孽子背叛家族,竟然还想娶妻延续子嗣,呵呵!还有天理吗?” “……” 苏家众人正惬意的聊着,忽然,管家入内,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禀道:“家主,诸位族老,派往瀛州的人……回府了!” “终于回来了!” 苏家家主腾身而起,年老体衰的他双目中爆发出摄人的光束,急忙吩咐道:“速速请来此处相见!” 正文 487 家有贤妻,婚假结束 在苏家众人的期待中,两个人……不对,是两幅担架抬入了大厅。 担架?! 苏家众人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担架抬近了之后,只见那两人浑身上下都裹着白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苏家众人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面面相觑。 偌大的大厅中,连带苏家家主一起,共有三十余人,但此刻却鸦雀无声。 咚! 咚! 担架放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将苏家众人唤醒,族老们立即围拢过来,大厅中顿时乱糟糟一团。 “这是何故?你二人为何躺在担架上?受了什么伤?什么人敢动我苏家的人?!”苏家家主大踏步走到担架前,声音微颤,先前还挺拔的身躯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栽倒。 “家主,诸位族老,我等……有负重托啊!”担架上的人哭道。 “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可曾成功阻扰那孽子成亲?”苏家家主吼道。 “我们……我们还没有踏入瀛州城,就遭人暗算,被打成重伤……醒来后,已经在返回神都的路上……” “你们……竟连瀛州城都没有……进去!”苏家家主衰老的身体颤抖,嘴上花白的胡须乱颤,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仰天栽倒而去。 “家主,家主……”苏家大厅中顿时乱做一团。 “……” 与此同时。 柳家。 柳家家主更是不堪,他直接吐出一口老血,仰天栽倒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他本想着对柳蕙香进行道德绑架,然后挪用苏贤的财产拯救摇摇欲坠的柳家。 可是结果呢? 派去瀛州的人……出师未捷身先死。 竟连瀛州城都没有进去,半路被人撂倒,打成重伤,用担架送了回来。 依靠嫁出去的女儿一夜暴富的美梦,破了! …… …… 河北道。 瀛州。 自苏贤与柳蕙香成亲以来,已是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十天婚假结束。 这天早上,公鸡已经打鸣,日出东方,到了起床的时候。 苏贤尚处睡梦之中,他翻了个身,半抱着柳蕙香,将腿压在人家身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觉。 柳蕙香虽然被“压迫”,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莫名让人心安。 她其实早已醒来,只因怕打搅到苏贤的睡眠,便一直躺着不动,可是眼下公鸡都已经打鸣,苏贤却还没有醒来。 “夫君?夫君?该起床了!” 她犹豫一会儿,终究轻声呼唤起来。 今天是苏贤休完婚嫁回公主府复职的日子,在柳蕙香看来这很重要。 她自小受到的教育中,就有辅助丈夫读书成才的内容,此乃贤妻必备的品德,她想做个贤妻。 “唔……”苏贤迷迷糊糊,将柳蕙香抱紧了一些,嘟哝道:“还早……再说公主日理万机,恐怕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我……” “夫君……”柳蕙香无奈,她虽然很享受被苏贤抱着、压着的安全感,可也知道不能耽误正事。 贤妻当督促丈夫奋发向上,而不是以美色声娱诱导丈夫堕落。 柳蕙香对自己的名声分外看重,她要做一个贤妻。 这时,屋外传来张翠花的声音喊道:“阿郎、小姐,该起床了,兰陵公主派来迎接阿郎复职的使者已经等候在府门外。” 张翠花,曾与柳蕙香相依为命,如今柳蕙香嫁入苏家,她自然也跟了过来,因柳蕙香没有贴身小丫鬟,所以她暂住在主院的耳房中。 在苏府,苏贤是绝对的男主人,所以张翠花称之为“阿郎”。 她是跟着柳蕙香陪嫁过来的,所以称柳蕙香为小姐而不是夫人。 屋内。 “夫君你听见了吗?公主没忘了你呢,甚至还派人来接!”柳蕙香高兴,认为这是一种荣耀。 “嗯?看来公主还是太闲……” 苏贤迷糊着睁开眼,在柳蕙香的辅助下坐了起来。 柳蕙香正待亲自服侍他更衣,但苏贤两眼忽然一闭,浑身无力似的又躺了下去。 连带着柳蕙香也被带着一齐倒下。 “夫君……起来了吧,公主都派人来接了,迟了只怕公主不喜。”柳蕙香小声劝谏,她也没有发脾气,声音相当柔和,努力扮演着一个贤妻。 “不会的……”因为是苏贤带动她一起倒下的缘故,所以苏贤整张脸直接埋进了她的胸脯,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且容为夫再睡会儿懒觉……” 柳蕙香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抚着苏贤的头发,准备再劝。 这时,屋外又传来张翠花的声音: “不过阿郎不用着急,那接人的使者说了,素闻苏谘议喜睡懒觉,他们可以等,只要上午的时间范围内赶去城北大营即可。” “……” 听了这话,柳蕙香刚刚张开的朱唇不得不闭上。 她轻轻抚着苏贤的长发,侧眸看着苏贤那陷入惊心动魄的悬崖中的侧脸,心中非常骄傲,于是决定让苏贤趴在她胸脯上再睡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 日头早已高升。 苏贤终于起床。 柳蕙香亲自服侍他更衣,然后梳洗,再加上吃早饭,又耗去了半个时辰。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柳蕙香亲自送他出门。 在府门口,她见公主派来接送苏贤的人果然十分客气,没有一丝不耐,她这才直观的感受到,她的丈夫在公主心中究竟有多么重要…… “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苏贤看着柳蕙香吩咐一句,转身上了负责接送的马车。 柳蕙香只来得及“嗯”了一声,俏立府门前,目送着马车走远,心中默念道:“夫君请放心,妾身一定会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 马车一路颠簸。 出了瀛州城后,往北沿着官道又走了十余里,很快抵达行军大营的辕门。 刚下马车,一个校尉上前说道:“苏谘议来了,公主吩咐,苏谘议到了之后可去中军大帐,公主与属官们正在帐中议事。” 苏贤点了点头,进了辕门后,直入中军大帐,他听见兰陵公主正与王司马等属官讨论什么“四大灾区”、“黜置使”等等。 他听不太明白,便干脆立在最后面闭目养神,老神神在。 别说,听着他们的讨论声打盹,效果还挺不错,他渐渐进入了状态,脑袋一点又一点…… 正文 488 帝王心术 “诸位的建议和想法都很好,此事就这么办吧!”李幼卿喝了口浓茶提神,商议许久之事终于有了定论,浑身都不由松弛下来。 刚放下茶杯,她忽然想起,苏贤刚才好像进入了大帐。 当时,讨论正处于紧要关头,无法分心,她只瞄了苏贤一眼便没再管他。 心念一动,李幼卿一边抬眸往帐中看去,搜寻着苏贤,一边面带期待之色的问道:“苏谘议何在?对此你有何看……” “……” 一语未了,她的声音便卡壳,最后一个“法”字未能说出口,且目光呆滞。 王司马等属官见李幼卿表情凝固,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身后,表情怪异,他们心下都感到奇怪。 又听李幼卿说了“苏谘议”三字,料想苏贤已经入帐,于是他们也扭头往后面看去。 “苏谘议你终于回……”周记室对苏贤的回归非常期待,因而一边往回看,一边高兴的打招呼。 可是看清苏贤的状态后,他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被掐断,吞了口口水,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来了!” 原来,苏贤入帐后不久,就在众人的“催眠曲”之下闭眼打盹。 他缩着脖子,站在众人身后,成功将一点又一点的脑袋挡住,莫说王司马等人,就连李幼卿也没有发现。 他原本以为,今天上午将会在打盹中度过…… 猛然间,半醒半睡的他浑身一个激灵,总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睁开两眼—— 他看见上至兰陵公主李幼卿,下到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全都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表情各异。 苏贤瞬间清醒,心念电转间,已硬着头皮上前,对李幼卿作揖道: “下官苏贤拜见殿下,十日婚假之期已经结束,今日返回府中听候公主差遣。” “……” 李幼卿面上的呆滞消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王司马等属官的视线在苏贤与李幼卿之间转来转去,也没有插嘴,他们都在想,公主将如何处理这件事? “苏谘议成了个亲归来,似乎颇为疲惫啊,要不要本宫再准你十日假期?”李幼卿面上的意味深长变成了挪揄,嘴角也浮现出一抹弧度。 “呃……多谢公主关心,不用了……”苏贤略感蛋疼。 王司马等属官见公主不予追究,心头艳羡之余,倒也谈不上嫉妒,纷纷起哄道: “苏谘议新婚燕尔,还是需要多多注意身子啊!” “老夫新得了一味大补之药,回头送你……” “……” 苏贤老脸微微一红,既不回答也不狡辩,只对众人团团拱手作揖,然后立即看向李幼卿问道: “方才殿下问……下官对此事有何看法?请恕下官糊涂,不知殿下所言之事究竟是什么事?可否相告。” 王司马等属官见苏贤说起了正事,也就不再拿他调侃,周记室主动站出来为苏贤答疑解惑—— 原来,此次黄河泛滥波及范围甚广。 上至河东道数州。 中间是神都洛阳附近。 下至黄河下游南北两岸,北岸河北道,南岸河南道,这四个地方都有大片受灾区域。 故称之为“四大灾区”。 朝廷委任了四大黜置使奔赴各大灾区,总览一地政务,督导赈灾事宜,其中河北道黜置使例外,因为李幼卿早已兼任此职。 另外: 河南道黜置使,是钱中书的人,也是太子的人。 河东道黜置使,也是钱中书与太子的人。 都畿道黜置使,则是刘侍中的人,刘侍中在朝堂上始终保持中立。 因派往地方督导赈灾的黜置使并非肥差,加之钱中书趁李幼卿不在神都,大肆活动,这才抢去了两个黜置使的名额。 在朝堂之上,李幼卿与钱中书是政敌。 但从深层次上来看,这其实是李幼卿与太子殿下之间的争斗。 通过此事,他们的权力争斗从朝堂延伸到了各大灾区…… 话说,在洪灾爆发的初期,李幼卿挪用军粮赈灾之事,不知为何被钱中书得知。 他一举拿下河南道与河东道的黜置使,未尝没有在“赈灾战场”上打败李幼卿的用意。 因河南道与河东道并未挪用军粮赈灾,甚至各州官仓中的官粮也没有动用一粒,他们只需赈灾即可,不用担心其他地方缺粮。 而河北道这边,不仅要赈灾,还要解决数万将士缺粮以及三万辽军俘虏吃饭的问题,可谓困难重重…… 苏贤听罢,不禁微微蹙眉,朝堂上的争斗,真的是无休无止,十分轻易的就扩散至全国各地。 不过,这种情况未尝不是女皇“帝王心术”的体现。 “……” “那钱中书欺我河北道缺粮,想通过此次赈灾让公主失败,进而颜面扫地!哼,其心歹毒,简直当诛!” 周记室越说越气愤,横眉立眼,用力一甩长长的袖子,嘴上的胡须都跟着乱颤起来。 王司马等属官也是义愤填膺,说道: “我们公主一心为民,洪灾爆发之前,就统一收购了市面上的余粮,洪灾爆发之后为了不让灾民挨饿,甚至不惜挪用军粮……” “如此爱民之举,却被那钱中书利用,想借此踩着我们公主为太子立功……可恶啊!老夫恨不得生啖其肉……” “……” 李幼卿高坐帅椅,始终不动声色,小口抿了一口浓茶后,摆着手笑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便是了,抱怨无用。” 王司马等属官听了这话才渐渐冷静下来。 苏贤略一沉吟,问道:“王司马所提议的,利用三万辽军俘虏从辽国换取粮食之法,应该还没有泄露出去吧?” 王司马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挑,手捻垂至胸膛的花白胡须,意味深长的笑道: “苏谘议且放心吧,此事未曾泄露,等我们成功从辽国换得粮食的那一天,再公布出去也不晚。” 周记室也捻须笑道:“是啊,钱中书及太子不是想看我们公主的笑话么?等到那一天,就让他们看个够!” 苏贤听着他们的笑声,有逐渐转向阴恻恻的趋势,于是忙笑道:“妙哉!妙哉!待此法成功之日,必能惊掉钱中书等人的下巴!” “苏谘议对此事有没有其他看法?”李幼卿忽然问道。 “启禀公主,王司马利用俘虏换取粮食的法子很妙,下官没有更好的意见……不过下官斗胆,想问一问,此法进行到哪一步了?” 正文 489 苏贤:天意如此?我偏不信邪! 李幼卿扫了下面一眼,对周记室吩咐道:“你给苏谘议讲解一下吧。” 周记室领命,然后面朝苏贤侃侃而谈—— 简单来说,此法进展还算顺利。 苏贤在幽州抓捕的浑邪王世子纳兰节,以及如意郡主纳兰嫣,已被李幼卿赦免出狱,纳兰嫣已经返回辽国。 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则留了下来。 他与从辽国赶来的另一位亲王世子一起,组成“辽方谈判代表”,谈判过程中,主要以这位世子的意见为主,纳兰节只能做个辅助。 大梁这边则由王司马亲自带队。 从辽国赶来的那位世子,名叫纳兰雄,他是大辽亲王“南屠王”世子,若说浑邪王是不太坚定的亲梁派,那么这位南屠王便是坚定的灭梁派。 南屠王在大辽权势很大,比浑邪王更厉害。 辽国许多部族、亲王等,都仇视大梁,所以南屠王还是辽国的“多数派”,是“灭梁派”中的代表人物。 是故,“谈判”的过程异常艰难。 好在,南屠王世子虽然是坚定的“灭梁派”,但被苏贤抓住的三万俘虏,主要是南屠王及其盟友所属的部族。 辽国的部族是辽帝统治的基础,每个族人都是天生的骑兵,但人数很少。且成长不宜,若能赎回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目前,谈判过程卡在“单个俘虏换取多少粮食”的关键点上。 辽国自然希望换取的粮食越少越好。 大梁这边,因不能暴露缺粮的虚实,必须表现出“傲慢”、“不换就算了”的态度,但又不能彻底激怒辽国掀桌子不谈,这个度真的不好把握。 苏贤听到这里,凝眉问道:“这如何是好?谈判僵持不下,久久不能换取粮食,万一我们的存粮耗尽……” 王司马哈哈一笑,道: “苏谘议不用担心,那南屠王世子虽然难缠,但数日谈判下来,他已有松口的迹象,无妨,最多再有三四日便能谈妥!” 苏贤神色一松,笑道: “那就好,王司马亲自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 “……” 李幼卿见苏贤已经了解清楚情况,便面带希冀的问道:“苏谘议可有补充?你现在是本宫的谘议官,若有意见尽管提。”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也扭头看着他。 公主府中的能人还是很多的,比如王司马,此人智谋不弱,且为人稳重,确实是公主的臂膀……苏贤摆了摆手笑道: “王司马的法子很好,下官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惭愧。” 李幼卿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失望,缓缓起身道:“本宫乏了。” “下官等告退。”王司马等人作揖一礼,转身准备离开大帐。 “……” 众人刚转过身,就听苏贤大声喊了一句:“且慢!” 众人转回身来,李幼卿面带一丝疲倦,但还是问道:“苏谘议还有什么话要说?” 苏贤作揖拜道:“殿下,诸位,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啊?” “重要的事?”李幼卿蹙眉,缓缓坐回椅子,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看着苏贤问道:“苏谘议请明言,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是啊苏谘议,你就直说吧。”周记室等属官也回到原位站定。 “殿下,自古以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不知殿下任何预防极有可能爆发的瘟疫?”苏贤问道。 在医术简陋的古代,预防永远是消灭瘟疫的有效手段。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切断传染链依旧十分重要。 刚才听他们讨论了那么久,竟没有提及预防瘟疫之事。 苏贤很是不解。 在这万恶的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更不用说传染性与致死性并存的瘟疫,古人们通常是“谈瘟色变”的。 其实苏贤心里也清楚,在这古代,若一个村子中有一人染上瘟疫,那么全村人都会被放弃,任其自生自灭…… 那是多么的惨无人道! 想想那些染上瘟疫的父母,在痛苦死去之前,看着同样命不久矣的孩子,估计心都要碎了。 还有那些扑在因染上瘟疫而死的父母身上的孩子,嚎啕大哭,天塌地陷,但他们不知死神的镰刀也已伸向了他们…… 这真的是人伦惨剧。 比遭受洪灾更令人崩溃。 被洪水淹死虽然痛苦,但只是身体上的苦,染上瘟疫之后受到的是身体与情感上的双重伤害,血与泪诉说不尽…… 在苏贤看来,这种情况的惨烈程度不亚于一场战争,而他一直在竭尽所能避免战乱的发生。 他拥有超越古今的知识与见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李幼卿闻言一怔,略有错愕,似乎没想到苏贤会提出这个问题,这……算是个问题吗? 周记室同样愕然一阵,不由凝眉道:“苏谘议,这瘟……” 他似乎不太愿提及“瘟疫”二字,停顿许久之后方才接着说道:“……此乃天定,天意如此,人力岂可相抗?” 李幼卿点了点头,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王司马长叹一口气,他业已六十多岁,见过无数生离死别,皱着眉头说道:“此事我们已有安排,若发现瘟疫,便迅速隔离一个村的人……” “然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吗!”苏贤沉声道,“自生自灭”其实用词不当,应该是“自灭”。 “诶……” 王司马长叹一口气,摇着头不再说话。 周记室等属官也是沉默不语,让他们自生自灭,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尽管他们心知肚明,很多人因此遭受误伤。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幼卿沉吟一番,看着苏贤说道: “每一个百姓,对朝廷来说都是重要的,但瘟疫如同天灾,人力有时而穷,为了更多人的性命,必须……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 苏贤闻言,怔了一下,李幼卿这是在……安慰、开导或者说教导他? 仔细回想她的神色和语气,貌似还真是。 也是难为她了,竟有耐心和我说这些……苏贤毅然挺身而出,迎着李幼卿那复杂的目光,朗声道: “殿下,瘟疫虽然是天灾,但并非不可控!人力虽有时而穷,但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方式方法,便能预防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 “而我,恰好知道一些预防瘟疫的法子!” “……” 正文 490 公主的决断 自苏贤提及“瘟疫”二字以来,李幼卿便有些神伤。 权倾朝野的她,在此事上真的无能为力,所以不愿过多提及,她不喜欢那种无力之感,总有种令人窒息的憋屈。 在她看来,瘟疫等同于生老病死,是老天注定之事,凡人岂能更改? 其实,“发现一人感染瘟疫就封锁一整个村子”的做法,自古通用,根本用不着单独伶出来议论一番。 除了徒增伤感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发现瘟疫,按照此法执行就是了,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 但苏贤似乎不满这样的做法。 在李幼卿看来,这多少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不满如此处置瘟疫,就如同不满“死去的人为什么不想方设法救活”一样。 没有任何意义! 苏贤在她心中终究不一样,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她也就耐着性子,为苏贤单独解释一二……要是换了别人,她早就甩袖离开。 可是不曾想到,苏贤竟然说……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可以预防!而且他就知道预防的法子! “你说什么?!” 李幼卿腾身而起,两眼死死盯着苏贤。 因动作过于猛烈,导致胸前掀起“惊涛骇浪”,慌得王司马等属官立即低头,不敢乱看。 不过李幼卿并没有丝毫察觉。 她此刻心中万分震惊。 苏贤此话相当于是说:“我可以令死者复生!”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苏贤胡说八道,这话太令人难以置信,瘟疫的发生或不发生乃是天意,你一个凡人凭什么对抗天意? 可是下一刻她又觉得不对。 说这句话的人可是苏贤啊! 凭着苏贤以往那“变不可能为可能”的手段,她竟相信了一小半,忙追问道:“你有办法预防瘟疫的发生?具体是什么法子?” 王司马等人立即看向苏贤,他们心思各异,除了周记室之外都不怎么相信苏贤的话,尤其是王司马。 已经六十多岁的他,经历了太多,见证过无数天才的成长,苏贤那番话他打死都不相信……战胜天意?根本不可能! 苏贤上跨一步,迎着李幼卿那既有希冀又有狐疑的目光,斩钉截铁说道:“下官确有预防瘟疫发生的法子。” 李幼卿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下面,站在苏贤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苏谘议,此事不可儿戏,若你确有预防瘟疫的法子,那将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善举!若果真有用,能预防瘟疫发生,本宫必将上书陛下为你请功!” 苏贤作揖道:“下官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儿戏。” 周记室急道:“哎呀苏谘议诶,你就赶紧说吧,究竟是什么法子?也好为公主及我等解惑!” 王司马等不相信苏贤说辞的属官们,倒也没有出声,更没有出言嘲讽,只看着苏贤静待他的说辞。 当下,苏贤不疾不徐,将后世一些常规的预防措施一一道出—— 包括戴手套、戴口罩、喝开水、垃圾处理、秽物处理、注意通风、消毒、强制隔离等等…… 众人听罢,不是很能理解。 他们或凝眉,或沉思,或怀疑,或恍然,各种神态不一而足。 苏贤给与他们消化吸收的时间,毕竟这些举措虽看似简单,但也是无数的牺牲与积累所得,过程并不轻松。 良久之后。 李幼卿秀眉依旧紧蹙,目光中依旧闪烁着狐疑之色,以她的见识并不能完全理解,因而心中纠结,不知是否采纳。 若是其他的事,她或许不理解也能点头同意。 但此事涉及“天意”! 固有的观念不是苏贤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最终,她返回帅椅坐下,蹙着眉头问道:“针对苏谘议所提瘟疫预防之法,诸位有何见解?” 周记室尽管不理解,但也坚定的站在苏贤这边,首先说道:“殿下,苏谘议一定不会无的放矢,我们或许可以一试。” 王司马立即提出异议: “预防瘟疫之法,苏谘议说起来倒也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着实不易,比如,单单喝开水一项,就需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更不遑论秽物处理、消毒等等。” 另一位属官接着说道: “王司马所言有理,当下之急,是集合有限的人力物力全力赈灾,助灾民们度过难关,至于其他的尝试……” “……” 李幼卿听罢众人的意见,沉吟半晌,最后看着苏贤问道:“苏谘议可还有补充?” 苏贤说道: “诚如王司马所言,预防瘟疫的法子的确繁琐,但依下官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此举可以拯救无数百姓!” “百姓,乃朝廷基石,有了百姓才可能拥有一切!下官还是建议立即施行预防瘟疫之法,倘若失败,无非耗费一些人力物力罢了。” “可一旦成功,证明此法有效……造福天下百姓不说,对殿下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 苏贤最后一句话没有说透。 但帐中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若成功预防住了瘟疫,李幼卿就算是立下了大功,这是妥妥的“政绩”! 果不其然,李幼卿听了此话后双目一亮,捞政绩对她来说具有致命的诱惑,而且苏贤封侯与加入内卫之事,尚需强有力的功劳推动…… 她踌躇半晌,凤目灼灼的盯着苏贤,最后一次问道:“预防瘟疫之法果真有效?” 苏贤知道此时决不能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一定有效!” “好!” 李幼卿当机立断,拍手而起,朗声道:“即刻起,立即实施预防瘟疫之法,本宫心意已决,此事勿需再议!” “公主英明!”王司马等属官一齐躬身作揖,他们虽然不看好此法,但公主都这样说了,他们只得接受。 “此法颇为繁琐,最好是苏谘议亲自走一趟,但……”李幼卿犹豫,她想留下苏贤,以供随时询计问策,再说灾区也有一定危险性。 “殿下,下官愿往!”周记室主动站了出来,接下这件棘手的任务。 李幼卿大喜,点头道:“你去的话,本宫也能放心,你与苏谘议好好的请教一番,准备好之后就即刻出发吧。” 正文 491 垂涎三尺 “下官领命!”苏贤与周记室拜道。 “即刻起,周记室所需一应人、物等,可随意支用,不用经过本宫同意,本宫再赐你金牌一枚,见牌如见本宫!” “请公主放心,下官必不负公主期望!”周记室打了鸡血般,声音比以往洪亮。 “本宫乏了……” “……” 众人纷纷走出大帐。 苏贤与周记室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他必须尽快将所有细节都讲解清楚,以免出现意外,耽误大事。 两人的身后,王司马等属官跟在后面,只听他小声说道:“希望预防瘟疫之法有用吧!” 他虽不看好此法,但也仅仅只是针对此法而已。 其实他十分看重苏贤,只是有些观念短时间内真的难以扭转,毕竟思维已经定型。 苏贤与周记室刚刚走出大帐不远,秋典军忽然追了上来,对苏贤说道:“苏谘议,公主有请,请随我来。” “公主召见,必然是大事,苏谘议快些去吧,我先回帐篷等你。”周记室说道。 “那好,烦请秋典军带路。” “……” 两人来到公主寝帐,苏贤在李幼卿的书房中见到了她。 苏贤行君臣之礼,李幼卿吩咐“免礼”,吩咐赐座上茶,待茶水送到后李幼卿吩咐秋典军与冬典军先行退下。 又只剩下公主与苏谘议两人了……秋典军临出门前,飞快扫了一眼两人,心中梳理着公主与苏贤之间的“纠葛”,默默退出书房并将房门带上。 当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苏贤喝了口茶,起身问道:“公主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李幼卿上半身靠上椅背,神色轻松,凤目微咪,说道:“预防瘟疫之法固然重要,但也不用急于一时,本宫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公主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预防瘟疫之法,苏谘议真的有把握成功?”李幼卿斜眼瞥了过去,眼中带着审视,她以女儿之身坐在“大梁女相”的位置上,自然拥有识人之能。 她想做最后一次的确定。 苏贤神色一正,作揖道:“公主请放心,下官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成功,若下官亲往,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好!” 李幼卿点点头,她通过观察,发现苏贤并没有说谎,此事在她心中的信任度飙升到了百分之七八十。 心中满意的她,因见苏贤保持着躬身作揖的姿势,不由吩咐道:“今后你我独处之际,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坐下聊聊吧。” “多谢公主!” 苏贤挺直腰身。 但却不想,一抬眸间,他看见靠在椅背上的兰陵公主……格外娇艳动人! 窗外一抹明媚的阳光射入,打在她的脸蛋及脖子附近,白得反光,再加上她的牡丹头与华丽的紫色宫裙,衬得她宛若天宫中的仙女。 还有那惊心动魄的两座巨山,比柳蕙香的还吓人,因她斜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更加凸显,看起来着实令人……垂涎三尺。 苏贤不动声色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李幼卿秀眉微微一蹙,方才她其实察觉到了苏贤的目光,尽管非常隐晦…… 她也不动声色,后背离开椅背,坐正身子,端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 书房中忽然安静下来。 数息后。 李幼卿放下茶杯,仿若忘了方才之事,笑道:“苏谘议可知,为何陛下搁置了你的封侯之事与加入内卫之事?” “看我后续的表现?”苏贤猜测。 “不错!” 李幼卿保持了一会儿正坐的姿势后,总感觉前面太重太沉,导致腰肢很累,下意识想靠在椅背上。 可是又想起方才的尴尬,终究没有靠上去。 苏贤在此,若是像往常那般将那两坨搁在桌面上更是不妥。 没有办法,她最后只是扭了扭腰,稍微调整一下坐姿,接着说道: “若预防瘟疫之法有效,必将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凭此功劳封侯应当无碍,至于加入内卫之事……应该还差了一些火候。” “加入内卫,何其之难!”苏贤感叹。 “你也不用灰心,内卫不比其他地方,加入虽难,可一旦成功加入之后,你将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李幼卿带着鼓励的语气,笑起来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 “多谢公主开导。”苏贤其实心里明白着呢,但既然李幼卿喜欢开导别人,他总得满足公主的爱好不是? “嗯……”李幼卿满意的点点头,又扭了一下腰肢。 “……” 其实,按照她原先的打算,接下来应该解决“女皇说玉罩不够挺”的问题。 可是……她又想起苏贤刚才看她胸脯的那个眼神,心中略有迟疑,下意识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苏贤见她不再说话,还“端茶送客”,于是起身告辞道:“若无要事,下官先行告退。” 话音落后,他转身就走。 他和兰陵公主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两人共处一室,说不定真的会擦出一点不该有的火花……尽管那很销魂,可是苏贤不愿,因为兰陵公主不是一般的女子,野心太大了,苏贤从一开始就不想招惹她。 身为男人,有些事的确会情不自禁,尤其是在面对天仙子一般的兰陵公主的时候,她的魅力真的太大了! 但苏贤可以从源头上加以控制,比如少与之单独接触…… 李幼卿心下一急,同时也想明白了,解决女皇的问题比什么都重要,再者,她可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呢,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且慢!”她立即喊住苏贤。 “公主有事尽管吩咐。”苏贤停下脚步,为了避免尴尬,他微微低垂着眼睑……公主虽美,但也不能“贪看”啊。 “还有一事,事关陛下,本宫需要和你聊聊。”李幼卿虽已放平心态,可一想到即将与苏贤谈玉罩的问题,她的心中还是微微悸动。 可是没有办法。 玉罩出自苏贤之手,她只能找苏贤一起解决“不挺”的问题,此事事关女皇,她必须弄明白并解决掉。 这是保持女皇恩宠的绝佳手段。 她连为女皇遴选面首这种事都做了,更不用说与苏贤这个大男人一起“暧昧尬聊”。 正文 492 罩碗 “公主请说,下官洗耳恭听。”苏贤依旧微微低垂着眼睑。 “此物……”李幼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玉罩,拿在手中,“陛下说小了一些,还不够……挺!” “……” 李幼卿说出“挺”这个字眼儿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差点就紧闭朱唇不再开口,好在她终究不是一般女子。 她注定要干一番大事业,岂可因羞涩而罢手! 不过,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书房某扇窗户的后面,秋典军乍见她拿出的玉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秋典军及时稳住了身体,两手死死捂着嘴巴。 方才,秋典军出门之际,就预感到公主与苏贤之间会发生一些小暧昧,因为他们两人毕竟已经……行了周公之礼。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秋典军着实心痒难耐。 最后,她不顾被发现之后的严惩,蹑手蹑脚摸到书房后面,在窗户上挖了一个小洞,偷偷将眼睛凑近。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预想之中的那一幕。 公主取出那等私密之物,莫不是想……调戏苏谘议? 秋典军一边瞪大了眼睛偷看,心中一边做着种种离谱的猜测。 书房内。 李幼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后,抬眸却见苏贤始终低垂着眼睑,根本没有看她取出的玉罩! 她顿时有些生气,不由带上了一点上位者的威严,喊道:“你低着头作甚?抬起头来!” 窗户后面。 秋典军两手死死捂着嘴巴,看着公主“霸道”的那一幕,她在心中疯狂呐喊道: “果然!果然!公主虽是女子但始终都是公主,反倒更像个男子……公主霸道!公主威武!狠狠的调戏苏谘议吧!” “……” 苏贤无比蛋疼,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但李幼卿既然说了让他抬头,那便抬头吧。 为了避免方才那种尴尬,他刻意提醒自己,控制好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看,最多看着公主的脸,以示尊重即可。 可是,当他的视线向上滑去的时候,身体猛然一晃,嘴角也狠狠一扯,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视线停留在了公主的胸口。 因为李幼卿手中正拿着一只精美与艳丽的玉罩,就举在那里。 苏贤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玩这一出,被震惊到了。 玉罩举在胸前……苏贤脑海中不由自主脑补出,李幼卿穿着这件玉罩的模样……忽然,他感觉对面射来两束灼热的视线。 急忙抬眸看去,果然是李幼卿。 两人隔空对视片刻,然后又在同一时间别开。 李幼卿深吸一口气,随手将那件精美与艳丽的玉罩丢在桌上,看着苏贤镇定自若的说道:“有两个问题,第一,大小不合适,第二,还不够……挺!” “……” 她在说最后那个“挺”字的时候,苏贤恰好转头看去。 只见她那樱桃小嘴唇形丰润完美,色泽鲜艳欲滴,说话间朱唇轻启,里面贝齿细密而雪白。 在这种略有暧昧的氛围之下,单单只是一个樱桃小口而已,便能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遐想。 若再加上,她亲口所说的那个“挺”字…… 如何挺? 什么挺? 挺向哪里? 苏贤心中猛地一个悸动。 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就像刚刚长大的少年初次接触美少女一样,容易让人产生一些疯狂的想法。 苏贤此刻的脑袋已有些晕,喝醉了酒似的,他其实知道“挺”字所代表的含义,但依旧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 “什么还不够挺?” “……” 窗户外。 秋典军心脏骤停,呼吸都忘了,两手死死捂着嘴巴的同时,一双偷窥的眼睛差点落在地上。 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 苏谘议竟不甘被公主调戏,直接霸道的反调戏回去。 她屏住了呼吸,默默关注着书房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且看公主如何应对。 书房内。 李幼卿有些呆,也有一些生气,当然更多的是羞涩,原本还算平静的她被这句话弄得酥胸起伏。 什么还不够挺? 这还不够明显吗?非得要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不可? 看看,这是人该问的问题吗?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李幼卿差一点暴走。 苏贤见她的面色即将黑化,立即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玉罩有严格的大小之分,下官称之为罩……碗!” “罩碗?”李幼卿果然被吸引注意力,她脑补道:“玉罩看起来就像两只倒扣的碗,碗有大小,用罩碗来形容玉罩的大小倒也贴切。” “不错!罩碗按照大小可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 苏贤乱扯了一通,为了表述更清楚一些,他还连比带划。 李幼卿听了半晌,对罩碗的划分方式有了具体的认知,但每个罩碗具体有多大,她还没有直观的感觉。 “你干脆将每个罩碗的大小都画出来吧!一目了然。”李幼卿最后说道。 “啥?” 苏贤目瞪口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种问题单单讨论起来就十分暧昧了,要是画出来的话……确定不是让他画春宫? 李幼卿凤眼一瞪,掩饰住内心的尴尬与羞涩,随手一指她自己的桌案,吩咐道:“这里有纸笔,你且将每一种罩碗的大小都画出来,本宫一看自然就明白了。”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以商量的语气问道:“那个……殿下,可不可以不画?” “不行!一定要画,此事事关陛下,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李幼卿一本正经。 “好吧,那下官画就是了……”苏贤欲哭无泪。 “……” 窗户外。 秋典军心脏砰砰乱跳,公主与苏谘议聊羞羞的话题还不够,现在还要画……那啥,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她现在想,干脆退走算了,以免待会儿长针眼……可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愣是没有挪动一下脚步,趴在窗外继续偷窥。 书房内。 苏贤坐在李幼卿的椅子上,正将一方精美名贵的镇纸压在雪白的宣纸一角。 桌侧,李幼卿亲自研墨,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尴尬的“交流”,她已经顾不得身份的高低了。 但这一幕被窗外的秋典军看见后,又有了另外一番解读……红袖添香啊这是! 正文 493 画中女子 苏贤铺好了宣纸,从笔架上挑了支小号画笔,正待蘸墨作画,却发现李幼卿的墨还没有研好。 她站于桌侧,一手拉着另一手的长袖,出落得一截玉雕也似的皓腕,雪白的酥手捏着一块墨锭,两者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 纤细的小指翘着兰花指,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神色专注,一丝不苟,动作略有生疏,身为公主的她只怕很久都没有亲自动手研墨了。 苏贤手握毛笔,在旁看着她研墨的画面,渐渐走神…… 少时,沙沙的声音消失。 李幼卿将墨锭放在一旁,取出手帕擦手,抬眸看着苏贤说道:“墨好了,赶紧画吧。” “好!” 苏贤回过神来,将毛笔饱蘸了墨汁,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画出一个女子纤细的脖子与细瘦的香肩。 嗯,再加上两条精致的锁骨。 他本是乐寿县县学生徒,琴棋书画是必学的科目,对于画道他虽不是大师级的水平,但其实也还算优秀。 寥寥几笔,便将一个女子的脖子及香肩勾勒而出,看起来极为形象。 李幼卿走到苏贤身侧,探头一看,不禁点了点头,看得出苏贤的确有两把刷子。 接着,苏贤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女子的手臂。 笔锋一转,正待画出关键部位的大小,身侧的李幼卿忽然说道:“为何不将头脸画出?如此看着着实别扭,一点也不真实!” “也可以画的。” 苏贤抬眸瞄了眼身侧的李幼卿,着重打量了她的脸庞及发饰,然后快速落笔,为画中女子补上一颗头。 李幼卿见他打量自己,不禁微微错愕,随后反应过来,苏贤这是要画她啊! 正待阻止,偶然低眸却发现苏贤已经画出大致轮廓,那种迷人的雍容贵气透纸而出,跃然纸上。 她忽然觉得很不错,便打消掉了阻止的想法。 苏贤快速勾勒,将她的五官及发饰一一描绘而出,虽不写实,但颇得神韵,李幼卿越看越满意,在旁频频点头。 很快,头部画完,苏贤又侧眸瞄了眼身侧的她。 不过这次瞄的是胸脯。 然后提笔快速在画中女子两臂之间勾勒出两个半圈。 总算完成了! 苏贤搁下毛笔,长舒一口气,侧身对李幼卿邀功似的说道:“殿下请看,这便是‘壬’级别的罩碗。” 没有回应。 苏贤纳闷,抬头看去,却见李幼卿正斜眸瞪着他,面色和眼神都不太对劲儿的样子,同时,她那凝脂般的脸蛋上不知何时爬上一抹红晕,非常好看。 “殿下?殿下怎么了?”苏贤问道。 “呵,怎么了……”李幼卿紧咬银牙,一副恨不得吃了苏贤的模样,指了指画中的女子,道: “不够真实,你继续画。” “不够真实?”苏贤纳闷,但也重新拿起毛笔,可是左右端详许久,实在找不到添笔的地方。 忽然,苏贤恍然大悟。 他搁下那只黑色毛笔,又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新笔,在一旁的朱砂砚台中蘸了蘸,为画中女子的樱桃小口涂上“口红”。 这下总该完美了吧……苏贤手里还握着那只朱砂笔,信心满满的侧头看向李幼卿。 李幼卿面色黑了一分,心中有些生气的她,不自禁耍起了小女儿脾气,不直接点出问题所在,而是摇头道: “还是不够真实,你继续画。” “还不行啊!” 苏贤这下犯难了,左看右看,确实找不到落笔的点了啊! 正感为难,忽然,他看见那两个硕大的半圈,再一次恍然大悟。 他提起红色的朱砂笔,用笔尖在两个半圈中正确的位置各点上一个红点点。 这下够真实了吧,嘿,想不到公主竟好这一口,真是想不到啊……苏贤搁下朱砂笔,回头邀功似的看着兰陵公主,等待她的赞赏。 可是—— 他刚刚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只小拳头在眼中快速放大。 砰! “嗷!” 苏贤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一步,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面。 兰陵公主未曾习武,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这一拳打来其实并不痛,挠痒痒似的。 只是太突然了。 苏贤正准备接受她的夸赞呢,结果谁知她竟打来一拳。 …… 窗外。 秋典军看得心情激动,始终紧紧捂住嘴巴的她,在心头疯狂吐槽道: “公主威武霸气,竟然殴打驸马!果然不愧为我的公主殿下!” “苏谘议到底画了什么?为何公主一见之下就直接失态了呢?想必那一定是令人长针眼的东西吧!哼,该打!” “……” 书房内。 捂着脸跌坐回椅子的苏贤,心中十分憋屈,堂堂大男人竟被女人打了……他当即脑子就是一热,心中怒火滔天,起身就要反击。 妈的,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既然敢打人伤害他的颜面,那就先打回去再说。 谁知他刚一起身,就见李幼卿一脸愧色的迎了上来,一边扶他起来一边关心道:“有没有伤到哪里?痛不痛?要不要请御医诊治……” “……” 苏贤见此,心头的怒火瞬间溃散。 回头一想,他方才所作的画也的确……太那啥了些。 “多谢公主关心,下官没事,惭愧!”苏贤摆了摆手。 “没事就好。”李幼卿舒了口气,然后别了他一眼,道: “这还是第一次,本宫失态打人,就连以前在朝堂上遭遇巨大的困难,本宫尚且都能忍住,只是这次……” “请公主责罚。” 苏贤汗颜,他可以明确,刚才的确是误会李幼卿的意思了,她需要的真实,并非是苏贤所认为的那种。 李幼卿摆了摆手,侧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副画作,这次她不绕弯了,直接说道:“本宫的意思,是让你给……她,穿上衣服。” 苏贤又汗了一次,立即坐下,提笔一顿挥毫泼墨,一会儿后搁笔说道:“殿下,画好了。” 李幼卿慢慢回身,低眸看去,只见画中那女子果然被穿上了一件衣服,而且是与她同款的宫裙。 只是画中女子的宫裙是薄纱款的。 因为画中女子的手臂已经提前画出,不能擦去,只能将宫裙画成半透明的效果,不然就太假。 还有那两个红点点,苏贤在宫裙上绘制了许多花朵图案,红的黑的都有,将那两个红点融入了其中…… 李幼卿仔细端详半晌,她总感觉此画过于艳丽,轮廓若影若现,比先前还更令人心生遐想。 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苏贤如此处理是正确的,也是唯一的办法,最终只得点头道:“不错!” 正文 494 兰陵借粮? 苏贤擦了把汗,这一页终于翻过去了。 接下来,他换了另一种画法,不画正面,而是改画侧面,如此更能反应罩碗的大小。 李幼卿也没有再要求“真实”,随便苏贤怎么画,只要能表达清楚就好。 不久后,苏贤画完了十副简笔画,按照罩碗的大小,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至此,李幼卿对罩碗的规格终于有了直观的了解。 接下来就该解决“不挺”的问题了。 这次两人都保持了克制,只讨论问题,不做他想。 苏贤也不含糊,提出了弹力肩带以及在玉罩里加入铁丝的建议,对玉罩的型制也进行了改良优化…… 李幼卿听罢这些建议,顿时茅塞顿开,最后笑道:“本宫会找人改良玉罩,之后还会找各种……大小的女子进行试穿。” “呃……”苏贤不知该如何应答。 “到时候苏谘议也来参详参详吧。”李幼卿笑道。 “下官领命!” “……” 苏贤见没有其他事了,便告辞离开。 窗外的秋典军微感失望,她原本还以为公主与苏贤之间会发生一些令人长针眼的事呢。 苏贤离开公主寝帐后,抹了把脸,因想起预防瘟疫之法还没有交代完成,便快步跑向周记室的帐篷…… 这一交代,就交代到了下午。 送周记室踏上南下灾区的官道之后,苏贤顺势返回瀛州城,忙活了一天,也该“下班”了。 就在他刚刚回到东城街的苏府之际,城北大营辕门之中,同时奔出三匹快马,奔赴各个不同的方向。 他们是信使。 为其余三大灾区的黜置使,也就是河东道黜置使、都畿道黜置使、河南道黜置使送去预防瘟疫之法的详细章程。 其实,兰陵公主与王司马等属官都认为,不应该将预防瘟疫之法送给其他三大灾区。 第一,人家不一定会采纳,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第二,若瘟疫果真被预防住,这必将是天大的功劳,他们独享这份功劳不好么?要知道其他三大灾区中,河东道黜置使与河南道黜置使都是钱中书及太子的人! 若将预防瘟疫之法送出,无异于“资敌”,只有蠢货才会干这样的事。 那为何最后李幼卿又将此法送出去了呢? 因为苏贤的建议。 苏贤说道: “从大局上来看,此法一旦成功,便是拯救天下黎明百姓的济世良方,公主身为大梁女相,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灾区的百姓感染瘟疫而亡么?” “这是其一。” “还有第二点,试想,若此法成功之后,我们河北道成功预防住了瘟疫,而其他三个灾区死伤惨重,甚至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要是女皇陛下问起,为何不解救其他灾区的百姓?请问公主如何回答?” “……” 李幼卿不愧为女中豪杰,一点就透,她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岂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出错。 再说了,若此法被证明有效,属于她的那一份功劳一个都跑不掉! 于是李幼卿大手一挥,三位使者带着书信直奔其余三大灾区而去。 至于他们采不采纳,就不知道了,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因为着实鞭长莫及。 …… 当日晚。 河南道。 宋州。 宋州不曾临近黄河,因而在此次洪灾中并没有受到影响,朝廷委任的河南道黜置使便驻扎在此,此人是钱中书及太子的人。 其时,河南道黜置使集合了各州刺史,正在厅中商议赈灾的细节。 忽然,厅外有人进入大厅,两手拿着一封书信,走到河南道黜置使身前躬身一礼,双手将信封递上。 他随手接过,本不打算看,因为正商议到了紧要关头,实在无法分心。 可是当他扫了一眼信件的封面之后,他眉头一挑,摆了摆手,制止慷慨陈词的某州刺史,将那份信件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刺史们顿时大气儿也不敢出,纷纷看着他手中的信件,都在猜测那是什么信?竟能令黜置使如此重视! “你等继续商议,本官去去就来!” 河南道黜置使拿着信件直接离开,来到大厅侧边的偏厅,几个心腹也跟了进来,其中一个心腹问道: “可是钱中书来信?” “不,不是钱中书,而是……兰陵公主!”河南道黜置使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心腹们顿时面面相觑。 兰陵公主送来的信? 要知道,他们可是钱中书及太子的人,与兰陵公主是天生的政敌,她为何会在此时来信呢? 少时,河南道黜置使看完信件。 心腹们观察他的面色,发现有些……古怪。 “你们说,兰陵公主此时来信,是不是想向我们借粮?”一个心腹做出猜测,他的猜测其实颇有道理,因为他们知道四大灾区中就属河北道最缺粮。 “很有可能,我们与河北道一江之隔,若她想借粮,我们河南道是最近的地方!”另一个心腹附议。 “呵!借粮?”第三个心腹冷笑,“她不是很厉害么?在朝堂上不是耀武扬威么?为何还要向我们借粮呢?我们不借!” “对对对,我们没有余粮……” “……” 河南道黜置使摆了摆手,众心腹的冷嘲热讽顿止。 只听他沉声道: “兰陵公主来信,并非是为了借粮。” “啥?不是借粮啊……”心腹们都感讪讪,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一个藐视兰陵公主的机会,哪知道只是白高兴一场。 “非但不是借粮,而且还……”河南道黜置使面色古怪,继而转变为不屑与嫌弃,道:“而且还指点我们如何赈灾!” “指点我们赈灾?!”心腹们顿时炸开了锅,赈灾大家都会,何须你来指点,这不是看不起人么。 “这是兰陵公主派人送来的信,你们也看看吧,里面有些话很令人费解,大家看着乐呵乐呵一下。” 河南道黜置使将信件递给心腹们。 心腹们一一看完后,面色同样古怪起来,随即一起哈哈大笑,有的还弯了腰。 “这是什么狗屁?还弄什么……口罩?那是什么鬼东西!” “看他们在信中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嗯?这什么预防瘟疫之法竟出自苏贤之手?苏贤又是谁?” “此人有些名气,但却是个弱冠少年,小儿信口雌黄罢了,兰陵公主竟奉为圭臬,呵呵……我们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事后还可以参她一本,搞这些名堂真的是劳民伤财!” “对对,等灾情过后回京,我们一起上奏参兰陵公主听信小儿胡言,劳民伤财……” “……” 正文 495 葡萄甜美,阳光暖暖,美人作陪,妙哉! 次日凌晨。 都畿道。 怀州。 怀州与神都所在地的河南府隔黄河相望,负责赈灾的都畿道黜置使便驻扎在此,此人是刘侍中的人,刘侍中在朝堂历来保持中立。 都畿道黜置使刚用过早点,正准备亲自巡视灾区,属下忽然送来一封信函,他看了眼封面眉头微挑,道: “竟是兰陵公主来信!” “兰陵公主此时来信,莫非是为了……借粮?”一个下属猜测道,河北道缺粮之事在他们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河北道之所以缺粮,是因为兰陵公主挪用军粮赈灾的缘故……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百姓,若她果真来信借粮的话……” 都畿道黜置使说了一半便停住。 下属们纷纷看着他,静待下文。 “河北道确实不比神都所在的都畿道,其实我们手中的粮食挤一挤,应该还能支援河北道一部分。”他最终说道。 下属们缓缓点头,毕竟都是为了大梁的百姓。 都畿道黜置使拆开信封看了起来,随即眉头又是一挑,面色古怪起来。 下属们见此感觉非常疑惑,不由猜测道: “兰陵公主莫非……狮子大开口了?” “公主来信并非是为了借粮,而是……在信中说了一种预防瘟疫之法。” “预防……瘟疫?!” “这不可能!” “……” 下属们也看过此信后,面色也跟着古怪起来。 都畿道黜置使最后冷笑道: “那苏贤之名本官倒也听过,但从此事来看,此人不过一黄口小儿……兰陵公主立功心切,但却走上了歪路,最终将得不偿失!” “只是苦了河北道的黎明百姓啊!” “……” 下午。 黄昏时分。 河东道。 河东道黜置使也是钱中书及太子的人,收到信件后的反应与河南道黜置使如出一辙。 他哈哈大笑之余,更是将信件连同信封投入火炉,烧成了灰烬。 …… …… 各道黜置使的反应以及选择,远在河北道的兰陵公主及苏贤丝毫不知。 除了距离上的关系之外,还因为他们很忙,在北方忙着与“辽国谈判代表”进行拉锯战,在南方则忙着施行苏贤的预防瘟疫之法。 根本无暇他顾。 自苏贤婚假结束以来,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苏贤一直都在隔空指点周记室,他们虽然交流了许久,但有些问题需要实际操作之后才能发现。 至于与“辽国谈判代表”的拉锯战,苏贤并未参与。 有王司马坐镇他倒也不用担心。 据说,谈判已经进入尾声,那南屠王世子虽心中不愿,但也准备答应王司马的条件—— 一个俘虏换五石粮食,或等同的食物,如牛羊肉干等等。 三万俘虏,可换得一十五万石粮食。 河北道的粮食缺口很大,一十五万石足以支撑三个月,三个月后想必朝廷已经解决了缺粮的危急,一十五万石倒也可以。 第五天。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 苏贤平时就喜欢迟到早退,今天更不可能去城北大营点卯了。 闲来无事的他,想起还没有陪柳蕙香好好的出去玩过,便准备带她出门,登山、望远、野……炊。 可是柳蕙香却拉住了苏贤,并不想出门,理由是南方灾情还没结束,苏先身为朝廷命官,着实不该出门游玩。 苏贤想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打消掉了出门游玩的想法。 可是玩耍的心一旦升起,就很难降下去,既然不能出门游玩,那就在自己府中游玩吧! 苏贤命人杀了一头羊,支起烧烤摊,准备在自己家的花园中做野外烧烤,如此也算得上野炊了。 柳蕙香见此非常高兴,然后背着苏贤,派人将唐淑婉给请了过来做客,一起吃烧烤。 唐淑婉扭扭捏捏,终究还是来了。 苏贤乍见唐淑婉的刹那,差点将手里的烧烤签子丢掉,因为唐淑婉是唐矩与唐素与他谈定的“联姻对象”。 忽然就这样见面,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后来苏贤得知,唐淑婉是柳蕙香请来的,他心中顿时古怪起来…… 另外,唐淑静也跟了来,大抵是担心自家姐姐受欺负,比如被某个不老实的家伙拉着搂抱亲嘴之类。 但她却被苏贤的孜然烤羊肉串所吸引,吃得满嘴是油,苏贤与她姐姐交流诗词的时候,她愣是没有发现。 “……” “各位,觉得今天的烤羊肉串如何?”苏贤吃饱喝足,躺在一张摇椅上晒太阳,喝着浓茶解腻。 “夫君何时学得如此厨艺,倒教妾身无地自容。”柳蕙香笑吟吟,坐在苏贤椅旁为他驱赶蚊虫。 “滋味果然独特,想不到孜然与羊肉同烤会有如此滋味……只是世兄乃……”唐淑婉想说君子远庖厨,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口。 “好吃!好吃!”唐淑静还在那边囫囵吞枣,吃的满嘴是油,毫无形象,就属她身边的空竹签最多。 言大山也笑道: “辽人也喜欢将羊肉烤着吃,但滋味与公子的孜然羊肉串不可同日而语,跟在公子身边倒是享了口福。” “好吃!”杨芷兰平时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但为了这道足以加入她那“好吃菜单”中的孜然烤羊肉串,值得她开一次金口。 “……” 另外一边,隔着一片竹林,张翠花与一帮府中小厮仆妇等也笑道:“好吃,好吃,舌头都差点吞入肚中。” 苏贤见此开心的笑了。 躺在椅子上的他悠闲的晒着太阳,阳光暖暖的,身旁还有美人相陪……妙啊,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这时,烧烤架前,还有一个人在忙活,她就是跑来凑热闹结果被苏贤抓去干活儿的陈可妍。 陈可妍入住苏府,是以杨芷兰远房表妹的身份,所以她是客而非丫鬟,但既然苏贤拉着她帮忙烧烤,大家也没有意见。 吃吃吃,吃不死你们啊……陈可妍黑着一张脸……不对,那是因为出汗而黏上脸上的木炭灰,她一边收拾着烧烤摊,心中一边抱怨。 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诶,结果愣是被苏贤当成了厨娘使唤……不过转念一想,等返回南陈后,她可以做孜然烤羊肉串讨好父皇,心里的火气终于小了一些。 苏贤侧眸瞥了眼还在忙碌的陈可妍,心里别提多美了。 “啊。” 他张开嘴巴,身旁的柳蕙香立即送来一颗葡萄,喂入他的口中。 他吃着甜美的葡萄,晒着暖暖的太阳,感觉美极了。 若周围没有那么多电灯泡,他还可以将头枕在柳蕙香的腿上……醉卧美人膝,大抵就是如此惬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美好,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祸事,天大的祸事……外面都在传我大梁的含嘉仓城已被烧毁,整个大梁上下都没有一粒存粮了!” “……” 正文 496 阴谋迫近 “你说什么?!” 苏贤直接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公主府中的一个属官,职位是“王友”,从五品下,掌陪侍游居,规讽道义。 苏贤与王友的私交并不紧密,为何是他来苏府通知消息? 大抵因为周记室去了南方灾区,不然就该是他来找苏贤。 顾不得多想,苏贤丢下所有人迎了上去,沉声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缺粮?什么没有一粒存粮了?” 王友见苏贤一脸不悦,还给自己打眼色,心里明白苏贤误以为是他失言了,竟将大梁虚实在这么多人面前喊出。 “现在全城都在传,从神都到河北道,再到陇右道等等,全都在盛传含嘉仓城被烧成灰烬的消息!” 王友顾不得多说,直接说道:“公主紧急召见,苏谘议快随我一起去大营吧!” 苏贤心中一沉,王友此人虽与他私交不密,但对李幼卿也算忠心耿耿,他不可能胡说八道,那么…… 来不及叮嘱柳蕙香他们,苏贤与王友直接出城,奔向十里开外的行军大营,言大山与杨芷兰随行。 他们走后,花园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那个人方才说什么呢?”唐淑静问道。 她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很快,她护送唐淑婉回府,在路上也听说了此事。 果然,整个大梁王朝都缺粮了,虽不如传言那般夸张,但距下一次粮食丰收至少有一个月的缺口。 整个大梁王朝,有那么多官吏,有那么多将士,还有那么多不种地的百姓,这么多人将缺粮一个月,天下铁定大乱! “果然是祸事!” 唐淑静将唐淑婉护送回府后,立即去衙门找唐矩去了。 现在的瀛州城中到处都在疯传,极易发生乱子,她身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不能坐视不管。 “愿天下太平!”唐淑婉默默祈祷。 “夫君千万要注意安全啊……”柳蕙香听说缺粮之事以后,来到祠堂默默上香。 “整个大梁王朝都缺粮?还传遍了全国?呵呵,看来这是一场阴谋……”陈可妍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此事后,暗中冷笑不已。 “……” 瀛州城通往城北行军大营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加速狂奔。 马车中,苏贤、王友、言大山、杨芷兰四人在坐,其实,刚开始只有苏贤与王友上了车,在车上方便苏贤了解更多情况。 言大山到底关心国家大事,也死皮赖脸的上了车,准备一起参详参详。 杨芷兰不知为何又与言大山较上了劲儿,见言大山上车,她也不声不响的一步跨入,坐在苏贤身旁。 苏贤没空理会他们两个,看着王友沉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不该是严防死守的吗?为何会被人所知,还传遍了天下?” 话音刚落,他便掀开马车侧帘,随便一处街上都有人在热议此事,人们忧心忡忡,唉声叹气,对未来都感到绝望。 王友摇头道:“具体的情况,下官也不知,只隐约感觉,这是一场阴谋,针对我大梁的阴谋!” “阴谋……”苏贤陷入沉思。 “究竟是什么人在针对大梁?”言大山也坐不住了,看着马车外街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他那两道浓眉直接连在了一起。 杨芷兰倒没有说话,她一如既往的冷静,甚是冷静到冷漠,全国缺粮她其实不怎么在乎,只是看着苏贤的侧脸。 “坏了!” 苏贤忽然惊呼一声,道:“王司马与南屠王世子的谈判,这两日就将见分晓,缺粮之事一旦被辽人知晓……” 王友重重叹口气,道: “已经迟了!那南屠王世子得知我大梁缺粮的消息后,直接停止谈判,还说什么辽帝对赎金不满……” “下官离营来找苏谘议之前,听说那南屠王世子在帐前摆下摔跤擂台,若想见他,必须赢了辽国的摔跤手才行。” “……” “摔跤?”言大山眼睛一亮,道:“我在辽国卧底期间,倒也习得一手摔跤的把式,即便在辽国也能挤进前三甲!” 苏贤有些错愕,看着言大山道:“这么厉害!” 言大山憨厚一笑,道:“惭愧,单论摔跤而言,对上辽国第一摔跤手我还是比不过。” “你就凡尔赛吧!” “什么赛?” “……” 苏贤摇了摇头,不再理他,沉眉开始分析这件事的影响—— 大梁的致命弱点被人爆出,那人的目的一定不单纯! 北方,辽国始终虎视眈眈,他们得知大梁的致命弱点后,中断谈判事小,若某些“灭梁派”乘机鼓动辽军南下犯边,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南方,大梁与南陈、南楚毗邻,这两个国家说不定也会趁火打劫。 西边,蜀帝终日沉迷于享乐,恐怕不会搞出什么乱子,但陇右道以西,广袤的西域之地,大梁王朝怕是管不住了…… 最大的威胁始终是北方的辽国。 若最坏的情况发生,天下必将大乱! 想到这里,苏贤一张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长久以来的努力,就是阻止战乱、动乱的发生,可是这次……将无法避免吗? “我不能自己先乱了起来,冷静,冷静,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苏贤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冷静。 他早已不是那个依靠臭豆腐赚点小钱度日的小书生。 尤其是经过幽州大战之后,他的心性已经沉稳了许多…… …… 十里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苏贤还没理出一个头绪,马车便已停下,车夫喊道:“到了!” 众人下车,直入辕门。 “殿下在中军大帐!”一个校尉等在这里,专门为苏贤带话。 苏贤点点头,带着众人直奔大帐而去。 刚走没两步,他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发须花白,面色难看,不停摇头,不是王司马是谁? 王司马身后,有人抬着两幅担架,上面躺着两位强壮的将士,他们的手不规则的向后弯曲着,明显被人掰断了。 还有他们的腿也是,弯曲角度夸张,明显已经骨断筋折。 “王司马!”苏贤迎了上去,指了指担架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被辽国摔跤手摔伤的,御医说他们已经彻底废了……”王司马声音沉重。 正文 497 取死之道 “下这么重的手?!” 苏贤声音发寒,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梁王朝的大营,在自己的地盘上,竟被他国摔跤手伤成这样,着实欺人太甚。 言大山上前,仔细检查了两位重伤将士的伤处,最后阴沉着脸摇头,道:“骨头都碎成了渣,不可能治好,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王司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会被辽人重伤至此?”苏贤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大梁缺粮的消息……” “……” 原来,这条消息传播开来后不久,南屠王世子当即就翻脸,推翻之前数天谈判的结果,并在帐前设下摔跤擂台,若想见他,必先打下擂台再说。 王司马不甘心,加之大营中颇有热血好儿郎,于是他们去打擂,但辽人天生擅长摔跤,大梁将士已有多人折损。 断手断脚,都还算好的,更有甚者直接在擂台上毙命。 言大山紧握拳头,凑近苏贤耳朵说道:“公子,我想去会一会那南屠王世子!” 苏贤尚能保持冷静,摇头道: “当下之急是去见公主,了解更多情况,然后制定应对之法……至于血气之勇,纯粹是浪费时间。” 苏贤说完后,举步就走向中军大帐。 这时,他们周围已经围拢了许多将士,将士们心中本就憋闷,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耀武扬威,真的让人窝火。 加之听了王司马那番说辞后,他们实在憋不住了,有人大声喊道: “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辽人不仅打死打伤我们的人,还骂我们是‘南梁懦夫’,是孬种……兄弟们,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是啊,我等背井离乡,在这边疆之地驻扎戍边,所为何来?是为了来此让辽人羞辱的吗?这里到底还是不是大梁!” “……” 有将士说着说着,提起手中的红缨枪看了又看,似乎是想将之丢掉,因为不能用来杀敌。 忽然,有个将士大声说道:“从神都传来的消息,说我大梁上下都缺……” 苏贤听到这里,眼皮猛地一跳,迈出去的脚立即缩了回来,不等那位将士说完,他当即大声喊道: “这里是大梁,此处是我军大营,岂容辽人放肆!” 话音落后,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苏贤。 苏贤可是兰陵公主身边的大红人,曾屡立奇功,将士们都认识,也愿意听他说话。 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言大山,估计没有这个效果,因为很多将士并不认识十多年前的言将军。 苏贤面色沉着,朝言大山甩过去一个眼神,然后大声喊道:“本官去会会那南屠王世子,为死伤的将士们讨个公道!有不怕辽人者,可随我同去!” 话音落后,苏贤转身就走向南屠王世子暂住的大帐,脚步很稳也很快。 言大山与杨芷兰立即跟上。 王友与王司马愣了一下,也紧随而去。 将士们瞬间激动起来,呼三喝五,情绪高涨,追随着苏贤的脚步杀了过去,沿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当苏贤赶到南屠王世子暂住的大帐之前,身后已经簇拥了数千将士,要不是因为场地不够大的缘故,人数起码能上万。 只见那大帐之前,果然摆下了一个擂台。 擂台左边,一根竹竿挑着一面大旗,上书“拳打南梁懦夫”几个大字,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大梁王朝,占据中原之地,历来自诩为中原王朝正统,国号一般为“大梁”、“梁”或者“梁国”。 这面旗帜上书“南梁”二字,其实就是嘲讽与贬低,因为只有非正统王朝的国号,才在前面添加方位词。 比如“南陈”、“南楚”、“西蜀”、“北辽”等等。 擂台右边,也有一面挑得高高的旗帜,上书“脚踢无骨羔羊”几个大字,无骨羔羊,指的就是此营中的大梁将士。 将士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就有人不顾一切想冲上擂台,狠狠的教训那些辽人,再将那两面旗帜踩在脚下。 苏贤沉声喝令,让人拦住他们。 擂台中间,放着一张摇椅,一个体型足有言大山两倍的壮汉躺在上面眯眼晒太阳。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忽然围拢过来的数千梁军,但始终没动,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 苏贤见此人体型如此庞大,心下不禁犯了嘀咕,低声对身旁的言大山问道:“你打得过此人吗?” “体型在摔跤上虽有优势,但并非绝对,公子放心,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言大山面色铁青,他看着那两面旗帜已在暗中磨牙。 要按他十年前的脾气,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去教训那帮龟孙了,根本不会听苏贤的话。 但今非昔比,他始终记得,自己是来报苏贤的恩的,自然要以苏贤的意见为主,再者他也并非十年前的愣头青,成熟了许多…… 苏贤心中有了底,上前一步,朗声道:“将士们,辽人不知我大梁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公然摆擂辱我国威,乃取死之道!” “取死之道!” “取死之道!” “……” 将士们齐声振臂大呼,他们压抑了太久,此刻发泄出来,至于苏贤有没有能力干翻这些辽人,他们暂时顾不上。 他们只清楚,在前面带头的,是兰陵公主身边的大红人,据说地位已经盖过了王司马。 所以,苏贤此番作为,一定是兰陵公主的意思,听他的准没错。 公主终于要收拾这些可恶的辽人了……将士们心怀激荡,振臂高呼,即便声音嘶哑了也在所不惜。 “敢伤我大梁将士者,一个不留,必以死偿命!”苏贤又发出一声呐喊。 “一个不留,以死偿命!” “一个不留,以死偿命!” “……” 将士们宛若苏贤的“扩音喇叭”,这句话在擂台上空久久回荡,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宛若雷霆之音。 这等声威,早已惊得擂台上那个躺着晒太阳的摔跤手腾身而起,尽管他自信可以打败任何一个梁人,但此刻心中亦有所触动。 擂台后面的大帐中,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倚在帐前眺望擂前的梁军声威,面色复杂而疲惫。 南屠王世子纳兰雄,则大刺刺的端坐在座位上品茶,他神色自若,对外面的响动不屑一顾。 饮完一口茶水后,纳兰雄斜眉瞥了眼纳兰节的背影,暗中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与厌恶,还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凶光。 擂台前。 苏贤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对言大山甩过去一个眼神。 言大山早已等待多时,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登上擂台。 刚才还闹哄哄的现场,陡然间安静下来,只有那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清晰传入众人之耳。 “此人是谁?” 围观的将士中,有人望着擂台上的言大山,与两个言大山体型的辽国摔跤手,激荡的心瞬间跌落低谷。 不仅这位将士,几乎所有将士都瞬间哑火,此人体型虽也魁梧,但比起辽国摔跤手来说差得太远……估计还是会败! “叫得这么欢,我当你们会派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呢,没想到啊,还是一只强壮些的羔羊!” 辽国摔跤手摇着头,眼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正文 498 砸了你的擂台 “少废话,过来受死!”言大山到底是做过将军的人,往擂台上一站,不怒自威。 “找死!” 辽国摔跤手大怒,像一座山峰般欺压过去,弱小的羔羊竟敢如此嚣张,他恨欲狂,真想立即将对方的四肢拆掉。 转瞬间,擂台上的两人即将接触。 台下围观的将士们心都提了起来。 苏贤倒是不怎么担心,言大山不是一个喜欢吹牛的人,他既然说摔跤的把式能挤进辽国前三甲,那么一定就是真的。 擂台后的大帐前,倚在门口的纳兰节面色复杂。 帐中的纳兰雄则神色自若,手里捏着一只茶杯悬停在口边,鹰隼似的两眼一眨不眨盯着擂台,轻蔑说道: “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 话音刚落,外面陡然爆发出阵阵欢呼,宛若一百多丈高的海啸袭来,与刚才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啪! 纳兰雄生生将悬停在口边的茶杯捏碎,滚烫的茶水溅在身上和脸上,冒出热气,但他愣是没有躲闪一下。 他死死盯着擂台,神态自若的表情早就变了,面色十分难看。 原来,就在刚刚那一刻,擂台上一触即发的两人忽然交手。 辽国摔跤手终究是轻敌了,被言大山寻到机会,一手抓住对方手腕,另一手紧握对方女子大腿那么粗的手臂,脚步往前一转,欺身他的腋下,瞬间发力。 体型两倍于言大山的辽国摔跤手,忽地腾空而起,在天上翻了一圈,最后重重的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溅起的灰尘四散。 一招漂亮的过肩摔,言大山轻松放倒对方。 将士们欢呼,这是第一次在擂台上他们占据上风。 苏贤虽不怀疑言大山的本事,但此刻也暗暗松了口气,开局顺畅,有助于提振军心。 大帐中。 “哼!” 纳兰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依旧悬停在口边,双目紧盯擂台中气十足的说道: “连续的胜利,已让阿巴图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轻敌冒进……受一点挫折也好,接下来……嗯?” 他的语气骤变,刚才没看错吧? 被摔在地上的阿巴图,也就是那位辽国摔跤手,刚才似乎想站起来,可是失败了,他好像浑身无力的样子。 “阿巴图脊椎骨已断!” 有人上台检查后,大声宣布道。 仅仅一摔而已,此人的脊椎骨就断了?难怪爬不起来……将士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己方一举打残一个嚣张的辽国摔跤手,算是报仇了! 啪! 大帐中,纳兰雄又将那只茶杯生生捏碎,头脸及身上溅满了滚烫的茶水,但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面色彻底变了,缓缓从座位上站起,眺望着帐外的擂台,以及擂台上那道傲立的身影,面色阴沉得好似能滴水。 原来,言大山的身手本就不弱,习得摔跤之法后,他将两者融合,以至于他的摔跤手法极为霸道。 比如这次,一个看似寻常的过肩摔,因为使用了暗劲儿的缘故,竟将对方脊椎骨摔断,当真厉害! 在将士们的热烈欢呼声中,言大山缓缓转身,面朝大帐的方向,朗声喊道:“你们全部上吧,我要打你们全部!” “……” 戛然而止! 将士们的欢呼声同时消失不见。 刚才太吵,现在又太静,导致耳中余韵未消,耳鸣声阵阵,让人脑袋发晕。 言大山刚才说了什么? 他一个人要打对方全部? 那可是足足十个铁塔般的大汉啊! 此人铁定是疯了,将士们心中想道,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厉害的摔跤高手,但没想到竟是个蠢货! 将士们已经脑补出言大山被十个大汉撕碎的画面,都在暗自摇头。 苏贤也是一阵错愕,一个人打十个?确定不是开玩笑?他着实为言大山捏了把冷汗,即便对他再相信,此刻也不禁提心吊胆。 擂台后面,大帐之前。 倚在门口的纳兰节面色复杂,数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台前休息的辽国摔跤手们,纷纷起身活动着四肢,他们一个个蓄势待发,准备让台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大帐中,南屠王世子纳兰雄原本阴沉的脸,此刻变为一脸的冷笑。 那人摔跤固然厉害,但对上十个训练有素的摔跤手,一人一巴掌就能将他扇死! 可是不久后,纳兰雄脸上的冷笑渐渐凝固。 那十个铁塔般的壮汉已经登上擂台,并与言大山交手。 在他看来,只需短短一瞬,言大山就会被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可是……言大山虽看似险象环生,但却游刃有余。 反倒是那十个壮汉被他耍得团团转。 擂台下面,苏贤与数千将士一起,缓缓将嘴巴大张,足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有将士问道: “在十个摔跤手的围攻之下,此人竟未败,看来刚才那一场并非对方轻敌,此人确有真本事……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周围的人也不知道。 “快看,那人开始反击了!”忽然有人大声呐喊。 “漂亮啊……那些辽人虽看似庞大,但却不够灵活,他利用这一点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第一个被放倒了!” “第二个,第三个……” “……” 很快,现场再一次鸦雀无声。 将士们呆呆的看着擂台上的那个人,唯一还站着的那个人,他果然凭一己之力打败了所有辽国摔跤手! 擂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那两面羞辱大梁及梁军将士的旗帜,也被言大山踩在脚下。 有人上去检查辽国摔跤手的伤势,最后大声宣布道:“六人当场死亡,四人永久残废!” 这句话简直就是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儿,将士们当即就沸腾了,纷纷涌到擂台边上,大声询问言大山的名字。 言大山摇了摇头,并未回应,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擂台,走到苏贤身后站定。 擂台后面的大帐中,一阵瓷器碎裂的噼啪响声过后,纳兰节走出大帐,看着苏贤远远喊道: “苏谘议请入帐详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 苏贤冷冷瞥了眼大帐的方向,毅然转身离去。 王司马本想去谈一谈,但见此也只得跟着苏贤离开。 余者众人紧随其后,将士们满面红光,都在讨论方才的事,并猜测那个摔跤高手到底是谁。 大帐中,纳兰雄看着苏贤毅然远去的背影,一拳砸在了仅剩的茶几上,茶几不堪受力,哐哐哐碎成了一堆烂木头。 “苏贤,很好,我记住你了!” 纳兰雄咬牙切齿,这个苏贤不仅带人挑了他布下的擂台,赢了之后竟不入帐与他谈判,毅然转身那一刻是那么的潇洒。 但在纳兰雄看来,这是对他的蔑视! 正文 499 前朝余孽 苏贤一行来到中军大帐之前,得知李幼卿已经等候多时,他与王司马、王友等人立即入帐。 言大山与杨芷兰则等候在外。 言大山其实可以进去听一听,但他所经历的那些事,让他对大梁朝廷,甚至对大梁皇室都没有多少好感。 他经常提醒自己,目前的身份不是十年前的言将军,也不是朝廷敕封的威武郡公,而是恩公身边的护卫。 刚才,他挑了南屠王世子摆下的擂台,被将士们视为英雄,若他公布自己的身份,他的名望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可是他没有。 他之所以出手,其实是看在那几个被掰断手脚的将士面上。 当然,若苏贤要求他出手的话,他也会义不容辞。 之前,他曾拜托过苏贤与王司马等知晓他身份的人,切不可泄露他的身份…… 中军大帐。 兰陵公主李幼卿高高在坐,她美貌依旧,只是眉宇间轻轻蹙着,显得心事重重。 君臣见礼毕,苏贤主动作揖道: “启禀公主,方才下官着实没有忍住,带人去打了南屠王世子的擂台,以至于让公主久等,请殿下降罪。” 李幼卿忙道: “方才的事本宫已经知晓,苏谘议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其实本宫还要感谢你才是,若不是此举转移了将士们的注意力,提振了将士们的军心,我们的处境只怕不妙!” “惭愧!” “待此事了结之后,本宫必有重赏,苏谘议与威武郡公都是有功之人!” “多谢殿下……” “……” 苏贤方才既是主动澄清,也有邀功请赏之意,兰陵公主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过当下之急,是想办法应对大梁缺粮的消息传播所带来的影响。 他话锋一转,问道: “敢问殿下,针对我大梁缺粮消息走漏之事,可还有其他隐情?” 王司马、王友等人也纷纷看着李幼卿。 他们猜测其中必有隐情,只是他们远在河北道,若说谁有可能获得不被外人所知的隐情,那个人一定是兰陵公主。 李幼卿道: “此事确有隐情。诸位可知,十余日前神都皇城走水,究竟是何人所为?” “下官等不知。” “纵火之人,是前朝余孽!”李幼卿沉声说道:“其实在前朝余孽纵火之前,便已谋划了多起阴谋。” “内卫、刑狱司,还有神都城周边的地方衙门等,前段时间都在与前朝余孽周旋……这也是前些日子本宫去信神都,请求内卫支援而不得的缘故。” “但却不曾想,在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之下,狡猾的前朝余孽终究是得了手,纵火焚毁宫室不说,还将含嘉仓城化为一片废墟。” “……” 苏贤等人听罢此话,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齐声恍然道:“原来还有这等隐情。” 感叹完后,苏贤忽然心中一动。 前朝余孽? 他隐约记得,那日在府中陪林川、千面狐饮酒之际,他们曾提及“天下四美”,其中四美之四的名额尚有争议。 有人认为是蜀帝后宫张贵妃。 有人认为是南楚首富的千金,董小姐。 千面狐曾说过,那董小姐之所以能入选“天下四美”,是因为她的身份,乃前朝亡国公主。 不知神都纵火案与南楚的董小姐有没有关系……苏贤心念电转,捉摸着其中的关窍。 “我大梁缺粮的消息走漏,短短一两日间便席卷全国上下,若说其中没有有心人推动,本宫说什么也不相信。”李幼卿又说。 “前朝余孽在散播消息?”苏贤猜测,随即笃定,除了前朝余孽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本宫虽然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但料想就是前朝余孽无误!”李幼卿亦十分确定。 “那这么说来,我们与辽国的谈判破裂之事,其实是遭受了误伤?”王司马说道。 “……” 李幼卿揉着眉心说道: “前朝余孽在暗,我们在明,他们的行踪连内卫也没有察觉……况且事已至此,我们还是着眼于眼下的困难吧。” “我们虽然砸了南屠王世子的擂台,但想必也谈不出什么名堂,只要我大梁一天缺粮,就不太可能从辽国换得足够的粮食。”苏贤凝眉。 “这还只是眼前的困难,倘若辽国乘机犯边……而我们又驻扎在此,不得不防啊!”王司马眉头紧锁。 “若是能想出一个办法,不说一劳永逸,只需拖住辽国三个月,我们就能挺过去!”李幼卿沉吟道。 “……” 接下来,大帐中陷入安静。 李幼卿与苏贤等人都在凝眉沉思,进行头脑风暴,究竟如何度过此次难关。 不得不说,前朝余孽这一招够狠。 先是在皇城纵火,将含嘉仓城烧成废墟,直接烧没了大梁王朝三分之二的存粮! 原本,凭借其他各地仓库的粮食,大梁节衣缩食还能挺过去,毕竟下一季粮食就快要丰收了。 可是,谁曾想到,在这紧要关头,黄河竟决堤爆发洪灾……直接让大梁王朝的存粮严重不足! 手中无粮,国将不稳,周边邻国或虎视眈眈,或态度暧昧,前朝余孽就可以乘机坐收渔翁之利。 这的确是一个动摇大梁王朝国本的绝世良机。 前朝余孽为了这一刻,想必早已筹谋了数年甚至十数年吧。 若他们一旦遂愿,大梁王朝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苏贤一直以来渴望的安全,大环境的安全,以及自身的绝对安全,恐怕会彻底泡汤……想想带着柳蕙香逃亡的情景,他的头皮就是一阵阵发麻。 呼! 深吸一口气。 冷静! 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保持聚精会神。 也只要在聚精会神的情况之下,才可能念头通达。 良久之后。 众人依旧在皱眉苦思。 忽然。 苏贤与王司马同时眼中一亮,抬头看着李幼卿同时说道:“有了!” 李幼卿精神一阵,苏贤与王司马都是她倚仗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他们两个同时有了解决的法子。 苏贤看着王司马道:“王司马先请。” 王司马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殿下,下官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拖住辽国数月,助我大梁度过此次难关!” “王司马快说!” 李幼卿无比急切,若能拖住辽国数月,不仅他们面临的难题可以解决,女皇身上的压力也会骤降。 这可是捞取功劳的绝世良机啊! 万万不可错过。 所谓危机,危中有机,便是此理。 “此事在我大梁国内几乎无解,那我们何不将目光看远一些,直接在辽国身上做文章呢?”王司马说道。 苏贤拍手笑道: “看来王司马与下官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可以略施手段,让辽国内部自己先乱起来,到时他们无暇他顾,等他们处理完国内的矛盾之后,回过头来,我们也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李幼卿闻言当即大喜,道: “妙!此计甚妙!就是不知我们如何让辽国内部先乱起来?” 苏贤与王司马对了下眼神,同时说道:“通过那三万辽军俘虏!” 正文 500 安邦之策 简单来说,苏贤他们的办法就是通过那三万辽军俘虏,扇动辽国各部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自顾不暇。 辽国的统治结构与中原王朝不同。 辽帝坐镇中央,统御各部族,各部族有各自的酋长,称之为“可汗”或者“大汗”,如启民可汗、都蓝可汗、达头可汗等等。 各部族间曾连年征战,世仇难解。 后来辽帝统一草原诸部,在各部族间施行“平衡”之策,巩固统治的同时,也减少了各部族之间的矛盾与摩擦。 但矛盾与摩擦只是减少,并未消除,也不可能消除。 苏贤他们便决定在这里做文章。 那三万辽军俘虏,若是死在战场上还好,一了百了,可是他们没有死,还活着,这便给了俘虏所在的部族一线希望。 青壮的男人是部族最大的依仗,俘虏的妻子也迫切希望丈夫能够回家。 可是现在,又说不赎了。 之前希望有多大现在失望就有多大。 事关部族兴衰,各部族不会置之不理,俘虏们的妻子也不会坐以待毙……这些矛盾便是可以利用的点。 通过巧妙的运作,借此可以撬动部族之间甚至部族与辽国朝廷之间的积年旧怨,进而达到搞乱辽国内部,让他们无暇顾及大梁的战略目的。 李幼卿听罢苏贤的讲解,立即便明白了此计的绝妙之处。 她并非蠢人,其实相当聪明,不然不可能以女子之身高居“大梁女相”的宝座。 只听她笑道: “待辽国各部族之间闹腾起来,辽帝必焦头烂额,短则立即延续之前的谈判,长则集中精力处理他们内部的矛盾,无暇顾及我大梁!” “不错!等他们火急火燎找我们延续谈判之际,就该我们端着了,依我看来,之前谈定的赎金可以抬高一倍:十石粮食交换一个俘虏!”苏贤笑道。 “十石粮食换一个俘虏?好不容易坑辽国一次,依下官看来,何不妨再添十倍,一百石粮食换一个俘虏如何?”王友阴恻恻建议道。 “不妥!” 王司马摆了摆手,道:“过犹不及,万一辽帝不顾一切拼死反击,甚至借此转移内部矛盾,可就得不偿失。” 李幼卿点点头,笑道: “不错,王司马所言有理……嗯,想必陛下正为此事头疼,来人,立即休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神都,告知我们即将派人秘密前往辽国……” “是!” 秋典军离帐而去。 李幼卿又看着苏贤与王司马,笑道: “此计不仅可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最大的作用是为我大梁争取至少三个月的喘息之机……此乃安邦之策,事后本宫必奏请陛下为你等请功!” “下官等先行谢过殿下……” 苏贤与王司马都挺高兴,此计若实施得当,他们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这等荣誉就连苏贤也心头火热。 一时间,大帐中君臣尽欢,方才的烦闷一扫而空。 笑过一阵后,李幼卿忽然问道: “可是……谁适合秘密前往辽国行此机密之事呢?一般人断然不行,此事事关我大梁兴衰,必须慎重,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 话音落后,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派往辽国的人选……的确又是一个难题。 此人必须对辽国十分熟悉,且必须具备一定的能力,他们孤身深入敌国,从事的是间谍活动,一般人真不能胜任。 半晌之后。 苏贤忽然想到一个人选: “威武郡公,言大山,他曾在辽国卧底数年,对辽国非常熟悉,他的能力也不弱,应该足以胜任这件艰巨的任务。” “威武郡公……”李幼卿缓缓点头,“不错,他的确能够胜任,但……” 这时,王司马也想到了一个人选: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他擅长的是伪装易容,曾秘密潜入辽国、蜀国、南陈、南楚等等诸国,应该也能胜任!”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李幼卿苦笑,道:“二捕头倒也是合适的人选,但……他毕竟是刑狱司的人,就来本宫也不一定能请动他。” “……” 苏贤等人听了这话,心头也是泛起了嘀咕。 言大山因为特殊经历的原因,对朝廷有些冷淡,女皇对此虽颇有微词,但言大山俨然已是大梁将士的精神信仰,不可妄动。 只要言大山不干出天怒人怨之事,就算是女皇也不会动他。 所以,若言大山婉拒秘密前往辽国,李幼卿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这不是人家的分内之事…… 至于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更不用说了,他们一般只对女皇负责,即便天塌下来了,其他人也休想指挥他们。 李幼卿不由苦笑连连,言大山与千面狐虽好,但都不是她能随意指挥的人,可是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么? 这时,苏贤上前一步,禀道:“殿下莫忧,下官应该能促使威武郡公自愿前往辽国,但需殿下及诸位配合一二。” 李幼卿当即大喜,忙问他有什么办法? 苏贤抿了抿嘴,在心里说道:“大山啊大山,情势所迫,你就不要怪我套路你了,毕竟,你也希望天下太平是吧?” “……” 中军大帐外。 言大山与杨芷兰等候在这里。 杨芷兰是个冷淡的性子,平日里金口难开,言大山也习惯了,一般不会出言打搅人家的清净。 当杨芷兰偶然侧眸看过来的时候,他便咧嘴憨厚一笑。 忽然,一位衣甲鲜明的女将军走出大帐,她是李幼卿的心腹冬典军,冬典军扫视一圈,看见言大山后便径直走来。 冬典军也知道言大山的底细,但因言大山不想张扬,所以她压低了声音喊道:“郡公。” “冬典军?”言大山有些纳闷。 “郡公,请入帐一叙。”冬典军做了个请的手势。 言大山轻轻摇头,婉拒道:“这里没有什么郡公,我只是一个小小护卫,如何入得这大帐?” 冬典军一呆,心说威武郡公果然对朝廷冷淡……因而立即改口道:“郡公误会了,不是公主请你进去,而是苏谘议,他有事要和你说。” “那还等什么?请冬典军在前带路!”言大山话锋一转,当先往大帐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她,竟是在催促。 冬典军:“……” 正文 501 都是套路 言大山刚刚走进大帐,就见苏贤在那朗声说道: “请公主放心,下官此次孤身秘密远赴辽国,一定不负公主所望,哪怕被抓住或者死在了辽国,下官也在所不惜!” “……” 言大山闻言顿时一呆,紧走几步上前问道: “公子要去辽国?还是孤身秘密前往?不妥!辽国不比大梁,公子又是……文弱书生,只怕是……有去无回!公子请三思!” 苏贤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言大山说道:“不必多说,我大梁正值生死存亡,我身为大梁子民岂能畏难惧险!” 言大山一头雾水,快速厘清头绪,问道:“公子为何要去辽国,派其他人去不行么?” 王司马走了过来,说道:“威武郡公有所不知……” 通过王司马的解释,他终于明白过来,还有苏贤孤身前往辽国的理由——因为这个计划是苏贤想出来的,他不放心其他人,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 啥? 这是什么烂理由! “恩公!” 言大山不及多想,顿时就急了,竟忘了喊苏贤为“公子”,两只蒲扇那么大的手紧紧抓住苏贤两臂,瞪着眼说道: “搅乱辽国内部,为大梁赢得喘息之机的计策,的确不错,但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得?” “你看不起我?!”苏贤提高了音量。 “呃……不敢……我的意思是……公主帐下那么多人,就算派出一个校尉也比公子亲自出马更好啊。” “换了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此事太过重要,千万不能出错!此计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就由我亲自跑一趟吧。” “古有苏武牧羊,今有苏贤赴辽,那苏武也不是什么大高手,他去得我为何去不得,别拦着我!” “……” 苏贤一脸决绝,话音落后,拍着言大山肩膀又做了一番叮嘱。 言大山听着听着,面色逐渐难看起来,因为苏贤这番叮嘱越听越像是……遗言! 他顿时无比难受,有种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窒息之感。 他远赴河北道所为何来? 是为了报恩。 他数位父兄的马革裹尸,还有数位嫂嫂的上吊自缢,以及言老太君哭瞎的双眼,这些都不曾为他——言家仅剩的血脉带来什么好处。 最终还是苏贤无意中拯救了他们言家。 他这才得以出狱,重整言家,侍奉老母,修整父兄及嫂嫂们的坟墓…… 这份恩情沉甸甸。 没有苏贤,就没有言家与他言大山现在的一切! 言家之人最重义气,可以说,至少现在,言大山将苏贤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重。 若苏贤有失,他将愧对死去的父兄及嫂嫂们…… 可是,苏贤竟要孤身一人前往辽国,还是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要知道他只是一个书生啊,手无缚鸡之力。 而且就连遗言都讲出来了,这让他感觉好失败…… 正沮丧间,言大山忽然心念一动,看着苏贤试探着问道:“恩公,要不……我替你去辽国吧?” 苏贤“一怔”,看着他那双如炬般的眼睛,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也为言大山的“上道”暗暗松了口气。 这榆木疙瘩,再不开窍的话,他的“遗言”马上就要说完了。 言大山见苏贤“迟疑”,认为有戏,当即便激动的说道: “我曾潜入辽国卧底数年,对辽国了如指掌!” “再者,我一身武艺天下罕有敌手,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全身而退……” “……” “你去的话……”苏贤拖长了尾音,双目审视着言大山,似是在犹豫。 一旁,李幼卿、王司马、王友等不由眉梢微颤,一颗心都随着苏贤那拖长的尾音提了起来,呼吸也屏住。 言大山那双如炬的双眼更是睁圆,眼神深处充满了期待。 “……也可以!我相信你能比我做得更好!”苏贤最终答道。 呼! 李幼卿等人悬着的心缓缓落地,憋了许久的呼吸也顺畅起来。 言大山当即大喜,道:“请公子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公子在家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事不宜迟,你速去准备一下,然后尽早出发吧!”苏贤点点头。 “……” 言大山大踏步离开大帐,下去做各种准备去了。 当他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回思刚才在中军大帐中的种种,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很快,他苦笑嘀咕道: “公子啊公子,何需如此,只需你的一句话即可,我言大山必赴汤蹈火!我虽对朝廷不满,但此事事关天下兴亡,我岂有不管之理!” 他终于想明白了,苏贤与李幼卿等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 目的便是为了让他自愿前往辽国,执行那件棘手的计划。 他之所以会中招,是因为心情起伏太大,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担心,乱了心绪的缘故。 …… 中军大帐。 送走言大山后,苏贤感觉好累,李幼卿很是体贴,命人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还为他上茶。 套路言大山,虽说是为了阻止有可能发生的动乱,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但刚才的行为的确不太好。 他决定了,等言大山从辽国归来之后,再专门找机会赔罪…… 言大山虽说是来他身边为奴为仆报恩的,但他始终都是威武郡公的身份,苏贤可不能当真。 “威武郡公去了辽国,应该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李幼卿环视着王司马等人,“若二捕头也能去的话,当有百分之百的几率!只是二捕头……你们谁有办法?” 李幼卿看着王司马、王友等属官,没去看一旁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苏贤,因为苏贤已经搞定了言大山,已经足够了。 话音落后,大帐中鸦雀无声。 王司马等人冥思苦想,但却毫无办法。 那毕竟是刑狱司的捕头,是除了内卫外最特殊的一群人。 千面狐为人性格古怪,即便以“潜入辽国是为了天下安定”为由,他也有极大的可能不屑一顾,毕竟刑狱司只对女皇负责。 所以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让千面狐没有拒绝的理由,要不然贸然去见千面狐就是浪费时间。 良久之后。 大帐中依旧雅雀无声。 这时,苏贤缓缓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或许,下官有办法请动千面狐!” 李幼卿本已有些失望,心想只能以“潜入辽国是为了天下安定”的理由勉强一试,但见苏贤忽然站出,她顿时来了精神,忙问: “苏谘议有什么办法?” “……” 正文 502 人情债 “公主可还记得,下官是如何侦破‘辽军失踪案’的吗?”苏贤问道。 “算学!” 李幼卿想起来了,“本宫记得,千面狐曾向本宫问及破案的关键,但本宫让他北上幽州找你去了。” “不错!千面狐对此案的关键极感兴趣,甚至不惜答应下官开出的条件。” “什么条件?” 王司马等人好奇,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能与刑狱司捕头谈条件,足见苏贤比他们厉害得多。 李幼卿也眸泛异彩,看着侃侃而谈的苏贤暗暗点了一下头,苏贤越交游广阔,对她未来的帮助就越大,她看苏贤就愈发顺眼。 苏贤笑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将破案的关键点告诉他,他则需要帮我办三件事!其中第一件,是助我防守幽州城,千面狐已经兑现。” “那这么说来,千面狐还需要帮你办两件事?”王司马呼吸都粗了两分,能让刑狱司的捕头欠下人情,这等机遇着实令人艳羡。 “苏谘议是想再耗去一个人情,请千面狐前往辽国?”李幼卿问道。 “公主英明!” “刑狱司的人情难得,耗去一个便少一个……苏谘议放心,此事本宫将记在心上,后必有重报!”李幼卿做出承诺。 “多谢殿下!”苏贤拜谢,然后说此举也是为了自己云云,但没有说请公主收回报酬的话。 “事不宜迟,苏谘议且去寻找千面狐吧,本宫与王司马在此静候佳音。”李幼卿说道。 “……” 苏贤走出中军大帐,带上杨芷兰,出得大营辕门,纵马直奔瀛州城而去。 他的目的地是同在东城街上的林府,林川家的府邸。 千面狐这几日来一直与林川厮混,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共同“兄弟”苏贤,及共同的爱好的催化之下,两人已经结为异姓兄弟。 他们间的感情很好,也非常默契……说到默契,想必瀛州品玉阁新来的花魁萝萝对此深有体会…… 是故,苏贤想要找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狐,只有去林府,先找到林川再说。 不一时入城,纵马来到东城街,苏贤过家门而不入,继续往前行得一阵,最后停在林府的朱漆铜钉大门前。 “哎哟!苏谘议来了!”门房吓了一大跳,一边派人去通知林有才,一边亲自陪着苏贤去到前厅稍坐。 “我来找林川林兄。”苏贤道明来意。 “不巧!公子才出府不久,苏谘议有事找阿郎也是可以的。”门房答道。 等了没一会儿,林有才屁颠屁颠跑来前厅,他一手扶着水桶那么粗的老腰,另一手对苏贤连连打招呼,喘气笑道: “贵客到访……未曾远迎……” “林伯父,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苏贤起身迎了上去,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可在府上?” “二捕头?”林有才楞了一下,“怕是只有那兔崽子才知道二捕头的去向。” “这么说来二捕头不在府上?”苏贤怔了一下,想起刚才门房的话,忙又问道:“林兄去了何处?” “他……” 林有才刚说了一个字,厅外就有人喊道:“公子回府!” 苏贤立即跑出前厅,果然见到一身酒气的林川,他脸上还有两个没擦干净的鲜红唇印,正在那抓着一个小厮的衣领斥道: “本公子回来就回来,要你多嘴,倘若惊动那老头,本公子要你好看!” “……” 苏贤见此,心下立即明白过来,林川一定是刚从青楼鬼混而归,本想偷偷回房,结果被门房的小厮叫破。 他应该不知道,苏贤与他口中的“老头”正在前厅,正好听见他训斥小厮的话,要不然他早就开溜了。 林有才跟着苏贤跑出前厅,乍见这一幕,顿时气血上涌,很想打人。 这时,苏贤已经迎了上去,大声喊道:“林兄,别来无恙,二捕头呢?没有跟你一起吗?他人在何处?” “苏兄?” 林川回过头来,正待惊讶苏贤为何在此,结果一眼看见前厅门前的林有才,一张脸已经黑如锅底。 林川当即就吓傻了,松开小厮的衣领,撒腿往府门外就跑,并对苏贤喊道:“苏兄明日再会……” 他在狂奔的途中,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抓住他!” 但令他意外的是,并非林有才下令,而是他的同窗兼好友苏贤。 他正纳闷呢,为何苏贤会下令抓住他呢?什么时候苏兄与那老头走到一块儿去了?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他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提了起来,慌忙回头看去,只看见一张冷漠的脸…… 这是苏贤身边的女随从,叫做杨芷兰,林川认识。 “你……” “林兄快告诉我,千面狐现在在何处?这对我十分重要。”苏贤跑近,看着被杨芷兰单手提起的林川问道。 “二哥刚才与我大醉一场,然后说回去见三捕头南宫葵……”林川下意识说道,他还被杨芷兰单手拎着呢,像是一根稻草般轻轻左右摇摆。 “什么!去见南宫葵了?南宫葵可是在行军大营啊!”苏贤郁闷,敢情转了一圈还是要返回大营才行。 “……” 风风火火。 苏贤带着杨芷兰火速返回城北行军大营,进入辕门后直奔大营西侧的角落,南宫葵与他心爱的刑具都在那里。 闯入南宫葵的帐篷后,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苏贤来不及见礼寒暄,问道:“二捕头呢?他在何处?” 南宫葵正伏案翻阅卷宗,见苏贤入帐,他长身而起,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说道:“二哥他不久前启程回京了!苏谘议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什么!启程回京了!”苏贤惊叫,打断了南宫葵的话头。 “苏谘议找二哥有急事?” “不错,很急很急的事……”苏贤心累及蛋疼,这千面狐,不需要他的时候老是在眼前乱晃,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回京了。 “二哥刚走不久,现在追还能追上。”南宫葵说道。 “我去追他!” 苏贤转身离开帐篷,带了杨芷兰。 因见一队亲卫将士骑着马正在巡逻,苏贤直接亮出李幼卿赐下的金牌,命他们跟着他去追千面狐。 这一队亲卫将士约有五十余人,苏贤凭此金牌可以调动一百,领队的校尉当即就调转马头跟在苏贤身后,一起出营。 大营通往神都的官道,在另外一边,不与前往瀛州城的官道同路。 苏贤一行一路疾驰,跑出去一刻钟之后,终于在官道前面发现千面狐的踪影。 “终于找到你了!” 苏贤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扬鞭快速追了上去。 正文 503 都官捕头 那是一辆破旧的驴车,没有车厢,平板的型制,上面整齐码放着几十只人头那么大的酒坛,以及一推乱糟糟的稻草。 千面狐惬意的躺在那堆稻草上。 他两手捧着一只大酒坛,一边随着驴车的摇晃一边灌酒。 喝完酒后,再欣赏一下道旁的风景,真是快哉! 拉车的驴子是一头老驴,由一个老者牵着,老者走得慢,驴车自然也行的慢。 “好酒!” 千面狐又灌了一大口美酒,随手将酒坛放在身旁,衣襟已被酒水打湿,躺在缓慢且摇晃的驴车上心满意足。 这时,醉眼迷蒙的他看见,后面官道上有一群人正快速赶来。 他没有在意,可是又灌了一口美酒之后,他甩了甩头,凝目看去,嚯!原来是苏贤追了上来。 “停车!” 他大声吩咐牵着老驴的老者停下,从稻草堆上一跃而起,醉醺醺下车,停在道旁等待苏贤靠近。 “苏兄,果然是好兄弟啊!”千面狐十分激动,主动迎上刚下马的苏贤,走动间额前那缕不羁的发丝随风飘扬。 “我都已经上路了,苏兄竟骑马追上来送我……”千面狐真的太感动了,两手拍着苏贤肩膀,还想与他来个拥抱。 不过被苏贤轻轻扒拉到了一边。 苏贤一路辗转追到这里,可是费了老劲儿了,心头本已有些气,现在又听千面狐说什么……追上来是为了送他一程? 苏贤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瞪着眼说道:“既然是好兄弟,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你这是不告而别……” 千面狐有些惭愧,但很快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的说道: “都怪那糟老头子,今日来了一封加急信函,在信中命我急速回京,不得有误……苏兄啊,你是知道的,我虽是刑狱司二捕头,但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指了指那辆破旧的驴车,与老态龙钟的拉车老驴,问道:“二捕头如此赶路,这就是你所谓的‘急速回京’?” “呃……” 千面狐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然后在那吐槽送信来的糟老头子,都怪他,要不然千面狐也不会不告而别。 苏贤回想这一路上的曲折,心情不畅,也跟着千面狐一起吐槽那个糟老头子,骂得十分难听。 比如什么“偷光那老东西的棺材本”、“把那老东西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不给他饭吃”等等。 “对了,你口中那个糟老头子到底是谁?”苏贤跟着骂了一阵,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刑狱司掌舵之人,少司寇!”千面狐大大咧咧,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少……司寇?!” 苏贤却是大吃一惊,刑狱司与内卫都是大梁的特权衙门,少司寇乃刑狱司掌舵人,地位相当于内卫大阁领。 这等人物,刚才被他们骂的那么惨……苏贤有些尴尬。 跟随苏贤而来的亲卫将士们,也是一脸错愕,就连兰陵公主对少司寇也不敢过于造次,可是刚才他们听见了什么? “苏兄,难得你专程跑来送我,我们干脆就近找个酒楼,大醉一场如何?就当是苏兄你为我践行了。”千面狐浑不在意。 “二捕头,我追上你并非是为了给你践行。”苏贤立即清醒过来,还是办正事要紧。 “啊?”千面狐错愕,一时傻在原地。 “事情是这样的……”苏贤不再浪费时间,将大梁当前所面临的危机,以及他们商量出来的计策一一道出。 最后,苏贤请他出马,秘密前往辽国,挑起辽国各部族之间的矛盾,为大梁争取喘息的时间。 苏贤说完后,见千面狐面有犹豫,便直接拿出他的杀手锏,道:“二捕头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两件事?” 在他想来,一向重诺的刑狱司二捕头,听了这话后应该立即就会同意。 千面狐果然一脸严肃,拍着胸膛道:“没错,我答应出去的事,一定会想办法办成,当初答应你的三件事,我自然都还记得。” 苏贤暗暗松了口气,不枉他这一路奔波,总算是搞定千面狐了。 可是,他刚刚松口气,就听千面狐说道:“不过……神都那糟老头子命我急速回京,说有什么要事。” 苏贤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怔怔的看着千面狐,心说他这是准备反悔了?刑狱司的人行事果然无所禁忌。 “苏兄你别这样看着我,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我答应帮你办三件事,但前提是不能耽误刑狱司的正事。”千面狐提醒道。 苏贤听了这话,顿时回忆起当初谈定的细节,里面的确有这一条……现在看来,应该是请不动千面狐了。 就当他沮丧的时候,千面狐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既然是苏兄开了口,那我怎么也要卖你个面子不是。” “什么意思?”苏贤纳闷。 “我决定不理会神都那糟老头子,不回神都了,转道去辽国!”千面狐笑道。 “为什么?”苏贤的沮丧虽一扫而空,但心中着实疑惑。 “……” 不仅苏贤感到疑惑,跟来的亲卫将士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可是堂堂刑狱司二捕头啊,竟然为了苏贤公然违抗少司寇的命令! 将士们全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心说这位苏谘议到底有何能耐? “哈哈哈哈,我不仅要去辽国卧底,而且苏兄你也不用耗去一个人情。”千面狐笑道。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那糟老头子送来的加急信函中,除了让我急速回京之外,还说了一件事,事关苏兄你的。” “事关……我?”苏贤怔住,在他的印象中,与刑狱司的少司寇没有任何联系。 “不错!” 千面狐两眼放光的看着苏贤,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那糟老头子在信中,赠予你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职位。” “都官……捕头?”苏贤继续疑惑,问题太多,头都快爆炸了。 “并且啊,糟老头子还在信中说,若苏兄有任何要求,我和三弟都需尽量满足……所以我依你所请,去辽国走一遭,也是尊奉糟老头子的命令,没有任何不妥!” “原来是这样……” 苏贤暂且将那个什么“都官捕头”,以及少司寇的目的丢在一边,看着千面狐说道:“事不宜迟,二捕头请早些动身前往辽国吧!” 正文 504 秋兰:公主以身饲……苏谘议!? 半个时辰后。 言大山与千面狐同时出发了,他们将秘密潜入辽国。 苏贤及王司马等人送出营外。 待两人背影彻底消失,他们才返回大营,这时,苏贤迎面遇上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南宫葵说道: “苏谘议,请入帐详谈,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都官捕头?” “看来苏谘议已经知晓……” “……” 苏贤终究跟着南宫葵去了一趟他的帐篷,了解清楚什么是“都官捕头”,以及少司寇此举的目的所在。 一刻钟后。 走出南宫葵的帐篷,苏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腰牌,轻轻掂了掂。 这是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腰牌。 椭圆形,金铁材质,正面錾刻有“刑狱司”三个大字,背面则是“都官捕头”四个小字,腰牌周边有许多精细花纹,彰显出刑狱司的气派与威仪。 朝廷典章中,并没有“都官捕头”的职位,这是少司寇独创,专门为苏贤而设。 持此腰牌可自由出入刑狱司,地位与刑狱司四大捕头相同,但没有具体的权力,也不参与刑狱司日常事务。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刑狱司需要他的时候,接手一些任务,事后刑狱司酌情给予相应的报酬…… “少司寇真是一个有趣的老头!” 苏贤随手将腰牌别在腰带上,带着杨芷兰,举步去了公主寝帐……现在任务完成了,他去汇报一下情况。 在书房中,苏贤见到了李幼卿。 李幼卿先是表达了感谢之情,然后又说此事她将记在功劳簿上,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苏贤谦虚一二,随后应公主之情,将搞定千面狐的经过讲了一遍。 前面部分都还好,直至讲到“都官捕头”一节,苏贤发现李幼卿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似是不悦。 苏贤当即掀开儒衫的下摆,将手伸向腰带,准备取下那枚腰牌,向李幼卿坦白此事。 毕竟,从朝廷既有的几大阵营来说,他属于兰陵公主一方,若为了刑狱司那点好处,惹得公主心里不高兴,着实没有必要。 李幼卿见他说着说着,忽然撩起了衣服下摆,心头登时狂跳,他这是要……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苏贤的胆子变得这么肥了吗? 李幼卿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两人间发生的暧昧可着实不少,但他动不动就脱衣服……是不是太放肆了? 李幼卿正待喝止,却忽然发现苏贤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牌子,撩起的衣服下摆也顺手放了回去。 原来他只是为了取腰牌……李幼卿缓缓吐出一口气,暗骂自己想太多。 “殿下请看,此乃……” 苏贤两手捧着那枚腰牌,走近李幼卿的朱红色大案,可是话刚说一半,他忽然发现公主的面色绯红。 李幼卿本就拥有倾城之姿,现在面色一红,看起来更显娇艳动人,有一种说不尽的风情,让人迷醉。 苏贤心中无比纳闷。 他记得刚才李幼卿的面色很正常啊,为何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出于对上司的关心,苏贤话锋一转,紧盯着公主绯红的面色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面色好红啊,要不要传御医?” “不用了……” 李幼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强做镇定道:“这天有些热……对了,你手上拿着的是何物?” 苏贤没有多想,面色一正,一边双手将腰牌递过去,一边解释道:“这是刑狱司少司寇送给下官的腰牌。” “哦?” 李幼卿好奇之下,接过一看,视线最后停留在“都管捕头”四个字上,一脸狐疑。 苏贤适时解释一二。 包括此牌的作用,以及少司寇送他此牌的目的所在。 解释完后,他发现李幼卿定定的看着那四个字,面色略有古怪,因而说道: “下官在公主府已经够忙,今后倘若加入了内卫,想必更是分身乏术……所以下官准备婉拒少司寇的好意,待会儿就将此牌送还回去。” “不妥!” 李幼卿将腰牌递还,笑道:“既然少司寇送来此牌,你何不妨收下。” 苏贤仔细观察她的面色,不像是在说反话,这就让苏贤纳闷了,迟疑道:“可是……下官真的很忙啊。” “忙着与小妾烤孜然羊肉串吗?”李幼卿随口调侃,不过话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以她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着实不妥。 “呃……” 苏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以为李幼卿也想吃孜然烤羊肉串,便笑着说待会儿在营中烤上几串让公主尝尝。 李幼卿见事已至此,便只得点头同意,随即面色一正,缓缓说道: “刑狱司虽略有不如梅花内卫,但势力亦不可小觑,若你能凭借‘都官捕头’的身份在刑狱司行走,自然再好不过。” “其实,本宫将你送入内卫之后,也想着让你与刑狱司搭上关系呢,这对你以后办事很有帮助。” “但没想到少司寇竟主动送来此牌……如此倒也省了本宫无数精力,此牌你且好生收着,只是别忘了初心便可。” “……” 苏贤接回腰牌。 又听她说“初心”二字,心里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作揖表态,什么“愿为公主上刀山下油锅”之类的话,说了一大箩筐。 李幼卿听得心中十分满意,尽管知道苏贤应该只是在“吹牛”,但这种恭维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她的嘴角渐渐浮现一抹弧度。 可是下一刻,苏贤说着说着,忽然蹦出一句:“……下官必将紧抱公主大腿,永不撒手……呃……” 书房中猛然安静下来。 苏贤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怎么说着说着又蹦出这句话了呢? 李幼卿嘴角那抹弧度霎时凝固。 之前数次被苏贤或有意或无意占便宜的画面,不受控的在眼前一一闪过,她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那个……殿下,若没有其他事的话,下官先行告退!”苏贤没去看李幼卿的脸色,转身就准备开溜。 “且慢!” 身后传来李幼卿的声音。 苏贤猛然停住脚步,面露苦色。 当他慢慢转回身的时候,只听李幼卿略有踌躇的说道:“若……此次大梁度过难关,本宫就……就遂你的愿!” 啥? 苏贤缓缓张大了嘴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整个人都傻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只有一次……机会,你好好把握!”李幼卿说完后,起身快步离开书房,转瞬间就不见人影。 良久之后。 苏贤还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书房中,喃喃自语道:“公主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又是良久之后,他才挠着头离开书房。 他与李幼卿都不知道的是,方才他们的谈话,已被秋典军躲在书房后面的窗外听得一清二楚。 秋典军比苏贤都还要震惊,半晌后回神,喃喃嘀咕道:“公主……牺牲好大,为了大梁的安危,竟不惜向苏谘议……献身!” 正文 505 宛若初恋 苏贤离开书房后,又走出去老远,迎面遇到一队巡逻的将士,领头的校尉停下恭敬对他见礼,口称:“苏谘议!” 苏贤在大营中一向和蔼,待底层将士也十分亲切,可是这次……他似乎没有看见这群将士,也没有听见他们的问好,直接错身走了过去。 嗯? 校尉面色古怪,抬眸看向苏贤的背影,见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扣着脑袋,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校尉略有所思。 这时,一个将士以为苏贤没有听见,挥着手大声喊道:“苏谘……” 校尉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吓得那位将士戛然而止。 “别大呼小叫,苏谘议正思虑国家大事呢,要是你打断了苏谘议的思路,可没你的好果子吃!”校尉低声呵斥。 “不敢不敢……”那个将士吓坏了,后怕不已,好在没有打断苏贤的“思路”,大大的松了口气。 “……” 苏贤对身后发生的事自然不知。 他扣着脑袋又走出去老远,忽然驻足,原地恍然,好像刚刚明白过来似的,暗自嘀咕道:“原来公主是……那个意思!” 一想到兰陵公主那倾城的花容月貌,还有她那通身笼罩着雍容华贵的身段儿,苏贤心头不可抑制的火热起来。 最主要的,是兰陵公主那番话……或者说,那番许诺—— 若此次大梁度过危机,她就让他……噫,单单想一想而已,苏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脏砰砰乱跳,宛若初恋小男生。 扯着嘴角遐想一会儿,苏贤忽然回过神来,躁动的心慢慢平复,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消散。 我应该保持克制……苏贤心中这样想道。 兰陵公主毕竟是“女上司”,之前发生的那些暧昧实非他所愿,能维持当前的关系就算不错,若一旦没掌握好度…… 李幼卿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她也有身为女子的局限性,万一一个没忍住搞出点不可挽回的暧昧,谁知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 未来不可预知啊! 还是保持现状为妙。 苏贤暗暗拿定了主意。 …… 话说苏贤离开书房后不久,李幼卿返回,只见她面色如常,头发湿漉漉,显然刚刚沐浴洗漱过一番。 “去请王司马过来一趟。”李幼卿傲立窗前赏景,随口对左右吩咐。 “奴婢领命!”冬典军快步离去。 等了没一会儿,王司马到了。 李幼卿吩咐赐座上茶,她依旧傲立窗前,任明媚的阳光播撒在凝脂般的脸蛋上,看起来宛若天仙。 “王司马……跟了本宫多久了?”李幼卿平和的问道。 “回禀公主,自公主出宫建府以来,下官就追随在公主身边,可以说,公主是下官看着长大的。”王司马发须花白,但精神还算矍铄。 “本宫平时对你如何?”李幼卿又问。 “公主待下官宛若长辈,下官也必将尽心尽力辅佐公主!”王司马腔调虽老,但语气颇为铿锵,有种为了李幼卿可以赴汤蹈火的意思。 李幼卿侧过身来,凝目打量着王司马,忽然说道: “派人秘密前往辽国,为我大梁争取喘息之机的功劳,本该属于王司马与苏谘议两人,但……本宫想将此功尽归于苏谘议!” “……” 王司马愣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作揖道:“但凭公主安排。” 李幼卿见此颇为满意,想了想后说道:“本宫听说,令郎爱慕钱中书之女,但因本宫与钱中书的关系……” “劳公主关心,下官对那逆子毫无办法,用尽了手段也不能令他振作,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至此,下官……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王司马有些颓然。 李幼卿说道: “此事不怪令郎……待回京之后,本宫将亲自去见钱中书,全力促成这桩婚事,助令郎重新振作,你看如何?” 王司马激动拜道:“殿下,大可不必,那钱中书乃殿下政敌,这……” 李幼卿道:“本宫心意已决。” 王司马愣了愣,终究拜谢道:“多谢殿下,若能令那逆子重新振作,下官必将肝脑涂地,以谢公主大恩!” “……” 另外一边。 苏贤命人牵来一头羊,吩咐宰杀,然后命人制作竹签子,同时备好孜然,他准备烤几串孜然羊肉串让李幼卿尝尝。 大营中人多,苏贤需要的一切食材及工具等很快就得到落实。 他亲自动手,烤了大概十串,命人给李幼卿送去,然后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带着杨芷兰直接离营回城。 公主寝帐。 书房。 王司马离开后,李幼卿便伏案开始处理日常军政事务。 她是“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总领河北道军政事务,其实很忙。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渐暗,秋典军贴心的将蜡烛点上,书房中静悄悄,檀香缕缕,只闻窗外的鸟儿轻鸣。 忽然,书房外传来轻微的嘈杂声。 李幼卿被打搅,放下手中的文书,喝了一口甜甜的银耳莲子羹,问道:“何人在外喧哗。” 冬典军进入书房,禀道:“公主,下面的人送来一些吃食,因尚未到晚膳时间,所以奴婢拦住了。” “退下吧。”李幼卿重新拿起那份文书,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奴婢领命。”冬典军转身离开书房。 这时,李幼卿忽然嗅到一缕独特的香味儿,这种香味儿具体说不上来,以前从未闻过,腹中馋虫竟被勾动。 “且慢。”李幼卿丢下那份文书,待冬典军重新进来后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回禀公主,据说是苏谘议亲自烤的什么……孜然羊肉串!” “孜然羊肉串!”李幼卿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在书房中,她曾调侃苏贤的那句话,“怎么不早说?速速送来!” 冬典军十分意外,往常没到晚膳的时间,公主最多喝一些茶与饮用一些银耳莲子羹,不会吃其他东西的。 但她没多想,很快将十串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烤羊肉串送来,放在李幼卿的朱红色大案之上。 “这肉串闻起来果然独特!” 李幼卿拿起一根竹签,看着上面金黄油亮的烤肉感觉无从下嘴,直接咬吗?吃相会不会太难看? 正文 506 陈可妍:我才是苏府女主人 忙碌了一天,李幼卿本已有些饿,再加上这勾人食欲的香味作祟,她最终没有忍住,将肉串送到口边文雅的咬下一小块。 烤得金黄油亮的羊肉入口,顿时满口馥郁,轻轻一咬,烤肉爆出鲜嫩浆汁……不知不觉咽下那块烤肉后,口齿依旧留香。 好吃! 贵为公主的她也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她一手持握竹签,一口接着一口,如此吃法倒也新奇,忽然,她瞥见刚才看了一半的文书,便将之翻开,一边吃一边看。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好几串下肚。 又过了一会儿,她双目盯着文书,左手将啃光的竹签丢在一边,顺势摸到承装烤肉串的盘子,准备拿取下一串。 可是,她的手左边摸一下,没有,右边摸一下,还是没有,盘子空了? 双目离开文书,看向那只盘子,果然,盘中空空如也,刚才那串就是最后一串。 她抿了抿嘴,意犹未尽,那只手颇为不舍的撤了回来,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油污。 “公主,奴婢去命他们再烤几串?”秋典军很会察言观色,瞧出公主还没吃够。 “嗯。”李幼卿点点头,随即将注意力放在文书上面。 “……”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数十支蜡烛将书房照得白昼一般,这时,秋典军回来了,送来数十只烤羊肉串。 李幼卿立即丢下文书,嘴角挂上一抹笑容,迫不及待拿起一串,看也没看就用细密的贝齿咬下一小块。 咀嚼。 很快,她的面色渐渐变了,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微微蹙着眉勉强咽下那块烤肉后,低眸看着手上的肉串。 “公主怎么了?”秋典军贴心问道。 “味道不对,没有刚才的好吃!”李幼卿将啃了一小口的肉串放回去,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油污。 “呃……公主,刚才的肉串是苏谘议亲手烤制的,而现在……苏谘议已经离营回城……奴婢连夜去请苏谘议回来吧?”秋典军建议道。 “不用!天色已晚,苏谘议想必已经歇息了吧,不用大费周章。” “哦!” 秋典军嘴上最如此回应,但心底却有点不忿。 公主的身子都给了苏谘议,难道他就不能连夜过来为公主烤肉串吗?公主对苏谘议也太好了吧! 她端起那盘烤肉,准备离开,公主不吃,可以赐给下面的人。 “对了。”这时,李幼卿叫住了她,抬眸吩咐道:“明日找个时间,让府中的大厨专门学一学这烤肉串。” 说完后,她又将注意力放在文书上。 秋典军领命,心里盘算着什么,快步离开书房。 ……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苏府。 苏贤并未如李幼卿所预料的那般,已经安歇就寝,他其实在喝酒,还有美人作陪。 这个美人不是柳蕙香,而是陈可妍。 他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进门就问:“夫人何在?” 门房说柳蕙香受唐家大小姐的邀请,前往唐家做客去了。 唐家大小姐,自然就是唐淑婉。 唐淑婉为何邀请柳蕙香做客,门房不知,苏贤也就不知。 但苏贤不怎么担心,苏府除了有毒娘子等内卫高手守护之外,还有公主府亲卫,有这些人保护,柳蕙香不会出问题。 他准备洗个澡早点休息,毕竟今天着实有些忙,曲折也太多…… 谁知刚洗完了澡,陈可妍的侍女碧儿来请,说陈可妍备下了酒菜请他过去吃酒。 苏贤自然婉拒了,他现在不想陪陈可妍玩儿。 碧儿又说:“其实,小姐有个问题想请教公子,事关制盐之法,小姐有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听了这话,苏贤苦笑一声,收拾一番便跟着碧儿去了府邸西北角的一座独立院落,陈可妍就被“关押”在那里。 制盐之法,是苏贤传授给陈可妍的。 目的是为了让她赚取足够的银钱,为争夺帝位做准备。 这是苏贤布下的一条“退路”。 倘若李幼卿夺权失败,他也能去南陈度日……但苏贤帮陈可妍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不能与李幼卿起冲突。 若她食言,苏贤就把神雷的秘方告诉给大梁女皇,让南陈的“镇国神器”失去意义,这是震慑陈可妍的手段。 当然,陈可妍也有制约苏贤的能力,比如将苏贤暗中助她之事捅出去…… 他们双方互有制约手段,谁也不敢乱来,这才是最稳固的合作方式,制衡需双方对等,不然不能成事。 所以,陈可妍用制盐之法邀请他过去,苏贤想了想还是动身了,因为他要提供“售后服务”。 来到陈可妍的院子,苏贤径直走向客厅。 碧儿却在旁笑道:“公子,这边请,小姐在房中摆下了酒宴。” “房中?” 苏贤愕然,跟着碧儿来到目的地后,他嘴角狠狠一扯,果然那所谓的“房中”就是陈可妍的香闺。 既来之则安之,苏贤摇着头推开房门,一步垮了进去。 碧儿在门外关上了房门,苏贤没有理会,因为陈可妍已经一脸笑容迎了上来,亲切的说道: “公子可算是回府了,奴家着人备下了酒菜,还热乎着呢,公子留下来喝两杯吧。” “……” 苏贤早已瞥见房间正中的那张小圆桌,上面酒菜香味扑鼻。 因房中摆放了许多火盆取暖,苏贤感觉有些热,便脱下外套,随手准备挂在一旁的一个衣架上面。 陈可妍见此,忙殷勤走来,二话不说接过苏贤的外套,一边勤快的挂在衣架上一边朝屋外吩咐道: “剑儿进来,将这两只火盆端走,公子觉得热呢!” “……” 剑儿端走两只火盆后,陈可妍又殷勤的拉着苏贤入席,忙前忙后,最后还亲自为苏贤斟酒。 苏贤眉头微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但却没有喝,而是看着她那双仿若会说话般的眼睛问道: “你这是作甚?为何如此……殷勤?制盐之法是我传授给你的,为你答疑解惑是应该,你不必如此。” 她到底是南陈的公主,如此殷勤总给苏贤一种……非奸即盗的感觉。 陈可妍巧笑嫣然,明眸善睐,笑道: “主院那位不在,奴家就是苏府的女主人啦!这些不都是女主人该做的么?公子今晚且在奴家这里安心住下,奴家会‘好好’服侍你的!” 正文 507 不知廉耻 “奴家会‘好好’服侍你的!” 陈可妍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娇躯忽然往他这边一倒,整个上半身压在苏贤的腿上,双手还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苏贤猝不及防,因怕她摔落在地,下意识将之接住。 下一刻反应过来,她这是故意的,这么可能摔倒呢? “起开!” 苏贤两眉倒竖,下意识扶住了她香肩的手,改为向外拖拽,想将这块“狗皮膏药”甩掉。 这个陈可妍行为太恶劣了,竟趁人家老婆不在家,勾引人家的夫君,这种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 可是,陈可妍终极是练家子,力气比身为书生的苏贤更大,她趴在苏贤腿上,又抱紧了苏贤的腰,一时间竟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 “公子别动。” 陈可妍恬不知耻,抬头看着苏贤笑啊笑,明眸善睐的两眼好似会说话,面容甜美,嘴唇拉成一条两头上扬的鲜红弧线。 “如此良辰美景,此间又只有奴家与公子,奴家都投怀送抱了,公子难道忍心将奴家推开么?”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说着酥到骨子里的话,笑容甜美可人,真真切切的就是一只狐狸精,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小小要求。 妈的! 苏贤深吸一口气,又挣扎了一下,发现只是徒劳无功后,低眸看着陈可妍的眼睛斥道:“注意你的身份!” “奴家的身份……就是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啊!”陈可妍娇媚一笑,笑声清脆如铃铛,动人心旌。 “你胡说什么?”苏贤蛋疼,既然摆脱不掉这个狐狸精,那干脆就抱着好了,苏贤不轻不重捏着她那纤细的香肩,皱眉道: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已娶妻,而你终究是南陈公主,如何能嫁给我?” “柳夫人又不是公子正妻。”陈可妍趴在苏贤腿上不停缩肩,似乎苏贤捏得她的肩膀有些痒痒。 “……” 苏贤从来不自诩为正人君子,来到大梁王朝已经好几个月,他基本适应了古代的节奏,男人嘛,尤其是地位高的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 美色当前,苏贤是……经受不住这种诱惑的。 既然摆脱不掉这个狐狸精,那就…… “我们之间不合适的,我是大梁朝廷命官,而你是南陈公主,怎么看都不般配,我要是大梁亲王的话,倒是可以联姻……”苏贤开始讲道理。 “若公子想娶我,身份不是问题。”陈可妍不停的缩肩,不停的乱扭,时不时还发出被挠痒痒的娇笑声。 “公子可以辞去大梁的官职,与奴家一起去南陈啊,相信以公子的能为,父皇一定会将我许配给你的。” 陈可妍眼中闪过一抹皎洁之色。 呵,原来她是这个想法……苏贤神色一定,低眸看着她说道:“其实,我想说,我并不喜欢你,不想娶你为妻。” 陈可妍神色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扭动着腰肢笑道:“既然公子不喜欢我,那公子的手……” 听了这话,苏贤那只从陈可妍香肩摸到人家腰肢上的手,猛然一顿,然后缩了回来。 不过下一刻,缩回去的手又放了上去,轻轻拍了拍陈可妍那水蛇般的腰肢,笑道:“我不是柳下惠!” “那公子今晚会留在奴家这里吗?”陈可妍水蛇腰轻轻一扭,苏贤的手保持不动就能体验到那柔韧的触感。 “你……”苏贤低估了此女的羞耻心,生硬切换话题,问道:“别废话了,制盐之法你哪里不明白?” “哦,关于那个日晒的时间,究竟要晒多久……” “……” 陈可妍似模似样的问了几个问题,期间一直紧抱着苏贤的腰,导致苏贤无法摆脱。 苏贤也就耐着性子,用心为她解答,不过手上的忙碌也没有停下,甚至报复性的乱摸乱掐,还挠她的痒痒。 陈可妍笑得花枝乱颤,咯吱咯吱的,但就是不松开苏贤的腰。 忽然某一刻,苏贤的手因意外逾越了雷池,向陈可妍胸脯探去。 陈可妍浑身一僵,但瞬息间便放松下来,还调整了姿势,将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向苏贤开放…… 苏贤终究是没有遂她的愿。 反而一巴掌拍在她那娇臀上,斥道:“饭菜都凉了,还不起来,你闹够没有?” “不起。”陈可妍笑道。 “那你就不要怪我了。”苏贤心下发狠,使劲儿朝她胳肢窝和腰间招呼,不停的挠她痒痒。 “哈哈哈……”陈可妍笑得岔了气,但就是不撒手,她不撒手苏贤就摆脱不了她。 “公子饶命……饶命啊……公子别……求求你了……别挠奴家了……公子别停,再来几下……” “……” 晕! 苏贤停了手。 因他发现陈可妍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乐在其中,苏贤此举便失去了意义。 “还不起来是吧。” 最后,苏贤失去了耐心,一手直接探向刚才放过了的地方,陈可妍为了忽悠他去南陈,可以被他摸几下腰肢,还可以被他挠几下痒痒,但绝对不会更进一步。 “哎呀!” 果不其然,陈可妍感觉苏贤要来真的,直接一跃而起,瞬间在自己座位上坐正,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殷勤笑道: “再笑下去奴家就该岔气而亡了……来来来,公子尝尝这道佳肴……” “……” 呵,小样! 苏贤也不戳穿她,沉吟一番后问道: “你之所以诓我来此,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解答制盐之法的疑惑吧?有事快说,还有,别再耍花招。”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贤刚才那只差点得逞的手举起,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意思是说:“我已经抓住你的弱点”。 陈可妍把胸一挺,竟是不甘示弱。 “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苏贤起身就要离开。 “公子且慢!”陈可妍一把将他拉住,说道:“眼见大梁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公子若继续留在大梁,屈才不说,万一……” “所以你想劝我跟你去南陈?”苏贤恍然,心说这才是陈可妍叫他来此的真正目的,方才虽也诓他去南陈,但只是临时起意,只是顺带。 “……” 正文 508 不甘心的陈可妍 “是啊!” 陈可妍信心满满,说道:“以前,公子不愿随奴家去南陈,奴家也没有办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大梁内有缺粮之危机,外有辽国虎视眈眈,可谓内忧外患……大梁将天下大乱,公子继续待在大梁百害而无一益。” “公子,随奴家去南陈吧,你看老天爷也赞成,这是脱离大梁的绝佳时机,也是公子的一个机会……” “……” 苏贤眼皮轻轻一挑,他早就清楚,南陈并非善地,不说是龙潭虎穴至少也是一个“盘丝洞”,非不得已不能去。 虽然,他已在暗中帮衬陈可妍谋夺南陈帝位,为今后留下一条退路。 但那是今后,不是现在。 再者,今日在城北行军大营,他们已经找到了度过危急的方法,大梁的天不一定就会大乱……说不定啊,江山还会更加稳固。 “大梁的天不会塌,也不会天下大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苏贤摇头婉拒。 “公子还要执迷不悟吗?”陈可妍有些错愕,在她看来苏贤应该立即就会同意,可是为何…… “就在今天,我们找到了一个法子,可以助大梁度过难关。”苏贤笑道。 “大梁内忧外患,还能有什么办法?此等危局几乎无解,大梁的天下必定完蛋!”陈可妍不屑。 “那个法子,是我想出来的。” “公子你……”陈可妍惊愕的看着他,目光灼灼,但最后还是摇头道:“即便是公子想出来的法子,也一定不能助大梁摆脱危机。” “你不信?” “不信!” “那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苏贤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有何不敢!”陈可妍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嫣然笑道:“倘若公子打赌输了,就立即随奴家去南陈,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与推辞。” “可以!” 苏贤毫不在意。 轮到他提赌注的时候,低眸盯了两眼陈可妍胸脯,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可妍虽不如兰陵公主那般夸张,但却也与柳蕙香不相上下,可谓人间极品! 陈可妍低眸看了眼自己,又抬眸看着苏贤,心中立即明白,但她并没有害羞,反而大大方方挺胸上前一步,笑道: “若奴家这次打赌输了,就把自己输给公子。” “胡思乱想什么呢!” 苏贤呵斥,一脸的义正言辞,不过下一刻就补充了一个条件:“还要加上你的胞妹,南陈越国公主陈可瑶。” 陈可妍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公子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将蜀国张贵妃送给你,你就不能去招惹瑶瑶。” 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笑道: “若你输了,就答应帮我办三件事,不过你放心,不会是让你为难的事……具体什么事,我还没想好。” 陈可妍瞪了苏贤一眼,她已经明白,刚才被苏贤给耍了,事关胞妹陈可瑶,她是关心则乱,以至于被苏贤耍了一把。 “好!若我输了,就为你办三件事!”陈可妍点头同意。 “那你就等着为我办事吧,因为你输定了。”苏贤非常有自信,一幅得逞与占了陈可妍天大便宜的样子。 陈可妍不甘示弱,娇笑道:“其实,奴家更喜欢公子的第一个堵住,但决不能牵扯到瑶瑶。” “倘若奴家输了,整个人都是公子的,还怕为公子做三件事么?就算三百件事奴家也没有任何怨言呢!” “……” 苏贤皱眉道:“我可警告你,别动不动就招我,要不然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你且好自为之吧!” 陈可妍噗嗤一笑,指了指她的绣塌,笑道:“公子且看,奴家已将被子准备好了,要不我们先就寝?” “……” 苏贤面色微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杨芷兰的声音:“公子,柳夫人即将回府!” “知道了!” 苏贤瞪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而去。 陈可妍没敢继续纠缠,因为杨芷兰回来了,她方才之所以敢缠着苏贤不放,就是因为杨芷兰被苏贤派去了唐家…… 苏贤离开后,陈可妍找来剑儿问道:“你不是说柳夫人要在唐家过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剑儿道:“奴婢该死,可能……杨女侠去了唐家之后,柳夫人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 “……” 转眼间,夜色已深。 陈可妍却还没有上塌休息。 屋中小圆桌上的酒菜已被撤下,她依旧坐在那里,两手支头,看着桌上的蜡烛发呆。 她其实并不是完全在发呆,而是在思考,苏贤究竟想出了什么法子,竟给他那么大的自信可以解决大梁的内忧外患。 若苏贤果真成功,那么诓骗苏贤去南陈的几率将会更小。 诚然,苏贤已在暗中帮她谋夺南陈帝位,可是在她看来还不够,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也不够保险。 还是将苏贤弄去南陈更为靠谱…… 今天晚上,趁着柳蕙香不在,她其实准备了一系列大招,甚至不惜失身于苏贤……想来应该能借此诓住他,答应陪她一起去南陈。 可是最终失败了,柳蕙香竟提前回府……这让她心中很是不甘。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碧儿忽然进屋,小声禀道:“公主,主院那边有异动,杨女侠及院中伺候的仆妇全被赶了出来!” “杨女侠也被赶出了主院?”陈可妍惊讶。 “不错,但杨女侠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主院周围巡视,其余仆妇等则去到隔壁客房中休息去了。” “公子赶走所有下人,甚至杨女侠也离开了主院,只剩下他与柳夫人……他们要做什么?”陈可妍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还是说,他要秘密见什么人?”心头想起苏贤提出的帮大梁解决内忧外患的法子,陈可妍心头顿时警惕起来。 “……” “不行,我得去瞧瞧情况。”陈可妍起身说道。 “公主,可是……杨女侠在主院外巡视啊。” “无妨……今日计划受阻,本宫很是不甘心!公子此举用意着实古怪,不去探个明白我今晚恐无法入睡。” 剑儿与碧儿劝阻不得,陈可妍终究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隐入夜色,慢慢往主院的方向潜去。 不管苏贤与柳蕙香要干什么,或者说苏贤要秘密见什么人,她都要去瞧个明白! 正文 509 呸!臭男人! 苏贤很看重府邸的安全性。 府中除了毒娘子等内卫之人外,还有公主府亲卫。 但他们一般都在府邸的边缘区域驻防,不会在府中随处溜达,除了偶尔的巡逻队伍。 这便是陈可妍敢穿上夜行衣偷偷潜入主院的缘由。 若在平时,这种想法她根本不会产生,因为不敢,杨芷兰就驻扎在主院中呢,她一旦潜入就会被发现。 可是现在,杨芷兰离开了主院…… 借着夜色的掩护,陈可妍如灵巧的猫咪般出没,沿途没有遇到巡逻的亲卫,倒是碰到几个值夜的小厮,她轻轻松松就躲避过去。 她是南陈公主,同时也是南陈“暗卫”副统领,对于这种秘密行动并不陌生,她有着丰富的经验。 终于,苏府的主院已经遥遥在望。 陈可妍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暗中观察了许久,她不敢擅闯,要是被杨芷兰捉住的话…… 杨芷兰曾毫无保留的对她释放过杀气。 她最怕的就是杨芷兰。 苏府的夜晚寂静无声,就连狗吠及打更的声音也无,主院的围墙上许多地方都悬挂着灯笼,她必须找一段没有灯光的地方,方便潜入。 暗中观察了许久,始终不见杨芷兰现身,陈可妍心中暗暗猜测道:“莫非,杨女侠根本不怕有人夜闯苏府,所以放松了警惕?” 又等了许久,她已有些不耐,心念一动间,身子已如猫咪般灵巧窜出,转瞬间便来到主院的围墙下面。 四下打量,没有任何异常,更不见杨芷兰,她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攀上围墙,准备潜入。 可是就在她跨过围墙的同时,猛然瞥见远处走来一个人影。 那里灯火通明,她看得仔细,来人赫然就是……杨芷兰! 杨芷兰巡视到此处了! 陈可妍当即心下一颤,肾上腺素飙升,手脚一软,差点就从高高的围墙上仰面栽倒。 好在她也不是凡俗之辈,慌乱中两手攀在围墙内侧的边缘,身体及双腿悬空,整个人都吊在围墙上,没有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 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好险! 呼! 陈可妍轻轻呼出一口气,但不敢太明显,因为她听见围墙外有个脚步声在接近,那是杨芷兰。 此刻,她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冒险闯入主院了。 要是被杨芷兰捉住,后果不堪设想。 脚步声终于近了,在安静的夜晚清晰可辨,陈可妍两手吊在围墙内侧,一动也不敢动,静待杨芷兰走远。 杨芷兰走远了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就在此刻,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浑身发颤,差点就保持不住“挂在围墙上”的姿势。 她听见了什么? 围墙外那个脚步声,竟然停了,就停留在她翻墙的这个地方!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陈可妍顿时头皮发麻,一颗心瞬间跌入低谷。 她现在真的是无比后悔,真不该一时冲动跑来这里…… 正懊悔间,围墙外的脚步声竟然又响了起来,并往远处渐行渐远……陈可妍不可思议,杨芷兰这就走了?不将她捉住吗? 直至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明白过来,刚才只是虚惊一场,杨芷兰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吓死本宫了……” 她慢慢落地,背靠围墙轻抚胸口。 缓过劲来后,她起身仰头看着围墙,心中开始犹豫,此行已经如此危险,要不要先撤回去呢? 数息后,她拿定注意,扭头看着主院的房屋暗道:“既来之则安之,若就此撤退,我恐怕会更不甘心。” “……” 半刻钟后。 陈可妍终于摸到主院正屋后面的窗外。 令她欣喜的是,苏贤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了,是向外开的那种,她只需稍稍探头便能尽窥屋内的一切。 小心翼翼探头一看,只见屋内灯光昏暗,只点了一根蜡烛,苏贤与柳蕙香正亲昵的抱在一起聊天说话。 只听柳蕙香问道: “夫君为何赶走杨姑娘与下人们?大晚上的也折腾,院子中空荡荡的妾身有些不适应。与夫君聊天,也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苏贤坐在一张椅子上,浑身放松,他将柳蕙香搂在身上,一边轻轻捏着人家的香肩一边回忆道: “以前住在角楼街的时候,每次为夫爬墙去见夫人,可不也是偷偷摸摸的么?如今我们的宅子大了,但却没了当初那种感觉。” “夫君若是想念以前的日子,我们可以回角楼街住上一段时日,那边的屋子天天都有人打扫呢,可以随时入住。”柳蕙香笑道。 “不用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夫人你听,这院中多安静,这房间多昏暗,是不是颇似以前我们幽约的地方?” “怪不得公子将杨姑娘他们赶走,原来……”柳蕙香恍然,随即白嫩涓细的脸蛋儿一红,聪明的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 窗外。 陈可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看来不是要秘密见什么人!” 不过随即她就暗啐了一口,她费心巴力的潜入,还差点被逮住,难道就是为了偷窥他们“幽约”的么? 这让她不有想起了那次……苏贤误认为她是柳蕙香,可谓是占尽了她的便宜。 当时,她还没有决定要嫁给苏贤,所以很难过,也说过要阉了苏贤的气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将苏贤视为未婚夫,若再来一次的话……她会很兴奋。 屋内。 柳蕙香面色潮红,立志要做个贤妻的她,试图劝谏苏贤道: “听夫君方才说来,夫君今日忙忙碌碌,想必早已累了,何不先休息休息,待以后再……再……也不迟。” 苏贤笑着挪揄道: “再什么?” “夫君……妾身可不可以不说?” “不行,一定要说,为夫着实好奇啊。” “可是……” “说不说?”苏贤不知拿住了柳蕙香何处,正待借此逼问呢,柳蕙香便已直呼受不了并招供道: “再等妾身……伺候夫君也不迟啊!” “……” 窗外。 陈可妍瘪嘴不已,暗道:“在本宫面前就装伪君子,在柳夫人面前却如此流氓,竟然抓柳夫人的……呸,臭男人!” 屋内。 苏贤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适时收手,笑道: “不错,今日的确很累,但为夫一点也不困……你知道吗,我们虽然想出了解决之法,但未来不可预知,为夫心中着实倍感压力!” 柳蕙香当即关切问道:“那怎么办?” 苏贤低眸看着她笑道:“有了压力,自然需要释放啊,今晚就有劳夫人了,夫人可愿助为夫一臂之力?” 柳蕙香眉梢轻颤,心跳如擂鼓,四肢酥软并轻声应道:“妾……妾身……自然愿意!” 正文 510 小娘子别跑! “事不宜迟……” 苏贤忽然急色起来,一手揽其背,一手抱她膝盖,用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同时自己也站起了身。 柳蕙香心脏猛地砰砰乱跳,无力酥软在苏贤怀中,为了维持身体平衡用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就开始了么?”柳蕙香小声问道。 “我先将蜡烛吹灭。” 苏贤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抱着她直接奔赴床榻,而是将她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转身去将屋内仅剩的两根蜡烛吹灭。 屋内顿时黑暗起来。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窗外朦胧月光及远处的灯笼光芒微微投入,隐约可以视物。 柳蕙香坐在椅子上,周围黑黢黢一团,心里莫名有些害怕,但又见苏贤就在那里,虽看不清楚但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足以让她安心。 刚刚松了口气,她忽又想起方才所问的那句话:“这就开始了么?”很明显,苏贤只是想起身吹灭蜡烛而已…… 想明白这点后,她顿时羞得没脸见人……好在周围黑黢黢一片,苏贤应该不能看见她窘迫的这一幕。 窗外,陈可妍见苏贤吹灭了蜡烛,不由眼眸一亮,躲在窗户下面暗暗盘算着什么。 屋内,苏贤吹灭蜡烛后,迫不及待转身,走到柳蕙香椅前,捉住对方小手将之拉起。 柳蕙香顺从起身,虽有苏贤在身旁不再那么怕黑,可还是小声建议道:“夫君,要不我们点上一根蜡烛吧?” 苏贤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黑布,放在柳蕙香手上说道:“点蜡烛就没有氛围了……夫人快用此布蒙住为夫的眼睛。” 说着,他便侧身过去,背对柳蕙香,为了照顾她的身高,还稍微曲着膝盖。 “为何要蒙住眼睛呢?”柳蕙香拿着那条黑布心中纳闷,屋内所有蜡烛都熄灭了,夫君难道还嫌不够黑么? 其实至此为止,柳蕙香还不知道,苏贤究竟要她如何帮他“解压”。 方才,苏贤将她公主抱起的时候,她还以为马上就会进入正题呢。 结果呢,苏贤明显是想和她玩一个游戏。 她猜测那个游戏应该是捉迷藏,就像以前在角楼街的家中所玩的那样。 可是用黑布蒙住眼睛的操作,让她又猜不透了…… 柳蕙香终究为苏贤蒙住了眼睛。 还将黑色布条在苏贤脑后打了个蝴蝶结。 苏贤回转身体,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银色小铃铛,托在掌心递过去叮嘱道:“夫人,你且将此铃铛系在脚踝之上。” 话音落后,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柳蕙香久久没有回应。 苏贤纳闷,他看不见只能叫道:“夫人?” “夫君,妾身在……在这边……”柳蕙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原来他蒙住了眼睛不能视物,刚才回转身体的时候,竟没有正对着她…… 苏贤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待正对柳蕙香后,重新将银色小铃铛递过去。 柳蕙香取走小铃铛,嘻索一阵后答道:“系好了。” 苏贤笑道:“这次的游戏很简单,为夫将循着夫人脚踝上小铃铛的声音去捉,夫人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被为夫捉到。” “妾身明白了。”柳蕙香点点头,终于明白苏贤想玩儿什么小游戏。 “倘若,夫人被为夫捉住,那么就当……扒掉一件衣服!”苏贤咧着嘴,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柳蕙香芳心猛地一颤,不过这还好,以前玩捉迷藏的游戏之际,也是这样的规则。 这其实还好,她就怕苏贤会过于兴奋,抓住她后忘我的发泄野性,对她肆无忌惮的“轻薄”……这样可能会弄疼她。 然而,苏贤紧接着就邪笑道:“待为夫捉住夫人之后,嘿嘿,夫人你就别想逃跑,为夫将化身为‘采花大盗’!” 柳蕙香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她就知道避免不了……不过她也准备豁出去了,只要夫君能够开心,她就愿意陪着一起疯。 很快,第一局游戏开始。 苏贤眼睛蒙着黑布,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柳蕙香早已没有站在刚才的位置,而是捂着脚上的铃铛移动到了别处。 “夫人,你在哪里?”苏贤轻声问道。 “妾身……在这里!”柳蕙香羞答答的回应,这句话好似在说:“妾身在这里,夫君快快过来将妾身捉走吧!” 她到底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嫡女,尽管愿意放下一切陪着苏贤疯,但心中始终感觉羞耻,这份羞耻让她的声音都在打颤。 苏贤却十分兴奋,待她话音一落,便循着声音的方向直扑过去。 柳蕙香惊叫一声,迈开腿往后面一躲。 同时,系在她脚踝上的银色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之音,即便她不发出惊叫,苏贤也能借此继续追捕下去。 柳蕙香是一位真正的弱女子,正常情况下是避不开苏贤的追捕的。 但苏贤蒙住了两眼,看不见,加之他也不是什么高手,因而第一次捕捉竟让柳蕙香逃了出去,没有捉到。 不过他却兴奋得嗷嗷叫,越是捕捉不到,心里就越想立即将之抓住,然后狠狠的将之揉虐。 柳蕙香躲过“一劫”,心脏早已砰砰乱跳个不停,刚才那一下她是真的浑身紧绷,有种即将被“采花大盗”占去身子的危机感。 还不待她歇口气,苏贤已循着她脚上银色小铃铛的声音猛扑了过来,并且还怪腔怪调的笑道: “小娘子,别躲啊!” “啊……你别过来!” 柳蕙香始终牢记着苏贤的话,也明白苏贤是什么心理,因而尖叫着,脚下一溜,整个人往左边逃了去。 “嘿!还敢跑,站住!” 苏贤貌似十分“生气”,脚步一转,循着清脆的叮当声追了下去。 柳蕙香似乎也进入了状态,当真身子紧绷,但这次稍微跑慢了半步,被苏贤抓住了她的袖子。 苏贤顿时兴奋得嗷嗷叫,沿着袖子就猛扑过来,跟个色中饿鬼似的。 柳蕙香大叫一声,用力拉扯自己的袖子,没想到还真摆脱了“采花大盗”的拉扯,成功逃脱。 她真的很想笑。 同时脚步飞快往前逃遁。 “小娘子别跑!” 苏贤扼腕叹息,眼见就将得逞,却又被她逃走,苏贤心中万分着急,并涌出强烈的将之捉住的渴望。 正文 512 女皇:谁能解我大梁危局? 神都。 皇城。 万象神宫。 女皇高坐龙椅,龙颜大怒。 各大宰相、刑狱司及河南府府尹等,被女皇挨个斥骂,他们纷纷将脑袋低垂,做声不得,立在大殿上宛若一尊尊活雕塑。 自皇城失火一案发生以来,朝廷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全力追捕前朝余孽,可是结果呢? 人没有抓到一个,反倒让人家将大梁缺粮的虚实道破,传得天下皆知,致使陷入危机的大梁又雪上加霜。 民间热议沸腾,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引发的乱子至今还为完全平息。 军中谣言四起,若不是提前做了部署,只怕整个大梁王朝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除此之外,周边各国态度暧昧,尤其是北方的辽国,原本就对大梁虎视眈眈,大梁出了这种乱子他们铁定会采取行动…… 眼见大梁岌岌可危,即将天下大乱,可是这满朝朱紫贵,竟想不出一丁点有用的应对之法。 女皇当真震怒! 无比失望的斥道: “尔等说话啊,平日里不是有很多话吗?怎么现在都哑巴了?朕就算是养了一群猪也知道哼哼两声!” 面对女皇的怒斥,大臣们只得一齐拜道:“请陛下息怒,以龙体为重!” 女皇气得酥胸起伏,颓然坐回龙椅,捏着眉心,面色难看至极。 好在,她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自有她的不凡,加之执掌天下权柄多年,已然养出一股帝王才有的气魄。 强行将胸中怒气平息后,女皇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下面的刑狱司少司寇问道:“少司寇,朕记得前两日曾交代给你一件事,如今办得如何了?” 少司寇硬着头皮答道: “回禀陛下,那……那千面狐还未回京。” “还未回京?” 女皇声调变高,两眼瞪圆,眼见又要大发雷霆,少司寇及众臣的脑袋全都矮了一截。 不过,预料之中的事并未发生,大殿中安静一会儿后,女皇漠然问道:“何故?” 少司寇挥袖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冷汗,恭敬禀道: “陛下,前两日老臣已送去急函,命千面狐急速回京,然后潜入蜀国相助购粮之事。可是……” “此子一向放纵,就连老臣的话有时也不听……这个孽障,等他回来后老臣定要好好的惩罚他!” “……” 女皇冷眼以对,冷冷说道:“看来你管不住下面的人,朕在想,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能够约束手下的少司寇。” 少司寇闻言心中大急,额头上真的冒出了冷汗,他先是认真赔罪,请求陛下宽恕,然后对千面狐严厉斥骂个不停。 女皇默不作声,似是在考虑应该换谁去接替少司寇的职位。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在场的部分宰相,与少司寇的政敌——也就是御史台走得很近,少司寇吃瘪的情况极为少见啊,这些人都在暗中偷乐。 平日里,刑狱司作为与内卫并列的特权衙门,就连宰相也不放在眼里,少司寇更是目中无人,平时没少欺压朝廷百官。 少司寇啊少司寇,你这老家伙往日不是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也有今天?呵呵……部分宰相心中冷哼不已,冷眼在旁看戏。 除了冷眼看戏的部分人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心有戚戚然。 他们看出来了,女皇震怒之余要拿他们开刀了,稍有不顺心意之事,最低也是剥夺官位贬为庶民。 刑狱司首当其冲,要知道女皇一向待刑狱司不薄……更不用说他们。 一时间,大殿上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心中直泛嘀咕。 除了少司寇的申诉之外,就连咳嗽声也不闻…… 少司寇说了一通后,偷偷抬眸看了眼女皇,见女皇面色难看,似乎动了真格,他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因而面色无比严肃的说道: “陛下,请再给老臣一个机会……等那孽障回来,老臣一定将他打入大牢,让他尝遍所有酷刑,生不如死……” “……” 少司寇一语未了,女皇忽然轻轻一摆手,打断少司寇话头然后说道:“传旨……” 完了! 女皇这是要找人替换少司寇的位置啊! 少司寇脑袋嗡的一声闷响,额头上青筋直冒,他跟了女皇这么多年,深知女皇脾性,若女皇一旦狠起来,就连至亲之人也不放过,更何况是他。 与御史台亲近的部分宰相,心中冷笑声不断,恨不得女皇剥夺了他的职位之余,又将之打入大牢,最好是弄死了事。 其余宰相们,则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接下来一个应对不好,就被女皇剥夺职位贬为庶民。 可是,女皇刚说了两个字,话头也被人打断,只见一个太监倒提着拂尘,跑步姿势怪异,闯进大殿并尖声喊道: “陛下,启禀陛下,兰陵公主八百里加急送来急函……” “……” 女皇的话头被打断,本已无限震怒,并决定重重处死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可是一听太监的话,她顿时忘了心头的震怒,忙对左右吩咐道:“幼娘的急函,一定十分重要,速速递来。” “遵旨!” 南宫婉儿侍立一旁,快速从太监手中接过一个信封,转呈到女皇手上。 女皇开始阅读信件,大殿中陷入短暂而诡异的安静。 少司寇跪趴在地,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兰陵公主来信,为他争取到了一丁点时间,他必须想好应对之策。 宰相们纷纷紧盯着女皇,想从女皇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毕竟,兰陵公主驻防河北道,那里离辽国非常近,他们猜测此信一定与辽国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坏消息! 比如辽军犯边大举进攻什么的。 少时,女皇看完此信,面无表情。 少司寇及宰相们顿感失望,不能通过女皇表情判断女皇的喜怒,待会儿应对之际很容易踩坑! 女皇扭头看着少司寇,问道:“你刚才说,要将千面狐押入大牢,并尝遍所有酷刑?让他生不如死?” 少司寇咬牙切齿道:“那个孽障,等他回来,老臣不仅要让他尝遍所有酷刑,还要治他的欺君之罪!” “你敢!” 女皇登时大怒,砰的一声将信件拍在龙案之上。 正文 513 女皇的震惊:此乃安邦良策! 什……什么? 少司寇直接懵圈,女皇怎么会说“你敢”这两个字呢? 除了他之外,宰相们及河南府府尹等也是一脸茫然,面色古怪,对女皇此举完全摸不着头脑。 部分宰相心中一沉,就在刚才,他们以为女皇即将对少司寇动刀了呢,可目前看来……有点悬。 “陛下……老臣……”少司寇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你这老货,若胆敢陷害忠良,朕先灭了你!”女皇瞪眼,威胁一番后,因见少司寇还跪在地上,便吩咐他起来。 少司寇顺势起身,心中的疑惑已经安奈不住,便斗胆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兰陵公主的加急信函中到底讲了什么? 女皇低眸看了眼那封急函,面色稍霁,抬眸迎着众臣疑窦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尔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可助我大梁度过此次危机……还是幼娘能为朕解忧啊!” “……” 宰相们顿时面面相觑,听这话的意思,莫非……兰陵公主找到了解开大梁危局的法子? 霎时,中书高官官钱中书的面色难看起来。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则喜形于色,因为他们都是李幼卿的人。 女皇重新拿起那封急函,欣慰的抚摸一通,接着说道:“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与威武郡公言大山一道,已经秘密潜入辽国。” “他们将挑起辽国各部族间的矛盾,将辽国搅成一锅乱粥,让辽国自顾不暇,如此便能为我大梁争取一定时间的喘息之机。” “千面狐并非不尊号令回京,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女皇看着少司寇说道: “他是我大梁的英雄,他秘密潜入辽国之举,极有可能拯救岌岌可危的大梁!对这等忠良,你这老货竟想将他押入大牢酷刑伺候?” “……” 少司寇终于明白过来,忙躬身拜道:“老臣不敢,千面狐此举有功于社稷,他回京之后老臣必当重重褒奖,哈哈哈哈……” 少司寇的笑声在大殿上空回荡。 宰相们的心思却是各异。 方才他们以为,兰陵公主想出了秘密潜入辽国的法子,但现在看来不然,那个人应该是千面狐! 想明白这一点后,钱中书缓缓吐出一口气,若兰陵公主立下此等功劳,他与太子殿下在朝中的日子将更不好过。 他忽然走到少司寇身前,弯腰作揖道: “恭喜少司寇,二捕头立下如此功劳,为我大梁争取喘息之机,下官好生羡慕,若中书省也有这样的人才,下官睡着了恐怕都会笑醒。”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笑容已经逐渐收敛,见钱中书恭维少司寇,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围拢过去说着恭喜的话。 门下高官官刘侍中,是朝堂上的中立派,平日虽对刑狱司颇有微词,但千面狐此功足以让他放下成见,因而走过去笑道: “刑狱司二捕头,栋梁之才,少司寇教出此等人才,必将一起名留青史……” “……” 少司寇早已乐开了花,满面红光,下巴上的花白胡须跟着主人的笑声乱颤,衣领上刺绣着金线的独特官袍之下,他那苍老的身体竟也缓缓拔高。 他连连作揖回礼,应对着同僚们的恭贺,谈笑风生,与方才吓得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少司寇只风光了十余息,高坐龙椅的女皇忽然说道: “千面狐与威武郡公秘密潜入辽国,自然功劳不小,但提出这等安邦之策的人并非千面狐,也非威武郡公。” “……” 嘎! 戛然而止。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殿,瞬息间鸦雀无声。 少司寇那张老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围拢过去恭贺的宰相们的面色齐齐一变。 不过宰相们的脸皮真够厚的,竟直接丢下少司寇返回原位站定,方才的恭维之事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没有人觉得尴尬。 除了嘴角不停抽搐的少司寇…… 宰相们不再理会少司寇,而是在想,提出此等安邦之策的人,不是千面狐那又是谁? 很快,所有人的面色又是齐齐一变,因为他们想到了一个人——兰陵公主! 一定是兰陵公主想出了这个法子! 想明白这一点后,尚书六部的宰相们顿时激动起来,兰陵公主号称“大梁女相”,其实她有一个具体的职位—— 尚书令。 尚书令统管尚书六部,也就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尚书都加封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所以他们都是当朝宰相。 同时也是李幼卿的“马仔”。 相对来说,中书高官官钱中书手下,只有一个宰相,包括他整个中书省才两个宰相名额,远远比不上李幼卿。 始终保持中立的门下省,包括刘侍中一起,也只有两个宰相名额。 内卫、刑狱司一般不插手朝廷军政大事,所以单就宰相数量而言,李幼卿称得上权倾朝野,在朝廷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加之她又懂得取悦女皇,就连为女皇遴选面首这种事都敢干,自然极得女皇恩宠,是故她在朝中的地位无可撼动,是当之无愧的权倾朝野。 现在,她又立下如此功劳,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不激动才怪……他们旁若无人,高谈阔论,在那“吹嘘”兰陵公主如何聪明如何机智等等。 少司寇面色尴尬,他隐隐感觉此事还有转折,因而选择沉默,静观其变。 刘侍中还没忘刚才的事,出于谨慎,他也没动,静静的看着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在那吹牛。 钱中书最为难受,脸色铁青一片,兰陵公主本就得宠,现在又立下如此奇功,衬托得太子殿下……无能又懦弱! 一会儿后,女皇忽然开口说道:“幼娘自小就聪明,深得朕心……但此策也非幼娘所出,而是……”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凝视着信函上的那两个字,面色微微一动,因为她记得这个人…… 没想到啊,这才多久,此人竟又立下如此大功! 她停顿的瞬间,宰相们的面色已经变了数变,尤其是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略有尴尬,面皮有种被火烤过的感觉。 女皇最终缓缓说道:“献出如此安邦良策之人,是幼娘府中的谘议官,名唤‘苏贤’的便是!” “什么!竟然是他!”少司寇两眼一瞪,闪过一抹明显可见的可惜之色。 正文 514 别有风情 时间匆忙,宛如白驹过隙。 距言大山与千面狐前往辽国之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这数日来,大梁各州县爆发的乱子,终于被彻底平息,全国上下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可是暗地里却激流涌动,风平浪静之下孕育着可怕的危机。 这一日。 辽国境内。 某处荒山,一座天然洞穴中。 时值八月,中原大地秋意正浓,可这北国之地的夜晚却已寒冷刺骨,洞穴中一堆篝火摇曳,在穴壁上映照出两个蹲坐的人影。 这两人便是言大山与千面狐。 “辽国即将天下大乱!”言大山拿着一根木棍,棍头插着一只野兔,野兔在篝火上烤得金黄酥脆,香味儿渐渐弥散整座洞穴。 “可是我们暂时回不去,也不能将消息传达。”千面狐也烤着一只野味,看样子是一只小号的羊腿。 “也是啊,短短数日内,辽国内部动乱频起,辽帝只怕已是焦头烂额,他们封锁边关阻止消息外泄也是正常的……” “可惜我们也被阻挡。” …… …… 翌日。 大梁。 河北道。 瀛州。 瀛州城北行军大营,中军大帐,兰陵公主又一次召集府中属官与麾下将军,继续研究折腾了数日的问题—— 言大山与千面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手? “边关可有消息传来?” 这句话李幼卿已经询问了无数遍。 她端坐帅椅,风姿依旧,只是连日来的担心与疲倦,让她的气色不怎么好,就连说话的声音中都裹夹着一股慵懒之意。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禀道: “回禀公主,各关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倒有消息说,边关驻防的辽军加强了戒备与巡逻,兵力似乎也在调动,似乎……正在做侵犯我边关的准备!” “……” 这位将军的话音落后,大帐中顿时噤若寒蝉。 他们这数日来,一是期盼言大山他们传回好消息,二来提防辽军异动。 现在好了,言大山他们的消息没有等来。 反而得到了辽军异动的消息…… 这真的是……祸不单行。 李幼卿很快振作起来,朗声吩咐道:“传令各关隘,加强戒备,严密监视辽军动向,一个时辰一报!” “得令!” 这位将军转身下去做安排。 李幼卿端起桌上的茶杯,里面是浓茶,这数日来她着实喝了不知多少。 恰在这时,苏贤抬眸看了一眼。 只见李幼卿凑近茶杯饮茶的模样甚是慵懒,中间又夹杂着优雅、端庄与贵气,凝脂般的肌肤,倾城的容貌,高贵典雅的妆容,深邃的凤目,雪玉般的酥手,小指还翘着一个兰花指……这一幕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尽管当前局势不妙,苏贤的心中也颇感惴惴,可是她真的太美了,动作、样貌、气质宛若艺术珍品,世所罕见,苏贤盯着她微微出神。 李幼卿立即觉察到了那股异样的视线,饮茶之际丢来一个白眼,略带警告之意。 话说,辛亏这个肆无忌惮打量她的人是苏贤,若换了其他男人,只怕早就被砍了头…… 苏贤撤回视线,暗道一声“惭愧”。 其实,这倒也不是他拎不清轻重,只是他这个人吧,在压力倍增的时候,某个方面的念想会成倍成倍的增强。 苏贤自己也搞不懂,最后大概想到,是因为那点事儿能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这涉及到人脑袋中的“奖惩机制”,纯化学方面的反应,人的主观意识不能控制。 比如有人干了件好事,被夸奖了,被夸奖的感觉让他很爽,这相当于“奖励”,于是他为了追求这种爽就会主动去做好事。 又比如一个人被开水烫了一下,很痛,这相当于“惩罚”,于是这个人再也不会主动去触摸开水。 只是,苏贤用来缓解神经紧绷的“奖惩机制”……好吧,他承认,他就是好色,对美色没有很大的免疫力。 勉强划出一条底线也需要反复提醒。 这数日来,他不说与柳蕙香夜夜笙箫,但也差不多,导致眼圈经常发黑。 兰陵公主见此,以为他心忧大梁局势,还柔声安慰他来着……这让苏贤感觉很是尴尬与惭愧。 他虽然为自己设立了一条“不与兰陵公主继续暧昧”的底线。 但偶尔看一眼,欣赏一下美好事物,应该不算触碰底线,他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李幼卿放下茶杯,看着苏贤问道:“苏谘议可有消息?” 苏贤心知,李幼卿想问的是:“内卫有没有打探到消息。” 毒娘子一直跟在苏贤身边之事,李幼卿是知道的,故有此一问。 苏贤摇了摇头,道:“回禀公主,下官这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整个河北道的内卫,几乎全被辽国派来的奸细拔了个干净,更不用说以前派往辽国的内卫细作,早就没了。 毒娘子倒是派了几个手下潜入辽国,但同样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宛若石沉大海。 李幼卿秀眉微蹙,下意识将手伸向茶杯,忽想起刚刚才喝过,便将手撤回,抬眸看着王司马问道: “王司马可有消息?对了,南屠王世子纳兰雄最近可有异常?” 王司马发须花白,出列拜道:“回禀公主,下官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至于南屠王世子……倒是出了点状况。” 李幼卿眉头又紧蹙一分,问道:“什么状况?” 王司马皱眉道:“南屠王世子……主动找到下官,想延续之前的谈判。” “这……” 李幼卿闻言一怔,这似乎不是一件坏事?不过她也算得上心思缜密,总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其余属官,如王友等,还有大帐中的将军们,就没有这份缜密了。 他们顿时大喜,拍掌笑道: “好消息,好消息啊,这是数日来唯一的好消息……南屠王世子主动要求延续谈判,或可缓解我河北道缺粮之困。” 苏贤立即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冷笑道:“纳兰雄主动找上门,不见得是好事,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是真的不相信,不然的话,数日前拆了纳兰雄擂台那次,他就不会转身就走。 在大局没有结果之前,无论怎么谈判都没有用! 王友等属官面色一僵,若不是顾及苏贤乃公主身边的红人,他们早就开喷了。 王司马赞赏的看了眼苏贤,沉声道: “苏谘议所言不错……那纳兰雄说,不仅不维持五石粮食一个俘虏的赎金,后来所谈的一石粮食一个俘虏的赎金也不行!” “他们反倒要求我大梁,赔偿他们一个俘虏五石粮食,还要护送他们返回辽国,不然……他们就派兵来接应那三万俘虏!” 正文 515 心有灵犀 派兵来接应? 怕是派兵来犯边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苏贤他们最担心的事。 另外还有什么……大梁反过来赔偿每个俘虏五石粮食?三万俘虏,就是一十五万石,莫说河北道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即便有也不会给! 南屠王世子纳兰雄,欺人太甚,竟想在大梁的国土上反客为主,真当大梁王朝已被他踩在脚下了吗? 嚣张过头了吧。 “放肆!”李幼卿怒容满面,凤目中暴射出阵阵摄人光束,苏贤自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动怒。 “辽贼该死!”苏贤也大声斥责,纳兰雄扬言派兵进犯中原,而他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避免糟糕的情况发生,他打心眼里讨厌纳兰雄此人。 “公主请放心,纳兰雄的非分之想,下官已经严词拒绝,并予以警告。”王司马沉声道。 “南屠王世子,不当人子啊……”王友等属官也是义正言辞,不过想到刚才曾质疑过苏贤,面上有种烤火的感觉。 “……” 这时,大帐外忽然传来嘈杂声,有人喊道:“拦住他们……” 同时,另一个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斥道: “都滚开!我乃辽国使者,南屠王世子,就凭尔等也敢阻拦我的去路?” “若再敢阻扰,我大辽百万雄兵必然南下,定要教尔等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都滚开!” “……” 纳兰雄! 外面的人是纳兰雄! 他竟然擅闯梁军的中军大帐! 李幼卿、苏贤等人扭头紧盯大帐之门,纳兰雄那嚣张的声音,眨眼间便至帐外,他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下一刻,纳兰雄果然闯了进来。 他有着草原汉子的骁勇,胡须乌黑且浓密,头发编成一条条脏辫,鼻尖如鹰勾,双眼锐利带着野性。 他进来后,倒也没有妄动,站在大帐门口审视着帐内所有人,一幅巡视“阶下之囚”的嚣张模样。 紧随其后,浑邪王世子纳兰节进入大帐,他依旧一身中原书生的打扮,身材偏瘦,看起来完全不像粗犷的辽人。 纳兰节面色十分复杂,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轻轻摇头,站在纳兰雄身后。 紧接着,十余辽军精锐鱼贯而入,手执辽人常用的弯刀,簇拥在纳兰雄左右,一脸警惕,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与此同时,上百公主府亲卫也杀入大帐,他们衣甲鲜明,手里拿着红缨枪,将纳兰雄等人团团围住。 一个校尉神色慌张,紧走几步来到李幼卿身前,单膝跪地禀道:“末将失职,竟让辽人闯入中军大帐,请公主责罚!” 李幼卿淡淡瞥了眼校尉,面色依旧难看,但比刚才好了许多,她并未立即处置这个校尉,只吩咐道: “押下去,日后在审。” “得令!” 校尉被拖下去后,李幼卿凤目一抬,审视着被层层亲卫将士包围的纳兰雄,沉声斥道:“南屠王世子持兵刃擅闯我中军大帐,已是重罪,若……” “哈哈!” 纳兰雄仰天大笑,打断了李幼卿话头,说道:“大梁虚实,我已知晓,你们即将天下大乱!这整座大营,何处我去不得?” “我今日来此,并非为了找你们的麻烦。”纳兰雄瞥了眼王司马,沉着脸说道:“我的要求,想必尔等已经知晓。” “为避免意外,我勉为其难,再给尔等复述一遍。” “第一,暂被尔等扣押的我军三万将士,需立即释放,再给每人配发五石粮食。” “第二,你们需派兵护送我们返回大辽,沿途需好吃好喝的供着。” “就这区区两条,要求不多……我现在就要答复,若你们拒绝,可要想好了,我大辽必派百万大军亲来接应!” “……” 李幼卿面色阴沉,这番话,刚刚才听王司马说过,谁知她只说了“放肆”二字,纳兰雄就跑来又说了一遍。 苏贤、王司马等人亦面色铁青,恨不得立即将此人五马分尸。 这时,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忽然站了出来,看着纳兰雄沉声道:“返回大辽要紧,依我看来,一十五万石的粮食还是免了吧!” “你给我住嘴!” 纳兰雄回头怒视,眼中闪过厌恶、轻蔑等等神色,还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凶光,喷着口水骂道: “若不是你们那一脉无能,我三万大辽好儿郎如何能够身陷南梁?此次谈判你没有发言的份,滚后面去站着!” “你……”纳兰节气得满脸胀红,他好歹也是浑邪王世子,论地位与纳兰雄齐平,纳兰雄有什么资格如此谩骂于他?还是在这么多外人的面前! “……” 苏贤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 随即,暗中与李幼卿对了下眼神,从眼神交流中他明白了公主的心思……敢跟兰陵公主眼神交流的人,还是男人,苏贤是天下独一份。 “你们的要求无礼又可笑,我们大梁不会同意!”苏贤上前一步,隔着层层包裹的亲卫将士,与纳兰雄面对面。 “是你!” 纳兰雄记得苏贤,数日前,苏贤带人挑了他设下的擂台,赢了后竟不入帐去见他……此事被纳兰雄视为耻辱。 他按捺着胸中怒火,仔仔细细,从上至下,打量苏贤一番后,摇头轻笑道:“你不行,不能代表南梁,换个说得上话的来。” 苏贤冷笑一声,笑道:“你辽国阴谋派出六千人,秘密潜入幽州,意图关键时刻夺取幽州城门。” “但他们最终失败了,尽管藏得很好,最终还是被我找到,并一锅端!” “接着,你们又派出五万大军,进犯我蓟门关,可是结果呢?一万辽军命丧沙场,三万余被俘……” “你们对我大梁的两次进攻,一暗一明,但无一例外全都败在我的手中!” “南屠王世子,你且说说看,我有没有资格代表大梁与尔等交涉?手下败将而已,安敢如此嚣张!” “……” “你……”纳兰雄一时语塞,幽州之战战败,是他身为辽国小王爷的耻辱……最后他又打量了苏贤几眼,嗤笑道: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小白脸一个,幽州之战若由我来指挥,你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苏贤丝毫不憷,冷笑道:“你尽管来,你们来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 “哼!” 纳兰雄冷哼,瞥了眼端坐帅椅的李幼卿,然后看着苏贤,说着最后的狠话:“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等着我大辽百万雄兵的揉虐吧!” 话音一落,纳兰雄转身就要离开中军大帐。 李幼卿并未下令将之捉拿。 尽管帐中有一百多个亲卫将士,拿下纳兰雄易如反掌。 可是……形势比人强,捉不捉拿纳兰雄没有丝毫意义,且由他去吧。 就在纳兰雄刚刚转过身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喊道: “南屠王送来加急信函,并令南屠王世子立即遵照信函办理,不得有误!” 正文 516 辽国也即将天下大乱 纳兰雄脚步一定,面朝大帐门口,当即喜形于色,认为这是南屠王让他内外夹击大梁的来信。 “送进来!”他声音清朗,带着喜色,打算在梁军的中军大帐中看那封急函。 “……” 他这番嚣张的举动,让兰陵公主及苏贤等人的面色又黑了几分。 他当此地是何处? 是他的家? 还是办公的书房? 太嚣张了吧! 不过苏贤等人都没有异动,只冷眼旁观,纳兰雄此举虽极具侮辱性,但也能就近看出一丝端倪,或掌握一些情报。 不一时,信使进入大帐,他扫了眼大帐中的苏贤等人,略有迟疑,小声对纳兰雄说道:“世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纳兰雄微有不悦,他知道信使在担心什么,但这是一个侮辱苏贤等人的手段,他不愿放过。 再说,大梁即将天下大乱,正是他们大辽兴兵南下的绝佳时机,此信又是他的父亲——南屠王所寄,想必信中一定是“灭梁”的内容。 怕什么? 纳兰雄一把夺过那封急函,大大咧咧的撕开信封,当着苏贤等人的面直接看了起来,看信之前他还冷冷瞥了眼苏贤的方向。 大帐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苏贤与王司马、李幼卿等人交换着眼神,大家的眉头渐渐紧蹙。 如今辽国封锁了消息,言大山他们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若此信果真是“灭梁”的内容,局势将变得无比惨烈! 心中一念至此,苏贤不由冷冷瞥着纳兰雄的背影。 就是这个人,他恨死了这个人! 若辽军此时犯边,大梁王朝说不定就会覆灭,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受苦受难的将是……他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在大梁立稳脚跟,若大梁这颗大树倾倒,之前的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么…… 当然,大梁的百姓也会因此而受难,真是造孽。 忽然,就当苏贤瞥着纳兰雄的背影口诵“三字经”的时候,他微微一愣,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不可思议。 他看见了什么? 纳兰雄那浑厚的肩背,竟然在打颤,在轻微的发抖! 他是太过激动了吗?可是又不像,那不是激动的颤抖,而是……失望、失落、恐惧所产生的轻颤。 下一刻,纳兰雄突兀的大喊了一句:“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印证了他的猜测。 纳兰雄的声音中,带着失望、惊愕、失落、不信、恐惧等等情绪,只要耳朵没有聋的人都能听出。 怎么回事? 莫说苏贤、兰陵公主等人,就连纳兰节、送信的信使以及那十多个辽军精锐都是一脸懵,纳兰雄这是什么反应! 那封信难道不是“灭梁”的内容? 苏贤与兰陵公主等人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纳兰雄似乎已经情绪失控,大叫着将那封密函丢在了地上。 众人的视线,尤其是苏贤等人的视线,也一齐跟着落在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信函上,带着热切,他们急于知道上面到底说了什么? 通过纳兰雄的反应,他们心中冒出一个猜测:莫不是……言大山与千面狐得手了? 很有可能! 那封信一定要抢过来! “世子不可!”送信的信使反应很快,弯腰就去捡地上的信函,此信关乎甚大,不能落入大梁之手。 信使其实并非来自辽国内部腹地,不然不可能将信封送来此处,他其实是驻防在边疆的辽军中的一员,并不知道辽国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拦住他!”紧急关头,苏贤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并下意识往那边伸出一手,可是终究鞭长莫及。 “夺下那封信!”王司马等人也在旁急呼,可是他们也如苏贤一样,根本赶不过去,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 大帐中足足安静了一秒钟。 手持红缨枪的一百亲卫将士们,终于反应过来,一齐围拢过去,要抢夺那封加急信函。 护卫在纳兰雄左右的辽军精锐们如临大敌,手握弯刀准备拼死保护南屠王世子。 这时,刚才那位被兰陵公主吩咐“押下去,日后在审”的校尉,正好被两个亲卫押着走到距纳兰雄很近的位置。 这校尉自知,让辽人闯入中军大帐是很大的罪过,因而心中便想着戴罪立功,眼下便是一个机会。 他福至心灵,快速挣脱亲卫的羁押,如一阵风一般闯入包围纳兰雄的圈子,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生生在信使的手触摸到信件的时候,将之抢先抓在了手中。 抢到了! 苏贤与兰陵公主等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现在想来,言大山与千面狐已经得手的几率很大。 纳兰雄的反应可以看出端倪,还有驻防在边疆的辽军,他们加强戒备严防死守未尝没有封锁消息的用意。 若猜想成真,那么辽国的乐子可就大了。 要知道,大梁为了遮盖缺粮的虚实,不惜派出亲卫将普通百姓抓捕,后来消息走漏,差点导致大梁遭受灭顶之灾。 同理,辽国的虚实他们也会拼命的捂着。 但,记录着辽国虚实的信件,已被己方之人抢到,他们都有一种“报复”的爽感,既然大梁的虚实已破,你们辽国的也破了吧! “找死!” 这时,刚才情绪失控的纳兰雄,终于回过神来。 因见那封要命的信函落入了梁人之手,他当真又怒又愧又气,一张大手直接抓了过去,要夺回那封信。 他真的惊怒交加,他还记得信函中有“阅后既焚”四个字,若大辽虚实从他手中走漏消息,他将不能原谅自己。 这突然的变故,让苏贤他们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纳兰雄的确勇悍,探过去的那只手竟直接追上那个校尉,他五指大张,眼见就要覆盖那封信并将之夺走。 苏贤他们虽张大了嘴巴,可是都快窒息了。 那封信一旦被纳兰雄抢回,只怕会被他毁掉。 噗! 这时,一支红缨枪的枪尖,突兀的从纳兰雄肩膀的位置冒出,带出大片血雨,纳兰雄动作一滞,生生被那个校尉逃出升天。 原来,帐中那一百公主府亲卫,哄抢那封书信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与那十多个辽军精锐大功干戈,双方直接打了起来。 毫无意外,亲卫将士们占据着人数优势,数十支红缨枪齐刷刷往前一挺,辽军精锐们顿时成了“刺猬”,瞬息间死于非命。 至于刺中纳兰雄的那一枪,纯属误伤,亲卫将士们还没杀红眼,不曾主动伤及纳兰雄与纳兰节的性命。 但就是这一枪,让大辽当前最大的机密被兰陵公主等人得知,大辽内部大乱的消息终究没有守住。 “啊!” 纳兰雄仰天长啸! 他真的好恨,为了在苏贤等人面前装逼,竟导致大辽最重要的消息走漏,他是大辽的罪人,他真的好恨啊! 正文 517 苏贤:其实我是恶人【一】 “啊……” 纳兰雄真的气坏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愤怒,眼睁睁看着那封要命的信函送到李幼卿之手,他虽目眦欲裂但却无能为力。 他的脖子周围,围了一圈雪亮的枪尖,寒气迫人,只要他敢乱动一下,当即便能血溅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苏贤、王司马等人暂未理他,而是齐齐扭头看着兰陵公主,准确来说是她手里的信件,辽国局势究竟如何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消息。 另外一边,浑邪王世子纳兰节,也被数十支雪亮的枪尖抵住了脖子,不敢乱动,他两眼紧盯着兰陵公主手中的信函,想知道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很快,李幼卿看完那封信,抬眸看着苏贤等人笑道:“辽国内部已经大乱,极有可能分崩离析,危险程度不亚于我大梁!” 成功了……苏贤与王司马等人暗暗松口气,言大山与千面狐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干得好! 李幼卿继续笑道: “辽帝勒令南屠王,立即接回三万俘虏,暂缓辽国各部族之间的矛盾……此信乃南屠王亲笔手书,命纳兰雄立即着手处理此事,不得有误!” “……” 简单总结了这封信的内容,李幼卿将之递给秋典军,秋典军又递给了王司马,让属官们也好好的看一看。 纳兰雄龇牙咧嘴,眼睁睁看着他的父王,也就是南屠王的亲笔手书,在梁人之间轮流传阅,他顿时气冲天灵盖,蛮劲儿发作,不管不顾就要冲过来抢。 “嗯?” 将士们面色冷酷,两手一抖,手中的红缨枪往前递送一分,尖锐的枪尖直接接触纳兰雄脖子上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传入脑海,纳兰雄瞬间清醒,不敢再造次,只能在那仰天干嚎个不停…… 一旁,浑邪王世子纳兰节,紧紧闭上了眼睛,缓缓吸气,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他虽是一个“亲梁派”,但身为辽国小王爷当以辽国的利益为重,那封信落入兰陵公主之手,他们辽国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不过,他其实不关心优势不优势的问题,而是担心辽国的国内,各部族之间互相谩骂甚至大动干戈,造成的破坏无异于伤筋动骨…… 一会儿后,苏贤等人也看完了那封信。 苏贤转身走向纳兰雄,哈哈笑道:“刚才南屠王世子说,要派人来接应那三万俘虏?很好,我们十分欢迎!” 纳兰雄胸口剧烈起伏,斜倪着苏贤,双目赤红,似欲择人而噬。 不过那么多利刃抵在他的脖子上,不能动弹分毫,现在的他,最多只是一条被拔掉了牙齿的恶狗而已,不足为惧。 纳兰雄不说话,只是不停吸气,整个人似乎渐渐冷静下来。 苏贤接着笑道: “南屠王世子刚才还说,要我们派人护送你们返回辽国?可以啊!不过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你们支付‘路费’即可。” “……” 纳兰雄并不理会苏贤,似乎当苏贤是跳梁小丑,只冷冷的回了一句:“小白脸滚一边去,乱嗡嗡的着实聒噪!” 苏贤一怔,这人还能如此嚣张? 纳兰雄不理会苏贤,抬眸看着高高在坐的兰陵公主,沉声说道:“我是辽国小王爷,乃辽国使者,两国相交不斩来使,立即放开我!” 兰陵公主嗤笑道:“你虽是辽国使者,但你今日带兵擅闯我军中军大帐,已是死罪!来人,将此人拿下。” “得令!” 纳兰雄其实早已被控制住,此番只是卸下他的甲胄兵器,然后用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捆成了麻花。 纳兰雄不服,剧烈挣扎。 不过,即便他十分骁勇,但亦不能挣脱粗麻绳的束缚,被两个亲卫按着肩膀双膝跪在地上。 一旁,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并未被五花大绑,反而当场释放。 通过这几日的谈判,李幼卿等人都知道纳兰节亲梁…… “我大辽如此内乱,究竟是谁的阴谋?”纳兰雄依旧在挣扎,双膝跪地的姿势让他万分屈辱。 “我承认,此人十分厉害……按照我们大辽的规矩,只有那个人才能与我谈条件!”纳兰雄抬头怒吼,这是骁勇的草原战士仅存的颜面。 “……” 兰陵公主看了眼面色不好看的苏贤,心中微微一动,笑道:“这倒是巧了,你且听好,一举搅乱你辽国之人,就是本宫府中的谘议官,苏贤。” “苏……”纳兰雄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明悟,扭头瞪着那个书生打扮、身材颀长、俊美得过分的男人。 “没错!还是我!”苏贤笑着走到双膝跪地的纳兰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让你失望了吧,南屠王世子?” “你……”纳兰雄胸膛起伏,气息紊乱,抬头怒视着那个搅乱整个大辽的人。 “……” 其实从一开始,纳兰雄就瞧不上苏贤。 其一,因为苏贤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力量,这种人在他纳兰雄面前就是一只虫子。 其二,苏贤赢下幽州之战之事,还有苏贤带人挑了他摆下的擂台之事,都让他气愤不已,他曾发誓,要将此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固有的偏见,心中的愤怒,让纳兰雄刻意将苏贤看轻,下意识认为这种人就是废物。 一举搅乱大辽的那个人,一定很强,就连他纳兰雄都不得不心中凛然,还有一丝丝害怕。 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预料到,那个很强的人竟然就是……他潜意识中看不起的苏贤!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缕缕坏他大辽的要事,他简直恨透了此人,可是他现在却屈辱的双膝跪在此人的面前…… 纳兰雄差点陷入情绪失控的状态。 兰陵公主看了眼苏贤,意味深长的笑道:“既然辽国使者如此说,那本宫就将此事全权交给苏谘议处理。” 苏贤转身面朝李幼卿作揖道:“多谢殿下。” “嗯。”兰陵公主点点头。 苏贤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看着纳兰雄说道: “令尊在信中命你尽快将三万俘虏接回,本官想着……让他们早些回去与妻儿团聚也是好事,但……南屠王世子觉得本官聒噪。” “看来南屠王世子不着急谈判呢,那好吧,来人,将南屠王世子押入黑牢,先让他冷静下来再说!” “……” 正文 518 苏贤:其实我是恶人【二】 所谓“黑牢”,便是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丁点声音的监牢。 南宫葵将“幽闭之法”发扬光大之后,关押人犯的地方被取名为“黑牢”,苏贤觉得十分贴切,便沿用这个叫法。 纳兰雄不知什么是黑牢,料想应该是牢房的一种,他并不以为意。 当苏贤一声令下,两个亲卫拖着他转身就走的时候,他心中猛地一沉,上下牙关咬得嘎吱作响。 在那封信中,他的父王,也就是南屠王明确要求他立即着手处理接回三万俘虏之事,不得有误。 辽国各部族之间矛盾的触发点,便是这三万俘虏的问题。 辽国朝廷到底救不救? 辽国朝廷是不是与大梁串通起来消灭各族中的青壮? 若要缓解辽国当前紧张的局势,就必须先将那三万俘虏接回,不然,辽国真的要乱成一锅粥了。 可是……纳兰雄心中愤恨又郁闷。 他不仅将此等机密泄露给了梁人知晓,还因为看轻苏贤的缘故,导致人家直接不谈了,要送他去牢房。 这一刻,纳兰雄才清楚的明白,人家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命门被人家攥在手中……这种憋屈让他恨欲狂。 尽管他不愿,也不想,但辽国当下的危机必须缓解,那三万俘虏必须尽早赎回。 可是,想让他纳兰雄低头,求梁人开恩继续谈判,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怎么办? 那两个亲卫拖着他,已经走出数尺的距离,马上就要被拖离大帐了……心中正焦灼间,他忽然看见了一旁的纳兰节。 纳兰节与梁人亲近,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以前觉得厌恶,但现在却是拯救大辽的救命稻草。 他虽与纳兰节不睦,但至少同为辽人,因而他对纳兰节狂使眼色,期望纳兰节出来打个圆场,让谈判继续。 纳兰节心中正烦乱,虽看见了纳兰雄的疯狂暗示,但却没有任何反应,视若无睹。 “该死!” 纳兰雄心中暗骂。 眼见就要被拖出大帐了,却还不见纳兰节站出来说话,他心中焦灼、悔恨、憎恶等等情绪爆发,对苏贤与纳兰节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诶!” 就在纳兰雄即将被拖出大帐的前一刻,他听见了一声轻叹,随即就听纳兰节开口说道:“且慢!” 话音一出,即将被拖出大帐的纳兰雄应声一停。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问候反应过慢的纳兰节,就听身后传来纳兰节的声音道:“兰陵公主,苏谘议,可否听我一言。” “浑邪王世子啊,请说吧。”苏贤的声音响起。 “苏谘议是聪明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纳兰节顿了顿,“赎回三万俘虏之事,当宜早不宜迟。” “在我大辽来说,尽早赎回三万俘虏可以暂缓各部族之间紧张的局势。” “对大梁来说,尽早送走三万俘虏,也可以尽早换得大梁急需的粮草。” “辽梁两国,不管从前如何,也不管未来会如何,但此时此刻,在赎回三万俘虏一事上,我们有着共同利益。” “此事当尽早办成,我们辽梁两国双方都会得益,何乐而不为呢?兰陵公主、苏谘议意下如何?” “……” 听了这话,被五花大绑的纳兰雄顿时豁然开朗,对呀,他竟将“大梁缺粮”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紧接着,他心中不屑起来。 将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原因归结为“太生气、一时糊涂”,将纳兰节比他先想到这一层的原因归结为“一时的运气”。 苏贤点头道:“确也是这么个道理,看在浑邪王世子的份上,本官决定延续之前的谈判,现在就谈。” “多谢苏谘议。”纳兰节作揖一拜,动作十分标准。 纳兰雄又被拖了回来,因见苏贤在那背负双手、一脸得意与好整以暇的模样,心头十分不忿。 又想起刚才差点导致谈判中断,加之大辽命门被他所看不起的小白脸、小虫子掌握,纳兰雄心头冒出一朵三昧之火,没忍住低声骂了句: “小白脸!” 声音虽小,但大帐中绝大部分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苏贤本人。 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纳兰节面色一黑,向纳兰雄投去看待傻逼的目光。 王司马、王友等属官目瞪口呆之余,心中十分不忿,先前纳兰雄轻慢苏贤尚可理解,现在苏贤全权处理谈判事宜且占据绝对上风,他竟然还敢口出污言…… 兰陵公主高高在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侧眸看着苏贤那挺拔而颀长的身姿,以及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庞。 其实,若不看苏贤的能力,只看他那张脸庞的话,说他是小白脸还真挺像的…… 兰陵公主嘴角微微上扬,苏贤的确很有能为,曾帮她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不过,若从身份地位方面来看,嗯—— 兰陵公主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变大,心道: “本宫终究是公主,苏谘议终究是凡夫俗子,留他在本宫身边……似乎也像是养了一个‘小白脸’,嗯,很厉害的‘小白脸’!” “……” 李幼卿有很多属下,但为什么单单只对苏贤有这种“非分”之想呢? 第一,苏贤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同时还是她的下属,她曾被占去许多便宜,便宜被占着占着就成了自然,甚至还用“让苏贤抱她腿”的方式做过奖励。 第二,苏贤脸庞俊美,身材挺拔颀长,妥妥大帅比一枚,在女子眼中是有一定优待的,兰陵公主就觉得苏贤很好看,是一个彬彬有礼、谦逊的君子……当然,占她便宜的时候除外。 第三,苏贤与李幼卿已经进行了深度的利益捆绑,尤其是加入内卫一事,让苏贤成了她心腹中的心腹…… 李幼卿扯着嘴角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声咆哮将她惊醒,那是苏贤的声音,说的是: “你他妈给我住嘴!” “……” 兰陵公主急忙抬头看去,就看见苏贤气急败坏冲到纳兰雄身旁,扬起一个巴掌对着纳兰雄的脸狠狠甩下去的画面。 正文 519 苏贤:其实我是恶人【三】 啪! 纳兰雄被苏贤蓄力的一击直接拍翻在地,因他手脚被缚,根本爬不起来,正挣扎间,苏贤已愤怒的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踢一边骂道: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你这张脸倒不是小白脸,但我看着恶心反胃!” “你以为你是谁?败兵之将、阶下之囚而已,安敢如此嚣张,若看不清现实,那么就由我来帮你了解一下你当前的处境……” “……” 纳兰雄被五花大绑,侧卧余地,一动不动,任苏贤拳打脚踢,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用来练习拳脚的橡皮人。 他之所以不动,倒不是怂了任打任骂,而是懵了,他直接怀疑人生。 身为辽国小王爷、辽国使者的他,竟然被……被人家拳打脚踢?那人还是他万分怨恨、憎恶的苏贤! 他直接麻了,怀疑人生,感觉如在梦中,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旁。 浑邪王世子纳兰节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的父王,也就是浑邪王与南屠王政见不一,他与南屠王世子纳兰雄更是不对付。 可是,他们终究同为辽人。 眼睁睁看着纳兰雄被揍,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拉架……不对,应该是对苏贤说:“苏兄,我们都是读书之人,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纳兰节终究没有过去劝架,慢慢测过身当做没有看到。 王司马、王友等属官,以及在场的将军、校尉、将士等等,也全都错开了身,对眼前发生的当方面殴打事件视若无睹。 李幼卿高坐上首,嘴角扯了扯,朱唇张了张,终究将视线侧开,没有阻止。 苏谘议对“小白脸”三个字的反应这么大的吗……李幼卿抿了抿嘴,刚才她还想着用“小白脸”来调侃苏贤呢,现在这个想法立即作废。 啪! 啪! 砰! 砰! 大帐中的单方面殴打仍在继续。 纳兰雄忽然清醒过来。 因他感觉有个东西在自己的脸上乱踩与乱蹭,那东西动作粗鲁,翻开了他的嘴唇,让堂堂辽国小王爷尝到了一丝泥土的味道。 那是……一只鞋底! 而且还是苏贤的! 纳兰雄顿时怒火冲宵,天灵盖都快被顶开,胸中憋着一口气,导致他骂不出也叫不出,五花大绑的身体被气得颤抖不已。 苏贤的力气不算大,踢在身上并不痛,可是苏贤此举对他的颜面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这才是难以忍受之事。 “真是皮糙肉厚啊!” 苏贤终于收手,暴揍一顿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他顿感神清气爽,舒服的哼哼一阵后,转身面朝兰陵公主禀道: “启禀公主,纳兰雄似乎已经哑巴,应该不能继续谈判,下官建议另选辽国的谈判代表。” 兰陵公主面色如常,似乎没有看见刚才苏贤打人的那一幕,只说道:“此事本宫已交由你全权办理,你做主即可。” “多谢公主……” 苏贤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纳兰雄那无比愤怒的声音:“苏贤!你……” 他真的被气得不轻,哆嗦着嘴皮子,说话都不利索。 苏贤惊讶,笑道: “原来你还没哑巴呢,也行,谈判之事还是由你来吧,毕竟,接下来的谈判对你们辽国来说将是一个耻辱。” “你……你……”纳兰雄目眦欲裂,双目赤红,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贤正欲开口,一旁的纳兰节忽然走上前来,恭敬长施一礼,对苏贤说道: “苏谘议,我们还是按照最开始谈定的五石粮食换一个俘虏的赎金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如何?” “浑邪王世子,你不是辽国谈判代表。”苏贤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纳兰节,居高临下说道: “南屠王世子,开始谈判之前,我们先来说说你的问题。” “……”纳兰雄真的被气得不轻,一时间不能说话,只恶狠狠的瞪着那个让他讨厌也有点惧怕的书生。 苏贤不以为意,转头看着兰陵公主问道:“公主,纳兰雄身为辽国使者,带兵擅闯我军中军大帐,将领何罪?” 兰陵公主似乎知道苏贤的心思,气定神闲道:“死罪!” “不!” 纳兰雄面色大变。 无边的恨意瞬间转变为求生的渴望,他不能死,今日遭受的屈辱还没报复回去,大梁还没有被踏平,他真的不能死。 苏贤侧眸冷冷瞥了他一眼,复又对兰陵公主说道:“公主,下官斗胆,为南屠王世子求情,饶他一命。” “嗯?”兰陵公主一脸不解,但其实她早已隐隐猜到苏贤要干什么。 “这……苏谘议,不可啊,南屠王世子带兵擅闯我军中军大帐,此乃死罪……”王司马等人一片哗然。 “苏兄?”纳兰节也是一脸不解,想问为何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你……” 当然,心中最震惊的当属当事人纳兰雄。 他真的不想死,可是眼下辽国内乱,他没了强有力的依仗,兰陵公主执意处死他他也没有办法。 他死也没有想到,苏贤,这个令他无限厌恶的仇人竟然替他求情? 纳兰雄吞了口唾沫,虽想不明白苏贤此举有何用意,但他真的想活下来,亲手报复今日之仇。 因而极力扭头看着高高在坐的兰陵公主,等着她的裁决。 “为何?”兰陵公主问。 “回禀公主,眼下我大梁正缺粮,何不留纳兰雄一命用来换取急需的粮食呢?杀了着实浪费。”苏贤道。 “可以。”兰陵公主点头。 “原来苏谘议是这个意思啊。”王司马等人释然,然后缓缓点头,在这种关键时刻粮食是最重要的。 苏贤转身看着纳兰雄,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纳兰雄很想不搭理苏贤,可也知现在不能沉默,为了能报今日之仇,他必须活下去,于是抬眸恶狠狠说道: “活!” “很好。” 苏贤笑着点头,忽而缓缓伸出一手,五指大涨,寓意“五”这个数字。 “五千石粮食?”纳兰节在一旁猜测道。 “……”纳兰雄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你来猜?说得他纳兰雄好像是待买卖的牲口似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五千石粮食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错了!” 苏贤摇了摇头,伸出去的那只手依旧五指大张,嘲讽道:“堂堂南屠王世子,难道只值五千石粮食?” 正文 520 苏贤:其实我是恶人【四】 “堂堂南屠王世子,难道只值五千石粮食?”苏贤摇头。 “……” 纳兰雄听了这话鼻子都差点气歪,他堂堂辽国小王爷,现在成了什么? 五千石粮食的赎金,低了是对他的侮辱,高了对他来说更是憋屈……无论如何,受伤的总是他。 “啊!” 纳兰雄仰天长啸,他真的太憋屈了,他真的太愤怒了。 他在心中暗暗恨道: “苏贤!今日之辱,至死不忘,等我返回辽国,一定会发兵踏平南梁,至于苏贤你……定要教你不得好死!” “嚎什么嚎?跟个二哈似的,住嘴!”苏贤抬起一脚踢过去,生生打断纳兰雄的仰天长啸。 苏贤瞪着他,迎着他那仇恨的眼神,心中也暗自打定主意:“既然你至死都忘不了今日的耻辱,那么就只能让你早点去死了。” “……” 一旁,纳兰节看着苏贤那依旧大张的五指,心中叹口气,继续猜测道: “五万石粮食?” 此话一出,心中怒气冲宵的纳兰雄顿时偃旗息鼓,五万石粮食,对他来说都感到肉痛…… 王司马等属官深吸一口气,五万石粮食啊,要知道,之前谈定的三万俘虏的赎金加起来才一十五万石。 一个纳兰雄就能换得五万石粮食,值,真的太值了! 李幼卿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对粮食如此渴望,苏贤又弄来五万石粮食,她觉得很好! 不过,苏贤依旧摇了摇头。 伸出去的手依旧五指大张。 不等纳兰节继续猜测,苏贤沉声道:“不是五万石,五万石对不起南屠王世子的身价,我要的是……五十万石!” “五十万石!”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面色各异,大帐中出现短暂的安静。 狮子大开口啊! 狠! 简直太狠了! 王司马人老成精,先前苏贤要五万石粮食的时候,他就已乐开了花,现在直接变成五十万石…… 他惊愕一阵后很快就接纳了这个可怕的数额,站出来激动的说道: “五十万石!就五十万石!南屠王世子身份尊贵,五十万石粮食方能彰显,本官看五十万石的赎金很好!” “王司马之言有理……”王友等属官、将军等忍不住跳出来赞同,他们笑容满面,得了这五十万石粮食的话,河北道将不再缺粮。 “……”兰陵公主没有说话,但她那鲜艳的朱唇微张,眼中精光爆闪,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与振奋。 “……” 纳兰节也被苏贤的话镇住了,五十万石啊,若换算成牛羊那该有多少头?他怔怔的看着苏贤,很想说: “苏兄,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上,就不能去掉一个零只要五万石吗?” 他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 不过很快,纳兰节释然了。 因他想起,这笔巨额赎金一定会落在南屠王的头上。 而他的父王,也就是浑邪王,与南屠王的关系并不算好…… “五十万……五十万石!不,不可能,我不同意!”纳兰雄忽然咆哮起来,他面色胀红,五万石尚且令他肉痛,更不用说五十万石,无异于要他半条命。 “……” 纳兰雄咆哮过后,大帐中又陷入短暂的安静。 王司马等属官纷纷看着苏贤,面色非常着急,好似在说:“苏谘议,他不同意该怎么办?” 苏贤想也没想,大手一挥对将士们下令道:“既然南屠王世子不同意赎回,那就拖出去砍了!” “得令!” 两个亲卫拖着五花大绑的纳兰雄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帐中继续保持安静,只有纳兰雄被拖在地上的声音。 王司马发须花白,抖着手看一眼被拖走的纳兰雄,又转头看一看没有丝毫犹豫的苏贤,面色无比着急,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纳兰节再次目瞪口呆,被苏贤的果决镇住,纳兰雄好歹也是南屠王世子,就这样说砍头就砍了吗? 李幼卿微张的朱唇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她其实很想说,五十万石不成,四十万石或者三十万石也可以啊,可以谈一谈嘛。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纳兰雄已被拖出大帐。 在大营中行刑,没有那么多讲究,地点就在帐外,砍头的刽子手到处都是。 很快,帐中众人眼前闪过一片刀光,那是临时找来的刽子手在擦拭鬼头刀,雪亮的刀身反射阳光所致。 王司马、王友等人愈发着急,那可是五十万石粮食啊,之前没有这个念想还好,可是现在……他们着实不愿放手。 纳兰节开始不淡定。 可是苏贤任旧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看帐外一眼,好似铁了心要杀纳兰雄一般。 就连高高在坐的李幼卿都不由捏了把汗,她其实有点想干涉苏贤的决定,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必要为了一个纳兰雄让苏贤难做。 再者,她终究不是凡人,心中隐约猜到了苏贤此举用意…… “行刑!” 忽然,帐外传来临时监斩官的号令。 刽子手往手中吐了两口唾沫,两手紧握鬼头刀刀柄,浑身结扎的肌肉浮雕般凸起,雪亮的大刀已举过头顶。 即将一刀斩落! “哎!” 王司马等人不住叹气,眼见即将到手的五十万石粮食生生溜走,他们倍感心痛。 纳兰节闭上了两眼,并侧过身去。 这一刻,苏贤虽十分有把握,但也不由捏了把汗,心说这纳兰雄果真是一个将粮食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人? 苏贤其实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用来换粮食多好,此举不过手段罢了。 忽然,他觉察到兰陵公主投来一道视线,下意识转头看去,两人隔空对了下眼神,苏贤眼中的紧张被兰陵公主捕捉。 兰陵公主心道果然如此,转眸看着帐外,纳兰雄的脑袋已被摁在一截木桩之上,心中开始倒数。 苏贤并未第一时间将视线撤回,而是从上至下将她看了一遍,此刻虽正值关键,但苏贤亦不忘赞美道:“真美!” “嘿!” 帐外,临时刽子手开始发力,鬼头刀动了。 就在这时,脑袋被摁在木桩上亮出脖子的纳兰雄,好似睡醒过来似的,大声喊道:“不!我不想死!停手!我答应了……五十万石就五十万石!” 正文 521 八十万石 成了! 王司马等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纳兰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再次被拖回大帐时,已经没有那么嚣张,只是眼神深处不时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 苏贤亲笔手书了一份文契,约定好了五十万石粮食换取纳兰雄的事宜,然后解开纳兰雄一手,让他画押。 这份文契将会是纳兰雄往后余生的痛。 但他忍了,只是在心中不停的发誓,定要一雪今日之辱,踏平梁国,让苏贤生不如死! “此事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轮到谈判三万俘虏之事。”苏贤笑眯眯收好那份文契。 “苏谘议有何看法?”纳兰节主动询问,他怕纳兰雄被情绪左右又干出不理智之事。 苏贤笑道: “之前,王司马与南屠王世子谈判的结果,五石粮食换一个俘虏,三万俘虏就是一十五万石粮食……我看五石的额度就很好。” 纳兰节当即大喜道:“真的吗,苏谘议,这……这真的太好了……”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苏兄果然不愧为中原书生,这等君子风范令我好生敬佩!” 纳兰雄依旧被五花大绑着,横卧于地,听了苏贤这话后,他心中万分不解—— 竟然没有乘机狮子大开口? 不仅纳兰雄纳闷,就连王司马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记得,之前苏贤就曾建议过,要将赎金提升到十石换取一个俘虏,可是现在怎么…… 就在众人心中各异的时候,苏贤笑道: “不过,我记得刚才南屠王世子说过,想请我们大梁派人护送你们返回辽国。这事本官同意,不过嘛……” “……” 纳兰雄与纳兰节的心脏狠狠一跳,心道果然没有那般简单。 苏贤继续说:“不过嘛……但凡大军出动,必耗费粮草无数,所以你们需要支付‘路费’!” 纳兰节立即说道:“不,不用梁军护送了,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不用护送……” 苏贤看着他摇头道:“浑邪王世子并非辽国使者,你的话不作数。” 然后扭头看着一脸青色的纳兰雄说道:“南屠王世子身份尊贵,向来说一不二,应该不会反悔吧?” “我……”纳兰雄心中大恨,不过他也知道,苏贤这是在乘机提价,他想反驳但却没有底气。 可是……刚才五十万石的赎金已让他心中肉痛不已,明知苏贤提价不可避免,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婉拒苏贤的“好意”,不需梁军护送。 苏贤还未说话,一旁的王司马忽然发飙,跳出来点指着纳兰雄的鼻子骂道: “先前,我大梁缺粮的消息走漏,你辽国直接毁约,将五石交换一个俘虏强行将为一石交换一个俘虏!” “这还不算,最后竟要我大梁赔偿你们一个俘虏五石粮食,还要派人护送你们返回辽国……” “我们中原有句老话,你做初一,就休怪我们做十五!” “这‘路费’必须得加,不加的话,我们大梁就不放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 王司马发泄一通后,神清气爽,不过扭头就见苏贤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兰陵公主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了苏贤处理,刚才的言行似乎有些过了,因而忙拱手对苏贤致歉。 苏贤摆手笑道: “王司马此言差矣,谈判之事先前就由王司马负责……公主,下官请求王司马与下官一道处理此事,请公主准允。” 众所周知,先前王司马在纳兰雄那儿受了许多气,现在苏贤建议王司马加入,可以让他……让他接着处理之后的琐事! 嗯,很妙! 苏贤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兰陵公主自然没有意见,只说:“此事本宫已交由苏谘议全权处理,苏谘议想让谁加入都可以。” “……” 纳兰雄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先前仗着辽国强大的国力为所欲为,现在报应来了,他真想给几天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在苏贤与王司马两人的逼视之下,他那高傲的头颅终究缓缓低下,同意梁军护送并支付“路费”。 不过,纳兰雄低下去的脑袋上,那双眼中充满了无限的仇恨,他要隐忍,隐忍到返回辽国,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发兵,踏平南梁! 还要往死里折磨苏贤与王司马! …… 同意了“路费”,那么“路费”被定为五石也就没有什么好争辩的,纳兰雄十分屈辱的应下了所有条件。 很快,谈判收尾,大的方向定下。 至于操作面上的事,苏贤将与纳兰节一起谈。 至于纳兰雄,他自以为赎金高达五十万石,可以享受不一样的待遇,比如给他松绑之类,但苏贤大手一挥,对将士们吩咐道: “将南屠王世子押入黑牢!” “黑牢?我已经答应缴纳赎金,并且赎金高达……”纳兰雄差点原地爆炸。 “什么时候五十万石粮食送到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了你。”苏贤冷冷一瞥。 “你……”纳兰雄上下牙关咬得嘎吱作响,他忍了下来,只是心中对苏贤的恨又多了一分。 “不过……看在南屠王世子五十万石粮食赎金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些优待……嗯,一日三餐都好吃好喝的供着吧!”苏贤又说。 纳兰雄面色勉强好看了一些,虽然还是要被关入那什么黑牢,但至少美酒佳肴不愁,也还算勉强可以。 纳兰节在旁摇头冷笑不已。 他对苏贤口中的“黑牢”有深刻的认知,就连他那桀骜的妹妹纳兰嫣,都曾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纳兰雄……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 不久后,纳兰雄被关入了黑牢。 纳兰节则与苏贤、王司马一起,开始商讨俘虏与赎金交接的具体细节。 王友等属官与将军们喜笑颜开,将河北道即将得到八十万石粮食的好消息传播出去,短短两刻钟内,整座大营都在热议此事。 兰陵公主则回到了寝帐,走动间步伐都轻快了许多,荣光更是焕发,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数日来都不曾见的弧度。 秋典军跟在后面伺候,见状笑道:“公主,我们河北道将不再担心缺粮的问题,而这一切都是苏谘议的功劳呢!” “嗯。” 兰陵公主笑着点头,站在窗前看着树上的鸟儿嘻戏。 秋典军眼珠一转,语气古怪的说道:“可惜,可惜,苏谘议这等人才,却娶了一个寡妇,虽不是正妻,但……” “多嘴!” 兰陵公主回头瞪了一眼。 吓得秋典军直接跪在了地上,连道:“奴婢多嘴,请公主责罚。” 李幼卿大度,倒也没有惩罚她。 不过,秋典军心中止不住的想道:“看来公主殿下对驸马爷真的太好了,未婚就将身子送出不止,还允许驸马纳妾……” 正文 522 你太年轻 秋日的夕阳红彤彤,悬挂在天边宛若一块巨大的烙铁,周边云雾蒸腾,似乎是织女织就的彩霞。 大营中,某座大帐。 苏贤、王司马还有纳兰节,从上午开始磋商交换俘虏的细节持续到现在,终于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纳兰节起身作揖道: “苏谘议,王司马,此事关乎我们两国的共同利益,不可拖延,在下这就返回大辽,最迟两日就会有结果。” 虽然谈判出了一个结果,甚至具体执行的细节都已悉数敲定,但此事尚需辽帝点头。 纳兰节将亲自返回辽国王庭,面奏辽帝。 一下子拿出八十万石粮食,想必辽帝将会十分肉痛,不过苏贤并不担心他会毁约,甚至就连拖延也不敢。 那三万俘虏,他们必须尽早赎回,送回各部族,不然那些部族就要大动干戈起兵造反了! 苏贤也起身,点头致意道:“那我们就静候小王爷的佳音。” “再会!” 纳兰节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大帐。 苏贤目送着他的背影,眼见他即将离开大帐,忽然心中一动,急忙招手喊道:“小王爷且慢!” “苏谘议?”纳兰节驻足回头。 “小王爷将此物带上吧。”苏贤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张纸,那是纳兰节画过押的文契。 “这……”纳兰节接过一看,顿时明白了苏贤的用意,当即收下文契并感谢道:“多谢苏谘议!” 苏贤笑道: “与我大梁谈判之人,是南屠王世子纳兰雄,文契上有他画的押。小王爷此去必将遭受辽帝与众臣的责难,然,此非小王爷之过。” “……” 纳兰节再次感谢之后离开了大帐。 王司马上前,看着苏贤狐疑道:“苏谘议为何……” 苏贤沉吟一番,笑道: “辽国虽处蛮夷,辽人也大多凶残,不过辽人中也有一些亲近我大梁之人,浑邪王世子纳兰节便是其中一个。” 王司马点了点头,没有过多深究,他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苏贤笑道:“此事已经妥当,我们去向公主复命吧,也好让公主放心。” “好!” 两人刚刚走出大帐,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听远处传来喧嚣之声,似乎说的是:“……南方闹了好大的瘟疫!” 瘟疫! 王司马当即就是一停,面色瞬间惨白,刚才的放松顷刻间消失不见,双目中闪过一阵阵恐惧的光芒。 苏贤跟着停下脚步。 南方可能会闹瘟疫他们早有预估,毕竟“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一条验证过无数次的经验,附和客官规律。 不过,苏贤并不是那么担心,周记室早就赶去了南边,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执行着他的预防瘟疫之法。 他对此法很有信心,毕竟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用这些法子,可谓是久经考验。 王司马终究经历了太多,很快回神,深知“谣言”在军中的危害,于是对左右跟随的亲卫吩咐道: “将那边的人带过来。” 很快,两个校尉被带了过来。 方才大声说“南方爆发瘟疫”之人就是他们。 校尉乍见苏贤与王司马两位大佬,当即不敢怠慢,恭敬抱拳行礼,口称:“末将见过苏谘议、王司马。” “方才你们说,南方爆发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等应该知道,在军中散播谣言可是重罪。”王司马沉声道。 “不敢,末将等自然不敢。黄河两岸瘟疫爆发,短短一日之内传遍数州,据说死伤……已经过万……” “此话当真?!”王司马不愿相信,但仔细看这两个校尉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启禀王司马,当真,其他地方都在盛传,公主之前也收到了消息。”校尉十分肯定。 “……” 王司马心中猛地一沉,深吸一口气,随后摇头道: “是了,我们与浑邪王世子商讨了大半日,期间未曾走出大帐,也没见过其他人,自然没能第一时间了解此事,诶!” 苏贤眉头微微一蹙,总感觉校尉的话有点不对,凝眉苦思了许久,他终于想通了那里不对,忙对校尉问道: “你们刚才说,黄河南北都爆发了瘟疫?” “回禀苏谘议,千真万确!” “魏州、博州、德州等地也爆发了瘟疫?”苏贤追问,这三州属于黄河北岸,是河北道的范围,也是周记室亲往并施行预防瘟疫之法的地方。 “不错!”校尉肯定答道。 “这不应该啊……” 苏贤两眉紧紧皱起,心中暗自嘀咕,他提出的预防瘟疫之法是科学的,就连二十一世纪都还再用,不可能在古代失效! 可是这校尉一脸肯定,恰好这时又走来几人,他们的说辞一般无二……那么就说明黄河北岸也爆发了瘟疫。 预防瘟疫之法,竟然失败了! 苏贤一时想不通,这事儿有点玄乎。 王司马见苏贤如此反应,猛然想起当初在中军大帐中的那一幕,苏贤坚持实施预防瘟疫之法,他与属官们则持反对意见。 瘟疫的爆发,乃是天定,凡夫俗子如何能够干预? 王司马曾极力反对,可是兰陵公主信任苏贤,力排众议,选择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去实施此法…… 然而最终的结果呢? 王司马摇了摇头,看了眼苏贤,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要是换了别人,犯下如此错事,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用来赈灾该多好?王司马一定会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的。 不过若是苏贤的话……王司马生不出破口大骂与动手打人的心思。 人家今天上午才立下一件世所罕见的大功劳,搞乱辽国,为大梁争取到数月的喘息之机。 与整个大梁王朝相比,耗费的这点人力物力又算得什么? “苏谘议,你终究还是太年轻,行事难免过于激进,那预防瘟疫之法……罢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王司马最后摇头道。 “多谢王司马。”苏贤蛋疼且郁闷。 “……” 话音刚落,秋典军忽然走了过来,看见苏贤就喊道:“苏谘议、王司马你们二人在此正好,公主传令中军大帐议事。” “公主此时升帐议事,应该是为了南方的瘟疫,我们快些去吧。”王司马当先一步跨出,苍老的身体显得沉稳而矫健。 对了,还没忘看苏贤一眼。 正文 523 成功预防了瘟疫 苏贤苦笑着摇了摇头,举步跟上王司马步伐。 王司马最后那个眼神,他读懂了,好似是说: “你虽然很厉害,但却不够稳重,你看本官虽没有你那般能耐但走路都比你稳当,学着点吧!” 秋典军亦迈步,与苏贤并肩而行,她其实很想试探一番苏贤,毕竟偷偷摸摸的就将她家公主拿下,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未及开口,走在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步伐沉稳的王司马,忽然开口说道: “苏谘议你尽管放心吧……公主历来仰重于你,加之今天上午又立下那等功劳……想必公主不会为难你。” “即便公主要责罚,本官也会尽全力求情!” “……” 苏贤苦笑,一边走一边道谢道:“多谢王司马好意!” 秋典军顿感纳闷,公主怎么会为难与责罚苏贤呢?这怎么可能!公主现在高兴得都差点蹦起来跳舞呢。 好奇与纳闷之下,她开口问道: “王司马此言何意?” “哦,秋典军有所不知……” 当下,王司马仔仔细细讲解了一遍方才的故事,言谈间虽然沉稳,但却显得老气横秋,一幅老人家教训年轻人的架势。 秋典军听罢,愣了好长一段时间,这里面有误解啊,不过,就在她想开口解释的时候,苏贤忽然说道: “王司马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不过功是功,过是过,办错了事改罚就得罚。” “……” 听了这话,又见苏贤一脸郁闷的样子,秋典军立即闭上了嘴巴,转眸看一眼前面穷纠纠气昂昂的王司马,嘴角渐渐扯起一抹弧度。 很快,三人来到中军大帐。 王友等属官,还有营中的将军等全都到齐了。 兰陵公主还没有到。 秋典军转身离开,脚步略急。 大帐中。 公主府属官与将军们分左右排列。 苏贤站在属官序列中第二的位置。 其实若论受恩宠程度而言,苏贤应该站第一。 不过苏贤这个人吧,他尊老爱幼,王司马毕竟是公主府的老人,也就给他几分薄面,站在他的身后。 等候兰陵公主到来的过程中,属官们与将军们交头接耳,闹哄哄的,虽不如菜市场但却像是一群苍蝇在乱飞。 苏贤站位靠前,瞧不见大多数人的反应,可却经常感觉有人在看他,就是那种隐晦看一眼然后移开视线那种。 苏贤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明白,属官们与将军们都在谈论他的预防瘟疫之法失败的事。 他屡立奇功,极得兰陵公主恩宠,可是现在也年少轻狂干了一件错事,这倒是新鲜,不怪众人“另眼相看”。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 兰陵公主盛装打扮,肤如凝脂,身姿丰腴,紫色宫裙曳地,通身上下流转着高贵、优雅、雍容的气息,迈着细碎的步子正走出临时的寝宫。 秋典军刚好赶到,见公主已经跨出门槛,当即急道:“公主稍等,公主且慢,奴婢有要事禀报。” “秋兰啊,人都到齐了么?你有何要事禀?”李幼卿心情非常不错,笑容盈面,和蔼可亲,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 “奴婢斗胆,想请公主回房。”秋典军凑近,一脸的神秘兮兮,说话间还扭头看了看四周,似是怕隔墙有耳。 “究竟什么事?” 李幼卿见她如此古怪,好奇心被勾起,果然退回临时的寝宫。 秋典军是她的心腹,最值得信任之人,既要求她退回房间,想必一定有了不得的大事! 砰! 秋典军也进屋,顺手将门关上。 “到底什么事?你赶紧说吧。”李幼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今日可谓“双喜临门”,她其实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公主你且听奴婢说……”秋典军神秘兮兮,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奴婢去请苏谘议,了解到他们似乎误会了南方的瘟疫。” “如何误会?” “苏谘议、王司马还有营中所有人,都认为黄河北岸也爆发了瘟疫,就连苏谘议也是如此。” “误会就误会吧,这个误会很快就能解开了,毕竟那种情况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李幼卿松口气,她还当秋典军要说什么呢。 “可是公主……苏谘议也误会了啊!奴婢亲眼所见,苏谘议一脸的郁闷与惭愧,那种表情可不多见呢!” “……” 李幼卿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她到底想表达个什么。 秋典军见公主竟未领悟,只得斟酌着字句小声道:“苏谘议吃瘪,可不常见,公主何不……趁此机会调……侃一下他呢?” 她本来想说调戏,话出口后才想起不妥,于是生生改成调侃。 “这有什么值得调侃的?”李幼卿无语。 “公主,这可以增进……那个啊!”秋典军不能将话说透,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因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抓耳挠腮。 “秋兰你今天糊涂了吧?净说胡话……既然人已经到齐,本宫也该过去了,这个好消息本宫还真有些藏不住。” “……” 话音一落,李幼卿举步便离开房间,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秋典军在后面欲言又止,抓耳挠腮,最后“诶”了一声无奈放弃,叫着“公主”追上了李幼卿的步伐。 …… 不一时,李幼卿来到大帐。 君臣见礼毕。 苏贤直接出列拜道:“殿下,下官请罪,因为下官的原因,导致无数人力物力被耗费,着实不该,请公主责罚。” 王司马等人见此,不由缓缓点头,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苏谘议请起,你何罪之有啊?”李幼卿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但依旧假装出一幅错愕的模样。 苏贤说道: “殿下,预防瘟疫之法失败了,博州、魏州等地也爆发瘟疫……此次失败将会连累公主,被女皇陛下及朝中大臣所非议……” 王司马等人心中暗道: “不错,这才是预防瘟疫之法失败所造成的最严重后果,公主名誉受损,落人口实,不是什么好事。” “辛亏犯错之人是苏谘议,若换了其他之人,公主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 众人心中胡思乱想之际,高高在坐的兰陵公主忽然说道: “苏谘议且放心吧,预防瘟疫之法没有失败,你成功了!黄河北岸数州也没有暴发任何瘟疫!” 正文 524 此乃祥瑞 “什么!?” 苏贤一脸疑惑,暗中分辨李幼卿此举是否是在宽慰他。 不太可能,在这种正式场合李幼卿还没有那么幼稚。 那也就是说……黄河北岸数州真的没有爆发瘟疫,预防瘟疫之法起作用了,他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苏贤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紧接着他又泛起另一个嘀咕,刚才听见的“谣言”是怎么回事?那两个校尉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其他人也都是那番说辞,这不应该啊。 王司马浑身一震,他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刚才应该是听错了,可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抬头看着兰陵公主问道: “殿下方才说……黄河北岸数州都没有爆发瘟疫?” “不错!”李幼卿答道。 “这……这不应该啊!” 王司马、王友等属官,还有另外一边的将军们顿时沸腾起来,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 很快,大帐中的热议戛然而止。 他们同时明白过来,兰陵公主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就是真的! 王司马等人顿时面面相觑,想起方才对苏贤的“另眼相看”,他们纷纷错开视线,真的太丢人了。 尤其是王司马,先前“老气横秋”、“雄赳赳气昂昂”的画面犹在眼前,“你终究太年轻”的话犹在耳畔,即便年长如他,老脸也是微微一红。 苏贤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心中那个疑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见大家沉默下来后,他便开口问道: “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 “请问。” “刚才下官在帐外听人说……黄河南北都爆发了瘟疫,他们言之凿凿,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兰陵公主笑道: “本宫之言没错,黄河北岸数州的确没有爆发瘟疫。苏谘议所听见的‘谣言’也没有错,黄河南北的确都有身患瘟疫之人。” 苏贤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词“都有”,凝眉沉思一瞬后猜测道:“黄河北岸的瘟疫患者,莫非是从黄河南岸涌入的?” 李幼卿赞道: “苏谘议猜测得不错!我河北道数州,因严格执行预防瘟疫之法的缘故,未曾爆发任何瘟疫与疾病。” “可是黄河南岸的河南道灾区,近两日突发瘟疫,一夜之间传遍数州之地,据说死伤过万……” “有部分瘟疫患者度过黄河来到我河北道,因而他们才说,黄河南岸都‘爆发’了瘟疫,其实河北道没有爆发瘟疫,瘟疫患者都来自黄河以南。” “……” 原来是这样! 苏贤心中的疑惑被解开。 这时,王司马等人也渐渐回过神来,有人立即出列赞道:“殿下,瘟疫乃天定之事,苏谘议却能预防,此乃神迹,亦是祥瑞!” 另一人紧接着出列拜道:“殿下,下官附议,苏谘议成功预防住了瘟疫,预示我大梁即将大兴!” “殿下,苏谘议此功,将拯救亿万百姓的性命,今后若再有大灾大难,我们将不惧任何灾后的大疫!” “下官等斗胆,恳请公主殿下上奏女皇陛下,为苏谘议表功!” “……” 苏贤本想谦虚一二,后来生生忍住。 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一想,此举着实功劳甚大。 要知道,以前对瘟疫的处置方式,就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放弃,任感染瘟疫之人活活死去,那怕其中有许多健康的人被牵连。 这种方式简单快捷粗暴,虽有效果,但面临着人伦惨剧与伤筋动骨的损失。 受限于卫生条件,古人生育率虽高但夭折率也高,一个人能平安长大着实不易,人口,是朝廷的基石。 有了预防瘟疫的法子之后,瘟疫将不会轻易出现,也不会有整个村整个村被放弃的人伦惨剧发生。 长此以往,人口数量将得到提升。 地方官吏的考课之中,人口数量的提升与教化同等重要,这是“政绩”,苏贤此举又将提升多少人口数量呢? 放眼后世的话,这个数量只怕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甚至搬出“神迹”、“祥瑞”等等说辞。 李幼卿笑容灿灿,心中亦十分高兴。 当初拍板决定支持苏贤之际,她就预料到了两个结果—— 其一,苏贤失败,她也会跟着名誉扫地,甚至还要遭受政敌的攻讦。 其二,苏贤成功,她作为苏贤的直属上官也有一部分功劳,而这,将是她实现野心的“阶梯”! 苏贤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作为“河北道黜置使”,成功挽救了数以万万计的百姓。 反观“河南道黜置使”在河南道赈灾已久,可是却爆发出了严重的瘟疫,一夜之间传遍数州,死伤过万! 最重要一点,河南道黜置使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也就说明,在这场她与太子的“暗斗”之中,她又一次胜利,而且是大胜! 想着此事将为自己带来的好处,李幼卿真的笑容灿烂,看着下面的苏贤,她真的想……让他抱一下自己的腿,以作奖励。 王司马老脸泛红,心头苦笑不已,明白预防瘟疫之法果真成功了之后,不禁在心中暗道: “派人秘密潜入辽国,搅乱辽国为大梁争取喘息之机之事,我与苏谘议尚算平分秋色,他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 “可是预防瘟疫这种事……可以看出,我还是不如他!诶,也难怪公主对他的恩宠隐隐有盖过我的趋势。” “……” 王司马两鬓斑白,年已六十,早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此番又一次“败”在苏贤手中,他很快就释然,心中不再郁闷。 方才众人为苏贤请功之际,他其实没有任何行动,现在补上正好。 可是就在他举步出列,话刚到嘴边的时候,心中猛然一动,预见到了一个危机。 他也不是为了“报复”苏贤,只是出于公心,认为应当及早将此危机提出,以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只听他说道: “殿下,苏谘议能预防瘟疫固然是好,可是……此法只能预防啊,而河南道的瘟疫患者涌入我河北道,这……” 正文 525 秋兰:公主邀你共进晚膳 话音还未落下,先前恭维苏贤并为苏贤请功的人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对呀,预防瘟疫之法,只能预防,重点是在瘟疫爆发之前将之按住,瘟疫根本就不会出现。 可是河南道的瘟疫患者,涌入他们河北道,直接传染,那又当如何? 只怕也会是“一夜传遍数州”及“死伤过万”吧! 他们身处瀛州,距黄河北岸数州尚有数州之地,瘟疫应该不可能传到瀛州,可那是瘟疫啊! 自古谈瘟色变。 他们顿感一股凉气从脊柱骨冒出,瞬间扩散至全身,有的人还打了个寒颤,手指尖都在颤抖。 大帐中安静下来。 王司马老眉紧锁,显然是在苦思对策。 苏贤与李幼卿的面色倒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智珠在握。 王友等属官还有将军们心中惴惴,他们不敢责怪苏贤,也没有理由责怪苏贤,预防瘟疫之法很好,但现在面临的是另外一种危机。 那么……该责怪谁呢? 周记室! 对,就是他! 王友惊骇一阵后,忍不住对李幼卿禀道: “公主,周记室坐镇博州,主导实施预防瘟疫之法的同时,也督导赈灾之事。” “然,周记室玩忽职守,竟致使河南道的瘟疫患者涌入我河北道。” “我河北道本该民丰物阜,百姓安居乐业,但因周记室之故,导致我河北道赤野千里,人口锐减!” “下官请治周记室督导不严之罪,以儆效尤!” “……” 王友话音落后,一大群人出来附议。 周记室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名声臭得不能再臭。 就在群情激愤之际,兰陵公主两手抬起,虚向下轻轻一压,大帐中的热议声戛然而止。 “看来,苏谘议的预防瘟疫之法,你们还是不够了解。” 兰陵公主朱唇轻启,嘴角的笑容始终未曾消散,笑道:“此法不仅仅只能预防瘟疫,其实还能治疗!” “还能治疗瘟疫!?”众人大吃一惊,王司马更是猛地一抬头,两眼紧紧盯着高高在坐的兰陵公主。 “不错!其实当日周记室出发前往灾区之际,就有数位御医跟随。”李幼卿抽空看了苏贤一眼,接着说: “苏谘议曾对御医们嘱咐良久,告知了一些治疗瘟疫的方向。” “河南道的瘟疫患者涌入我河北道之后,除了隔离之外,御医们也开始按照苏谘议给的方向尝试医治。” “结果竟一举成功,涌入河北道的瘟疫患者,绝大部分都被救治……所以你们勿需担心瘟疫会在河北道传播。” “……” 兰陵公主话音落后,帐中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陷入呆滞。 他们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从上午的辽国内乱,到刚才预防瘟疫之法的成功。 可是现在,他们依旧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良久之后,王司马终于理解并接收了这条震惊的消息,他侧身看着苏贤,眼神复杂且带着赞赏的问道: “苏谘议……如何能指导御医救治瘟疫患者呢?” 他心中非常好奇,虽不怀疑苏贤,可苏贤也真的太年轻了,以前也从未见苏贤会医术啊! 众人也扭头看来,兰陵公主也不例外,他们都感到十分好奇。 苏贤咳嗽一声,团团弯腰作揖,将脸遮住后朗读似的说道: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凭空想出来的,而是来源于一本失传的上古奇书——《齐民要术》!下官年幼之际曾侥幸看到过此书半卷残篇,没能得窥此书全貌,年幼之际看过的内容也几乎忘光,实乃下官生平之憾事。” “……”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之余又表示理解。 毕竟,中原大地上曾数经战乱,每一次动乱或者改朝换代,各种上古典籍及各种技艺就会失传一部分。 最明显的例子,为什么每个朝代的服饰都不一样? 新朝气象万千,从服饰上区别前朝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外一个缘由,可能当朝的裁缝不知如何制作前朝服饰,失传了! 再比如一些耳熟能详的典籍,新朝建立之初,甚至还要从国外重新引进,因为国内的书籍早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战乱,尤其是改朝换代那种规模的战乱,造成的破坏难以想象。 所以,苏贤说曾有那么一本名叫《齐民要术》的上古失传典籍,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当世的世家大族及皇室等,就收藏着有一些上古传下来的孤本,若一旦遗失,就相当于从历史长河中散佚。 兰陵公主及众人见苏贤一脸遗憾,反过来宽慰他几句,随后再也没有人提及此事,就此揭过。 “苏谘议连立两大奇功,皆有功于社稷,都能造福天下百姓,本宫岂能坐视不理?” 兰陵公主看着秋典军吩咐道: “待会儿本宫将亲笔手书两份奏本,你带上亲自去一趟神都,面见陛下禀明此事,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秋典军欣然接下这份差事。 “……” 王司马禀道:“殿下,我们既然能够医治瘟疫,那何不派人越过黄河,救治河南道的染病之人呢?” 苏贤接着说:“不错,我们准备充分,除了赈灾的粮食之外,各种药材也储备了不少,正好拿去河南道救人。” 王友等属官与将军们亦纷纷附议。 明言人都能看出,去河南道救人是捞功劳的好事,也能拯救许多生命,何乐而不为? 兰陵公主点头笑道: “本宫虽只是河北道黜置使,不负责河南道的赈灾事宜,但本宫同时也是大梁尚书令,大梁的公主,岂有坐视河南道瘟疫横行之理。” “即刻派人越过黄河,救治河南道百姓,此事就交由……王司马全权处理吧。” “……” 李幼卿吩咐完后,起身离开中军大帐,她还要赶着去写奏疏。 苏贤等人依次离开大帐,可是他刚走没两步,秋典军就笑吟吟上前道:“苏谘议且慢,公主请你共进晚膳,请随我来。” 苏贤跟着秋典军去了。 王司马微微发怔,心说,难怪公主将派人去河南道救人之事交给他处理,而不交给苏贤,原来是要与苏贤共进晚膳啊。 “诶!” 王司马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嫉妒,打起十二分精神,召集王友等属官开小会去了。 派人前往河南道救人之事必须立即处理,瘟疫可不会等人。 正文 526 娇艳与滋润 苏贤与浑邪王世子纳兰节,商讨完交接俘虏的具体细节之际,太阳已经西沉,周边已有绚烂的云霞簇拥。 刚才又入帐讨论瘟疫之事,耗费了一些时间,如今的天色愈加昏暗,太阳也早已下山。 大营各处的火盆都被点燃。 巡逻的将士们人手一只火把。 苏贤跟在秋典军身后,穿行在大营之中,颇有一种玩“篝火晚会”的感觉。 加之今日连续解决了两大难题,北方辽国与南方的瘟疫,苏贤感觉浑身轻松,心情无比惬意。 秋典军走在前,忽然回头看了苏贤一眼笑道: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北方辽国与南方的瘟疫,公主的两块心病都得到了缓解或解决,苏谘议莫非真乃神人?” 苏贤客气道:“秋典军谬赞,下官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秋典军又回头看了眼苏贤,那眼神似乎……带着邀功之意? 苏贤纳闷,还没想出个名堂,秋典军便笑着说道: “此次远赴神都,面见女皇陛下,我一定会好好的为苏谘议请功!苏谘议封侯之事,这次怕是有了着落。”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苏贤当即脚步一停,原地作揖一礼说道:“那就多谢秋典军了,待事成之后下官必有厚报。” 秋典军赶紧扶起苏贤,摆着手笑道:“其实,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苏谘议只需记得对公主好就是了。” 对公主好就是了? 这话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苏贤并没有深究,一路聊着与秋典军来到兰陵公主居住的寝帐。 两人来到一间装饰豪奢的花厅,据秋典军说这是兰陵公主用膳之所,因公主正在书房书写奏疏,故请苏贤在此稍等片刻。 苏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在一旁的椅子落座。 秋典军因今晚就要出发前往神都,不多作陪,转身离开做出发的准备去了,待公主的奏疏写好她就得立即出发。 苏贤一个人待在花厅,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却还不见公主的人影儿。 他开始纳闷,公主该不会是……想晾一晾他吧? 他寻思最近没有得罪公主啊! 而且今日还帮她处理了两大难题。 真是怪哉。 这时,一个小宫女提着茶壶来添水,苏贤乘机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公主殿下身在何处,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公主?” 小宫女不敢怠慢,添好了茶水后笑道:“苏谘议切莫着急,公主离开书房后,转去浴室沐浴去了,请苏谘议稍等片刻。 沐浴去了……苏贤一脸古怪,沐浴洗澡之后再吃晚饭,这不是正常流程,饭后她还得洗一次澡,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小宫女离开了,花厅中又只剩下苏贤一个人默默等候。 大约一刻钟过后。 兰陵公主终于来了。 苏贤起身相迎,放眼看去,只见兰陵公主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被梳成了牡丹头,插满了珠翠,发丝泛着水光也有一些湿润。 或许是因为沐浴过后的缘故,她那本就白如凝脂般的肌肤,更加细嫩幼滑,在明亮的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丰美的身姿,紫色的宫裙,曳地的裙摆,优雅而摇曳的步姿,通身上下流转的雍容贵气,看起来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倾国倾城。 “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迎了上去,行礼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扑面而来,令人心旌意荡。 “苏谘议不必多礼。” 兰陵公主点了点头,脚步轻抬走向花厅正中的矮几,那是“跪坐式”用膳的餐桌。 当今之世,古礼与新俗纵横交织。 比如吃饭,有跪坐而食一人一桌的,也有数人围拢一桌坐在凳子上吃饭的,具体采用何种方式,要看具体的情况。 此次李幼卿邀请苏贤共进晚膳,虽不是正式场合,但他们两人毕竟是君臣关系,还是采用跪坐式为好。 “苏谘议,这边请。”一个小宫女在前引路,将他带到兰陵公主矮几的侧边,那里将是他的座位。 苏贤见这个座位不与兰陵公主面对面,两人视线刚好错开,这样挺好,他欣然道谢然后准备跪坐下来。 兰陵公主因为沐浴过后的缘故,竟比以往娇艳,凤目中含着水光,身姿也比以前更加滋润…… 她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天下四美”之首,沐浴过后美上加美,这还让人怎么顶? 苏贤对她的感情比较矛盾,一方面欣赏与沉迷她的美貌,一方面因为她的身份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与之过多纠缠。 当纠缠发生的时候,他自觉没有控制力。 所以需要从源头上加以控制,比如减少与之独处,避免近距离面对面等等……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很有效果。 他的座位在兰陵公主侧边,当坐正身体的时候,是看不见对方的,这便附和从源头加以控制的初衷。 这个位置很好。 苏贤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兰陵公主忽然看着他说道:“本宫有一些事要与你商量,你坐这边来吧。” 苏贤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顿时表情一滞。 因为那个方向就是兰陵公主的正对面! 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容分说,李幼卿命小宫女将两张小几拼在了一起,变成一张大几,然后转头看着苏贤,眼神示意他该动身了。 “公主,下官觉得坐这儿挺好,要不……就这样吧?”苏贤做最后的挣扎,趁现在头脑还算清醒。 兰陵公主微微一怔。 她让苏贤坐她对面,其实是在示好,展示恩宠,今天她真的太高兴了,可谁知道苏贤竟然婉拒。 她是个不达目的绝不会轻易罢休的人,苏贤婉拒,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着苏贤温言道: “无妨,既然本宫开了口,苏谘议尽管过来便是,不要有所顾及。” “那这……就多谢公主了!” 苏贤知道再婉拒下去,可能引起李幼卿的不满与猜忌,便苦笑着慢腾腾起身,走到她的对面缓缓跪坐而下。 兰陵公主满意点点头,随口对侍立在旁的冬典军吩咐道:“上菜吧!” 正文 527 肆无忌惮 酒菜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兰陵公主一声令下,十余位小宫女便开始上菜,眨眼间,两张小几拼接而成的大几便被塞得满满当当。 上菜期间,抬眸就能看见对方的苏贤,实在避无可避,他渐渐开始不受控制,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番。 方才相迎之际只能算是匆匆一瞥,这次距离较近看得更加清楚……不经意间,他的视线扫过人家胸脯,然后微微一怔。 似乎……比以往挺拔了许多。 也鼓胀了许多。 未及多想,他猛然感到对面射来两道视线。 被发现了! 他立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扭头打量整座花厅,他发现兰陵公主身后,还有他身后各有两位小宫女侍立。 这应该是伺候酒水的宫女。 他心中不由暗暗想道:“有外人在就好,要是只有我与公主两人,那就有点尴尬了……” 就在这时,兰陵公主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不用伺候。” “是!”四个宫女同时退下。 呃……苏贤嘴角扯了扯,看着兰陵公主身后的冬典军,心说冬典军应该会留下来,效果还是一样的。 可是,兰陵公主下一刻就看着冬典军吩咐道:“冬雪,你也下去吧。” 冬典军嘴巴张了张,又看了苏贤两眼,虽一脸疑惑不解,但还是听话的退出了花厅,并将房门带上。 这…… 苏贤吞了口唾沫,抬眸看着兰陵公主说道:“殿下,为何不留下宫女与冬典军呢?似乎没人……倒酒了啊!” 兰陵公主展颜一笑,酥手轻抬,提起苏贤身旁的酒壶,亲自为他斟满一大杯。 然后在苏贤错愕的目光中,她又亲手为自己倒满一杯。 公主殿下竟亲自为他斟酒! 这事儿若传出去,王司马等人还不羡慕嫉妒死啊。 “多谢公主!”事已至此,苏贤只得作揖道谢。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兰陵公主摆了摆手,纤细玉指捏起那杯酒,一手托着长长的袖子,举杯说道: “今日高兴,连日来困扰本宫的两大难题,都得到了解决或缓解……本宫敬你一杯,望你今后再接再厉,为我大梁再创福祉!” 苏贤见此,立即举杯,一脸肃然的说道:“此乃下官本分,请公主放心,只要下官待在公主府一天,就永远是公主的……属下!” “……” 好险! 他差点说成“就永远是公主的人”。 砰! 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同时仰脖饮尽杯中美酒。 饮罢此杯,兰陵公主又准备斟酒,不过苏贤抢了先,他一边倒酒一边问道:“敢问殿下,秋典军可曾上路?” “她已经上路了,苏谘议放心吧,秋兰办事向来稳妥……对了,苏谘议不是好奇本宫为何要遣散所有宫女吗?” “为何?”苏贤倒完了酒,放下酒壶。 “秋兰此去神都,除了当面向陛下奏明今日之事以外,她还要促成你的封侯之事,以及加入内卫之事。” “原来如此……”苏贤明白了,涉及到梅花内卫,的确不适合冬典军他们留下。 “吃菜吧,我们边吃便聊。” 兰陵公主当先动筷。 苏贤也不客气,看上那道菜好吃就吃,他毕竟是书生,对礼仪方面非常精通,倒也不用担心在公主面前失礼。 只是对面兰陵公主的吃相……也太文雅了些,细嚼慢咽,显得很有教养,也十足的赏心悦目。 苏贤通常是吃一口菜,然后不经意打量人家一眼。 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兰陵公主,的确是整个大梁王朝瑰宝级的美女! 待菜过五味,苏贤放慢了吃菜的速度,看着对方问道:“公主觉得,秋典军此去神都能否成事?” 李幼卿停筷,用雪白的丝绢擦了擦嘴,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道:“封侯之事,应该无碍,本宫先恭喜你,你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二位勋爵!” 苏贤道谢。 他对封侯之事其实并不怎么上心。 加入内卫这个特权衙门,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以本宫对陛下的了解,加入内卫之事……可能还欠缺一点火候,毕竟内卫太过特殊。” 苏贤点了点头,他其实早有预料,梅花内卫不是那么好加入的,若不是兰陵公主牵线搭桥,他可能连内卫的门都摸不到。 忽然,他心中一动,看着兰陵公主的眼睛问道:“陛下有没有可能对下官已有猜忌之心?或者此举将会激发陛下对公主的不满?” 兰陵公主摇头,道:“猜忌,谈不上,对本宫不满,也没有可能。本宫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我了解她。” “苏谘议且放心吧,有本宫在,加入内卫之事迟早会成功,有可能你再立一次大功,陛下就点头同意了也说不定。” “……” 两人又吃了一些菜,喝了几杯酒,聊了一些其他话题。 几杯美酒下肚,李幼卿那滑嫩细幼的脸蛋儿渐渐爬上两抹晕红,愈加娇艳。 苏贤也越来越“放肆”,刚才只是偷偷摸摸的打量人家,现在是明目张胆的看。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对皇室权威本能的有些漠视。 在清醒状态下,他需要融入环境,因而不能对皇室权威表现出异常,可是一旦醉酒,哪怕一点点,心中对狗屁的皇室权威便越来越不憷。 所以,笼罩在李幼卿身上的光环被无限削弱,苏贤本能的被她所吸引,便随着自己的本心大大方方的看。 甚至眼睛都不带眨的。 “浑邪王世子纳兰节,苏谘议如何看待此人?”兰陵公主忽然问道。 她其实早就觉察到了苏贤肆无忌惮的目光。 不过,或许是因为苏贤曾经占了她许多便宜,肌肤之亲都有过了,被看两眼算什么? 也或许是她心中明白,苏贤是一个“太监”,又不是正常的男人,怕什么? 苏贤今日办成的两件事让她心中高兴,既然苏贤喜欢看,那就随他好了,被看一看又不会少两坨肉。 不过,若是其他男人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看她,她早就动怒甚至将那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她是大梁最受宠的公主,谁都不能对她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正文 528 挥袖擦……口水 “纳兰节啊,他是一个坚定的亲梁派!” 当下,苏贤讲述了以前在幽州城之时,意外从纳兰嫣收藏的秘信中,得知纳兰节暗中相助大梁的事。 那是纳兰节很早以前就写给纳兰嫣的亲笔信。 他并不知杨芷兰会将此信盗走,被苏贤得知信中内容,所以这不可能是一个局,纳兰节是真正的亲梁。 这几日,与辽国的谈判也印证了这一点。 “公主请放心吧,接下来与纳兰节交接俘虏之事,应该不会出问题。”苏贤说道。 “嗯……”兰陵公主点点头,“待此事处理完毕,本宫也该返回神都了。” “返回神都?!”苏贤吃了一惊,随后在心中暗思,他现在是公主府属官,难道也要跟着一起去神都么? “不错!”兰陵公主又饮了一杯美酒,两颊娇艳如火烧,带着醉意笑道:“自本宫从神都出发以来,已经过去了两月之久。” “这两月间,本宫遇到了许多未曾接触过的棘手难题……不过好在,都解决了,不仅解决了辽国秘密潜入的问题,还顺手赈了个灾。” “待俘虏交接完毕之后,也算是功成圆满,是该回去了!” “……” 苏贤笑道:“恭喜殿下功成圆满,此次返回神都必将更上一层楼。” 李幼卿摆了摆手: “其实,这次多亏了苏谘议你,如若不然,河间驿馆那次,本宫说不定早就……罢了,不提也罢。” 她抬眸看着苏贤的眼睛,笑道:“能遇见苏谘议你,真可谓不虚此行!” 苏贤当即起身,激动的来了番“吟唱”,诸如愿意追随公主,上刀山下油锅之类,这次他生生忍住了“紧抱公主大腿”的说辞。 他虽然没说,可兰陵公主不自觉的联想到了那句话。 李幼卿顿时微感不自然,跪坐许久的身子扭了扭,总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奇怪,或者说是跪坐久了发麻? 抿了抿鲜艳的朱唇后,她忽然挺了挺胸,看着苏贤的眼睛问道:“苏谘议你且看,本宫今日可有一些不一样?” 苏贤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那两个“焦点”上。 可是让他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暗中吞了口口水,装傻般问道:“下官愚钝,没有看出,还请公主明示。” 兰陵公主脸颊火烧般的红,嗔怪的看了苏贤一眼,不过也说道: “前几日,苏谘议对玉罩的建议本宫已命人做了改进,现在……本宫就……就戴着改进后的玉……” “……” 呼! 苏贤深吸一口气。 心脏猛地一跳。 兰陵公主那倾城般的容貌,搭配刚才那种慵懒的语气,话中内容,以及身子微扭与挺胸的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妩媚风情,这…… 这对苏贤来说简直就是核弹级别的! 不行了! 苏贤眉头紧紧一蹙,保持跪坐的身体开始左摇右摆,前后挪凑,可就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难受极了。 “你怎么了?”兰陵公主问道。 “请恕下官无礼……公主应该知道,下官其实是……‘太监’,跪坐久了有点……有点压迫之感……” 兰陵公主脸蛋儿愈发娇艳欲滴,暗啐了一口,但她知道苏贤之所以成了“太监”都因她之过,于是急忙说道: “不用勉强自己,此间只有我们两人,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 “多谢公主体谅……” 苏贤立即改跪坐为盘腿而坐,这下总算舒服多了。 跪坐的姿势真不知是谁发明的! 他不禁想到,以前的人跪坐着欣赏舞姬起舞时,会不会压迫得难受呢? 松了口气后,苏贤心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多喝了几杯,万一莽撞起来不知还要干出什么糊涂事呢。 刚准备起身告辞,对面的兰陵公主忽然问道:“苏谘议你来提提意见,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苏贤一怔,茫然问道:“什么?” 兰陵公主把胸一挺,有些嗔怪的说:“玉罩啊!” 淦啊! 这下喊苏贤站起来他也不会了,因为他怕长长的儒衫上出现一顶……异常,那也太尴尬与丢人。 “殿下,男女授受不清,不如找冬典军来提意见如何?”苏贤苦着脸建议道。 “呵,男女授受不清?”兰陵公主喝醉了,想起以前苏贤占她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呢? 她有些生气。 “其他人本宫不放心,此物出自你手,你才有能力做出评判。”兰陵公主最后说道。 “那……可不可以改日?”苏贤龇牙咧嘴,心说公主诶,你放过我好不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可能会出大事。 “不行!” 兰陵公主常年身居高位,“不行”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让人生不出反驳之心。 “此物是为了陛下而改进,事关陛下都不是小事!”她补充道。 “那好吧。” 苏贤知道避不开,干脆也豁出去了,本就已经醉醺醺的他方才不过是在苦苦挣扎,现在终于……失败! 他猛然抬眸过去,目光灼灼的盯着。 李幼卿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大大方方的展现着自己的曲线美。 “公主,可否站起来?”苏贤看了一会儿,提出一个要求。 “好。”李幼卿当即站起,不过喝多了酒的她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苏贤依旧坐着没动,抬眸细细打量一番,眉头渐渐紧蹙,李幼卿见此问道:“可还有问题?” 苏贤嗫嚅良久之后说道:“劳烦公主走近一些。” 公主依言走近,两人相距三尺。 苏贤坐在地上,抬头看去,嚯,这角度绝了,他不禁微微出神。 “如何?”李幼卿问道。 “公主可否再近一些?” “没问题!”李幼卿还真以为苏贤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莲步轻移走了过去,两人相距不过半尺。 苏贤抬头看去,瞳孔微微一缩,嘴角不由狠狠一扯,顺手撩起长袖擦了擦嘴角的不明液体。 “你在干什么?” 兰陵公主身体往后轻轻一仰,脑袋往前一探,越过“障碍物”,偶然发现了苏贤擦口水的动作。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秀眉一蹙,凤目一瞪,当真威仪十足,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气息迸发而出。 正文 530 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半刻钟后。 苏贤走出兰陵公主居住的寝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营中火光点点,一阵清凉的晚风拂面,苏贤的酒直接清醒了大半! 同时心中也涌出一阵后怕。 方才在那花厅之中,他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忽悠兰陵公主,摆出各种姿势给他看不说,他甚至还醉醺醺的钻了人家的裙底! 后面摔倒那一下,公主的小腹更是压在了他的脸上。 啧啧! 苏贤摸了摸后脑勺,现在已经不痛了。 接着又轻抚自己脸庞,公主羞怒之下曾扇了他一耳光,现在也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耳光其实挺值,毕竟那是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兰陵公主,也是天下万千士子的梦中女神,就连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结果,却被他这般占便宜。 人家打他一巴掌后不予追究,不是赚了是什么? “这该死的酒,今后不可再喝醉了!”苏贤摇了摇头,洗了把冷水脸后翻身上马,离营往瀛州城的方向赶去。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 花厅。 兰陵公主久久未曾离开,坐在椅子上以手支头,凤目微咪陷入沉思,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他喝醉了酒之后,简直可以说是色胆包天!”李幼卿轻语,她已饮过了醒酒汤,但双颊依旧娇艳欲滴,暗自嘀咕的时候嘴角渐渐浮现一抹弧度。 “竟让本宫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给他瞧……”李幼卿苦笑摇头,即便精明如她,刚开始的时候也并未发觉苏贤的险恶用心。 “最后……摔倒那一下……” 想到这里时,李幼卿心中莫名涌出阵阵悸动,小腹被苏贤的脸顶住的羞耻感,似乎未曾消失,这让她的小指尖莫名发颤。 紫色宫裙的重重裙摆之下,丝履的绣花宫鞋原本露出一截,可是忽然间,竟慢慢往裙摆里面缩去…… 良久之后。 兰陵公主双眼睁开,闪过一抹可惜之色,喃喃自语道:“苏谘议若不是太监的话,那就好了……” “……” 与此同时。 瀛州通往幽州的官道上,一座荒野驿站之中。 浑邪王世子纳兰节暂住在此。 今日下午与苏贤他们商量完交换俘虏的具体细节后,他便马不停蹄往北方赶去,他要尽早回一趟辽国。 他刚准备睡下,下属忽然来报,说的是苏贤的预防瘟疫之法在南方灾区成功的消息,而且还有河南道这个“对照组”。 “苏兄……果真预防了瘟疫的爆发?!” 纳兰节从床铺上一跃而起,双目瞪圆,一幅万分吃惊的表情。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下子睡不着了,背着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苏兄是真正的人才!依我看来,苏兄之才足以经天纬地!苏兄啊苏兄,我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你呢?” “要是你能来我大辽……诶!”纳兰节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随即他面色微变,苦笑着说道: “梁国有苏兄在,我大辽休想南下一步!大辽与梁国交好方才是正途!” …… …… 时间拉回今天上午。 瀛州城。 苏府。 府中最北边的一座独立院落,是“关押”陈可妍的地方。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晴朗,陈可妍更是心情舒畅,一大早就提着一只陶瓷水壶在院中浇花为乐。 她口中哼唱着小曲儿,精致的脸蛋儿笑成了一朵娇艳的花儿。 剑儿与碧儿两个侍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碧儿笑道:“小姐这几日格外开心呢,自打潜入大梁以来,就属这几日小姐笑得最多。” 剑儿劝道:“小姐还是奴婢们来吧,这几盆花小姐已经浇了三遍了,再说这些俗务是奴婢们的工作……” “这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可妍乐呵呵,浇花正浇得起劲儿呢,“这次打赌,我一定能赢,苏公子一定会跟我去南……” “……” 一语未了,陈可妍偶然回眸,乍见剑儿伸手摘了一片花朵的绿叶。 她顿时大怒,停止浇花,反手拍了一下剑儿的手,斥责道:“花花草草也是有生命的,你怎可随意摘取人家的叶子!” “奴婢知错,求小姐饶恕。”剑儿慌得丢下那片绿叶。 “罢了。”陈可妍摆了摆手,提起水壶继续浇花,一边浇一边笑道:“此次潜入大梁,我本以为将会一事无成。” “可是谁曾想到,在这最后关头,竟办成了两件大事!” “第一,梁国即将天下大乱,我没有办成的事,梁国的前朝欲孽与辽国替我办成了,世事真的无常啊。” “第二,之前我费了那么多劲儿,就是说不动苏公子随我去南陈。可是这次终于要成功了,哈哈,我大陈将兴!” “……” 碧儿也挺高兴,回想潜入大梁的这一路,一时间感慨万千。 就在她开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厮打扮之人快步进入庭院,看见陈可妍纳头便拜道: “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妙!” “胡说,本小姐现在好得很!”陈可妍继续浇花,侧头淡淡瞥了眼这位小厮打扮的人。 “小姐容禀,现在外面都在盛传,辽国国内大乱了!他们自顾不暇,梁国获得了至少数月的喘息之机!” “你说什么?!”陈可妍浇花的动作一滞,慢慢回过头来,盯着那小厮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属下不敢……现在外面都在传,据说消息是从城北行军大营中传出的,当不为假!” “你……”陈可妍原本用两手提着水壶,现在不自觉改为一只手提着,侧身看着那小厮问道: “你是说,苏公子的法子成功了?辽国内乱导致自顾不暇,梁国获得了数月的喘息之机?” “千真万确!” “……” “这……这……这不可能!” 陈可妍目瞪口呆之余,提起手中的水壶往前愤怒一砸。 哐当一声响。 水壶砸中那几盆花,花盆碎裂,里面的花草与泥土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进屋!” 陈可妍转身进屋去了,碧儿与那位小厮立即紧随其后。 剑儿却没有动,她慢慢俯下身来,看着一地的泥土与花草,渐渐陷入沉思。 正文 531 那个男人……好强大,好厉害! “你且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详细一些,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回房后,陈可妍对那位小厮打扮的人吩咐道。 “属下领命……” 小厮打扮的人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这次多了许多细节,比如,身为辽国使者的南屠王世子纳兰雄,因带兵擅闯梁军的中军大帐被下入黑牢之事。 “苏公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搅动辽国各部族之间的仇恨,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陈可妍又问。 “这个……属下无能,没有打探到这方面的消息。” “罢了,你且先退下吧。” “遵命!” “……” 小厮打扮的人退出后,屋内便安静下来,陈可妍、碧儿、剑儿三位主仆,集体陷入凝眉沉思状。 良久之后。 陈可妍忽然笑道:“果然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他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变不可能为可能!” 两位侍女见她竟然笑了,心下都觉得奇怪,不由担心道:“公主……” 陈可妍摆了摆手,笑容渐渐消失:“辽国内乱,大梁必能渡过此次危机,苏公子又立一功……” “今后若再想诱骗苏公子去南陈,可就难上加难……这等人才生生从本宫指间溜走,着实令人遗憾。” “……” 剑儿与碧儿对了下眼神,看着陈可妍问道:“公主是要放弃苏公子吗?” 陈可妍摇头苦笑道: “不放弃又能如何?他在大梁屡立奇功,大梁女皇及兰陵那贱女人一定会全力拉拢,再想骗他去南陈几乎不可能!” “可惜……”两个侍女同时摇头。 “……”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 南方爆发瘟疫的消息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瀛州城。 百姓们一片哗然,上午因为辽国内乱之事,他们才高兴一场,没想到下午又来这么一出! 瘟疫横行,虽不大可能传播到瀛州,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可妍得知这条消息后,面色不禁微微一变,担心道:“黄河南岸的河南道,紧临我大陈疆土,那瘟疫……” 就在百姓们及陈可妍忧心忡忡的时候,又有新消息传来—— 只有黄河以南的河南道才爆发了瘟疫,黄河以北的河北道十分安全。 河北道之所有没有爆发瘟疫,是因为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实施了一系列听起来古怪的法子,这些法子都出自苏贤之手。 不仅如此,御医在苏贤的指点之下,竟然还能治疗瘟疫! 这……这就太厉害了! 瀛州城中的百姓奔走相告,都在说苏贤是大梁的英雄。 他们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不过好在最后得到的是一个好消息。 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陈可妍听闻这些消息后,整个人直接呆在原地,明眸善睐的眼中泛着异彩,鲜艳的朱唇轻启,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他竟然预防住了瘟疫的爆发!而且还能指点御医治疗瘟疫!”陈可妍差点语无伦次。 她虽身为南陈公主,但终究是古人,古人对瘟疫的认知是刻板的,是充满敬畏的,认为瘟疫的爆发乃是天定,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苏贤此举,着实震碎了她的三观。 “不!” 陈可妍猛地握紧秀拳,好似坚定了某种信念似的,当着剑儿与碧儿的面说道:“本宫一定要将这等人才弄去南陈!” “苏公子留在兰陵那贱人身边,本宫心里着实不忿,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本宫能给苏公子更多!” “公主说得对,兰陵那个贱女人她凭什么?她不配!”两个侍女附议。 “……” 与此同时。 苏府。 主院落。 柳蕙香今日的心情亦七上八下。 她原本在佛堂烧香拜佛,祈求天下安定,祈求夫君平安,格外的虔诚。 可是紧接着,连番的消息轰炸而来,上午的辽国内乱,下午的瘟疫爆发,再到最后苏贤成功预防了瘟疫。 柳蕙香拜佛的心情直接没了。 她在主院中不停来回走动,心中时而焦急,时而放松,短短一天之内情绪剧烈起伏了数次! 好在最后都是好消息。 苏贤,她的夫君,短短一日之内,北拒辽国,南抗瘟疫,拯救了大梁,也帮住了许多人免受瘟疫之灾。 城中百姓都在盛传,说苏贤是大梁的英雄。 柳蕙香身为大梁英雄的女人,她感觉十分自豪,苏贤便是她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少女之际所幻想的那种夫婿。 经历许多坎坷与磨难之后,少女时代的幻想竟然成真,她忽然觉得前几年所受的那些苦那些难都不算什么…… …… 与此同时。 瀛州州衙。 后宅。 唐淑婉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居闺中,但有明兰这位“小喇叭”的存在,她对今日发生的事也可谓知之甚详。 苏贤的一系列壮举,好似一柄重达数万斤的铁锤,再次敲开她的心扉,这让她芳心震颤,不能自己。 之前,她虽对苏贤颇有好感,不过大多是因为苏贤的才华,尤其是诗才。 她知道苏贤除了才华横溢之外,也擅长解决棘手的难题,能给人有一种安全感,但这不是震动她芳心的主要因素。 直至今日,苏贤想出的奇妙法子,竟搅得辽国内部一团糟,为大梁争取到了数月的喘息之机…… 大梁所面临的困境,就连她一向敬仰的父亲,也就是瀛州刺史唐矩,都没有任何办法,并不时叹气,还决定送陈夫人与她们两姐妹回神都避难。 “世兄比爹爹厉害!” 这是唐淑婉心中的想法。 接着,下午瘟疫相关的消息传来,唐淑婉更是目瞪口呆,芳心剧震,那个男人,就连瘟疫都能被他制服。 好……强大! 好厉害! “世兄之能为,莫说爹爹,只怕唐家上下都找不出一个……” 唐淑婉心中暗暗嘀咕。 前几天,她偷听到唐矩与陈夫人的对话,说是等苏贤封侯之后,就商讨联姻之事。 当时,她觉得这也太快了一些。 可是现在,她恨不得女皇明天就敕封苏贤侯爵之位,然后后日就开始商议联姻之事。 身为娇羞少女的她,顾不得矜持,想早一点与苏贤完婚,因为她怕苏贤这等好夫婿被其他女人半路截胡! 正文 532 英雄难过美人关 话说苏贤纵马从行军大营一路出发往南,很快便来到瀛州城下,彼时天色早就黑了,城门紧闭。 “来者何人?”城墙上的守城校尉被惊动,大手一挥,一排弓箭对准了下面的苏贤与杨芷兰。 杨芷兰见此顿时大怒,敢用箭对着她以命保护的人,这些人都不想活了是吧? 就在她即将飞上城墙干掉那些人的时候,苏贤赶紧一把将之拉住,仰头朝上喊道:“我是苏贤!本官要进城!” “苏……苏谘议!”守城的校尉看清了苏贤的脸,神色猛然一变,挥手令将士们收起弓箭,兴奋下令道: “大开城门,恭迎苏谘议入城!” “……” 苏贤今天的壮举从早“轰炸”到晚,他们这些守城的将士早就听了无数遍,对大梁的英雄无比敬仰。 此时打开城门可能会受罚,但守城校尉顾不了那么多,今日若不是苏贤之功,说不定几天后辽国铁骑就会兵临城下了吧。 “不用打开城门,放下吊篮即可。”苏贤赶紧阻止,他可不想搞特殊,凡事低调点好。 “可是,苏谘议……”守城校尉迟疑。 “嗯?有难处?” “没有没有,来人,放下吊篮……” “……” 入城后,苏贤与杨芷兰直奔东城街的苏府而去。 到达目的地后,苏贤翻身下马,谁知刚刚踏入府门,侧边的门房里就传来一个声音:“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那是柳蕙香的声音。 “夫人你怎么在……”苏贤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奔来的柳蕙香撞了一下,他反手抱住投怀送抱的柳蕙香,笑着继续问道: “……你怎么在门房里面?” “夫君久久未归,妾身心里担忧,所以……” 柳蕙香将脑袋从苏贤胸膛抬起,说着说着,猛然发现府门周围的杨芷兰及小厮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就尴尬了。 她一时脸蛋儿通红一片,说不出话来。 苏贤笑着拍了拍她那刀削般的香肩,道:“先回房再说吧。” 柳蕙香忙亦步亦趋,跟在苏贤身旁,两手紧紧抱着苏贤手臂,低着脑袋,颇有种夫唱妇随、小鸟依人的感觉。 因挨得太近的缘故,苏贤手臂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苏贤顿时心情大好,不过依旧板着一张脸教训道:“在内院等为夫回府就好,不用去门房……天色这么晚了,要是出点意外……” “……” 他们携手走过府中的花园,走廊上悬挂着灯笼,走廊外的假山、花草、藕池、凉亭等被灯笼点缀得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柳蕙香被说了一路,没敢反驳,只说以后不再去门房等他。 杨芷兰一路在后跟随,看着携手的两人,心中莫名涌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回到主院,进入主屋。 苏贤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休息,柳蕙香则像个丫鬟似的忙前忙后,又是放衣服,又是端茶倒水的。 “夫人啊,你该找个干活儿的丫头了,这些事本不该你动手。”苏贤美滋滋喝着茶,在那点评。 “已经在找了……”柳蕙香随口敷衍过去,又说:“夫君今日可风光了,城中百姓都说你是大梁的英雄呢!” 苏贤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回眸中满是崇拜与温柔,笑意荡漾,肌肤本就白嫩涓细的她,此刻在烛光下竟是格外的娇美。 苏贤心中一动,伸出两手,脱口而出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夫君……” 柳蕙香丢下手里的活计,羞羞答答的走了过来。 苏贤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猛然用力将她按在了自己身上。 太突然了。 柳蕙香受惊之余,不免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娇笑。 苏贤这里捏捏,那里摸摸,过足了手瘾,此举惹得柳蕙香左闪右躲,扭得像是一条美人蛇。 期间她笑个不停,苏贤则龇牙咧嘴…… 嘻戏一阵后,两人停了下来,苏贤搂着她低声说道:“今天为夫回来晚了,害得夫人担心,是为夫的不是……” “不!” 柳蕙香那双明亮的水眸中绽放出阵阵异彩,侧身趴在苏贤胸膛,用纤细白皙的小手轻轻抚摸苏贤那菱角分明的侧脸,说道: “夫君是为了国家大事而忙碌,妾身岂能抱怨……北方辽国与南方瘟疫虽得到了解决,但妾身想来,后续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 “夫君尽管去忙吧,回来晚一些也无妨,夫君不在的时间,妾身除了处理家务之外,就去佛堂上香,为大梁与夫君祈福。” “……” “呃……”苏贤面色微微尴尬,捉住柳蕙香摸他脸的小手,“其实……接下来几天为夫都不想出门,待在府中陪夫人玩耍。” “不想出门?” 柳蕙香茫然一怔,水眸旺旺的眼睛看着苏贤说道:“不,夫君岂可因为妾身的缘故置国家大事不理,妾身不就成……红颜祸水了么?” 她有极其惨痛的经历,曾被人认为“克夫”,导致她对自己的名声格外看重,她要做一个贤妻。 苏贤顿感头痛,他之所以不去忙所谓的“国家大事”,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躲避兰陵公主。 毕竟今天下午在李幼卿那里,他干了许多出格的事。 公主虽说不会找他麻烦,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特殊时期情绪难免失控,万一看见苏贤忽然心中不爽,拉他出去打板子可就不妙了。 可是谁曾想到,他待在家中躲避兰陵公主的举动,竟会戳中柳蕙香的痛点。 好在他灵机一动,笑道: “夫人多虑了,为夫只需总览全局即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若还要为夫亲自处理,这不合理也不妥当。” “也对啊!”柳蕙香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剩下的琐事是谁在处理呢?会不会有问题?”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为夫在公主府的小弟能干着呢!”苏贤信口胡诌,只要能应付过去就好。 “夫君在公主府的小弟是谁啊?”柳蕙香追问,此事涉及苏贤的名誉,若事情坏在那小弟手中可就不妙,她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王司马!”苏贤脱口而出。 “王……王司马?!” 柳蕙香自然知道王司马是谁,那可是公主府属官中的扛把子,可是……她缓缓将脑袋抬起,怔怔的看着苏贤,嘴巴渐渐张大。 正文 533 深夜求见 我去! 大意了。 迎着柳蕙香那古怪的眼神,苏贤略感蛋疼,好在他灵光一闪,在柳蕙香问出口之前抢先说道: “夫人啊,现在北方暂时安定,南方的瘟疫也即将结束,这几日阳光明媚,明日……为夫带你出门游山玩水如何?” “……” 柳蕙香有时候挺执著的,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 苏贤进行着头脑风暴,若她继续要求苏贤去忙“国家大事”的话,应该如何应付。 可是,柳蕙香听了这话后,秀眉微微一动,水眸中闪过一抹光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啊,妾身听夫君的安排。” 苏贤略微一怔,她这就同意了?苏贤很快反应过来,两人搂抱着敲定了明日去哪里游玩的细节…… 聊完后,苏贤洗了个热水澡,在柳蕙香的服侍下换了睡衣,准备休息。 这时,杨芷兰忽然来敲门,禀道:“公子,碧儿姑娘求见。” 杨芷兰作为苏贤的贴身保镖,就住在主屋隔壁的耳房,因主院中还没有使唤的丫鬟,她便承接了一部分丫鬟的业务。 张翠花住在另一间耳房中,也是当丫鬟使用的。 “这么晚了,她来作甚?不见!”苏贤已将柳蕙香打横公主抱起,正走向卧榻呢,碧儿此时来见,一定是陈可妍在作妖,他很不耐烦。 “好!”杨芷兰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去赶走碧儿。 “杨姑娘且慢!”被苏贤公主抱的柳蕙香急忙出声,两手环着苏贤的脖子说道: “夫君,陈姑娘毕竟是杨姑娘的远房表妹,陈姑娘深夜求见夫君,想必是有要事,夫君还是去一趟吧。” “可是……”苏贤脖子扭转,从柳蕙香的绣花鞋扫到她的秀发,吞了口口水,在这当口让他停下,不是一般的扫兴。 “噗嗤!”柳蕙香笑靥如花,羞红着脸蛋儿凑近苏贤耳边小声说道:“夫君速去速回,妾身……等你!” “好吧……”苏贤只得将柳蕙香放回床榻,穿着睡衣走向房门。 “夫君且慢,换身衣服再出门吧。”柳蕙香在后面喊道。 “换衣服太麻烦了,不妨事……”苏贤直接开门而去。 “……” 在碧儿的带领下,苏贤一路来到陈可妍居住的闺房。 他身上正穿着睡衣,本不想踏足此地,可他想尽早打发了陈可妍回去睡觉,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进入闺房,恰逢陈可妍听见响动起身迎接,苏贤乍见她的穿着后,不禁楞在原地,瞪着眼问道: “你怎么穿睡衣见我?” “公子不也穿着睡衣来见奴家的么!” 陈可妍明亮的眼波流转,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抚弄着略微披散的乌黑秀发,精致的脸蛋儿荡漾出醉人心神的甜美笑容。 苏贤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在她的热情招呼之下,苏贤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坐,开门见山的问道: “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此次打赌我虽然赢了,你欠我三件事,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让你做什么。” “公子,此刻正值三更夜半,在奴家的闺房,你我都穿着睡衣,若公子……想让奴家做什么事的话,奴家一定不会拒绝的哟。” “……” 陈可妍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苏贤对面的椅子上搔首弄姿,眼波流转,还一眨一眨的,极尽挑逗之能事。 苏贤咬了咬牙,起身便走,说道: “无聊!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公子且慢!” 陈可妍立即拉住苏贤的手,因她动作太猛,胸脯直接压在了苏贤的手臂之上,软乎乎的。 苏贤不由咧嘴,回眸一瞪,却见陈可妍笑嘻嘻的慢慢将身子移开……她绝对是故意的!苏贤心中一动。 他立即提高警惕。 这个女人可不是善茬,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陈可妍无事献殷勤必定非奸即盗,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可妍紧紧拽着苏贤的手臂,随口问出心中疑惑: “公子莫要着急走,其实……奴家是好奇……公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短短数日之内竟搅得辽国一片大乱?” 苏贤甩了甩手,结果陈可妍拽得太紧没能甩掉,他叹口气,坐回椅子,看着陈可妍那只雪白的小手喝道: “松手!” 陈可妍见苏贤重新坐了下来,便笑着将手松开,坐回自己的椅子,接着说道:“公子且慢慢说,奴家备下了一些酒水与糕点,来人。” 酒水? 苏贤眉头不由一跳。 他是绝对不会再喝酒了。 至少今天不会再喝。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陈可妍的招待,直接开口解释道:“此事非常简单!你应该知道,十余日前那场幽州大战……” “……” 苏贤解说的同时,糕点与酒水摆上了桌,其中有好几盘糕点都是苏贤平时喜欢吃的,两人“同居”了那么久,苏贤的一些爱好陈可妍早已摸透。 那些糕点大多是方形的,也有圆形的,都比较常见,唯独有一盘花生米那么大的“糕点”有点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盘“花生米”糕点摆在了距离苏贤最近的位置。 苏贤刚解释了一半,说到请动千面狐的艰难细节之际,陈可妍已倒了两杯美酒,举杯笑道: “奴家先敬公子一杯。” 话音落后,她将那杯酒水一口喝掉。 苏贤却是不为所动,酒杯都没有碰一下,待她喝完后便接着解说,似乎解说完后就可以离开这里。 陈可妍见苏贤没有饮酒,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失望之色,不过很好的掩饰掉了,双手支头仔细听苏贤的讲解。 不一时讲解完毕。 陈可妍拍着小手赞道:“妙!妙啊!公子这一招‘围魏救赵’果真是神来之笔,我输得心服口服!” 紧接着,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美酒,举杯邀请苏贤同饮,还说什么“当浮一大白”。 苏贤对她的吹捧全盘接收,但喝酒嘛……他还是不为所动。 陈可妍暗道一声可惜,仰脖独自喝完那杯酒后,目光落在那盘“花生米”糕点上,笑着招呼道: “公子若不饮酒,就尝尝这些糕点吧,尤其是这盘,是我南陈独有的美味……” 正文 534 准备“牺牲”的陈可妍 屁的南陈独有糕点! 苏贤完成了任务,起身欲走。 陈可妍极力阻拦,纤细白皙的两指捏起一颗“花生米”糕点,热情的往苏贤口中塞去,为此不惜搬出两人间的合作。 一想到合作之事,苏贤终于让步,皱着眉头微微张开口,陈可妍立即将糕点投入他的口中。 糕点入口甜软无渣,苏贤的表情微变,意外发现竟然还挺好吃,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还不错吧?”陈可妍松口气。 “还行。”苏贤给出客观评价。 陈可妍明眸善睐的眼珠一转,一边拉着苏贤重新坐下,一边绞尽脑汁苦思话题,她必须想办法拖住苏贤。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灵机一动,待苏贤落座并主动去吃第二颗“花生米”的时候,一脸好奇的问道: “公子又是如何防住灾后大疫的?瘟疫乃天定,是上天降下的惩罚,犹如雨雪般不可捉摸,可是……公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 她这是没话找话,事关预防瘟疫的机密,苏贤大概率不会说,这就好比南陈的神雷,是独有的秘方,轻易不能外泄。 苏贤吃着那盘“花生米”,随口将预防瘟疫的法子一一道出,其中有些秘方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他也没有任何隐瞒。 陈可妍一时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认为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语无伦次的说:“公子……你……你果真……” “怎么?很意外?” “奴家还以为公子会保守秘密呢。” “这个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流传出去也好,可以救助更多的人!”苏贤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这……”陈可妍一时对他刮目相看,由衷赞道:“公子此举,将活人无数,我南陈水系发达,水患其实比大梁更严重……” “我与兰陵公主早就商议过了,不久后便将预防瘟疫的具体法子公布出去,相信不久后就能流传到你们南陈,你迟早都会知道。” “……” 陈可妍表情微微一变,蹙着秀眉说:“我不相信兰陵那贱女人这么好心,想必……这一定是公子的决定吧?” 苏贤吃着糕点说道:“不错,是我的提议。” 陈可妍莫名松了口气,微蹙的秀眉舒展开来,笑道:“我就知道,那个贱女人才不会做这种好事呢。” “……” 话音刚落,她的表情陡然骤变,明眸目光流转,紧盯着苏贤的手,准确来说是苏贤手里拿着的那颗“花生米”。 这颗“花生米”更圆润一些,色泽也微有差别,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苏贤两指捏着这颗“花生米”,都送到了嘴边,即将吃掉,可这时猛然发现了陈可妍的异常。 他一直都在防着这个女人呢。 一定有问题! 苏贤动作一停,那颗“花生米”生生悬停在嘴边,就差那么一点点。 噫? 不对! 苏贤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清香中带着一点药材的香味儿……这股气味来自嘴边的那颗“花生米”! 低眸一看。 苏贤思忖一会儿后面色大变,盯着这颗“花生米”看了许久,最后抬眸看着陈可妍的眼睛问道: “这是一颗……来自蜀宫的……金枪不倒丸?!” “……” 金枪不倒丸,蜀帝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研制出来的助兴药丸。 此丸可以说是这类药丸中的巅峰之作。 效果绝妙不说,吃起来的口感也像糖果。 上次千面狐送了他十颗,与柳蕙香洞房之际吃掉一颗,剩下九颗他还好好的保存着,没有浪费。 可是谁曾想到,今晚在陈可妍这里又见到一颗…… “公子……那个……”陈可妍干笑,精致的脸蛋儿爬上两抹红晕。 “你怎么会有此物?” “公子你听我说,我与蜀宫张贵妃以姐妹相称呢,这药丸……是从蜀宫中……偷来的!” “偷来的!你偷这东西作甚?” “公子莫要误会,奴家从未用过此药……公子应该知道,奴家手中颇为拮据,所以……这东西在黑市售价高达数百两黄金呢!”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她有那么缺钱使吗?竟然干起了倒卖金枪不倒丸的勾当,这真的是……让人无语。 他不动声色将这颗金枪不倒丸收好,放入贴身衣兜,看着陈可妍的眼睛问道:“你这是何意?” 陈可妍知道,苏贤其实是在问:“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 她的脸蛋儿顿时通红一片,即便大方如她此刻也是羞涩难忍,心事被人家当场戳穿,感觉好丢脸。 苏贤见她这幅表情,嘴角狠狠一扯之后,起身怒斥道:“陈可妍啊陈可妍,你为了骗我去南陈,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公子……”陈可妍双手捂脸。 没错,她的确走到了这一步,为了将苏贤弄去南陈,不惜……牺牲色相,献出宝贵的第一次! 反正,她已经认定了苏贤。 今生若有男人,也必定是苏贤。 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你……我说你……你这种行为简直……简直无耻!”苏贤斥道。 “……”陈可妍双手依旧捂着脸蛋儿,此刻脸皮滚烫。 “你说,你这种行为对得起碧儿与剑儿吗!”苏贤忽然说道。 “啥?”陈可妍闻言一愣,剑儿与碧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将手指打开一条缝,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狐疑的看着苏贤。 “……” 苏贤骂完后转身就走。 陈可妍愣了好一会儿,见苏贤都快出门了,赶紧起来飞奔过去拉住苏贤,硬塞给他一物,那是一方小巧的金印,上面錾刻着一个“相”字。 “这是什么?” “公子收下此物吧,这是本宫专门为你打造的……‘南陈相印’!”陈可妍红着脸面说道。 “你……”苏贤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本不想收下,可陈可妍又搬出两人合作的事……没办法,苏贤最终勉为其难将之收下。 “……” 苏贤离开后,陈可妍双颊娇艳欲滴,扯着自己的衣领大声吩咐道:“取解药来,本宫感觉好……热!” ……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苏贤果然带着柳蕙香出城游玩,陈可妍本也想去,可想起昨晚上的尴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苏贤本以为今天将是他与柳蕙香的二人世界,结果刚刚出城,就遇见唐淑婉与唐淑静两姐妹,她们专门在此等候。 柳蕙香看出了苏贤的错愕,笑着解释道:“唐家表妹是妾身邀请来的,我们今日一同出游吧。” “世兄!”唐淑婉上前,柔声见礼,唐淑静则随意得多,随意拱了拱手了事。 “唐姑娘……”苏贤顿感蛋疼且尴尬,唐淑婉,是唐家想与他联姻的当事人,她就这样突兀的出现…… 然而,苏贤的担心明显多于。 柳蕙香亲切挽着唐淑婉的手,有说有笑,情同姐妹的两女登上了一俩马车。 唐淑婉独占一辆。 至于苏贤,则被打发去……骑马! 苍天啊,他还想着一路上与柳蕙香在马车中腻歪一番呢,结果却被唐淑婉抢了去! …… …… 正文 535 中书秘议 两日后。 神都。 西北角,皇城。 皇城之内,大体上可以分为“太微城”、“紫微城”、“东宫”、“东城”、“含嘉仓城”以及“圆壁城”等等小城。 太微城内,是王孙公子的府邸,以及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衙门的所在之地,比如兰陵公主府,就在太微城之中。 紫微城,皇帝办公及休息之所,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部俗称“大内”,是上朝处理朝政的地方。 “大内”的中轴线上有乾元门、万象神宫两座宫殿,其中,万象神宫又名“明堂”,是上朝议政之所。 除此之外,“大内”还有中书省衙门、门下省衙门、弘文馆、文思殿、武成殿、史馆、内医局等等。 紫微城北部,便是“后宫”,其中有“贞观殿”,是皇帝的寝殿,也有“徽猷殿”,是皇后的寝宫。 此外还有“仙居殿”、“鹿宫院”、“飞香殿”、“上清观”、“陶光园”、“登春阁”等等后宫妃嫔的寝宫以及道观、皇家园林等等建筑。 …… 此时。 大内,中书省衙门。 中书高官官,钱中书,正在书房接见两个略显狼狈与憔悴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一人是“河南道黜置使”,一人是“河东道黜置使”,他们为了躲避河南道与河东道的瘟疫,刚刚才逃回神都。 河南道黜置使保持作揖的姿势哭诉道: “上天降下惩罚,河南道爆发惨烈瘟疫,一夜之间传遍数州……下官若不是逃得快,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宋州。” “……” 河东道黜置使也是这番说辞。 只不过河东道的瘟疫没有那么严重。 钱中书单手将两人虚扶而起,面色凝重的说: “你们二位先起来吧,你们在河南道与河东道的所作所为,本官都看在眼里,瘟疫突然爆发,乃是天定,与你们无关。” “多谢钱中书。” 两人顺势起身,他们头发乱糟糟,衣服破旧,一幅逃难而回的狼狈模样,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钱中书年已五六十,身体已然枯槁,面容肉眼可见的清瘦,不过眼中时而闪过锐利的光芒,精神头倒是十足。 他从座椅上起身,背负双手走到书房的窗前,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枯槁的身体似乎有着一种顶天立地之感,缓缓说道: “此次洪灾,波及十数州,受灾百姓更是多达百万!值此紧要关头,前朝余孽也跳出来作祟……”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平稳度过此次洪灾,可是谁知道……竟又爆发惨烈的瘟疫,一夜之间死伤过万!” “……” 他那枯瘦的身体似乎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微微一颤,用手撑住窗台,这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请钱中书以身体为重,勿要忧心过度。”两位黜置使一起拜道。 “无妨。” 钱中书摆了摆手,道: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上天降下惩罚,是因为朝中有奸佞,这是对女皇陛下以及天下百姓的示警啊!” 两位黜置使对了下眼神,他们自然知道,钱中书话中的“朝中奸佞”指的是兰陵公主李幼卿。 兰陵公主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了太子,这让身为坚定太子党的钱中书心中始终难安。 可是,他也自知,此话最多说说而已,若贸然说出去女皇一定不会相信。 钱中书这副“摇头叹气”的表情,落入河南道黜置使之眼后,他心中猛然一动,上前一步禀道: “下官有一事相禀,或许可以借此重创那‘朝中奸佞’!” “嗯?” 钱中书立即来了兴趣,猛然回身,刚才还摇摇晃晃的枯瘦身体瞬间充满了顶天立地的精力,双目死死盯着他问道: “什么事?你且仔细说来。” “数日前,下官在宋州主导赈灾事宜,忽一日收到一封书信,乃兰陵公主亲笔所写,内容是……” “还有这等事?” 钱中书听罢,花白的老眉挤在了一块儿,不屑道:“预防瘟疫的法子……胡扯,瘟疫岂能预防,简直愚蠢,痴人说梦!” 河南道黜置使说道:“提出此法之人,名叫苏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谘议官,兰陵公主对此人十分重视。” “说起此人……”钱中书陷入沉思,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曾想招揽此人,收为己用,此人曾助刑狱司侦破三大悬案,也算是有真本事之人。” “不过嘛……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也太过天真,瘟疫岂能预防?” “由此看来,此人就是一个黄毛竖子罢了,异想天开,也亏得兰陵公主相信他,也幸好太子殿下没有招揽此人。” “……” 河南道黜置使阴恻恻进言道: “此法极耗人力物力,若利用这些人力物力去赈灾该多好,但却被白白浪费……我们可以以此为由,参奏那‘朝中奸佞’一本!” 钱中书两眼猛地一亮,赞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河南道黜置使恭维道:“钱中书英明!” 可是话音刚落,钱中书却迟疑起来,转头认真盯着河南道黜置使问道:“你确定兰陵公主执行了那所谓的预防瘟疫的法子?” “下官可以确定!”河南道黜置使心中其实有一丝犹豫,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你确定河南道也爆发了瘟疫?”钱中书又问。 “就连河东道、都畿道也爆发了大小不同的瘟疫,他河北道如何能够幸免!”河南道黜置使大声说道。 “好!” 钱中书面色凝重起来,思忖一会儿后说道:“不过,兰陵公主毕竟身份不同,深得陛下宠爱,我们不能直接针对她。” “那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此法是那苏贤所提,那么……我们将矛头对准他就可以了,只要打击到了苏贤,也就能拂了兰陵公主的面子。” “妙啊!” “……” 钱中书与两人笑过一阵后,吩咐人赶往东宫,将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给太子殿下,也让太子高兴高兴。 钱中书最后看着两位黜置使说道: “待会儿本官要去万象神宫参加小朝会,本官将为你等请功,河南道与河东道虽爆发了瘟疫,但你们的赈灾之功不可磨灭。” “……” 正文 536 震动朝堂【一】 与此同时。 门下省衙门。 门下高官官,刘侍中,也在书房接见都畿道黜置使,都畿道黜置使负责神都周边的赈灾事宜,如今狼狈逃回。 “瘟疫爆发,不是你之过……” 刘侍中面色沉重,温言安慰道:“你且做好准备,待会儿本官将前往万象神宫参加小朝会,本官会为你请功。” “爆发了瘟疫,虽死伤惨重,不过你赈灾的功劳本官都看在眼里,属于你的功劳不会少。” “……” “多谢刘侍中。”都畿道黜置使拜谢,因见刘侍中起身,要去参加小朝会,他神色一动,将之叫住并说道: “刘侍中且慢,数日前下官曾收到兰陵公主亲笔信……” “预防瘟疫?”刘侍中听罢,面色不由紧绷,嘴角更是不停扯动,那是在憋笑,最后嗤笑道: “苏贤此人,本官早有耳闻,想当初,兰陵公主、太子殿下、刑狱司为了此人抢破了头……” “不过现在看来,此子太过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啊,若兰陵公主听信此子谗言,并付诸实践的话,只怕……” “呵!”他最终摇了摇头。 “……” 当刘侍中与钱中书赶往万象神宫,准备参加小朝会的时候,钱中书派去东宫的人,也终于见到了太子殿下。 当说到河南道、河北道、河东道、都畿道都爆发了惨烈的瘟疫,死伤超过数十万的时候,太子没有任何表情。 当说到钱中书抓住了兰陵公主痛脚,并准备在待会儿的小朝会上参奏苏贤之际,太子拍手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好!” “甚好!” “孤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 “若是能借此彻底将兰陵赶出朝堂,那就十分美妙了!” “……” 一旁,端庄稳重的太子妃,看着上蹿下跳宛若泼猴的太子,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喊道:“殿下……” 太子立即反应过来,虽不再上蹿下跳,但面色依旧兴奋得通红一片,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太子妃说道:“殿下,此次虽然抓住了兰陵的痛脚,不过……应该还达不到将她赶出朝堂的目的。” 太子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叹道:“孤又何尝不知呢。” 太子妃迟疑道:“那苏贤……钱中书他们此番重点攻击苏贤,可能会让人家彻底寒心啊!” “现在看来,苏贤也就那样,黄毛竖子一个,亏得孤以前为了招揽他还大费周章,如今看来不值得。”太子摇头。 “……”太子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 万象神宫。 小朝会已经开始。 自大梁深陷各种危机以来,这种小朝会每天都会举行,甚至一天能达到两至三次,朝堂上下君臣俱疲。 女皇高坐龙椅,盛装打扮之下的她依旧威仪天下,可眼中的疲惫与面容的憔悴终究无法遮掩,有心人之人都能看出。 君臣见礼毕。 女皇高声问道:“史老将军可曾请动出山?” 史老将军,名叫“史定天”,是言大山父亲手下的得力战将,曾屡立战功,杀得敌人闻风丧胆。 言家破败之后,史定天心灰意冷,辞官遁入山林归隐,自此不问世事。 女皇登基之后,曾多次派人去请史定天出山,但无一例外每次都无功而返,史定天越老越固执,对女皇开出的条件根本不为所动。 此次大梁遭遇莫大危机,北方的辽国蠢蠢欲动,苏贤虽献上了“乱辽”之法,可女皇终究觉得不够保险。 整个大梁王朝,数十万大军,急需一位能够服众且可以打硬仗的领头人。 女皇曾考虑过言大山,无奈言大山情况特殊,且又远在瀛州,终究不太方便。 最终,女皇还是将目光锁定了史定天。 女皇的问话声刚落,大殿中依次排列的宰相中,户部尚书举步出列禀道:“回禀陛下,已经重新派人去请史老将军,可是……” “可是什么?”女皇声音瞬间转冷。 “可是……”户部尚书直接跪在了地上,最近一段时间,女皇脾气阴晴不定,已有很多人被收拾得很惨,大殿中的宰相们心中着实害怕,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可是……史老将军还是不肯出山,说他已是古稀之年……” “废物!”女皇两眼一瞪,吓得户部尚书不敢抬头,身体都开始打哆嗦。 “……” 这时,中书高官官钱中书站了出来,冷冷一瞥跪在地上颤抖的户部尚书,对女皇镇定禀道: “陛下息怒,臣料想史老将军难以请动,故曾私下派人前往,并带去陛下赦免言家,敕封言大山为‘威武郡公’之事。” “史老将军重情至性,念在陛下善待言家的份上,一定会挺身而出!” 女皇听了这话,面色稍霁,点头道: “此事钱中书办得很好,深得朕心,你等为何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早知如此,朕就该将此事交给钱中书全权办理。” “……” 正说着,殿外忽然飞奔而来一个太监,入殿后高声禀道:“陛下,喜事!史老将军答应出山了,史老将军答应出山了!” 女皇及群臣动容。 女皇更是重重一手拍在龙椅扶手上,长身而起,大声说了个“好”字! “恭喜陛下,请动史老将军出山,我大梁必安然无恙矣!”钱中书朗声说道。 “钱爱卿,此事你办得非常好,朕记你一功。”女皇笑着点点头。 “陛下,老臣替户部尚书求情,户部尚书虽没能请动史老将军,但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陛下开恩。”钱中书又说道。 听了这话,还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以及其余五部尚书们心中全都不是滋味儿。 假惺惺! 钱中书不仅踩着户部尚书博得了女皇的好感,现在还假惺惺替户部尚书求情……这操作着实让户部尚书吃了死耗子般难受。 女皇心情大好,直接准了钱中书的求情。 户部尚书从地上爬起,暗中咬牙,转身对钱中书作揖道:“多谢。” 钱中书暗中冷笑一声,摆了摆手大度的笑道:“我们同殿为臣,这是应该的,不用谢。” 户部尚书甩了甩长袖,阴沉着脸退回原位,不再发一言。 其余五部尚书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他们的直属上官,也就是尚书令兰陵公主不在朝,钱中书又欺负了他们一次。 这让他们心中十分憋屈…… 正文 537 震动朝堂【二】 女皇高兴一阵过后,坐回龙椅,喜悦的笑容渐渐隐去。 她扫视着下面的群臣问道:“暗中从蜀国收购粮食之事又如何了?朕听说出了点意外?少司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司寇硬着头皮出列拜道: “陛下,的确出了一点意外……我们暗中派去蜀国收购粮食的人,不知何故竟被蜀国发现,蜀国已将他们悉数遣送回国。”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为何会被蜀国发觉?”女皇冷着脸质问。 “陛下……这……”少司寇如坐针毡,他哪里知道那么多。 “……” 蜀国,当今天下公认的最为富庶之地。 蜀国境内连续十数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连年增收,蜀国各地的粮仓都快堆放不下了,市场上的粮价甚至低至两文一斤。 大梁王朝遭逢缺粮危机之后,女皇与宰相们便将视线转向了蜀国。 蜀国粮食堆积不下,他们大梁又很缺粮,简直就是完美的互补关系。 可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当今的蜀国与中原王朝早就断了联系,很早以前蜀国每年都向中原王朝进贡,后来因为一些事就连进贡也终止了。 两国不睦! 女皇终究放不下颜面去求蜀国购粮,那怎么办呢? 办法就是找一些合适的人,潜入蜀国,假扮成粮商,从蜀国市场收购粮食,然后再想办法偷运回大梁。 这个计划进展颇为顺利,短短十余日内,便有数十万石粮食被偷运回大梁,效果十分显著。 可是这两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蜀国竟识破了大梁的计划。 所有派入蜀国的“粮商”,都被抓捕,还被遣送而回……秘密从蜀国购粮的计划,终究是破灭了。 “经此一事之后,蜀国必定封闭国门,我大梁又能从哪里购买足够的粮食呢?”女皇扶额,揉着眉心,感觉头痛不已。 “是啊……”下面的群臣交头接耳,忧心忡忡,南楚是大梁的死对头,不可能借粮,南陈与大梁也不对付,似乎没有办法筹集粮食了。 “……” 就在女皇君臣愁眉苦脸之际,少司寇咳嗽一声禀道:“陛下,蜀国虽将我们的人遣送而回,不过并未彻底杜绝我们从蜀国购粮。” 女皇精神当即一震,立即问道:“怎么说?” 少司寇道: “蜀国派人传话,说想从他们那里购粮,可以,不过需要两国朝廷之间进行谈判,蜀国不久后将派遣使臣来我大梁商讨购粮之事。” 女皇面色当即一喜,笑道:“如此甚好,两国朝廷谈判也可,之前我们算是剑走偏锋,如今便是回归正途。” 宰相们也高兴起来,如此一来,总算有充足的粮食度过此次危机。 这时,刘侍中忽然出列说道:“陛下,若两国谈判,我方必处于弱势,蜀国必然漫天要价,我们不得不防啊。” 此话像是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大殿中的热议之声戛然而止。 女皇沉吟半晌之后说道:“不妨,先见一见蜀国使臣再说,能从蜀国购得我们急需的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英明!”众臣齐齐拜道。 此事告一段落后,钱中书站出禀道:“陛下,朝廷派往各大灾区的黜置使都已回京,正自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见。” 女皇一听说此事,眉头就是微微一蹙,她已听说各大灾区都爆发了瘟疫,不过……瘟疫这东西谁能阻挡? “宣!”女皇决定见一见那三位黜置使。 “……” 与此同时。 万象神宫大殿之外。 河南道、河东道、都畿道黜置使正在殿外恭候。 “……苏贤此举劳民伤财,耽误赈灾,可谓罪大恶极!”河南道黜置使阴恻恻的说道。 “是啊,他此次必将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兰陵公主……公主一定会将此人推出来顶罪!”河东道黜置使也是一脸阴恻恻。 “嘿!就这?他之前还想封侯?呵呵,简直痴心妄想!” “谁说不是呢……” 一旁,都畿道黜置使是刘侍中的人,刘侍中在朝堂上向来中立,是故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始终不做声,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之色…… 这时,一位太监抱着拂尘走来,说陛下召见。 三大黜置使立即整理了一番衣衫,跟随着那太监走向万象神宫的大殿。 进入大殿后,三人行君臣大礼,他们都还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以此凸显他们完成任务的艰巨。 女皇见此,果然长叹一口气,温言道: “河南道、河东道、都畿道,虽然爆发了瘟疫,死伤百姓多达十数万,但你们前期赈灾也算用了心……” 褒扬一番,女皇又亲口许下赏赐,然后揉了揉眉心,准备退朝回去休息一会儿,她这几日晚上睡不好,白天需要补觉。 钱中书看准时机,疯狂给河南道黜置使使眼色。 河南道黜置使接收到指令,当即朗声拜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禀。” “说吧。”女皇正了正坐姿。 “陛下,臣要弹劾一人,此人是兰陵公主府中的谘议官,苏贤!” “嗯?” 女皇闻言一怔,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不说其他,就说最近苏贤鼓捣出的红糖姜茶,的确让她得到了缓解。 还有那个什么罩,女皇身上现在就穿戴着,这东西的确好用,穿戴上后做什么都十分方便。 女皇发怔的同时,六部尚书们齐齐抬头,皆眼神不善的盯着河南道黜置使。 他弹劾苏贤,就等于与兰陵公主过不去,而六部尚书们全都是兰陵公主的属下。 “那苏贤怎么了?”女皇回过神来后问道。 “启奏陛下,那苏贤不知天高地厚,竟鼓捣出什么‘预防瘟疫之法’,怂恿兰陵公主在河北道劳民伤财。” 河南道黜置使慷慨陈词,朗声继续说道: “那一系列法子颇为繁琐,必将耗费无数人力无力,可当时正值赈灾的关键时期啊,如此靡费着实不该!” “陛下,苏贤视赈灾为儿戏在先,怂恿兰陵公主靡费国力在后,臣请剥夺苏贤官身,贬为书名,再下入大牢,审问他究竟是何居心?臣怀疑他是前朝余孽。” “前朝余孽!” 女皇及众臣一听这四个字,面色同时一变,大殿中的气氛瞬间凝重与诡异起来,压得人呼吸都困难。 正文 538 震动朝堂【三】 朝堂上的女皇及宰相等,对前朝余孽可谓恨之入骨,大梁王朝今日之难全拜他们所赐,他们是动乱的根源。 这些时日以来,女皇君臣被折腾得够呛。 一听说“前朝余孽”四个字,大家的面色同时一变。 女皇的眼神锐利起来,身为帝王的她,猜忌心很重,河南道黜置使此话无疑勾动了她的猜忌之心。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本想站出来替苏贤辩护,可一听说那四个字,他们顿时陷入迟疑,迈出去的脚生生缩了回去。 大殿中一时无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钱中书见此心中十分得意,先不说其他,至少从气势上已将兰陵那一派踩在了脚下,后续将更加精彩。 正当他得意洋洋,准备出来添油加醋的时候,刑狱司少司寇忽然站了出来,用手点指着河南道黜置使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满口胡言!” “苏贤不仅是兰陵公主府属官,还是我刑狱司的‘都官捕头’,你说苏贤是前朝余孽可有证据?” “若无证据,那便是污蔑,你可知肆意污蔑我刑狱司之人是什么后果?” “……” 少司寇素有恶名,大怒之下须发皆张,伸手连连点指,骂人之际口水乱喷,气势十分摄人。 河南道黜置使一下子萎了下去,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钱中书心中的得意慢慢消失,眼神微变,他倒是忘了这一茬,那苏贤早已被少司寇看重并拉拢。 刑狱司那是什么地方? 性质与梅花内卫等同! 这下有点难办了。 就当钱中书微感坐蜡之际,门下高官官刘侍中也站了出来,一板一眼的对女皇禀道: “陛下,河北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那预防瘟疫之法究竟有没有耽误赈灾,我们也不知,还有‘前朝余孽’的猜测,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臣以为,应当派人前往河北道,调查清楚情况之后,再定苏贤的罪也不迟!” “……” 刘侍中话音落后,尚书六部的宰相们集体出来附议。 他们先前迟疑,是被“前朝余孽”四个字吓唬住了。 后来仔细一想,不太可能,加之苏贤又是兰陵公主府属官,他们是天然的盟友,此时不出来帮腔更待何时。 尚书六部,足足六大宰相,他们一起发言,造成的声势十分浩大…… 女皇心中莫名的紧张慢慢消散于无形,心中的猜忌也渐渐收敛,看着下面的群臣说道:“刘侍中所言有理,准奏!” “……” 钱中书不甘就此失败,他心中清楚,若宽限兰陵公主与苏贤几天,情况可能早就发生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奈何他手中的确没有真凭实据,加之少司寇与刘侍中的阻扰,再想扳倒苏贤的确有些困难。 不过,数十年为官的他,早已养出一张厚脸皮,明知今日难以成事可也不放弃,当即作揖禀道: “陛下,臣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苏贤是前朝余孽,但是,苏贤怂恿兰陵公主在河北道劳民伤财之事绝对不会有错!” “瘟疫乃天定,凡人岂能预知!” “为了兰陵公主的声誉着想,臣请陛下降旨,剥夺苏贤官身,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 钱中书这次倒没有请求将苏贤打入大牢,可是在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看来,这就是挑衅,也是侮辱,不能忍。 大殿中顿时争吵起来,双方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女皇高坐龙椅,侧眉陷入沉思,诚然,她从本心上也认为是苏贤连累了兰陵公主的名誉,可是……她对苏贤颇有好感。 苏贤鼓捣出的一些列小玩意儿深得她心…… 不过,兰陵公主终究是亲生女儿,论亲疏关系,怎么也得牺牲一下苏贤才成……钱中书刚才那番话真的说进了女皇的心坎。 大殿中依旧在争吵,闹哄哄的。 女皇心中暗道: “自古宦海沉浮本就十分寻常,朕不妨先将苏贤贬为庶民,以后再找个时机将他起复,如此不失为双全之策。” 女皇心中拿定了主意,正要出言喝止群臣的争吵,忽然,殿外跑来一个太监,两手抱着一柄拂尘,高声喊道: “启禀陛下,兰陵公主派人入宫求见。” “幼娘派人入京了?快宣!”女皇朗声吩咐。 “……” 太监得令转身退出大殿之后,群臣不用女皇喝止也停止了争吵,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异。 钱中书暗暗松口气,嘴角浮现一抹弧度,心说来得好,只要此人透漏出河北道也遭受了瘟疫的话,几乎就能坐实苏贤的“罪过”。 等到了那时,苏贤即便有少司寇保护,女皇也会下令,撸掉苏贤的官身并贬为庶民。 少司寇再能耐,可也不能顶撞女皇。 嘿嘿嘿……钱中书、河南道黜置使、河东道黜置使,以及中书省的另一个宰相,他们几人都在心中阴笑不已,等着看好戏。 相对之下,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心中就不是那么开心。 他们之所以为苏贤辩护,是因为苏贤乃兰陵公主府属官,他们是天然盟友,不管对错直接帮忙就对了。 可是……在他们心中,其实也认同钱中书的说辞,苏贤瞎搞那一出,的确连累了兰陵公主的名声。 待会儿公主派来的人进入大殿,若说出“河北道也闹了瘟疫”的话,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只怕今日,苏贤在劫难逃! 一旁,刘侍中保持中立,一言不发。 少司寇眼珠子在钱中书等人身上乱瞄,看得他们心中直发毛……但为了太子殿下,钱中书等人也算是豁出去了。 今日即便要得罪少司寇,他们也得按计划进行。 终于,在女皇及群臣的期待与叹气之中,兰陵公主派来的人终于进入大殿,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主府中亲事府的典军——秋兰。 君臣见礼后。 女皇罕见的面露出慈祥的微笑,看着秋典军问道:“幼娘在河北道如何?前几日因为灾情封锁道路,不通消息,朕对她很是担心。” 秋典军视线扫过一脸得意的钱中书等人,又看了看正对她疯狂使眼色的尚书六部宰相们,最后看着女皇说道: “回禀陛下,公主在河北道很好,前几日虽有些烦心,不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公主现在吃得好也睡得香……” 正文 539 震动朝堂【四】 女皇与秋典军交流一番后。 钱中书迫不及待跳出来,趾高气扬的质问道:“秋典军,公主可曾将罪人苏贤一并押解入京?” 听了这话,尚书六部的宰相们齐齐摇头,暗中叹气,苏贤瞎搞拖累公主名声,公主一定会拿苏贤顶罪的。 钱中书这话听起来刺耳,可仔细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女皇高坐龙椅,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苏贤如何处置,她早已有了决断。 刘侍中保持中立,低眉垂手而立,对朝堂上的纷争充耳不闻……不过,若事态有违情理、公正与律法,他便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少司寇也不为所动,甚至还在心中暗道:“那小子被贬官似乎也不错,本官就可以彻底将他拉到刑狱司,然后……嘿嘿嘿……”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是苏贤犯了错,并思索后续如何处理的时候,秋典军猛然转身,眼神冷厉,盯着钱中书大声斥道: “钱中书的话下官听不明白,苏谘议乃我大梁功臣,是大梁的英雄,为何要用‘押解’这样的字眼儿?” “……” 话音落后,大殿中一阵安静。 众人包括女皇在内,全都一片错愕加不解。 苏贤是大梁的……功臣?还是英雄? 等等,没有听错吧? 莫说群臣,就连高坐龙椅的女皇都侧了侧头,怀疑刚才出现了幻听……秋典军竟然说苏贤是大梁的功臣与英雄? 这不可能! 与他们先前的预想大为不同! “哈哈哈……”大殿中安静一阵后,钱中书仰天大笑,“功臣?英雄?就他?此人怂恿兰陵公主劳民伤财,耽误赈灾,所造成的损失与罪过大矣!” “就这样的人,秋典军却称之为‘功臣’‘英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在这朝堂之上,兰陵公主莫非想颠倒黑白一手遮天不成?!” “……” 众人听了钱中书的怒吼,渐渐回过神来。 秋典军瞥了眼钱中书,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心说公主的猜测真准,也只有公主不在朝的时候,他才敢如此上蹿下跳! 秋典军不再理会他,看着女皇说道: “请陛下为苏谘议做主!” “做主?”女皇一脸懵,眉头微蹙,她其实从本心上相信钱中书的说辞,秋典军的言行已让她微有不悦。 “启奏陛下,苏谘议为我大梁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在朝中,却遭人污蔑,下官心中着气不过,恳请陛下为苏谘议做主。”秋典军继续拜道。 “……”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所有人再一次懵圈。 女皇心中的不悦又增大了一分,她虽痛爱兰陵公主,对苏贤亦有好感,可这……做错了事却不知悔改,反而胡搅蛮缠,此举正快速将女皇心中对苏贤的好感削弱。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嘴角微微一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颇感犹豫……到底要不要站出去附议呢? 刘侍中有些看不下去了,正寻思站出来“拨乱反正”。 少司寇眼观鼻鼻关心,只是不时冷冷瞥钱中书一眼。 钱中书的反应最大,他愤怒得差点跳起来,下巴上的胡须都在乱抖,指着秋典军大声斥道: “无法无天!” “简直无法无天,当着陛下的面,竟敢如此放肆,你肆意颠倒是非黑白难道是受了兰陵公主的指使不成?” “……” 秋典军侧身看着钱中书,面色淡定的问道:“钱中书说苏谘议劳民伤财,耽误赈灾?那请问钱中书可曾亲眼所见?” 钱中书一愣,他自然没有亲眼所见,只说: “这种事还需要亲眼所见吗?明摆着的事,瘟疫乃天定,区区凡人如何能够预防!简直荒谬!” 秋典军又侧身看着少司寇,问道: “敢问少司寇,在苏谘议无意间协助刑狱司解决三大悬案之前,少司寇以为,有没有人能够同时侦破三大悬案?” 少司寇沉吟一番,回道:“无人能破!” 秋典军点了点头,回身看着女皇说道: “陛下,苏谘议既然能侦破少司寇断言的无人可破的三大悬案,那么,为何就不能预防瘟疫呢?” “这……”女皇一怔,凝眉沉思,这话似乎也有一点道理,能给人带来惊喜的人,那么他将惊喜不断。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对视一眼,立即站出来帮腔,他们人多,秋典军与钱中书之间的对抗瞬间逆转。 至少在人数方面。 “陛下,秋典军空口无凭,不值一信,请陛下三思!”钱中书痛心疾首。 “陛下,苏谘议提出的预防瘟疫之法非但没有失败,相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河北道没有爆发一例瘟疫,苏谘议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秋典军也拜道。 “……” “河北道没有爆发瘟疫?!” “苏贤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这……这可能嘛?” 大殿中顿时热议纷纷起来。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嘴角狠狠一扯,心说:“秋典军啊秋典军,我们不要吹那么大的牛好不好?” 刘侍中那置身事外的面色瞬间动容,若此话当真,他必将第一个站出来为苏贤辩护与请功,这是利国利民的壮举啊! 少司寇也是一脸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若换算到地方州县,那该是多么巨大的一笔“政绩”啊! 女皇的反应更大,直接拍案而起,双目死死盯着秋典军问道:“你说什么?苏贤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钱中书本能的不信,心中腾起一朵三昧真火,兰陵一派的人简直吹牛不嫌事大,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此处是大梁王朝的朝堂! 无比神圣与威严的地方! 岂容宵小胡言乱语! 钱中书那枯瘦的身体腰杆一挺,大义凛然跨出一步,他今天就算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也要肃清朝堂。 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就在他提起一口气,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殿外又飞奔而来一个太监,用尖细且嘹亮的声音喊道: “陛下,河北道魏州、博州、德州等州刺史,联名送来万民血书,为大功臣苏贤苏谘议请功,呈请陛下御览!” “……” 正文 540 震动朝堂【五】 万象神宫的大殿中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万民血书?! 河北道的州刺史送来的? 还为“大功臣苏贤”请功? 女皇及众臣齐刷刷扭头看着大殿门口,面色各异。 很快,一个太监抱着一个巨大的卷轴飞奔入殿,见女皇及众人全都看着他,太监心中一凸,两手一哆嗦差点将巨大的卷轴丢在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女皇盯了眼太监手中的卷轴,远远看去,似乎是丝绢材质,上面还有红色的斑斑点点。 “陛下,河北道呈上万民血书,为大功臣苏贤请功!”太监反应过来,两手将卷轴高举,快步往大殿深处走去。 “……” 众臣的视线追随着太监手上的卷轴,有人震惊有人诧异有人面色阴沉。 秋典军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弧度。 女皇快步走下丹陛,面色十分凝重,亲自迎向那位太监,接过卷轴一摸,的确是丝绢材质不假,上面的红色斑点便是血红的手印。 “果真是万民血书!” 女皇万分震惊,自她登基以来,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地方州县送来的万民血书,意义非凡。 南宫婉儿莲步款款上前,拿着卷轴一头,与女皇一起将这份万民血书缓缓展开……最终得到一张长三丈宽三尺的巨幅血书。 上面有朱砂写成的文字,记述了苏贤在河北道灾区的丰功伟绩,字迹铿锵有力,落款是博州刺史的名号。 这篇文字的后面,全是各种名字与手印,名字是朱砂写就,手印则全是殷红血迹,干涸后有些发黑,一股微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女皇凝目一一看去,面色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不敢相信,苏贤在河北道做的事着实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群臣跟在女皇身后,也从头至尾将血书看了一遍,他们的面色各异,心中的思绪更是万千。 少时,众人看完了这份长长的血书。 女皇回到龙椅上坐下,面上的震惊之色未消,喃喃道:“河北道果真没有爆发瘟疫!苏贤果真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秋典军适时呈上一份奏疏,道: “启奏陛下,公主已将河北道灾区情况,以及苏谘议的预防瘟疫之法详细记录在此奏疏之中,请陛下御览。” “哦?速速呈上。”女皇正了正坐姿,从南宫婉儿手中接过那本奏疏,当着群臣的面看了起来。 “……” 大殿中再度鸦雀无声。 秋典军长长松了口气,心道:“公主殿下,奴婢不复你的期望,入京之事已经完成了一半……” 刘侍中一直都注视着那副长达三丈的血书,心中的震动久久未消,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相信苏贤的确是大梁的功臣与英雄。 那等世所罕见的绝世奇才,就连他这个朝中的中立派也动了拉拢的心思,在他看来,苏贤不该卷入兰陵公主与太子的党争之中。 若是跟在他的身边,那该多好! 不过……他最终摇了摇头,想从兰陵公主手中抢人,他自认为还办不到,没有那个本事。 少司寇看着那副长达三丈的血书也不时发呆,虽然早就知道苏贤很厉害,往往能给人带来惊喜,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惊喜着实有些骇人。 凭一己之力,挽救数十万普通百姓的性命,这里面涉及到的人口、赋税大了去了…… 钱中书依旧目瞪口呆,死死盯着那份血书久久不曾回神,万民血书,万民血书啊,河北道竟然没有爆发瘟疫! 而且,没有爆发瘟疫的缘故,正是因为苏贤预防的结果! 钱中书懵了,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依旧觉得此事不可能,可是万民血书就在眼前。 相对于钱中书的目瞪口呆,河南道、河东道、都畿道黜置使则是吓得额头冒冷汗,心如擂鼓,缩着脖子躲在一旁,生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其中,尤属河南道与河东道黜置使最为狼狈,若不是宽衣大袍遮挡,他们的腿颤抖的秘密可就遮掩不住了。 遥想刚才,他们信誓旦旦、气势汹汹,在大殿上对苏贤各种“揭发”,要剥夺人家的官身,贬为庶民,还想将人家打入大牢…… 可是谁曾想到,局势反转来得如此之快。 苏贤的预防瘟疫之法非但没有失败,反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一次性挽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相对之下,河南道、河东道、都畿道瘟疫横行,死伤惨重,成了妥妥的反面对比,也凸显出了他们的无能! 他们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不一时,女皇看完了兰陵公主亲笔书写的奏疏。 她直接拍案而起,朗声赞道: “好!很好,苏贤很好,幼娘也很好!河北道不仅没有爆发瘟疫,御医在苏贤的指点之下甚至还能医治瘟疫。” “幼娘已经派出人马奔赴河南道灾区,想必河南道的瘟疫很快就能得到控制,最大限度减少百姓的伤亡!” “……”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群臣一起恭贺。 女皇笑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钱中书忽然窜出来大声说道:“陛下,臣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钱中书身后,低头缩着脖子装自己不存在的河南道、河东道黜置使,见此面色大变,在心中呐喊道: “钱中书诶钱中书,你低调点行不行,你再胡搅蛮缠下去,我等可能都要遭大殃!” 可是,钱中书在他们两人身前,根本看不见他们的面色,只顾着说道:“臣请派人前往河北道详查!” 女皇面色略有不悦,指了指大殿上的万民血书道:“万民血书在此!” 又从龙案上拿起兰陵公主亲笔书写的奏疏道:“朕相信幼娘的为人,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面欺骗朕,欺骗整个朝廷!” 钱中书心中着实不甘,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在这时,秋典军忽然站了出来,冷冷的瞥了眼躲在后面的河南道与河东道黜置使,问道: “说到此事,我还差点忘了,公主早就将预防瘟疫之法抄送给了河南道与河东道,为什么河南道与河东道依旧瘟疫横行?” “……” 正文 541 震动朝堂【六】 唰! 秋典军话音落后,女皇及大殿中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去,盯着一脸骇然之色的河南道黜置使与河东道黜置使。 两人的面色猛然大变,自不必多说。 钱中书猛然回头看着这两位下属,心头一个咯噔,久经官场的他预感到,接下来的情况对他们将非常不妙。 少司寇在旁看得饶有趣味,甚至还在心中构思,要不要丢一点猛料出去,彻底将钱中书在朝堂中除名? 刘侍中冷眼旁边,保持中立,不过心中对钱中书他们没有任何同情,此番若不是秋典军与万民血书来得及时,大梁王朝的大功臣苏贤,恐怕就要被他们欺负惨了。 这种事传扬出去,朝廷丢脸不说,刘侍中也觉得无地自容……是故,让钱中书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最为兴奋的当属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他们也都是人精,立即领悟到了秋典军那番话的意思,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干一场大的。 女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从秋典军的话中咂摸出味道,眼神悠然转冷,看着秋典军与两位黜置使冷声问道: “竟还有这等事?幼娘一开始就将预防瘟疫之法传抄给了河南道与河东道?” “陛下英明!”秋典军先送上一计马匹,然后说道: “公主身为朝廷尚书令,更是大梁公主,得了如此妙法自然不可敝扫自珍,从一开始就将此法传抄给了河南道与河东道。” “……”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女皇当即就是龙颜震怒。 河北道没有爆发瘟疫,而河南道与河东道却瘟疫横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河南道与河东道黜置使根本就没将兰陵公主的亲笔信当一回事! 倘若,他们听从兰陵公主的建议,也施行预防瘟疫的法子的话,朝廷将不会损失那数十万百姓! 百姓,乃朝廷的基石,有了人口才会有粮食产出与赋税的收入。 那数十万百姓,原本可以存活,结果却被两位黜置使耽误了……他们是大梁王朝的罪人啊! 女皇想到这里,胸中郁结,差点吐出一口血水来。 侍立在旁的南宫婉儿吓了一跳,忙上前捶背,助女皇舒缓,并吩咐传召御医。 大臣们见女皇被气得差点吐血,全都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女皇的疾病本就没有彻底康复,现在可以说是“带病上殿”。 若果真出现什么好歹,乐了可就大了。 女皇或许个人品性不端,或许对群臣苛刻,不过她对普通百姓却极好。 她登上帝位的手段不算光明,自身又是个女子,便希望为普通百姓谋取福祉的方式,多积攒一些声誉,也好让后世人对她的评价好看一些。 所以,当她得知,数十万普通百姓原本可以存活,结果却因为这两个混蛋的失误,白白牺牲掉…… 这让女皇怒极攻心以至于差点吐血。 噗通! 河南道黜置使与河东道黜置使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俯拜在地瑟瑟发抖。 他们心中一片拔凉拔凉,这次彻底完蛋,差点气得女皇吐血,简直就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不用!”女皇缓了过来,止住去传太医的宫女。 南宫婉儿扶着她坐正后,女皇再次看向河南道黜置使与河东道黜置使之际,那双眼睛简直能杀人,毫不掩饰她的愤怒。 “抬起头来,回答朕,你们可曾收到幼娘送去的记录着预防瘟疫之法的书信?”女皇寒声问道。 “陛下……臣……”两大黜置使在女皇的威压之下,体若筛糠,已经语无伦次。 “……” 这时,都畿道黜置使忽然跪了下来,代替两大黜置使回道: “陛下,公主的亲笔信臣也曾收到……公主在信中曾说,已将此法抄送给了河南道与河东道。” 女皇眼神冰冷,不置可否。 刘侍中面色大变,看着跪下去的都畿道黜置使问道:“你跪下来作甚?” “下官收到了公主的书信,但也没有照做,以至于都畿道也爆发了瘟疫……下官有罪,请陛下责罚!” 刘侍中闻言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口气,都畿道黜置使是他的人,可这次也不能幸免于难。 女皇眼神依旧冰冷,没有让都畿道黜置使起来,这就说明,在她的眼中,三大黜置使都是犯了大错的罪人。 秋典军见此,眉头不由微蹙,她刚才刻意忽略都畿道黜置使,为的就是卖刘侍中一个人情。 刘侍中在朝堂上保持中立,不参与兰陵公主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党争,历来都是双方争取的对象。 可是……都畿道黜置使竟主动站出来认错。 “因你三人之故,致使数十万百姓枉死!”女皇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语气冰冷,这是要当场宣判的节奏。 钱中书、刘侍中,以及三大黜置使眉头都是狠狠一跳,可谁也不敢出言阻拦。 “此为第一罪。”女皇继续说:“第二罪,你们二人颠倒是非黑白,恶意诋毁我朝功臣,差点让朕与朝廷犯下可笑的失误。” “二罪并罚,当斩!你们三人还有何话可说?” “……” 大殿中鸦雀无声。 很明显,三大黜置使都没有话可说。 女皇当即挥手下旨道: “来人,拖出去砍了!” “遵旨!” 殿外值守的金吾卫将士们齐声领旨,转身进入大殿,金盔金甲的将士们威风凌凌,虎视眈眈直奔三大黜置使而去。 “陛下请息怒,臣斗胆为他们求情,请陛下饶他们一命!”钱中书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请陛下开恩。”刘侍中见状也加入求情的队伍。 “求陛下开恩。”秋典军没有任何迟疑,也为三大黜置使求情,当然,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卖刘侍中一个人情。 钱中书与刘侍中求情,倒也情有可原,可秋典军为何也……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疑惑一阵,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此番虽然扳倒了河南道与河东道黜置使,可钱中书犹在,所以价值不大,除非能将钱中书的势力连根拔起。 先前,钱中书也曾为户部尚书求情,亦是此理。 想明白了的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也加入求情的队伍,齐声喊道:“请陛下开恩!” 正文 542 范阳县侯 最终,三大黜置使免除了死罪,不过活罪难逃,每人脊杖四十,赶出朝堂,永不录用,直接贬为庶民。 钱中书松了口气,只要留下一条命就好。 终究心有不甘的他,知道此事不可能逆风翻盘,便在心中恶意猜测道: “兰陵公主、苏贤,这一局你们虽然胜了,本官颜面扫地且损兵折马,可是……你们身处河北道瀛州,那里距北方的辽国极近!” “呵,此番大梁遭逢危机,辽国不可能不为所动,一定会有大军南下,等到了那时我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 钱中书心中得意洋洋,越想越美,期待传来兰陵公主与苏贤被辽军覆灭的消息,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弧度。 这时,秋典军忽然对女皇说道: “启奏陛下,臣与河北道的百姓,之所以称苏谘议为大梁英雄,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预防瘟疫的缘故。” “哦?还因为什么?”女皇来了兴趣,微微侧头看来。 “北方,辽国!” “辽国?” 女皇及众臣面色微变。 大梁王朝正处内忧外患,内忧是缺粮的危机,外患便是虎视眈眈的辽国,如今内忧未决,他们听见“辽国”二字心中便是一震。 钱中书心中最为惊讶,他刚刚才想到辽国呢,秋典军便说出这一番话来,莫非……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陛下可还记得,数日前苏谘议进言的‘乱辽’之法?”秋典军没有吊太久众人的胃口,不过也没有说透。 “莫非……”女皇面色大变,惊得一跃而起,双目死死盯着秋典军问道:“莫非‘乱辽’之法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刘侍中、少司寇等人也转头看着秋典军,此事关乎甚大,他们的面色无比凝重且都带着疑问。 钱中书嘴角扯了扯,也紧盯着秋典军,在心中呐喊道:“不会吧,不会吧,苏贤果真搅乱了辽国?那我这……” “不错!” 秋典军给予肯定的答复,随手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第二封奏疏,双手呈上并说道:“陛下,这是公主亲笔所写的奏疏,详细情况尽在其中。” 南宫婉儿快步走来,取过奏疏后又快速送到女皇的手上。 女皇翻看之际,大殿中已经闹哄哄宛若菜市场。 群臣们面色激动,有拍着手互相交流意见的,也有拉着秋典军询问详细情况的,很是热闹。 “辽国内部大乱!” 不一时,女皇看完奏疏,她一开口说话,群臣立即紧闭嘴巴,纷纷转过头去看着她静待下文。 “……河北道将从辽国手中换得八十万石粮食!” “好!做得好啊!如此一来,我大梁就会有数月的喘息之机,天祝大梁,这是天祝大梁!” “……” 女皇激动得差点语无伦次,面色潮红,拿着那份奏疏不舍得放下,往日的威仪在此刻荡然无存。 “少年英才!”刘侍中向来保持中立,看待人与物也向来客观理智,如今给予苏贤如此评价,说明他名副其实。 “这小子……”少司寇笑着不停点头,他从一开始就看出苏贤的不凡,可谓眼光毒辣。 “苏贤,苏谘议,真希望你能早日来京,我等定要见见你是不是三头六臂。”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热议纷纷。 相对于大家的兴奋与激动,钱中书表面上维持着干笑,心中却是无比的苦涩。 他现在非常后悔。 刚才在中书省衙门的书房中,就不该轻信河南道黜置使的说辞。 可是为时已晚。 世上没有后悔药。 事实证明,他对苏贤看走了眼…… “启奏陛下,公主还有第三封奏疏呈上。”秋典军忽然开口,双手呈上一本奏疏。 “速速呈上。”女皇脸上笑容未消,坐回龙椅,很快从南宫婉儿手中接过并看了起来。 “……” 群臣的热议声渐渐止住。 少时,女皇看完后说道:“幼娘在奏疏中为苏谘议请功,重提封侯之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封侯?! 秋典军第一个站出来禀道: “陛下,苏谘议‘乱辽’之法的成功,无异于帮大梁打了一场大胜仗,此等军功再加上上次的幽州大捷,苏谘议之功足以封侯!” 话音刚落,尚书六部的宰相们集体站出,齐声声援,他们人多势众,可谓是声势浩大。 “陛下,臣以为苏谘议之功甚大,足以封侯!”刘侍中也站了出来,他之前就曾说过,若苏贤果真有功于大梁,他会第一个站出来为之请功。 “老臣附议。”少司寇自然也不会反对。 “……” 至此,满朝宰相已经超过一大半支持苏贤封侯。 就差钱中书及中书省另外一个宰相,他们冷着脸杵在一旁,既不反对也不附议,置身事外。 女皇对苏贤的好感已达到了顶峰,封侯自然不在话下,朝中也没有任何阻力,此事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幼娘的奏疏,朕准了!”女皇起身,挺直了腰杆,浑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仪,朗声下旨道: “苏贤预防瘟疫,挽救数十万百姓性命在前,搅乱辽国,为我大梁争取喘息之机在后,且先前又有幽州大捷之军功。” “传朕旨意,敕封苏贤从三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赐侯府一座,封号就定为……范阳县侯!” “……” “遵旨!”南宫婉儿在旁躬身领命,因为拟诏之事由她兼任。 “陛下英明!”众臣一起拜道。 “今日之事已毕,退朝!”女皇拿起第三封奏疏,看了秋典军一眼,转身离开大殿。 “恭送陛下……” “……” 退朝后,宰相们三三两两依次退出大殿。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论,短短半日而已,大梁王朝的局势似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缺粮的内忧虽然没有得到解决,不过苏贤的预防瘟疫之法成功了,挽救了数十万百姓,那都是朝廷的基石啊。 外患虽然也没有彻底解决,可苏贤的“乱辽”之法成功,为大梁争取到了数月的喘息之机…… 这一切,都与苏贤有关。 他是最为关键的那个人。 今天小朝会上的内容流传出去,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正文 543 太子的震惊 万象神宫,宰相们已经走得一个也不剩。 秋典军却还未离开。 她在大殿外的走廊上恭候,等待女皇的单独召见。 方才呈上去的第三封奏疏之中,除了请求为苏贤封侯之外,还曾提及举荐苏贤加入内卫之事。 内卫的事不好拿在明面上来说,女皇必然会单独见她。 原本,兰陵公主与苏贤密谋内卫小阁领职位之事,秋典军并不知道,此次为了安排她入京,兰陵公主便没有再隐瞒…… 等了没一会儿,南宫婉儿莲步款款走来,看着她笑道:“秋典军这边请,陛下想见一见你。” 秋典军道了谢,跟在南宫婉儿身后,七拐八绕来到万象神宫中的一座偏殿,女皇等候在这里。 “拜见陛下!” “平身。” “多谢陛下。” “幼娘在奏疏中后半段所写的内容,朕已经看过了。” 女皇拿起那本奏疏,随意瞄了两眼,放回桌案,重新看向秋典军之际,面色凝重目光也深邃起来。 秋典军抬眸,打量女皇一番后,心中难免一个咯噔,看来女皇还是十分保守啊。 “苏贤各方面的确都很好,不过……内卫嘛,过于特殊,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女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过,这话已经十分明显。 就是拒绝的意思! 秋典军心中轻轻叹口气,临出发前公主那副期待的模样犹在眼前,可她却没能将此事办好,这让她陷入深深的惭愧之中…… 就在这时,女皇忽然又说道:“所以,朕决定先见一见苏贤其人再说。” 秋典军猛然抬头,不确定的看着女皇道:“陛下?” “你回到瀛州之后,让苏贤做好准备入京一趟,内卫太过重要,朕必须亲自见一见他才能做出决断。”女皇说。 “遵旨!”秋典军心中暗喜,总算还有一丝希望。 “你且在宫中等一等,待婉儿将敕封苏贤的圣旨拟好,你就带着一起回瀛州吧。”女皇又说。 “遵旨。” “对了,你再给幼娘与苏贤带句话,他们的所为,有功于社稷,单单敕封苏贤县侯是不够的,等此事了结之后必论功行赏。” “遵旨!” “……” 秋典军退出偏殿,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南宫婉儿送来一封圣旨与一封家信,递到她的手上。 入京之事已经办妥,秋典军再次谢过南宫婉儿后便出宫,未及休息,当日就离开神都赶往河北道瀛州的方向去了。 …… …… 东宫。 书房。 明媚的阳光透窗而入,书房中明堂堂暖洋洋。 太子殿下正与太子妃下棋对弈,两人神色专注,一旁数位宫女侍立,书房中安静无声。 太子手中捏着一枚黑子,细细把玩,耐心等待举棋不定的太子妃,嘴角戳着自信的笑意。 啪! 最终,太子妃落下白子。 太子当即将手中的黑子也落下,爽朗笑道:“爱妃,你又输了!” “殿下的棋艺越发精进了,臣妾甘拜下风。”太子妃笑着恭维道。 太子笑着点点头,转头看着旁边伺候的宫女问道:“什么时辰了?万象神宫的小朝会可曾结束?钱中书还没派人送来消息吗?” 宫女答道:“回禀殿下,还没有消息传来。” 太子妃劝他耐心等待,笑道:“再下一盘棋或许就有结果了。” “不下了。”太子摆了摆手,他正待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宫女主动请缨道:“殿下,奴婢可以去万象神宫探探情况。” “好!” 太子大为高兴,大手一挥,直接赏赐小宫女十两银子。 旁边的宫女们顿时十分眼热,暗恨自己没有想到这种献殷勤的方式。 她们虽然不知太子今日为何如此高兴,可这样的机会难得,太子已经赏赐数人数额不等的金银财物了…… “那苏贤一定会被兰陵推出来顶罪,爱妃,你说,他会被陛下定什么罪呢?”太子看着太子妃,手中把玩着一颗棋子儿,面露思索状。 “不好说,想来不至于定死罪,毕竟苏贤曾有旧功。”太子妃摇头,忽然心念一动,看着太子建议道: “殿下,此次苏贤被兰陵推出顶罪受罚,我们可以替他求情,施与其恩惠,然后将他拉拢……” “……” 一语未了,太子便哂笑着打断她的话头:“爱妃,此事不用再提,孤以前尽全力争夺拉拢此人,其实主要是为了与兰陵斗气。” “此人确也有些才能,但想必也一定恃才傲物、心高气傲,这样的人拉拢没有多少好处,而且说不定……” “兰陵此次声誉受损,便是受了此人拖累的缘故,孤可不要这般桀骜不驯之人!此话爱妃休要再提。” 太子妃轻轻叹口气,摇头道:“好!” 这时,屋外有人禀道:“启禀太子殿下,钱中书派来的人到了……” 太子猛地一跃而起,激动的笑容在脸上遮掩不住,大踏步亲自走向房门,要去见钱中书派来的人。 “殿下,且稍安勿躁。”太子妃赶忙阻拦。 太子醒悟过来,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回到原位坐下。 太子妃对屋外吩咐道:“将人带来此处。” 一会儿后,一个小吏进入屋内,看见太子纳头便拜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 “勿需多礼……你且说说,小朝会的结果如何?”太子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与期待,双目都在放光。 “呃……”小吏见太子如此表情,心中一时迟疑,生怕待会儿太子牵连到他,故而一时嗫嚅不能言。 太子丝毫不觉,朗声笑道:“孤且先来猜一猜,那苏贤怕是要被打入了刑狱司大牢,即将饱受酷刑对不对?” “这个……殿下……”小吏一脸菜色,支支吾吾不能言。 “不对么?”太子完全进入了“自导自演”的状态,沉吟一番后笑道:“莫非……陛下一怒之下定了苏贤死罪?” 不能任由殿下胡乱猜测了……那小吏暗中咬牙,狠下心来,猛然抬头看着太子的眼睛说道: “殿下,苏贤并未被定死罪,而是……而是……而是被封侯了!范阳县侯!” “你说什么?封侯?” 太子的声音拔尖,豁然蹦起,一脸的万分震惊与不相信,双眼瞪如铜铃,差点就冲过去抓住小吏的衣领责问他为何胡言乱语? 正文 544 没有女儿?那就抢一个与苏贤联姻! 东宫鸡飞狗跳的同时,神都城中也沸腾起来,宛若往锦鲤池中撒入一把鱼食,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都不能消停。 苏贤封侯了! 这么一条劲爆的消息席卷了整座城池。 要知道,当今女皇登基以来,十多年了,仅仅只敕封了一个勋爵,那就是言家仅剩的血脉言大山,受封为“威武郡公”。 可言大山这个郡公,是凭借言家父兄十余人的马革裹尸,以及言家十多年受苦受难换来的,名副其实。 苏贤……他又何德何能呢? 竟成为当朝第二个受封勋爵的人。 那可是开国县侯啊,从三品的品秩,食邑千户,妥妥的特权阶级,后半辈子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潇洒安逸。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 就当神都城的百姓们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又有两条重磅消息传来。 其一,原来苏贤在河北道成功预防住了瘟疫的爆发,功在当代与千秋后世。 其二,苏贤设法搅乱了辽国内部,导致辽国无暇顾及同样陷入危机的大梁,为大梁争取到了数月的喘息之机…… 难怪! 人们终于明白了。 苏贤此举虽然不是上阵杀敌实打实的军功,可是却胜似军功,为岌岌可危的大梁打了一剂强心针,比数十万精锐将士都厉害! 就当满城百姓热议纷纷的时候,有人却已经开始了行动。 比如各大公侯贵族、各大宰相高官等等,再次派出人马奔赴河北道瀛州,他们都想与新晋的勋贵联姻。 就连始终保持中立的刘侍中,也暗中派出了人马。 …… 与此同时。 皇城。 东城。 刑狱司衙门。 话说少司寇下朝回到衙门后,便在自己的值房中神神秘秘的研究着什么。 值房外,一个仆从带着一个文吏快步走来,仆从笑道: “你可要发达了,我伺候少司寇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少司寇如此急切想见一个人的情况!” “想必啊,少司寇一定将对你委以重任,要提拔你了……” 这文吏四十多岁,面白无须,嘴上虽在客气,可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也认为自己即将被重用,得到提拔。 很快,仆从带着文吏来到少司寇值房。 仆从退下。 “拜见……少……少司寇!”文吏太兴奋与激动,已经语无伦次。 “李掌故来来来,我们坐下谈。”少司寇立即丢下手里的活计,热情的拉着李掌故落座。 “哎哟,下官唐突,下官不敢……” “不要怕,先坐,先坐!”少司寇格外亲切,硬拉着李掌故落座,这让李掌故心头火热一片,心说:“少司寇果然要提拔我了!” 少司寇拉着李掌故坐下后,又亲自替他倒茶,这让他受宠若惊,心说:“不容易,想我埋首卷宗堆中数十年,少司寇终于看见了我的付出……” “敢问少司寇,如此匆忙召见下官是……”李掌故试探着问,眼中带着无限期待。 少司寇见李掌故主动问及,他便收敛笑容,发须花白的老脸严肃与认真起来,问道: “李掌故,本官听说,你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儿?据说貌比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门说亲的媒婆踩坏了你家的门槛?” “……” 李掌故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悠然凝固,眼中的期待消失,转而换上一抹浓浓的恐惧与失望。 天啦! 他的嘴皮子开始打哆嗦。 想他满心欢喜而来,本以为少司寇要重用他,要提拔他,可结果却是……惦记他那美若天仙的女儿! 这个糟老头子! 一大把年纪了,发须花白,脸上还全都是皱纹……再联想到自己那花朵般的女儿,李掌故手捂心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你这是怎么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你也不用激动成这般模样吧!”少司寇亲切的给他捶背顺气,一脸的和蔼与慈祥。 “好事???” 李掌故眼前发黑,差点就此晕厥过去。 这个糟老头子对他的女儿图谋不轨不说,还恬不知耻的说这是“好事”…… 若不是顾及对方权高势大,他早就一巴掌扇死这个老色鬼了! “对啊,本官正要跟你说呢。” 少司寇一边为他捶背顺气,一边笑道:“本官打算收你的女儿为义女,然后与苏贤……不对,应该是与范阳县侯联姻。” “……” 李掌故一听这话当即就懵了,嘴巴大张,足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少司寇笑眯眯的说道: “你看如何?你女儿虽然拜本官为义父,不过,你们依旧是亲生父女,今后范阳县侯看见你也得叫‘岳父’!” 短短时间内,李掌故的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自己那花朵般的女儿许配给新晋的勋贵——范阳县侯苏贤,他自然一百个愿意。 据说那范阳县侯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足智多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婿。 “好!” 最终,李掌故吞了口唾沫后用力点头,无比急切的答应下来。 …… 同时。 唐家。 消息传来后,唐家家主大喜,当即便催促唐家大伯——唐素,立即赶往瀛州,督促苏贤与唐淑婉的联姻事宜。 唐家家主下了死命令,切不可被别人抢了先! 唐素自然知道,与当朝新晋勋贵联姻,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用唐家家主催促,他自己也会尽全力办好此事。 林家。 林家家主也立即派出人马奔赴瀛州,他们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与苏贤联姻,若联姻不成就想办法与苏贤加强关系。 新晋的勋贵,对他们这些日渐式微世家来说诱惑太大了,是个十足的香饽饽。 柳家。 苏贤封侯的消息没传来之前,柳家家主正在借酒消愁。 上次派去瀛州的人,不知何故,还没进入瀛州城就被人敲晕并送了回来。 谋夺苏贤财产的险恶想法失败,让他心中烦闷,天天借酒消愁,烂醉如泥。 “柳蕙香……老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滚!” “苏贤……老夫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婿……滚!” “从今往后,老夫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正发着酒疯,忽然,有关苏贤封侯的消息传来。 柳家家主听完后,猛地将酒坛一丢,砸在地上碎成一片,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奔向房门,大声喊道: “我的贤婿啊!我的乖女儿……” 正文 545 苏贤:公主想吃糖了? 神都苏家。 府邸深处,一座安静的小院中,昏迷不醒的苏家家主躺在床上,几个侍女正拧干毛巾为他擦脸。 自上次他被苏贤气得吐血昏迷之后,至今未醒,躺在床上宛若活死人。 侍女又一次拧干毛巾,正准备给他擦脸,可是忽然面色一变,大声喊道: “家主醒了!” “家主醒了?”门外数人发出惊喜的叫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涌进来数人,他们都是苏家的嫡系与德高望重的族老。 “家主终于醒了!”他们高兴,将之搀扶而起,坐在床上。 “我睡了有多久?”家主问道,他用手扶额,睡了太久让他的脑袋晕乎乎,始终不太清醒。 “不久……” 聊了没一会儿,忽然,屋外传来一个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喊叫声,似乎提到了“苏贤”二字。 家主的面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余日前,苏贤将他派去瀛州的人打断腿并送回的时候,因而一听见“苏贤”二字,他就皱着眉头冷冷哼了一声。 “家主息怒,我且去瞧瞧情况,究竟是谁,竟敢在此大喊大叫,简直没有礼数!”两个族老骂骂咧咧走出房门。 一会儿后。 他们返回。 面色非常不好看,阴沉着一张脸。 “怎么回事?”家主冷冷问道。 “家主刚刚醒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小厮不懂规矩,老夫已将他重重惩罚……”族老意图蒙混过关。 “我问,刚才怎么回事?”家主坐在床铺上,枯瘦的手重重拍打着被褥,眼神严厉,声音也颇具威慑力。 “家主……”族老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老夫也就睡了几天而已,怎么,醒来之后就不是苏家的家主了?说!”他的脑袋本就晕晕沉沉,现在族中之人还不听话,让他勃然大怒。 “不敢……家主,我们是怕你……顶不住。”族老苦笑道。 “说!” “……” 两位族老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迟疑半晌,终究说道:“先前黄河泛滥,河北道、河南道等地灾民遍野……” “河南道爆发了惨烈的瘟疫……可是河北道却没有任何事,因为……那逆子想到了一些办法,竟可以预防瘟疫!” “这……不可能吧?”房中其他人一脸震惊。 苏家家主眉头再度紧皱,闭上两眼,以手扶额,他感觉脑袋又昏沉了一些,一阵隐隐的抽痛从脑仁中发出。 “同时,那逆子又想了个办法,将北方辽国搅得一团糟,自顾不暇,为大梁争取到了数月的喘息之机。”族老继续说道。 “……”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见坐在床上的苏家家主直接倒了下去。 “家主……” 众人七手八脚赶紧将之扶住,面带忧色,有人建议道:“家主,要不我们就不听了吧,我们就当没有生过那个逆子。” “老夫还顶得住!”苏家家主大手一挥,挥退搀扶的众人,两眼一瞪,气势瞬间暴涨,一家之主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继续说!” 那位族老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道:“那逆子连立两大奇功,加之前段时间幽州大战的军功,女皇赐予……” “赐予什么?”家主瞪着眼大声问道。 “赐予那逆子……从三品的侯爵,封号为‘范阳县侯’!”族老苦笑着说道。 不过,他嘴角的苦笑还没有消失,便与众人一起大叫着扑向床铺—— 原来,苏家家主乍闻苏贤封侯的消息后,脑袋与身体晃了三晃,吐出一口老血,然后双眼一闭,直接倒在了床铺上面,不省人事。 “家主……” 整个苏家上下顿时一片大乱。 …… …… 河北道。 瀛州。 整座神都城都在为苏贤封侯之事热议沸腾之际,作为当事人的他,却宅在府中陪柳蕙香玩耍了好几天。 算一算秋典军的脚程,若一切顺利的话,最快还需要两天才能赶回瀛州。 苏贤一点也不着急,这几天以来,整日都与柳蕙香腻在一块儿,甚至就连城北的行军大营也没有去过一次。 兰陵公主也没有来打搅他。 他们很有默契,心中都明白,那日在公主寝帐书房发生那等尴尬的暧昧之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妙,彼此冷静几天总是好的。 这天早上,苏贤硬拉着柳蕙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洗漱完后,吃早饭之时,立志要做贤妻的柳蕙香终于没忍住劝谏道: “夫君身负重任,这几日玩也玩够了,今日何不去一趟城北的大营?与辽国交接俘虏及粮食之事……” “有王司马亲自坐镇呢,没事的,夫人不用担心,来,早上吃个水果,可以保持年轻靓丽。” 柳蕙香朱唇轻启,摇了摇头,将那颗水果接过后,思忖一番接着说道: “可是……夫君之前不是说,王司马人老昏花了么?万一出点意外,公主那边……” “夫人你就放心吧,没事的,有王司马在,根本不需要为夫亲自插手……” “……” 苏贤正想转移话题,商量今天去哪里玩,结果此时跑来一个丫鬟禀道: “公主派人来请,说是有急事,请阿郎立即入营。” “呃……”苏贤面皮有些挂不住,迎着柳蕙香那胜利似的目光,干笑道:“指不定是公主的糖果吃完了,叫我去熬一批新的。” “公主派来的人呢,叫来见我。”苏贤做最后的挣扎。 不一时,人来了,是兰陵公主身边的一个女官,地位虽比不上秋典军与冬典军,但在普通人眼中亦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双方见礼后,苏贤大大咧咧的问道:“公主找我何事啊?很棘手么?王司马也不能解决么?非得要我去一趟?” 女官想起公主要苏贤去处理的事,额头顿时冒出一大堆黑线,随即笑道:“公主亲口吩咐,此事只有苏谘议能解,其他人包括王司马也不行。” “那好吧!” 苏贤无法,只得答应下来。 不一时饭后,苏贤在柳蕙香的亲手服侍之下更了衣,磨磨蹭蹭出门而去。 柳蕙香送完苏贤回来,急匆匆赶往刚才吃饭的花厅,见残羹冷炙已经撤走,忙吩咐道:“刚才夫君给我的那颗水果呢?送回来,我要吃。” 正文 546 眉间一点红 行军大营。 整座大营占地多达百亩,联营环绕的最中心便是兰陵公主李幼卿的寝帐。 公主暂住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寒碜。 寝帐中除了装饰华丽的临时寝宫、书房、花厅、客厅以外,甚至还有一座圈出来的花园。 园中景致虽不甚精致,但闲时散散步还是可以的,此时,李幼卿便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之下在园中漫步。 秋日渐浓,落叶泛黄,瀛州的天气已经颇有凉意。 李幼卿依旧穿着那套紫色的宫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与爆炸般的胸脯,走动间裙摆曳地,举手投足都体现出她的优雅与雍容。 今日她心情不错,化妆之际特意在眉心点了一个梅花形状的花钿,鲜红娇艳的色彩与白如凝脂般的肌肤交相映衬,更增丽色。 忽然,一个小宫女来禀: “公主,苏谘议到了。” 李幼卿游园的兴致不减,玉手轻抬,带动华丽的长袖一阵抖动,原来是一片泛黄的落叶缓缓落下,被她一手捉住。 “带到这里来。”她随口吩咐。 “是。” 小宫女退下后,李幼卿随手丢掉那片落叶,因旁边有座凉亭,她便提着紫色宫裙的裙摆登上石阶梯进入凉亭等候。 很快,苏贤被小宫女带来此处。 君臣见礼毕。 苏贤打量了李幼卿一眼。 秋日暖阳之下的公主似乎更显白嫩,尤其是眉间一点红,与朱唇的色彩一致,看起来很是惊艳。 “公主召见,不知所为何事?”苏贤收回打量的视线,作揖问道。 “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来得比本宫预想的要早。”李幼卿玉手轻轻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多谢殿下。” 苏贤略有尴尬,依言在石凳上落座。 他本是公主府属官,除了休沐之日以外,本该一直待在公主身边才是,可……公主要见他竟还需派人去二十里开外的瀛州城去请。 这让苏贤很不好意思。 所以,他决定今后公主若再派人来请的话,就……先拖延半个时辰再说! “与辽国交换俘虏及粮食之事结束之后,本宫就准备回京了。” 李幼卿侧过头来,双目带笑,凝脂般的脸蛋儿浮现出期盼之色。 她已离京已久。 “呃……那下官也要跟着一起去神都吗?”苏贤问。 “你是本宫府中的属官,自然要跟着一起回京,还待在瀛州作甚?”公主反问。 “……” 苏贤心念一动,笑道: “与辽国交换俘虏及粮食之事,结束之后想必还有许多尾巴,下官既然负责此事……应该留下来处理完毕才是,请公主明鉴。” 李幼卿看着他,嘴角扯起弧度,挪揄道:“你负责此事?这数日来,本宫怎么只看见王司马在忙前忙后呢?” “呃……”苏贤尴尬。 “罢了,既然你不想那么快回京,本宫就宽限你一些时日,等你处理好了私事再赴京也不迟。”李幼卿最终说道。 “多谢公主!” 李幼卿摆了摆手,忽然起身,莲步款款往亭外走去,对苏贤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跟着本宫来吧。” 苏贤立即起身,跟在其后,公主招了招手,让苏贤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苏贤也不客气,与公主并肩后狐疑问道: “公主要带下官去什么地方?” “勿需多问,到了自然知晓。” “是。” “……” 两人离开寝帐,在大营中穿行十余丈的距离,来到一片略显清幽且放目望去全是各种女子的地方。 宛若来到了女儿国。 那些女子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苏贤。 他是此间唯一的男人。 此间联营环绕,是单独分割开来的区域,外间有将士把守,非一般人不可踏足。 苏贤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愣是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就连太监也没有一个! “公主,此间怎么全是女子啊?下官一个大男人来这里只怕不妥,要不……下官还是不去了吧?”苏贤说道。 “今日之事,事关女皇陛下,你切勿不可怠慢,有些东西只有你才能看出问题……” “莫非是玉……” 苏贤一语未了,李幼卿立即侧眸过来,瞪了他一眼。 苏贤心中恍然……难怪此间全是各种女子。 他记得李幼卿曾说过,要找各种“大小”的女子来做实验,此事苏贤一定要参与进来,因为玉罩出自他之手。 不多时,两人来到最中间的一座巨大帐篷。 李幼卿一步迈入。 恭候在此的一位年长宫女恭敬行礼道:“拜见公主。” 李幼卿点点头,对帐外的苏贤招了招手。 苏贤也一步迈入……岂止刚刚进入帐篷,那年长宫女顿时面色大变,一个闪身阻在苏贤身前,伸开双手拦住,横眉冷眼的斥道: “男子不可进,请你出去!” “你……”苏贤正待发怒,可是心念一转,他正好不想去呢,于是转头看着一旁的李幼卿,面带询问。 李幼卿的面皮有些挂不出,看着那年长宫女斥道: “苏谘议是本宫带来的,你也敢阻拦?” “公主,可是……”年长宫女面有难色。 “让开!滚出去!” 李幼卿没了耐心,苏贤是她看重的人,此番也是她将苏贤带来此处,结果下面的人竟敢阻拦。 李幼卿觉得,有必要在此事上亮出鲜明的态度—— 那就是,在苏贤面前,这些宫女什么的都不值一提,哪怕宫女们跟了她多年。 “可是……” 年长宫女还想说什么,可李幼卿已经发怒,一个眼神甩向一旁的冬典军,冬典军会意,拉着年长宫女直接离开大帐。 至此,大帐入口这里,就只剩下苏贤与李幼卿两人。 跟着李幼卿一起来的宫女,只有冬典军进入了大帐,现在冬典军也出去了。 “公主?”苏贤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那是跟了本宫多年的一个宫女,原本,本宫以为她老成懂事,可结果……罢了,不提也罢。” 李幼卿说着,转身往大帐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招呼苏贤道:“跟着本宫走,此间道路复杂,你又是第一次来,若跟丢的话可能会迷路。” “好!” 苏贤没有多想,跟在李幼卿身后。 这座大帐用竹木帷帐等材质分割出许多独立小房间与走道,的确复杂,苏贤一边走一边记路。 忽然,两人不知走到何处,前面竟传来女子的嬉笑之声,不止一个女子,起码有三四十个,在那边叽叽喳喳。 正文 547 挟持公主 这……是什么情况? 听那群女子的嬉笑声,似乎很是奔放啊! 苏贤心中纳闷,可是又见前面的李幼卿一脸镇定,他也便压下心中的疑惑。 当然,他之所以没有问出声来,是怕被那群嘻戏的女子发现……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很是狭窄,给苏贤的感觉,他们像是来—— 偷窥的! 没错,就是偷窥。 苏贤不知李幼卿此举何意。 可事已至此,就必须要有个偷窥的样子,也就是不能出声,以至惊动那批女子。 在竹木与帷帐分割出来的狭窄走道中,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似乎转到了那群女子的后面。 直至来到走道的末尾,前面没有路了,李幼卿方才停下脚步。 苏贤亦跟着驻足,他打量四周,侧边是一张厚厚的锦帐,又宽又大,锦帐后面似乎就是那群女子,她们的嘻戏声犹在耳前。 另外一侧,是竹木打造的临时墙壁,看起来还挺结实的样子。 走道尽头,也是帷帐,不过没有展开,上面有金色的挂钩将帷帐收拢在一起,垂在那里层层叠叠,里面甚至能够藏人。 李幼卿缓缓侧身,面对那片锦帐,然后看着苏贤,玉手轻抬做了个“掀开”的动作。 苏贤面色古怪,指了指那片厚实的锦帐,重复一遍“掀开”的动作,然后看着李幼卿,意在确定。 李幼卿点了点头,面色很是严肃与认真。 苏贤顿感蛋疼、肺疼、屁股疼,公主带他来此果然是来偷窥的,这……这叫什么事嘛! 若偷窥之举被人发现,他苏贤谘议还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隐隐明白过来,李幼卿为什么要让他偷窥那群女子,因为……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若能暗中将这件事办妥,自然最好不过。 苏贤苦笑,有心拒绝,可迎着李幼卿那坚定的目光,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终于,他将手缓缓伸出,慢慢靠近那片厚实的锦帐。 捏住锦帐边缘。 临掀开之前,他闭上眼睛,先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将会看到的情景……无非就是一大群穿着“清凉”的女子罢了。 睁开两眼。 苏贤深吸口气,捏住了锦帐边缘的手慢慢用力,将之掀起一条细缝,同时将脑袋凑近。 可是,就当他凑近细缝看了一眼之后,整个身体都是猛然一震,快速将那条细缝恢复,用手捂着嘴,一脸的目瞪口呆与吃惊表情。 一旁,兰陵公主面露诧异之色,眼神询问他结果如何? 苏贤瞪着眼,暗中吞了口唾沫,用手指了指那片厚实的锦帐,然后又拉开一条细缝将脑袋凑过去看了起来。 李幼卿在后面耐心等待着,心中安慰自己,这种事只看一眼应该不容易看出问题,苏贤多看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如此过得一会儿。 李幼卿见苏贤还凑在那条细缝前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她不禁心下疑惑,需要看那么久么? 心念一动间,李幼卿抬手轻轻拍了拍苏贤的肩膀。 可是苏贤扭了扭肩,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李幼卿心下好奇,莫非改进之后的玉罩有大问题?不然苏贤看那么久作甚,问题一定很大! 此事事关女皇陛下,她不能有丝毫马虎,于是……她决定也亲自看一看。 …… 话说,苏贤为什么刚开始看的时候浑身一震呢? 因为他所看见的画面,与之前预想的大不相符。 他本以为那群女子的衣着会比较清凉,为了避免尴尬他还事先做了心理暗示。 可是结果呢? 那群女子并不是衣着清凉。 而是……根本就没有衣着! 一丝不挂! 兰陵公主找来的这些“模特”,自身条件都不差,除了那方面“大小”不同之外,身材样貌都是上上之选。 平日里,若偶然见到一个这种一丝不挂的女子,是个男人只怕都要发疯。 可是在那片厚实的锦帐后面,足足有三四十个! 那么多极品凑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肆意嘻嘻,甚至还在那比较“大小”与身材,着实……让苏贤眼花缭乱,忘了自己是谁。 苏贤从来不自诩君子。 他平时坚守的底线也不准他主动招惹“是非”。 可是……若“是非”主动撞上门来,那就不要怪他了。 譬如现在这件事,若他事先知道里面是这么个情况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踏足此处一步。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美好的画面都已经送到了他的眼前,不看白不看,不看就是王八蛋啊! 这时,苏贤想起了刚才进入大帐的时候,那个年长的宫女。 她为什么不许苏贤进来。 可兰陵公主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就当苏贤欣赏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忽然,他鼻中嗅到了一抹淡淡的花香味儿,这香味有些熟悉,是……兰陵公主身上的味道。 刹那间,一个糟糕的念头占据脑海—— 兰陵公主也凑了过来! 苏贤下意识转头看去,正待阻止,可是已经迟了,李幼卿早已一眼窥见了锦帐后面的情景。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人家李幼卿尚未出阁,未经人事,就给她看这个?这种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度足以让她失态。 果不其然,苏贤眼睁睁看见兰陵公主双目圆瞪,朱唇迅速张开,即将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声。 我次奥! 苏贤很想爆粗口。 在这紧要关头,他心中闪电般冒出一个念头:不能让公主尖叫,不然他刚才的偷窥之事可就要暴露了。 想一下暴露之后的尴尬,苏贤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若那群女子只是衣着清凉其实都还好,可是她们…… 古代女子颇重名节,万一这三四十个女子因此事寻死觅活,或者干脆哭闹着要嫁给他的话,那可真是一团糟的糟心事! 说时迟那时快,苏贤平白生出一股蛮力,快速将那条细缝恢复,转身反手直接将兰陵公主半抱在怀中。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那么多。 一手环住了公主的腰肢,将她固定,另一手则紧紧罩在公主的朱唇上面,生生将她的尖叫扼杀在摇篮之中。 “公主,别叫!”苏贤凑近公主晶莹的耳朵,低声喝道。 “唔……”李幼卿果然一动不动,不过实际上,她是浑身僵硬,因为苏贤现在对她十分无礼。 她感觉到了,苏贤环住她腰肢的手臂,是那么的强健有力,甚至勒得她呼吸都困难。 加之苏贤凑近她耳朵说话,气流搅动里面的细小绒毛,痒酥酥的,她那晶莹的耳朵登时通红犹如火烧。 正文 548 造孽 李幼卿浑身僵硬一阵后,渐渐反应过来,她又双叒叕被苏贤占便宜了! 搂她那么紧。 还弄得她耳朵通红…… 好在,她终究不是一般女子,刚才那种情况,若她果真尖叫出声的话……真不好收场。 苏贤此举,虽然唐突,不过她也不打算追究,毕竟那是紧急之下做出的反应,不能全怪苏贤。 可是……她都已经不会再尖叫了,苏贤还搂着她的腰并捂着她的嘴是什么情况? 李幼卿轻微挣扎,费劲儿将脑袋转向后面,想以这种方式告诉苏贤撒手,总不可能一直搂着她吧? 苏贤正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锦帐后面。 方才李幼卿虽然没有尖叫出声,可也弄出了一点轻微响动,若被人发现的话,情况可不怎么美妙。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刚才还乖巧的公主怎么就挣扎起来了? 在那乱扭个不停。 苏贤眉头一蹙,一边注意着锦帐后面,一边低头凑近公主耳边,低声喝道:“别动!” 李幼卿闻言一怔。 别动? 他还没占够便宜么? 即便李幼卿不是凡俗女子,为人也大度,可这时却眉头一紧,正要加大力度挣扎之际,苏贤又凑近她耳边说道: “别乱动,对面可能有人发现了我们。” “……” 话音落后,苏贤似乎是怕她再次挣扎,手上便加大了力道,环住人家纤细腰肢的手臂楼得更紧了。 李幼卿听说对面可能有人发现了他们,果然不再乱动,可是苏贤越搂越紧,她渐渐有些吃不消。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胡乱挣扎,不然又会被苏贤认为她想尖叫,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搂得更紧。 天啦! 李幼卿欲哭无泪。 今天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这时,李幼卿终于明白过来,先前在大帐门口,那年长宫女为何要阻拦苏贤……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她闭上了眼睛,加深呼吸,默默承受,毕竟这是她亲手挖的“坑”,含泪也要亲自填完。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锦帐对面没有任何动静,女子们的嘻戏之声依旧不停。 苏贤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半抱着兰陵公主。 还抱了这么久! 呃…… 美人在怀,处处娇软,幽香袭鼻,如兰似麝……这种迷人的芬芳不是常人所能领略与承受。 苏贤心脏狠狠一抽,心肝都快酥麻了。 他心中一荡,微微低眸,视线越过公主插满了珠翠的牡丹头,在她那凝脂般的脖颈上停留一瞬。 视线继续往下。 刀削般的香肩,完美的锁骨,在紫色且“开阔”的宫裙之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荧光,宛若艺术珍品。 苏贤心中再次狠狠一荡。 眼珠一转,往下面扫去…… 不行了。 从这个视角看去,简直能迷死全世界的男人。 苏贤屏住呼吸,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再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毅然松开李幼卿,退后一步。 李幼卿重获自由,回头冷冷瞥了眼苏贤。 眼神虽冷,可是却笼罩着一层朦胧水雾。 苏贤被这一冷眼瞥得心脏骤然悸动,心中有点发凉又觉得十分刺激,兰陵公主虽美如花,但是却带着能扎人的刺,而且还是啐了剧毒的毒刺。 “抱够了?” 李幼卿整理着自己的宫裙,声音如同方才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冷意,似乎是要将刚才占她便宜的男人处死。 苏贤心头一跳,不过随即便放松下来。 若因为占了她的便宜,就要弄死苏贤的话,苏贤早就呜呼哀哉了,那有今日之事。 “殿下……” 苏贤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在这时,锦帐对面传来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去那道帐子后面吧。” 这声音很近,大概就在四五尺开外。 有人要到锦帐后面来? 苏贤与李幼卿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她们愣神的时候,那两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两个女子马上就要进来了! 必须立即离开这里……李幼卿当机立断,不过,就在她转头看着苏贤,准备叫上他一起跑的时候,她怔住了。 因她看见,苏贤闪电般跑到她的身后,不容分说,一手抱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捂住她的嘴,姿势一如方才。 苏贤这是在干啥? 李幼卿的思维陷入了停滞。 随即,她的身子顿感一轻,原来,身后的苏贤正拖着她跑向走道尽头的帷帐。 那里的帷帐垂下来层层叠叠,藏两个大活人完全没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李幼卿眼前忽然一黑,原来他们已经藏入其中,光线被厚厚的帷帐所遮挡。 直至此时,李幼卿方才反应过来—— 她又双叒叕被苏贤抱住了! 还是刚才的姿势! 她想起来了,方才的紧要关头,她转头过去看着苏贤,是想喊他一起跑,可是却被苏贤以为她又要扯起嗓子尖叫。 是故,苏贤情急之下,便依前法炮制…… 李幼卿顿时郁闷得想吐血,她不是要尖叫啊!人家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当朝女相,是那么容易失控尖叫的吗? 好吧,之前那一次是意外,她虽是大梁女相,可终究是女子,陡然间见到那种场面,一时失控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不是苏贤以为她又要失控尖叫的理由! 她郁闷的同时,心中陡然冒出一股羞恼之火。 不说她那公主的身份,至少人家还是尚未出阁的闺中少女吧?苏贤这混蛋不分青红皂白想抱就抱,这……当她是什么人了? 她的肺都差点被气炸! 她想大声斥责,可一开口发出的却是“唔唔唔”的声音。 原来她羞恼之下忘了苏贤还捂着自己嘴呢,眼见不能发声表达“心意”,那便只能挣扎了,以期能挣脱苏贤的“束缚”。 可是结果却很糟糕。 她越是挣扎,苏贤就越认为她情绪太激动,若稍加松手,必定引起外面那两个女人的注意。 苏贤不能冒那个险。 因而越搂越紧。 李幼卿渐渐想明白这一点后,顿时欲哭无泪,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连续两次遇到这种烂事。 她真的想……咬苏贤捂她嘴巴的手一口! 正文 549 我好难啊! “她们进来了,别动!” 苏贤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有磁性,气息搅动耳中细小绒毛,痒酥酥的。 李幼卿果然一动不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选择“躺平”,若被外面的人发现身为公主的她被苏贤抱着藏在帷帐里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地方好,没有人呢。” 外面传来说话声,很近很近,犹在耳前,那两个女子已经进入到“走道”的区域。 李幼卿顿时大气儿也不敢出,乖乖被苏贤搂着腰,乖乖被苏贤捂着嘴,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萦绕鼻尖。 她又想起自己与苏贤此刻的亲密姿势,顿感头晕目眩,心跳渐渐加速。 她的后背,与苏贤紧密贴合,她的腰肢,也与苏贤紧密贴合,还有…… 那实质性与略带强度的支撑感,再加上小腹上勒紧的手臂,总让她有种“被包裹”的感觉,莫名觉得安全与舒适。 渐渐的,她那凝脂般的脸蛋儿变得滚烫滚烫,红得犹如火烧,辛亏帷幔遮挡了光线,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猛然间,李幼卿清醒过来。 深吸口气。 方才的胡思乱想让她觉得尴尬与羞愧。 本宫今天牺牲巨大……她在心中暗道。 为了解决女皇陛下所说“还不够挺”的问题,她不仅又被苏贤占去便宜,还偷偷摸摸的藏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种事儿一旦传扬出去,兰陵公主的美名只怕是要毁于一旦…… 今天的牺牲太大了! 李幼卿心中不停感叹。 …… 苏贤抱着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一动也不敢动,不禁在心中苦笑道:“惨呼,我今天的牺牲好大!” 先前,李幼卿瞥向他的那道冷眼还犹在眼前。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苏贤迫于形势再次抱着公主的腰,捂住她的嘴,谨防她尖叫,并拖着她一起藏入层层叠叠的帷帐。 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苏贤也不得不这样做。 这次之后,李幼卿恐怕就不是冷眼以对那么简单了。 她终究是个女子,情绪激动之下说不定会失去理智……之后会如何,不敢想象。 这未知的结果苏贤必须承受! 诶,好难啊! 这只是第一个方面。 此外……苏贤紧紧搂着人家的腰肢,手上感受到的是公主纤细腰肢的柔韧,前半身感受到的则是妙不可言的软软弹弹。 兰陵公主并非纤瘦型美人儿,她身姿丰盈滋润,两人相贴,严丝合缝…… 加之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花香萦绕鼻尖,苏贤感觉……既舒畅又难受,他的鼻息渐渐粗重起来。 更可怕的是,近在咫尺的公主听见了他的鼻息。 丢人啊! 另外,苏贤的屁股极力往后面缩去,躲避着什么……他在兰陵公主眼中可是“太监”,万万不可让她察觉出异样。 这个过程真的煎熬…… 我今天的牺牲太大了,不仅要承受事后公主可能的惩罚,还要忍受不可抑制的生理反应被公主发现的窘迫,我真的太难了……苏贤在心中大声悲呼! 就这样,两人都在心中感叹,今天的牺牲很大!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 苏贤的老命即将不保—— 外面那两个女子还没有离开,还在那聊天说笑,她们的欢笑声与苏贤心中的悲呼形成鲜明的对比。 黑暗的帷帐之中,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苏贤闻着公主身上的香味儿,再联想到公主的花容月貌以及极品的身材…… 思绪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 苏贤暗骂自己的同时,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松开兰陵公主,两人分开躲藏。 想必此时的李幼卿应该不会失控尖叫了吧。 不过,就在他环住了公主腰肢的手轻轻一动,准备松开对方的时候,李幼卿猛然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紧接着,兰陵公主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情急之下用手按住了苏贤那只想松开她腰肢的手!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苏贤乱动,以免引起外面那两个人的注意。 最终,她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苏贤那只手刚刚松开,马上又搂紧恢复原状。 可是……李幼卿的脸蛋儿顿时滚烫滚烫的,吸入鼻子的空气都带着温度,她刚才的举动真的太令人羞耻—— 竟阻止苏贤松开她! 像个小贱人似的,让男人一直抱着,这…… 身为女子,却做出那样的举动,兰陵公主感觉太过羞耻,差点用脚趾扣出一个三室一厅然后藏进去。 …… 苏贤见此法行不通,心中又生一计,那就是往后面退去,渐渐拉开两人的距离。 想到就做。 他当即就慢慢往后面退,为了不让李幼卿察觉出他不是“太监”,他也是拼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他暗中念了许多遍清心咒,可全然无用,无法“消肿”,他小心翼翼勉力维持方才没让公主察觉出异样。 那对他来说是煎熬。 他真的受够了! 可是,往后仅仅只退了半步而已,苏贤就怔在原地,后面竟然有根大圆柱,支撑帐篷用的柱子,阻挡在那里退无可退。 这座大营并非是住一晚就拆掉,而是要常驻,所以建造帐篷的规格不一样,需要用到寻常房屋所用的立柱。 苏贤顿时面露苦色。 可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 兰陵公主不知怎么想的,见苏贤往后退,她也跟着一起退…… 其实,苏贤往后退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松开了她,她根本没有必要一起往后退的,苏贤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然后就糟糕了—— 她直接“撞”了上去! 苏贤顿时浑身一僵,龇牙咧嘴,死死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好在不是非常严重,不然今天的牺牲就更大了。 李幼卿立时察觉出刚才“撞”到的是何物。 她表情一呆。 眼前闪过幽州荒庙那一晚,以及后续发生的关联事件…… 她差点就尖叫出声并跑开。 好在她还算理智,生生克制住逃跑的念头。 羞涩过后,她猛然反应过来,苏贤原来欺骗了她,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怒火,她知道现在不能乱动,可心中的怒火即将井喷。 这时,她心念一动,被苏贤捂住的朱唇忽然轻启,直接叼住苏贤一根手指,细密的贝齿用力一合拢,狠狠咬了下去。 正文 550 干了件蠢事 妈的! 这次换苏贤想尖叫并逃跑。 这个女人……竟敢咬他的手指! 她属小狗的吗? 好痛! 苏贤龇牙咧嘴,紧咬牙关,浑身紧绷……即便如此难受,他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被外面那两个人发现的话,真的说不清楚。 我今天的牺牲好大……苏贤吸着冷气忍了一会儿,心想李幼卿出了气应该就会松口了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李幼卿竟死咬着不松口,钻心的剧痛如海浪般袭来一阵又一阵,苏贤脑门上的青筋暴跳,这臭娘们,当他好欺负吗? 苏贤也是气糊涂了,不管不顾,环着李幼卿腰肢的手猛然一松,往上探去,准备撬开李幼卿的牙。 谁知,那只手刚刚移动到她胸脯附近之际,帷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说道:“你看,那边的帷帐好像动了一下!” “……” 噗! 这句话像是给陷入疯狂的两人泼了一盆冷水,兜头罩下那种,两人瞬间冷透全身,僵在那一动不敢动。 李幼卿慢慢松开了口。 苏贤那手依旧悬停在那里。 两人大气儿也不敢出,头皮发麻,屏着呼吸侧耳倾听……尽管两人间的尴尬接触持续存在,可现在他们什么也顾不上。 过度亲密的姿势,还有可能被发现的危机,简直像是致命的钢针般狠狠扎着两人,心中七上八下异样纷呈。 高度紧绷的神经,使两人的触觉异常清晰。 兰陵公主的脸蛋儿红得火烧云似的,可越是这样她越不希望被外面的人发现,越不想被发现就越是揪心,越揪心尴尬的触觉就越是清晰…… 然而这时,苏贤竟然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想起,李幼卿识破了他假太监的伪装。 很多事李幼卿交给他去办,比如改进玉罩等,还有原谅他多次“冒失”之事,都是因为假太监“马甲”的缘故。 现在这幅“马甲”被识破,李幼卿铁定要秋后算账,以前曾原谅他的“冒失”,只怕会合并在一起追究。 她毕竟是大梁王朝的公主。 身份不一般。 平日里养尊处优。 一点亏也不会吃的。 若她执意要追究,苏贤只怕要遭……一念至此,苏贤顿感头皮阵阵发麻,心中拔凉拔凉的。 除此之外,还有当下的险境。 若外面那两人发现他与兰陵公主藏在里面,而且他还在“猥亵”公主的话,只怕是要天翻地覆。 就在苏贤郁闷的时候,外面又有人说道:“你看那里,我刚才明明看见那里没有鼓起一块的……” “……” 鼓起一块? 苏贤与李幼卿心中骇然的同时,又颇感纳闷。 骇然,是因为刚才的“狂躁”终究漏出了马脚,引起了外面两人的注意,这是糟糕的开始! 纳闷,则是“鼓起一块”的形容。 苏贤下意识想到,莫非是刚才李幼卿乱动的时候,她暴露了?毕竟她的胸脯太过明显,附合“鼓起一块”的形容。 李幼卿所想到的,却是苏贤悬停在她身前的那只手,停在那里必然将帷帐顶起,从外面看来就是“鼓起一块”。 就当两人都认为要遭之际,外面传来第三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在里面干嘛呢?” “……” 随后,原先那两个女人与之攀谈起来。 通过听声辨位,她们似乎转过了身去。 好机会! 李幼卿心念一动间,抓住这个机会,快速抓住苏贤悬停的那只手,往内侧一按! 她一心想着消除帷帐上的“鼓起一块”,根本没想太多。 苏贤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时,脑袋中嗡的一声响……他那只手所触碰到的手感非笔墨能摹! 李幼卿也立即反应过来,顿感糟糕透顶! 呜呼哀哉! 刚才她都干了什么蠢事? 竟将苏贤的手按在自己的…… 李幼卿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木在那里,心跳剧烈起伏,思维几乎陷入停滞。 就当这时,她猛然觉察出,那只“被动”咸猪手的手指,竟……竟然弯曲了一下! 嗡! 李幼卿脑门像是被铁锤敲了一下,心中各种情绪翻涌,打破了调料瓶似的……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苏贤怎么……怎么敢啊! 她下意识捉住苏贤那只咸猪手,想将之推开。 可就在这时,帷帐外又传来说话声: “诶你看,刚刚还鼓起的一块怎么没有了?” “……” 这句话让苏贤与李幼卿瞬间冷静下来,尤其是李幼卿,虽然捉住了苏贤的咸猪手,可就是不敢乱动一下。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那两个人走过来了,就停在帷帐附近,双方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尺! 苏贤与李幼卿顿时大气儿也不敢出。 两人头皮一阵阵发麻,心如擂鼓,彼此传递过来的温度与触感却在此刻格外清晰,在两人心灵深出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要遭……苏贤心中急呼,若外面那两人忽然掀开帷帐,便能看见他“袭击”兰陵公主胸脯的画面…… 这真的是太糟糕了。 明明是她自己按上去的。 可这种事说不清楚,黄泥掉进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苏贤心中直发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刚才就不该拖着李幼卿藏进这里。 这时,苏贤顿感另一只手的手指一痛。 他猛然警觉,原来兰陵公主还咬着他的手指呢,公主或许太过紧张,也暗怪苏贤的莽撞导致了这一切,所以……下口不留情。 嘶! 苏贤龇牙咧嘴,钻心的疼,这臭娘们还真是下了死口啊,可是他又不能乱动一下,这可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妈的,不管了! 苏贤狠下心来,李幼卿既然敢咬他,他就—— 捏她! 想到就做,苏贤另一只手渐渐用力握成爪…… 那个手感简直不摆了。 而且还像那万无一失的机会般,常人“把握不住”。 就这样,苏贤与李幼卿两人互相“伤害”着。 更令人胆战心惊的是,薄薄的一道帷帐外面,直线距离不过两尺的位置,就站着两个陌生女子。 “唔……”李幼卿一个没注意发出了点声音,估计是粗鲁的苏贤下手没轻没重的缘故。 “你听,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帷帐外面的人惊讶喊道。 “……” 苏贤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顾不得手指被咬得疼痛难忍,连忙死死捂住李幼卿之嘴,李幼卿心中更是一片骇然,即便不用苏贤捂嘴她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正文 551 委屈了匕首 黑暗不透光的层层叠叠的帷帐之中。 苏贤与李幼卿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 忽然,帷帐动了一下,细碎的光线透入,对苏贤与李幼卿而言,是那么的刺眼。 他们心中明白,外面的人正准备掀开帷帐,一探究竟。 这次要糟糕了……苏贤心中苦笑,被人发现他硬拖着公主藏入帷帐中实施“猥亵”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个人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李幼卿在关键时刻猛然清醒过来,一切困扰她思绪的“触觉”、“痛感”、“气味”全都消失不见。 并已在心中构思如何处理后事,比如以重金封堵外面那两女的口,或者干脆让她们永远不能说话…… 她毕竟身份特殊,这种把柄一旦传扬出去,牵扯真的太大太大。 处置苏贤? 不,苏贤已经与她结成了牢固的利益共同体,若非万不得已,她不可能拿苏贤如何。 所以,处置外面那两个女人就成了必然…… 就当两人都做好心里准备之后,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宫女的声音喊道: “所有人都准备好,时辰已到,快快快!别磨磨蹭蹭的!”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大帐中三十多个“模特”陆陆续续离开。 “来了来了!”苏贤与李幼卿耳边也响起两个回应的声音,随后是跑开的脚步声,直至周遭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 这就走了? 苏贤与李幼卿都有些懵。 他们都已做好了被发现的心里准备,可就在最紧要的关头,“模特”们竟全都撤走,这竟是虚惊一场。 安静且黑暗的层层叠叠的帷帐之中,两人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未动。 似乎是怕有人忽然返回。 他们很有默契,现在的姿势虽然非常暧昧与尴尬,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在意多继续一会儿。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安全。 许久之后,他们没有听见任何人声与脚步声,整座大帐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渐渐的,随着外部危机消失,他们独处的“小空间”中,再度绿意盎然起来,暧昧的气息流转。 公主怎么还不喊停?看来她非常谨慎,也是啊,她毕竟是女子,比较在意这些……苏贤嗅着公主身上的处子芳香,心中不由胡思乱想。 他怎么还不松开本宫?对了,他应该是怕,怕有人忽然返回,还是谨慎点好……李幼卿心中亦念头纷呈。 如此又过得好长一段时间。 渐渐有些沉迷的李幼卿,猛然觉察到苏贤的咸猪手轻轻抓了一下。 她顿时额头冒出大批黑线,心说到此为止吧! 轻轻一挣扎,再一把掀开身前的帷帐。 顿时,明亮的光线透入,刺得两人眼睛差点睁不开。 苏贤下意识松手。 李幼卿终于得到了“解脱”,终于“自由”了,脚步一抬就跨出去一步,离开帷帐包裹的范围。 苏贤揉了揉眼,快速一扫,见四下果然无人,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一步跨出。 李幼卿背对着他,正在那整理紫色的华丽宫裙。 看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背影,再联想到刚才的荒唐,苏贤心中泛起一阵阵荡漾。 方才的经历可不多见,若垂涎兰陵公主的万千士子知道了苏贤的所作所为,估计会拿着菜刀追着他砍! 苏贤也开始整理衣服,同时思索这件事该如何收场,最严重的问题,应该是公主识破他假太监的“马甲”。 难道要对她坦白吗? 苏贤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思索。 忽然,蹲下身的他,摸到了靴子中的一物,那是一柄弹簧匕首,很久以前唐淑静送给他的。 苏贤觉得此物是防身利器,便一直带在身上,可后来一次也没用过,因为没有必要,杨芷兰在身边十分安全。 他心念猛然一动,侧眸见兰陵公主还在整理宫裙没注意到这边,他便将匕首取出快速悬在腰间…… 不多时,苏贤比李幼卿先一步整理好衣衫。 他摸着别在腰间的弹簧匕首的把手,心中一阵苦笑,暗道:“匕首啊匕首,没想到你第一次起作用,竟然是……这种作用,着实委屈你了……” “……” 很快,兰陵公主也整理好了宫裙。 她身形一定,慢慢转过来,凝脂般的脸蛋透着久久不曾消散的红晕,不过面色很冷,眼神中也带着凌厉与冷意。 她看见苏贤后,眼珠往下一滑,盯着苏贤小腹部位看了一眼后,眼中的凌厉与冷意之下,悄然闪过一抹期望。 苏贤见她面色冷,眼神也冷,心中苦笑的同时,赶紧将腰间悬着的匕首取下,拿在手中晃了晃后说道: “殿下,方才……此物想必顶到了你,硌得难受吧?下官心中着实抱歉!” “……” 兰陵公主一怔。 眼神深处那抹期望一闪而逝。 她定了定神,一脸了然之色,若苏贤还是“太监”的话,那么方才被占去的便宜……罢了,她最终摇了摇头,面上与眼中的冷意顿时消失大半。 苏贤之所以变成“太监”,都是因她之故。 她心中始终感到愧疚。 因而对苏贤的无礼举动她都能忍,只要不是太出格。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丢下一句话,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苏贤定了定神,长长的松了口气,将匕首挂回腰间,追上李幼卿的脚步。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苏贤也找不到话题。 两人一前一后,气氛略有尴尬。 不一时出得大帐,来到外面,等候在此的冬典军及随从加入队伍后,尴尬的气氛方才被冲散。 冬典军叽叽喳喳,汇报着一些事,兰陵公主则不时点头,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让苏贤都差点怀疑,莫非刚才“猥亵”的是另外一个人? “殿下,若没有其他事的话,下官先行告退。”走出“女儿国”的区域后,苏贤找到一个机会开溜。 “且慢!”兰陵公主叫住转身并迈出脚步的苏贤。 苏贤顿感蛋疼,发生了刚才那种事后还待在一块儿,岂不是找不自在么? 不过他还是慢腾腾回身,笑道:“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李幼卿剜了他一眼,略嗔道:“吃干抹净了就想走?本宫要与你好好聊聊,你且跟着本宫先回寝帐。” 正文 552 罗绣娘 返回寝帐的路上。 苏贤跟在兰陵公主身后,不停揉着眉心,这次公主不放他走,还要和他聊聊,可能有点麻烦。 行至一处时,迎面走来一个年长宫女,正指挥几个太监拉了几辆平板车,停在路边恭恭敬敬的让路。 苏贤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次怕是将公主“欺负”惨了,她气不过,故而…… 正思索如何应对之际,苏贤偶然侧眸,瞥了眼路边的平板车,上面是一堆布匹裁剪过后的边角料。 他机械般迈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后,苏贤猛然回神,立即退回两步并趴在路旁的平板车上,从里面捏起一条特殊的布料,大声问道: “这是什么?” “……” 苏贤的叫声很大,前面的兰陵公主脚步一停,回头望了过来。 见苏贤趴在一辆平板车上手里还捏着一条破布,她心中顿生纳闷,迈步走了过来。 平板车前的年长宫女,是绣房的一个管事,见此立即紧走几步上前,笑着解释道: “哎哟,苏谘议,您手上拿着的是刺绣的边角料,您快放下,别脏了您的手!” 李幼卿凑了过来,看了看苏贤手里的破布条,狐疑问道: “苏谘议你这是?” 话音落后,她秀眉微蹙,随即感到好笑,在她看来,苏贤搞这么一出应该是为了不与她回寝帐,还是想溜。 “公主,这条布很奇怪……”苏贤看着年长宫女问道:“你们这是要拉去哪儿?” “这些都是边角料,拉出大营丢掉的。”年长宫女回道。 “丢掉?”苏贤扯了扯那条布条,竟扯出一大副来,这块布做两件衣服都够了,不可能是边角料。 “哦,这条布匹奴婢还记得,是一个不听话的绣娘私自乱绣的,浪费布匹不说,还不知悔改……” “那个绣娘在哪里?立即带我去见!”苏贤声音很大,一脸的严肃与激动,宛若捡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呃……”年长宫女一时懵了。 “苏谘议你这是?”兰陵公主的面色不由郑重起来,她原先以为苏贤是想借机开溜,可又见苏贤一脸认真与严肃,还十分激动,不像是准备开溜的样子。 “公主,请与下官一同前往。”苏贤突兀的提出一个要求。 “本宫也要去?” “不错,此事事关女皇陛下……”苏贤愣了愣,他什么时候也喜欢用这个做理由了?没管那么多,他接着说道: “对公主来说也十分重要,请公主务必跟着下官一起去。” 兰陵公主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好。” 苏贤看着那年长宫女吩咐道:“请在前面带路。” “奴婢领命!” “……” 年长宫女在前带路,走了一会儿后,兰陵公主忽然蹙眉道:“这不是去绣房的路。” 绣房,是李幼卿为了玉罩而特设的一个机构,就在大营之中,里面全是从各处网罗而来的绣娘。 “启禀公主、苏谘议,这的确不是通往绣房的路,而是……”年长宫女欲言又止。 “而是哪里?” “启禀公主、苏谘议,浪费布匹的贱人犯了大错,奴婢已罚她去刷马桶,就在前面不远处。”年长宫女邀功似的说。 她以为苏贤与公主去见那个绣娘,是因为绣娘犯了很大错误的缘故,还在心中暗自高兴,幸好罚那位绣娘刷马桶去了。 苏贤听了此话后,面色微微一变,愕然道:“刷马桶?马上带本官去见!” “……”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果然来到刷马桶的地方,兰陵公主及一众宫女纷纷挥袖捂鼻,秀眉暗蹙,差点撒腿逃离此处。 好在,他们刚来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女正费劲儿提着一桶水,手里还拿着一柄刷子。 经年长宫女提醒,他们知道这人就是那位绣娘。 绣娘身旁,有一个太监,正手执软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在绣娘那瘦弱的身体上…… 苏贤见到这一幕,面色骤变,拔腿就冲了过去,速度飞快。 兰陵公主等人诧异,苏贤这是要干啥? 年长宫女见此,心中猛然一动,暗道:“我的个乖乖,这绣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苏谘议竟亲自冲过去教训她。” “奴婢来助你……!” 年长宫女板起一张脸,挽着袖子,跟个容嬷嬷似的,大叫着也冲了过去,要帮苏贤教训那个绣娘。 可是,当她跑到一半的时候,直接傻眼了,怔在原地,嘴巴张成一个“o”字型。 她看见了什么? 只见苏贤横冲过去后,飞起踢出一脚,踢中的并非“罪大恶极”的绣娘,而是手持软鞭的太监。 那太监猝不及防,直接被踢翻,贴地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 那绣娘费劲儿提着一大桶水,被苏贤这一脚吓得胆战心惊,双手一松,两腿一软,竟往后面栽倒而去。 苏贤眼见那一大捅水即将洒在绣娘身上,他再次飞出一脚,踢中木桶,木桶受力一歪,里面的水泼洒到了另外一边。 …… 苏贤“大展身手”这一幕,不仅镇住了年长的宫女,兰陵公主及跟随而来的宫女们更是一脸懵。 呆呆的看着苏贤将倒地的绣娘搀扶而起。 苏贤这是在……解救这位绣娘? 很快,年长的宫女面色大变,原来苏贤并非是要惩罚这个绣娘,而是……她心念急转,快速冲过去,主动扶住了绣娘另外一边,同时说出方才那句话的下半段: “……一臂之力!” 此一臂之力非彼一臂之力,可是谁能看出来? 年长的宫女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 …… 一个时辰后。 公主寝帐,书房。 兰陵公主正伏案处理公务,冬典军忽然来禀: “公主,苏谘议来了,还带着那位绣娘。” “请进来吧。” 不一时,苏贤与一位穿着得体的少女步入书房,那少女手上提着一只小竹篮,用绸布盖着,看不见竹篮中装着何物。 李幼卿抬眸,看清那绣娘的模样后,面色微微一变,看着苏贤打趣儿道:“没看出来,这绣娘的模样竟如此标志。” 这绣娘姓罗,没有名字,因做的一手好刺绣,所以大家都叫她“罗绣娘”。 罗绣娘听出了李幼卿话中的调侃,当即羞涩低头。 苏贤嘴角扯了扯,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过多废话,接过罗绣娘手中的竹篮递给李幼卿,李幼卿面带调侃的笑容,随手揭开上面的绸布。 待看清内里之物后,兰陵公主面色大变,一脸惊容,最后更是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何物,本宫从未见过这种布料!” 话音落后,她迫不及待取出竹篮中的独特布料,摊在手心细细摩擦,即便贵如公主的她,此刻也是两眼放光,宛若看到了天下罕见的极品宝贝。 苏贤笑道: “殿下,下官将这种布料命名为……蕾丝!” 正文 553 兰陵入城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天之后。 瀛州城。 州衙。 衙门后堂,瀛州刺史唐矩,正与衙门属官中的别驾、长史、司马一起聊天闲谈。 唐矩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喝着香茶,放下茶杯后惬意笑道: “与辽国交接俘虏及粮食之事结束后,公主应该就要启程回京了吧?毕竟公主的任务已经完成。” 别驾点头笑道:“谁说不是呢,等公主一走,我们的日子可就轻松咯。” 长史打趣道: “之前,公主搬到我瀛州城以北二十里处,扎下营寨,我等还曾胆战心惊,生怕公主入城指指点点……” 司马接过话头说道:“可是结果呢,公主住进那座大营之后,就再也没有挪过窝……我们的担心着实有些多余。” 唐矩又美滋滋的饮了一口香茶,靠在椅背上,浑身放松,别提多惬意。 他摆了摆手,待大家停止讨论并转过头来后,两手撑着椅子扶手,起身笑眯眯说道: “的确如此,公主住在大营中那么久,从未入城一游,料想公主回京复命之前也不会入城,我们可以……” “……” 一语未了,一个小吏忽然闯入后堂,火急火燎的禀道:“兰陵公主入城了!公主入城了!” 兰陵公主入城了?! 乍闻这等噩耗……不对,乍闻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唐矩猝不及防,转身时没注意脚下,导致一崴,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砰! 身体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那小吏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感觉不可思议,兰陵公主入城而已,怎么唐刺史就……就吓得摔倒在地了呢? 他正待上前搀扶。 可就在这时,他偶然抬眸,发现了衙门中其余三位大佬的身影。 别驾,掌贰州之事,以纪纲众务,通判列曹,正五品下,是唐刺史的第一副手,可别驾现在在做什么? 只见他端起茶杯正喝茶,且将茶杯挡在眼前,似乎没有看见唐刺史摔倒的那一幕。 长史,掌贰州之事,以纪纲众务,通判列曹,正六品上,是唐刺史的第二副手,可长史现在在做什么? 只见他侧过了头,正仔仔细细打量着椅旁一只花瓶,神色认真,唐刺史摔倒那一幕他似乎也没有看见。 司马,掌贰州之事,以纪纲众务,通判列曹,正六品下,是唐刺史的第三副手,可司马现在在做什么? 他虽然站起了身,可是却背对摔倒的唐刺史,正面壁欣赏着墙上的一幅书法作品,看得那是连连点头,格外投入…… 小吏见此,怔了一下后恍然明悟。 难怪人家是别驾,是长史,是司马这种级别的大佬,他只是一个小吏,因为做人的境界就摆在那里…… 他当即驻足,趴俯在地,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唐矩摔倒在地后直接闷哼一声,他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摔,好在别驾、长史、司马等人都在身旁,他们应该会过来搀扶。 “嗯?” 可是,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后,别驾等人不说来搀扶,反而当做没看见的模样,喝茶的喝茶,看花瓶的看花瓶,欣赏字画的欣赏字画。 唐矩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感情他们都以为,他刚才摔倒是因为乍闻“兰陵公主入城”的消息后受了惊,吓得腿软,故而摔倒。 不是这样的! 唐矩很想大声呐喊并辩解。 他的嘴巴张了张,最后终究闭上,什么话也没有说,这种事容易越描越黑,解释等同于掩饰…… 罢了! 他苦笑着独自爬起,拍了拍官袍上沾染的灰尘,正了正乌纱帽,咳嗽一声,看着小吏故作镇定的问道: “公主现在何处,去了哪里?” “回禀使君,公主殿下从北城门入,直接去了东城街。”小吏依旧死死低着头,不敢看按唐矩一眼。 “东城街……”唐矩面色微微一动,他知道苏贤的新府邸就在那条街上。 他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大声吩咐道: “公主入城,必有要事,我们也立即赶过去。” “……” 与此同时。 苏府。 苏贤又在家中“懒惰”了两天,自那日在乌漆嘛黑的帷帐中袭击了兰陵公主的胸脯后,他回到家,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柳蕙香自然满心欢喜。 日日与郎君相伴,在她看来这种日子堪比神仙,可时间一长,她那“想做贤妻”的老毛病又开始复发。 这天早上,两人饭后,来到府中花园的藕池旁边钓鱼。 柳蕙香抛下鱼线,扭头看着苏贤劝道:“夫君这几日都不出门了……” 苏贤将鱼竿往地上一插,反手将身旁的柳蕙香抱在怀里,笑道:“为夫在家陪着你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 柳蕙香浑身微微一僵,转头四顾,见周围无人,微僵的娇躯方才放松。 她正寻思如何劝谏苏贤,却猛然听见苏贤在她耳畔低语道: “夫人,给为夫看看。” 柳蕙香心中一慌,忙转头又四下打量一番,松口气后蹙眉道:“天还亮着呢,等到晚上好不好?” “不好,为夫现在就要看!”苏贤语气霸道,柳蕙香顿时僵住,苏贤见此,便笑着自己动手剥她身上的“障碍物”。 一会儿后,苏贤得偿所愿,点头道:“玉罩配上蕾丝,果然是经典中的经典,完美!” 话音落后,他便坐在那陷入沉思,似是在思索花纹与配色的问题。 柳蕙香见此,忙整理着衣服,一脸担忧的问道:“夫君前天说,此物是……是从公主那儿偷来的,会不会有事啊?” 苏贤回神,笑道:“夫人喜欢吗?” “自然喜欢……可是……”柳蕙香想起前天,苏贤神秘兮兮的送她此物,还说这是从公主那儿偷来的情景。 “夫人喜欢就好,这只是一个半成品而已,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 “而且,公主自打入住大营以来,就从未挪动过窝,夫人还担心她杀入城中找为夫的麻烦不成?” “……” 话音刚落,张翠花忽然从远处跑来,招手大喊道: “公子小姐,兰陵公主入城了,并且来到了我们的府上,人已经到了府门口!” 正文 554 拜见侯爷 “兰陵公主入城了?还来到了我们的府门外?!” 苏贤吃了一惊,差点将抱在怀中的柳蕙香丢进藕池。 柳蕙香惊讶过后,顾不得调侃苏贤,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强行镇定道:“公主到访,事出突然,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她终究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对规矩、礼数、颜面这一块看得很重。 “有道理。”苏贤点头。 “夫君且去府门迎接公主,妾身在后面准备好一切。”柳蕙香已经进入“苏府女主人”的状态,自觉肩膀上的任务很重。 “好。”苏贤给予一个鼓励与赞扬的眼神,大踏步往府门赶去。 “……” 赶到府门口,此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兰陵公主一行也刚刚停在门前的东城街上,整个仪仗队甚至看不见头尾! 这等规模,彻底镇住了街边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人虽然很多,但却格外安静。 苏贤眼珠一转,锁定一辆最为豪奢的马车,猜想兰陵公主应该就在里面,秋典军与冬典军也护卫在马车两侧。 秋典军回来了! 苏贤眼中一亮,看来秋典军此去神都带回了好消息,竟能让公主亲自入城跑一趟,着实不易。 “下官苏贤,拜见公主殿下!”苏贤快步迎了上去,隔着马车作揖。 “免礼!” 马车中传出李幼卿那悦耳的同时也略带威严的声音。 一只雪白如凝脂般的皓腕伸出,掀开车帘,出落得一张倾国倾城、美若天仙、世间罕有的美貌面孔。 秋典军朝苏贤眨了眨眼,面露笑容,然后与冬典军一起,将兰陵公主搀下马车,公主双足落地。 同时,有个太监声音高亢且嘹亮的冲街边百姓们喊道:“低头,回避!” 百姓们立即低头,不敢窥探马车前的兰陵公主。 此举主要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倒不是李幼卿搞特殊,只因她的容貌过于美丽,以前就曾因此而引发踩踏事故。 自那次之后,但凡兰陵公主出行,都会有这么一出。 可如此一来,她的美名便越传越神秘,越传越玄乎,成了天下万千士子心目中的女神,若能成为兰陵公主的东床快婿,便是立即死了也值。 “公主大架光临,下官未曾远迎,着实失礼,还请公主海涵。”兰陵公主来者是客,苏贤作为主家十分客气。 “无妨,本宫来此,也是临时起意。”李幼卿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虽然带着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威严,可抛开这一点再听,她的声音竟是如此的美妙与动听。 街旁的百姓们一时沉醉,若不是畏惧李幼卿的权势,他们真想抬头看一看传说中的兰陵公主,只看一眼就好。 苏贤抬眸,从上至下扫了李幼卿一眼,目光略带火热,甚至就连人家足上的宫廷丝履绣花鞋也没有放过。 公主虽然娇躯滋润,体态丰盈,可是却拥有一双娇小的莲花玉足,小小巧巧的套上宫廷绣花鞋霎是好看。 李幼卿对苏贤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她已经默许苏贤可以打量她。 “公主为何忽然来此?若有事只需派遣一使者便可,公主金枝玉叶,若……”苏贤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客套话。 “本宫临时起意,入得城来,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李幼卿嘴角浮现出会心的笑容。 “……” 苏贤正待询问是什么好消息,东城街尽头,唐矩带着州衙一众属官正狂奔而来,看到李幼卿后行礼道: “公主入城,下官未及远迎,还请公主降罪。” “免礼,都起来吧。”李幼卿随意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苏贤笑道:“苏谘议是不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好消息,竟让本宫亲自入城相告?” “请公主解惑。”苏贤其实心如明镜,无非就是女皇同意了他封侯的请求,甚至加入内卫之事也有了巨大的进步。 “……” 唐矩及街旁的人们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过来,数日前苏贤连立两大奇功,想必朝廷必有封赏。 算算日子,朝廷的封赏也差不多该到了。 兰陵公主以公主之尊贵,竟亲自入城,由此可见朝廷的封赏非同小可,人们心中的期待感瞬间暴涨。 唐矩与他们不一样,他知道苏贤曾差点封侯,此次立功颇大,公主又亲自入城相告,只怕是……苏贤成功封侯了! 他的长女,唐淑婉,与苏贤联姻之事,就安排在苏贤成功封侯之后。 他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就算仅仅只是为了长女着想,他也希望苏贤封侯之事不要出岔子才好。 这时,苏府红漆铜钉的大门后面,柳蕙香正藏在那里,她听了李幼卿此话后,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想。 那一刻,要来临了么……她手捂砰砰乱蹦的心口,聚精会神关注着府门外的情景。 曾身为世家嫡女的她,打小就梦想自己有一个封狼居胥的夫君,现在,那个几经破碎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么?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中,只听李幼卿缓缓开口说道: “本宫也是刚刚收到神都传来的消息,苏谘议,你封侯了!从三品的开国县侯,封号为‘范阳县侯’,食邑千户,陛下赐侯府一座!” “苏谘议……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范阳侯’了,恭喜你,你是本朝第二个受封爵位的勋贵。” “……” 话音落后,整条东城街都安静了。 苏贤嘴角缓缓扯起,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只是他十分狐疑这个封号,范阳县侯? 范阳县,隶属幽州,幽州又紧临辽国边界,再联想到他受开国县侯的功劳,是搅乱辽国为大梁争取喘息之机…… 他隐约明白女皇赐他“范阳县侯”这个封号的意义。 从今往后,“苏谘议”的称呼将成为历史。 像兰陵公主这种爵位比他高的人,或者敌对方的势力,可以称之为“范阳侯”或者“苏侯”。 平辈之人、无爵之人、爵位比他低的人,都要改口叫他“侯爷”,若“侯爷”比较多的情况之下,可以称呼封号的全称:“范阳县侯”。 就在苏贤分析女皇用意的时候,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之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在那大声喊道: “拜见侯爷!” 这四个字瞬间点燃了人们的情绪,他们想起,苏贤不仅避免了瘟疫的爆发,还阻止了凶残的辽军南下肆虐。 对他们来说,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是故,人们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道:“拜见侯爷!” 正文 555 勋贵 苏府门前……不对,应该是侯府门前,人潮渐渐散去,苏贤封侯的消息通过他们之口迅速向外扩散,将引发一系列轰动。 兰陵公主公布完那个好消息后,并未立即离开,苏贤邀她入府一游,李幼卿欣然同意。 唐矩也受到苏贤的邀请,不过他婉拒了,托辞说衙门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过实际上,他火急火燎赶回家中找陈夫人商量联姻之事去了。 柳蕙香亲耳听见苏贤封侯的消息后,曾喜极而泣,可紧接着苏贤便领着兰陵公主入府参观,她顾不得其他,忙暗中安排好一切。 苏贤打造的新府邸其实还算不错,由两座宅子凿通而得,七进院落,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 可兰陵公主在苏贤的带领之下,简单逛了一圈后,却摇头点评道:“此宅略显狭窄!” 此时,两人来到了府中的花园,在凉亭中落座暂歇。 苏贤有些不服气,隐约点出他购置这座宅子花了多少银两,又解决了多少难题等等,言辞颇感自豪。 “你现在已经不是苏谘议,而是范阳侯,对于一个侯爷来说,这座宅子的确显得小了。”李幼卿笑道。 “呃……”苏贤一时无话可说,他现在是侯爷了,不过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陛下已赐了一座侯府,不过是在神都城中……再过数日本宫就将启程回京,范阳侯办完了私事也尽早入京吧。” “下官领命。”苏贤习惯性说道。 “你应该牢记自己的身份。”李幼卿笑着摇了摇头,叮嘱道:“一朝封侯,便是勋贵,勋贵与普通朝臣有着本质的区别。” “满朝文武,除非是当朝宰相,你可作揖为礼,除此之外只需点头即可。面对本宫及爵位比你高的人……” “……” 李幼卿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大箩筐,苏贤一边点头一边蛋疼,这些他其实都知道,刚才只是没改过来而已。 不过,这总归是公主的好意,苏贤也便忍着接受了,只是……总给他一种“被调教”的感觉。 李幼卿“调教”完苏贤后,忽而面色一正,对随行的侍女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躬身依次退出凉亭。 苏贤见此,表情也严肃起来,他明白李幼卿即将说一些隐秘之事,极有可能与梅花内卫有关。 “秋典军从神都城返回,除了带回圣旨之外,还有一封家信,关于你加入梅花内卫之事。”李幼卿缓缓取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上。 果然如此……苏贤不由坐正身体,加入梅花内卫才是最主要的目标,封侯只是顺带而已。 李幼卿玉手轻抬,将信封递给苏贤并说道:“你且看看吧。” 苏贤微微一怔,这可是女皇写给她的家信啊,她竟不避嫌……苏贤很快明白过来,第一,此信中没有敏感内容,第二,她这是在释放亲近之意。 接过信封,取出信纸,苏贤不客气的看了起来。 少时,苏贤看完,一边将信纸赛回信封,递还给李幼卿,一边皱眉暗思道:“加入梅花内卫果然困难,不过入京面见女皇应该是最后一关。” 李幼卿接过信封,面色凝重的叮嘱道: “陛下虽然没有明说召见你的具体日期,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本宫回京之后,你最迟五日之内动身。” 苏贤略一思忖,点头道:“没有问题。” 谈完了正事,李幼卿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的那位忙前忙后的女人,看着苏贤意味深长的笑道: “刚才那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豆腐西施吧?” “呃……正是区区贱内。”苏贤差点没反应过来,心说她的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 “果然不愧为豆腐西施,容貌气质身材都没得说,难怪范阳侯不嫌弃她,还为她争取了一个平妻的名分呢。”李幼卿轻笑。 “……”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隐约从此话中咂摸出一点酸溜溜的味道,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他立即拍出成吨成吨的马屁。 比如,公主的美貌天下第一,公主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 这些马屁他拍得义正言辞,因为李幼卿名副其实,他只不过是在强调一个事实罢了,心安理得。 李幼卿一听,顿时抿嘴笑了,好似一朵盛开的艳丽牡丹。 忽然,她的笑容一收,凉悠悠的说道:“她的身材真的很不错呢,尤其是……胸前,就连宫中也少有人可及。” “呃……”苏贤面色古怪,她这是在调戏自己吗? “本宫听说,前日绣房曾发生了一起失窃事件,一只玉罩不见踪影……”李幼卿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贤,带着审视与一丝笑意。 我去,不会吧,她果然杀入城中追杀我来了,一只玉罩而已,至于吗……苏贤嘴角扯了扯,一时哑口无言。 “绣房新任主事罗绣娘,还想替你遮掩,可惜……本宫将罗绣娘送给你做妾如何?”李幼卿又说。 “这……” 苏贤顿感蛋疼,“纳罗绣娘为妾”,这两天成了大家伙儿打趣他的梗。 就因为前日他如英雄降临般将罗绣娘解救,还让她坐上了绣房主事的职位,一时成为公主身边的小小红人。 李幼卿曾打趣过他,说要将罗绣娘赠给他做妾,苏贤婉拒。 消息传回后,柳蕙香先是吃醋,后来,亲眼看见罗绣娘绣出的蕾丝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撺掇苏贤将罗绣娘抢回家做妾。 理由很简单,罗绣娘是个天才绣娘。 苏贤把她娶回家之后,她就是自己人,若再有蕾丝这种精美布料问世,就将是他们府中的产业。 在古代礼教的约束之下,妾室想骑在正妻头上作威作福,几乎不可能。 柳蕙香虽不是正妻,但她是比妾室地位更高的平妻,根本不怕镇不住地位比她低的妾室。 在她看来,苏贤纳了罗绣娘,不过吃饭时添加一双筷子而已,可罗绣娘带来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柳蕙香这番举动,可真的是……贤惠! 不过苏贤还是婉拒了,那罗绣娘小模小样的,的确挺好看,可……苏贤只是看中她的刺绣手艺而已! 今日,李幼卿又重提此事,苏贤顿感十分无语。 李幼卿心情大好,笑着起身往亭外走去,说道:“范阳侯这府邸本宫还没逛完呢,休息够了,我们继续逛吧。” 正文 556 那啥胆儿愈发肥硕 两人一路闲聊,沿着“中轴线”往府邸最深处走去。 身后远远跟着一水的宫女,秋典军与冬典军也在其中,她们都听不见苏贤与李幼卿之间的对话。 苏贤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加上蕾丝作为配饰后,果然好看了许多,陛下见了一定也会喜欢,范阳侯,这次你又立了一大功!”李幼卿缓步而行,嘴角浮现出浅浅的弧度。 “这都是罗绣娘的功劳,臣也只是发现了她的杰作而已。”苏贤打量四周,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话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你的发现,罗绣娘即便再厉害,如今只怕也是在刷马桶,你可是她的伯乐。” “对了,罗绣娘对玉罩又做了一番改进,很是精美,本宫已有些离不开这东西了……可谓爱不释手。” “公主……带着改进后的玉罩?” 苏贤面色略显古怪,公主竟与他聊这种话题。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他在李幼卿眼中可是“太监”呢,又不是真正的男人,聊这些也说得通。 他刚刚释然,随即整个人猛地一僵,顿在原地,双目圆瞪,面色骤变,一幅吓坏了与惊呆了的模样。 何故至此? 就在他与兰陵公主的侧前方,有一座独立院落的院门,此处已是府邸最北处,这座院落是用来“关押”陈可妍的! 陈可妍就住在那院子之中。 与兰陵公主仅有一墙之隔! 苏贤终于想明白了,刚才为啥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儿……他竟亲自带着李幼卿来到“关押”陈可妍的院门前,这可真的是…… 自找苦吃啊! 李幼卿与陈可妍,大梁与南陈最杰出的公主,她们间的关系可谓水火不容,私底下都称呼对方为“小贱人”或“贱女人”。 陈可妍为什么躲在苏贤家中与他“同居”了这么久? 不就是为了躲避李幼卿么。 可是现在,李幼卿都准备启程回京了,苏贤却亲自将她领到了陈可妍的院门前,这可真的是……无力吐槽。 就在苏贤震惊与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身旁,兰陵公主脸上悄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略嗔道: “你怎么知道本宫……戴着改进后的……” “……” 苏贤心中十分纳闷,心说刚才不是你说对改进后的玉罩爱不释手么?既然都爱不释手了,肯定是随身携带啊! 不及多想,苏贤忽然福至心灵,转移注意力,对,转移兰陵公主的注意力,然后带她离开这个敏感区域。 一念至此,他当即扭头看着兰陵公主,略显着急的说道: “公主,臣想看一看改进后的玉罩!” “你说什么?!”兰陵公主面色大变,一双凤目都瞪圆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同时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老实说,她没想到苏贤的色胆竟是这般肥硕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想看她戴在身上的玉罩! 他想看的,恐怕不只是玉罩吧…… 兰陵公主脸上已经浮现出羞怒之色,秀眉紧蹙,粉拳紧握,整个人都游走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诚然,她已被苏贤占去许多便宜,可那都是在特殊情况之下,不得已为之,因为某些复杂的缘由,即便贵为公主的她,也没打算追究苏贤的鲁莽。 可是现在,苏贤竟然主动要求,想看她的…… 这让她万万不能忍受,苏贤当她是什么人了?她可是大梁王朝的公主,不是苏贤随意支配的女奴。 “公主,臣想看一看改进后的玉罩,公主方才不是说带着吗?臣看一看,或许能发现潜在的问题!” 苏贤没有注意到兰陵公主面色的变化。 他现在只想乱扯个理由,然后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为了说服对方,他又加了一句:“公主,此事涉及女皇陛下,我们都万不可大意,必须谨慎为上。” “呃……”兰陵公主听了这话后,面色又是一变,羞怒渐渐隐去,苏贤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啊! 事关女皇,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正是这种办事态度,才让她独得女皇恩宠。 可是……让苏贤看她的……罢了,兰陵公主犹豫一阵,终究面色一定,点头略羞道:“好!本宫可以给你看。” 苏贤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他准备提议离开这里,回客厅去“看”的时候,猛然发现兰陵公主望向“关押”陈可妍的院子,说道: “本宫看这座院落清幽雅致,且距离又近,我们不妨就在那里面……‘看’吧?” “不行!” 苏贤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 开玩笑,去“关押”陈可妍的院子,岂不是事与愿违了么?万万不妥。 “嗯?为何不行?”兰陵公主面色狐疑,总感觉苏贤反应过度。 “呃……那座院子太暗,我们去客厅吧,那里三面都是窗户,将所有窗户打开,十分亮堂,也能看得更清楚些。”苏贤胡诌了一个理由。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面色再次大变,一脸的羞怒。 你看苏贤说的什么鬼话,在客厅中“看”她不说,还要将三面墙的窗户都打开? 他还担心看不清楚? 兰陵公主朱唇轻启,润泽的唇瓣都在打哆嗦。 苏贤到底想干什么?她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给他“看”已是天大的恩赐,此事已让她万分难为情。 可是苏贤竟……竟竟竟,竟想让其他人也跟着一饱眼福! 兰陵公主秀拳紧握,狠狠瞪着苏贤,她现在是气不打一处,若不是苏贤在她心中占据特殊地位,只怕早就爆发雷霆怒火了吧。 要遭……苏贤见兰陵公主面色骤变,眼神愈冷,他心中一个激灵,忙补充道: “府中各处但凭公主选择……公主,女皇的大事为重,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开始吧。” “……” 一听说“女皇”二字,兰陵公主面色稍霁,不过也用力瞪了苏贤一眼,转身离开此处,冷冷吩咐道: “带本宫去一间隐秘的厢房。” “好嘞!” 苏贤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总算是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苏贤心中重重的松了口气。 正文 557 姑奶奶不稀罕 两刻钟后。 苏贤送走兰陵公主。 关上府门的那一刻,他用力揉了揉脸,又轻轻拍了两下……这番古怪的举动引起门房的注意,门房探头问道: “侯爷您这是?” “哦,没事。”苏贤挤出一个怎么看都像是苦笑的笑容,“本侯只是在感叹,中华文化,果然勃大精深!” “博大精深?”门房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 苏贤甩了甩手,走向内院,途中遇到忙碌得脸蛋儿红扑扑的柳蕙香,她迎上前来问道:“公主走了?” “走了。” “终于走了……”柳蕙香现在是大忙人,打发苏贤去祠堂祭祖后,她转身继续投入忙碌之中。 苏贤封侯的烧尾宴,定在三天之后,这是柳蕙香嫁入苏家以来,以女主人的身份处理的第一件大事。 也是最后一件。 很快,苏府真正的女主人就将到来,等到那时,她必须靠边站……所以她十分用心,争取不留下遗憾。 苏府的祠堂中,只供奉了苏贤老爹与老娘的牌位,苏贤恭敬上香作揖,回忆着那些模糊的记忆喃喃自语道: “你们在下面可以瞑目了,你们曾对……我寄予厚望,现在我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 祭完祖回到主院,柳蕙香也正好忙完回来。 两人聊着烧尾宴宴请的名单以及一些琐事。 主要是柳蕙香在说,苏贤负责听。 苏贤见她红光满面,兴致勃勃,聊着聊着就面露一个笑容,比起以前住在角楼街的时候开朗了许多。 难得,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也有新结交的闺蜜唐淑婉,宛若重获新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苏贤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张翠花忽然跑来禀道:“唐使君派人来请公子,请公子过府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世叔派人来请我?” 苏贤纳闷,他今日刚刚封侯,岂有跑去别人家府上做客的道理。 柳蕙香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短暂消失过后,很快又恢复,她心里明白唐矩此举究竟何意—— 商谈苏贤与唐淑婉的联姻之事。 她嫁入苏家之前,就已与唐淑婉姐妹相称,陈夫人也坦白了想让唐淑静嫁给苏贤的决定,对此,她是支持的。 “告诉世叔派来的人,就说我最近比较忙,等三五日后空闲下来,我再登门拜访。”苏贤婉拒。 柳蕙香闻言,面色微变,从旁劝道:“世叔派人来请,必有要事,夫君何不妨亲自走一趟?” 苏贤微微一怔,看着柳蕙香说道:“那好吧,夫人忙了一上午应该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等为夫回来接着聊。” “好。” “……” 苏贤带了杨芷兰,乘坐马车一路来到瀛州州衙后宅。 跳下马车后,抬头就见唐淑静傲立在府门前的朱红色立柱之上,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一幅不情不愿的模样。 看见苏贤后,唐淑静面色微变,竟小跑着迎了上来,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甚至带着谄媚与讨好的笑容。 她这是……听说我封侯了,所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算你懂得变通……苏贤笑着走上前去。 可是,就当他笑着准备寒暄两句的时候,唐淑静竟一脸嫌弃的绕开了他,脚步一转,直奔后面的杨芷兰,深施一礼道: “杨女侠,好久不见,那个……我……我好想你!” “……” 苏贤木然回头,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感情唐淑静谄媚与讨好的奔来,是为了拜见杨芷兰,而并非迫于他那开国县侯的权势,这尼玛…… 杨芷兰依旧冷淡,甚至看也没看唐淑静一眼,默默上前一步,跟在苏贤身后。 唐淑静仿若这时才发现苏贤,眼白一翻,丢下一句“跟我来”,迈着大长腿进入州衙后宅去了。 苏贤微感奇怪,这唐淑静的态度怎么越来越差了?以前他没封侯的时候,尚且能有说有笑,可现在…… 没想太多,苏贤跟着进入唐家,与唐淑静并肩而行。 杨芷兰远远吊在后面,似乎是怕唐淑静忽然热情起来,多少有一些躲着的意思。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苏贤忽然侧眸看了她一眼,昂着脖子问道: “你听说了么?” “什么?” “我封侯了,从三品的开国县侯呢!” “知道……”唐淑静那不点而红的唇瓣抿了抿,侧头送来一个白眼,一幅想吐槽可又无力吐槽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苏贤见她这幅模样,顿时就怒了,将两手负在身后,迈着八字步说道: “叫哥,以后本侯罩着你,吃香喝辣都不在话下。” “……” 唐淑静白眼一翻,当下也不再客气,嘲讽道:“你是侯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言而无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侯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苏贤义正言辞,板着一张脸用教训晚辈的口吻训斥道。 唐淑静当即大怒: “是吗?上次你曾对我承诺,要在公主面前为我请功,本女神捕在范阳县的山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是现在呢?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一丁点动静也没有……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请功吧?这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 “……” “呃……”苏贤老脸微微一红,淦,这事儿他还真忘了,只因这段时间杂事太多,分了他的心。 “咳咳!”他咳嗽两声,重新挺直腰板,一脸镇定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耐心的吗?” “什么意思?”唐淑静皱眉。 “本侯早就为你请功了……不过,说实话,你这点功劳着实太小,加之前段时间又是瘟疫又是缺粮,公主日理万机,一时没空处理而已。” 唐淑静停下大长腿,侧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的眼睛,智珠在握的说道:“别试图在本女神捕面前说谎!” 苏贤自然死不承认,只说道: “放心吧,这两天公主应该比较闲,我抽空入营一趟,最迟明后日,属于你的赏赐就会送到。” “哼!” 唐淑静傲然的别开了头,按照她的脾气,很想说:“姑奶奶不稀罕!” 可那是兰陵公主的赏赐啊,现在的兰陵公主代表的可是女皇! 若能得到这份赏赐,她就可以在唐矩、陈夫人、唐淑婉,以及她手下那帮捕快面前装逼了,她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 正文 558 唐矩:老夫将婉儿许配给你可好? 不一会儿,苏贤在唐淑静的带领下,来到唐家后厅。 唐矩、陈夫人已在厅外等候,双方见面后,他们笑着迎了上去,客气寒暄一通,众人入厅落座。 唐矩笑呵呵,吩咐下人上茶后,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唐淑静竟也跟了进来并大刺刺的坐在那里。 大人谈话,她跑来干什么? 唐矩的笑容微微一收,胡须一翘,重重瞪了唐淑静一眼后便移开视线,今日有贵客在不便执行家法。 后厅一侧,摆着几扇精美的屏风,众人都不知道的是,明兰硬拉着唐淑婉藏在了那里,进行偷听。 唐矩定了定神,看着苏贤,陷入回忆般说道: “苏贤侄啊,想当年,老夫与令尊初次见面的时候,令尊还是一位翩跹少年……转眼之间,已是十多年过去了!” “……” 唐矩的声音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岁月的斑驳感,沧桑而悠长,他从结识苏贤老爹开始讲起,一直说到现在。 苏贤一边喝茶,一边安静的听着,尽管不知唐矩此举何意,但多了解一些前尘旧事也不虚此行。 屏风后面,唐淑婉亦听得十分认真,唐矩以前从未讲过这些,她对父辈的经历相当尊重,当做经文般记载心中。 少时,唐矩讲完,端起茶杯喝茶润喉。 可当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忽然瞥见坐在侧边的唐淑静,正在……偷偷捂嘴打哈欠?! 逆女啊! 唐矩顿时怒气上涌,恶狠狠瞪着那个不孝之女,放下茶杯后,就要起身去动手亲自教训。 陈夫人眼见情况不对,暗中拉了一下唐矩的袖子。 唐矩这才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打算等苏贤离开之后再抓住那个逆女狠狠教训一顿。 “现在,苏贤侄不仅长大成人,还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受封从三品的开国县侯!”唐矩迅速调整好心态,再说话之时已是一脸笑呵呵。 “我辈读书之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苏贤侄已有治国平天下之能,可家中却还未‘齐’……” “……” 苏贤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他明白过来了,唐矩找他来此,是为了商量与唐淑婉的联姻之事! 早在十余日前,唐矩就曾对他暗示过。 现在,他已经封侯,身份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可以预料到的是,苏府的门槛只怕会被媒婆踩破……唐矩的反应最快,现在距苏贤封侯才过去多久? 两个时辰不到! 唐淑婉,苏贤对她其实颇有好感,她生的美貌婉约不说,性格更是温柔可亲,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 可是……苏贤眉头暗皱,尽管唐矩早有暗示,可柳蕙香对此一无所知啊! 他担心柳蕙香乍闻这条消息后,心里只怕会吃不消,因为太突然了,没有任何前奏与准备。 至于说扶柳蕙香做正妻,苏贤虽有想法,可柳蕙香一定不会同意,针对此事他们早前就“较量”过了。 所以,苏贤会娶一个正妻,也就是未来的侯爷夫人,这一点无论是苏贤还是柳蕙香都已默认。 苏贤也不矫情,他如今身为侯爷,当朝勋贵,没五六个妻妾的话,朝廷都不会同意。 在古人看来,血脉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妻妾数量多,才能保证后代开枝散叶……这是古代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一如二十一世纪男人有房才能结婚。 朝廷的典章制度,在这方面有着硬性的规定。 “苏贤侄觉得……婉儿如何?”唐矩捻着下巴上的山羊须问道,和颜悦色看过来,一抹期待在脸上遮掩不住。 陈夫人、唐淑静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凝目望着苏贤。 陈夫人的表情一如唐矩,她现在越看苏贤越觉得满意,这样的灯笼,打着女婿也找不到啊! 相对之下,唐淑静的表情就复杂许多,她其实不怎么同意这门婚事,可架不住唐淑婉喜欢,也抵抗不了唐矩与家族的意志。 今日得知苏贤封侯,她羡慕嫉妒的同时,忽然觉得姐姐嫁过去似乎也不错。 侯爷夫人呢,肯定是一个好归宿,总比那些嫁得不好的堂姐妹、表姐妹们要好得多吧。 是故,唐淑静那复杂的面色之下,还是希望一切顺利。 屏风后面,作为当事人的唐淑婉,感觉心儿都快要蹦出胸腔。 尽管因为屏风的遮挡看不见客厅中的情景,她还是微微探出脑袋,明亮的双目一眨不眨,甚至就连呼吸也屏住了。 苏贤笑着脱口而出道: “唐姑娘容貌秀美,清丽宜人,气质飘然卓绝,言行举止得体,乃各大世家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 “哈哈哈……”唐矩继续捻着胡须,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下,心情舒畅大笑起来。 陈夫人亦面带笑意。 唐淑静轻轻松口气,可紧接着面色又复杂起来,盯着苏贤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屏风后面,唐淑婉用手捂着的心儿,蹦跳得更加欢畅,苏贤的评价令她既暗喜,又羞涩,还有一点点惭愧。 清丽的脸颊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嘴角不自觉的荡起一抹弧度。 她对苏贤的感情,一开始是源于苏贤所作的那几首诗词,被他的才华所折服。 后来,苏贤出手帮她们家解决了大麻烦,不仅免于回京遭受嘲笑,还扶唐矩坐上了瀛州刺史的位子……这让她心生感激之情。 随着苏贤各种才能的展现,比如最近的预防瘟疫、搅乱辽国等等,让唐淑婉对他越来越仰慕,并把自己摆在一个很卑微的位置。 是故,苏贤方才对她的优良评价,让她心花怒放,有种得到大人物赞赏的喜悦…… 忽然,沉浸在暗喜之中的唐淑婉,猛然觉察到,身旁有一双火辣辣与好奇的目光,回头看去,果然是明兰这丫头。 明兰瞪圆了一双眼,像是看西洋镜般紧盯着自家小姐的脸,小嘴还微微张开,一幅十分好奇的模样。 唐淑婉抿了抿嘴,立即收敛各种情绪,微微侧头避开明兰的探究,双颊上的红晕又明显了几分。 这时,厅中传来唐矩的声音: “贤侄啊,老夫将婉儿许配给你为妻可好?” 正文 559 纳采之礼 “贤侄啊,老夫将婉儿许配给你为妻可好?” 唐矩笑眯眯,老怀畅慰,苏贤既如此评价唐淑婉,那么肯定会同意这门婚事,他面露老父亲般欣慰的笑。 陈夫人也是笑容满面,心中甚至已在筹备抱外孙。 唐淑静面色依旧复杂,不过喜色稳稳占据上风。 屏风后面,唐淑婉又一次屏住呼吸,她心中莫名紧张起来,既有对少女时代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望与迷茫…… 苏贤将唐矩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低眸轻叹口气,他始终认为此事应当徐徐渐进,至少要让柳蕙香有个心理准备。 计议已定,他抬头看着唐矩,认真说道: “世叔,诚如我方才所说,唐姑娘乃几大世家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能娶唐姑娘为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过……”苏贤拉长了尾音,唐矩、陈夫人、唐淑静等人的面色顿时一变,苏贤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不过,今日我刚刚封侯,事情着实繁多杂乱,世叔肯将唐姑娘许配给我,着实受宠若惊,可是也稍显突然了一些……” “……” 屏风后面。 唐淑婉脑袋中嗡的一声响。 她怔在原地,清丽的脸蛋儿与明亮的大眼流露出浓浓的失望,苏贤竟然婉拒了! 苏贤刚才还对她大加赞赏呢,可转眼间便婉拒这桩婚事,心中巨大的落差让唐淑婉难以接受。 苏贤后面的客套话她甚至都没有听清。 心中正难受着,她猛然觉察到,身侧又传来两道好奇与探究的视线……不用说,一定是明兰那丫头。 唐淑婉轻轻侧过了脸,她不想让明兰看见她眼中闪烁着水花的画面,不然这丫头铁定会取笑她…… 后来,她眼中的水花还是被明兰发现。 不过,明兰并未取笑她,而是取出手帕帮她擦拭。 唐淑婉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宛若失魂,一种难受的感觉充斥心间,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明兰带回独居的小院落。 直至明兰给她洗了把冷水脸,她才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明兰的声音也能听见了,只听她焦急的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小姐不要吓我啊!”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唐淑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 这时,妹妹唐淑静来了。 唐淑静心里明白,自家姐姐其实是喜欢苏贤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还扯什么“遵从父母之命”。 方才在后厅,苏贤婉拒唐矩的许配,唐淑静很怕自家姐姐一时难以接受,是故特意赶来进行安慰。 对此,唐淑婉心中十分感激。 有人陪着说会儿话的确会好很多,她并非多愁善感的怨女,心中的烦闷发泄出去之后,应该就会好了。 毕竟,正常人在“失恋”之后,心情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将会低沉一段时间。 然而,唐淑静进门之后,一手指着自家姐姐大声喊道:“姐,你惨了,苏贤不要你,你终究是错付了,我早就说过……” 她到底是来安慰人的,还是来显摆她当初的“正确”的? 唐淑婉嘴角扯了扯,这个亲妹妹,可以让陈夫人塞回去重新生一次吗? 她以手扶额,对明兰吩咐道: “再去打盆冷水来。” “……” 时间拉回两刻钟前。 范阳侯府。 苏贤前脚刚刚走出府门,柳蕙香后脚便跑出主院,忘了苏贤吩咐她好好休息的话,将府中下人指挥得团团转。 很快,一大批货物被小厮们送入侯府。 暂放在府门前花园附近的空地上。 这些货物中,有活蹦乱跳的大雁一只,有羊、鹿各一只,鸳鸯一对。 除了这些活物外,还有清酒、粳米、合欢铃、胶、漆、锦缎布匹、首饰,以及各种宫廷御用精美器物等等,总计三十余件。 柳蕙香并未亲自指挥小厮们搬运这些东西,而是在佛堂诚心礼佛,闭目祈祷。 不一时,一个丫鬟跑来禀道: “夫人,纳采之礼已经备齐,三十余件不多不少。” “嗯,辛苦了,吩咐下去,今日府中所有人都有重赏。”柳蕙香睁开两眼,依旧面对着菩萨的金身塑像,声音轻柔。 “是。” 丫鬟退下后,柳蕙香喃喃自语道:“夫君,纳采之礼妾身已替你备好,今日便可送往唐家,完成定亲仪式。” “……” 不错,那些大雁什么的便是纳采之礼,上门提亲所赠送的礼物,并非聘礼。 柳蕙香其实早就在暗中筹备,今日见时机成熟,便将暗中筹备好的纳采之礼一股脑搬回府中,留待苏贤取用。 大雁,象征忠贞不渝。清酒降福,粳米养食,合欢铃寓意和谐,胶、漆取“如胶似漆”之意…… …… 两刻钟后。 苏贤从唐家返回。 脚步刚刚跨入府门,他的神色便是一僵,那只脚退了出来。 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新悬挂的匾额,“范阳侯府”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没走错啊?府中怎么变成‘动物园’了?”他重新跨入府门,看见一只扑棱翅膀的大雁,还有羊、鹿什么的,表情着实怪异。 杨芷兰跟着一步跨入,看见那只羊后,眼中微亮,伸手指了指开金口说道:“烤羊排!” 苏贤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呢,府中的伙食必然要上升一个档次。夫人贴心准备了这么多食材,不错!” 他扭头看着杨芷兰,嘿嘿笑道:“烤羊排固然不错,但烤大雁其实也不差,今日本侯亲自下厨,让你们一饱口福。” 杨芷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正说着,苏贤进入府邸,看守“食材”的小厮们纷纷见礼,口称“侯爷”,苏贤点头致意。 那只活蹦乱跳扑棱翅膀的大雁,显然刚刚被捕不久,野性难驯,苏贤信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大雁的身子,赞道: “不错,很肥实!” 啥? 看守“食材”的小厮一脸呆,恍若大白天见了鬼似的,肥实?苏贤竟夸赞这只大雁肥实?这是什么形容词? 正文 560 媒人 苏贤不理会小厮的呆愣,往前走到那只羊的身前,俯身拍了拍正吃草的羊儿的腹部,笑道: “这个也很肥,不错!” 小厮们继续呆滞。 苏贤又拍了拍那头鹿,盯着鹿头上的鹿角看了半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眼中闪过阵阵精光。 继续往前走,苏贤表情微微一变,他看见了什么? 米和酒都还好说,是可以吃的食物,可……锦缎布匹、各类精美器物又是什么鬼? 苏贤愣了一瞬,没搞明白柳蕙香的意图,索性懒得去想。 他转身面对一众面色呆滞的小厮,大声吩咐道: “给我取把刀来!” “……” 与此同时。 佛堂。 柳蕙香正虔诚礼佛,明媚的阳光透门而入,将她那窈窕与丰腴并存的身子拉得老长。 四下里安静无声。 忽一时,张翠花大喊大叫着跑来,打破了这份静谧:“小姐,小姐,大事不妙!” 柳蕙香两眼睁开,轻叹口气,缓缓起身看着奔来的张翠花说道:“翠花,此乃佛堂禁地,你小声些吧。” “是,小姐。”张翠花“压低了”声音,可在常人听来还是犹如擂鼓。 “什么事啊,为何如此慌张?”柳蕙香摇了摇头。 “小姐,不好了……公子回府后,找了一把刀,要……要宰杀小姐准备的纳采之礼,还说要烤了吃掉。”张翠花“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 柳蕙香惊叫出声,音量与张翠花不相上下,这让张翠花面色一阵愕然,不是说好在佛堂要小声些的吗? “公子要吃了小姐准备的纳采之礼,那只大雁,还有羊、鹿等,公子正亲自拿着一把刀准备宰杀!”张翠花复述了一遍。 “宰杀……” 柳蕙香额头狂冒黑线,平地一个趔趄,被苏贤的行为雷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慌得张翠花赶紧来扶。 “快带我过去,宰杀纳采之礼……不详!” “……” 府门前的空地上。 十几个小厮木着脸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苏贤手里提着一把刀走向那只大雁,他们欲言又止。 方才,他们也曾阻拦,结果苏贤直接给他们下封口令,不准打扰他亲自处理“食材”,不然就赶出府门。 “侯爷,万万不可……” 一个年长些的小厮没忍住,可他刚一开口,忠诚执行苏贤命令的杨芷兰就飞身过去,提着他丢出了府门。 苏贤不理会,吩咐两个小厮按住挣扎的大雁,他一手倒提大刀,一手去拔大雁脖子下面的羽毛,准备给它放血。 就在这时,他的手刚刚触摸到大雁的羽毛,远处就传来柳蕙香的大喊之声: “夫君万万不可,快些停手!”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张翠花背着柳蕙香正狂奔而来,眨眼间便至近前。 柳蕙香快步奔来,一把夺下苏贤手里的刀,闪身拦在大雁身前。 “夫人你这是……”苏贤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夫人快些把刀子还给为夫,今日为夫亲手宰杀这只大雁,烤了给你们吃。” “夫君,不能!”柳蕙香哭笑不得,将刀子藏在身后。 “为什么不能?”苏贤纳闷,食材买回家不就是为了杀了吃掉的么? “因为……这是妾身为夫君准备的……纳采之礼!” “你说什么?”苏贤面色大变,盯着柳蕙香的眼睛问道:“纳采之礼?为我准备的?纳谁的采?” “……” 半刻钟后。 主院,起居室。 “原来……原来……夫人,原来你早就与唐淑婉串通好了……”苏贤神色复杂,面色震惊之中又带着一丝恍然: “我说夫人怎么与唐淑婉关系那么好呢,还有上次出游,唐淑婉半路加入……原来,你们瞒了我那么久!” 柳蕙香两手抓着苏贤手臂,低眉柔声道:“夫君,对不起……” 苏贤看了看她,心中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还得从我们成亲之前说起……” 当下,柳蕙香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苏贤听罢,终于明白,原来唐家早就盯上了他,恰逢柳蕙香早有帮苏贤找一个贤惠正妻的想法,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他揉了揉脸,缓缓说道:“方才,世叔找我过去,正是商谈与唐姑娘的联姻之事。” 柳蕙香低着头说:“妾身为夫君备好了纳采之礼。” “不过,我婉拒了,没有答应。”苏贤又说。 柳蕙香猛地抬头,一脸错愕的看着他,眼中尽是疑惑,还有不解。 苏贤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为夫怕你一时不能接受,所以托辞说今天刚刚封侯,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原来……是为了照顾妾身的感受……”柳蕙香主动扎入苏贤怀抱,情绪格外激动,水眸中不争气的淌下泪水,道: “夫君其实不用在意妾身的感受,当以大局为重,夫君新进封侯,想与夫君联姻的人家将不胜枚举。” “唐家的唐淑婉,妾身亲自了解过,她真的很好,将是夫君的贤内助……夫君娶其他女人妾身不能放心。” “……” “可是夫人,我们才成亲没多久啊!”苏贤心下始终迟疑。 “夫君不用担心妾身,就算只是为了妾身着想,也请夫君带上纳采之礼赶去唐家,最好今天就将此事定下来。” “今天?太快了吧!” 柳蕙香把泪一擦,十分生猛的推着苏贤就往府门的方向走去,苏贤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但还是打着商量问道: “今天着实太快了些,要不十天半月之后再说吧。” “不行,夫君快些出发吧,妾身已命人将纳采之礼装车……” “你……” 不一时,柳蕙香推着苏贤走出府门。 苏贤抬眼望去,纳采之礼果然已经装上马车,车夫也已经等候多时。 苏贤着实觉得太快,忽想起一个问题:“可是夫人,但凡上门提亲必有媒人或长辈陪同,我们什么也没有啊!” 柳蕙香指了指东城街的尽头,笑道:“夫君你看那,媒人来了!” “夫人你……”苏贤顿感蛋疼,柳蕙香为了今日之事,暗中究竟做了多少安排与筹谋? 不一时,马车到了,跳下来一人,苏贤看去,竟是林川之父……林有才! 林有才哈哈笑着跑近,恭敬作揖道:“拜见侯爷!” 正文 561 上门提亲 双方客气一番后,林有才摇着头,苦笑连连,在那感叹唐家着实太鸡贼,竟这么快就对苏贤“下手”。 若论世家大族之中的大家闺秀,他们林家之女并不比唐家的差! 苏贤挑了挑眉说道:“林伯父,你其实不用勉强,若觉得为我做媒为难的话,你其实可以……” “不,不不不!” 林有才眼见情况不对,忙摆着手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就随口说说,侯爷莫要往心里去。” “自古婚嫁之事,皆不可儿戏,上门提亲必有长辈或媒人陪同……侯爷叫我一声林伯父,这个媒人我就当仁不让了!” “侯爷不用费心,所需的一切我都已帮你准备好,包括占卜的先生等等……” “……” 苏贤轻叹口气,只得作揖一礼道:“那就多谢林伯父了。” 很快,苏贤与林有才出发,带着装满了几大马车的礼物,浩浩荡荡,沿着东城街直奔州衙后宅而去。 柳蕙香俏立在府门前的石阶上,目送苏贤一行渐行渐远,眸中莫名泛起水花,直至看不见后她才转身回府。 她没空去想太多,因为她真的很忙。 三天后的烧尾宴是她以女主人身份主持的第一件事,极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件,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与此同时。 州衙后宅。 唐家。 后厅。 唐矩与陈夫人还待在厅中,两人皱着眉头,喝茶苦茶,长吁短叹,讨论着方才那件事。 苏贤对唐淑婉评价那么高,加上唐家与苏贤的关系,他不应该婉拒才对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陈夫人痛失“贤婿”,心中越想越郁闷,身旁的唐矩也越看越不顺眼,最后她把眼一瞪问道: “十多天前,我让你去找苏贤侄进行暗示,你到底暗示了没有?” “自然暗示了,以苏贤侄的聪明,他不可能听不明白。”唐矩摇头。 “既如此,那方才苏贤侄为何会说‘突然’?显然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你果真暗示过了?”陈夫人越想越不对劲儿,神色很是不善。 “呃……”唐矩顿感坐蜡,凝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十余日前,对苏贤进行暗示的场景,没有任何问题啊! “都怪你!这点事都办不好,当初就该我去。”陈夫人责骂,恨不得扇唐矩两个耳光。 “夫人啊,衙门中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我就先……” 唐矩心中也十分郁闷,不想与陈夫人争吵,准备找个理由出门清净一会儿,也好理一理思绪。 陈夫人心中烦闷,不打算放过唐矩,坐在那里冷冷的说道:“从今往后,你的月例归零,休想从我这里领到一个铜板!” “夫人你……你……”唐矩一阵错愕,遥手指着她,瞪大了眼睛。 这一招也太狠毒了吧,手里没点小钱钱怎么能行,不然臭豆腐他都吃不起了。 “你什么你!” 陈夫人正在气头上,直接拍案而起。 不过,就在她准备发泄心中烦闷之际,一个小厮忽然奔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侯爷回来了,带着媒人与礼物回来了……” “……” 与此同时。 唐淑婉独立居住的院落中。 在明兰的陪伴,与亲妹妹唐淑静的“安慰”之下,她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为了能让明兰与唐淑静放心,她甚至还违心的说:“世兄婉拒,其实我早有预料,毕竟世兄今日才封侯,要处理的杂事应该有很多……” 明兰与唐淑静一听这话,果然放心了不少。 唐淑婉就是这般善解人意,总是替他人着想,自己的难受自己的委屈通通装在心里,外人不得而知。 “小姐你真的没事了吗?”明兰还有一丢丢不放心,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唐淑婉的神色,双目像是两只一百瓦的电灯泡。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唐淑婉故作轻松,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 “姐,我早就说过,苏贤不适合你,这下应言了吧?苏贤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我们忘了他好不好?”唐淑静一脸“真诚”。 “谁说世兄适合我了……”唐淑婉被说得害羞不已,可是拿这个亲妹妹没有任何办法。 “……” 这时,一个丫鬟急冲冲跑来,大声喊道:“小姐,小姐,侯爷又回来了,还带来一只大雁!” “什么,他又回来了?”唐淑静一脸错愕。 “大雁!?” 唐淑婉的反应更大,原本坐着的她,直接一跃而起。 接着,在明兰与唐淑静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她快步迎上奔来的丫鬟,抓着丫鬟的手,急切问道: “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大雁?” “小姐,侯爷又回来了,带着一只大雁,还有羊、鹿、鸳鸯,以及一大堆各类精美器物等等,在前厅堆成了一座小山呢!” 丫鬟连比带划,描述着她亲眼所见的情况。 “果真如此?”唐淑婉小心翼翼的问。 “嗯!”丫鬟郑重点头。 “……” 这时,唐淑静与明兰走了过来,两人都呆呆的看着她,直看得她面皮微烫,慢慢松开紧紧抓住的丫鬟两手。 方才,她过于激动与主动,不禁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更羞人的是,唐淑静与明兰就在旁边,被她们看了去。 亏得她方才还竭力表现出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唐淑静面色复杂,看着自家姐姐那张羞红的脸,喃喃说道:“拿着大雁登门拜访,看来是要提亲啊!” 明兰拍着手,自告奋勇笑道:“小姐且放宽心,奴婢这就去打探‘敌情’!” 话音一落,不待众人反应,明兰已提着裙摆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明兰离开后,先前那位丫鬟也退下,房间中就只剩下唐淑婉与唐淑静两姐妹。 唐淑静回到椅子上坐下,埋怨道: “这苏贤真的是……亏他还是侯爷,办事竟如此不靠谱,刚才婉拒,现在又带着大雁登门,真当我唐家是小门小户好欺负吗?” 唐淑婉没有回去坐着,而是立在门口,不时探头望一眼屋外,听了亲妹妹的话后,她秀眉一蹙,张口便为苏贤辩解…… “哟哟哟!” 唐淑静顿时来了劲头,毫不留情的打趣道:“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为他辩解了,要是嫁过去之后那还得了!” “你瞎说什么啊!” 唐淑婉顿时又羞又怒,心中还有一丝暗喜,跑过去掐亲妹妹那张脸,唐淑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一时间,两姐妹追打在一起,房间中顿时热闹起来。 正文 562 八字不合 不久后,房间中的欢声笑语渐渐消散。 唐淑婉累坏了,瘫在椅子上接连喘气,酥胸起伏个不停,面色比方才红润了十倍不止。 唐淑静是个练家子,面不红气不喘,一边围绕着唐淑婉转圈,一边打趣她太过外向,还没嫁过去呢就替人家说话。 姐妹之间的撕逼大战,以唐淑静的胜出而告终。 又过了一会儿,明兰终于急冲冲返回,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儿红扑扑,双眼明亮且带着笑意。 “结果如何?”唐淑婉不顾疲惫的身躯,挣扎着站起问道。 “恭喜小姐,成了!”明兰两只小粉拳紧握,激动得在原地直蹦跶,“阿郎收下了侯爷的礼物,已经口头上同意了小姐与侯爷的婚事!” “……” 唐淑婉明显松了口气,面色愈加潮红,好在刚刚才进行过一场撕逼大战,面色本来就红,倒也不怕被人取笑。 唐淑静面色复杂,可又见亲姐姐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终究没有乱说什么,只对明兰吩咐道: “再探,再报!” “得令!” 明兰又一次提着裙摆一溜烟跑没影后,唐淑静侧身看着自家亲姐,将随身携带的长剑拿在手中,霸气的说道: “今后,若他敢对你不好,我就用这个去找他算账!” “静儿,不得无礼!” 唐淑婉再也没有力气进行一场新的撕逼大战,只得凝眉喝止,唐淑静没有回应,默默将长剑放回原位,意思是说: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 明兰这丫头去了很久都没有返回。 唐淑婉不时在门口转悠,探头望一眼,然后回来坐着等,等了没一会儿又起身去门口转悠……如此循环往复。 唐淑静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见此有些无语的说道: “要不,我们也去偷听?” “不行!”唐淑婉十分倔强,无论唐淑静怎么说也不动身。 “可你这样走来走去,望来望去的也不是办法啊。” 唐淑静最后叹道,心说苏贤那家伙究竟好在哪里?值得亲姐为他牵肠挂肚? 还有她万分敬仰的杨女侠,似乎也对那家伙很好,以杨女侠的身手竟甘做他的保镖!唐淑静着实想不通。 苏贤那家伙也就是会作诗、会破案、会烤串、会做糖、会算学,能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而已,对了,勉强也算得上英俊。 除此之外,他的缺点……唐淑静想到这里,秀眉不由紧紧皱在一起。 苏贤的缺点? 嘶…… 她有点怀疑人生,她原先以为,苏贤的缺点她可以说上一整天,可现在竟连一个也想不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到了苏贤的缺点—— 其一,他手无缚鸡之力,不会任何功夫,她一个人就能打他十个,在她看来这绝对是一个缺点。尽管她打不过苏贤的保镖,杨芷兰。 其二,苏贤太花心了,招惹豆腐西施那俏寡妇不够,还惦记她的亲姐姐,色胚一个,缺点!尽管她老爹唐矩也有三四房小妾。 其三,苏贤对她不好,总是捉弄她,还欺骗她,利用她,总是在她面前以兄长自居……着实太可恶!嗯,这也是苏贤的一个缺点! …… 唐淑静正胡思乱想,明兰终于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她的面色相较于上次缺少了一些笑容。 不过唐淑婉根本没有时间去留意,忙对明兰问道: “你又听到了什么?” “小姐,侯爷托媒人询问了小姐你的生辰八字与闺名,并当场进行占卜。”明兰答道。 “这是……‘问名’啊!” 唐淑婉惊呼,面色又潮红了几分,抿着嘴角的笑容说道: “爹爹也着实太心急了些,刚刚才进行完‘纳采’之礼,马上就‘问名’,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 古人婚嫁遵循“三书六礼”的习俗。 所谓三书,便是:“聘书”、“礼书”、“迎书”。 所谓六礼,便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苏贤方才拿着大雁等礼物登门提亲,并获得唐矩口头同意的环节,便是“纳采”之礼。 接着,苏贤委托媒人询问唐淑婉生辰八字及闺名,并进行占卜的环节,便是“问名”之礼。 占卜结束之后,可以预测新人成亲之后的吉凶,这个环节是“纳吉”之礼。 三书六礼,寻常人家可能会有缩减,比如一上来就直接下聘……但她们唐家终究是世家大族,对这些礼数看得极重。 纳采之后,马上就问名,问名连带着纳吉,也就是说,今天一日之内,三书六礼中的六礼就将完三个! 对唐家这样的大族来说,此举着实失礼,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不过,唐淑婉在埋怨唐矩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容的。 唐淑静也为亲姐姐感到高兴,这桩婚事进行到这一步,几乎已成定局,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总比被家族乱点鸳鸯谱来得好。 这时,明兰那圆乎乎的小脸儿一垮,瘪着小嘴说道: “占卜的结果也出来了,小姐与侯爷……八字不合!你们结合将是一场灾难,对双方都非常不好……” “……” 明兰的声音弱了下去。 房间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八字不合?! 唐淑婉眼晕,面色骤变,踉跄往后退几步,唐淑静见情况不妙,来不及消化明兰的话,忙在后面扶住了她。 …… …… 所谓“占卜”,便是利用生辰八字预测人的吉凶、祸福、财运、桃花运等等,按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就是“算命”【ps为了更好理解古人的行为逻辑,下面科普算命的基本原理、算命与星座的比较,不感兴趣的童鞋可以直接跳过】。 算命与西洋十二星座差不多,都是“占星术”的一种,其基本原理是: 人,有着某种基本属性;天上的星辰,也有它的基本属性;当不同的星辰在天上轮换更替之际,不同星辰所携带的不同属性,将影响到地面上属性不同的人,因此有的人走运,有的人倒霉。 算命第一步,是确定人的属性。 这一点西洋星座比较简单,直接根据出生月份进行确定即可,比如“白羊座”、“摩羯座”,这便是人的属性。 正文 563 占星术 【ps为了更好理解古人的行为逻辑,下面科普算命的基本原理、算命与星座的比较,不感兴趣的童鞋可以直接跳过】 算命就比较复杂,首先第一步是确定生辰八字,那么八字从何而来? 比如,一个人在农历2021年11月9日子时出生,按照古老的天干地支纪年法,出生日期当表述为:“辛丑”年“庚子”月“甲午”日“甲子”时。 那么此人的八字就是: 辛,庚,甲,甲【出生年月日时的前一个字,也就是天干。】 丑,子,午,子【出生年月日时的后一个字,也就是地支。】 又比如,一个人在农历1876年11月20日午时出生,用天干地支纪年法当表述为:“丙子”年“庚子”月“丙子”日“甲午”时。 那么此人的八字就是: 丙,庚,丙,甲【出生年月日时的前一个字,也就是天干。】 子,子,子,午【出生年月日时的后一个字,也就是地支。】 何谓天干地支? 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代表的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颗星星运转,对应大地上农作物生长的十种气候变化,简化为十个字。 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十二个字,代表的是黄道十二宫,黄道十二宫由相对固定的二十八星宿分割而来,简化为十二个字……这与十二星座有些相似。 天干地支描述的,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颗星星与二十八星宿的关系。 可以用指针式的手表做一个比喻,人站在地球上观察周天星宿,代表手表表盘的中心点,表轴;十二地支由二十八星宿焕划分而得,二十八星宿固定不动,所以代表表盘上的刻度;因天干地支描述的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颗星星与黄道十二宫的相对关系,所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颗星星代表表盘上的指针。 综上所述,星座以出生月份确定星座属性,十分简单明了。算命的八字则从出生年、月、日、时四个维度进行确定,相对复杂。 无论是星座,还是算命,基本都以星辰属性作为自己的属性,那么星辰有没有更内在的属性呢? 有! 西方认为宇宙由火、风、土、水四种元素组成,所以星座的内在属性就是火、风、土、水四元素。 研究星座的人常说,白羊座、狮子座、射手座比较搭配,因为它们都属于“火象星座”;又比如,天蝎座、摩羯座、双鱼座比较搭,因为它们都属于“水象星座”。 那么算命所得的八字,有没有这种属性呢? 也有,它就是五行属性:金、木、水、火、土。 天干地支中的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的五行属性,所以前面那两人的八字加上五行属性就如下所示: 辛【金】,庚【金】,甲【木】,甲【木】 丑【土】,子【水】,午【火】,子【水】 此人八字五行俱全,第一排,第三个字为甲,甲属木,所以是个“木命”,或者“甲木命”。 还有: 丙【火】,庚【金】,丙【火】,甲【木】 子【水】,子【水】,子【水】,午【火】 此人八字的五行中没有土,叫做“五行缺土”,是个“火命”,或者“丙火命”。 星辰属性中见得最多的,应该是庚,庚属金,准确来说是“阳金”,阳代表坚硬,金代表金属,坚硬的金属一般指兵器,所以小说中有“庚金之气”、“庚金剑气”的说法, 有了八字,又得到了五行属性,再根据一套“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就可以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吉凶。 五行相克: 木克土【对木不利,对土也不利】,土克水【对土不利,对水也不利】,水克火【对水不利,对火也不利】,火克金【对火不利,对金也不利】,金又克木【对金不利,对木也不利。总结:克人的,还有被克的,对双方都不利,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五行相生: 木生火【对木不利,对火有利】,火生土【对火不利,对土有利】,土生金【对土不利,对金有利】,金生水【对金不利,对水有利】,水又生木【对水不利,对木有利。总结:去“生”别人的,对自己不利;被别人“生”的,对自己有利】。 总的来说,五行相生相克的复杂关系之中,只有被“生”的情况之下才有利,才能走大运,才能鸿运当头。 比如,上文第一个测八字的人,属“木命”,随着周天星宿运转,某一年来了一个“土”属性的星辰,木克土,但凡出现了“克”字,便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此人当年运气不好,若情况严重,便叫做“灾星降临”。 又比如,还是这个属“木”命的人,某一年天上运转来了一颗属“水”的星辰,水生木,他被人家“生”,对他有利,若情况很好,便叫做“吉星高照”。 不过,通过这种方式来“算命”太复杂,于是古人又做了升级,将五行简化为“阴阳”。 通过八字所携带的五行属性的不同,根据一个复杂的公式,可以算出此人属于“阳命”还是“阴命”。 同理,周天星宿也简化为阴阳。 当一个阳命之人,遇上主打“阳”属性的星辰,那么他会走运吗?不,大错特错。 相对于五行属性的相生相克,阴阳讲究的是“阴阳和谐”、“阴阳互补”,两个“阳”凑在一块反而不好。 阳命之人遇到“阴”属性的星辰更好,因为阴阳互补了。 当然,以上只是算命的基本原理,若生搬硬套按照这种方式给人算命,往往得出相反的结论。 因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晦涩难懂的注意事项、例外情况,比如上面那个“五行缺土”的人,因为他缺土,就极有可能就与其他人大不一样……算命是一个十分复杂且庞大的系统工程。 算命,真的是“算”,它自有一套理论,并非胡扯瞎说,并且需要考量的因素非常之多,还极易踩坑。 相对之下,星座只需查一查出生月份即可,简单易操作,所以比较流行。 算命因其特殊性,即便是街边的“相关从业人员”,大多也没完全融会贯通,只是个半灌水,加之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往往被人打为封建迷信之流。 回顾算命与星座的基本理论:人有基本属性,周天星宿也有基本属性,星宿运转影响人的命运……这一点没有问题。 比如,太阳升起,人感觉热,太阳落下,人感觉冷,万一太阳没了呢?人只怕都不存在了。 不过,具体操作起来,不管星座还是算命,究竟能不能测算吉凶、桃花运等等,只能说见仁见智。 抛开这一点,算命也算是古人的智慧结晶,远比西方占星术更为高级,只是因为多种原因不被人所待见。 另外,算命奇妙的地方在于,随着周天星辰的运转,今年虽主打“木”属性的星辰,但具体到每一个月,没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都有“辅助”属性的星辰出现。 所以,通过算命的逻辑,还可以算出具体某个月,某日,甚至某个时辰的吉凶,正所谓“大凶之中有小吉”、“大吉之中也有小凶”,人之命运,变化莫测。 相对于星座的简单直接,八字算命着实万分复杂。 …… …… 正文 564 绝配与订盟 言归正传。 话说唐淑静从后面扶住唐淑婉后,心中惊诧不已,忙将唐淑婉拖到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明兰吩咐道: “再去打探情况,有结果后速回。” “好!” 明兰快速离开,很快,房间中只有唐家两姐妹。 唐淑婉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亲姐,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大抵她也知道自己的秉性,怕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八字不合……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在结婚前研究对方的星座,结果发现星座不合,并将这个结果奉为圭臬。 无论是八字算命,还是星座,除了研究人与天上星辰的关系之外,还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属性,比如磁铁的正负极,正负相吸,正正相斥,负负也相斥,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待在一起,宛若火星撞地球! 即便强行结婚,唐淑婉也为未来感到担忧。 古人非常相信这些,唐家是世家大族,苏贤又是新晋的勋贵,若八字不合,唐家必定不会让她出嫁的。 而是从族中挑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 问题严重了! 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对两人的婚事更是期盼了许久,可是现在……在这最后的关头竟要前功尽弃不成? 唐淑婉不能接受,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从外表上看不出异常,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已七零八落。 许久之后。 明兰再一次返回。 她这次跑得气喘吁吁,面色通红,额头冒汗,扶着门框,用手指着唐淑婉可就是喘气说不出话来。 “先休息一下,怎么累成这样?”唐淑静上前,将明兰扶进屋,顺手端了一杯茶水给她。 咕咚! 咕咚! 明兰大口大口的灌着茶水。 唐淑婉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没有看见回来的明兰……在她看来,明兰回不回来已经没有任何区别,改变不了这残酷的事实。 “错了!” 明兰放下茶杯,咽下最后一口茶水后,看着唐淑婉说道:“错了……错了……占卜的先生刚才搞错了……” 唐淑婉闻言瞬间“活”了过来,唰的一声一跃而起,抓着明兰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占卜先生刚才……搞错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淑静也凑了过来,她虽然不太同意苏贤与亲姐的婚事,可刚才唐淑婉的情况她看在眼里,还是希望此事能够出现转机。 明兰终于缓过了气,瞪着圆圆的大眼说道: “侯爷的命格比较罕见,有个细微之处占卜先生先前忽略掉了,以至于得出侯爷与小姐八字不合的结论。” “后来,侯爷请占卜先生重新测算,占卜先生细细算去,前后推敲,终于发现了那个细微之处!” 唐淑婉忙问道:“结果如何?” 唐淑静也紧盯着明兰。 明兰不敢怠慢,稍加斟酌后,圆乎乎的小脸儿荡起一抹笑容,笑道:“新测算出来的结果,侯爷与小姐的八字是……绝配!” “你们的结合乃天作之合呢!小姐,奴婢先恭喜你!” “……” “天作之合……”唐淑婉重重的松了口气,面色瞬息间巨变,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八字先生找打啊!”唐淑静高兴过后,又十分生气,迈开大长腿就要去找那八字先生算账。 “静儿不可!”唐淑婉与明兰赶紧将之拉住。 “……” 又一刻钟过后。 明兰再次返回,看着唐淑婉笑道: “小姐,阿郎已与侯爷完成了口头上的‘订盟’,约定一个月后完成‘纳征’之礼!奴婢恭喜小姐!” 订盟,就是完成口头上的盟约,后世流传的“山盟海誓”便出自于此,但订盟并非订婚。 订婚,是三书六礼中的第四礼——纳征。 也就是男方携带聘礼及三书之一的“聘书”登门,女方收下聘礼与聘书,这才算完成书面上的约定,也就是订婚。 讲究的人家,纳征之礼一般需要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此期间内,男方准备聘礼与聘书,女方则筹备嫁妆。 “爹爹这次倒没有‘失礼’。”唐淑婉喃喃自语,然后抬眸看着明兰赞道:“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小姐奴婢就算是跑断腿也愿意!”明兰脸蛋儿红扑扑,睁着圆圆的大眼说道。 唐淑婉会心一笑,正准备赏赐明兰之际,却听明兰小声嘀咕道:“听说侯爷会做糖呢,我们嫁过去之后就不愁没糖吃了……” 嗯? 唐淑婉神色一滞,不过不等她说话,一旁的亲妹妹唐淑静忽然问道:“苏贤他们离开了吗?” “已经离开了……”明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看着唐淑婉说道: “小姐,奴婢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阿郎,阿郎吩咐小姐说:从今天起不能踏出府门半步,也不能见陌生人,安心在家做准备。” “至于嫁妆,阿郎与夫人会商量着办理,家族十分重视这桩婚事,请小姐不用担心,数月后安心出嫁即可。” “……” 唐淑静一听,不屑别开头,暗中冷哼一声,她很不喜欢这种条条框框。 唐淑婉可不是唐淑静,她历来遵守规矩,唐矩与陈夫人虽不在此处,她还是恭敬回礼道:“请爹爹和娘放心,女儿明白了。” “……” 唐淑静暗中瘪了瘪嘴。 因亲姐与苏贤的婚事已经无碍,她便开始由着自己的性子,见亲姐此番循规蹈矩的模样,她心中不乐意,便开始调侃自家亲姐。 说什么“还没嫁过去呢,就替苏贤说好话”,还有“方才是谁啊,听说八字不合,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魂儿也没了似的。” 来自亲妹妹的调侃,说得唐淑婉面色通红一片,她没法反驳,更打不过,杵在那里一时十分尴尬。 明兰这丫头见自家小姐受欺负,立即挺身而出,眼珠一转,看着唐淑静说道: “二小姐,等小姐嫁入侯府,你可就要喊侯爷为‘姐夫’了!” “你说什么?姐……姐……姐姐姐姐夫?!” 唐淑静恍若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咪般,惊声尖叫,一蹦三尺高,后退数步,一脸难看的看着亲姐与明兰。 正文 565 唐淑静:我不要叫他姐夫! “救命啊!” 唐淑静冲出唐淑婉独立居住的小院,在路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我不要喊他姐夫,不要,不要!” 她之前并未预见到这个问题,那个讨厌鬼,那个总在她面前以兄长自居的家伙,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她的……姐夫! 她即将成为那个讨厌鬼的小姨子,无论她如何蹦跶,在辈分上始终都矮了一截,永无出头之日! 这让她胸闷,总感觉有股气出不来。 早知如此,刚才就该生生拆散这桩婚事……然,事已至此,都已经订盟了,这桩婚事不可能更改。 想起方才自己还曾为这桩婚事担忧,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砰! 忽然,奔跑的同时心中烦乱的唐淑静,撞到了一个人,她立即停下来,适时收力,不然被撞之人要飞出去一丈多远。 谁呀这是? 大路上敢档她的道? 她心中本就烦躁,被人挡道之后,暴躁的脾气顿时就出来了。 可是,当她抬眸看见那个被撞之人后,面色骤变,一脸寒霜变为一脸灿烂的笑容,跳着后退两步,陪着笑喊道: “爹!怎么是你啊!” “……” 没错,被她撞到之人正是唐矩。 唐矩刚刚送完苏贤回来,没想到走在路上就被人撞了,那个人还是在他眼中向来不守规矩的不孝女—— 唐淑静! 唐矩登时气得下颌上的胡须都翘起来了,嘴皮子直打哆嗦,瞪着眼斥道: “干什么你,横冲直撞,辛亏贵客已走,不然……” “爹,娘方才喊女儿过去一趟呢,您先忙着,女儿这就去了……”不待唐矩骂完,唐淑静脚底抹了油似的,眨眼间人影都不见了。 “你……”唐矩顿时气不打一处,这个不孝之女,总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诶!” 最终,他长叹一口气,走向书房,他要休书一封,将今日之事上报给家族。 可还没走到书房,唐矩又是长叹一口气,唐淑婉出嫁之后,可就是苏家的人了,而唐淑静这个祸害—— 估计嫁不出去。 她长久留在家中,唐矩迟早要被这个逆女给气死! 想到那悲伤的未来,唐矩又长叹了一口气。 …… 另外一边。 话说苏贤一行从唐家离开后,乘坐马车按原路返回。 马车比较平稳,苏贤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他在回思方才的唐家之行,以及今后如何与柳蕙香、唐淑婉两女共处之事。 坐拥两位天仙般的娇妻,乍看是一件妙事,齐人之福谁不想要? 可是……苏贤又有些头痛,总担心厚此薄彼,冷落了谁,更怕两个女人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忽然,就在苏贤脑补“柳蕙香与唐淑婉动手打架,互相撕扯对方衣服,导致春光乍泄”的时候,马车猛然一停。 嗯? 怎么回事? 这太突然了。 苏贤微微往前侧身,拉开布帘一看,原来两个乞丐模样的人拦住了马车,那两人头发乱糟糟,遮挡了脸面。 拦路打劫? 有意思! 苏贤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有杨芷兰保护,这两个家伙蛋活该倒霉。 果不其然,骑马的杨芷兰跳下马背,直接就走了过去,看她那副架势,今天是要大展身手。 可是下一刻,苏贤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因为杨芷兰刚刚靠近那两个乞丐,就退了回来,并未动手。 什么情况? 苏贤心中正纳闷的时候,其中一个乞丐拨开锤在脸上的头发,显露出一张稳重的国字脸。 这张脸……苏贤盯着看了许久,觉得十分眼熟,尽管此人脸上很脏,但轮廓也太明显了—— 那是言大山! 苏贤又看向另外一个乞丐,果然,他是千面狐。 他们两人终于从辽国回来了! …… 两刻钟后。 范阳侯府。 花厅。 苏贤,还有沐浴梳洗过后的言大山与千面狐,三人围坐一桌喝着小酒。 言大山与千面狐已经得知苏贤受封范阳县侯之事,两人举杯道喜,尤其是言大山,还曾直言道: “公子早就应该封侯,陛下也忒慢了些。” 苏贤自然十分客气,笑着说此次搅乱辽国,他们两个出力更大,结果反倒是自己封侯了,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言大山与千面狐也十分客气,笑着说能够潜入辽国完成任务之人,还有许多,但能提出此等安邦妙计之人,只有苏贤一人而已,所以苏贤的功劳最大…… 就这样,三人在那商业互吹。 几杯美酒下肚后,气氛更加热烈。 接着,言大山与千面狐讲述了此次辽国之行的经历,苏贤认真听着,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对辽国的认知得到了加深…… 不多时,三人已是醉醺醺,酒宴也该结束了。 千面狐摇摇晃晃起身,口齿不清的说道:“苏兄,言兄,酒已经喝完,我也该启程回京了,那糟老头子指不定暗地里怎么骂我呢。” 苏贤也跟着起身,看着摇摇晃晃的他,愕然道:“二捕头已经喝醉,何不在府上暂住一晚,等明日再启程也不迟。” “不了不了。” 千面狐直摆手,转身往外面走去,说道:“醉眼正好看天下,你们不用担心……” 苏贤没办法,只得安排人送千面狐上路,并亲自送他出城。 苏贤十分贴心,给他找来一位佝偻老者,配上一匹老驴,拉着一辆破车,车上载满了干草与硕大的酒坛。 千面狐十分满意。 临行前,千面狐对苏贤说道:“我在神都等你,到时候我带你去一趟刑狱司,你现在毕竟是我刑狱司的都官捕头。” “好!”苏贤答应。 “……” 送完千面狐回来,言大山闲不住,说要帮苏贤操练一支强健的亲兵。 苏贤已是从三品的开国县侯,按照朝廷典章,可在府中蓄养五百亲兵,不过苏贤封侯之功着实太大,女皇额外恩准,苏贤可以蓄养一千亲兵。 当日下午,苏贤便与言大山处理亲兵之事,人选都从附近驻军中招募而得,初期遴选了一百人。 为什么不多招募一些人呢? 因为苏贤终于体会到,兰陵公主说他那座府邸太小的缘由了,亲兵数量超过一百,根本就住不下。 …… 正文 566 秋兰:公主好可怜 与此同时。 瀛州城外,十里远处。 一大群人正在官道上纵马狂奔,铁蹄踏过,掀起漫天灰尘。 “哈哈哈,那唐素真的太倒霉了,跑到半路马蹄铁居然掉了……这次我等抢在前头,一定能够先见到范阳县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大声说道。 “是啊,唐家与范阳县侯真的太亲密了,这次我们抢在前面,实乃天意!与范阳县侯联姻的一定是我们,而不是唐家!”另一个小厮纵马笑道。 “……” 这群小厮便是神都各大世家、高官权贵派往瀛州的人马。 任务是与新晋勋贵苏贤洽谈联姻之事。 他们在路上,成功将先一步出发唐素甩在了后面,都大为高兴。 十里的距离,说长也不长,不多时,他们终于来到瀛州城的城下。 小厮们刚才还有说有笑,可现在都彼此紧盯着对方,带着警惕,马上就要入城了,接下来他们之间都是竞争关系。 “驾!”忽然,一个小厮不讲江湖规矩,竟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拍马就进了城。 “该死!”有人大惊失色,忙也扬鞭入城。 “太无耻了!” 其余人等稍微慢了一拍,不过也立即催动马儿入城,生怕落于人后。 一时间,瀛州城内通往范阳侯府的街道上,铁蹄纵横,人仰马翻,引来骂街声一片。 但小厮们毫不在乎,他们的主子都曾交代过,此行一定要与苏贤谈好联姻之事,所以顾不得那么多了。 范阳侯府。 府门前。 原本安静的街面,陡然间喧嚣起来,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惊动了侯府的门房。 “你们是什么人?侯府门前也敢放肆?”门房转身走出朱红色的铜钉大门,大声呵斥狂奔而来的小厮们。 小厮们下马之后蜂拥而至,纷纷掏出拜帖,自报家门,府门前顿时闹哄哄一片。 门房顿感头大,因为这群人都是神都各大宰相权贵府邸中的人,来头都不小。 “我家宰相欲与范阳县侯联姻,烦请通禀……”有人忍不住道明来意。 “我家也是宰相,也是来洽谈联姻的,凭什么你站在前头,给我滚到后面去!”其他人顿时坐不住了,在府门前直接扭打起来。 “……” 门房见此,不由恍然大悟,看着扭打的小厮们高声喊道: “诸位都不用争了,我家侯爷已与唐家联姻,纳采之礼都送了,已成定局,诸位远道而来……” 随着门房的话音一落,府门前顿时安静下来。 小厮们保持着扭打的姿势,纷纷扭头看着门房,一脸的震惊与失落,还有一丝死苦笑。 他们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认为在半路上甩掉了唐素,此行就能占得先机。 可结果……人家早就与唐家谈好了,甚至纳采之礼都送了过去,这……又是白跑一趟! …… 侯府门前渐渐归于安静。 神都来的小厮们纷纷摇着头散去,他们并未立即回京,而是在城内找客栈住下,参加三天之后苏贤的烧尾宴。 来都来了,虽未能联姻,但拉拢一下新晋勋贵还是很有必要的。 同时,苏贤与唐家联姻之事,也由此传出去,瞬间轰动了整座瀛州城,茶楼酒肆大街小巷都在热议。 天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听闻此消息后曾暗自伤心落泪…… 很快,联姻之事也传入到了城北行军大营。 最开始,消息送到了秋典军的手上,她当时就大惊失色,苏贤竟与唐家联姻,即将迎娶唐家之女,那……那公主怎么办? 她不敢怠慢,带着这条劲爆的消息直奔公主寝帐,她知道这个时候兰陵公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路上,她发动头脑风暴,心道: “公主对苏谘议……不对,公主对侯爷可谓用情至深,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竟不惜未婚而将身子献出……” “可侯爷倒好,这才刚刚封侯呢,就跑去与唐家联姻,他就不替公主着想一二吗?” “亏得我在神都与陛下奏对之际,变着法的为他说好话……结果他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诶,公主好可怜……” “以公主的脾气,必然勃然大怒,我且先替公主想好应对之法……嗯,唐家乃世家,或许可以借此打压那瀛州刺史唐矩一番。” “……” 不多时,秋典军来到李幼卿的书房,公主果然正伏案处理公务,秀眉微蹙,一脸的疲惫之色。 “公主。”秋典军拜见。 “嗯。”李幼卿点了点头,眉毛也没抬,正认真看着一份公文。 “公主,奴婢刚才得到了一条消息,事关范阳县侯。”秋典军一边说,一边斟酌着说辞,以免刺激到公主。 “哦?”李幼卿抬眸,看着她吩咐道:“什么消息?说吧。” “今日,范阳县侯……他……他与唐家联姻了!” 秋典军最终还是决定直言相告。 话音落后,她就紧紧盯着李幼卿的面色,她已经脑补出公主腾身而起、大发雷霆、破口大骂、张牙舞爪的画面。 然而……兰陵公主坐在那里却一动也不动,只是将看了一半的公文放到一边,抬头看着她,语气较为平和的问道: “范阳侯与唐家联姻?瀛州刺史唐矩之女?唐淑婉?” “不错!”秋典军有些呆,机械般回答,她心中十分疑惑,公主乍闻这等消息为何还能如此淡定呢? 公主虽然是公主,可总归是一个女人啊,身为一个女人,自己的男人都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诶!” 兰陵公主轻叹一口气,缓缓离座起身,走到窗前赏景,留给秋典军一个风姿绰约的背影。 秋典军又是一呆,公主为何叹气? 她心中着实好奇,便不由开口问了出来。 本宫叹气,是因为范阳侯是个……太监,而且还是因本宫之故,那唐淑婉嫁过去,无异于守活寡……兰陵公主自然不会这样回答。 她不知如何回答,便闭口装作没有听见。 “公主叹气,莫非是因为……范阳县侯与世家联姻之故?” 秋典军眼珠一转,建议道: “公主,那唐家不知好歹,不妨寻个由头摘了唐矩的乌纱帽,如此,也能对范阳县侯起到敲打之意。” “住口!”兰陵公主猛然转身,含威的凤目瞪来,一脸严厉之色。 正文 567 事多凑巧必有妖 秋典军耷拉着脑袋走出书房。 她一头雾水,更是一脸不解。 公主与侯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心中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过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心道:“公主与侯爷之间的关系,我曾亲眼目睹,甚至还看见了公主的……喜帕。” “既然如此,那公主为何纵容侯爷与唐家联姻呢?这是什么缘故?” “该不会是……不可能!公主乃千金之躯,金枝玉叶,不可能甘为侯爷的……姘头!” “……” 秋典军的疑惑,没有人可以替她解答。 她将此事埋藏在心间,并决定暗中观察,一定要搞清楚其中的关窍,她不想自家公主吃任何亏。 ……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苏贤这天没有偷懒,一大早就去了城北行军大营,与辽国交换粮食及俘虏之事,在王司马的操劳之下终于结束。 他过来做最后的收尾,顺便领受兰陵公主的夸赞与奖赏。 在一座巨大的帐篷之中,苏贤、王司马、纳兰节三人关起门来商讨了许久,交接粮食的簿册与交接俘虏的花名册,三人一起做了通盘的梳理。 这一梳理,就是一个上午。 临近中午饭点,苏贤起身伸展着懒腰笑道:“终于搞完了,没有任何问题,若辽国所有人都如小王爷这般,天下岂不大同?” 王司马揉着太阳穴,闭眼养神说道:“此番多亏是小王爷主导此事,若换了南屠王世子纳兰雄,还不知要扯到猴年马月。” 纳兰节一身书生打扮,听了苏贤的话后,面色微微一动,起身作揖笑道:“天下大同虽然艰难,但努力搏一搏还是很有可能的。” “……” 苏贤怔了怔,没做理会,只随口说道: “此事已经完结,本侯与王司马回去向兰陵公主复命,小王爷也收拾一下,打点好行装准备返回辽国吧。” 话音落后,他带着王司马转身离开帐篷。 在帐篷中待了一上午,陡然置身于中午的太阳之下,颇感刺眼,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秋典军。 她似乎专门等候在此。 不过,苏贤正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秋典军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贤没做理会,适应了中午的太阳后,与王司马一起走向公主寝帐,谈论着辽国相关的话题。 不一时,接近公主寝帐,苏贤又看到了秋典军,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也是不等他打招呼就不见了人影。 苏贤还是没做理会,只在心中暗道:“今天的凑巧之事还挺多。” 进入公主寝帐后,在花厅见到了兰陵公主,她正在用膳。 得知与辽国交换俘虏与粮食之事圆满结束,兰陵公主大喜,邀请苏贤与王司马同食,君臣三人一边吃一边讨论此事的后续。 “此事既然已了,本宫也该回京了。”李幼卿放下筷子,用雪白的丝绢擦拭嘴角,看着苏贤问道: “范阳侯的烧尾宴是定在明日?” “回禀公主,确实是定在明日,明日还请公主不吝赏脸,入城过府一叙。”苏贤放下筷子发出邀请。 刚刚说完,他猛然感觉有个人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循着目光看去,又是秋典军。 苏贤心下不禁纳闷,心说她今天怎么了? 先前两次“偶遇”,看来不是凑巧,而是她有意为之,可是为何不直接找他呢? “明日本宫一定动身前往。”兰陵公主笑着答应下来。 “多谢公主。”苏贤将秋典军的异常抛诸脑后。 “既如此……本宫决定三日后启程回京!本宫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将暂留河北道戍边,防范辽国狗急跳墙。” “公主英明……” 接下来,兰陵公主果然对苏贤与王司马大加赞赏。 说交接粮食及俘虏之事办得很好,一下子从辽国换得八十万石粮食,足以让河北道度过缺粮的危机。 苏贤与王司马自然谦虚,说什么“不敢邀功”。 “本宫处事向来赏罚分明,你们二位不用谦虚,尤其是范阳侯,本宫回京后将亲自面圣为你们请功!” “多谢公主……” “……” 饭后。 苏贤离开公主寝帐,来到浑邪王世子纳兰节暂居的帐篷。 纳兰节今日就将返回辽国,苏贤准备送送他。 至于那嚣张的南屠王世子纳兰雄,因早前几天五十万石的赎金已经到账,苏贤便依言放他出黑牢,并派人送回辽国。 纳兰节已经打点好了行装,苏贤送他到了十里开外。 “小王爷,保重!”苏贤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然后调转马头就要返回。 “苏兄且慢!”纳兰节跳下马背,快步走上前来。 “小王爷还有何事?” “今日一别,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此处树林茂密,和风徐徐,不妨喝杯践行酒再聊上片刻如何?” “好!” 苏贤跳下马车,没一会儿,一方小几便准备好了,摆了几盘干果蜜饯,还有一壶酒与两只酒杯。 苏贤与纳兰节各坐小几的一边,纳兰节提壶斟满两杯酒,举杯道: “苏兄新晋封侯,未及道喜,仅以此杯恭喜苏兄,愿苏兄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祝小王爷一路顺风!” 苏贤也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后,两人各自仰脖饮尽。 放下酒杯后,纳兰节又提壶将两个酒杯斟满,举杯道:“这一杯,愿方才苏兄在帐篷中所说的大同之世早些到来!” 苏贤眼皮子轻轻一挑,此话从纳兰节口中说出,让他既感到惊讶又觉得正常,纳兰节深受中原文化熏陶,崇尚和平,是辽人中的一个异类。 因此话的确出自苏贤之口,他便陪着纳兰节又饮了一杯。 放下酒杯后,苏贤见他又伸手去提酒壶,赶紧拦住并说道:“小王爷还要赶路呢,骑马不宜多饮!” “苏兄说得是。”纳兰节从善如流,顺手取了一块蜜饯送入口中,吃完后他忽然面色一正,看着苏贤说道: “苏兄在梁,在下在辽,你我二人联手,或许可令天下海晏河清,梁辽两国永结同好,不再爆发战乱之危机!” “……” 正文 568 行刺公主? 苏贤一怔,呆呆的看着他,嗫嚅良久后方才摇头笑道: “小王爷还真看得起我,哈哈,我这县侯的爵位说出去好听,但并非天子堂上的宰相,国家大事我岂能做主?” 纳兰节不以为意,噗的一声摇开折扇,一边儒雅的扇风一边笑道: “苏兄莫要谦虚,苏兄还不到二十岁吧,就有如此成就,出将入相是迟早之事,在下在辽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践行酒也喝了,天也聊了,天色已然不早,小王爷还是尽早出发吧。”苏贤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骑上马背。 向后挥了挥手,苏贤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杨芷兰等人扬鞭而去。 纳兰节赶忙起身,在后面大声喊道: “苏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 一路疾驰,十里的距离转瞬既至。 占地广达百亩的行军大营已经瑶瑶在望,大营入口的辕门越来越清晰。 噫? 苏贤骑在马背上远远望去,似乎看见了一个熟人,那是一个二八少女,穿着一身劲装,一双大长腿赋予她高挑的身材。 那是……唐淑静! 唐淑静面对辕门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垫高了脚尖不停打探,似是在等待与找寻着什么,从背影可以看出,她十分心急。 她怎会来此?莫非是来找我的?对了,我答应过她,要帮她请功呢,又差点忘了……苏贤抓着缰绳的手轻轻一勒。 马儿嘶鸣一声,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绕道,从那边的辕门入营。” 苏贤一声令下,一行人当即调头,从侧边的辕门进入了大营。 入营后,苏贤直奔公主寝帐,为唐淑静请功之事,他已经拖延了许久,趁今天有空一定要解决掉。 兰陵公主曾下令,苏贤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寝帐,所以寝帐外的亲卫并未阻拦,他成功踏足其中。 刚一进入,苏贤就揉了揉眼。 刚才眼花了吗? 好像又看到了秋典军…… 苏贤摇了摇头,抬步往兰陵公主的书房走去。 穿过一道临时修建的月亮门,来到寝帐内部的一座花园,花园中四下无人,苏贤快步穿过。 岂止刚走了没两步,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悄咪咪的压低了声音喊道:“侯爷那里去?” “哎呀妈呀!”苏贤吓了一大跳,慌得后退两步,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后重重的松了口气,抚着心口说道: “秋典军啊,你找我何事?” “侯爷这是要去见公主?”秋典军打量了一番四周,见无人路过,忽然凑近一步,神秘兮兮的说道: “侯爷请随我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此事十分重要!” “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苏贤联想到刚才,秋典军曾两次在他眼前晃悠,心中也不禁好奇起来。 “这里可能有人路过,不太方便,侯爷请随我来,我们找个房间详谈。”秋典军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花园。 苏贤犹豫一瞬,心说秋典军总不可能害他吧,怕什么,于是脚步一转,跟在了秋典军身后。 …… 与此同时。 临时寝宫旁边的一间偏室中,兰陵公主正亲自翻找着什么,可是左右找不到,只得朝外喊道: “秋兰?秋兰?” “公主,秋兰不在。”冬雪在外回应并进屋,见兰陵公主正在翻找东西,忙上前说道:“公主找什么,还是奴婢来吧。” 兰陵公主略一犹豫,终究停止翻找,走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揉着略微发酸的臂膀,一边说道: “前两天,绣房新送来一只新作的……玉罩,上面用蕾丝绣了一对蝴蝶,很是好看,本宫试戴了一天,觉得不错。” “因本宫着实喜欢那对蕾丝蝴蝶,当日沐浴更衣后,便命秋兰将之收好……” “方才本宫心血来潮,想找出再仔细瞧瞧,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秋兰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 “哦,公主莫急,奴婢先找找看,若找不到的话再去寻秋兰。”冬雪开始翻箱倒柜。 …… 另外一边。 苏贤跟在秋典军身后,在寝帐中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间类似厢房的房间,两人推门而入。 “秋典军,究竟是何要事?”苏贤随意扫了一眼厢房,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 “侯爷请在此稍等片刻,要将此事解说明白,尚需再请一人。”秋典军说道。 “那……秋典军请便,我在此恭候便是。” 吱呀一声响,门开,秋典军离开了。 厢房中就只剩下苏贤一个人。 他闲来无事,便打量着房中的摆设与布局,此处虽是临时寝帐,不过此间厢房的装潢着实不错,处处透着奢靡的气息。 嗯? 等等! 苏贤走过一组木架的时候,视线被一物所吸引,那是一块雪白的绸布,包裹着什么东西,搁在木架的一块隔板上。 最奇怪的地方是,绸布的下面……竟有红色的斑斑点点,怎么看都像是……血迹! 苏贤顿时心神一凛,在公主居住的寝帐中,竟出现带血的绸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莫非有人图谋行刺公主? 兰陵公主可不能被人行刺! 苏贤当下顾不得其他,走到木架前,小心翼翼拿起那染血的绸布包裹,发现底部还有一片红,用手摸了摸,的确是血迹。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行刺之人用来擦拭利刃所用的布料?” 胡乱猜测一通,他慢慢将染血的包裹放回木架,小心翼翼将之拆开。 染血的绸布,包裹着一个东西,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该不会是一套染血的夜行衣吧! 很有可能! 他那拆解包裹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那是紧张所致。 很快,包裹被拆开,内里之物出现在眼前。 苏贤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诧异与古怪,嘴巴缓缓张大,眼睛也越瞪越圆,宛若看到了某种极度出乎预料的物事一般。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染血绸布所包裹之物,并非先前猜测的夜行衣。 而是……一只玉罩! 绣工极为精美! 它以黄金做金属骨架,两只“碗”极为硕大,上面绣着各种繁复图案,最惹人注目的是两只蕾丝绣成的蝴蝶。 苏贤拿在手中时,两只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 而且,蝴蝶“停留”的位置太惹人遐思。 总给人一种……蝴蝶趴上去“采蜜”的感觉! 正文 570 公主醋意浓 “坐吧!” 兰陵公主头也没抬,正认真看着一份折子。 苏贤依言在一张椅子上落座,喝着小宫女送来的香茶,安静等着她忙完。 放下茶杯,苏贤偶然抬眸打量了她一眼。 此时已是午后,透窗而入的阳光暖暖的,催人欲眠,李幼卿伏案端坐在那里,认真的面色中带着一丝疲倦。 苏贤快速瞄了一眼公主的胸脯,快速收回视线,在心中暗暗猜测道:“不知公主执笔写字的时候会不会被遮挡视线?” “……” “浑邪王世子纳兰节返回辽国了?”一会儿后,李幼卿处理完公务,侧眸看了过来,眼中的疲倦已经消失,带着一种成功的喜悦。 “已经启程出发了,臣特来禀报,请公主放心。” “那就好……”李幼卿长长的松了口气,腰肢一软,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面,微眯着眼笑道: “八十万石粮食的分配……就交由范阳侯处理吧,反正你也不着急赴京。” “好。” 苏贤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说道:“公主,臣还有一事禀报。” “说吧。”李幼卿无比惬意的靠在椅背上,两眼微微闭合,午倦上涌,导致她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她后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完美将玲珑浮凸的身材尽显,再搭配慵懒的神态与雍容的气质,使之看起来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公主可曾记得,当初‘一万辽军失踪案’……” 苏贤缓缓道来,重点凸出唐淑静在那件案子中的功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后顺势为唐淑静请功。 “哦?” 李幼卿来了兴趣,睁眼抬头看来,嘴角挂着挪揄的笑意说道:“这才刚订婚呢,就迫不及待讨好将来的小姨子了?” 苏贤略感尴尬,其实他早就答应为唐淑静请功了,只是后来事情太多……现在请功,恰逢昨天又与唐家联姻,也难怪兰陵公主会误会。 “那个……公主误会了……”苏贤辩解一二。 “唐淑静的辛苦与付出,其实本宫都看在眼里……加之她即将成为范阳侯的小姨子,本宫……” “……” 兰陵公主拖长了尾音,侧头看来,嘴角挂着弧度。 苏贤迎着她的笑脸,总感觉她此刻的表情有点……小女儿姿态,眨了眨眼再看,却又消失不见。 苏贤摇了摇头,不曾深究。 听公主这语气,是要同意他赏赐唐淑静的建议啊,而且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唐淑静即将成为他的小姨子。 这是什么? 这是兰陵公主在给他面子。 苏贤顿时满脸笑容,静待她的后半句话。 兰陵公主笑容依旧,可是在下一刻,满脸的笑容同时一收,面无表情且咬字清晰的说道:“所以本宫拒绝!” “那臣就多谢……呃?”苏贤猛地一怔,抬头看去,兰陵公主已经重新在椅背上躺好,两眼微咪,正在那养神。 没搞错吧! 苏贤有些傻眼。 心说公主在搞什么啊,这种不靠谱的一面其实比较少见,可出现一次,苏贤就难受一次……女人终究不靠谱! 苏贤从椅子上起身,看着闭目养神的公主一时无法,他不知对方为何忽然如此,莫非是……吃醋了? 不大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一定要办妥此事,已经放了唐淑静两次鸽子,再放下去总归不好,做人要讲信用不是? 他沉吟半晌,很快心中便就有了主意,只听他朗声笑道:“公主,下官这两天又想到了一件好东西,其惊艳程度不亚于玉罩!” “嗯?!” 兰陵公主原本已经打算,今天之内不搭理苏贤了,可听了苏贤此话,她瞬间推翻刚才的决定,一双凤目猛地睁开,炯炯有神的盯着苏贤问道: “范阳侯又有什么想法?” “公主,臣最新的想法与玉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公主若将之献给女皇陛下,陛下一定会喜欢的!”苏贤吊她的胃口。 “……” 果不其然,兰陵公主坐不住了,后背从椅靠上抬起,上半身微微前倾。 这时,她发现苏贤上衣口袋的边缘,冒出一截黑色布料,看着莫名眼熟……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她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姿势,秀眉微凝,一脸认真的问道:“范阳侯可否相告,那究竟是何物?竟能与玉罩相媲美!” 苏贤见她的胃口已被充分调足,便笑着解释起来,包括形状、功能等等,最后道明此物的名字: “殿下,臣将此物命名为‘丝袜’!” “丝袜!?” “不错!” 李幼卿的椅子上似乎钉了颗钉子,有些坐不住,扭来摆去,苏贤所描绘的那种丝滑、修身、紧密、包裹、光洁的质感,她真的很想立即体验一番。 最后,她的凤目中冒出无数星光,看着苏贤认真交代道: “范阳侯,此物十分重要,甚至比玉罩更能得陛下的喜欢,本宫希望你可以早日将……丝袜鼓捣而出!” “臣明白了,请公主放心,臣一定尽早将之鼓捣而出。”苏贤松口气,深施一礼,心说唐淑静的赏赐终于有着落了。 只是……用丝袜去换,总感觉有些大材小用。 哎不管了,反正今后她总归是我的小姨子,哪有姐夫不疼小姨子的呢? 苏贤弯腰施礼的时候,心中如此暗道。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在他正前方的兰陵公主,早已腾身而起。 兰陵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发黑又发绿,面色变了数变,又羞又怒,双目似欲喷火,一幅即将爆发雷霆震怒的模样。 酥胸剧烈起伏。 她看到了什么? 原来,刚才苏贤弯腰深施一礼的时候,胡乱塞在衣服口袋里,并提前漏出一截“肩带”的玉罩,终于从上衣口袋里滑脱,掉落在了地上。 他正对面的兰陵公主,亲眼目睹了整个掉落的过程。 公主看得分明,那是一只玉罩,通体黑色,纹绣繁复,极为精美,很有质感……苏贤衣服里怎么掉出一只玉罩? 莫非是从绣房偷窃的?拿回家送给那豆腐西施?苏贤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 公主面色微变的时候,猛然间,她双目又是一凛,腾身而起。 就在刚刚,她发现那两只“大碗”的外面,各趴附着一只蝴蝶装饰,还是蕾丝的…… 李幼卿脑门上的青筋狠狠一抽。 她丢失的那件很喜欢的玉罩……竟是被苏贤给偷走了?难怪刚才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却原来是—— 被苏贤给偷走了! 而且那还是她试戴了整整一天的,沾上了她身体的气味,就那样粗暴的被塞进苏贤的衣服口袋里。 若不是此番露馅,玉罩掉落而出,苏贤就将之带回家了……谁知道苏贤会拿着公主戴过的玉罩去干什么龌龊之事。 正文 571 兰陵回京 很快,因作揖而弯腰的苏贤,也发现了掉落在地的那只玉罩。 嗡! 他脑袋中如遭锤击,身体不由晃了三晃。 完蛋了! 刚才在那间厢房中,为了瞒过即将进屋的秋典军,他迫不得已将这只玉罩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他真没想过,将公主试戴了一整天的原味……那啥,据为己有并私藏。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百口莫辩,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玉罩从他上衣口袋里掉落而出,说什么都没用! 公主可能并没有发现……苏贤忽然心生侥幸,应该能蒙混过关。 心念一动间,他缓缓挺直腰背,一眼看向正前方兰陵公主的朱红色大案。 兰陵公主酥胸起伏,正死死盯着安静躺在地上的“罪证”,忽然发现苏贤竟朝她看了过来,于是她也将视线上移,与苏贤对视。 嗡! 苏贤脑袋中又遭了一击重锤,侥幸心理破灭,兰陵公主已经发现了,这下彻底完蛋! 不! 苏贤深知,此时决不能自乱阵脚与不打自招,只要没有被抓到确凿的证据,那就死不承认到底! 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李幼卿固然发现了掉落在地的玉罩,可距离这么远,她应该没有发现那两只蕾丝蝴蝶。 这便是他的机会。 “哎呀!” 只听苏贤夸张的怪叫一声,看着公主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并说道:“这是臣找罗绣娘专门定做的……” 说着,他快速弯腰,一把抄起那只玉罩。 然后在兰陵公主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又快速将之塞回上衣的口袋…… 李幼卿表情继续呆滞,刚才她都看到了什么? 苏贤竟如此恬不知耻,当她眼瞎吗?竟将之说成罗绣娘专门为他定做的,然后重新……塞了回去。 “殿下,臣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苏贤用手死死按住上衣口袋的边缘,不待李幼卿回应,转身一溜烟跑远,脚底抹了油似的。 “你……”兰陵公主伸手阻拦,可惜苏贤早已跑远,伸出去的那只手最终缓缓垂下,整个人也缓缓坐回椅子。 “……” 苏贤闯入她的寝宫,偷走了她试戴过一整天的玉罩,她难道不愤怒吗? 自然愤怒。 可刚才为何不戳穿他,然后狠狠将之修理一番呢? 自然想的。 可是……刚才不知为何,眼见苏贤自导自演的那一幕,她心中莫名觉得滑稽,心中的愤怒竟也减弱了许多。 此消彼长,愤怒一旦减弱,另外一种情绪便冉冉升起。 那种情绪便是——羞涩与悸动。 一股不可名状的酥麻感瞬间充斥全身。 苏贤占了她许多便宜,两人之间曾十分“亲密”,被占便宜的次数一多,李幼卿便有一种“默认”的心理。 比如,她一旦出现在街道之上,围观的百姓会被要求低头,她那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普通人就连看一眼也不能。 可她却默认苏贤可以打量她…… 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之下,兰陵公主始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等反应过来之际,苏贤早就跑没了影儿。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陷入沉思,书房中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鸟鸣声隐约传来。 不一时,秋典军进入书房。 她见兰陵公主一幅失了魂儿的模样,心下奇怪,不由在旁小声喊道:“公主?公主怎么了?” “嗯……”李幼卿被唤醒,脖子动了动,然后脱口而出一句话道:“范阳侯走了!” “范阳侯……走了!?”秋典军面色微变,联想到方才公主的状态,心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 公主与侯爷之间吵架了! 然后侯爷抛弃了公主一个人跑了! “公主莫急,奴婢这就去追回侯爷!”秋典军自告奋勇,不过她刚刚转身只跑了两步,就听李幼卿喊道: “回来。” “公主?”秋典军十分不解。 “你……”兰陵公主顿感尴尬,方才那句话本不该说出口,堂堂大梁公主,当朝尚书令,竟一时失态,着实不该。 她快速平复心绪,直接转移话题吩咐道:“秋兰,本宫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秋典军下意识认为,公主要“惩罚唐家”、“敲打苏贤”了,心中顿时大喜,忙说道:“公主请吩咐,奴婢一定办妥。” “唐矩之女唐淑静,曾在范阳县的山区中查案月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给她送去一份赏赐吧。” “啊?”秋典军整个人都快傻了。 “有问题?” “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记得丰厚一些。” “……” 另外一边。 话说苏贤奔出公主寝帐之后,不管不顾,直接杀向大营辕门,他一心想着先回城再说,结果却忘了唐淑静还守在辕门外呢。 两人打了个照面。 “呃……”苏贤扶额,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跑路,唐淑静的赏赐之事怕是又泡汤了。 “你终于出来了,我的赏赐呢?”唐淑静凑近,明亮的大眼带着期待,她身材高挑,仅比苏贤矮了半颗头。 “你的赏赐……放心,今天天黑之前一定给你送去。”苏贤决定自掏腰包给她发放赏赐,再怎么说,唐淑静即将成为他的小姨子,哪有姐夫不疼小姨子的呢? “还要等到天黑啊……”唐淑静瘪嘴,一脸的不乐意。 苏贤目光灼灼,看着她挪揄笑道:“说吧,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嘴上抱怨,心里其实早已乐开花了吧?” 唐淑静被说中心事,当即转过了身去并说道:“哪有,你胡说!” “……” 不多时,回到范阳侯府。 苏贤正寻思送什么“赏赐”给唐淑静的时候,府中小厮来禀,说公主命人送来了赏赐,是送给唐家二小姐的。 苏贤闻言一怔,喃喃自语道:“公主她……竟没有故意‘忘了’此事!可是,为什么不直接送去州衙,而是送来我这里呢?” 不及多想,他命人收下,然后派人送去州衙。 唐淑静得了这批赏赐之后,如何在唐矩、陈夫人、唐淑婉,以及她那帮捕快小弟们面前装逼,苏贤就管不到了。 明日便是筹备多日的烧尾宴,苏贤作为主人家需要筹备一些准备工作……很忙。 转眼,第二天已经到来。 今天是烧尾宴举办的日子。 范阳侯府大开宴席,宾客如流,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兰陵公主果然屈尊降贵,来到侯府做客…… 另外还有唐矩、陈夫人、言大山、王司马,从神都赶来的各宰相权贵府邸的小厮,还有公主府属官以及各大将军等等。 当然少不了瀛州附近州县各州衙、各县衙的刺史、县令以及属官等等,以及侯府左右的街坊邻居…… 这场浩大的烧尾宴,连续举办了三天,整座瀛州城也跟着热闹了整整三天。 至第四天头上,宴席方歇。 这天早上,苏贤早早的就起床洗漱,赶去城北行军大营。 今天是兰陵公主启程回京的日子。 苏贤身为公主府属官,理应前去送行。 正文 572 殷殷叮嘱 苏贤赶到城北大营之际,整座大营依旧如故,守卫辕门的将士丝毫不乱,以王司马为首的属官们还坐在一起慢悠悠的商量回京的安排。 “难道我记错日期了?不应该啊?” 他十分纳闷,跑去公主寝帐转悠了一圈,终于明白,原来公主刚刚才起床,现在正吃早饭呢,还没下令收拾东西启程。 好吧。 他来早了,等着就是。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兰陵公主终于下令收拾行李,准备返京。 亲卫、宫女、属官们全都忙碌起来……这一忙,又忙到了中午的饭点。 某座帐篷中,苏贤十分无语的吃着午饭,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一大早跑来,谁知兰陵公主一旦松懈下来竟是如此的……懒散! 今天启程回京,不应该昨天晚上将行李收拾好吗? 算了,不提也罢。 只是苏贤总感觉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在府中陪着柳蕙香玩玩小游戏难道她不爽吗! 午饭过后,又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兰陵公主终于走出大营辕门,正式启程回京。 两千余亲卫前呼后拥,还有无数女官、太监、宫女,队伍正中间有一辆巨大且极为奢华的马车,那便是兰陵公主的座驾。 王司马等属官的马车,紧随其后,苏贤骑马也混在其中,不过他只是去送行的,随行一二十里便会脱离队伍。 兰陵公主此次回京,只带走了两千余亲卫,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将继续驻守河北道,协同边军谨防辽国生变…… 回京的队伍还未开动。 苏贤骑坐高头大马,混在属官的队伍中,前后左右望了望,不得不感叹这豪华的排场,心中暗道: “什么时候我也有这等排场就爽了。” “……” 正胡思乱想之际,前面忽有一女将打马奔来,那是秋典军,苏贤与王司马等人都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 公主遗漏了什么东西不成? “吁……”秋典军勒停马儿,竟是停在苏贤马前,众人正疑惑间,只听她开口说道: “侯爷将暂留瀛州,处理八十万石粮食的分配事宜,责任重大,公主有些事需要交代,侯爷请随我来。” “好!” 在王司马等人艳羡的目光中,苏贤拍马跟着秋典军上前,停在前方那辆巨大且豪奢的马车之前。 接着,他们又亲眼所见,苏贤跳下马背,举步踏上那辆豪华马车,一头钻了进去…… 王司马等人眼皮直跳。 那可是公主的座驾啊! 一般只有秋典军与冬典军等亲近之人可以进入。 就连王司马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因为需要避嫌……可是,苏贤怎么就一头钻进去了呢? 相对于王司马这样的老头,苏贤正值年轻,人又长得俊俏风流,他才更需要避嫌吧? 这只能说明,公主对苏贤的恩宠达到了一个他人无法企及的程度,王司马也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 兰陵公主的马车中。 这马车着实宽敞,苏贤人高马大,竟也可以站着见礼道:“拜见公主。” “范阳侯不必多礼,坐吧。”李幼卿抬手指了指侧边的座位,她身着的姿色宫裙衣袖甚是宽大,挥手间带动长袖水波纹般荡漾,看起来霎是华丽。 “多谢公主。” 苏贤依言坐下后,李幼卿朝车外轻声喊道:“启程吧。” “遵命!”外面传来冬典军的声音,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启动,令苏贤惊讶的是,公主的马车竟没有多少摇晃的感觉,很是平稳。 “这马车不错,很稳,坐着也不易晕车。”苏贤赞道。 兰陵公主神态安详,看着他抿嘴笑道: “等你在神都安家之后,本宫就送你一辆,这种马车乃本宫府中某位厉害的门客亲手打造,外面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苏贤笑道:“公主所赠,不敢推辞,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幼卿点了点头。 马车虽不怎么摇晃,但也不可能绝对平稳,轻微的摇晃程度使得公主那满头的珠翠轻轻荡漾起来,宛若风铃一般。 再搭配她那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凝脂般白嫩细滑的肌肤,满头珠翠一晃,反射出片片各色光点,当真是艳光四射。 闲聊两句后,兰陵公主面色忽然一正,叮嘱道:“本宫离开之后,河北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本宫相信你能够办好。” “等你忙完这些,差不多也到了入京的时间……神都不比瀛州,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就算是本宫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有两方势力你需好生记得,轻易不可招惹,其一,梅花内卫。” “你毕竟还未加入内卫,若遇到内卫之人,当小心谨慎。” “其二,便是陛下身边的面首,其中尤以张怀义为主,此人深得陛下信任,就连本宫身为陛下亲生之女,论及恩宠也是不相上下。” “除此之外,你已是刑狱司都官捕头,刑狱司可以不用怕,至于钱中书之流更是不足为惧……” “……” 苏贤认真倾听,这可是神都的“势力格局”,今后去了神都肯定有用……等李幼卿叮嘱完后,他起身拜道: “多谢公主提点。” “坐吧,勿需多礼。” 苏贤坐下后,又请教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隐约打探出,李幼卿还与当朝太子不对付,而中书省的长官钱中书,便是太子的人。 除此之外,兰陵公主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其他敌手了。 不过,苏贤十分无语的是,李幼卿言谈间,对面首之首张怀义的重视,竟远远大过当朝太子……太子就这么没有牌面的吗? 请教完最后一个问题,苏贤无意间侧身,掀开马车侧帘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路旁零散摆着许多“拒马”,拒马旁还站着数位顶盔束甲的将士。 拒马原本横在路中间,组成一道“关卡”,目的是拦截陈可妍一行。 因公主回京的大队伍通过,守卫关卡的将士便将拒马搬到了路旁…… 苏贤收回视线,心中暗暗担忧。 兰陵公主这都启程回京了,竟还没下令撤销官道上的关卡,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陈可妍返回南陈的难度。 苏贤之所以不跟着李幼卿回京,留在瀛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处理陈可妍之事。 他已与陈可妍暗中达成合作,自然不可能将之杀掉,而是需要安全送她们返回南陈,那么,官道上的关卡必须先撤销! 正文 573 兰陵:你私藏了陈可妍? 放下马车侧帘后,苏贤皱眉想了想,当即对李幼卿禀道: “公主,臣请撤销瀛州附近州县官道上的关卡!那帮山贼最后一次暴露行踪,距今已有数月之久。” “想必……那山贼头领早已逃回南陈了吧,若继续在官道上设卡,将浪费许多人力物力……” “……” 兰陵公主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方才,苏贤透过马车侧帘打量外面之际,她其实也看到了道旁的拒马。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贤,缓缓开口问道:“本宫记得,追捕山贼之事,是交给了你吧?” 苏贤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答道:“不错,公主将此事交给了臣,只是……臣无能,始终没能抓到那伙山贼。 “无能?” 兰陵公主嘴角浮现出挪揄的笑容,陷入回忆般说道:“本宫记得,刚到瀛洲的时候,是在六月份。” “本宫下榻在河间驿馆,若不是范阳侯识破了贼人的歹毒阴谋,本宫只怕……接下来的数月,范阳侯可是屡立奇功啊!” “提出‘幽闭之法’,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人,是你;一万辽军潜藏之地,也是你找到的;幽州之战的大胜也是因为你。” “再到后面的‘乱辽之法’,以及预防瘟疫的法子。” “除此之外,还有糖果的熬练,以及玉罩等等……” “无所不能的范阳侯,却在抓捕山贼一事上折戟沉沙,这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 兰陵公主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狐疑的光芒。 苏贤与之对了一眼,心中直打鼓,他总感觉李幼卿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这个女人可不是凡俗之女,不可小觑。 他不经意间低眸,借作揖进行掩饰,摇头苦笑道:“公主谬赞,臣只是一个普通之人,哪有每件事都能办得天衣无缝的道理?” “这话,也有道理……” 兰陵公主收回灼灼的视线,即便是她,在权力的高楼上往上攀爬的时候,也曾犯下了许多幼稚与可笑的错误。 人无完人。 苏贤见此,缓缓的舒了口气。 不过,就在他准备再加一把火,让李幼卿下令撤销关卡之际,兰陵公主却猛然侧眸看来,凤目中带着锐利的光芒,声音略冷的问道: “该不会,范阳侯已将那贼首小仙紫给藏起来了吧?!” “……” 苏贤猛然一惊,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面色陡然大变。 兰陵公主终究察觉到了这一点。 并当着他的面直接道出。 私藏陈可妍之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之间互相掌握着对方的“命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站在兰陵公主的立场,这便是欺骗了,更是“不忠”的表现。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贤不可能向她坦白,那么将陈可妍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南陈,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数个月以来,他小心翼翼,谨防此事败露。 同时也尽心尽力的帮李幼卿办事,其中未尝没有补偿的心思。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将陈可妍捂得严严实实,未曾走漏那么一丝消息…… 可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兰陵公主都已经启程回京了,此事却被她当场叫破……苏贤顿感头皮发麻。 要知道,她们两个公主可是水火不相容的啊。 有那么一瞬间,苏贤真的想弃车而逃。 兰陵公主总归是女人,万一情绪失控,牵连到他的头上,只怕辛苦数月的“抱大腿”计划即将毁于一旦。 他还是免不了跑路,遁入山林做野人的下场。 这尼玛,岂不是白忙活了那么久? 苏贤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 不对! 苏贤也算经历了一些大事,成长了许多,城府渐渐深厚,面色骤变的那一瞬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稳住心神后,他抬眸打量对面的李幼卿。 果然,她眼中带着狐疑之色,她并不确定,只是在猜测,是在搞“突然袭击”……这是心理战术,她在使诈。 妈的! 差点就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辛亏苏贤早已不是数月之前的那个苏贤。 人与人之间难道就没有信任……好吧,他们是大哥不说二锅,大家都差不多。 “不!” 苏贤一口回绝,面色郑重之中带着一丝委屈,中气十足的说道: “臣与那山贼的贼首素未相识,且她又是南陈之人,对公主还大不敬……这样的人,臣怎么会私藏呢?请公主明鉴!” “……” 李幼卿眼中闪过一抹审视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后略冷的面色一缓,柔声道:“本宫自然是信任你的。” 苏贤当即拜道:“多谢公主体谅……那路上的关卡?” “不撤!” 兰陵公主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声音悠然转冷,侧眸看向南陈的方向说道:“即便那个小贱人逃回了南陈,本宫也不撤!” 苏贤暗自摇头,他已经看出,李幼卿之所以不撤销关卡,并非出于理智的考量,而是在发泄着什么。 女人,终究是女人啊……苏贤又轻轻摇头之后,忽然心生一计,对公主禀道:“殿下,臣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哦?说说看吧。”李幼卿转头看来,声音中的冷意已经消失不见。 “前两日,臣给公主所说的那个……丝袜,最近遇到一点麻烦,可能……短期之内怕是做不出来了,对此臣非常抱歉!” 兰陵公主闻言微微一愣,嘴角轻轻一扯,她暗中寻思一番,反过来安慰苏贤道:“无妨,凡事尽力而为即可。” “……” 接下来,两人在马车中聊了一些杂事,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走出去三十余里,苏贤该回去了。 他起身拜道:“公主,一路保重!” 李幼卿浅笑道:“回去吧,你入京之后,记得第一时间去本宫的府上,你手里有本宫赐下的金牌,可自由出入皇城。” 再次拜别后,苏贤跳下马车,骑上自己的马匹,退至道旁。 很快,公主的车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苏贤骑着马,依旧在道旁目送,身后是言大山与杨芷兰两大保镖。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贤刚刚催动马儿调头,官道远处忽然奔来一骑,跑近后看清,原来是秋典军,秋典军勒停马儿后说道: “侯爷,公主还有最后一句话。” “请说。” “公主说,她离开瀛州回京之后,侯爷就是她的代理人,有些久久未曾处理之事,侯爷可帮公主处理完成。” “好的,请回复公主,臣明白了!” “侯爷告辞,神都城见!” 秋典军纵马离开后,苏贤咂摸着她方才所说的话。 一会儿后,他忽然拍着马脖子仰天大笑。 言大山与杨芷兰大感古怪,忙问苏贤怎么了? 苏贤笑道: “我们先回城吧,等回去之后,劳烦大山亲自跑一趟,就说公主有命:撤销河北道官道上的所有关卡!” 正文 574 睡不着怎么办?【谢“白银公主阿莱亚的青骑士”三万打赏】 倏忽间,时间已是两天之后。 这天深夜,苏贤搂着柳蕙香睡得正香。 忽然,门窗上倒映出火光与人影,并伴随着喧嚣与兵器碰撞之声。 本该安静的深夜,一下子变得像是战场! “家里闹贼了?!” 苏贤猛然被惊醒,一座而起,面色大变的他瞬间没了睡意,掀开铺盖就要下床去探明究竟。 “夫君不要去。” 柳蕙香也被惊醒,蜷缩在温暖被窝中的她伸出一手,轻轻拉住苏贤的胳膊。 门窗透入的火光映照出她那双动人的水眸,带着忧色与惧怕。 “莫怕,为夫去去就回,你且安生在被窝里待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苏贤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可是……” 柳蕙香还想说什么,苏贤却已摘下胳膊上的那只小手,毅然下床,披了件外套就走向紧闭的房门。 这时,外面的喧嚣与刀兵之声已经弱了下去。 料想战斗应该已经结束。 苏贤心中非常沉稳与淡定,有杨芷兰在,他根本不怕,管它什么魑魅魍魉来了就不要想安然退去。 推开房门,一脚迈出,他恰好看见杨芷兰从对面的房顶上飞掠而来,如灵巧的猫咪般落在他的身前,喊了句: “公子。” “有没有受伤?都打发掉了?来的是什么人?” 苏贤细细打量了杨芷兰的衣着一番。 她身材本就瘦弱,穿上方便活动的劲装之后便更显消瘦了……从外表上看来,她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打斗的模样。 杨芷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再惜字如金,以冷静到冰冷的声音说道:“共有二十五人夜闯侯府,目标是公子你。” “我?”苏贤纳闷,他最近的确得罪了许多人,忽然面色一变,猜测道:“该不会是辽人吧?” “不是,是南方来客……二十五人中,已有二十四人伏诛,其中一个女子趁乱逃走,我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未曾追踪。” “跑了一个?还是个女子?”苏贤皱眉,南方来的刺客,究竟是什么人呢? “公子……我……我办事不利……我……”杨芷兰忽然浑身紧绷起来,看着苏贤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意。 苏贤一拍额头,刚才他那两句反问,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可杨芷兰听在耳中,却下意识认为是对她不满…… 苏贤赶紧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温言道:“没事的,不用紧张,我不是小阁领,没有人会责罚你,此事你做的非常好!” 杨芷兰果然渐渐放松下来,那挥之不去的梦魇虽已不复,可她在某些情况之下还是会陷入其中……这是心病。 好在,她跟着苏贤的这段时间虽短,但却非常快乐与自由,重新让她找到了一种名叫“自我”的东西。 只是还不够。 还需要数年、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她那该死的童年! 杨芷兰慢慢平复心绪后,忽想起一事,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物递给苏贤,说道:“这枚令牌,是从逃走那女子身上掉落,此物或许可以揭露她们的身份。” “哦?” 苏贤接过那枚令牌,借着灯笼的光芒一看,上面錾刻着“大乾”二字,苏贤面色顿时一变,声音肃然道: “大乾,大乾,大乾是前朝的国号……那么今晚的刺客便是……前朝余孽!从南楚来的人!” 他握紧那枚大乾令牌,狐疑道:“只是她们为什么要刺杀我呢?我与她们素未相识……对了!” 苏贤猛然醒悟,看着杨芷兰说道: “前段时间前朝余孽兴风作浪,致使大梁内忧外患,若辽军铁骑南下犯边,他们就可以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因我之故,辽国内部也大乱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南下犯边,相当于坏了前朝余孽们筹谋已久的计划。” “而且……” 说到这里,苏贤面色又是一变,转身望着瀛州城的东北方位,急道:“那八十万石粮食,只怕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从辽国交换而得的八十万石粮食,暂存在瀛州城东北方位的一座义仓之中,这两天正陆续分配至各州各县。 兰陵公主回京之前,曾将此事交托给他,若今晚那批粮食被前朝余孽毁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前朝余孽……真的阴魂不散啊! 杨芷兰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淡定到冷漠,开口说道:“辛亏公子早有安排,派傻大个去守护,不然……” 傻大个,是杨芷兰称呼言大山的专用名词,因为除了她之外,就连苏贤也不会这样称呼言大山,他毕竟是威武郡公。 苏贤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笑道: “是啊,那伙前朝余孽打死也不会想到,侯府中有你守护,而那座义仓更是防守严密,他们今晚可算是栽了个天大跟头!” “……” 正说着,一个侯府亲兵奔来禀道: “侯爷,东北义仓遭黑衣人围攻,意图纵火焚仓……辛得言统领及时警觉,成功赶跑黑衣人,东北义仓安然无恙!” 言统领,是侯府亲兵们对言大山的称呼。 亲兵们都不知道他那“威武郡公”的身份。 苏贤闻言大喜,仰天笑道: “大山做的很好,来人,持本侯令符赶往城北大营,调集重兵抓捕前朝余孽,务必不能让他们走脱一个!” “得令!” 亲兵领命退下后,苏贤又与杨芷兰去查验了那二十四具尸体,想从他们身上搜出一点东西,结果失望了。 至天边泛起鱼肚白,苏贤才洗了洗手回到房间,准备睡个回笼觉。 柳蕙香竟也没睡,一直在等着他,见他回来忙钻出被窝,一只雪白如玉雕也似的小脚丫踏在地板上。 苏贤将她按了回去,笑道:“夜里凉,别出来。” “妾身要帮夫君更衣。”柳蕙香缩回被褥,声音弱弱的。 苏贤三两下拔掉外套,钻入被窝,侧身搂着暖烘烘的柳蕙香,一边咧着嘴上下其手,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小宝贝儿,为夫现在睡不着,你说该怎么办?” 柳蕙香顿时呼吸都急促了,同床共枕这么久,她对苏贤的喜好早已摸清,但还是顾左右而言他道: “要不,夫君讲故事给妾身听?” “不要,为夫现在要这个。” 柳蕙香某个不可描述之处被拿捏,顿时没了反抗的劲头,只有趴在那里喘气的份儿……这个早晨,又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啊! 正文 575 陈可妍:睡吧,乖孩子! 又两日后。 八十万石粮食的分配工作已经基本结束。 苏贤开始计划神都之行,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面见女皇,通过最后一关考验,然后加入梅花内卫。 据兰陵公主所说,这一关可能比较难,但大概率会成功,她身为女皇亲生女儿了解自己的母亲。 不过,在出发赶往神都之前,还需要办一件事—— 送陈可妍返回南陈。 …… 这天上午,瀛州城南,三十里开外的一条小路上。 道旁都是密林,遮天蔽日,这是一条南下去往南陈的隐秘路线。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驶来。 进入密林后,马车停止,前面一辆车上跳下来一人,正是苏贤,他走到后面马车前,用手敲了敲车厢说道: “陈姑娘,行至此处,你们已经安全,沿着此路便可抵达目的地,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且上路吧。” “……” 说完后,苏贤转身就走向前面那辆马车。 这时,后面马车中传出陈可妍那妖媚的好似能滴水的声音,喊道:“公子且慢。” 苏贤回头看去,只见一截雪白的皓腕掀开车帘,出落得一张精致妍丽的笑脸,明眸善睐的笑道: “公子莫急,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公子难道就这样回去么?” “陈姑娘意下如何?” 苏贤暗暗蹙眉,这个陈妖精,这几天可没少在私底下搞小动作。 在她那妙丽无双的外表之下,可是藏着一颗躁动与诡计多端的心,不可不防。 陈可妍跳下马车,袅娜数步,俏生生立在苏贤身前,笑道: “奴家这就要返回南边了,自此天高水远,临行之前,奴家想请公子喝杯践行酒。” “践行酒?” 苏贤眉头轻轻一挑,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荒林之外别无他物,哪来的酒? 不过,就当他准备以此为由婉拒的时候,偶然侧眸发现,剑儿与碧儿依次跳下马车,两人怀中都抱着一只人头大小的酒坛! “你……” 苏贤重新看着陈可妍,错愕道:“你什么时候搬了两大坛酒上车?” 陈可妍得意一笑,挥手命丫鬟从车上搬下一张矮几,再摆上数只酒杯,抱着酒坛一一斟满。 “公子,请。”她亲自端起一只酒杯,递在苏贤手上,然后是言大山、杨芷兰等人,她也没有落下。 最后,她自己也端起一杯酒水,用两手托举着,面对苏贤笑道: “公子请满饮此杯,今日别后,还望能够互通音讯,奴家也祝公子步步高升,然后……来南方找奴家玩啊!” 话音一落,陈可妍便将酒杯送近饱满鲜红的朱唇,挥袖遮挡,脑袋往后一仰,饮尽那杯酒水。 苏贤嘴角扯了扯,她的前半句话说得还挺正常,至于后面半句……是什么鬼?去南方找她玩儿? 怕是有去无回吧! 他终究没有喝那杯酒水,只简单说了句:“一路顺风!” 言大山与杨芷兰自然也没喝。 陈可妍见此也不着急,她似是有备而来,自顾自又斟满一杯,两手托举着笑道:“看来公子对奴家有所不满。” “公子请喝一杯吧,今日别后,奴家真的希望还能与公子互通音讯,不为其他,只为……海边晒的那啥。” “……” 她没有把话说透,点到为止,还冲苏贤眨了眨明眸善睐的两眼,一幅单纯可爱的模样,精致面容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苏贤神色微微一变,他自然听出来了,陈可妍说的是盐! 而盐又是两人暗中合作的基础。 是苏贤帮她争夺南陈帝位的帮衬手段。 苏贤心中不由犹豫起来,看着手中那杯酒水,眉头暗皱。 陈可妍见此,黑亮的眼眸一转,不经意间凑上前来,在苏贤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可还记得,奴家的……身子,早已被公子看光光,而公子的那啥……奴家也记忆深刻呢!” “你……”苏贤心头一跳,又见她那近在咫尺的精致脸蛋儿浮现出一抹淡淡红晕,不禁一阵意乱神迷。 “还有……奴家记得,有一次公子去上茅***家也跟了去,还差点帮公子……把……把……”陈可妍压抑着声音继续说道。 “你住口!” 苏贤猛然清醒过来,后退两步,一旁的杨芷兰见状立即闪身而近,将苏贤护在身后,眼神冰冷的看着陈可妍。 陈可妍依旧面带笑意,隔空对苏贤做了个口型。 她那朱唇宛若樱桃小口,唇瓣鲜红欲滴,唇形完美几乎无可挑剔。 可是,她所作的口型……却是那么的脏,那么的不堪入目,与她美丽的外在形象着实不符。 但……她如此行为,却莫名戳中了苏贤心中深埋的一根痒筋—— 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可是却说着脏脏不堪入耳的话,这让苏贤心脏剧烈跳动,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呼吸略促。 他真的恨不得,用一根棒槌狠狠教训陈可妍一顿,让你说脏话,让你不知廉耻!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被棒槌打肿!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贱女人,当初就不该有所顾虑,该占便宜就占……苏贤扶额。 眼见她朱唇轻启又要说什么,苏贤赶紧摆手,说道: “别说了,不就是一杯酒水吗?我们喝了便是!” 话音一落,他仰脖饮尽那杯酒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杨芷兰与言大山见此,略一犹豫,也将酒水饮尽。 陈可妍心头莫名一松,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一双明眸善睐的丽目看着苏贤,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小声嘀咕道: “对了,乖孩子,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 话音刚落,苏贤便扶额摇晃了三下,然后缓缓软倒,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接着是言大山与杨芷兰,两人也没能撑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 “终于成功了!”剑儿与碧儿大喜,拍着手激动的不能自己。 “都出来吧!”陈可妍相对镇定,高呼一声后,密林中同时钻出二十多个黑衣人,黑衣人同时拜道: “拜见统领!” 陈可妍指了指言大山与杨芷兰,吩咐道:“将他们都绑起来,丢在隐秘之处,至少三天之内不能逃脱。” 然后对剑儿与碧儿招了招手,走向苏贤吩咐道:“我们来将公子抬上车。” 很快,苏贤被三女抬上马车。 杨芷兰与言大山也被人摆弄着,要给他们套上麻绳。 陈可妍终于忍不住笑道: “本宫谋划了这么久,三次打赌三次失败,费劲心机也没能成功……可是谁曾想,在这最后关头竟然成功了!” “我的公子。” 她凑近昏迷的苏贤,用手轻轻抚着苏贤的脸,然后以手支头笑道:“跟随本宫去南陈,将有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恭喜公主,终于得偿所愿!”两位丫鬟在旁道喜。 陈可妍十分得意。 不过,就在她想再说一点什么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的苏贤,猛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盯着她说道: “是吗?” “……” 正文 576 蛮横与霸道 “是吗?” 苏贤上一刻还紧闭双目,软倒在那里,可是却猛然间睁开双眼,目光灼灼。 这太突然了,近在咫尺的陈可妍被吓了一跳,惊道: “公子你……你你你……” 剑儿与碧儿两个丫头也惊得不轻,在旁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那杯渗了迷魂药的酒水,苏贤分明一口喝得精光,她们亲眼目睹……可是苏贤为何这么快就醒了呢? 苏贤依旧躺在那里,嘴角挂着挪揄的笑容,道:“陈姑娘,你们把我搬上你的马车,想要干什么?强人锁男?” “……” 话音刚落,马车外忽然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刷刷刷一片乱响。 陈可妍心头再度一沉,越过依旧躺在地上的苏贤,俯身探头,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心中拔凉拔凉。 原来,刚才从密林中蹿出的黑衣人中,竟有半数拉下了面罩,将明晃晃的刀剑,架在另外一半依旧蒙着面罩的黑衣人的脖子上。 另外一边,言大山与杨芷兰也“清醒”了过来,一巴掌拍飞妄图用麻绳套住他们的黑衣人,慢慢往马车这边围拢。 马车中,剑儿与碧儿也俯身过去。 探头看着车外的情况。 而在这时,依旧躺在地上没动的苏贤,略感后悔,刚才就该一跃而起的……要不然,陈可妍三主仆的身子,也不至于差点压在他的脸上。 她们急于搞清楚车外的情况,俯身探头过去,竟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苏贤呢,这就他么的尴尬了。 马车外,言大山与杨芷兰慢慢靠近,两人冷峻着脸,宛若两座无形的大山压迫而来。 陈可妍三主仆顿感头皮发麻。 她的属下,也就是那帮黑衣人,其中竟有半数当场造反,另外一半也被制住,刀剑架在脖子上根本不能动弹。 不过,就算黑衣人中没有造反的人,他们也不是杨芷兰与言大山的敌手……单单一个杨芷兰而已,就能让陈可妍胆寒。 眼见言大山与杨芷兰即将靠近马车,该怎么办? 剑儿与碧儿不愧忠心耿耿,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一齐跃下马车,拦在言大山与杨芷兰的面前。 陈可妍不敢去看车外的情况,她将车帘放下,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 她维持“俯身探头”的姿势太久,有一点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嗷!” 岂料,下面竟传出一个人的惊叫声。 陈可妍也立即发觉了异样——地板不平。 随即,她猛然警觉,苏贤还躺在地上呢! 呃…… 这就尴尬了。 她虽第一时间一跃而起,可尴尬的接触终究还是发生了,她那张精致妍丽的俏脸顿时唰的通红一片。 方才的尴尬接触—— 位置也太精准了一些,她……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头涌出阵阵悸动,并迅速扩散至全身上下。 “嗷……” 苏贤还躺在那里惊叫个不停,他刚才真的吓了一大跳。 马车外的言大山与杨芷兰听到他的叫声,心中猛然一沉,还以为苏贤被陈可妍怎么了呢,大叫一声后便冲了过来。 马车中,陈可妍见状,忽然福至心灵,俯身下去,直接趴在苏贤身上,然后……主动献上初吻—— 她用自己的樱桃小口,去堵苏贤嚎叫个不停的嘴。 “唔?” 苏贤一时懵了,双眼猛地睁大。 陈可妍的胆子向来不小,且又早已认定苏贤是她生命之中的男人,于是也睁大了双目,一时间,两人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瞬息间,苏贤意识到,陈可妍正在对他献吻呢。 他心中猛地一荡,两手下意识往上一抱,紧紧环住陈可妍那水蛇般的腰肢……练舞之人,与练武之人,抱起来果然有所不同呢。 遥想之前,曾有多次,陈可妍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但苏贤心有顾虑,一直都不曾“接招”。 可是今天不一样,苏贤刚刚才在心中暗骂陈可妍是个贱女人,并后悔以前不“接招”的愚蠢行为。 加之陈可妍在酒水中下药,在返回南陈的最有一刻,都不忘掳他去南陈……此番若不是早有准备,怕是要被她得手。 这让苏贤心中有气。 他不仅搂紧陈可妍那水蛇般的腰肢,还“反咬”过去……他与柳蕙香暗中幽约已久,技巧早已纯属。 而陈可妍却显得十分笨拙。 是故,苏贤当即便扭转乾坤,“咬”得陈可妍一愣一愣的。 苏贤趁此机会,用力一翻,豪不费劲儿的将她压在了下面…… 就这样,两人在马车中的地板上进入忘我的状态。 直至某一刻,车外传来剑儿与碧儿的惨叫声……她们两个丫头虽有一定的功夫傍身,但远非言大山与杨芷兰的敌手。 苏贤瞬间恢复清明,当即两手按住兴奋得不能自己的陈可妍的两肩,脖子用力往上一“拔”,张口对车外喊道: “你们暂且不要进来,仔细巡视周围,谨防无关之人路过。” “……” 话音落后,车外安静了一瞬,然后才传来言大山的声音道:“是!” 随后是两个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苏贤回头,看着满面胀红的陈可妍,她面容精致妍丽,一双妙目明眸善睐,其中有动人心旌的点点光华流转,细眉弯弯,朱唇鲜艳。 她的美与兰陵公主的美分属不同类别,但都是个中拔尖的存在。 两人一上一下,互相对视着,呼吸短促,暧昧的气息疯狂流转,愉悦、紧张等等情绪在心中同时涌现…… 苏贤两手按着她那刀削般的香肩,脖子往下一沉,就要继续方才的亲密。 陈可妍忽然伸出一手,两指按在苏贤的嘴巴上面,抛着媚眼说道:“公子,奴家嘴里……可是有迷魂药哦!” “既便有迷魂药,可也没见姑娘昏迷,足见其中也有解药……”苏贤轻轻拨开她阻拦的小手,蛮横霸道的凑了过去,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给我解药!” “唔……” “……” 天昏地暗。 两人甚至忘记了身在何处,根据接吻必摸……那啥的定律,苏贤某只咸猪手渐渐按讷不住,逐渐靠近目标。 啪! 不过,就差最后一点点的时候,一只小手拍来,紧紧按住苏贤那只咸猪手。 陈可妍挣脱开他的束缚,一边娇喘一边坚定的说道:“不行!公子还没有娶奴家呢,这不行的……” 正文 577 脱身之计 广袤且偏僻的密林中,一条长满杂草的小道蜿蜒崎岖。 小道某处,两辆马车停放在那里。 马车周围有二十余黑衣人,不过其中一半拉下了面罩,并用刀剑架在另一半黑衣人的脖子上。 他们谁也没有妄动,更不发出声音,立在树林中宛若一节节树桩。 唯一在动的,只有两个人,分别是言大山与杨芷兰,他们遵循苏贤的命令,在马车周围不停巡视。 马车前,剑儿与碧儿晕倒在那里,她们虽忠心护主,可对上言大山与杨芷兰没有丝毫胜算。 言大山在路口转悠着,不时侧头瞥一眼马车的方向,心中暗道:“我们瞬间扭转乾坤,想必公子正在与那陈姑娘谈判,想来必定……剑拔弩张!” 杨芷兰在另外一边的路口巡视,也不时侧头瞄一眼马车,心中暗道:“那个贱女人这次彻底惹恼了公子,公子一定会狠狠的教训与惩罚她!” “……” 马车中。 苏贤舒舒服服的靠着车中座椅,陈可妍小鸟依人般被他搂在身上。 “公子的气消了吗?” 陈可妍抿嘴笑着问,她微微着仰头,观察苏贤的面色。 苏贤低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抬眸,一脸冷峻的说道:“你这小妖精,就属你心机多,最后关头都不忘耍个回马枪。” 陈可妍尴尬一笑:“可是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公子法眼,甚至……就连奴家的属下都被公子的人渗透了。” “不提防着你这小妖精,本公子怕是早就被你吃干抹净了吧?” 苏贤低眸一笑,他一手环着陈可妍腰肢,一手揽着她两腿腿弯,说着,用力将她抱紧了一些。 陈可妍两手环着苏贤的脖子,闻言之后,在苏贤脖子处吐气如兰般笑道:“公子污蔑奴家了,奴家这点小小手段岂是公子的对手。” 苏贤听得心中一乐,恭维的话谁都喜欢听。 陈可妍见状,忙用脑袋在苏贤脖子上轻轻的蹭着,娇娇弱弱祈求道:“公子原谅奴家吧,奴家保证再也不敢了。” 言罢,她更是将天鹅颈般的脖子伸长,仰头去亲苏贤的侧脸。 岂料苏贤恰在此时转头,好巧不巧,两人正好吻在一起…… “唔……” “……” 良久之后,两人方才分开。 苏贤面色正常,陈可妍却是娇喘细细,刚才她憋气着实被憋坏了,不由星眸光华流转,轻轻的白了苏贤一眼。 苏贤不为所动,揽着她腿弯的手缓缓举起,看着她笑道:“在角楼街的时候,还记得本公子第一次闯入你房间是如何惩罚你的吗?” 陈可妍闻言一怔,随即又羞又嗔,送来一个白眼后,身子一扭,娇娇的将娇臀凑了过去。 啪! 苏贤毫不留情,一巴掌用力拍下。 陈可妍暗哼一声,身子恢复原位,然后以娇娇弱弱并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这下公子总该原谅奴家了吧?奴家真的知道错了……” “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那便原谅你了,下不为例!”苏贤终于松口。 “奴家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唯有……以身相许……”陈可妍顿时戏精附体。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 苏贤的咸猪手又探了过去。 陈可妍顿时面色难看,忙一手按住苏贤的咸猪手,星眸绽放,看着苏贤说道:“当然,在此之前,公子需得先娶了奴家才成。” 苏贤也不强求,继续搂着她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比如两人间暗中达成的合作,以及南陈朝堂的局势等等。 这一聊,便是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苏贤估摸着车外的人应该等不及了,便松开搂抱了许久的陈可妍,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你也应该启程了。” 陈可妍双足落地,面带不舍的说:“公子再聊一会儿吧,今日一别,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苏贤却是不理会,自顾自走向马车的出口。 不过,就当他刚准备掀开车帘下车的时候,忽然回头,看着容光焕发的陈可妍,瞄了眼她胸脯,问道: “真不给我……一下?”他抬手做了个“抓”的手势。 陈可妍顿时娇羞无限,踌躇良久,终究闭上两眼说道:“就一下下!” 苏贤当即脚步一转…… 又是半刻钟后。 苏贤这才心满意足的跳下马车。 言大山与杨芷兰立即围拢过来,见苏贤没事,嘴角还挂着笑容,两人心头都不免松了口气。 由此可见,方才苏贤与陈可妍之间的“谈判”,苏贤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苏贤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马车周围任旧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大声喊道:“你们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不觉得累么?都放下兵刃吧。” “是!” 苏贤转身走向前面那辆马车,吩咐道:“我们回城吧。” 言大山紧跟上来,瞄了眼陈可妍的马车,欲言又止,最终问道:“那她们?” “此事已了,随她们去南方吧,我们走。”苏贤登上马车,杨芷兰与言大山则骑上马儿,调转方向往瀛州城的方向而去。 黑衣人也跟着消失一半。 剩下的黑衣人便是陈可妍真正的属下,他们围拢过来,在车外喊道:“统领?” 陈可妍是南陈“暗卫”的副统领,黑衣人都是暗卫的人,不过……这些人只剩下这么一点了,可谓死伤惨重。 “本宫没事。” 陈可妍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走下马车,将剑儿与碧儿唤醒,回首望了眼苏贤他们离去的方向,最后毅然登上马车吩咐道: “启程吧!” “……” 略显颠簸的马车中。 陈可妍、剑儿、碧儿三主仆在坐。 两个丫鬟对方才之事一无所知,便好奇的询问陈可妍,在那种情况之下,是如何搞定言大山与杨芷兰那两大高手的? 陈可妍一脸得意,吹牛笑道:“这还不简单,本宫可是南陈的公主诶,身份一亮,就连公子也不敢奈我何。” 剑儿与碧儿忙拍手赞道:“公主厉害!公主威武!公主霸气!” 不过,两个丫鬟刚刚夸赞完,陈可妍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不过,真正脱身的原因,是本宫献上了自己的初吻,让苏公子占去了天大的便宜的缘故。” “啊?” 剑儿与碧儿脸上尚未消失的笑容猛地一僵,一时怔在那里目瞪口呆,宛若木雕泥塑。 正文 578 杨芷兰的异常 话说苏贤一行调转方向后,快马加鞭,很快便回到瀛州城,苏贤在侯府门前下车。 进入府门后,他对身后的言大山与杨芷兰说道: “时间过得真快,今日已是九月十三……瀛州诸事已了,该是时候启程去神都一趟了……就定在明日出发吧!” 言大山面色顿时十分复杂,又是期待又是抗拒,不过最终只点了点头回道:“好!” 杨芷兰的面色虽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她的内心却是猛地一凸……今天是九月十三,那后日便是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又是她的困难时间点。 她抬眸看了看苏贤的背影,数次张开嘴巴,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欲言又止。 …… 翌日。 九月十四。 范阳侯府,主院。 柳蕙香忙前忙后,将小丫鬟们指挥得团团转,正为苏贤打点行装,整个主院内外全都忙成了一锅粥。 苏贤却十分悠闲,起居室右边的右厢房被改造成了书房,他一早便在书房中看书喝茶,安静等待。 庭院中,柳蕙香趁忙碌的间隙,探头透过书房的窗户看了苏贤一眼,面色纠结,两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眼见行装即将打点完毕,柳蕙香终究是没忍住,进得书房,小声喊道: “夫君……” “夫人啊,都收拾妥当了么?”苏贤丢下书本起身,以为东西都收拾好了。 “夫君……妾身……妾身……”柳蕙香面色十分纠结,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苏贤拉住她那双紧握的小手,皱眉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人胆敢欺负你不成?是谁?说出来为夫替你撑腰。” “不是……” “那……夫人身子不适?哪里不舒服?” “也不是……” “夫人有话便直说吧,我们老夫老妻之间何须客套。”苏贤鼓励道。 柳蕙香暗中咬了咬牙,纠结一阵,终究低着头慢慢说道:“妾身想……想跟着夫君……一起去神都!” “……” 她说完后,脑袋便低得更低了,贝齿紧咬着下唇。 立志要做贤妻的她,自然知道,苏贤此去神都她不应该跟着去,她跟着的话苏贤难免分心照顾。 可是……唐淑婉不久之后就要过门了,她有一点点私心,想在此之前,多“独占”苏贤一些时日。 苏贤此去神都,不知何时才是归期,她不想浪费这段时光。 理智与私心交织,这才让她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得贤妻不是那么好做。 苏贤闻言后,先是一愣,随即拍着她那刀削般的香肩笑道:“诶,为夫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跟着去就去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夫君同意了?” 柳蕙香抬眸,一脸的讶色,她以为苏贤会拒绝,然后她还要苦苦哀求来着。 “同去,同去!为夫早就说过,今后要带你纵览天下山河风光,神都一行,便算是兑现一点点承诺吧。”苏贤说道。 “夫君……” “快去收拾你的行李吧。” “好的,夫君稍等,妾身很快就好。” “……” 柳蕙香迈着小碎步离开书房后,苏贤笑着摇了摇头,坐回书案之前,拿起方才那本书继续翻阅。 一会儿后,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苏贤抬头看去,原来是杨芷兰,他丢下书本起身笑道:“芷兰来了,你准备得如何,神都一行倒是要辛苦你了。” 杨芷兰缓缓步入书房,不过没去到苏贤的身前,而是转脚跑到另外一边,仰头假装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幅书法。 苏贤顿感纳闷,心说芷兰什么时候对书法感兴趣了? 不过他并未询问,而是等待着杨芷兰的回答。 良久之后,杨芷兰依旧“欣赏”着那副书法,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冷淡之意,缓缓说道:“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哦?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而为!”苏贤保证道。 “能不能……后日再启程前往神都?”杨芷兰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情绪,细听之下,她的确是在“求”。 “何故?”苏贤心下十分奇怪。 “我这两天有些不舒服,不能远行,也不能保护公子……”杨芷兰一口气说完,好在她并未正面面对苏贤……她其实不太擅长说谎。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请大夫……”苏贤抬脚就要出去叫人。 “不!” 杨芷兰开口阻拦,但是却没有转身。 苏贤停步看着她的背影,静待下文。 “这是以前……留下的旧疾,吃两副药就好,不用惊动大夫,我自己……能够处理!”她说话的声音越发磕绊,若苏贤看见她的面色,只怕早就发现不妥了。 “这样啊……” 苏贤拖长了尾音,似乎有些为难:“可是,兰陵公主命我早日启程赴京,你看这……” 杨芷兰听出了他的为难,当即便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准备拼着闹病,也要跟着苏贤一起启程去神都。 不过,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苏贤口气一转说道: “不过,为了你身体的健康着想,我打算不管什么兰陵公主了……后日你真的能休息好么?要不再延长三五日吧!” “……” 杨芷兰哑口,嗫嚅许久之后,方才小声说道:“不用,后日这小病一定能好,不用延长三五日。” “好吧。” “公子,我……养病这两天,将会一直待在屋内休息,若是无事……莫……莫来烦我!” “……” 话音落后,杨芷兰飞快逃出书房,转眼就跑没了影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扯了扯嘴角,反思刚才对苏贤所说的话,总感觉最后一句没有发挥好。 什么叫做“若是无事莫来烦我”? 会不会太生硬了一些,感觉像是吵架……可是,事已至此,总不可能返回找到苏贤重新再说一遍吧? 书房中。 苏贤自然没有任何在意。 他是知道的,杨芷兰因其成长环境的缘故,平时极少说话,一旦开口难免词穷或者用词不当,这其实没什么。 男人,胸怀宽广当如海! 即便是兰陵公主那样的,也只能算做“沧海两粟”。 苏贤再次坐回椅子,抄起那本书准备继续看的时候,忽有丫鬟来禀,说林川林公子到访,人已领到后厅喝茶。 正文 579 艰难活着 苏贤如今封侯了,地位今非昔比,不过对昔日的同窗现在仍是好友的林川,他并未断交,时常保留来往。 去往后厅的路上,他在心中暗道:“我今日差点就启程赴京,林兄竟在此时登门拜访,他还真是会卡时间点。” 来到后厅,苏贤一眼便看见林川坐在那里喝茶。 身后跟着两个小厮,那是他的跟班。 苏贤笑着走过去说道:“林兄,今日县学放假?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林川一跃而起,他人比较瘦,不过眉清目秀的自有一段风流,作揖笑道:“苏兄,我投奔你来了!” “林伯父把你赶出家门了?”苏贤顿时来了兴趣,侧头探过去,一幅准备听八卦的欠揍表情。 “呃……倒也不是。” 林川指了指身后两位小厮,解释道:“我听说苏兄即将启程赴京,便收拾了行礼连忙赶来,准备与苏兄同行。” 苏贤这才看见,那两个小厮肩上都扛着一只较大的包袱,随即蹙眉问道: “林兄,你老实告诉我,真的不是因为逃出县学逛青楼被林伯父发现的缘故?” “自然不是!” 林川一蹦三尺高,一幅受了委屈的模样辩解道: “此事父亲他是知道的,我也数年没有回过京了,这次正好与苏兄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苏贤点头。 林川见此,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苏贤又摇头道:“今天不行。” 林川面色微变,忙着急问道:“这是为何?我这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啊!” 苏贤摆了摆手,以示安抚,笑道:“芷兰这两天身子不适,我临时改了主意,后日再出发。” “哦……” 林川挠了挠头,看了眼两个小厮肩上的包袱,苏贤也跟着看过去,然后他又看着苏贤,苏贤亦转头看去。 两人对视片刻。 “苏兄,那……那我就在侯府住上两天吧,等后日我们再一起出发?”林川最后说道。 苏贤眉头一挑,眼带审视的问道: “林伯父真的知道你即将赴京的消息?” “自然知道的,兄弟我可以打包票!” “好吧……” “对了苏兄,我们来好生的商议一下,赴京的路途上需要一些玩乐……我们邀请几十个青楼粉头同行如何?沿途一定十分热闹!” “呃……这恐怕不行!”苏贤摇着头拒绝。 “为什么啊?” 林川顿时急了,本是眉清目秀的他,此刻两眼鼓凸,面带惊讶与不解,看起来活似一只猴子。 苏贤思忖一番,解释道: “林兄,当今天下元气大伤,我也不再是普通白丁,若携带青楼粉头同行,恐招致他人的攻讦……林兄,这次就委屈你了。” 林川顿时萎了下去,点头道: “苏兄说得也不无道理,那行,我们不带青楼粉头,我们兄弟一路上饱览天下风光也是一大乐事……” “……” 就这样,林川在侯府住了下来。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九月十五。 夜幕降临。 苏贤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感叹上个月十五,也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那天,忙着与柳蕙香成亲,竟没能带杨芷兰赏月吃月饼。 他吩咐丫鬟去准备月饼,然后叫来柳蕙香与林川,并派人去请杨芷兰,打算一起赏月,度过这清闲的时光。 没一会儿,月饼送来了,柳蕙香与林川也到了,可唯独杨芷兰不见人影儿。 负责去请杨芷兰的丫鬟回来禀报说,敲了许久的门,可却无人应答,想来杨姑娘已经陷入沉睡。 苏贤听罢,想起昨日杨芷兰在书房中的嘱咐,便摆了摆手说道:“芷兰身子不舒服,无妨,等下个月我一定要给她补上!” 这次苏贤没有开玩笑。 下个月的月圆之夜,也就是十月十五,他一定要抓住杨芷兰一起赏月吃月饼。 遥想当初,杨芷兰跟着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要带杨芷兰体验人生,借此逐步达到治愈心里疾病的目的。 中秋佳节,是个团圆的日子,苏贤不想等到明年,即便拖到十月他也要给她补上! …… 与此同时。 瀛州城东南角。 角楼街。 杨芷兰来到了那个“老地方”。 在这里,小阁领被苏贤杀死,她也差点被小阁领杀死,或许此处本该是她魂归的地点,所以她下意识赶来了此处。 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 月光从破烂且粘着蛛网的窗户透入,将破旧的地板照得雪亮一片。 杨芷兰自黑暗中走出,来到月光照亮的地方,她这次没有直接躺下去,而是找来一块破布将地板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躺下。 闭目。 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今夜,对她来说将十分艰难与痛苦。 以前,她之所以跑到瀛州这个地方,就是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行了断,因为发病的时候真的太痛苦了。 就连身为冷血杀手的她都受不了。 可是现在,她还不想死,活着即便艰难,她也还想活着…… 得益于上上次的经验,她知道只要心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便不会轻易死去,但必须承受无边的痛苦。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静的深夜,某座荒废已久的木楼之中,躺在地板上的杨芷兰忽然眉头一皱,两手紧握……来了! …… …… …… 不安静的一夜终于过去。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破烂门窗射入之际,杨芷兰缓缓睁开两眼。 她浑身湿透,倍感虚弱,艰难爬起,从一旁的玉罐中取出一颗药丸吃下,那是恢复体力的丸药。 “又能多活一个月……” “难受的程度相较于上次,似乎有所减轻,莫非此疾正在自愈?” “不可能!只是我这数月以来,心情不那么沉重的缘故……病根依在!” “……” 与此同时。 范阳侯府。 起居室中,绣塌之上,柳蕙香盘腿而坐,苏贤枕在她的腿上,双目紧闭,眉头亦不曾舒展。 “夫君昨晚噩梦连连,妾身都吓坏了。”柳蕙香温柔的按揉着苏贤的脑袋。 “不知怎么回事……”苏贤长叹一口气,猜测道:“兴许是今日就将启程赴京,我心中感到担心的缘故?” “我总感觉……冥冥中有个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是我找不到她,也抓不住她……”苏贤眉头都快挤成了一堆。 “要不今日再休息一天,明日启程赴京如何?”柳蕙香建议道。 “无妨,你再帮我捏捏就好了,神都之行不可耽误太久。”苏贤说道。 “好。” “……” 正文 580 赴京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苏贤一行已经出发。 正式启程赴京。 整个队伍共有一百余人,大多是侯府亲兵,他们护卫在队伍前后,起到警戒与保护的作用。 中间一辆马车,苏贤与柳蕙香坐在里面,两人不时掀开侧帘,对外面的景物指指点点,柳蕙香满脸都是笑意。 马车之前,是言大山,言大山之前,则是骑马的林川三主仆,他们一路上都在催促走快一点。 马车后面,则是杨芷兰,队伍出发之前,苏贤曾问她身子恢复了没有,要不要再休息一天?她回答说可以上路。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人马。 苏贤向来小心与谨慎,毒娘子带了一帮内卫好手隐在暗处跟随,若遇突发状况,他们将第一时间杀来救援。 就这样,苏贤一行明里暗中加起来,共有一百五十余人。 他们从瀛州城的南城门出城。 沿着官道一路往南,经冀州阜城县,继续奔行,于当日的下午抵达德州的安陵县。 大运河北段的“永济渠”,流经安陵县,苏贤一行准备在此处弃车登船,沿着永济渠一路南下。 苏贤虽略有晕船的症状,不过好在永济渠常年疏浚,河道宽阔,往来行驶的船只规模都比较大。 大船不易摇晃,人也不易晕船。 加之乘船出行省时省力,还能欣赏沿途山河风光,即便苏贤可能会晕船,他们还是选择了水路。 来到安陵县运河码头后,苏贤命人找来码头管事,将他那开国县侯的身份一亮,码头管事立即为他们协调到了三艘大官船。 苏贤、柳蕙香、杨芷兰、言大山、林川,还有数十亲兵乘坐一船。 剩下的亲兵乘坐第二条船。 毒娘子等内卫人员乘坐第三条船…… 很快,三艘大船缓缓驶离运河码头。 苏贤与言大山立在船头,欣赏着码头风光与西边的落日,柳蕙香则与杨芷兰一起,进入船舱收拾住处去了。 他们今夜就将在船舱中过夜。 林川吩咐好了两个跟班,也走到苏贤的另外一侧,伸着懒腰笑道:“真好,我们的船终于动了!” 苏贤侧眸瞄了他一眼,总感觉林川的表现有些奇怪,这一路上他可没少催促“走快一点啊”! “林兄,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躲避林伯父的缘故,才跟着我一起赴京的吧?”苏贤一脸狐疑。 “不是!”林川接连摆手,道:“没事我躲着他作甚……” “……” 话还未说完,运河码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喊道:“林川你个兔崽子,给老夫回来,老夫要家法伺候……” 苏贤转头看去,顿时面色一变,嚯,在运河码头上又蹦又跳的那个胖纸,不是林川的父亲林有才是谁? 他竟跟到了德州安陵县! 就差一点点,林川就会被抓住! 林川剩下的话当即咽回腹中,左右瞄了眼,两手捂着肚子,一边弯着腰往后提,一边对苏贤说: “不好,苏兄,我……肚子疼,今天可能吃坏了东西,我要去……茅厕!” “……” 苏贤与言大山同时扭头,看了看“茅厕遁”的林川,然后同时回头看着运河码头上依旧在那叫骂的林有才,两人的表情同时陷入呆滞。 大船自然不可能停下。 苏贤只得扯起嗓子喊道: “林伯父,放心吧,林兄跟着我不会有事……” “……” 大船终究远去。 安陵县运河码头都看不见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官船上挂满了灯笼,灯光与天上的月光、星光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极美的夜色。 林川的肚子不疼了,吩咐跟班在船头整治了一小桌酒菜,然后请来苏贤一起喝酒吃菜并欣赏河中的夜色。 两人曾有数年同窗、同卧的经历,那段岁月,现在的苏贤虽未亲身参与,但记忆却格外深刻的。 林川这人虽缺点颇多,还极为好色,但对苏贤着实不错。 他知道苏贤是世家弃子,可从未轻视,还屡屡伸出援手…… 落难之际所交的朋友,才是真的朋友,苏贤心中明白这一点,他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恐怕再也交不到这样的朋友了。 因而两人兴致热烈,推杯换盏,一边欣赏这醉人的夜色,一边喝酒闲聊。 再吹一吹河面上的清爽凉风,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几杯美酒下肚,林川已有一些微醺。 他举杯起身,傲立船头,倚着栏杆,面对船下的滚滚河水,忽然豪情万丈,吟诵了一首诗,然后干了那杯美酒。 “好诗!”苏贤赞道。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要是能有几个青楼粉头的话,那就完美了。”林川手捏空的酒杯,为此遗憾。 “是啊,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个女人作陪的话,当真是黄金也不换!”苏贤十分赞同。 “……” 话音刚落。 船舱中忽然走出一连串的人。 众人看去,只见为首之人是柳蕙香,她身后是丫鬟与小厮,有的搬着桌椅,有的端着酒菜,浩浩荡荡的走向船头。 “夫君,妾身置备了一些酒菜,值此良辰美景,正好在船头赏月畅聊。” “……” 柳蕙香一边吩咐下人在船头的另一边摆下酒菜,一边过来邀请苏贤。 苏贤起身,拍拍屁股就跟了过去。 这时,林川依旧手捏着空杯,依旧傲立在船头的栏杆前,可是扭头看着苏贤起身跟着柳蕙香过去的那一幕,表情逐渐陷入凝固。 一会儿后。 船头另一侧,苏贤搂着柳蕙香谈笑风生,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赏景,聊得不亦乐乎。 林川慢慢走回他的酒桌,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掉。 忽然一股凉风吹来,林川感觉好冷,消瘦的身体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他放下酒壶紧了紧衣服。 可在船头的另一侧,苏贤却笑着说:“夫人你看,这风吹着好凉快啊……” 但苏贤同时也将柳蕙香抱紧了一些,怕她着凉。 柳蕙香则亲自夹菜与亲自倒酒,然后投喂苏贤,将苏贤照顾得舒舒服服,甜美滋滋…… 不知何时,林川悄然起身。 他默默的离开船头,走向船舱。 他感觉今晚好冷。 从未有哪一刻,他想要一个女人,哪怕一个就好,不然也不至于人家狂秀恩爱之际,他杵在那里活似一条单身狗。 正文 581 什么品种的恶霸?【一】 苏贤等人乘坐的官船,自德州安陵县出发后,一路往西南的方向行驶,数日的时间内,他们路过了贝州、魏州、相州、卫州等地。 终于,在路过了卫州新乡县之后,他们的官船离开河北道。 进入“都畿道”地界。 首先来到的是怀州。 大运河北段的永济渠,并非直通神都,而是在怀州下辖的武陟县汇入沁河,沁河再汇入黄河,与黄河连通的“洛水”可直通神都城。 这天下午,苏贤他们的船行驶至永济渠的源头—— 永济渠与沁河的交汇处。 由此再往南数里,便是沁河汇入黄河之处,也就是说,苏贤他们的官船很快就能驶入黄河。 可就在这时,苏贤晕船的症状发作,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在船上竟是一刻也多待不得。 柳蕙香关切道: “此处已是怀州,怀州隔壁便是神都城所在的‘河南府’,只需数县之地我们就可以到了。” “我们又不赶时间,不如……在此处上岸暂歇一晚,明日天亮之后再赶路也不迟。” “……” 柳蕙香的建议,得到了言大山、杨芷兰、林川等等所有人的同意。 苏贤也的确难受,便答应下来,吩咐道:“在此处上岸。” 永济渠与沁河交汇之处,有一座不大的码头。 因南边数里便是沁河汇入黄河之口,那里有更大的码头,所以此处的码头又小又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偏僻。 苏贤下船上岸后,难受的症状倒是消失不见了。 可举头四顾,周围一片荒芜,莫说客栈,就连一个鬼影儿也没有看见,他们一百多人吃什么住什么?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苏贤回头望了眼停靠在码头上的大船,眉头暗皱,看来要忍着恶心呕吐的感觉,上船再往南行驶数里抵达沁河汇入黄河的码头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张口之际,言大山忽然说道: “公子,此处往北不远处,有一山坳,那山坳虽荒僻,但却有家野店,那老板做菜的手艺着实不错。” “果真有一家野店?”苏贤扭头看着言大山,面带喜色,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啊。 “不错,数月前我从神都赶往瀛州之际,就曾在那野店中住过一晚。”言大山十分肯定。 “那好,我们先去那边吃饱喝足再说……” “……” 随着一声令下,苏贤一行步行赶往那边的山坳。 约有三四十亲兵随行。 其余人等,包括毒娘子等内卫人员则隐在暗处。 不一时众人抵达,那里果然有一处山坳之地,中间宽阔,四面环山,两头有狭窄的山路通行。 这山路颇似阻挡敌军的“关隘”。 山坳中,依山傍水之处,有一座茅草搭建而成的野店,店前搭建着竹棚,棚下摆着十余套破旧的桌椅。 桌上约有十多位客人,不过看其衣着装束,大多是本地的村民,少数几位过路的行商。 苏贤一行的到来,简直乐坏了野店老板,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佝偻老头,热情招呼苏贤一行落座。 不多时,一盆盆粗犷但美味的菜肴上桌,冒着腾腾热气与香气,苏贤尝了两口,不由对野店老板竖起大拇指,味道还真不错。 很快,苏贤等人吃饱喝足,野店老板有个十五六岁的儿子,面色黝黑,带着淳朴的笑容,为众人送来粗茶一壶。 正喝着茶,隔壁桌忽有食客小声说道: “……我们武陟县的前任县令,着实太惨了啊!被人谋害身死不说,妻女还被霸占,县令家的千金年方二八,可怜竟遭如此横祸!” “是啊,早就听说县令千金是我们这一代有名的美女,登门提亲的媒婆,差点将县衙的门槛踩烂。” “可是谁曾想,多好的闺女啊,还未出嫁,便遭人毒手……据说,县令千金被十多人折磨了三天三夜……” “薛霸此人就是个畜生!”有个年轻人义愤填膺,一拳锤在破旧的桌上,震得杯盘哐当乱响。 “嘘!”旁边的人吓坏了,赶紧捂住年轻人的嘴,压抑着声音斥道:“那人的名字你也敢直呼,你不要命了?!” “……” 隔壁桌的议论声,一字不落传了过来,苏贤、柳蕙香、杨芷兰、言大山、林川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苏贤面色如常,慢慢品着杯中粗茶。 杨芷兰亦面色冰冷。 柳蕙香、林川、言大山等人当即义愤填膺。 言大山瞧了眼苏贤的面色,他知道苏贤向来理智,君子不立围墙,不会轻易陷入无意义的事端。 可他不同,他身为言家之人,义字当先,更是秉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家族传承。 今日,在都畿道怀州,也可算得天子脚下,竟有恶霸名为“薛霸”者,路人连他的名字竟也不敢直呼! 这是什么品种的恶霸? 言大山当即就怒了,不过还算冷静,并未抓住那几个食客逼问薛霸如今身在何处,而是挥手招来野店的小二。 小二便是野店老板那十五六岁的儿子,面色黝黑,一脸淳朴的笑容,提着茶壶跑来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言大山小声问道:“适才他们所说的薛霸,是什么人?” 面色黝黑的小二吓得手里的茶壶都差点丢出去,严肃着脸叮嘱道: “客官,千万不要多问,你们吃好喝好之后就赶紧离开吧,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 听了这话,言大山还真就不信邪了,两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死死按住小二的肩膀,冷着脸再次问道: “不用怕,告诉我,那所谓的薛霸究竟是什么人?尔等为何如此惧怕?此处乃都畿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怕什么,说!” 苏贤也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势力,竟让普通百姓畏之如虎?甚至连那人的名字也不敢说? 这太不正常了。 他虽不愿多管闲事,可事态若严重到突破了他的底线,而他又力所能及的话,他不介意管一管这天下不平之事。 他苏贤行事,向来不遵守世俗的目光,唯一需要考量的标准,就是他的底线! 男子汉大丈夫,心里不爽就是干,快意恩仇直抒胸臆,方显男儿本色! 正文 582 什么品种的恶霸?【二】 野店小二被言大山吓到了,哆嗦着身体磕绊道: “我说……我说,这位客官,能否……先松手,我的肩膀快……承受不住了,客官请高抬贵手,我说。” 言大山顿时一脸歉意,忙松开了他,随即瞪着铜铃大眼喝道: “快说。” “各位客官有所不知,那薛……那人来头甚大,就连怀州刺史在那人面前也不敢造次,我们武涉县的前任县令……” “那等泼天大的人物,我等草民如何敢惹……” “……” “别废话,赶紧说那薛霸究竟是何人?有什么来头。”言大山虎目一瞪,小二心中莫名一个哆嗦,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人……是神都张公的义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各位客官,千万不要说是我透露出去的啊!” “……” 言大山闻言面色猛地一变,随即点点头,安抚道:“放心,我们不会透露出去,说是你告诉我们的。” “多谢各位,各位客官,吃好喝好后就赶紧上路吧,莫要在此过多停留!”小二告诫一番后,提着茶壶嗖的一声跑开。 苏贤面有疑色,问道:“张公是谁?” 林川面色青白一片,低声道:“苏兄有所不知,那所谓的张公,便是……陛下身边的第一面首,张怀义!” “张怀义?!” 苏贤的面色也跟着一变,记得兰陵公主启程赴京之前,就曾说过,张怀义是她都极为忌惮之人,此人深得女皇的信任与恩宠。 林川紧握拳头说道: “数年之前,父亲之所以带着我们一家远赴瀛州,其实就是因为……我无意间得罪了张怀义一个义子的缘故……” “还有这等事!” 苏贤心中十分惊讶,眸光逐渐深邃起来,张怀义是兰陵公主的对头,而他现在又是公主府属官…… 言大山对神都的情况也相当了解,补充说道: “那张怀义凭借女皇恩宠,受封‘太尉’之衔,太尉与司徒、司空一起并称‘三公’,所以有人称之为‘张公’。” “不过,张怀义凭着女皇的恩宠为非作歹,广收义子,在各地欺压百姓搜罗钱财,可谓无恶不作!” “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叫他为‘张虫’,意为国之蛀虫!” “民间对张怀义虽民怨沸腾,但……诶,不提也罢!” “……” 言大山说到此处心情有些烦闷,将杯中粗茶当成烈酒一口喝光,茶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看着苏贤,很想脱离队伍,去找那薛霸算账,伸张正义…… 可是,他最终摇了摇头,决定护送苏贤入京之后,再抽空回来一趟。 正当此时,野店旁边的路上,隐约驶来一辆平板车,野店中的食客包括苏贤等人纷纷扭头看去。 拉着那辆平板车前行的,并非牛马或者驴子,而是……一个小姑娘,一个衣服破烂且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姑娘约十一二岁,真的很小,甚至还没有身后的平板车高,但她却费劲儿的拉着一根绳子,艰难的迈出一步又一步。 绳子拴在了平板车上面。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瘦弱且年仅十多岁的小姑娘,竟拉着一辆比她还高的平板车?这是要去哪里?拉的又是什么? 近了一些,苏贤等人看清,平板车上应该是躺着一个大人,用草席盖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又近了一些,只见平板车后面远远吊着十余骑,其中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大腹便便,手里拿着一根软鞭。 其余之人应该是小厮、跟班一类。 他们慢悠悠,谈笑风生,对艰难拉着平板车前行的小姑娘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终于,小姑娘拉着平板车来到野店的竹棚前,她放下绳子,挥袖擦了擦汗,迈动小短腿怯怯的走进竹棚。 小姑娘快速的打量了众位食客一眼,当看到柳蕙香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自惭形秽,随即慢慢低下头去。 “这位小客官……”面色黝黑笑容淳朴的小二迎了上去。 “店家……”小姑娘低着头,两只黑黢黢脏兮兮的小手搓着破烂的衣角,声音带着嘶哑,但仍能听出其中的一丝稚嫩与惧意: “我……我没有钱,能否……给我一碗水……我姐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只要一碗水就好……” “……” “没问题!”这小二本就十分淳朴,平日里也乐于助人,只是一碗水而已,他快速跑进茅草屋。 一会儿后,他端着一只大号的粗瓷碗走出,装了满满一大碗水,走到小姑娘身前说道:“给。” “谢谢……店家!” 小姑娘抿了抿嘴,眼含泪光,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在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使劲儿擦了擦,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接过那只比她的脑袋还大的粗瓷碗。 她面带一丝喜色,端着那只碗转身就跑向平板车。 此时日渐黄昏,金黄的阳光将小姑娘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她那双小短腿不知什么原因走路不太稳,就跟蹒跚学步的小孩似的。 消瘦的小身体一摇一晃。 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苏贤手里捏着茶杯,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略有触动,他眼前浮现出“萌娃学步”的画面。 柳蕙香紧紧依偎着她,这一幕对她的触动更大,母性光辉被激发,她已在心中暗暗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言大山、林川,以及在场的食客们大多被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有人暗暗摇头,也有人准备请小姑娘吃点真正的食物。 唰! 忽然,一个尖锐刺耳的破空之音炸响。 众人包括苏贤都被吓了一跳,柳蕙香更是死死抱紧了他的胳膊。 砰!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清水泼洒在地上的轻响。 “啊……” 最后是稚嫩且嘶哑的惊叫声,是那个小姑娘! 苏贤等人忙抬眸看去。 只见先前远远吊在后面的那十余骑,不知何时已至近前,大腹便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骑乘高头大马,手里挥舞着一根软鞭。 是他,用鞭子抽碎了小姑娘小心翼翼捧着的粗瓷碗。 也抽碎了苏贤眼前浮现出的美好画面,这让他眉头狠狠一挑。 同时,鞭子还扫中了小姑娘的小手,她的惊叫声中带着令人动容的恐惧、委屈与无助,下意识甩着剧痛的小手,拼命往后面逃去。 正文 583 什么品种的恶霸?【三】 过了! 苏贤重重吸了口气。 双目渐渐冷冽起来。 那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拉着一辆比她更高的平板车,身形小小的,只是乞讨了一碗水而已,结果被那个公子哥一鞭子抽碎。 小姑娘刚才的惊叫声,是多么的恐惧,是多么的委屈,是多么的无助。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姑娘行此恶事,都是不该,此事简直人神共愤。 也触及到了苏贤的底线! 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异样,扭头看去,原来是柳蕙香,正紧紧的拽着他,水眸中泛起点点光华。 苏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这时,骑乘高头大马的锦衣公子,手臂轮圆又挥出一鞭,唰的一声抽在逃跑的小姑娘的头顶。 “啊……” 小姑娘一声惊叫,两只短短的小手捂着脑袋,听起来就跟……大冬天里冻得发抖的小奶狗似的,弱小又无助。 “拦住她。”锦衣公子随口下令,随后一提缰绳,打马来到面色黝黑笑容淳朴的野店小二身前,抡起鞭子就抽,大声骂道: “卑微如虫豸的下贱之人,让你多管闲事,让你烂好心,老子今天抽死你!” “啊……”小二被劈头盖脸一顿猛抽,那里受得了,一边惨叫一边抱头鼠窜。 “……” 锦衣公子的跟班们已经拦住逃跑的小姑娘,粗暴反减着她那小小的稚嫩胳膊,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都扭曲了,痛得哭不出声来。 “这小姑娘是……武陟县前任县令第二女!”这时,野店的食客中,有人惊叫出声,指着那小姑娘喊道。 “嗯?” 苏贤面色微变,心说这么巧的吗? 言大山在旁早已坐卧不住,数次打量苏贤的面色,可见苏贤还算“平静”,他也就忍着没有妄动。 不过,得知那小姑娘便是武陟县前任县令第二女后,他腾的就站起了身,面色无比焦急。 “那……那他……”食客中,又有人面色大变,起身指着那锦衣公子颤声道:“那他就是……薛……那人!” “大家快跑啊!” “……” 一时间,野店的食客中,除了苏贤一行外,眨眼间就跑了个精光,路上留下了数只大小不一的鞋子。 苏贤见此,面色微微一动,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反倒是一幅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 在此期间,那锦衣公子一路追着小二抽打,脸上挂着张狂的、变态般的笑,竟是死咬着不放。 “公子?” 言大山忍不住了,扭头看着苏贤,声音略沉,一双铜铃大眼都快要瞪出眼眶。 柳蕙香、林川,周围的亲兵,甚至杨芷兰都扭头看了过来。 不平的人神共愤之事就发生在眼前,到底要不要出手,大家都在等待苏贤的命令。 苏贤不为所动。 …… 小姑娘依旧被反减着双手,脏兮兮稚嫩的小脸早已痛得扭曲。 野店小二被薛霸的跟班抓住,不能逃跑,顷刻之间,他那张黝黑的脸就遍布触目惊心的鞭痕。 身体佝偻的野店老板,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应该是老板娘,哭喊着冲上去解救,结果他们也被薛霸的跟班抓住,好一顿拳打脚踢。 “公子,救人吧!” 言大山再次扭头看着苏贤,声音沉重,两只铁拳已经捏得嘎吱作响,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惩恶扬善。 柳蕙香、林川、杨芷兰,以及一路跟随的亲兵们,全都站了起来,唯独只有苏贤还老神神在的坐在那里,亲自提壶倒茶。 众人都劝苏贤赶紧下令动手,薛霸只有十多人,而他们的人数达到了上百,救人应该轻而易举。 苏贤依旧不为所动。 坐在那里一脸镇定。 不过,若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正在计算着什么,也在等待着什么。 可言大山他们心急如焚,根本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 一会儿后。 薛霸已不知挥出去了多少鞭,胳膊都酸了。 他一把丢下鞭子,顺手从身旁的跟班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两手提着,走向被跟班们按住不能动弹的小二。 “叫你多管闲事,我薛霸的闲事也是你能管的?老子今天就在这里结果了你!还有那两个老货,今天也非死不可!” “……” 薛霸叫嚣着走近小二。 两手缓缓将那柄大刀举起。 金黄的夕阳,被雪亮的刀身所反射,反射的金光恰好闪到了小姑娘的双眼,那是一片刺目的、可怕的光芒! “不……” 小姑娘痛苦的发出一个哭腔。 那位店小二,就因为施舍给她一碗清水的缘故,就要被连累全家……如此情况,其实这一路走来已经发生了数起。 之前那数次,她乞讨的是饭菜,被薛霸阻拦还讲得通,可这次仅仅只乞讨了一碗清水…… 她早该知道的,像她这种情况,就不该牵连任何人,哪怕是上门乞讨。 可是……她真的怕姐姐被渴死啊! 不! 她眼睁睁看着那柄吓人的大刀被缓缓举起,她那颗小小的心灵如遭重创,眼中除了泪花之外,满是歉意、无助与绝望。 忽然,她瞥到了另外一边的苏贤等人。 言大山等人脸上的义愤填膺,她看在眼里,眼中渐渐升起一抹希望,死寂的眸子中泛起一抹神采。 对面那群大人,足有三四十个,而薛霸仅有十多个人,若他们动手的话,或许…… 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忽然,远处又射来一束金光,那是雪亮刀身反射的夕阳,太刺眼了,小姑娘不禁两眼微咪。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薛霸已将大刀高举过顶,即将斩落下去。 而旁边那群足有三四十人的大人们,却依旧未动! 小姑娘眼中的希望渐渐消退。 眸中那抹神采也消失得无隐无踪,复归死寂。 她彻底绝望了! 心如死灰。 …… 言大山眼见薛霸即将行凶,刀子已经举起,即将斩落野店小二的脑袋,他顿时目眦欲裂,气冲斗牛。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苏贤。 结果苏贤依旧不为所动,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悠闲喝茶…… 他暗中咬牙,毅然回头,准备丢下苏贤,独自一人前去救人。 枉他言大山对苏贤一心一意,誓死保护,但却没想到苏贤竟是这样的人—— 一听说那薛霸是张怀义义子,便吓得作声不得。 他真的看错了人,苏贤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无情冷血,还死要面子…… 言大山决定救人之后,自断一臂以谢苏贤的大恩,此后他会离开,从此两不相欠。 不过,就在言大山转身,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苏贤忽然猛地站起,声音无比沉着的说道: “逃走的食客们已经跑远,时机已到!” 正文 584 什么品种的恶霸?【四】 嗯? 什么时机已到? 言大山迈出去的脚步猛地一停,心头涌现出许多疑惑。 不等他琢磨出一个所以然来,苏贤紧接着又大声喝令道: “芷兰,动手救人!” “……” 杨芷兰当即从腰间取下一柄软剑,倒提剑柄,反手就向薛霸所在的方向投掷而去,细长的软剑快若一道流光! 苏贤终究还是下令动手救人了…… 柳蕙香、林川及亲兵们全都松了口气。 言大山怔在原地,苏贤忽然的转变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他才刚刚骂苏贤是“胆小怕事的懦夫”呢,结果人家下一刻就下令动手了! 此时,那薛霸轮圆了高举过顶的大刀,已用力劈斩而下。 劈斩的速度何其迅捷。 杨芷兰投掷出去的软剑能否救下那个小二? 众人的心不由狠狠揪了起来……不过他们没揪心太久,因为无论是劈斩的迅捷,还是快若流光的软剑,速度都太快了。 铮! 瞬息间,远处传来尖锐刺耳的金属颤音。 大家其实都没看清具体的情况,但只要听见了这个声音,就说明成功了,那柄即将将小二斩首的大刀已被软剑磕飞! 言大山此时终于醒悟过来,苏贤先前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原来,苏贤一直在等待逃走的食客们跑远,然后…… 瓮中捉鳖! 这薛霸终究是张怀义义子,若被外人看见,他们欺负了薛霸,怕是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公子冷静与理智啊,考虑周全,而我……只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将十多年带兵打仗的谋略忘了个一干二净……言大山苦笑,心中十分惭愧。 他刚刚想通这一点,就见杨芷兰已如劲射而出的箭矢般,闪身杀到了那薛霸的近前。 只见杨芷兰一掌轻飘飘推出,拍中薛霸胸膛,薛霸当即倒飞出去两丈的距离,最后跌撞数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杨芷兰顺势回身抬腿一扫,按压着小二的两个跟班同时惨叫,他们被杨芷兰这一腿扫得当场昏厥过去。 至此,野店小二得救。 他趴在地上仍在哆嗦,杨芷兰动作太迅捷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有柄明晃晃的大刀悬在头顶呢。 言大山见此,当即振奋的发出一声长啸,他似乎不甘杨芷兰专美于人前,于是快速奔向依旧被反减着双手的小姑娘。 羁押着小姑娘的那两个跟班,已被吓傻,等清醒过来之际,言大山已杀到眼前,宛若一尊杀神。 言大山对这些人愤恨已极,当下毫不惜力,连下重手,两个跟班竟被他两拳锤得缓缓软倒在地。 接着两腿一伸,竟是被他活活打死。 言大山心中毫无波澜,打死两个跟班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似的,他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战将,死个把人算什么? “不用怕!” 他努力对小姑娘做出一幅和善的笑容,然后一把将之抄起,快速回到苏贤他们这边。 同时,杨芷兰救下了野店老板与老板娘,也带着他们回到此处。 眨眼间,受薛霸迫害的小姑娘与野店老板一家三口,都被救了下来,因速度太快,他们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一家三口今日必死于非命!”身体佝偻的野店老板首先回过神来,直接对苏贤跪了下去。 “……” 方才,苏贤大声喝令“动手救人”的声音,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这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苏贤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的说道: “不用多礼,请起吧。” 这时,柳蕙香快步走向那位小姑娘,母性泛滥的她,水眸中滚落出滴滴热泪,牵着小姑娘脏兮兮的小手回到苏贤身边。 “不用怕,姐姐不会害你,我们都不会害你。” 柳蕙香蹲下身体,温言对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不说话,眼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接着小脑袋一转,看着身旁的苏贤。 苏贤也低眸看去,正待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姑娘忽然跑来紧紧抱着他的小腿,然后慢慢挪动身体,将自己藏在后面,直至看不见薛霸为止。 苏贤表情一呆。 侧头低眸看去。 小姑娘亦抬头看来,带着泪花的双眼中,含有一丝丝神采与惧怯,更有一丝依赖…… 这个眼神,即便很多年过去了,苏贤也没有彻底忘掉。 小姑娘也不傻,知道真正解救她的是这位大哥哥,方才那句“动手救人”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照入她那死寂心灵深处的一束阳光。 是故,她不选择依靠同为女子的柳蕙香,而是苏贤,这位大哥哥能给她带去难以言述的安全感。 “别怕!” 苏贤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回头看向远处,那薛霸已被跟班们扶起,正气急败坏的逼近,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管本公子的闲事,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 薛霸严词质问。 他瞄了眼言大山与杨芷兰,没敢像以往那般立即动手。 除了那两个高手之外,对方还有三四十人,而他们只有十人,实力相差极为悬殊,薛霸当即做出“智斗”的决定。 苏贤正要说话,忽然感到小腿后面的小姑娘竟颤抖起来,宛若一只大冬天里的小奶狗,止不住的发颤…… 苏贤轻叹一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回头说道: “不用怕。” 柳蕙香心疼得在一旁轻声安慰,如此双管齐下之下,小姑娘终于不再颤抖,只是眼中的惧怯盖过了那丝神采。 苏贤回头,冷冷瞥了眼薛霸,却是不理会他,而是低声对言大山吩咐了一通。 言大山眼中一亮,当即转身离去,亲自赶往山坳的出入口去做安排。 薛霸见苏贤竟敢不搭理自己,当即怒火攻心,隔空点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马上交出那几个畜生,本公子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他刚刚说完,忽一眼看见正安慰小姑娘的柳蕙香,这妇人的品相真的真的太好了,他两眼顿时冒出淫邪的光芒,补充了一句: “再加上那个女人,一并献给本公子享用,若本公子舒坦了,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让你们离开。” “薛霸,你真的是狂到了没边,你可知你义父张怀义在朝中也不能一手遮天,你这是在找死。” 苏贤冷冷说道。 这薛霸真的是在找死啊。 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已经触动到他的底线。 现在竟还想霸占柳蕙香,简直就是摸到了他的逆鳞! 苏贤心中愈发冰冷,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今天,薛霸必须死! 管他是谁的义子,照杀不误! 正文 585 什么品种的恶霸?【五】 “哟嚯,居然还认得本公子。”薛霸一脸呀色,随即面色一冷说道: “告诉你吧,在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薛霸就是这里的天,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怎么样?很吃惊是不是?” “呵呵,本公子之所以敢对你说这些,便不怕你们能走出怀州!” “刚才你是叫人去了吧?在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要比人多,老子还没怕过谁!” “你,立即去最近的大营,就说本公子说的,命调兵两千赶来此处驰援,不得有误!”薛霸转头对一个跟班吩咐道。 “得令。” 跟班急匆匆离去。 薛霸得意的昂起了头颅,用眼角余光瞥着苏贤讥笑道:“怎么样?怕了吧,今天不管你是谁,也走不出怀州半步!” 苏贤暗中嗤笑一声,嘴角浮现出玩味与挪揄的笑容,道:“真的吗?两千将士啊,我真的好害怕呢!” “……” 苏贤此举,对柳蕙香、林川、杨芷兰,以及亲兵们来说,可以听出他其实是在嘲讽,是在挪揄。 方才苏贤那句“逃走的食客们已经跑远”,足以说明,苏贤刚才拖那么久就是为了清空山坳。 接着,言大山受命亲自赶往山坳出入口,苏贤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那便是封锁山坳出入口,彻底将薛霸等人困在山坳之中,然后慢慢炮制,来个瓮中捉鳖。 自然,薛霸派去搬救兵的人,怕是走不出这山坳的范围。 可是……躲在苏贤身后的小姑娘不知道啊。 她眼中那丝神采本就已被惧怯覆盖,现在又听苏贤说“我真的好害怕呢”,她顿时信以为真,心灵深处那束好不容易照进来的阳光……消散了。 “哈哈哈哈……” 薛霸见此,也信以为真,不由仰天大笑,神清极为张狂。 他扫了柳蕙香一眼,吸溜一口口水,然后冷冷盯着苏贤说道:“知道怕就好,现在你可以立即将人交出,本公子还可以派人去拦截搬救兵的人。” “当然,你身后那个女人也不能少,也要献给本公子享用,若本公子舒服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 苏贤顿时没了继续玩弄的心思,面色悠然转冷,不过,就在他即将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忽然感到小腿之处有异样。 忙低眸看去,原来是那小姑娘探出了脑袋,她仰着头,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苏贤的衣服,眼神怯怯的说道: “大哥哥,还是把我……把我交出去吧……” “……” 苏贤身体猛然一僵,迎着小姑娘那惧怯、认命、不舍、无助的纯净目光,嘴角的肌肉一阵阵抽动。 柳蕙香当即原地崩溃,她身为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同时也度过了一长段艰苦的岁月,简直感同身受。 林川与亲兵们心中也大受触动,部分人甚至还眼含泪花,背过身去默默擦拭。 这小姑娘才这么小,本该是不懂事的年纪,但她却懂事得令人心疼……她明知道被送回去将是什么遭遇,但依旧勇敢的站了出来! 对面,薛霸见此,简直乐开了花,仰天大笑,一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嚣张模样。 苏贤回头,眼神无比冰冷。 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薛霸先前派出去的跟班忽然返回,跌跌撞撞,看起来十分狼狈。 “哈哈哈哈……嗯?” 薛霸也发现了那个跟般,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 见他这么快返回,并且还是这幅模样,当即面色一沉,皱眉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的兵马呢?人呢?” 他伸长了脖子,视线越过跟班往后面眺望。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就连一个鬼影儿也没有。 跟班面露骇然之色,磕绊说道:“公子不好了……他们有人堵住了山坳的出口,小的……小的出不去啊!” “你说什么!?” 薛霸当即面色大变,瞪圆了眼睛问道:“有人堵住了山坳的出口,你出不去?他们有多少人?” 跟班道:“二三十之数!且各个身手不凡,小的根本打不过……” “你……” 薛霸脸上闪过一抹惧色。 不过很快,惧色消失,他转头看着苏贤冷笑道:“倒是好手段,你想要干什么?在这里杀了本公子?” “杀你,易如反掌。”苏贤寒声道。 “你敢!” 薛霸面色一定,方才的惧色完全消失不见,转而又换上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点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你可知本公子乃张公义子!张公你知道是谁吗,极得当今女皇陛下的恩宠!若你今日敢动手杀了本公子,张公必将你碎尸万段!” “你你你,还有你。” 薛霸点指在场的所有人,寒声道:“你们所有人都跑不掉,自己死了不算,还要被千刀万剐,株连九族,永世不得翻身!” “……” 苏贤冷笑,并不理会,转头看着野店老板问道:“你可知他们除了谋害前任县令一家之外,还做过什么恶事?” 野店老板见事已至此,已然不能善了,便将薛霸及其走狗的恶行一一道出,粗略听去,他们每人手下都有十条以上的人命。 且作恶的手段令人发指,单单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就被他们糟蹋了几十位……最后抛尸荒野,成为野狗的食物! 苏贤听罢,当真怒发冲冠,当即大手一挥,寒声喝令道: “将这些渣滓给我通通拿下!” “得令!” 在场的亲兵们早已双目赤红,得令后一拥而上。 薛霸一方也有一两个高手,不过都被杨芷兰一一搞定,剩下的人包括薛霸等,全被亲兵们当场捉拿。 “你敢抓本公子?放开!你有什么权力抓捕本公子,你不配……”薛霸不服,在那叫嚣,但却无法挣脱亲兵们的羁押。 “哼!” 苏贤冷哼,手伸向腰间,摘下一块腰牌晃了一下,说道:“本官乃刑狱司新任的都官捕头,可提调天下所有案件!” “今日你等杀人证据确凿,本官如何拿你不得?” “……” 薛霸表情一呆,随即大声咆哮道: “胡扯!刑狱司没有什么都官捕头,本公子乃张公义子,赶紧放了我!” “我义父是张怀义,你敢抓我?!” “闭嘴吧你!” 这时,言大山回来了,上去就给了薛霸一个大耳刮子,薛霸的嚎叫猛然一停,整座山坳都安静了。 躲在苏贤身后的小姑娘,脏兮兮的两手依旧死死抓着苏贤的衣服,她探头看着薛霸被抓与被揍的那一幕,大口剧烈喘气,眼珠子瞪得滚圆。 毁了她整个家的薛霸,欺压她们柔弱姐妹的薛霸,让她认命与无比惧怕的薛霸,就这样……被抓了? 方才她眼中消失的那抹神采,渐渐浮现而出,且比方才更明显一些,面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正文 586 什么品种的恶霸?【六】 “我义父是张怀义,你敢打我?”薛霸一脸狰狞,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啪! 言大山怒目圆瞪,二话不说,抡起蒲扇那么大的巴掌,又是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拍了下去。 薛霸一声惨叫,愤怒让他面部扭曲,毫不掩饰的杀意充斥着赤红的双目,寒声叫道: “你们都死定了,死定了,我定要叫义父……” “……” 啪! 言大山不等他把话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冷笑道:“今日,就凭你的所作所为,还想走出这山坳?还想见到你那义父?痴心妄想!” “你……你们敢!” 薛霸瞳孔猛地一缩,言大山的话让他浑身冰凉,是啊,当前的处境极为不妙……不过很快他眼神一定,出言威胁道: “今日你们敢动我一根寒毛,我义父张怀义一定会灭你们九族!我……” 啪! 言大山又是一巴掌甩出。 薛霸嘴角不停抽搐,赤红的双眼狠狠盯着言大山,嘴巴里轻轻咀嚼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沫,里面混着数颗牙齿。 “我义父是张怀义……” 啪! “我义父是张……” 啪! “我义父是……” 啪! “我……” 啪! “……” 啪! 言大山那铁扇也似的巴掌,扇得薛霸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耳中一阵阵轰鸣。 他终于感觉到怕了。 染血的嘴唇哆嗦着,他心有不甘,他可是张怀义的义子啊!现在却被一个莽汉用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他很想继续出言威胁,可……真的太难受了。 一会儿后,头晕目眩的症状好了一些,他抬眸看去,却乍见言大山如一尊怒目金刚似的立在身前。 令他无比惊悚的是,言大山一只巴掌正保持悬空的状态,做好了用力拍下去的准备,似乎就等他开口说话了。 薛霸顿时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当即紧闭嘴巴,不发一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记住这个莽汉了。 啪! 可就在这时,一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突兀扇来。 薛霸毫无防备,被拍得头晕目眩,感觉脑袋里面的脑浆都混在了一起。 我都没有说话了,你还扇我作甚……薛霸心头火起,脑袋清明一些后,猛地抬眸瞪了过去。 不过,对上言大山那怒目金刚也似的眼神后,他当即低头不敢反抗……君子当隐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薛霸如此安慰自己。 …… 另外一边。 躲在苏贤身后的小姑娘,全程目睹了言大山殴打薛霸的那一幕。 她剧烈喘气,眼睛瞪得滚圆。 每当薛霸高喊“我义父是张怀义”的时候,她那小小的心灵就像压下了一座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每当言大山用蒲扇那么大的巴掌殴打薛霸的时候,她心中的泰山就被移除,浑身上下阵阵轻松…… 如此交替数次,直至言大山打得薛霸彻底低头,不敢开口说话之际,小姑娘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 她整个人都是一松。 “哇……” 紧接着,她大哭起来。 是真正的嚎啕大哭,稚嫩与嘶哑的声音响彻整座山坳。 柳蕙香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雪白手帕,一边安慰一边给她拭泪。 苏贤也转头看去,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一时手足无措,他可没有安慰小女孩的经验…… 一会儿后,小姑娘停止大哭。 她那两只小小的、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苏贤的衣服,迈动脚步走向路边的平板车,轻轻拉着苏贤,仰起一张脏兮兮的稚嫩小脸祈求道: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也没有喝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大哥哥救救她吧!” “……” 苏贤迈步,跟着她走向路边的平板车,同时对面色无比呆滞与恐惧的野店老板吩咐道:“取些食物来,最好是稀粥。” “好!” 身体佝偻的野店老板急忙跑向茅草屋。 柳蕙香、林川,以及亲兵们,全都跟在苏贤身后,众人一起走向路边的平板车。 “小妹妹你就放心吧,坏蛋已经被打倒,我们不仅能救你,还能救回你的姐姐……你们都会没事的!” 柳蕙香温言安慰道。 苏贤、林川,亲兵们也纷纷出言安抚。 小姑娘正拉着苏贤的衣服,迈动小短腿着急的走向平板车,见大家都这样说,心中渐渐升起无限希望。 她的父亲,被谋害而死。 她的母亲,也被害死。 其他叔伯亲人,甚至家中的小厮、丫鬟、玩伴等等,全都没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姐姐相依为命,这是唯一的亲人,她不能没有姐姐,不然只剩一个她的世界该是多么的孤独与冰冷…… 很快,苏贤等人来到路边,几步路后,终于接近那辆破旧的平板车。 众人的心情其实还不错,虽遇到了薛霸这种人渣,但人渣今日就将伏诛,他们还从虎口之下解救了数人。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们的心情着实不错。 可是……等苏贤与柳蕙香等人接近那辆平板车后,脚步不由一顿,众人的面色同时猛地一变,都默不作声。 他们看见了什么? 原来,平板车上所躺之人,也就是小姑娘唯一存世的姐姐,她的头脸上竟……盖着一块白布! 活人躺着的时候,哪有在脸上盖一块白布的? 这说明……小姑娘唯一存世的亲人,其实已经死去! “大哥哥?” 这时,小姑娘发现拉不动苏贤了,停步仰头望来,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喜悦与希望,还有一丝疑惑。 苏贤等人低眸看去,看见小姑娘脸上的喜悦与希望的神色之后,心头都不太好受,有些发堵。 他们心情沉重,继续迈步走向平板车,他们都没有说话,也不知待会儿该如何向小姑娘说这件事…… 近了,苏贤他们站在平板车前。 这时,野店老板送来稀粥。 小姑娘趴在平板车侧边,努力垫高脚尖,她面带喜色,就像小时候期待过年那样,看着苏贤祈求道: “大哥哥,快救救姐姐吧……” “……” 苏贤暗中叹了口气,看着杨芷兰吩咐道:“芷兰,你来。” 杨芷兰身为内卫杀手,最不怕的就是尸体,她点了点头走过去,轻轻掀开蒙在小姑娘姐姐脸上的白布—— 那本该是一张姣好的面容,现在却满是伤痕,青白一片,尤其是那双眼睛……死不瞑目啊! 她的脑袋下枕着一堆干草,干草与尚且乌黑的头发混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狼狈。 苏贤、柳蕙香、林川,以及在场的亲兵等,全都侧过了头去,不忍相看。 不用说了,小姑娘的姐姐的确早已死去多时。 正文 587 怒! 小姑娘不懂,以为姐姐只是饿晕过去而已。 见苏贤等人不动,便有些着急的说道: “大哥哥,求求你了,快救救我的姐姐吧!两个时辰前,姐姐还抬头和我说了话……她现在饿晕过去了……” “……” 柳蕙香受不了,背过身去,将脑袋靠在苏贤肩上,默默取出一块新的手帕。 林川定定的看着平板车上的女子,嘴巴微张,面色难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苏贤到底是男人,也算经历了一些大事,他还稳得住,轻轻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道: “姐姐给我说,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所有亲人都不在了,也要好好的活着!” “诶……” 苏贤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分明是临终遗言。 但小姑娘太小,还不知道这些。 小姑娘见苏贤他们迟迟不动手救人,心中无比焦急,她不知刚才还那么和蔼的大哥哥,现在为什么不救她姐姐。 她决定自己动手,先喂姐姐喝点稀粥再说。 这时,言大山走了过来,先扫了平板车一眼,又见小姑娘的举动后,当即沉声说道:“不用喂了,你的姐姐已经死去多时!” “……” 小姑娘猛然一顿,两只小手捧着的装满了稀粥的大斗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她冲上去抓着言大山的衣服,哭道: “不,不,姐姐还没有死,两个时辰前姐姐还对我说过话,她还抬头看了我一眼,姐姐没死……” “……” 言大山顿感头痛。 意识到自己太直白了,似乎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说情绪失控的小姑娘。 小姑娘转身又跑去抓住苏贤的衣服,哭着问她唯一的存世的姐姐真的死去了吗? 苏贤低眸看去,她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大坝似的,滚烫的泪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犁”出一条条沟槽,彻底哭花了脸。 苏贤暗暗瞪了言大山一眼,思忖片刻后,只得沉声应道:“你应该牢记你姐姐的话,就算没有任何亲人了,也要好好的活着!” 小姑娘闻言,哭声一停。 她虽然年纪小,但苏贤这句话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松开苏贤的衣服,慢慢转身,走到平板车前,趴在车上,踮起脚尖,突然呼天抢地的叫喊着: “姐姐你不要死……” “姐姐你醒醒啊……” “……” 哭喊一阵后,见姐姐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她也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接着,她转身冲向另外一边被亲兵们羁押着跪在地上的薛霸,又打有骂,用稚嫩的声音质问道: “你说过的,如果我将姐姐拉到黄河边,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为什么要害死姐姐!你还我的姐姐啊!” 众人听了这话,心头顿时怒火冲宵。 薛霸这是在欺骗这可怜的小姑娘。 说什么拉到黄河边就放人,一定是谎言,他就是想看小姑娘艰难拉车,以及最后得知真相之后的绝望表情! 言大山大踏步跟了过去。 他见薛霸非但没有任何悔意,反而还在小姑娘那稚嫩拳头的打击之下放声大笑,一幅“我就是骗你的,你又能如何”的欠揍表情。 言大山心头大怒,决定让薛霸临死之前吃尽苦头。 不过,他刚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动手,小姑娘那消瘦的小身板连着摇晃了三下,最后一头栽倒在地。 “不好!” 言大山顾不得教训薛霸,赶紧将之抄起,手指探向她的鼻息。 苏贤等人也是一阵哗然,她该不会……受不了这等噩耗,急火攻心,活生生被气死了吧? 苏贤他们正准备过来之际,言大山已经探出她尚有鼻息,忙将之抱起返回,对苏贤他们说道: “只是昏厥过去了,没事。” 随行的亲兵之中,有个颇懂医术之人,忙为小姑娘把脉诊治,最后说道:“因饥饿与情绪失控导致的昏厥,没有大碍,醒来后应该就好了。” 苏贤等人松了口气,忙对野店老板吩咐道:“快去取些稀粥来,小心喂下!” 处理完小姑娘的事,众人重新看着平板车上的姐姐,心头都十分沉重,苏贤定了定神,对杨芷兰吩咐道: “简单查验一下,看她都受到了什么伤害?” “是。” 杨芷兰想也没想,一把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准备进行简单的验尸。 就在这时,柳蕙香猛然发出一声无比刺耳的尖叫,两手捂嘴,一双水眸瞪得很大,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其实,莫说柳蕙香,就连苏贤、林川,以及大部分亲兵,他们的面色全都大变,一脸的惊骇。 就连身为内卫杀手的杨芷兰,此刻也不由眉头微蹙,立即将草席盖回。 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原来,草席覆盖之下的尸体,竟没有衣服。 除此之外,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尸体胸前还有…… 两个碗口大小的疤痕! “啊!” 柳蕙香无比惊恐,尖叫声阵阵。 苏贤深吸口气,抱着柳蕙香生生将她扭转过去,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看,不要看,也不要怕,一切都有为夫在……” “……” 另外一边。 被亲兵们羁押着跪在地上的薛霸,见此不由发出阵阵张狂的笑声。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面露一幅陶醉的表情,说道: “***********,最为滋补,味道鲜美,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畜生!你该死啊!” 言大山震怒,一个健步冲过去,目眦欲裂,当即就要亲手结果了薛霸的性命。 苏贤安抚好了柳蕙香,忙大手一挥并喊道:“大山,切莫冲动,冷静……你给我住手!” 薛霸原本已被吓得瑟瑟发抖,他真切感受到了言大山的杀意,那种从尸山血海杀出的战将,散发的杀意非常可怕。 可苏贤那句话,让他猛然回过神来,洋洋得意笑道:“我义父是张怀义,小子,算你识相,若杀了我你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苏贤阴沉着脸,寒声道: “不错,我的确不会杀你。” “哈哈哈……”薛霸仰天大笑,并对生生止住脚步、一脸扭曲的言大山挤了挤眼睛,面带讥讽的笑容。 另外一边,苏贤深吸一口气后,忽然猛地抬头,发狂般疾步冲向薛霸所在的方向,紧咬着牙说道: “我是不杀你,但我他妈的掐死你!” 说着,苏贤已奔至薛霸身前,发疯般用两手死死掐住薛霸的脖子,面容都扭曲了,用尽生平之力,大声怒骂道: “你这毫无人性的渣滓,你这千刀万剐的畜生,你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老天爷让你活这么久是他瞎了眼!” “老天爷既然不收你这条狗命,那就我来!” “……” 正文 588 南楚神秘女子 “老天爷既然不收你这条狗命,那就我来!” “……” 苏贤的怒骂声在整个山坳中回荡。 众人听在耳中,不由纷纷握紧拳头,这一刻,他们是多么的解气,是多么的心怀激荡,真想冲上去助苏贤一臂之力—— 掐死这个不配为人的畜生! 言大山怔立在旁,整个人都快傻了,苏贤方才还叫他不要冲动,要冷静,并命令他住手呢。 可是结果呢? 苏贤自己反倒发疯般冲了过来,扭曲了面容,用尽生平之力去掐薛霸的脖子……原来他是想自己动手! 言大山胸膛剧烈起伏,一时间憋得蛋疼不已。 “我义父……是……张怀义!” 薛霸两手被亲兵们羁押着,根本不能反抗,被苏贤掐着脖子按倒在地,早已是脸红脖子粗,出气多进气少。 苏贤紧紧咬着牙,肆意发泄着心头的怒火,掐着薛霸脖子的两手青筋直冒,瞪着眼寒声道: “张怀义又如何?有你这样的义子,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迟早送他归西!今日你就先上路吧!” “……” 话音一落,苏贤强憋一口气,铆足了劲儿,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薛霸开始剧烈挣扎。 苏贤的话入耳,他才真正的感到害怕,原来他所仰仗的义父,人家根本就不怕,还扬言要弄死他义父…… 亲兵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原本是边军中的佼佼者,被言大山精挑细选选入侯府做亲兵,武力值及人品都有保障。 薛霸被亲兵们死死按住,自然是动弹不得,临死挣扎也无济于事。 “张……公……通……” 临死关头,薛霸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个拖延的办法,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可是,苏贤真的太愤怒了,两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掐得薛霸说不出话来,努力了几次,短短四个字愣是说不全。 不行了……薛霸感觉死亡的阴影已将他笼罩,他瞪着赤红的两眼,强提最后一口气,努力说出最后一个关键字。 可是,他很快便陷入无限的失望之中。 他虽说出了最后一个字,可苏贤早已陷入疯狂,根本没有听见……薛霸瞳孔渐渐放大,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一会儿后,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濒临死亡。 苏贤依旧死死掐着薛霸的脖子,不肯松手,他对此人的恨意简直无以复加,视普通人的生命为草芥,在他这里,是不可饶恕之罪。 遥想数个月前,他是普通人。 前世没穿越之前,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权贵肆意屠戮普通人之举,是他最为痛恨的。 数月前他亲手杀死小阁领的那次也一样,小阁领也是视他的生命为草芥,想杀就杀,苏贤方才奋起反抗。 他陷入了疯狂。 忽然,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大吼:“……通辽!” “什么通辽?”苏贤猛然清醒,侧头看去,原来是言大山在那大吼大叫,声音震耳欲聋。 “薛霸刚才说,张公通辽!”言大山见苏贤终于清醒,忙指了指苏贤的手说道:“此事非同寻常,先留他一命问个清楚吧!” “好!” 苏贤立即松手。 今日处理了薛霸,便与张怀义结下了梁子,加之张怀义又是兰陵公主的对头,其人还作恶多端。 苏贤早已下定决心要铲除此人。 若能从薛霸口中挖出一点张怀义的黑料,自然再好不过,这也算是今日最大的收获。 两手松开薛霸的脖子后,苏贤嘴角不由狠狠一扯,因为他的手方才过于用力,现在竟然有种失去知觉的感觉。 好在不是非常严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恢复正常。 亲兵们在言大山的指挥下,用一盆凉水将薛霸弄醒,然后恶狠狠的逼问“张公通辽”一事。 薛霸幽幽醒转,见状虚弱的说道:“张怀义其实没有通辽,他……” 一语未了,苏贤当即大怒,指着他骂道:“死到临头竟还敢耍诈,正好,掐死你我还觉得让你死得太轻松,来人……” “不!不!且慢!”薛霸直接吓尿了……苏贤、言大山等人纷纷皱眉。 “张怀义虽然没有通辽,但他通贼了啊!”薛霸赶紧解释道:“前朝余孽!几个月前我在神都,亲眼所见,张怀义见了一个南楚来的神秘女子……” “……” “南楚来的神秘女子?”苏贤眉头一动,他想起了数日之前,夜袭侯府不得最后逃走的那个南方来客,也是一个女子。 “你可有证据?人证?物证?或者书信密函一类?”言大山瞪着眼睛喝问道。 “没……没有……” “没有?!”言大山虎目一瞪。 “张怀义为人小心谨慎,根本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 苏贤看着言大山与薛霸的“聊天”,思绪渐渐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其实,他只要知道张怀义与前朝余孽勾结就可以了。 他与前朝余孽之间,早已结下不可解的梁子,数日前他们还想刺杀苏贤,并放火焚烧那八十万石粮食来着。 张怀义竟与前朝余孽勾结……无异于多了一个除掉此人的理由。 正想着此事,路边平板车旁,忽然传来柳蕙香的声音大喊道:“夫君,你赶快过来看一看!” 苏贤立即赶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柳蕙香带着哭腔,指了指平板车上女尸的脑袋,主要是脑袋下面,说道:“她原来不是枕在干草上,而是因为……脖子僵硬的缘故。” 苏贤低头一看。 原来,与女尸头发混在一起的干草被杨芷兰弄走之后,便可以看见,她的脑袋根本就没有支撑,而是悬空的! “这是何故?” 苏贤心下十分奇怪。 柳蕙香哭道: “刚才那小姑娘曾说,两个时辰前,她姐姐曾抬头看了她一眼,并留下遗言……岂不知,她的姐姐抬头之后,就再也没有将脑袋放下。” “……” 众人听罢,心下不由纷纷明悟过来。 小姑娘的姐姐预感到死期将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费劲儿抬起脑袋,看着亲妹妹……最后脖子就此僵硬,脑袋一直保持悬空的状态。 众人低头默哀,心头涌起阵阵莫名的情绪…… 正文 589 闺中女子的……武器 路边的平板车旁,苏贤等人纷纷默哀。 结合方才从食客们及小姑娘口中,听来的零碎信息,大致可以还原出一个模糊的故事轮廓: 武陟县前任县令,因得罪张怀义义子薛霸,被谋害至死,家破人亡,妻女也被霸占。 县令长女,曾是远近有名的美女,上门提亲的媒婆差点将县衙门槛踩烂……可她被十多个恶霸生生折磨了三天三夜! 县令长女已是将死之人。 但薛霸却欺骗县令二女,也就是昏厥过去的那位小姑娘,说,若将她姐姐拉到黄河边,便放她们姐妹一条生路。 小姑娘少不更事,自然是信了,果真拉着比自己还高的平板车,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黄河。 两个时辰前,小姑娘的姐姐预感到大限将至,在亲妹妹拉着的平板车上,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脑袋艰难的抬起。 她看着车前那年幼的、无知的、笨拙的亲妹妹,心里明白,即便她们走到了黄河边上,薛霸也不会真的放她们两姐妹一条生路。 尽管知道亲妹妹被骗了,可她真的无能为力。 无法想象,她在临死之前,心中该是多么的崩溃。 带着对唯一存世的亲妹妹的极度不舍与不放心,她留下临终遗言,叮嘱妹妹即便没有一个亲人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也正是因为心中的不舍与不放心,她在孤独与痛苦之中咽气之后,也没有将脑袋放下,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以至于最后尸体僵硬,脖子固定成了一个角度,脑袋再也不会放下了。 “……” “她眼角有干涸的泪痕!” 杨芷兰忽然指了指女尸尚未瞑目的眼睛,她方才简单验尸的时候,就已发现了眼角的泪痕,但现在才说出来。 苏贤等人立即围拢过去,仔细一看,果然不假,即便泪痕风干了,但痕迹却未消失。 好吧……这位可怜的、命苦的女子,是含着眼泪去世的! 她在临终之前,看着车前脚步蹒跚的、年幼的妹妹,不知心中可曾埋怨过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们家如此残忍。 坏人为何能逍遥法外?! 世间难道就没有公道?! “啊!” 言大山是个真性情的侠义之士,顿时虎目含泪,转身冲向依旧被羁押着双手跪在地上的薛霸,一幅要活活将之撕碎的架势。 “我今天要杀人!” 林川也赤红了双目冲过去,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太多,此刻终于爆发。 “不杀此僚誓不为人!” 数位亲兵嗷嗷大叫,甩开膀子也冲了过去,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宛若群狼。 薛霸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嘴巴颤抖着,作声不得,本能的往后逃,但数位亲兵死死按着他,他根本逃不了。 眼见薛霸即将被言大山等人群殴而死,苏贤深吸一口气,大声喝令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苏贤的话还是管用的,言大山、林川及亲兵们全都停在了原地,虽愤怒已极可却也没再妄动。 薛霸见此,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大声喊道:“我已将张怀义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你不能杀我!” “……” 苏贤没有理会。 转身走到平板车前。 从柳蕙香手里接过一张崭新的、雪白的手帕,轻轻为小姑娘的姐姐擦拭眼泪,尽管泪痕已干。 “若你泉下有知,在天有灵的话,就请瞑目吧,你的妹妹已经安全,而坏人也终将遭受应得的报应!” “……” 话音落后,苏贤面色肃穆,亲手将小姑娘姐姐那未曾瞑目的双眼闭合。 默立一阵。 苏贤陡然转身,面向远处的薛霸,眼神无比冰冷。 薛霸当即面色大变,急忙说道:“我……我已将张怀义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你……你不能杀我!” 苏贤冷声道: “是,我是不会杀你……来人,先将薛霸的跟班们就地处决!” “是!” 言大山亲自回应,从亲兵手里接过兵刃,一刀一个,犹如砍瓜切菜。 林川也动手解决了两个跟班。 四溅的鲜血撒在薛霸的脸上,还带着温度,薛霸当真吓得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看着苏贤,嘴角不自控的颤抖着。 苏贤冷冷的盯着他。 “你说过的,不会杀我!”薛霸颤声道。 “不错,我是说过不会杀你。”苏贤眼神冰冷。 “那就好……”薛霸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苏贤是这群人的老大,只要苏贤不杀他,其他人就不敢动手。 “不过,我虽然不杀你,但其他人我可管不着。”苏贤忽然改口,大声问道:“你们之中,有谁想手刃此僚?” “……”薛霸当即面色大变,心跳剧烈起伏,死亡阴云笼罩而下,他连开口求饶都没了力气。 苏贤话音落后,言大山大嘴就是一张,准备抢先接下这份差事,他真的很想亲手结果了薛霸此贼! 可是谁知,他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我来!” 谁呀! 竟敢比他言大山还快? 他循声扭头看去,顿时一愣,此时也回过神来,方才那个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 随后他就看见,柳蕙香迈着杀气腾腾的步伐走了过去。 呃……原来是柳蕙香啊! 言大山当即不敢有任何不满,还主动让开道路,柳蕙香走过去之后,他当即跟在后面,怕出现意外。 苏贤也是一阵愕然,嘴角不由轻轻一扯。 他没想到第一个回应之人竟然是柳蕙香! 柳蕙香是他的老婆,身份尊贵,就连言大山也不敢跟她枪,更不用说林川及亲兵们。 苏贤摇了摇头,也抬步跟了过去。 薛霸身体哆嗦着,看着走近的这位品相极佳的妇人,他先前还嚣张的想占有人家来着,可结果……却要死在这妇人手中? 苏贤、言大山、林川、杨芷兰,以及亲兵们全都看着柳蕙香。 见她赤手空拳,苏贤便摘下靴子中的弹簧匕首,准备递过去。 可就在这时,柳蕙香轻轻抬手,从如云的鬓发中摘下一枚金钗,倒握在纤细雪白的小手之中。 呃…… 苏贤与众人都有些懵,柳蕙香的武器还真是……极具闺中女子的特点。 正文 590 柳蕙香:夫君我杀人了! “夫人,请直接扎在此处。”言大山指了指薛霸心脏的位置。 “好!” 柳蕙香两手倒握着那枚金钗,双手缓缓举起。 此刻一阵微风吹来,她的纱裙随风舞动,看起来极为美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下得去手杀人的女子。 良久之后。 柳蕙香迟迟没有动手。 苏贤、言大山、林川等人一直屏着呼吸,暗中默默等待,不曾催促,只是气氛越来越微妙。 薛霸仰头看着柳蕙香,嘴角肌肉不停抽搐,眼中既有恐惧也有绝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你倒是快点啊,直接给我个痛快吧……薛霸心中呐喊道。 苏贤抿了抿嘴,偶然侧眸,发现柳蕙香的裙子似乎在轻轻颤抖! 他心头大感古怪,柳蕙香这是……两股战战了? 也是啊,她本就是一柔弱女子,鸡都不曾杀过,更何况是人。 苏贤轻轻摇头,既然如此,那苏贤就……鼓励了她几句! “啊!” 柳蕙香受到鼓励之后,自信心暴涨,高举了许久的两手,紧握着金钗猛地往下一扎! 薛霸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才柳蕙香迟迟不动手,他真的太难受,等死的滋味他真的受够了。 他心想,金钗扎入心脏之后,很快就会过去,加之死在如此美丽的妇人手中,总比死在言大山等莽汉手中更强吧。 “啊……” 他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金钗入体的那一刹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哀嚎不止。 嗯? 不对! 薛霸面色忽然大变,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那美丽的妇人明明要扎他的心脏,可传来剧痛的地方怎么是……肩膀? 他嘴角的肌肉无意识抽搐着,低眸看向自己的心脏部位。 同时,苏贤、言大山、林川等人也看向他的心脏—— 没有任何异常。 薛霸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右侧肩膀。 苏贤等人也转头看去。 只见那肩膀之上,靠近臂膀的位置,果然斜斜的插着一根金钗,插得很浅,摇摇欲坠。 负责羁押薛霸的亲兵一脸惊骇,因为那只金钗若再偏移一点点位置,可就要扎在他的手上了! 偏差这么大的吗? 让她扎心脏,结果扎到哪儿去了? 肩膀! 这准头也是没谁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忽然传来柳蕙香的声音喊道:“夫君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夫君,我杀人了……” “……” 言大山、林川、杨芷兰及亲兵们扭头看去,原来柳蕙香早已背对薛霸,一头扎入了苏贤的胸膛。 至于金钗扎下去的结果,她根本就没有看。 甚至在扎的过程中,她的眼睛始终都没睁开。 苏贤嘴角扯了扯,轻轻抚着她的背说道:“夫人你……可真厉害!” 话音落后,苏贤便拉着她离开此处,走向路边的平板车。 柳蕙香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苏贤可以感受到她“杀人”之后的恐惧。 谁知,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并伴随着言大山、林川及亲兵们的怒斥。 柳蕙香回头一看,面色十分不解,问道: “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泄愤……不用管,我们去看看那位小姑娘吧。”苏贤摇了摇头。 “哦。” 然而两人刚刚转头,还没踏出一步,身后又传来薛霸的惨叫声,他似乎被踩中了某薄弱之处,惨叫不似人声。 柳蕙香再次回头看去。 这次她分明看见那薛霸根本没死! 她的表情渐渐陷入呆滞,问道:“他怎么……怎么……我刚才……” 苏贤拉着她就往前走,说道:“不用管那边,我们去看看那小姑娘吧,她昏迷了这么久应该就快醒来。” 柳蕙香顿时臊得慌,想起方才自己的言行,真的……无地自容,她抱紧苏贤的胳膊,默默加快了步伐…… 小姑娘还未醒来。 一刻钟过后。 言大山、林川等人也返回。 远处,那薛霸软瘫在地,早已没了人样,不用说,他在死之前一定遭受到了世上最残酷的折磨。 众人看着平板车上死去的女子,与地上尚且昏迷的小姑娘,集体默哀。 良久之后。 野店老板见太阳即将落山,又瞥了眼满地的尸体,出言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长叹一口气,吩咐道: “将尸体拖入茅草屋,一把火烧了吧。” “得令!” 言大山亲自带着亲兵们去执行任务。 野店老板看着苏贤张了张嘴,可终究什么也没说,那座茅草屋可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业……罢了罢了! 苏贤转过头来,看着野店老板说道: “经此之后,你们不适合留在此地,我将派人护送你们去偏远之地,并送你们白银五千两藉以谋生,你可愿意?” “愿意,自然愿意,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野店老板当即答应下来。 “……” 两刻钟过后。 山坳中火光冲天,茅草屋燃起熊熊大火,将山坡上的树木都一一照亮,薛霸等人的尸体也将在大火中焚化。 与此同时,距山坳数十里开外的一片空地上,也堆积了许多柴禾,柴禾中间静静躺着一位女子。 那是小姑娘的姐姐。 杨芷兰为她打扮过了,也换了新衣服,恢复了一些往日的荣光。 苏贤决定在此地将之火花。 然后入土为安。 “那小姑娘还没有醒来吗?”苏贤手举火把,他只需将火把往柴禾堆里一丢,便能开始火化。 但在此之前,他想等小姑娘醒来,见她姐姐最后一面。 言大山说道:“还没有醒……公子快些丢下火把吧,我等不宜在此处久留。” 苏贤手举火把,又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还不醒来,他最终长叹一口气,准备丢下火把开始火化。 今日灭杀了薛霸,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也不可在此地久留…… “她醒了!” 就在苏贤即将丢下火把之前,后面的柳蕙香忽然大声一喊。 苏贤忙放下火把,冲到人群之后,小姑娘被放在一张担架上,苏贤赶去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两眼。 众人都围拢过来,心情十分沉重。 这小姑娘还这么小,就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了,她的世界将是黑暗、孤独、寂寞、暗无天日的。 待会儿她必将嚎啕痛哭,苏贤等人都不知该怎么去劝。 就在众人心情十分沉重之际,那小姑娘自己坐了起来,一脸迷茫,疲惫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最后挠着头问道: “你们……是谁?我……我又是谁?” “……” 正文 591 “守寡”三月 众人面面相觑,她这是……失忆了?! 小姑娘挠着头,缓缓扫过众人,当看见苏贤的时候,她面色一喜,喊道: “大哥哥!” “你还记得我?” 苏贤十分诧异,让她将所有人都重新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只记得苏贤一人,甚至连柳蕙香都没印象。 苏贤面色一动,拉着小姑娘的小手,走到柴禾堆前,将之抱起,指了指她姐姐的尸体问道: “你还认得她吗?” 出人预料的是,小姑娘只看了一眼,顿时一脸惧色,转过了头去并说道:“大哥哥我怕……” 苏贤只得抱着她后退,远离柴禾堆后将之放下。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这小姑娘害怕自己的亲姐姐,却还记得苏贤,也只记得苏贤…… 言大山到底年长一些,经历得也多,猜测道: “她很有可能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遗忘了所有对她能造成伤害的人或事,包括她的亲姐姐。” “公子为她带去了希望,为她带去了光明,所以她还记得公子,也只记得公子。” “……”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只是不知这对小姑娘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贤看了眼天色,拿起火把重新走到柴禾堆前,说了句“安息吧”,毅然将火把丢下。 火苗迅速扩大并燃烧起来,将周围照得白昼一般。 林川走了过来,与苏贤并肩而立,看着渐渐被烈火吞噬的女子,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可惜,可惜,未能得知姑娘芳名,实乃生平一大憾事,今后我就叫你……怀州姑娘吧!” “为了缅怀怀州姑娘,我决定了,今后三个月内不去任何青楼妓馆,我要为怀州姑娘‘守寡’三月!” “……”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若不是怕破坏这肃穆的气氛,他真的很想狂喷林川:“就你这样的色鬼,三天不去青楼就浑身痒痒,还想‘守寡’三月?吹牛吧你!” 苏贤不去理会不着调的林川,看着彻底被烈火吞没的女子,回想一遍她所遭受的苦难,最后长叹一声,问道: “这世道……竟混乱至此了吗?” 众人沉默。 言大山原本对朝廷就颇有微词,见苏贤问出此话,当即化身为一个“喷子”,将朝廷贬得一无是处。 “其实,是因为前朝余孽作乱的缘故。” 令苏贤意外的是,杨芷兰竟主动开了金口。 苏贤知她向来冷静,甚至冷静到冷漠,看待问题比较客官,于是忙问道:“怎么说?” 杨芷兰面无表情的说道:“梅花内卫有个很重要的作用,那便是监察民间,若遇恶霸,内卫必然出手。” “薛霸这样的恶霸,之所以能危害一方,是因为内卫抽调了各方力量,暗中与前朝余孽周旋之故!” “……” 苏贤听了此话,不由想起数月之前,兰陵公主坐镇河北道,遇到棘手的难题,曾上奏请求女皇调派内卫协助。 结果内卫大阁领回信直接拒绝,还说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在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 后来,神都城中的含嘉仓城被焚毁,苏贤通过兰陵公主之口得知,那也是前朝余孽所为…… 苏贤默立良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张怀义他必须铲除! 火势凶猛,不可能短时间内熄灭,苏贤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等候下去。 苏贤沉吟一番,派人护送野店老板一家远走边荒,远离这是非之地,答应的五千两白银也当场以银票的方式兑现。 至于这小姑娘……苏贤将之托付给了野店老板一家,他们一家其实还挺淳朴,心眼不坏,他们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照顾好这小姑娘。 小姑娘对苏贤很是不舍,哭闹着要跟着他,苏贤最后保证说,今后一定会去看她,小姑娘这才乖乖上路。 送走野店老板一家与小姑娘后,苏贤又安排人手留在此处,等火势结束之后,捡出骨灰就近安葬…… 忙完这些,苏贤、柳蕙香、林川、言大山、杨芷兰,及大部分亲兵们,则连夜赶路,远离这是非之地。 至后半夜时分,众人终于踏足“河南府”所辖范围,在偃师县城城外找了家客栈住下,此地应该安全了。 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他们都很疲惫,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 翌日。 天光大亮。 今天是个明媚的好天气,朝阳从窗户透入播撒在地,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斑,屋内的细微灰尘清晰可辨。 他们入住的客栈临近大街,早上的街道熙熙攘攘,人嘶马叫,一派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蕙香早已醒来。 但她没有乱动,任由苏贤半抱着她,苏贤的腿压着她的腿,苏贤的手搭着她的腰侧,正轻轻捏着……那啥。 她知道,昨天真的太累了,便没有像往常那般唤醒苏贤,让他多睡一会儿。 她其实非常喜欢被苏贤这样半抱着的姿势,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尽管苏贤有时候不老实,常常弄得她意乱情迷…… 回想昨日的种种,体验着现在的舒适,又聆听着楼下街道的熙熙攘攘,柳蕙香心中思绪万千,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忽然,她轻轻闭合的两眼慢慢睁开。 表情微微一变。 抿了抿鲜艳的朱唇。 面上唰的腾起一抹好看的红晕…… 苏贤并没有任何动作,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苏贤又在使坏,心里又在想着羞羞的事。 “夫君醒了吗?”她轻声问道,捉住苏贤揽着她腰肢的手往外轻轻一推。 “没有。”苏贤声音略显沉闷,被扒拉开的手又探了回去,熟门熟路的一把抓住,柳蕙香闷哼一声。 “夫君又哄妾身,若是没醒,如何能与妾身说话呢?”柳蕙香嘴角浮现笑意。 苏贤的手这次探上来之后,还报复性的狠抓了几下,她没有办法,只得服软,任凭苏贤施为与把玩。 “因为……为夫在梦游啊!”苏贤继续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夫君……天刚亮呢……别玩了吧。”柳蕙香哀求道。 苏贤忽然翻了个身,将柳蕙香整个压在下面,怪腔怪调的说道:“小美人,我要吃了你,哈哈哈哈,别躲啊!” 说着,苏贤便去挠柳蕙香的痒痒,逗得她花枝乱颤,连连躲闪而不得,最后只能笑着求饶。 苏贤骑坐在她的身上,将之彻底征服后,俯身深情的吻了下去……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早上呢! 正文 592 不期而遇 “晨练”过后,苏贤又洗了个热水澡,顿感神清气爽,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呼吸,疲惫一扫而光。 言大山、林川等人也纷纷起床,众人吃了早饭,走出客栈刚好遇到有人接亲,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的十分热闹。 苏贤他们退至街旁,等接亲的队伍走过之后,愣是没有回神,那种震耳欲聋的喜庆感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振聋发聩。 良久之后。 柳蕙香方才小声问道:“夫君,我们要立即启程赶往神都吗?” 苏贤思忖一番,笑道:“倒也不急,此间颇多名胜古迹,我们不妨一边游览一边赶路如何?” 此举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于是他们就此出发,从偃师赶往神都,沿途一路游览,很多有名的古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如此一路游逛下来,加上早上沾到的“喜气”,众人的心态渐渐扭转,不再沉浸在昨日的悲伤之中。 生活,永远是向前看的。 活在过去,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至下午黄昏时分,他们恰好走到神都城以东数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市镇。 苏贤决定在此修整一晚,明日正式进入神都城。 一夜无话。 翌日。 苏贤与柳蕙香登上马车,由言大山、杨芷兰及亲兵们护卫着,沿着官道缓缓驶向此行的目的地—— 神都城! 神都城,占地五十余平方公里,除皇城外,还有一百零九个坊,与三个市场,分别是“丰都市”、“通远市”与“大同市”。 此外,还有“北里”与“南里”两个小坊,乃烟花柳巷之地,位于城池西南角。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绿柳成荫,河渠密布,通济渠直通内城,洛水将整座城池划分为“南城”与“北城”,水陆交通极为发达。 城南有座城门名日“定鼎门”,由此入城,可见一条笔直且直通城北皇城的宽阔大街,宽达一百五十余米,世人称之为“天街”。 天街直通皇城。 皇城位于城池的西北角,内有太微城、紫微城、东宫、东城、含嘉仓城,以及圆壁城等等小城。 整座城池只有北、东、南三面设有城门,整个西面都没有出入口,因为城池西面紧挨着皇家禁苑——上林苑。 上林苑占地面积极大,周长长达两百多公里,内有“上阳宫”及各种园林建筑,蔚为壮观。 …… 数十里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苏贤一行沿着官道缓缓驶来,很快便看到了那座高大巍峨似乎没有边界的巨型城池。 真的太大了! 苏贤不禁咋舌,瀛州城乃至于幽州城,在神都城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马车中,柳蕙香笑着为苏贤讲解神都城的历史人文,她毕竟生长于斯,少女时期虽难以踏出家门一步,但对整座城池亦十分了解。 “等办完了正事,还得劳烦夫人带着为夫在城中好好游逛一番才是,略尽地主之谊。”苏贤见即将入城,便回头看着柳蕙香笑道。 他虽然是在笑,不过心中却没忘了此行的两大目标—— 其一,通过女皇最终的考验,成功加入内卫。 其二,想办法铲除张怀义。 这两件事都不好办。 女皇终究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想来必定不简单。张怀义深得女皇的信任与宠幸,就连兰陵公主都极为忌惮。 难啊。 不过他并未将这些担忧表现在外。 …… 他们此次远从东边而来,按理说应该从城东的“上春门”、“建阳门”、“永通门”入城,比较快捷。 不过,苏贤为了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街”,绕道来到城南,由“定鼎门”入,正好沿着天街去往皇城。 兰陵公主府,便在皇城之中。 “好啊。” 柳蕙香笑着答应下来,不过等她侧过头去之后,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一抹复杂之色。 神都,她回来了! 自数年之前被赶出家族后,她一直流落在外,她曾一度认为,今生不可能再返回这出生与生长之地…… 马车外。 言大山骑马走在马车之前,他仰头看着熟悉的城墙,心中阵阵感慨之余,又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府中那二十多个小妾,一旦知道他回到了神都,只怕……会将他生吞活剥! 咦! 单单只是想一想而已,言大山心中便阵阵发寒,一股凉意自脊椎直冲脑门,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冷战。 马车后面。 杨芷兰骑马默默跟随,她看着历经了数百年风雨摧残的城墙,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往事,那似乎是久远的回忆。 半年前,当她决定远走河北道,准备独自一人默默赴死之际,就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活着回到神都。 …… 相较于苏贤等人的感慨,随行的亲兵们,此刻的心情美妙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们作为范阳侯府的亲兵,即将入城! 范阳县侯苏贤,单单伶出一个“乱辽之法”的功劳,就足以吊打神都城中的满朝文武,他们作为侯府亲兵真的是与有荣焉。 不过,就在他们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的时候,即将入城的他们,忽然被斜里冲出来的一队人马撞倒。 一时间人仰马翻。 谁呀?! 竟敢冲撞范阳县侯的车队? 不要命了? 亲兵们当即大怒,他们可是范阳县侯府邸的亲兵,这才刚刚入城,还没来得及享受被百姓们夹道欢迎的仪式呢,结果就先被人冲撞了? 心头极为不爽的亲兵们,扶起被撞倒的同伴,眼神阴郁的看向那群不速之客。 不过令他们差点爆炸的是,他们都还没有说话呢,对方竟有人先跳起来大声斥骂道: “哪里来的野人,眼睛都瞎了吗?这么宽的道不好好走路……” “……” 亲兵们顿时气炸了,当即与对方唇枪舌剑。 言大山、杨芷兰立即前后护卫着马车,马车之中,苏贤轻轻拍了拍柳蕙香手背,随即皱着眉头下车。 这都还没入城呢,就遇到这种事,着实大煞风景,苏贤心中微微不爽。 与此同时,对面的车队中,也有一人掀开车帘走下车来。 那人身材魁梧,样貌英俊又不失英气,三十余岁年纪,一幅精力无穷的模样。 苏贤看向那英气之人的同时,耳边响起言大山与杨芷兰的声音,一个惊讶一个冷静,同时说道: “张怀义?!” 正文 593 范阳县侯……不简单! “什么?” 苏贤面色微变,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对面那个英气魁梧的男子,那就是张怀义!女皇御前排名第一的大面首! 张怀义!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刚刚来到神都城下,还没来得及入城,就遇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之一! 苏贤眉头微微一皱,心道:“世事不可能如此凑巧,张怀义在城门前阻拦,莫非……怀州之事已经败露?” “……” 怀州之事,张怀义义子薛霸虽死有余辜,可……若一旦争论起来,苏贤一时找不到证据,对方先声夺人,必然占尽优势。 这也是苏贤在动手杀薛霸之前,先派人封锁山坳出入口的用意。 这种事着实不宜传扬出去。 但是却没想到,如此谨慎之下还是走漏了消息。 苏贤的眉头又紧皱了一分,这事儿简直就是为神都之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打量着对面的张怀义,暂且按兵不动,心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张怀义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打量着苏贤,眼神虽冷漠,但也有一丝……警惕? 这不对! 苏贤心念一动,当即做出判断,张怀义并没有得到怀州之事的消息,他之所以在城门前阻拦苏贤一行,应该另有目的。 警惕……对了! 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明白张怀义看他的眼神之中为什么会有警惕之色了。 一切的根由,皆因玉罩与红糖姜茶而起。 兰陵公主曾与他分析过这个问题。 兰陵公主借由苏贤的玉罩与红糖姜茶讨好女皇,其本质就是为了与张怀义“争宠”,很明显,这一轮李幼卿赢了…… 就这样,苏贤与张怀义隔空打量着彼此。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双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你死我活。 不过……双方的手下还在争吵个不休,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想退步,就在城门前僵持起来。 神都城的城门,人流量何其之大,稍微阻拦一会儿,后面就排起了长队。 负责镇守城门的,是监门卫下辖的将士,定鼎门当值校尉见门前拥堵,当即带着一帮将士约三十多人直接围了上去,大声斥道: “天子脚下,城门之前,何人胆敢闹事阻路?” “……” 争吵不休的双方同时一停,扭头看向围拢上来的监门卫校尉及将士。 此时,城门前围聚的普通百姓越来越多,都在一旁看着热闹,私下里指指点点,暗议纷纷。 张怀义府中一管事模样的人,笑着迎将上去,熟稔的与监门卫校尉打着招呼,校尉得知张怀义在此,忙屁颠屁颠跑过去见礼道: “末将见过张公!” 张怀义淡然的点了点头,并未过多理会,只是持续打量着对面的苏贤。 那管事见此,忙拉着校尉转身,指了指苏贤这边说道: “这帮人冲撞了张公,引得张公不喜,还请将军下令,将这群人捉拿并押回去好好审问!冲撞张公马车,究竟是何居心?” 校尉一听这话,当即眼神不善的看了过来,他没做多想,挥手便下令道:“来人,将这群冲撞张公马车的蠢货通通拿下!” “是!” 监门卫将士们当即一拥而上。 苏贤眉头微挑,随即舒展,依旧如方才那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的张怀义。 张怀义也是如此,似乎监门卫的行为与他无关。 马车中,柳蕙香听见车外的动静,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侯府亲兵们,当即义愤填膺,分明是对方冲撞了他们,结果……罢了,没想到啊,想出“乱辽之法”解救了整个大梁的侯爷,第一次入京竟是这样的待遇。 他们心中十分愤怒,不由自主将手握住刀柄,准备抗拒这群无礼且无理的监门卫将士,范阳侯府的威严不容亵渎! “我看谁敢!” 这时,一人大踏步迈了出去,站在苏贤等人身前,此人高大威猛,声音沉稳有力,震得人耳膜都发疼,犹如擂鼓。 那是……言统领? 侯府亲兵们微微一愣之后,信心当即暴涨,言统领的能耐他们是知道的。 一拥而上的监门卫将士们,被这话震得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手里虽然持着长长的红缨枪,但却裹足不前。 对面,张怀义的表情微微一变,侧眸看着挺身而出的言大山。 管事更是表情一怔,随即大怒。 监门卫校尉也是一脸震怒之色,这什么人啊,一句话而已,就让他手下的将士们裹足不前? 这岂不是说他这个校尉是个无能之人? “哪里来的莽夫,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你们面对的人是张……” 校尉大骂着上前,准备亲自动手抓捕此人,可是,等他走近一些距离后,整个人都怔住了,一脸的惊骇,停在原地。 “言将军!” 校尉忽然大喊一声,面带激动的喜色,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到言大山身前,主动矮了半截,激动得不能自己,说道: “言将军……你终于回来了……末将从小就听过将军大名,心中着实崇拜,今日能见将军一面,末将死而无憾!” “……” 校尉激动一阵后,忽然回头看着自己的部下,挥手下令道: “这是言将军,朝廷新封不久的威武郡公,你们还拿枪指着作甚,赶紧收起来,都收起来!” 监门卫将士们恍然大悟,当即收起武器,齐声呐喊道:“见过言将军!” 道旁围观的普通百姓们也激动起来,大声说道:“果然是威武郡公,郡公他回来了……遥想十多年前,言家一门忠烈……” “……” 言大山却不为所动,依旧顶天立地的站在那里,对他人的恭维视而不见。 他身后的侯府亲兵们,此时方才知晓言大山的身份,当即嘴巴都张成了“o”字型,足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对面,张怀义面露恍然,仔细打量着言大山,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言大山摇了摇头,回身指了指马车前的苏贤,大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威武郡公,只是朝廷新封‘范阳县侯’苏贤的护卫而已!” “……” 话音落后,普通百姓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并同时将视线转移到苏贤身上,惊愕道: “原来这位年轻人就是苏贤,提出‘乱辽之法’拯救了整个大梁的苏贤啊……哦不对,现在是范阳县侯了。” “郡公的爵位可比县侯大多了,可郡公为何……甘为范阳县侯的护卫呢?如此看来,这范阳县侯着实不简单!” 正文 594 强龙入京 “原来是威武郡公当面。” 张怀义首次开口,侧身正对言大山,随意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至于苏贤,他从头至尾都只是打量,一幅高高在上并不将之放在眼中的俯视姿态。 “张太尉!” 言大山也随意拱了拱手,指了指拦路的太尉府仆从,还算客气的说道:“还请太尉的人让开道路。” 张怀义暗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道: “威武郡公,正二品勋爵,但却甘为一区区县侯的护卫,说出去也不怕大家笑话吗?郡公可是遭受到了某种胁迫?” 言大山当即面色一正,大声说道:“我言家之人行事,向来行的端做得正,何须他人置椽!” “……” 这时,人群中有人恍然道: “我想起来了,数月之前,威武郡公之所以能走出刑狱司大牢,是因为三大悬案已破。” “而破了三大悬案之人,其实就是范阳县侯!” “言家之人有恩必报,有债必偿,所以郡公不惜自降身份,去做范阳县侯的护卫,目的就是为了报恩。” “原来如此……” 人群中的议论声,传入张怀义之耳,他渐渐想起来,数月前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 他瞥了眼苏贤,不过并没有任何担忧,他是谁啊,张怀义,深得女皇的信任与恩宠,还会怕区区一个开国县侯? 他冷笑一声,往前踏出一步,冷着脸亲自开口说道:“不管是谁,只要惊扰到了本官的车驾,今日都别想安然离开!” “……” 人群中应声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深受女皇恩宠的大面首张怀义,这是与范阳县侯对上了么? 范阳县侯的鼎鼎大名,人们自然早已如雷贯耳。 前段时间,那预防瘟疫的法子,还有搅乱辽国为大梁争取喘息之机的安邦之策,曾风靡整座神都城。 如此风云人物,与深受女皇恩宠的大面首即将激烈对撞,他们两个究竟孰强孰弱?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人们不得而知,只得纷纷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人们希望范阳县侯将张怀义踩下去,因为他们私低下都称张怀义为“张虫”,知道张怀义是个什么为人。 可是……自古就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说法。 苏贤远从河北道而来,即便是一条强龙,恐怕也难以撼动张怀义这条地头蛇。 尽管在感情上更倾向于苏贤,但他们都不怎么看好,更有人暗中摇头,暗自嘀咕道:“或许,侯爷就不该入京。” “……” “只要有我言大山在此,我看谁敢动手?”人们陷入沉思之际,言大山的滚滚雷音将他们惊醒。 “本官虽敬你言家一门忠烈,但威武郡公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敬酒不吃吃罚酒!”张怀义眉毛一杨,针锋相对的说道: “若你再不知好歹,本官连你也一并抓了!区区一个威武郡公,本官还没放在眼里!” “……” 太狂妄了!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张大了嘴巴。 言家一门忠烈,深受整个大梁将士的爱戴,在民间甚至有人差点给言家建造祠堂并进行供奉。 可张怀义肆无忌惮,竟公开说不将言家放在眼中……这对众人造成的震撼无异于一场地震。 不过很快,大家纷纷反应过来—— 张怀义敢这样说,自有他的底气,因女皇登基之初,曾打掉了许多豪门勋贵,其中出力最多之人便是他! “若再加上兰陵公主府呢?” 这时,城门内传来一个冷厉与严肃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城门前围聚的人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队上百人的人马! 看旗号是兰陵公主府的亲卫,银盔银甲,披坚执锐,当先一人稳坐高头大马,正是许久未见的周记室。 兰陵公主府的亲卫来了,而且似乎……还站在苏贤那边,人们都觉得诧异。 对了,范阳县侯同时还是公主府的属官呢,公主派人来接应太正常不过了。 哐! 哐! 哐! 哐! 亲卫们快速围拢上来,将苏贤一行护在后面,持枪与张怀义府中的小厮仆从们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形势瞬间逆转! “侯爷!” 周记室大笑着下马,快步奔向苏贤所在的方向,大声感叹道: “侯爷你终于到了,公主已经念叨多日,方才得知侯爷即将入城,公主便命我带人前来接应……” “周记室,多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的年轻了。”苏贤笑着迎上去,旁若无人的寒暄起来,说的都是路途上的一些趣事。 “……” 对面,张怀义的面色难看了几分。 兰陵公主府的名头可比言家大多了。 诚然,兰陵公主对张怀义非常忌惮,但相对应的,张怀义对兰陵公主的忌惮也丝毫不弱。 他虽是女皇的面首,可公主始终是女皇的亲生女儿啊,在他看来,母女的关系更牢靠一些,他始终都是外人。 围观的人群中,方才不看好苏贤的人慢慢改变了想法,心中暗道: “方才竟忘了侯爷与兰陵公主的关系……如此一来,侯爷背靠兰陵公主,双方起码能斗个旗鼓相当。” “……” 忽然,城门内的天街上喧嚣一片,熙熙攘攘,竟穿过厚实的城墙传到城外,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听有人喊道: “可不得了!极为罕见!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三捕头南宫葵、四捕头蒋瀚文,三大捕头集体出动,正往城门而来!” “刑狱司的捕头可都是风云人物啊,尤其是大捕头、二捕头与三捕头,街上但凡出现一位都能引发轰动……” “刑狱司三大捕头集体出动了?这倒是十分罕见,非同寻常啊!不过他们究竟所为何事?”有人发出疑问。 “谁知道呢,那可是刑狱司呢,捕头们如何行事我等凡俗之人琢磨不透就对了。” “……” 人们正议论着,忽然,城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苏兄!你终于入京了,哈哈哈!我已等你许久。” 众人仔细看去,原来三大捕头已经走出城门。 二捕头千面狐一马当先,后面是三捕头与四捕头,再后面则是刑狱司的捕快,一个个腰悬大刀,步伐稳健,约有三五十人。 只是……二捕头所喊的“苏兄”是谁? 那人竟能与刑狱司的捕头称兄道弟,真的太厉害了。 等等! 围观的百姓们与张怀义眉头都微微一挑,千面狐所喊的“苏兄”,该不会就是苏贤吧?! 很快,他们知道自己猜对了—— 千面狐已跳下马背,带着三捕头与四捕头,笑呵呵走向苏贤所在的方向。 苏贤亦举步迎了过去。 正文 595 城下“捉”侯 “苏兄!” “二捕头!” “林兄!”林川见到千面狐,也笑着迎了上去。 “……” 三人旁若无人的寒暄起来,千面狐说话大大咧咧,俨然一副“地主”的做派,最后对苏贤说道: “兄弟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我带你去见见那老头子,他可是念叨你许久了。” “好。”苏贤笑着回应。 千面狐又拉着林川的手说道: “林兄,南里新开了一家青楼,里面的姑娘水嫩得想让你一口吞掉……今晚我请客,保管兄弟你满意。” “好啊!” 林川顿时乐开了花。 苏贤扭头看着他,故意“嗯哼”了两声,他还没忘林川在怀州所说的话,要“守寡”三个月来着。 不过显然林川忘了此事。 寒暄完毕,千面狐侧身指了指身后两人,大大咧咧介绍道:“这是三捕头南宫葵,你在瀛州见过的。” “苏兄。”南宫葵板着脸作揖。 “三捕头。”苏贤回礼。 千面狐又指了指另外一人说道:“这是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瀚文啊,你不是说想早点见到苏兄吗,现在见到了。” 蒋瀚文中等身材,面貌清瘦,衣帽极为整洁与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精明干练,笑着上前施礼道: “苏兄的大名在下可是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幸甚!” “四捕头,同幸。”苏贤回礼。 “……” 他们几个在那里寒暄,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在场的其他人则是面色各异,但共同点都是没人说话。 言大山、柳蕙香及侯府亲兵们彻底松了气,尤其是侯府亲兵们,不由缓缓将胸膛挺起,腰板打直。 周记室眉头暗皱,他在出发之前,兰陵公主曾吩咐过,一定要将苏贤接去公主府,千万不能被其他人抢走,比如刑狱司。 对面,张怀义眉头又紧皱了几分,他没想到,苏贤除了与兰陵公主府相交莫逆之外,与刑狱司竟还有如此关系,这就不好办了。 单单一个兰陵公主就让他感到棘手,若再加上刑狱司……他虽然不怕刑狱司,但真没必要为了苏贤而与刑狱司撕破脸。 这不划算。 他皱眉站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早已陷入呆滞。 苏贤竟与刑狱司的三大捕头相交莫逆,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那可是刑狱司啊,与内卫齐名的特权衙门。 近年来,刑狱司的权利虽受到了一些制约,但仍不可小觑,妥妥的特权衙门,勉强也称得上俯瞰文武百官。 “……” “兄弟,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回刑狱司衙门,先去见见那糟老头子,然后再带你在衙门中好好逛一逛。” 千面狐忽然拉着苏贤的手发出邀请。 苏贤还没有说话呢,一旁的周记室当即就站不住了,赶紧上来拉住苏贤另一只手,沉声说道: “二捕头,你刑狱司过了!侯爷乃我兰陵公主府属官,与公主府紧密相连,理应先去公主府才是!” 千面狐面色一沉,拉着苏贤的手扯了扯,说道: “苏兄已是范阳县侯,还留在公主府作甚?那糟老……我刑狱司少司寇已赠苏兄‘都官捕头’之位,他是我刑狱司的人,理应去刑狱司才是!” “……”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爆发出一片哗然。 张怀义也是眉头一跳,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少司寇竟然……赠了一个什么“都官捕头”的职位给苏贤? 苏贤现在是刑狱司的人了?! 众人虽不知“都官捕头”是个什么官职,但其中有“捕头”二字,想来地位不低,而且极有可能与四大捕头平起平坐。 这是大事件! 人们哗然变色,刑狱司又添一位捕头! …… 周记室与千面狐还在争论,苏贤应该先去公主府还是先去刑狱司衙门的问题。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的话,周围的人包括张怀义,同时面色大变,对苏贤的认知又拔高一层。 并在心中暗思道: “范阳县侯,苏贤,与兰陵公主府紧密相连不说,还与刑狱司的捕头相交莫逆,甚至做起了刑狱司的‘都官捕头’!” “他究竟还能给人带来什么惊喜?” “……” 人群中,有人忽然说道: “兰陵公主府已派人来请,刑狱司也派人来请,若太子殿下再派人前来的话……岂不是一段佳话?” “侯爷既与公主府关系匪浅,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派人来请……” “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早在数月之前,太子就曾与公主争夺过侯爷呢!由此可见,太子对侯爷也是极为看重的。” “原来如此啊……若内卫也……” “嘘,那两个字你也敢说?当心你身旁就有他们的人,然后半夜来抓你!” “……” 苏贤见周记室与千面狐争得面红耳赤,真怕他们当街动起手来,那样对双方都不好,他思忖一番后说道: “两位,且听我一言。” 两人同时住嘴,转头看来。 苏贤说道: “我此次入京,主要是因为瀛州及辽国之事,此事与兰陵公主相关,所以我就先去公主府,等明后日得空之后,再去刑狱司衙门拜访。” 千面狐见苏贤都如此说了,只得点头同意下来。 争论结束。 这时,他才注意到苏贤的车队竟停在了城门前,还有几个侯府亲兵受了点擦伤,他当即面色一沉,瞥了眼对面的张怀义后问道: “苏兄远从瀛州而来,这才走到城门之前,还没入城,莫非就有不长眼的人拦路不成?我刑狱司的人也敢阻拦?” “放肆!” 张怀义府中那个管事跳了出来,指着千面狐的鼻子骂道:“世人皆怕你刑狱司,但我们不怕,张公……”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身后的张怀义咳嗽了两声,当即住嘴并回头看去。 张怀义往前走了一小步,朝千面狐的方向拱了拱手,沉着脸寒暄道:“二捕头!” “原来张太尉在此,失敬失敬!”千面狐也拱了拱手,然后问道: “不知张太尉驾临此地意欲何为?” 张怀义侧眸,冷冷瞥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转身登上马车吩咐道:“我们走!” 正文 596 证据?制作一个便是 随着张怀义的离开,苏贤、周记室、千面狐等人也陆续入城后,定鼎门前围聚的人群渐渐散去,将方才之事四下散播。 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人们已经有预感,随着范阳县侯的入京,平静许久的神都必将再次风起云涌,甚至掀起惊涛骇浪。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切都来得如此突兀与迅猛。 …… 城外,某一条宽阔的官道上。 张怀义的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马车中,府中管事与之相对而坐。 张怀义冷峻着脸说道:“那就是苏贤,借兰陵公主之手,向陛下进献玉罩与红糖姜茶的苏贤!” 管事握拳道:“此人不仅与兰陵公主关系匪浅,竟还与刑狱司的捕头相交莫逆,甚至少司寇还……” 张怀义阴沉着脸说道:“因为玉罩与红糖姜茶的缘故,陛下已有许久未曾召我侍寝……兰陵公主这一招够狠!” “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尽早除掉此人!”管事同仇敌忾道。 “不!” 岂料张怀义竟一口拒绝。 管事一脸纳闷,他想不明白,那苏贤已对张怀义的恩宠造成威胁,还留着此人作甚?当尽早除掉以绝后患才是。 不等他问出心中疑惑,张怀义冷笑着说道: “我观那苏贤也不是凡俗之辈,他既能鼓捣出玉罩与红糖姜茶,想必还能鼓捣出更多的能令女皇陛下开心的妙物。” 管事恍然,笑道:“还是张公高明,我们先想办法榨出那苏贤手中的好东西,然后再寻个由头将之除掉。” “嗯。” 张怀义缓缓点头。 随即马车中安静下来。 两主仆都在冥思苦想。 …… 神都城内。 天街。 此街宽达一百五十余米,从城南的定鼎门直通城北的皇城,真正又宽又大又长又直,为神都城中一大奇观。 苏贤的马车行驶在天街正中,言大山与杨芷兰护卫在马车前后,接着是侯府的亲兵,他们昂首挺胸享受着沿街百姓的“注目礼”。 车队之前,是周记室与兰陵公主府亲卫,在前开道。 车队后面,则是刑狱司三大捕头与腰悬佩刀的捕快们。 三支队伍组成一支,缓缓向城池西北角的皇城进发,队伍拉得很长很长。 马车之中。 苏贤端正而坐,他无暇欣赏天街的宽阔与街旁的建筑,方才之事,在他脑袋中久久回放,让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柳蕙香依偎在旁,不曾打扰。 忽然,苏贤动了。 只见他俯身掀开马车的布帘,探出脑袋,朝马车后面喊道:“芷兰?” “驾!” 杨芷兰听到叫声后,当即催动马儿上前。 期间整个车队都没有停。 马车前面的言大山,听到苏贤的叫声后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渐渐放慢速度,保持与马车齐平。 苏贤见杨芷兰上前后,直接说道: “你上车来吧,我有些事要给你说。” “好。” 杨芷兰简短应答一声,单手在马脖子上轻轻一按,她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 接着,她的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顿如一只灵巧的喵咪般落在了苏贤的马车上,一头钻入车中。 苏贤正准备放下车帘,忽然一眼瞥见,言大山在另一侧伸长了脖子往马车中打探,跃跃欲试,似乎也想上车。 苏贤莞尔,将车帘彻底掀开,出落得里面的柳蕙香与杨芷兰两女,看着言大山笑道:“大山你也想上来吗?” “不,不想!” 言大山本想一口答应,可又见车中的柳蕙香……罢了,他连连摇头,赶紧拒绝。 苏贤放下车帘,看着言大山说道: “我们已经入京,大山你不就用再跟着了,先回言府去见言老太君吧,等明后日得了空,我再登门拜访。” “呃……那个……” 言大山嗫嚅间,苏贤已转身钻入马车消失不见…… 车队沿着天街继续缓缓前行。 言大山犹豫一阵,终究没有脱离队伍返回言府。 作为大孝子的他,自然想第一时间回去见见言老太君,可是……想到府中那二三十个小妾他就头疼。 十余年前,他带兵打仗期间,就不喜欢厚此薄彼,府中那二三十个小妾,但凡只要与其中一个欢好,其他的小妾必定在外面排队…… 他不想厚此薄彼,便只得硬着头皮给每个小妾雨露均沾……二三十个小妾啊,真的能彻底将他“蚌埠”住。 拔都拔不出来! 他只需一想,就浑身发寒。 打死也不回去! …… 马车中。 苏贤稳坐正中间,柳蕙香在左,杨芷兰在右。 柳蕙香不知苏贤此举何意,怕杨芷兰骑马太累?所以让她上车?不大可能吧……她心中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杨芷兰依旧一动不动,苏贤不说话她也就不吭声。 苏贤思忖一番后,扭头看着杨芷兰说道:“方才,定鼎门前发生的事,绝非寻常,那张怀义绝对不怀好意!” 杨芷兰抬眸看来,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表示赞同。。 柳蕙香顿感坐卧不安,苏贤这是在谈正事呢,她是不是应该回避?可这马车上能回避到哪儿去呢? “数日前,我们在怀州遇到的事,正是张怀义的义子所为!”苏贤面色凝重起来,接着说道: “那件事我不想多说……当时我曾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张怀义此人,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且不论手段。” “……” 不论手段,是苏贤针对此事的态度。 诚然,不论手段去达成某个目标,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人、坏人、伪君子。 但,苏贤从不自诩为君子。 君子的行事准则是“你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义”,这无异于是被规则束缚,为名声所累。 苏贤不想被任何不合理的规则束缚! 想想怀州那对命运悲惨的姐妹,尤其是那个姐姐……苏贤后来没有亲手解决薛霸,其实是因为他将仇恨转移到了张怀义身上的缘故。 他将不论手段、不讲规矩、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张怀义此贼铲除! 当然,苏贤也不是对任何事都不论手段,他有自己的底线,类似张怀义这样的坏人,就要比对方更坏,更腹黑,更狡猾,更狠! 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妇人之仁,坏人都有可能逆风翻盘! 苏贤面色凝重,沉吟一番后,看着杨芷兰问道:“我们启程出发之前,府中曾遭遇夜袭……我记得你捡到了一块令牌?” “是。” 杨芷兰点头,她已经猜到了苏贤的用意—— 那是前朝余孽的令牌,上面刻着“大乾”二字,可以用来栽赃……其实也不算是栽赃,薛霸早已透露张怀义已与前朝余孽勾结,此举顶多只是……制造证据而已。 对的,就是制造证据! 正文 597 慵懒的声音 “还带在身上吗?” 苏贤问。 令他无比意外与失望的是,杨芷兰竟摇了摇头。 苏贤抿了抿嘴,面带郁闷之色。 那块前朝余孽的令牌绝对是好东西,可杨芷兰却没有带在身上……总不可能派人回瀛州去取吧? 太远了! 眼见这么好的一个栽赃……制造证据的机会,就这样从手指缝中溜走,苏贤真的很郁闷,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柳蕙香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见苏贤如此郁闷,她心中也跟着担忧起来,想给与对方安慰与温暖,但貌似现在不合适。 “我没将令牌带在身上,但也不在瀛州。”杨芷兰忽然说道。 “没在瀛州?那又在何处?”苏贤忙抬眸看着她,一脸疑惑。 “那块令牌不安全,我将之放在了……昨晚住宿的客栈之中。”杨芷兰冷静答道。 “……” 苏贤一时怔住,呆呆的看着她。 杨芷兰“面不改色”,以冷静到冷漠的眼神与之对视。 柳蕙香仔细观察,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马车中如此安静一阵后,苏贤败下阵来,无语的对杨芷兰叮嘱道:“芷兰啊,今后你有话就一并说完吧。” “好。”杨芷兰点了点头。 “好了。”苏贤面色一正,重新看着杨芷兰说道:“我的用意,想必你已知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尽早行动吧。” “是!”杨芷兰起身就要下车。 “对了,你知道张怀义的府邸在何处吗?”苏贤问道。 “公子放心便是。”杨芷兰留下一句话,走出马车,轻轻一跃,跳上车旁的马背,手提缰绳轻轻一勒,马儿便离队而去。 “……” 苏贤掀开马车侧帘,目送杨芷兰走远,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之中。 柳蕙香依偎过来,她一脸狐疑,隐约间猜到了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这让她有点难受。 苏贤察觉到对方依偎过来的身子,自然而然一把揽住,他就这样通过侧帘观察着闻名天下的“天街”,并小声问道: “夫人是不是在奇怪,为夫方才与芷兰说的是什么?” “妾身……不敢奇怪。”柳蕙香弱弱的说道。 苏贤回头,低眸看去,见柳蕙香那白嫩涓细的脸蛋儿上分明带着浓浓的狐疑,便咧嘴笑道: “夫人你求我吧,求我我就告诉你。” “夫君……妾身知错……” “你知不知错不打紧,你奇怪不奇怪也不重要,重点是……我想让你求我。” 苏贤笑道。 柳蕙香表情微微一怔,面露一丝无奈,随即化身为软萌可爱的小媳妇,两手轻轻抓住苏贤两肩,轻轻摇晃着不停祈求…… 其实,她真的不想知道此事,只是陪苏贤玩小游戏而已。 只是,她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像小女孩似的撒娇卖萌,想想就觉得……羞耻,脸蛋儿唰的通红一片。 苏贤大感畅慰,哈哈笑着一把抄起柳蕙香,将之放在腿上,柳蕙香顺势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借以保持身体平衡。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那为夫就告诉你吧。” “这事儿还得从数日前说起,那天晚上,府中遭遇刺客……” “……” 苏贤说着说着,忽想起怀州所遇之事,心中不免激愤起来,对着空气咬牙切齿说道: “张怀义这样的人,纵容义子胡作为非,鱼肉百姓,视普通人为虫豸……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为夫将不择手段将之除掉!” “……” 苏贤说完后,发现马车中没声儿了,低眸看去,柳蕙香似乎被他吓到了,表情怔怔的看着他。 苏贤语气一软,笑道:“不说那些烦心事了,夫人,我们已到了神都城,就劳夫人讲一讲神都的人文趣事吧。” “好的……” “……” 车队缓缓行驶,由南至北,约莫走了数十公里之后,他们终于来到穿城而过的“洛水”岸边,这是一条河流。 洛水将神都城一分为二。 分为“城北”与“城南”。也有叫“洛北”与“洛南”的。 城北约占整座城池的三分之一,城南占到了三分之二,不过城池的中心、大梁的中枢——皇城,位于占地较少的城北。 横在苏贤等人面前的,是一座桥梁,此桥横跨洛水,名叫“天津桥”。 车队通过天津桥之后,便来到了皇城的南城门—— 端门。 洛水以北的城区,城北或者洛北,又可分为两个部分,西北的皇城,还有东北的里坊居民区。 皇城自不必多说,东北的里坊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与洛水以南的城区大相径庭。 车队在端门前缓缓停下。 苏贤下车,一眼就发现言大山竟还跟在马车侧边,不由奇怪问道:“大山,你不用回言府的吗?” 言大山挠了挠头,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我护送公子进入公主府之后再说吧。” 苏贤摇了摇头,转身迎上走来的千面狐、南宫葵与蒋瀚文。 刑狱司衙门位于东城,东城在皇城东边,所以三大捕头就不跟着进入皇城了,在此道别。 目送三大捕头离开后,周记室走了上来,笑着说道:“侯爷请入城吧,公主已经等候多时。” “好!” 苏贤从腰带上取出一枚金牌,那是兰陵公主所赐,除了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公主府亲卫之外,还可以凭此金牌自由出入皇城。 当然,皇帝办公与居住的紫微城不能进入。 此金牌的“权限”不够。 出示金牌后,把守端门的将军直接放行。 苏贤、柳蕙香、言大山,连同侯府亲兵们一并进入皇城,跟着周记室直奔兰陵公主府而去。 皇城,又叫做“太微城”,里面除了尚书六部的办公衙门之外,还有各王子、公主的府邸。 苏贤在马车中看得那是啧啧称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古代建筑,府邸连成一片,衙门威仪霸气,就连皇城中的仆从、文吏等看起来也不是凡俗之物…… 毕竟这是一国的统治中心! 有此气象也说得过去。 终于,马车停下。 兰陵公主府到了。 周记室安排好柳蕙香等人后,亲自领着苏贤去见李幼卿,公主府中的建筑与景致自不必多说,苏贤看得那是眼花缭乱。 相比之下,他在瀛州所置办的那座宅子,还真是显得……狭窄,当初兰陵公主嘴下已经留了很大的情。 走过无数金碧辉煌的回廊之后,周记室带着他终于到了,两人停在一间客厅外面,有宫女入内通禀。 “进来吧!” 很快,苏贤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悦耳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 相对于在瀛州的时候,李幼卿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威仪与成熟,少了一份亲切。 正文 598 女儿之态 宫女将门推开,恭候在外,对苏贤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周记室说道: “侯爷请进吧,我就送你到此处,得空之后我们再好好的聚上一聚。” “那就说好了,请!” 目送周记室离开后,苏贤举步迈进洞开的客厅大门。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宫女已将房门关闭。 苏贤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兰陵公主,紧走几步上前,作揖见礼道:“臣拜见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身姿丰美,牡丹头上各式珠翠摇曳,肤如凝脂,紫色宫裙将她那曼妙的身段儿完美展现而出。 她坐在那里,宛若一朵静静盛开的美艳牡丹。 通身上下雍容华贵的气息流转,星眸半启,以手支头,一股慵懒的气息混合着迷人的花香味儿扑面而来。 苏贤心中莫名感到愉悦。 有股气息直冲脑门,鼻中有一丝丝发痒…… “不用多礼。”兰陵公主轻轻一挥手。 “多谢公主。” 苏贤抬头,顺势打量了眼李幼卿裙摆之下那双娇小的玉足,小小巧巧的两只,套着精美的宫鞋,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 “公主上面如此丰硕,下面一双玉足却如此娇小,这对比也太强烈了吧!她的脚承受得了吗?” 李幼卿秀眉微微一蹙,裙摆之下的两只娇小玉足往内一缩,躲入裙摆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苏贤见此,干笑了一下,抬眸看着她立即转移话题道:“公主,方才臣入城之际,遇到了……” “遇到了刑狱司三大捕头?” 兰陵公主直接打断他的话头,一双凤目轻轻剜来,或许是苏贤刚才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她有些生气,不自禁露出女儿之态。 “呃……” 苏贤一时语塞,他本想说遇到了张怀义……结果李幼卿一顿抢白,说明她早已知晓定鼎门前所发生的事。 她不等苏贤说完,直接点出刑狱司三大捕头,这就说明她……又不理智了! 没办法,大名鼎鼎的兰陵公主总归是女人,女人就容易情绪化…… 以毒攻毒……苏贤眼珠一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只见他猛一抬头,看着兰陵公主一脸认真的说道: “多日未见,公主竟是愈发的美艳动人了,相较于在瀛州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啊!莫非神都的水土更养人不成?” “……” 李幼卿愣了一下,面色稍霁,不过也冷笑着说道: “神都的水土不仅更养人,还能养‘奸’,范阳侯一入京就变得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倒教本宫刮目相看。” 苏贤见她面色稍霁,知道方才的马屁将她拍舒服了,只不过,她话中还是带刺儿,比如“八面玲珑”这句话。 其实,苏贤答应少司寇的邀请,加入刑狱司,做那个什么都官捕头,兰陵公主是同意过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从刑狱司借力。 但现在……她又说苏贤“八面玲珑”。 苏贤不由苦笑,在“女领导”手下办事就是如此的操蛋。 好在他知道李幼卿此时的话不能当真。 只不过态度还是需要表明一下的。 于是乎,苏贤扯起嗓子就说了一大箩筐—— 诸如“永远追随公主”、“愿为公主上刀山下油锅”之类。 他说得那是振振有词,斩钉截铁,一泻千里……最后又差点说嗨,好在他及时管住了嘴。 只是“吟唱”完毕之后,他不经意间低眸打量了眼公主的腿。 那是一双浑圆而不显臃肿的美腿,轻轻并拢着,华丽的姿色宫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美而不妖,艳而不腻,令人想入非非。 兰陵公主当即眉头一挑,她心中明白,苏贤的“老毛病”又犯了…… 苏贤眼见情况不对,忙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臣方才在定鼎门前遇到了张怀义,他故意拦住了臣的马车,且多次为难。” 李幼卿暗暗瞪了他一眼,也不深究,慵懒的坐姿一正,脑袋也不再用手撑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并说道: “此事本宫已经知晓,那张怀义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玉罩与红糖姜茶之故……” “只是本宫没有预料到,张怀义竟在你入城的时候横加阻拦。” “原来如此……”苏贤一脸恍然,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本宫在一天,那张怀义就不敢乱来。”兰陵公主起身,轻轻一挥手,御姐范十足。 “多谢公主。” 兰陵公主侧身看着他,面色又凝重了一分,缓缓说道:“今日天色尚早,你且准备一下,本宫今日内就带你入宫,去见陛下。” “好。”苏贤精神一震。 “入宫之前,关于与陛下奏对的注意事项,本宫再仔细与你说说,你可要切记,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 当下,兰陵公主不厌其烦,向苏贤传授与女皇奏对的技巧及注意事项,苏贤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倾听,不敢有一丝懈怠。 足足一刻钟过后,兰陵公主终于说完。 恰在此时,客厅外传来秋典军的声音禀道:“公主,宫里来了宫女,说陛下急召各大宰相万象神宫议事,请公主速速入宫。” “知道了。” 李幼卿回应一声,转眸看着苏贤说道:“你且下去准备一番,换上朝服,待会儿我们一同入宫。” “好!”苏贤退出客厅,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暂时居住的地方,柳蕙香已经等候在那里。 不一时,两人各自准备妥当,离开公主府赶往宫城。 宫城,就在皇城之中。 宫城又称“紫微城”,紫微城自成一城,所以有自己的城门,城南正面有三座大城门,从左至右分别是“光政门”、“应天门”、“兴教门”。 其中尤以“应天门”最大,又名“五凤楼”,说它是一道城门,其实更像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堡。 兰陵公主深受女皇宠爱,享有自由出入宫城的特权,这项特权就连太子殿下也没有。 苏贤也顺利的通过应天门,因女皇早有诏令,召苏贤入宫亲见一面,所以守门的将军没有阻拦。 正文 599 女人当家,墙倒屋塌 通过应天门后,苏贤稍稍停步,仔细打量着四周,这里便是大梁王朝的权力中枢了,他既感到新奇也有一丝丝激动。 听说当今女皇曾艳冠群芳,女皇之美世所罕见,她的女儿兰陵公主已是不凡,作为生母的她又会如何呢? 苏贤心中渐渐期待起来。 宫女在前带路,苏贤与兰陵公主在后跟随。 通过应天门后,没走两步,前面又有一堵城墙,这堵城墙上也有三座城门,从左至右分别是“景运门”、“永泰门”、“会昌门”。 规模相较于前三座城门小了一些,但也足够雄伟,守城的监门卫将士更是严格与一丝不苟…… 穿过永泰门后,便正式踏足宫城的范围。 宫城内部,可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部俗称“大内”,是皇帝处理朝政及中书省、内侍省等等衙门的所在之地。 其中最重要的一座宫殿,便是女皇上朝议事的“万象神宫”,又名“明堂”,在前带路的小宫女便将苏贤与李幼卿带向那里。 宫城北部,便是“后宫”的范围,是皇帝及其妃嫔居住的地方。 整座宫城符合一般衙门“前堂后宅”的布局,可以满足皇帝办公、居住的一应需求,防守也最为严密。 苏贤与李幼卿在小宫女的带领之下,穿过“乾元门”后,终于来到了万象神宫大殿之前……这是一座宏伟、精美、奢华的宫殿。 宫殿外墙上的黄金装饰物,在早上的太阳光下散发出阵阵金芒,极其耀眼,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 李幼卿吩咐苏贤在大殿的石阶前等候,她则缓缓步入大殿。 随后,苏贤所立身之处,不时有身着紫袍之人路过,迈着匆匆的步伐奔向万象神宫的主大殿。 这些人便是当朝宰相。 大梁的宰相其实不是固定的职位,只需满足一定品级,并被女皇赐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的话,那么此人就是当朝宰相。 中书高官官,钱中书;门下高官官,刘侍中;还有尚书六部的尚书们,包括兰陵公主,也全都是宰相。 另外,刑狱司少司阔、河南府府尹,因其职责的特殊性,虽未被赐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也经常被女皇当做宰相使用。 类似今日的小朝会,他们二人也在受邀之列。 匆匆而过的紫袍宰相们,大多没注意到殿前石阶下等候的那个年轻人,即便注意到了苏贤,也只是匆匆一瞥,擦身而过。 苏贤今日才刚刚入京,几乎没见过什么陌生人,就连李幼卿麾下的宰相们也没有见过,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也就十分正常。 苏贤仔细看去—— 这些宰相们一个个衣冠博带,步伐稳健,一脸肃然,胡须飘飘,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很有种文人风骨、朝廷肱骨的气质。 宰相们一定是一群不苟言笑的老顽固、老倔头……苏贤心中暗暗诽谤。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身旁再也没有脚步匆匆的宰相路过,大殿中隐约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 “陛下驾到。” 小朝会开始了。 接着是一众宰相的参拜之声…… 再往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了。 苏贤一个人等在那里顿感无聊。 但他也并未闲着。 他先是偷偷四下打量,暗暗将皇宫与后世的故宫做比较,随后又将李幼卿对他的叮嘱过了一遍,预演待会儿见到女皇之后的各种情况。 …… 此时,万象神宫,大殿之中。 宰相们分列两班,躬身肃立,全都低着头。 女皇气色还算不错,身着便服,端坐龙椅,缓缓将下面的众位宰相扫了一遍,随后开口问道: “含嘉仓城失火一案,已经拖延了数月之久,各衙门查得如何了?可曾查出前朝余孽的作案手法?可曾查出前朝余孽现在何处?” 女皇话音落后,大殿中安静得出奇。 宰相们纷纷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女皇面色一沉,侧眸看着河南府府尹问道:“何府尹,你可有前朝余孽的消息?此案可有一点进展?” “陛下……老臣……”何府尹面色难看的走出队列,说话吞吞吐吐,低着头像是一个驼背。 女皇面色又沉了几分,转头看着少司寇问道:“少司寇,你刑狱司可有任何进展?” 少司寇一脸苦色,只得出列拜道:“回禀陛下,老臣……无能,刑狱司暂未有此案的任何进展……” “废物!” 女皇拍案而起,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还是气得酥胸起伏,龙颜大怒。 兰陵公主及其余宰相们见此,忙齐声禀道:“请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女皇强压下怒气,重重坐回龙椅,冷漠无情的说道: “自今日起,朕给河南府及刑狱司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内不能侦破此案,你们就告老还乡吧!朝廷不养废物。” “臣……多谢陛下。” 何府尹与少司寇苦笑着谢恩。 其余宰相见此都面有戚戚然,心里难免有种兔死狗烹之感。 女皇对朝臣可谓冷酷无情,不管多大的官,说撤就撤,前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可能就打入冷宫。 今日女皇既当着众臣的面说出此话,一个月后若还没破案,她真的会摘掉何府尹与少司寇的头顶乌纱…… 女人当政,总给人一种刻薄寡恩之感,可大臣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认栽,除非能解女皇之忧。 可是……女皇之忧不好解啊! 莫说刑狱司,就连内卫也没有任何进展……何府尹真的感觉自己遭到了无妄之灾,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朝会继续。 君臣又商讨了“史老将军整军备战”、“辽国的情况”、“从蜀国购粮的进展”,以及一些其他杂事等等。 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女皇略感疲惫,用手抚了抚额,正准备退朝,下面的兰陵公主看准时机,出列拜道:“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说吧。”女皇见是李幼卿开口,便提了提精神。 正文 600 南宫婉儿的“叛逆” “启奏陛下,范阳县侯苏贤今日已经入京,正在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见。”李幼卿说道。 “……” 女皇闻言一怔,一抹迷茫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范阳县侯是谁? 身为女皇的她日理万机,加之这段时间烦心事着实太多,一时没有想起范阳县侯是谁也是正常的。 好在她很快就记起了“苏贤”这个名字。 玉罩与红糖姜茶已经成了她的日用之物,尤其是玉罩,让她得以“重整挺拔”,她真的满意极了。 她对苏贤可谓是好奇已久,当即眉毛一扬朗声道: “宣!” “……” 龙椅之侧,素有“内相”之称的南宫婉儿眼中一亮…… 这段时间以来,她偷偷的了解了许多有关苏贤的事。 心中愈发对此人感到好奇。 南宫婉儿,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在宫中历来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更不敢暴露自己的需求与想法。 可是上次,兰陵公主进献红糖姜茶的那次,她失态了,竟表现出对红糖的喜爱……让她在与女皇的“博弈”之中落了下风。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那红糖真的太甜蜜,像是一柄钥匙,强行打开了她的“愉悦之门”,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美好体验。 她那古井无波了十多年的情绪亦被勾动。 自然而然,对鼓捣出红糖的人——苏贤,她也开始好奇起来。 后来,在女皇身边伺候的她,见识到了苏贤鼓捣出的玉罩、护垫等物,女皇对这些物件都极为喜欢。 曾多次夸赞苏贤此人。 能让富有天下的女皇喜欢的东西,都不简单! 之后,南宫婉儿便一发不可收拾,暗中偷偷打探了许多有关苏贤的消息。 这一打听可就不得了。 苏贤此人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并且传闻中说,苏贤身长八尺、模样俊秀、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气宇非凡,对他仰慕的闺中少女多不胜数…… 这种出众又英俊的男人,就像极品美女般深深吸引着广大的男同胞们,谁都想将之娶回家做老婆,是十足的“抢手货”。 南宫婉儿那压抑、顺从了十多年的心,终于不可抑制的“叛逆”起来。 她所“叛逆”的方向,便是对苏贤暗生的情愫。 若女皇知道她喜欢上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会拿捏与惩处她……这真的是一件极度危险之事。 女皇不喜欢身边的女官与任何男人产生感情。 因为感情会干扰人的忠心、意志与情绪,女皇以前就曾处置过多位偷偷爱上宫中侍卫的女官。 手段都很残忍…… 可是越危险,南宫婉儿就越不能抑制自己的情感,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了十多年的她,似乎终于找到了这辈子的奋斗目标…… 现在,马上就要见到苏贤的真人了。 南宫婉儿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素色衣裙,微微皱眉。 她的心脏不由砰砰乱跳起来,既期待又害怕,苏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大殿门口始终未曾移开。 ……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中,传说中的苏贤缓缓步入大殿。 莫说女皇与南宫婉儿,大殿之中的宰相们、少司寇以及河南府府尹等,也全都扭头看去,面目各异。 苏贤之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啊! 他们之中的部分人,甚至还意图成为苏贤的岳父,就连少司寇也“抢”了一个义女,打着“免费使唤女婿”的美梦。 中书高官官,钱中书,以及中书省的另外一个宰相,这两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苏贤是兰陵公主的人,那么就是他们的敌人。 大殿门口光线微微一暗,苏贤已行至此处。 他还记得兰陵公主的叮嘱,上殿之际万万不可抬头看龙椅之上的女皇,那是大不敬之罪。 所以他稍微低着头,看着“金砖”铺就的大殿地板,跨过门槛,一步迈入其中。 这时,宰相们的表情齐齐一变。 此人不就是方才入殿之际,在路边等候的那个年轻人么! 原来他就是苏贤,范阳县侯! 这也太年轻了吧!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是李幼卿的麾下,对苏贤天生亲近,他们暗恼方才没有向苏贤打招呼。 门下高官官,刘侍中,与中书省另外一个宰相,他们眼中微微一亮,不错,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还是一个能办实事的妙人。 苏贤,着实不错! 刘侍中顿生爱才之心,恨不得立即将苏贤拉到他的“中立阵营”。 在他看来,苏贤这样的人才就不该卷入朝廷的党争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受倾轧死于非命,那是大梁的损失…… 苏贤入殿后,走了几步,顿感无数视线交织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不舒服。 他悄悄侧头打量两边的宰相们,并在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些宰相都上了岁数,想必打量我也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然而,等他侧头看见宰相们的表情之后,当即傻眼,有些怀疑人生。 只见大殿左侧,以李幼卿为首,后面站着六位衣冠博带的宰相,他们应该是尚书六部的尚书。 重点是,他们并未如苏贤所预料的那般,老气横秋,而是……或两眼放光,或欲言又止,或挤眉弄眼…… 苏贤眨了眨眼,这群老货就是当朝宰相? 简直比他的同窗兼好友林川还要顽皮。 他又扭头看向大殿的右边。 右边以少司寇为首,其后有四位衣冠楚楚的宰相,最后还有一个服色明显不同的官吏,这人应该是河南府府尹。 苏贤首先看向少司寇,只见他发须花白,身着绣着金边的罕见官服,长着一张严肃与生人勿进的脸。 可是……他此刻却对苏贤连抛“媚眼”,不停使眼色,以期能引起苏贤的注意。 咦…… 苏贤不由打了个冷战。 立即转眸看向少司寇的身后,后两位宰相倒是正常了许多,见苏贤看他们,他们便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视线继续往后,接下来两位宰相则怒目而视,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我去,即便是政敌也没必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吧? 年纪这么大的人了,你的城府呢? 或许,他们觉得对苏贤这种“小人物”没有必要展现城府。 这两人应该就是中书省的宰相了……苏贤立即看出端倪,那么前两位点头致意的宰相,便是门下省的人。 最后,苏贤看向河南府府尹,府尹也微笑着点头致意,只是苏贤怎么看,总感觉府尹的微笑中带着一丝丝的……苦笑呢? 他受到了什么欺负? 天哪! 这都是一群什么鬼? 希望女皇能靠谱一点。 苏贤心中默默吐槽道。 这时,他已经走到大殿中间靠前的位置,脚步一停,深施一礼拜道:“微臣苏贤,拜见女皇陛下!” 正文 601 女皇: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微臣苏贤,拜见女皇陛下!” 苏贤弯腰,深施一礼,等女皇说“平身”之后,他就可以挺直腰板瞧一瞧传说中曾艳冠群芳的女皇了。 话说,这个时代的君臣之礼还算简单,平时只需深施一礼便可,不用跪跪拜拜,也不需多大的阵仗。 跪拜之礼其实也有,不过大多都在祭天、祭祖、隆重庆典之际。 苏贤保持弯腰施礼的姿势,心中闪过这个时代的礼节,他是书生,在县学专门学过这些东西,倒也不怕“失礼”。 咦,等等,女皇怎么还没有说“平身”呢? 苏贤感觉腰已有些酸,从刚才施礼到现在,起码过去半分钟了吧,女皇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莫非……她是在给苏贤下马威? 苏贤顿感蛋疼,仔细回想,似乎没有得罪女皇啊!难道说是因为加入内卫之事……苏贤不禁暗暗皱眉。 苏贤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大殿中也一阵安静。 宰相们面面相觑,女皇这是干啥呢? 陛下莫非是在敲打苏贤?敲打苏贤,就意味着敲打兰陵公主……钱中书见此,顿时眉开眼笑,心中暗暗的乐开了花。 陛下不好敲打兰陵公主,便拿捏她的麾下,这是身居高位之人惯常使用的手段。 兰陵公主秀眉微微一紧,略带不解的抬头,打量女皇陛下的面色。 随即她表情微微一怔。 因她从女皇眼中看到了一抹别样的神采。 难道说,陛下她……对范阳侯产生了……那方面的兴趣? 兰陵公主秀眉又紧蹙了一分,心中莫名一慌,总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被另一个强大的女人抢走的感觉。 若是在数个月之前,女皇看上苏贤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将苏贤送入后宫,借此讨好女皇。 可是现在……已然不可能,她几乎没有思考便直接做出决断—— 阻止女皇陛下的“非分之想”! 计议已定后,李幼卿当即脚步一动,直接出列准备开口提醒,不过这时,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龙椅之侧的“内相”南宫婉儿,她的眼神,她的表情,似乎……也不太正常啊! 出于女人的直觉,兰陵公主几乎预料到了什么,不过相对于女皇来说,她根本就不怕南宫婉儿,就如同不怕苏贤与唐淑婉联姻那般。 只有女皇陛下,才被她视为“劲敌”! 尽管她们是母女的关系。 “陛下?” 兰陵公主压下心中各种情绪,小小的提醒了一声。 这“突兀”的声音,一下子将女皇惊醒,她的表情微微一顿。 因想起苏贤所进献的玉罩、护垫、红糖姜茶等物,将她呵护的很好,舒适又贴心,现在又见苏贤竟是如此的……风流俊俏,女皇当即龙颜大悦,脱口而出说道: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 呃。 苏贤嘴角扯了扯。 抬起头来? 这像什么话啊! 身为皇帝,不说“平身”,而说什么“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这尼玛,你当我是选秀的秀女不成? 看来这个女皇也不太靠谱。 苏贤心中无力吐槽。 等等! 苏贤忽然菊花一紧,不会吧,不会吧! 女皇莫非看“上”了他?刚才其实是在“调戏”? 苏贤顿感眼晕,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 女皇起码三十多接近四十岁的年纪了,老女人一个,他苏贤堂堂大好男儿,岂能被老女人糟蹋! 即便要糟蹋他,也要换成兰陵公主那样的才行啊…… 既来之则安之,且先看看情况再说……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腰板,并在心中不停脑补女皇如何如何丑陋的形象。 不然他怕自己待会儿接受不了,干出无法收场的傻事。 提前打预防针。 终于,腰板挺直了。 不过他还轻轻闭着眼。 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苏贤安慰自己,随即猛地将两眼睁开。 之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眼中闪过阵阵亮光。 嘴巴也渐渐张大。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若女皇动用强权糟蹋他,他将不会反抗,反而会大声叫好!女皇陛下,快来“鞭策”我吧! 只见那龙椅之上,女皇仪态万方的端坐在那,她虽不再年轻,可却保养得极为滋润,肌肤光滑比李幼卿也逊色不了多少。 看起来竟似三十出头的妇人。 加之她衣饰华丽,在各类精美的首饰妆点之下,珠光宝气,珠圆玉润,看起来美不胜收,宛若仙妃。 胸前的宏伟竟比兰陵公主还要夸张,令人咋舌。 加之她阅历丰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成熟妇人特有的风情,虽不再年轻,可一颦一笑一眉一眼皆落在人的心坎里,给人一种“饱满”、“丰富”、“满足”、“温柔”、“欣喜”的感觉。 …… 苏贤惊讶一阵后,心中那股冲动很快便被理智压制下去。 其一,这女皇虽美,但却带着比兰陵公主还“毒”的“毒刺”,万万触碰不得,这样的女人也不会甘心成为他的“后宫”,他去做人家的“后宫”倒有可能。 其二,女皇虽美,早年曾艳冠群芳,现在都不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简直就是风韵得到了“发酵”,变得更加“可口”了。 但,她终究不是处子之身,莫说生了兰陵公主这样的女儿,她甚至还养面首……苏贤无法接受这一点。 事实如此,更不可能改变。 苏贤不可能将之娶进家门! 他为自己定下这一条底线。 不过,在家门之外……嗯,苏贤抬眸又仔细打量女皇一番,眉头微微一动,这女皇怎么感觉与兰陵公主不太像呢? …… 苏贤打量女皇的同时,女皇也在打量苏贤的脸。 另外,南宫婉儿屏住了呼吸,也细细的望了过来。 苏贤的相貌自不必多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乌黑闪亮,乍看之下似乎有着女子般的柔美。 可他那双剑眉太有气魄了,眉锋宛若刀削,看起来极具男儿气概。 这种柔美与男儿气概并存的面相,一下子就抓住了女皇与南宫婉儿的视线。 南宫婉儿怦然心动,呼吸几乎停滞,她曾脑补过很多次苏贤的样貌……现在见到真人后,她是既感惊喜,又觉意外,总之是喜不自禁。 女皇当即龙颜大悦,眼中闪过阵阵异样的神采,笑着赞道: “不错!苏卿不仅才能无双,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果然不愧为我大梁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 正文 602 左武卫大将军 【ps(这段ps原本写在上一章章末,后来认为多余删除,现在……还是补上更好)《大奉》中花魁浮香与猪脚勾搭上后,便不再接客,这是一个很好的设定,本书中大梁女皇的设定也会借用。本书开头第一章的确说过“qcqs”,但要搞明白两点,第一,“c”是前提条件,“s”是结果,若不满足“c”便不存在“s”。第二,我认为的“s”,是要经过拜堂成亲的仪式才作数。】 女皇的夸赞声传来,大殿上的宰相们面色各异。 尚书六部的宰相、门下省的宰相,还有少司寇及河南府府尹等等,全都会心一笑,看来刚才是白担心一场。 中书省的钱中书等人,则面色难看,女皇对苏贤赞赏有加,笑容满面,哪里是在敲打苏贤的样子? “多谢陛下谬赞。”苏贤谦虚道。 女皇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苏卿的预防瘟疫之法,还有乱辽之法,是我大梁此次灾难中唯二的亮点。” “预防瘟疫之法,可福泽后世,保障我大梁子民安居乐业,此乃社稷之功。” “乱辽之法,为我大梁争取到数月的喘息之机,若不是苏卿,我等今日恐不知身在何处。” “苏卿先有功于社稷,后解救大梁于水火,对整个朝廷来说恩同再造,如此功劳,朕必重重封赏。” “……” 女皇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笑容满面,现在虽也有诸多烦恼,可相对于国破家亡来说,那点烦恼便算不得什么了。 她心中十分高兴,歪着头笑问道:“苏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够做到,一定让苏卿满意。” 这么大方的吗? 不仅兰陵公主等宰相心下诧异,就连龙椅之侧的南宫婉儿也吃惊不小。 她身为女皇的“贴身女官”,女皇大多决策她都知晓,甚至参与其中,针对苏贤的奖赏,其实很早以前就拟定好了…… 可女皇现在竟说这样的话,苏贤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万一苏贤提出超出原定奖赏的需求呢,女皇也能答应? 想到这里,南宫婉儿忽然心头砰砰乱跳起来,抬眸看着苏贤,目光灼灼。 并在心中暗道: “苏郎,若你知我心意,不如……就求陛下将我……将我赏赐给你吧!” “……” 那一刹那间,苏贤的确注意到了南宫婉儿,侧眸看了眼那位素色衣裙的女官,不过视线很快滑走。 他打量着比兰陵公主更富有某种韵味儿的女皇,在心里偷偷的问道:“真的吗?那我要陛下你行不行?” 此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苏贤谦虚一拜说道:“为女皇陛下尽忠,不敢奢求封赏。” 南宫婉儿眸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随即释然,并自嘲道:“苏郎尚且不认识我呢,他岂会向陛下提出如此非分要求?我……终究是太痴了?” “朕向来赏罚分明,有过必罚,有功必赏。”女皇侧眸看了眼南宫婉儿,丢过去一个眼神。 南宫婉儿不愧为女皇身边的“贴身女官”,当即领悟女皇心意,快步退下,对一个小宫女吩咐了一番。 很快,小宫女返回,双手奉上一本折子,南宫婉儿接过,回到大殿之上,当着众位宰相的面朗声念道: “今有兰陵公主府属官苏贤,于河北道南抗瘟疫,北乱辽国,所立功劳关乎社稷民生……朕钦定赏赐如下:” “赐爵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赐永业田千亩,赐封号范阳县侯,赐侯府一座,特许侯府亲兵五百……” “赐黄金三万两,赐白银十万两……” “赐男女仆从各两百,赐御用米面、糕点、器物等若干,赐锦缎千匹,赐……” “……” 南宫婉儿念了一长串,赏赐内容包括衣食住行各个方面。 女皇赐下的侯府,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苏贤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另外还有那些田庄、地产、器物等等,真的太丰厚了,就连大殿中的宰相们也咋舌不已,纷纷露出艳羡的目光。 苏贤单凭此次得到的赏赐,就可以一辈子什么也不做也不愁吃喝。 再加上以前从兰陵公主那儿得来的赏赐,以及与林家合作制糖作坊的收益,此时的苏贤简直富得流油。 不过,他不可能如此享乐下去,他心中始终有股危机感,绷着一根弦,所以女皇特许的侯府五百亲兵他一定会招募足够。 五百亲兵,事关生命财产安全,苏贤一定会投入血本……这样算下来,现在的家底恐怕还不够用。 此外,他还想着启动多条“退路计划”呢,这无疑又是一只只“吞金兽”。 …… 终于,南宫婉儿将那份长长的赏赐名单念完。 此次赏赐,苏贤最大的收获便是开国县侯的爵位,爵位在大梁王朝绝对金贵,而且品级还是从三品。 要知道,就连“中书令”、“侍中”、“尚书令”等等宰相,也才正三品而已。 这是“名”。 然后是那一长串的赏赐清单,赏赐之物多到连宰相们都眼热……这是“利”。 苏贤此次真可谓是“名利双收”。 “多谢陛下厚赏!” 苏贤深施一礼,并说着客套话:“微臣定当竭心尽力,为陛下解忧,臣也祝愿大梁王朝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女皇当即大喜,对苏贤越看越满意,她向来对臣子刻薄寡恩,但若谁能解决她的烦恼,她也会不吝赏赐。 她会让有功之臣感受到,什么叫做隆恩浩荡。 忽然,女皇眼中一亮,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苏贤说道:“苏卿,你拜谢太早了,朕的赏赐还没有完呢!” 还没有完?! 这次就连李幼卿也是一阵愕然,刚才已经赏赐了那么多,结果还没有完? 南宫婉儿亦十分震惊,女皇从未给她说过,要对苏贤进行加赏……她伺候女皇多年,临时加赏的情况真的极为少见。 不过转念又一想,赏赐的对象是苏贤,南宫婉儿心中便释然了,在她眼中,苏贤完全有资格享受此等特殊待遇。 她隔空远远的看着那道玉树临风的挺拔身影,眼神逐渐迷离…… 女皇临时加赏之举,大殿中也有人万分不爽,他们就是中书省的钱中书及其麾下的另一个宰相。 女皇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看着苏贤目露柔和的光,笑道: “苏卿既能提出乱辽之法,足见苏卿有胆有识,颇有儒将之才。” “正巧,前段时间‘左武卫大将军’高老还乡,朕正愁什么人足以胜任呢,结果就等来了苏卿。” “苏爱卿。” “臣在。” “朕再加封你为‘左武卫大将军’,望你再接再厉,为我大梁再建奇功!”女皇朗声道。 “多谢陛下……” “……” 正文 603 名利双收【谢“白银公主阿莱亚的青骑士”1.5万赏】 【ps作为一个不太称职的、不太纯的后宫文作者,自然也知道什么是毒点,就女皇的剧情我再做最后一次说明:女皇是猪脚的,尽管猪脚不会收她(“收”这个动作,我的理解是娶回家一同生活,即便不同居,也要有“我们是伴侣”的情感共鸣。其他情形诸如大宝剑、包养等畸形关系则不算),猪脚入京之后,猪脚不会再让其他人染指女皇……前面说过会借用大奉花魁的设定,后续必然有相关剧情支撑——猪脚入京有个强烈的目标,那就是铲除张怀义,至于其余面首……不说了,说多剧透。再者,有人可能会疑惑,既然女皇容易成为毒点,那你还写她作甚?我的回答是:一,已有处女皇妃的人物。二,女皇有历史原型……以上】 左武卫大将军,正三品。 大将军之职,掌统领宫廷警卫之法令,以督其属之队仗,而总诸曹之职务,凡翊中郎将府及折冲府所隶者,皆总制焉。 不过,上述职掌只存在于朝廷的典章之中。 左武卫大将军,隶属“南衙十六卫”,其实是一个虚职,专门用来奖赏有功之臣的“彩头”! 皇朝之初,南衙十六卫统领天下府兵,既是中央禁军又是地方守军,风头曾一时无两。 但时至今日,南衙十六卫已形同虚设。 其中,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这十个卫府早已失去原有的作用。 唯一的职责,仅仅剩下“掌统领宫廷警卫之法令,以督其属之队仗”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仪仗队司令官”。 但各卫府的机构还在,大将军、将军、翊府中郎将,其中,左右卫还有亲府中郎将、勋府中郎将等等。 此外,各卫府还有干杂事的长史、录事参军事、司戈、执戟等等,所有职位都未被取缔,且品级一如以往。 是故,这些卫府中的职位,便成了当朝文武权贵子嗣的“进身之阶”,几乎成了权贵们的“福利机构”。 现在,苏贤也成了“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受封为“左武卫大将军”。 这可是正三品的职位,与宰相们平级。 且比他那从三品的侯爵还高一个品级。 这相当于说,苏贤什么也不用做,就能白得一份左武卫大将军的俸禄,且大将军的名头说出去也响当当。 可谓是又一次名利双收。 南衙十六卫中,除了以上十卫之外,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这六卫尚且保有一些具体的职掌—— 左右监门卫,大将军掌诸门禁卫门籍之法,中郎将掌监诸门及巡警之法。 左右金吾卫,大将军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中郎将掌领府属,以督京城内左、右六街昼夜巡警之事。 左右千牛卫,将军之职,掌宫殿侍卫及供御之仪仗,而总其曹务。凡千牛备身、备身左右执弓箭以宿卫,主仗守戎服器物。 南衙十六卫,作为曾经的中央禁军与地方守军,既已荒废,那么大梁王朝现行的中央军制及地方军制又是怎么样的呢? 单说中央军制,皇帝亲自掌控的“北衙四军”,成了新的中央禁军,分别是左右羽林军、左右神策军。 …… 女皇赏赐完苏贤之后,起身离开大殿,南宫婉儿贴身跟随,女皇临行前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兰陵公主与苏贤。 小朝会至此结束。 宰相们、少司寇及何府尹等人纷纷离开大殿,返回各自的衙门办公。 苏贤大获封赏,包括受封“左武卫大将军”之事,经他们之口向外传播,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宫城、皇城与神都城。 张怀义最先得到消息,因他正待在宫中的某座宫殿,且刻意打探有关苏贤与兰陵公主的情报之故。 “府邸、钱财、地产、器物等等赏赐,倒不怎么打紧。唯独这个‘左武卫大将军’,本官正准备奏请陛下赐给我那外侄……” 张怀义面色难看,捏着下巴在宫殿中走来走去,阴沉着声音接着说道:“但是却没有想到,如此肥缺,竟被苏贤那小子半路截走!” “张公,苏贤此人有点邪门,我们还是尽早想办法将之除掉为妙!”一个跟班在旁建议,整座宫殿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嗯……” 张怀义身材魁梧,面如冠玉,永远一副精力无穷的模样,但此刻的他却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除掉此人容易,但同时,我们也要将他私藏的好东西全部榨出来,为我所用!” “张公,小人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箭双雕。” “哦?说来听听。” “……” 一会儿后,张怀义离开宫殿,抓住一个宫女,问明女皇还待在万象神宫之后,当即脚步匆匆往那边赶去。 …… 皇城。 兰陵公主府。 暂居在此的柳蕙香、言大山等人,得到苏贤受封“左武卫大将军”的消息后,全都十分高兴。 柳蕙香盘算着如何管理女皇赐下的侯府,还有那些赐下的器物、田产、仆从等等,也需要管理起来。 她虽然只是侯府的“临时性女主人”,很快就会让位,但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立志要做贤妻的她不可能让苏贤去操心这种小事。 言大山则谋划着将五百亲兵补齐,他这三年的目标始终都是苏贤的安危,若侯府中有五百强悍的亲兵,则可以确保苏贤绝对安全。 “对了,翠花人已到了何处?” 柳蕙香忽然问言大山。 张翠花,作为柳蕙香的贴身……护卫,此次并未跟随众人一同入京,因她临时感染了风寒,不宜赶路。 所以张翠花的行程晚了几天。 柳蕙香既然筹谋管理侯府的奴仆、田宅等等,自然需要张翠花这样的得力干将。 “夫人莫急,下面的人禀报说,张姐明日就能入京。”言大山答道。 “……” 与此同时。 东宫。 “你说什么?陛下加封苏贤为……‘左武卫大将军’?”太子殿下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太子的面色十分复杂,有后悔,有惭愧,更有一丝丝的恼怒。 此处是东宫的偏殿,太子与太子妃正无聊的下棋度日,正当此时,苏贤得到女皇厚赏的消息传来。 “此话当真?”太子妃也缓缓站了起来,端庄的她比太子更为冷静,只是眉梢也轻轻的往上一杨。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此话千真万确,外面都在传,并且钱中书也送来了相同的消息。”一个小太监躬着腰说道。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太子妃挥了挥手,小太监退下后,她又挥退左右伺候的宫女,最后看着太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殿下,苏贤此人……确有其才,而且是大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这样的人才,绝不能拱手让给兰陵,我们应该想办法半路将他截走,投靠东宫,为殿下效力才是!” “……” 正文 604 国色天香 东宫。 太子正犹豫不决,手中捏着一枚黑色棋子,指节都已发白,他的面色时而复杂,时而恼怒,时而焦虑,始终拿不定主意。 太子妃的建议让他感到万分为难,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而与此同时,宫城,万象神宫大殿前的走廊之中,散朝后尚未离去的苏贤与兰陵公主,终于等来了女皇的单独召见。 方才散朝之际,女皇曾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其实就是暗示“你们先不要离开”的意思。 毕竟,苏贤此次入宫,应对女皇的考验并加入内卫才是正事。 传旨之人,是女皇身边的“贴身女官”——南宫婉儿,她对两人分别施礼道:“婉儿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范阳县侯。” “婉儿妹妹勿需多礼。”兰陵公主笑着将之扶起,眨眼上下仔细打量着她,因为她……竟换了一套宫裙。 不再是方才的素色衣服。 只见她,一袭红色的宫裙修身且得体,勾勒出婀娜玲珑的身段儿,红裙与红妆,完美映衬出她那晶莹的雪肌玉肤,以及堪比花娇的花容月貌。 尤其是,眉间一点红,那是精心妆点上去的梅花形状的花钿,鲜红的花钿与红唇、红裙、红妆互相映衬,一代佳人不外乎如是。 她身为女皇身边第一女官,平时都梳着簪花高髻、扇形高髻等等发式,显得端庄稳重,此类发髻一般流行于贵妇之中。 不过这次,她换了一种名叫“双环垂挂”的发髻。 左右各分出一缕发丝轻轻挽成一个圆环,垂于左右耳侧,头上佩戴精美珠花,齐刘海,鬓角垂下两缕发丝修饰着脸颊,显得脸小、活泼、娇俏与年轻。 这是一种未出阁的少女才梳的发式。 不过,尽管此刻的南宫婉儿显得娇俏与年轻,但她的言行十分得体、举止亦十分优雅。 深受宫廷礼仪熏陶的她,一言一行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大国皇朝的气象,真可谓是国色天香,令人印象深刻。 …… 兰陵公主目露讶色,扶着南宫婉儿又看了几眼,心中似有所悟,不过现在她没空去理会这些。 苏贤则还礼道: “南宫司记,有礼了。” “……” 南宫婉儿,身为女皇的“贴身女官”,素有“内相”之称,除了她深受女皇信任与恩宠之外,她还身兼数职。 殿中省,服务皇帝的衣食住行,其长官——从三品的“殿中监”正是南宫婉儿,殿中监掌乘舆服御之政令,总尚食、尚药、尚衣、尚乘、尚舍、尚辇六局之官属,备其礼物,而供其职事。所以有人称呼南宫婉儿为“南宫监正”。 宫官,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之女官,有尚宫、尚仪、尚食、尚服、尚寝、尚功等名目,但女皇额外设置“宫正”一职,正五品,统领所有宫官,而宫正正是南宫婉儿。所以有人称呼她为“南宫宫正”。 内侍省,服务于皇后管理后宫,其长官内侍之职,掌在内侍奉,出入宫掖,宣传制令。掌掖庭局、宫闱、奚官、内仆、内府五局之官属。南宫婉儿乃内侍高官官,所以也有人称之为“南宫内侍”。 殿中省、宫官、内侍省,这后宫三大势力全都握于南宫婉儿一人之手,她深得女皇信任,是当之无愧的“内相”。 可是,苏贤为何称她为“南宫司记”呢? 在宫官之下,有个“尚宫”的职位,尚宫之下,有个“司记”的职位,司记掌印,此印本是“凤印”,也就是皇后之印章。 但由于当朝没有皇后,只有女皇,所以皇后之印便是天子之印,南宫婉儿代掌天子之印,这个就厉害了。 她虽身兼诸多职位,其中不乏从三品的殿中监,但若论权力大小,都不及这六品的小小“司记”。 是故,时人大多称她为“南宫司记”。 亲密一些的人,则称之为“婉儿”或“婉儿妹妹”。 …… 南宫婉儿扭头看着苏贤,目光流转,近距离打量苏贤一番后,朱唇轻启正准备说什么的她,竟低眸别开了头去。 那一抹娇羞的风情,看得苏贤……一脸懵逼。 按理来说,她身为女皇身边的第一女官,不知见识过多少人,不知见识过多少大场面,可是为何…… 苏贤心下不由纳闷,暗道:“莫非,刚才是我看错了?还是说……我脸上有脏东西?不能见人所以……人家不忍相看?” 李幼卿见场面竟沉默下来,因而忙问道: “婉儿妹妹,可是陛下降旨召见?” “啊……” 南宫婉儿恍若从沉思中回神,略微一怔后,很快反应过来,忙看着兰陵公主与苏贤正色道: “陛下有旨,召范阳县侯单独觐见,侯爷请随我来。” 话音落后,她当即就转过了身,举步就走,脚步略急,给人一种“逃离现场”的感觉。 苏贤正准备领旨呢,结果抬头就见她转身并迈步,稍稍一愣后,苏贤对兰陵公主挥了挥手立即追了上去。 “婉儿妹妹,范阳侯,且慢。”岂料,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兰陵公主的声音。 “公主殿下?”南宫婉儿驻足回眸,面带询问。 苏贤亦停步转过头来。 李幼卿对南宫婉儿歉然笑道:“婉儿妹妹,劳烦稍等一会儿,本宫对范阳侯还有一些事需要交代。” “公主客气,请便。”南宫婉儿嫣然一笑。 苏贤当即迈步回到兰陵公主身前,说道:“殿下但说无妨,臣洗耳恭听。” 李幼卿忽然玉手轻抬,雪白纤细的两指轻轻捏着苏贤衣袖一角,拉着他转身往走廊后面走去。 苏贤面色古怪,不曾反抗,只是他看着兰陵公主的小手,在心中默默吐槽道:“我虽无意间占去公主许多便宜,但似乎还没拉过公主的小手……” “有一件事,本宫差点忘记,现在说给你听。”很快,两人走出去一丈多远,她压低了声音,远处的南宫婉儿应该听不见。 “公主请说。”苏贤立即认真起来,将心中冒出的旖旎迅速斩灭。 “方才在大殿之中,陛下虽对你赞赏有加,还额外赐你左武卫大将军……不过,你需谨记,皇帝就是皇帝!” “待会儿陛下极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甚至动用恐吓、先声夺人等等手段……毕竟此事涉及内卫,你需多留个心眼。” 苏贤深吸口气,点头肃然道: “多谢公主指点,臣定当谨记在心。” “好了,去吧,祝我们成功!” “好。” “……” 苏贤与兰陵公主对视两秒后,毅然转身跟上南宫婉儿的步伐。 女皇,我来了……苏贤在心中暗暗说道。 正文 605 俏蜜桃 万象神宫。 御书房。 御书房位于万象神宫北侧。 朝会结束之后,女皇若想单独召见某位臣子,便会来到此处……不过实际上,女皇已经返回了寝殿一趟,并重新更了衣。 书房中,女皇正斜靠在一张美人榻上闭目小憩,檀香缕缕,几位女官安静的在旁伺候,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陛下……陛下……” 忽然,御书房外传来一个声音,似乎被外面值守的千牛卫将士阻拦住了,不停大喊大叫,声音也传入书房。 女皇悠然醒转,双目轻启,她微微蹙眉顿了顿,听出外面喊闹之人是张怀义,便揉着眉心在美人榻上坐起,随口吩咐道: “让他进来吧。” “是。” 一位女官转身出门,去传达旨意。 另一位女官则端来提神的茶水,以及一些女皇爱吃的点心、水果等等。 “等等。”女皇小小的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挥手喊住出门传旨的女官。 “陛下?”女官驻足。 “范阳侯到了没有?”女皇问道。 “回禀陛下,范阳侯还没有到。”女官答道。 “知道了……你去吧。”女皇对女官挥了挥手,女官快步走出御书房,一会儿后,将张怀义领了进来。 张怀义拜见过女皇后,抬眸见女皇竟比以往更加容光焕发,气色好了太多,妆容、配饰等等也明显经过了精心的妆点。 女皇之美艳,简直教人无法呼吸。 胸脯傲然之势直让人心头阵阵火热。 身为女皇的面首,张怀义不能触碰其他女人,这数月以来女皇都没有召他侍寝,向来精力无穷的他真的憋得太难受。 所以,乍见女皇如此美艳的情况之下,他当即便走了过去,直接在美人榻上坐下,还妄想伸手去搂女皇那纤细的腰肢。 “嗯?” 女皇正吃着一块竹签子串着的蜜桃,发现张怀义的鲁莽举动后,当即面色一沉,秀眉一蹙,扭头看了过来,眼神中分明带着抗拒。 她近来身子颇为不适,外加旧疾复发,李太医曾犯颜直谏,让她这段时间停止任何操劳过度的行为。 包括房事。 不然,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状态,将顷刻间崩塌,等到那时,莫说处理朝政,就连下地走路都将十分困难。 女皇深知,当今的大梁王朝正值内忧外患,她万万不能倒下去,所以她近几个月都很注意养身,不敢违背李太医的叮嘱。 她虽是女子,但坐在皇位上的她,在某些方面远比一般男子更为厉害,她能做到该放纵的时候放纵,该克制的时候保持克制。 是故,在心中预设下“不能碰男人”的规则的她,发现张怀义的举动之后,便当即阻止。 同时,心中也冒出一阵微微的不适与恶心感,觉得张怀义此举真的太过低级。 …… 张怀义的咸猪手顿时僵在了半空,忙收了回来,他人也自觉的从美人榻上站起……他很会察言观色,更不敢当面违背女皇的意志。 “怀义啊,你来找朕所为何事?”女皇吃光那块蜜桃后,丢下竹签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话音落后,女皇想起待会儿要单独召见苏贤,便补充了一句:“你若没事的话,就先退下吧,朕现在有正事要办。” “陛下,臣有要事相禀……” 张怀义见状,便准备长话短说。 然而,他的话刚说一半,御书房外便传来南宫婉儿的声音,禀道:“启禀陛下,范阳县侯苏贤带到。” 苏贤? 陛下所谓的“正事”就是……召见苏贤? 张怀义对苏贤本就怀恨在心,认为是苏贤进献的玉罩、红糖姜茶等物,抢走了女皇对他的恩宠。 是故,在这种情况之下,得知苏贤正等候在御书房外,张怀义面色当即就是一变,阴沉得好似能够下雨。 女皇并未回应南宫婉儿的禀报,扭头看着面色阴沉的张怀义,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陛下,那苏贤……”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女皇早已瞧见他脸上的阴沉之色,直接打断他的话头说道:“朕知道,因为红糖姜茶等物,你将幼娘与苏爱卿记恨在心……” “不!陛下,臣从未记恨过兰陵公主与苏贤。” 此话大大出乎了女皇预料,女皇不禁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暗中蹙眉,认为自己没有摸透张怀义的心思。 张怀义已经想起此来的目的,当即将阴沉的面色一收,换上一幅笑脸说道: “陛下,臣想说的是,苏贤在河北道南抗瘟疫,北乱辽国,功劳甚大,他的才能在朝中只怕无人能及。” “据臣所知,苏贤其实还有另外一项才能,堪称绝技。而陛下当下就面临着那样一件难题,那何不……将那件棘手之事交给苏贤去办理呢?” “……” 女皇眉头一动,侧了侧身问道:“什么棘手之事?” 张怀义笑容满面,一幅为了女皇、为了大梁王朝着想的模样,笑道:“无他,正是含嘉仓城一案,此案虽难,但绝对难不到苏贤!” 女皇双眸当即一亮,闪过一道精光。 不过她坐在美人榻上并未说话,而是在颔首沉思。 “陛下,可曾还记得刑狱司三大悬案?就连刑狱司都不能侦破的悬案,可是却被苏贤轻而易举解决……” “陛下,臣与苏贤之间虽稍有间隙,但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梁王朝,臣强烈举荐苏贤接手含嘉仓城一案……” “怀义有心了。” 女皇抬眸,但只夸赞了张怀义一句,并未有任何表示,最后说道:“你的心意朕已知晓,你且先退下吧,朕会好好考虑。” “多谢陛下……” 张怀义转身离开御书房。 踏出门槛后,正好与等候的苏贤打了个照面,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两秒后平静错开,张怀义甩了甩手,冷哼一声大踏步离开。 “来人,去把杜鹃叫来。” 御书房内传来女皇的声音。 一个女官领命,快步跑远,一会儿后,领着一个脸上带着面具、身着普通圆领男装的女子返回。 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有些古怪……苏贤来不及仔细打量,名为“杜鹃”的面具女已经进入御书房。 南宫婉儿也被女皇召唤进去。 苏贤一个人留在外面。 不是吧,公主说得果然不错,女皇果真翻脸不认人啊,这就把我一个人晾在外面了?我特么……苏贤盯着紧闭的房门暗暗吐槽道。 岂料刚吐槽完,房门就被推开,南宫婉儿那张艳比花娇的脸庞微微探出,看着苏贤说道:“范阳县侯,陛下召见,请进吧。” 终于要开始了,我在大梁今后将混得如何,就看这次……苏贤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迈步跨入御书房。 正文 606 小鲜肉 话说苏贤一步跨入御书房,抬眸便看见,女皇端坐在一张美人榻上,先前进屋的“面具女”侍立在侧。 这个女人名叫“杜鹃”,苏贤感觉此女非同寻常,方才匆匆一瞥,还没来记得及仔细打量。 不过现在,苏贤虽又看到了此女,但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此女身上,而是……女皇。 苏贤惊了—— 女皇陛下应该重新梳妆并更衣过了吧? 这也太太太太惊艳! 这也太珠光宝气、太艳光四射了吧! 大梁宫廷崇尚丰腴之美,女皇更是个中魁首。 她生就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细娥眉,檀口鲜艳宛若花开,精心呵护保养的肌肤好似剥了壳的蛋白,美白堪比二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妇人。 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层层堆叠盘成了一座“山”,而且还是“奇峰俊石”,其规模比兰陵公主的牡丹头都还大。 以至于女皇的脑袋足足大出两至三倍……苏贤不禁担心她那修长的脖颈受得了吗? 这还不止,高高的乌黑的发髻之上,点缀着各类精美珠翠。 左右两侧各插着一只金步摇,上缀美玉雕刻而成的珠花,下垂金丝编制而就的流苏,女皇稍微一动,黄金打造的流苏便摇晃起来,反射出阵阵细碎的金光。 遍布整个发髻的钗、簪等首饰,都不是凡物。 钗头或缀以花朵形状的珠玉,或缀以造型各异的鸟兽花枝,或缀以随着动作而振翅的蝴蝶。 晶莹辉耀、花式繁复、造型多样、美轮美奂……女皇将“鲜花盛开”、“蝴蝶扑花”等自然美景搬到自己头上,看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此外,发髻上还贴有各类金饰纹章,各种吊坠、珠玉、流苏等更是不可计数。 发髻正前方甚至还有一大朵真正的鲜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粉嫩的颜色,与各类珠玉首饰交相辉映,将女皇衬托得端庄大气与娇艳妩媚。 雍容华贵的气息与兰陵公主如出一辙。 不过两者也有所不同,除去雍容华贵之外,兰陵公主毕竟尚未出阁,更多的是一种慵懒撩人的气息,还谈不上妩媚。 …… 苏贤打量着女皇,目光有些呆滞。 这种装扮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所看的那些妆造一级棒的古装剧,也没有她这番装扮的高贵与华丽。 视线往下轻轻一滑,苏贤的嘴角不自禁扯了扯……早就听说大梁宫廷不仅崇尚丰腴之美,其开放程度也是世所罕见。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开放程度世所罕见”。 女皇穿着一套明黄色的修身宫裙,这宫裙十分奇怪,半圆形大立领,女皇雪白的脖颈、圆润的香肩、精致的锁骨等全无遮挡,这宫裙穿了个寂寞!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入,愈发显得女皇肌肤美白如雪……白晃晃一片! 视线继续往下,苏贤嘴角又是狠狠一扯,女皇胸脯傲然的规模,后世罕见,着装之清凉,比后世绝大部分女人都放得开…… 苏贤可以看出,女皇正戴着出自他之手的玉罩,外面虽然胀卜卜的罩了一层绣着金龙图案的抹胸,但他的法眼也不是吃素的。 从上至下将女皇打量一番后,苏贤已走到美人榻近前,驻足见礼道:“微臣苏贤,拜见女皇陛下。” “苏爱卿免礼。”女皇含着微笑,轻轻挥了挥手。 “多谢陛下。” 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心绪放平,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女皇的考验。 兰陵公主曾对他叮嘱过,女皇办事,极少拖沓,她身为皇帝根本不需要与臣子客套,往往都是直奔主题。 不过,就在他做好准备之际,女皇却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命人在美人榻上放了两个枕头。 然后身子一歪,竟软软的斜靠在枕头之上。 苏贤微微一愣,女皇这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也太不正经了吧! 不是说加入梅花内卫是件十分严肃的事么? 女皇自顾躺好,一手支起,托着脑袋,一双深邃的凤目上下打量着苏贤,带着一种莫名的神采。 苏贤自然觉察到了女皇打量他的视线,心中不由一动,暗道: “女皇如此打量我,她该不会是……而且还斜靠在了枕头上,她一定是……觉得脑袋太重,毕竟佩戴了那么多金银首饰,发髻还那么大一坨。” “苏爱卿……今年有多大了?”女皇忽然问道,她斜靠在美人榻上,头上首饰的流苏珠串等全都倾斜了起来。 “回禀陛下,臣今年虚岁一十九。”苏贤答道,他心中十分疑惑,女皇的考验也太奇怪了吧,居然问他多少岁! 他的各种信息,女皇应该知道了才对。 兰陵公主曾多次预演过女皇的考验,提前预估了各种可能性,就像“摸底考试”一样,可完全没有预料到女皇竟有此问。 “十九岁,好啊,刚刚成年呢,年轻,富有活力……” 女皇抿嘴笑道,她此刻收敛了身为帝王的威严,笑容便自然而然展现出女子的柔美,如一朵花儿般美妙。 “陛下?” 苏贤微微一怔,不解的看着女皇,同时又有些无奈…… 他在前世的时候,也是大帅比一枚,经常被各路三四十岁的阿姨“关心”,语气与此刻的女皇如出一辙。 所以,我在女皇眼中属于……小鲜肉?嘶……苏贤暗中吸了口气,被当成“小鲜肉”无所谓,可这……这,能不能正紧一点? 内卫诶! 梅花内卫诶! 他是来接受女皇考验,从而加入梅花内卫的诶,不是来陪女皇聊天的! 苏贤略感蛋疼。 这时,回到女皇身侧侍立的南宫婉儿,见女皇如此姿态,细细的秀眉不由微微一蹙,她隐约明白了女皇的心思,心头不禁暗暗紧张起来。 “哦。” 女皇似乎也意识到方才的话不妥,忙改口笑道: “朕是说,苏爱卿年方十九,便为我大梁立下如此汗马功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浪更比一浪高!” “多谢陛下夸赞。”苏贤松了口气,女皇终于正经起来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女皇问道: “苏爱卿年少有为,十九岁便已是三品的开国县侯与左武卫大将军,喜欢苏爱卿的女子应该不少吧?苏爱卿可曾成家立室?” 正文 607 女司机 呃…… 苏贤无语了。 女皇先是问他年龄,现在还关心他成家没有,这分明是找他来聊天的,而不是什么考验! 苏贤不由苦笑连连,女皇的操作他着实没有看懂,先前与兰陵公主预演了那么多次,难道全都白费了功夫。 等等! 不对! 苏贤忽然想起,兰陵公主曾经说过,千万不可小看女皇,她是从一个低品级妃位一步一步杀上来的,而且还能坐稳皇位。 她身为女子,有这份能力真的不容小觑。 如此一想,苏贤瞬间豁然开朗,原来女皇的考验早已开始,她问苏贤可曾成家立室?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吗? 不,女皇一定是知道的,因为柳蕙香之所以能得到平妻的名分,正是因为她降旨成全的缘故。 而她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应该是不满苏贤与唐家联姻之事。 唐家,世家大族之一,女皇登基之初曾极力打压各大世家。 兰陵公主曾分析过,女皇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苏贤,因为当今的世家大族早已不复当年荣光,女皇早已不将他们视为对手…… 可是现在看来,女皇还是在意的,他与兰陵公主都分析错了……这可咋整?难道要推掉与唐家的联姻吗? 苏贤顿感为难。 加入内卫,果然不容易。 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女皇依旧斜靠在美人榻上,单手支头,嘴角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另一手则搭在玲珑起伏的身段之上,看着苏贤的目光带着异彩。 苏贤眼珠一转,便能看见女皇横卧在美人榻上的身段儿。 那纤细的蜂腰真是难得,虽不能达到盈盈一握的标准,但相对于上下急剧膨胀的胸脯与蜜臀,显得很细,凸出了女皇的曲线之美。 但苏贤无暇欣赏这一幕美景。 不过,就在他心中烦躁之际,女皇忽然又开口问道: “苏爱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哦,朕想起来了,苏爱卿有一同窗,乃青楼妓馆常客……苏爱卿怕是早就与女人睡过了吧?那些花魁、粉头的滋味如何?” “……” 呃…… 苏贤闻言一怔,这女皇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叫做“早就与女人睡过”?还“滋味如何”? 这尼玛,果然是“女司机”啊,开起“车”来速度飞快。 这不禁让他想起,前世那些“关心”他的阿姨们,最多只是笑着问“有没有交女朋友”之类,还是比较含蓄的。 可这女皇倒好,上来就整一个“睡”不“睡”与“滋味如何”的问题……这么开放与大胆的吗? 这不禁让苏贤对大梁宫廷开放的风气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心中虽然无语,但苏贤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要不然以“女司机”的大胆,还不知要整出什么花儿来。 他当即略有支吾的回道: “回禀陛下,臣以前虽也常去青楼,但从未与任何青楼女子……” 说到这里,苏贤一下子卡住,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最后他灵机一动,接着说道: “……睡过!” “……” 就算是在后世,那个自诩开放的年代,苏贤也从未遇到过,与刚见面不足一天的女人讨论“睡”不“睡”与“滋味如何”的话题。 是故,对古人向来具有心里优势的他,在女皇面前却显得支支吾吾,青涩之态尽显,略有腼腆。 没办法,“女司机”太过生猛,后世的女人都得汗颜,苏贤又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被她“压制”也附和情理。 女皇看见苏贤腼腆与青涩的那一幕,顿时乐不可支。 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她,一手支头,一手轻轻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首饰阵阵摇晃,反射出许多耀眼的细碎金光。 苏贤下意识瞄向女皇胸脯。 果然……观其惊涛骇浪之势,女皇绝对真材实料。 苏贤还是理智的,偷瞄一眼后便快速移开视线,女皇可不是柳蕙香,也不是兰陵公主,他还没有可以肆意欣赏女皇的权力。 耳中听着女皇开心的笑声,苏贤忽然眉头一动,两眼一亮,心中猛然豁然开朗。 错了! 刚才的猜测全都错了! 女皇之所以问他成家没有,并不是不满他与唐家联姻之事。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诶,就是为了玩儿! 为了找乐子! 你看女皇现在笑得多么开心,根本不像心机深沉不满苏贤与唐家联姻的模样。 苏贤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接着,他心中猛然产生了一些明悟,女皇如此对他,应该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她始终是女皇,坐拥整个大梁天下,自然胆子更大一些,世俗的束缚也难以约束她的言行。 这就好比一个男性皇帝,有足够的资本调戏任何他看上的女子…… 方才在大殿之上,女皇那句“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还犹在耳畔。 想明白这一点后,苏贤顿感无比蛋疼。 他可不愿成为女皇的“后宫”,不然数月之前,在瀛州那次,他就溜之大吉,跑到蜀山中做“原始人”去了。 刚才在大殿中,苏贤见女皇竟是如此的娇艳,有一瞬间,他心中曾闪过“女皇鞭策我吧”的想法。 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女皇虽美,但却是带毒刺的玫瑰,万万触碰不得,若他感觉为难了,便随时准备跑路。 不过后来,小朝会结束之后,苏贤与兰陵公主在殿外的走廊上等待女皇召见的时间内,李幼卿说了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 第一,女皇有“处男情结”,但凡选入宫的面首,都必须是处子之身,而苏贤是……“太监”。 第二,女皇从不强迫,但凡选入宫的面首,只要还没侍寝,随时都可以反悔退出,女皇也会拨付足够的路费。 苏贤听了这番话后,当即就想拍自己两个嘴巴,数月前怎么就不打探清楚一些呢,以至于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是故,苏贤现在丝毫不憷,当即便朗声说道:“回禀陛下,数月之前,经由陛下特许,臣已经娶了一位平妻。” “嗯?” 女皇笑容一收,恍然之余眉头微微一蹙,不过很快便笑道:“对对对,朕倒是忘了此事,你那平妻嫁对了人。” “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苏贤始终没忘此行的正事,只是他这提醒……怎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呢? 女皇面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依旧斜靠在美人榻上不动,帝王威严的气息蔓延,淡淡吩咐道: “除苏爱卿与杜鹃外,其余人都退下吧。” “遵旨。” 御书房中伺候的女官,包括南宫婉儿都退了出去。 这次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终于要开始了……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气,准备迎接女皇的考验。 正文 608 大胆贼子 “扶朕起来。” 南宫婉儿等女官退出御书房后,依旧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女皇吩咐道。 这就对了,加入内卫这么严肃的事,陛下就应该坐起来谈……苏贤心中如是想着,可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古怪起来。 女皇话音落后,竟无人去搀扶她,侍立在侧的面具女“杜鹃”,站在那里竟无动于衷。 苏贤心中十分诧异,抬眸看向面具女,结果发现对方也正侧头看着他,透过古怪面具的眼神似乎在说: “陛下亲口吩咐,你怎么还不上前搀扶?这么没眼力见的吗?” “……” 晕……究竟是什么缘由,让面具女竟产生如此想法? 苏贤心下十分郁闷,莫非是方才女皇对他的“关心”,让面具女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其实,方才苏贤说已迎娶一个平妻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女皇的态度有所转变,不仅笑容一收,还想起了考验苏贤的正事。 女皇对他的“兴趣”陡然减半。 苏贤都感觉出来了,面具女杜鹃难道就没有看出来? 果不其然,苏贤正郁闷之际,女皇侧头瞄了眼杜鹃,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面具女杜鹃当即反应过来,忙上前将女皇搀扶而起,女皇坐正后,指了指杜鹃,看着苏贤问道: “苏爱卿可知,她是何人?”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不对,苏贤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女皇明显已经进入考验他的状态,不可能无的放矢。 苏贤立即紧闭嘴巴。 考验已经开始。 而女皇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这个面具女是何人? 苏贤先前就对此女感到好奇,在皇宫之中她竟佩戴面具,还穿着普通的圆领男装,这幅打扮着实奇特。 苏贤侧头看去,仔细打量此女—— 只见她中等身材,脸上戴着面具,通体黑色,面具上有金色的龙凤及梅花图案,整张脸都被遮挡,只有两只略显沧桑与冷漠的眼睛露出。 她穿着一套普通的圆领袍服,这是男装,袍服宽大,身材不显,但苏贤可以感觉得到,此女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 女皇考验我的时候,将她叫来,她的装扮又是如此特立独行,所戴面具上竟有龙凤与梅花图案……苏贤心念电转,最后眼睛一亮,掷地有声的说道: “回禀陛下,她不是别人,正是内卫大阁领,杜鹃!” “不错。” 女皇微笑着点点头,对苏贤投去赞许的目光。 苏贤暗松一口气,刚才辛亏没有直接说“不知道”,不然第一关就遭遇失败,在女皇心中必然留下不好的印象。 进入状态的女皇,看起来与方才“关心”他的女皇,简直判若两人,稍不注意就会踩坑,他必须提高警惕才行。 这时,苏贤不禁心想,方才若说自己没有娶妻,还是一个处男的话,女皇会不会大手一挥直接让他通过考验?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不过随即,苏贤便摇了摇头。 其一,他根本不会如此行事,他不想成为女皇的“后宫”。 其二,即便今日骗过了女皇,它日女皇总能知道他其实早已娶妻,这可是欺君之罪。 “杜鹃,你先退下吧。”女皇嘴角的微笑一收,对内卫大阁领杜鹃吩咐道。 “遵旨。” 杜鹃淡淡瞥了眼苏贤,转身头也不回开门而去。 至此,御书房中就只剩下苏贤与女皇两人。 苏贤眉梢微微一动,心知女皇即将询问及一些核心与关键的东西,比如他是如何与内卫之人认识的,杨芷兰又是怎么回事等等。 这是最艰难的一段,他必须好好表现,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然而,端坐在美人榻上的女皇,那张岁月不曾留下痕迹的鹅蛋脸上,竟绽放出一抹笑容,笑问道: “幼娘在信中所说之事,朕已深思熟虑许久……以苏爱卿展现出的能力,其实完全足以胜任内卫小阁领一职。” “……” 苏贤表情稍稍凝固,女皇的表现,与他和兰陵公主预想的完全不符,女皇竟面带微笑来说此事。 而且,听她这话的意思……是要直接同意苏贤加入内卫? 苏贤心中不由一松,看来此行非常顺利,女皇也非常和蔼,不像兰陵公主所说的那样,心机深沉且手段毒辣。 可是,苏贤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果不其然,还不待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就听女皇接着说道: “不过……内卫终究不是一般的衙门,朕至少需要亲自见过苏爱卿一面,方能做出最终的决断。” “陛下英明。” 苏贤拍出一记马屁。 女皇微笑依旧,声音也非常温和,像是拉扯家常般问道:“朕记得,幼娘在信中说过,苏爱卿曾结交了几位内卫探子?”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女皇虽看似温和,但他可不敢因此而放松警惕,当即便他将与兰陵公主合计了无数次的“故事”缓缓道出。 遇到并认识杨芷兰的过程,他没有撒谎。 那天晚上,在破旧木楼中所发生的事,大体上他也没有撒谎,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正—— 杀害小阁领的,是辽国如意郡主纳兰嫣! 此案有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亲自审讯的证词,以及杀人凶器“黄金羊头钗”,这是物证。 人证物证俱在,苏贤巧妙的将杀害小阁领之罪“嫁祸”给了纳兰嫣,这套“故事”可谓天衣无缝,就连兰陵公主仔细推敲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利用”死去的小阁领之事,苏贤表示很惭愧,他每年都会为小阁领烧纸的…… 至于说“嫁祸”纳兰嫣……嗯,此女无礼且桀骜不驯,她带兵潜入幽州,不知为大梁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她活该! 再者,纳兰嫣身为辽国如意郡主,其实不会有事,在南宫葵的审讯之下虽然“招供”,但最后她还不是被无罪释放,安全返回辽国去了…… 苏贤讲完这套“故事”后,便仔细打量女皇的面色。 只见女皇那张鹅蛋脸上的温和依旧,鲜艳的檀口也抿嘴而笑,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缓缓点头道: “原来如此。” “……” 苏贤见此,心中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最困难的一关终于过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女皇嘴角的笑容忽然一收,转而迅速换上一抹浓浓的寒霜,柔和的双目也刹那冷冽起来,犹如寒冬。 女皇猛然从美人榻上站起,大手一挥,带动华丽长袖剧烈摇曳,瞪着苏贤大声斥道: “大胆贼子!” “你故意杀害小阁领,还意图蒙混进入内卫,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你究竟是什么人?混入内卫到底有什么目的?” “……” 正文 609 臣冤枉啊! “你故意杀害小阁领,还意图蒙混进入内卫,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你究竟是什么人?混入内卫到底有什么目的?” “……” 女皇的态度瞬间转变。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结果下一秒整个人直接爆炸而起,连瞪带斥,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这突然的转变,对苏贤来说太过迅猛。 他心中“最艰难的一关终于过去了”的念头还未彻底消散呢,女皇就已经完成了“华丽的变身”。 苏贤懵了。 嘴角扯起的那丝弧度直接凝固。 足足一秒钟之后,看着正前方龙颜大怒、横眉冷眼、点指着他鼻子的女皇,苏贤方才陡然反应过来—— 露馅了! 女皇竟如此厉害,通过那套“故事”,竟能看透他杀害小阁领之事! 兰陵公主与他合谋加入内卫,本身的目的就不单纯,李幼卿野心膨胀,想将手伸向女皇的禁脔。 苏贤万万没有想到,女皇居然能发现那套故事的破绽,兰陵公主与他合计了那么久,他们都认为天衣无缝…… 苏贤顿感头皮一阵阵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砰砰乱跳,脑门上青筋都凸了出来,心头无比骇然。 祸事! 天大的祸事! 这次彻底玩完! 女皇得知真相之后,岂能绕过他与兰陵公主? 一个杀害了她视为禁脔的内卫的小阁领,一个野心膨胀意图染指内卫…… 女皇终究是皇帝,有些东西是皇帝的底线,不管是谁,一旦触碰的话,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从一个地位底下的妃子,一步步登上皇帝的宝座,岂是好相与之辈,若她有半点妇人之仁,只怕早就在那可怕的权力倾轧中身死道消…… 皇帝这种生物,早已超脱普通人的范畴,不可以常理度之。 苏贤如今身陷深宫,杨芷兰又不在身旁,只怕是逃不掉了,就连以前被他所嫌弃的“遁入蜀山做野人”都成了一种奢望。 其实,苏贤之所以敢入宫来见女皇,底气是兰陵公主对他的保证与叮嘱。 兰陵公主是最像女皇的公主,深知女皇脾性,有她做后盾苏贤信心倍增。 即便有一些未知的风险,但古话曾云:“富贵险中求”,想要谋取天大的富贵,那么就必须要冒险。 只是苏贤没想到的是,女皇真的太厉害了,轻易便识破了他编造的故事…… 闯关失败! …… 这时,御书房一侧的窗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躲在窗户下面,进行偷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踏步远去的张怀义。 当时,他走出去数丈的距离后,心头越想越气愤,便转道回来,躲在御书房一侧的窗户下面进行偷听。 此处近有盆栽花卉遮挡,远有曲折的围墙阻拦,一般情况之下非常安全,张怀义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下才发现这一处偷听的绝妙之地。 刚开始时,他并不知杜鹃也在御书房中,耳中听得女皇对苏贤的“关心”,他恨得牙痒痒,暗中握紧了拳头。 接着,女皇吩咐杜鹃退下,张怀义这才大吃一惊……在这深宫中,他一怕女皇,二怕的就是杜鹃,若早知杜鹃在御书房中,他绝对不会跑来偷听。 他本想撤走,可转念一想,杜鹃已经退出书房,那何不继续偷听一会儿呢?且看陛下究竟要与苏贤说什么…… 结果,他就听到了女皇龙颜大怒并斥骂苏贤为“贼子”的话,张怀义当即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看来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除掉苏贤了。 可他对苏贤手中所掌握的新奇物事念念不忘。 片刻之间,他便有了决断,抽空为苏贤求情,施于其恩惠,然后将那些新奇物事全骗到手中…… 因苏贤即将遭殃,且又怕被杜鹃发现,张怀义当即便蹑手蹑脚离开此处,回到住所静候佳音去了。 …… 御书房中。 女皇威压甚烈。 那是久居高位之人才能养成的一种气势。 兰陵公主虽也有一些威仪,但与女皇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如此威压之下,苏贤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毕竟那是坐在皇位上的人,威势太大了,苏贤在古人面前向来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可现在直接消散了一大半。 难道这次真的要遭吗? 在巨大危机的重压之下,苏贤并未当场溃败与认栽,也不曾被女皇的威压唬得直接瘫软在地。 他终究来自于后世,面对古人的优越感虽溃散了大半,但并未彻底消失,他心中始终憋着一口傲气。 不能轻易服输! 苏贤强提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人一旦冷静下来,便会自动分析当下的情势。 稍稍一分析,苏贤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儿! 不对啊! 女皇若一旦认定是他杀害了小阁领,是贼子,那么为什么只是对他严厉斥骂,而没有召唤内卫大阁领与千牛卫入内呢? 直接拿下他岂不是更好? 这时,他耳边闪过方才兰陵公主对他的叮嘱。 公主曾说,女皇极有可能翻脸不认人,且会使用恐吓与先声夺人的手段,借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目的。 若是心虚之人,在女皇这等猛烈威势的重压之下,大概率会像竹筒倒豆子般说出自己所做的坏事…… 苏贤心念一动,直面龙颜大怒的女皇,强行镇定并作揖拜道: “陛下,微臣冤枉啊!” “微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杀害内卫小阁领?微臣身世清白,陛下可派人详查,臣对陛下也从未有过二心,请陛下明鉴!” “……” 苏贤慷慨陈词,作揖拜下去了。 看不见女皇的面色。 他话音落后,御书房中便安静一片,女皇并未开口说话,很快,足足十息的时间过去了,女皇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苏贤眉头不禁重重一跳,莫非……方才反应慢了? 又被女皇看出了端倪? 还是说,女皇并非是故意“诈”他,而是真的勘破了那套故事的破绽? 心下正忐忑,苏贤鼻中忽然钻入一抹浓而不腻的妇人暖香,接着手臂被人扶着,轻轻往上一托。 苏贤顺势而起。 抬眸看去,原来是女皇,她竟走到了苏贤身前,亲手将之扶起。 女皇脸上的寒霜已经消失不见,春暖花开般绽放着迷人的笑容,轻轻拍着苏贤的手臂,温言柔声道: “朕自然是相信苏爱卿的,方才苏爱卿吓坏了吧?” “……” 正文 610 女皇的“非分之想” “多谢陛下!” 苏贤长长的舒了口气。 女皇刚才的确是在诈他。 若稍有不慎,或者没有身为后世人的那份傲气,苏贤可能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女皇的威势压制得不能动弹。 皇帝,这就是皇帝,威势真的太大了! 万万不可小觑。 女皇依旧扶着苏贤的手臂,两人相距不过一尺,明眸灿烂的笑道: “苏爱卿方才所言,合情合理,你虽与探子纠缠颇深,但也借此为我大梁立下罕见的功勋,朕便免了你私下接触内卫探子之罪。” “……” 苏贤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皇—— 她那张美白的鹅蛋脸,她那修长的脖颈下白晃晃的一片,还有她那如山一般的发髻,各种名贵首饰金光闪闪。 加之,女皇身上不知擦了什么,散发出一种浓而不腻的暖香,混合着女皇的体温,让苏贤微蹙的眉头立时舒展。 苏贤感觉泡在温泉之中,香扑扑,暖洋洋,浑身舒泰,女皇之美艳更教人挪不开眼,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将他笼罩。 “多谢陛下洪恩。” 苏贤再次拜谢。 结果女皇又亲手将他扶起,扶起之后两手顺势搭在苏贤的肩膀之上,人也不离开,与苏贤面对面保持一尺的距离。 呃…… 苏贤感觉不妥。 可是往后退一步吧,似乎有点失礼。 但站在原地,与女皇相距一尺面对面的话,似乎更为不妥。 苏贤一时进退为难…… 随即他猛然警觉,女皇该不会是想……乘机占他便宜吧?! 他心中之所以冒出这种念头,并非自恋之故。 他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的长相与模样……说他是“小鲜肉”其实不太准确,因为他远比一般“小鲜肉”更为俊美。 自古男人好女色。 其实女人更好男色。 只不过女人大多会伪装而已,娇羞与矜持有时候只是“捕猎”的手段而已。 女皇身为皇帝,坐拥天下,胆子更是大得可以,可以说是“兴之所至无所顾忌”,所以女皇对他动手动脚也说得过去。 “……” “这算什么……内卫虽然非同寻常,但对苏爱卿这样的人才也是求之不得呢。”女皇两手搭在苏贤肩头,一脸的笑吟吟。 苏贤闻言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他这是通过考验了?可以加入内卫了? 不容易啊。 忽然,苏贤眉梢微微一蹙,因为他感觉女皇搭在他肩头的手……正左右乱动,想做什么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苏贤心中蓦然明悟,视线轻轻往下一滑—— 那道雪山沟壑之深邃与险峻,实乃生平所仅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啊! 有那么一瞬间,苏贤真的想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这个“扎”的动作,男人就没有不喜欢与不梦寐以求的。 好比女人都喜欢被“壁咚”一样,能让人瞬间进入一种名叫“强直”的状态。 但,苏贤始终都是理智的。 与兰陵公主纠缠不清,已令他颇感头痛,若再与女皇……苏贤真怕把自己搭进去。 那么,如何打消掉女皇对他的“图谋”呢? 苏贤心念一动间,已有了主意,当即作揖拜道: “启奏陛下,臣近日看上了一位身份地位卑微的女子,臣不忍她做妾,陛下可否……再降一道恩旨,赐予平妻的名分呢?” “……” 苏贤此话意在提醒女皇,他已是有老婆的人。 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女皇听了这话后,犹豫的面色果然一定,搭在苏贤肩头上乱动的两手也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收了回去,笑骂道: “一个平妻,已有违人伦,朕若再许你一个,岂不要遭天下士子的唾骂?不妥。” “是臣孟浪了,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罢了。” 女皇转身走到另外一侧的椅子上,缓缓坐下,随口说道:“这不是什么紧要之事,无妨……杜鹃进来吧。” 后面半句话,她提高了音量。 话音刚落,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戴着黑底描绘着金色龙凤与梅花面具的内卫大阁领,杜鹃,步入书房,顺手将门关上。 “陛下。” 杜鹃行礼后,默默站在女皇椅侧,面具中镶嵌的那两颗沧桑与冷漠的眼,上下打量着苏贤,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女皇看着她问道: “苏爱卿已通过了朕的考验,不过,你终究是大阁领,对于苏爱卿填补‘东阁领’一职你有何看法?” “回禀陛下,臣有两个疑问。”杜鹃的声音人如其人,冷冰冰的,从音色上也能判断出,她年已过三十。 “哦?” 女皇不置可否,一边端起茶杯喝茶一边说道:“苏爱卿加入内卫后,便是你的属下,你有问题尽管问。” 苏贤眉头暗皱,看着大阁领杜鹃,他本以为此事已经稳妥,但现在看来……还不知杜鹃要搞什么名堂。 杜鹃冷冷的看着他,问出第一个疑问: “范阳侯手无缚鸡之力,本官随意派出一个探子,就能取范阳侯性命,范阳侯凭什么加入内卫?” 女皇喝茶的动作一顿,转眸看着苏贤。 苏贤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回道:“就凭我的头脑,很多时候,不靠武力也能解决许多事,且效果更好。” “苏爱卿言之有理!”女皇放下茶杯,抿嘴笑道:“其他不说,单说乱辽之法,就远比十万大军都还要厉害。” “多谢陛下夸赞。”苏贤谦虚,随即看向杜鹃,示意她继续。 杜鹃冷冰冰继续问道: “范阳侯之能为,本官自然看在眼中,可是……范阳侯一入内卫,便身居东阁领高位,范阳侯如何服众?” 杜鹃侧身面对女皇,作揖拜道: “陛下,臣觉得此举不妥,臣建议范阳侯加入内卫后,从探子开始做起,这也符合内卫的规矩。” 苏贤闻言眉头微皱。 探子? 探子在内卫中一抓一大把,没有任何品级与权力,有个屁用,还不如不要。 他不能接受,于是看向女皇,结果女皇面带迟疑,显然杜鹃那句“不符合内卫的规矩”点醒了她。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不会吧,不会吧,最困难的关卡他都闯了过去,结果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意外? 关键时刻,苏贤忽然灵机一动,当场讲述了一个故事—— 关于他使用算学查出潜藏在幽州城中那六千辽军的故事。 当然,他着重渲染了辽军藏匿之深,以及河北道的内卫探子都没能查出的事实,最后讲解了一遍使用算学破案的原理与方法,说得那是头头是道、天花乱坠、五彩缤纷。 杜鹃那双冷漠的眼中浮现茫然之色,她听不懂,但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女皇拍手赞道: “妙啊!原来算学还有这等用途,苏爱卿之才朝中果然无人能及,包括内卫!朕觉得,苏爱卿足以胜任东阁领之位。” “陛下英明!”苏贤适时拍出一记马屁。 “陛下英明!”杜鹃见女皇都这样说了,她自然没有理由再反对,至于内卫的规矩,女皇自然有权更改。 正文 611 如朕亲临 这下总该成功了吧! 苏贤心中感慨万千,加入内卫这件事吧,他与兰陵公主筹谋了数月之久,期间遭遇挫折无数。 好在今日终于功成。 苏贤心中不由大畅。 不过,心情激动的他,忽然发现女皇的表情……有些奇怪—— 女皇原本笑容满面,可是现在却一脸沉思之色,一双丹凤眼灼灼的打量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苏贤心中一个咯噔,莫非还有意外不成? “苏爱卿。”女皇开口了,目光依旧灼灼。 “臣在。”苏贤心中的激动直接消散一大半,心说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女皇的态度变化太快了吧! 而且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实在让人蛋疼! 女皇语重心长的说道: “朕方才仔细想了想,以苏爱卿之才能,的确足以胜任东阁领一职。但……杜鹃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这尼玛,有问题不早说,害我白高兴一场……苏贤忍着蛋疼,耐着性子问道:“那依陛下之见该当如何?” 女皇思忖一番,终于露出狐狸般的微笑,说道: “简单,既然他人不服,苏爱卿就让他们服气便是。朕替你想到了一件事,苏爱卿若能办妥,朕就准你正式加入内卫,担任小阁领之职。” “敢问陛下,究竟是什么事?” 苏贤心中明白过来,女皇此举明面上是考验他,实则却是“压榨”他,逼迫他尽全力去办成某件事。 这条路既然已走到这一步,苏贤也无所谓了,只是希望女皇交办的事不要太难,不然……他是会乘机跑路的。 “含嘉仓城失火一案,苏爱卿想必早已听说了吧?” 女皇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面带淡笑的说道:“苏爱卿若能侦破此案,便足以降服内卫中不服之人!” “……” 原来,女皇方才正要准许苏贤加入内卫,担任小阁领一职之际。 可是猛然间,她想起之前张怀义曾说过的话。 张怀义明显不怀好意,女皇岂能看不出…… 不过呢,苏贤的确颇具查案之能,含嘉仓城一案内卫与刑狱司都没有任何头绪,那何不让苏贤试一试呢? 心中有此一念,女皇便当即改口。 苏贤听了此话后,只得面带苦笑拜道:“微臣领命,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侦破此案,不负陛下的期望!” 女皇笑着点头道:“很好。” 随即她面色一变,笑容一收,转头朝着御书房外提高音量喊道:“婉儿你们进来吧。” 吱呀! 房门被推开,南宫婉儿及伺候的女官们依次入内,侍立于女皇左右。 “苏爱卿。” 女皇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帝王的威严气息,美白的鹅蛋脸上也不见一丝笑容,显得严肃与凝重。 “臣在。” 苏贤察觉到了女皇态度上的细微变化,不由提高警惕,这女皇估计又要闹幺蛾子。 果不其然,当着杜鹃与南宫婉儿等女官的面,女皇肃声说道: “传朕旨意,含嘉仓城一案转交苏爱卿接手,内卫、刑狱司、河南府府衙等一应大小衙门,苏爱卿皆可调遣。” 话音落后,女皇顿了一顿,随即她那双丹凤眼猛地一瞪,冷酷无情的说道: “自即日起,三十日内,若苏爱卿不能破案,朕刚才在大殿中加封的‘左武卫大将军’及部分赏赐,将一一收回!” “望苏爱卿尽心尽力,及早破案,若能在三十天内侦破此案,朕自当重重有赏!” “……” 坑爹啊! 苏贤在心中呐喊,方才在大殿的小朝会上,少司寇、何府尹两人也被女皇限期破案,不然头顶乌纱不保。 结果没有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这种事就落在了他苏贤的头上。 无语! 左武卫大将军,正三品的品级,那个位子别说屁股还没坐热,他这是还没找到那张椅子在哪呢,结果就面临着被摘掉乌纱帽的危机。 刚刚加封了官位,结果就搞这么一出,三十天后若不能破案,想想那些冷嘲热讽与讥笑苏贤就接受不了。 堂堂范阳县侯变成了一个笑话! 太丢脸了! 这女皇,真的绝了。 果然是皇帝,兰陵公主说得好,翻脸不认人啊这是! 尽管心中有诸多无语,但苏贤还是拜道: “臣……领旨!” 怕个球,到时候破不了案直接跑路就是……苏贤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为方便苏爱卿查案,朕特赐金牌一枚,仅做查案之用。”女皇话音刚落,一位女官便端着一个托盘,送来一块金牌,苏贤顺手拿起。 “苏爱卿已是‘左武卫大将军’,可自由出入皇城与大内,但后宫等区域却不能涉足。” “此枚金牌乃朕亲赐,凭此可出入后宫等区域,当然,需宫女或太监跟随……如此一来便可方便苏爱卿查案。” “……” 苏贤将那块沉甸甸的金牌拿在手中,放眼一看,上面錾刻的“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这金牌了不得啊! 再定睛一看,金牌的造型及花纹图案自不必多说,必定出自高手匠人之手,十足的精美,金牌上面有穗子,方便悬挂在腰带上,下面有名贵丝绸编制的流苏,真的非常漂亮。 这是个好东西。 女皇虽然翻脸不认人,但诚意还是很足的。 苏贤将金牌挂在腰上后,作揖拜道: “多谢陛下赐牌,臣定当竭尽所能查获此案!陛下,若无其他要事,臣就先行告退,毕竟查案要紧。” “去吧!”女皇点了点头。 “……” 苏贤离开后,内卫大阁领杜鹃也转身离去,女皇又将女官们通通赶走,只留下南宫婉儿一人。 女皇看着南宫婉儿问道: “幼娘何在?” “回禀陛下,公主殿下一直在殿外的走廊上等候。” “幼娘倒是挺看重苏爱卿呢。”女皇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眉头暗暗一蹙,紧接着又舒展开来,缓缓说道: “对了,你去找苏爱卿,就跟他说,朕刚才之所以说若三十天内不能破案,就剥夺他左武卫大将军的职位,其实是说给外人听的。” “毕竟,少司寇及何府尹也被朕要求限期破案,朕不能公然厚此薄彼。” “遵旨!” 南宫婉儿心念猛然一动。 她伺候女皇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女皇如此“贴心”。 女皇也曾对许多臣子使用过这招,可唯独对苏贤,事后竟派人去做说明……生怕苏贤那“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正文 612 兰陵与南宫【加更,及加更规则】 【本章为本书首位长老“白银公主阿莱亚的青骑士”加更,众所周知,起点默认的规则是盟主加一更,但也要看什么书……既然加更了,顺手就弄了个加更规则,附在章末】 万象神宫。 大殿前的走廊上。 苏贤回到这里的时候,兰陵公主已在此等候多时。 苏贤将御书房的经过一一相告。 李幼卿听罢,心中压着的石头被搬走大半,倾国倾城的花颜带着激动的笑容,说道:“此事已经成功一大半!” 苏贤有些无语,说道:“殿下,含嘉仓城一案,可是连内卫与刑狱司都没半点头绪的,臣……” “本宫相信你!” 兰陵公主一脸认真。 别相信我啊,你这样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苏贤苦笑,只得回应道:“请殿下放心,三十日内,我一定可以侦破此案。” “……” 正聊着天,南宫婉儿忽然来了,身后跟着数位宫女,莲步轻移,她的美并不比兰陵公主逊色多少。 “婉儿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范阳县侯。”南宫婉儿分别施礼,声音温柔又清甜。 “婉儿妹妹怎么来了?”兰陵公主笑着问。 “南宫司记。”苏贤作揖回礼,南宫婉儿不仅仪态万方,穿衣打扮还颇具少女感,苏贤不免多瞄了几眼。 南宫婉儿觉察到了苏贤的视线,不禁展颜笑道: “陛下命我来前见范阳县侯,陛下说:三十天内不能破案就收回左武卫大将军的那番话,其实是说给外人听的。” “因少司寇、何府尹等也被陛下限期破案,陛下不能厚此薄彼……” 说到这里,女皇的吩咐其实已经传达完毕。 南宫婉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还请范阳县侯莫要有压力,安心破案即可,事成之后陛下必定重重有赏!那时……范阳县侯……向陛下讨要……几位宫女也是可以的!” “……” 南宫婉儿说完后便低下头去,并微微侧身。 苏贤并未发现这一点,微微一怔后,心中果然轻松了不少,隔空对御书房的方向说道:“多谢陛下!” 兰陵公主倒是发现了南宫婉儿的微小异常,正待取笑与打趣两句,不想一位小太监小跑而来,行礼后说道: “公主殿下,陛下召集诸位宰相于万象神宫大殿议事,公主没有离去正好,省去了来回奔波之苦。” “又召开小朝会?这次又是为了何事?”兰陵公主奇道。 “回禀公主殿下,蜀国使臣已经入京,今日就将入宫商讨从蜀国购粮之事,所以……” “原来如此。” 兰陵公主点点头。 小太监退下后,苏贤看着兰陵公主与南宫婉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告辞,先去查案。” 兰陵公主点点头。 南宫婉儿当即安排了一位老太监跟随着苏贤,凭借他手中“如朕亲临”的金牌,这宫城中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涉足。 目送苏贤走远后,南宫婉儿幽幽的说道: “陛下对范阳县侯真的太好了,我服侍陛下十余年,还从未见陛下对一个外臣如此优待。” 兰陵公主峨眉微蹙,心中虽略感慌乱与焦灼,但却扭头看着南宫婉儿笑着打趣道: “不仅陛下对范阳侯好,在这宫中,对他好的人还有不少呢。” 南宫婉儿闻言怔了一瞬,随即嘴角带笑的说道: “在宫外的人又何尝不是呢?至少我做不到,一个人在走廊上痴等大半日。” “……” …… 含嘉仓城,位于皇城的西北角。 苏贤如今身处宫城的“大内”,若论去往含嘉仓城的最短路线,是横穿“后宫”,通过“玄武门”,由“玄武城”或“曜仪城”等小城进入含嘉仓城。 但后宫终究比较敏感。 苏贤决定绕道。 他先从“应天门”退出宫城,在皇城中往东行走,路过东宫,从“东太阳门”出得皇城,再经由“承福门”进入东城。 东城,其实也属于皇城的一部分,有些衙门、仓库就设立在东城之中,比如刑狱司衙门。 因想起二捕头千面狐似乎也在调查此案,苏贤路过刑狱司衙门的时候,便派人去请千面狐。 两人会和后,一起赶往含嘉仓城与东城之间唯一的一道门户——含嘉门。 路途中,苏贤简单讲述了面见女皇的经过,以及他三十日内不能破案就会被收回左武卫大将军的惩处。 “兄弟,看来你比我更倒霉啊。” 千面狐额前一缕发丝不羁的乱飘着,用力拍着苏贤肩头,笑道: “我比你好,若我不能破案,遭殃的是那糟老头子,哈哈哈哈……” 苏贤斜眼看着他,冷淡的说道: “待会儿我就去面见女皇陛下,说为了激发二捕头查案的积极性,请陛下降旨,若三十日内不能破案,就罚二捕头永远不能去青楼找女人!” 千面狐一听,当场就急了,一把拉住苏贤的衣服,陪着笑说道:“兄弟,好兄弟,别啊,千万别这样……” 苏贤早就知道,千面狐是个什么德行,与林川可谓臭味相投,最喜欢的就是泡在青楼妓馆之中。 他刚才那句话算是直接戳中了千面狐的软肋。 不过,他也只是吓唬千面狐而已,并不会真的去见女皇。 千面狐着急说道: “兄弟,千万别,若我不不能去青楼的话,姑娘们将会因思念我不得而自寻短见的,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兄弟千万不能去见陛下……” “……” 苏贤闻言一阵愕然,千面狐的自我感觉太好了吧?他不去青楼,姑娘们将会因此而自寻短见? “我待会儿就去见女皇,我手里有女皇赐下的金牌,可直入后宫!”苏贤立即改口。 “兄弟,万万不可啊!”千面狐悲呼。 “……” 两人玩闹着,终于走近“含嘉门”。 随着巨大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一幅荒凉、破败、废墟的画面徐徐展现在两人眼前! 这就是含嘉仓城? 足以装下全国数年粮食的巨型粮仓? 可苏贤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烧焦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自那晚走水失火以来,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但含嘉仓城中的烧焦气味竟还未散尽! 苏贤与千面狐都严肃起来。 再也没有玩笑的心思。 苏贤忽然想起,正是因为这座巨型粮仓被焚,大梁上下才陷入连环的危机,许多百姓因此而忍饥挨饿…… 为了粮食,他在河北道与辽国可是智斗了许久。 所以一切的危机,都来源于此。 苏贤静静的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巨大废墟,久久不能回神。 他现在负责调查此案,将不再仅仅只是尊奉女皇之命而已! 可是,此案就连内卫与刑狱司都没有任何头绪,他又真的能够侦破吗? 不管如何,含嘉仓城,他苏贤来了! …… ps加更规则: 1一个读者id粉丝值达到长老、掌门、宗师等头衔,加一更,不累积加更。 2一个读者id粉丝值达到盟主,加十更。至于白银萌、黄金萌……ennnnnn 3我心情不错,加一更,比如发稿费且较为可观的时候。 最后解释一下,加更对一本书来说其实不是好事,因为会被系统判定为“更新不稳定”,没错,少更、不更是更新不稳定,突然加更也是更新不稳定……大部分书日常引流只靠智能推,智能推荐毕竟是机器推荐,会降低那本书的曝光率。 正文 613 狐狸尾巴 含嘉仓城中,共有三百余座巨型粮仓,密密麻麻犹如城池中的房屋,是故以“城”字为之命名。 不过现在,此间只有三百余座惨不忍睹的废墟,残桓与灰烬,触目惊心。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将废墟中的灰烬冲刷而出,流到地面到处都是,看起来更像一座废墟了。 苏贤、千面狐在废墟中穿行,没过多久,鞋底鞋面就脏兮兮,衣服下摆也没能幸免。 一个老太监在前带路,这老太监是含嘉仓城的一位“仓督”,在那晚的大火之中侥幸存活。 老太监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为苏贤介绍当前的情况。 千面狐则负责介绍案情,一边走一边说道: “虽然,我们都知道,纵火焚烧含嘉仓城的幕后元凶是前朝余孽,但此案到处都是疑点,前朝余孽是如何作案的也没有任何头绪。” “女皇陛下还要求,不仅要将此案彻底厘清,还要将幕后真凶悉数捉拿……难啊!” “……” 苏贤闻听此言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此案就连内卫与刑狱司都觉得棘手,没有任何头绪,他……真的能侦破此案么? 还有女皇那“抓捕幕后元凶”的要求,幕后元凶就是前朝余孽,内卫与他们暗斗了那么久,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看来此案果真十分棘手! 苏贤的眉头不由缓缓挤成一团。 千面狐接着说道: “我们曾猜测,宫中或有内鬼……不过,暗中调查了许久,最终却一无所获,只抓到几只小鱼小虾,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 苏贤听到这里,心中不免微微一动—— 内鬼! 数日之前,在怀州的那座山坳之中,张怀义的义子薛霸,临死前曾有交代,他的义父张怀义通贼! 那个“贼”指的正是前朝余孽! 看来张怀义果然隐藏极深,薛霸说得没错,他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甚至连内卫与刑狱司都没有查出他的端倪。 张怀义深得女皇信任,可以自由出入宫廷,若他暗中与前朝余孽勾结,并策划火烧含嘉仓城的话,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苏贤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顺着张怀义这条线摸索下去,说不定就可以破获此案。 这时,他不禁想到了杨芷兰。 杨芷兰潜入张怀义府中“制作”证据去了。 不知她会不会有其他的发现…… 逛了一圈后,苏贤感觉两腿酸胀,满目除了废墟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且日头已经高升,中午饭点到了。 苏贤与千面狐在含嘉仓城中吃了午饭,休息一会儿,准备再逛一圈。 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怀义! 话说张怀义自御书房侧边的窗户之下离开后,便回去安心等待苏贤的坏消息,他亲耳听见女皇震怒的斥骂,怎么说苏贤也得落个斩首的处罚才是。 然而,等来的却是女皇命苏贤主导调查含嘉仓城一案的消息。 虽也有“三十日内不能破案就收回左武卫大将军”的处罚,可这并未伤及根本,张怀义气愤之下,得知苏贤去了含嘉仓城,便也赶了过来。 “张太尉。”苏贤与千面狐冷淡且随意的拱了拱手。 “原来二捕头也在。”张怀义略感诧异,若千面狐也在的话,有些事就不好做了……他扭头瞥了眼苏贤,冷淡且傲然的寒暄道: “苏大将军。” “张太尉来此也是为了查案,为女皇解忧的么?”苏贤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 女皇他不好置椽,毕竟他还干不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女皇终究是皇帝,只要她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天,就能得到某种程度上的“优待”。 而且,据苏贤所知,当今女皇人品虽不咋样,对朝臣亦十分刻薄寡恩,但是对普通百姓却还算不错。 这一点苏贤比较欣赏。 要不然,他早就跑去其他国家,或者干脆遁入深山老林做野人去了。 至于怀州之事……特殊时期,特殊情况,毕竟,即便二十一世纪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水灾也能淹死人,一场早已爆发数年的瘟疫再次来袭时,也会发生有人挨饿的情况……人力有时而穷。 但张怀义此人他可以尽情嘲讽。 “本官不为此案而来,而是为了苏大将军。”张怀义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反而面露一丝关心。 “为了我而来?”苏贤诧异,见张怀义那张精力无穷的脸露出一丝关心之色,他忽然感觉有点恶心。 张怀义说道: “不错!含嘉仓城一案,就连内卫与刑狱司也没有任何头绪,苏大将军虽也擅长查案,但料想比之内卫与刑狱司也好不到哪儿去。” “等三十日之期一过,苏大将军可就不是苏大将军了……”张怀义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接着说道: “虽不足以致命,但影响却是巨大的,不说其他,单说陛下一定会对苏大将军失望透顶……” “……”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贤皱眉问道。 “本官想说的事,有些事并非需要硬闯,其实可以巧妙的避开,比如含嘉仓城一案,可以请陛下收回旨意,让你免受此案的牵连。”张怀义笑道。 “如何让陛下收回旨意?” “简单。”张怀义挺了挺胸膛,一脸自信的笑道:“只要苏大将军有此心,本官可以代劳,替你求情。” “你可以让陛下收回旨意?”苏贤蹙眉。 “当然!后宫之人无数,但唯独只有本官长年得宠,本官的话还是有一点作用的。”张怀义一脸自豪。 “你有什么条件?”苏贤皱眉,见张怀义那一脸自豪的模样,他就手痒,想给对方两个耳刮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怀义走到一边,确保千面狐等人听不见为之。 苏贤想了想,迈步跟了过去。 张怀义终于面露狐狸般的笑容,说道:“本官知道,苏大将军手中还有许多新奇妙物,比如玉罩、红糖姜茶等等。” “若苏大将军肯将那些妙物一并送给本官,本官便为你求情,让陛下收回旨意,你看如何?” 不待苏贤回答,张怀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那些新奇妙物送给本官之后,苏大将军就不可再示于人前。” 苏贤冷笑,不可再示于人前?怕是只有死人才能够做到吧! 他毫不怀疑,张怀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绝对不会留他一命。 苏贤一口回绝。 没有丝毫犹豫。 斩钉截铁! “苏大将军,此案可是连内卫与刑狱司都没有任何头绪的,你确定要查下去?”张华义皱眉。 “不劳张太尉挂怀,本官一定会揪出幕后真凶与隐藏在宫里的叛徒,此案难不倒我。”苏贤冷笑。 “哼!” 张怀义冷哼一声,面色难看,深深盯了苏贤一眼后大踏步离去。 苏贤毫不在意,待张怀义带着人走远后,他与千面狐、老太监等人又将整座废墟逛了一圈。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废墟,一眼望去全都是废墟! 苏贤不禁苦笑,心道:“我也是糊涂了,若残留有证据的话,只怕早就被内卫与刑狱司的人发现了吧。” “罢了,我还是先去刑狱司,将此案卷宗详细了解一遍吧。”苏贤揉了揉酸胀的腿,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转身的刹那,苏贤眼角余光瞥见一物,他当即转身定睛一看,面色微变,对身边的老太监问道: “那是何物?” “……” 正文 614 你把握不住 “那是何物?” 苏贤面色微变,迈步走了过去。 千面狐与老太监对视一眼,跟随在后,两人的面色也比较古怪,只听老太监说道:“这种东西居然又出现了!” 苏贤命废墟中巡逻的金吾卫将士清理废墟,将那物完整取出。 此物表面虽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土,但苏贤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老太监的话让他感到奇怪,略一思忖后问道: “你不认得此物?” “不认得,以前从未见过。”老太监摇头。 “二捕头呢?”苏贤看着千面狐,面色愈发古怪。 “我也没见过,不知有何用处。”千面狐亦摇头,随后面色微微一动,看着苏贤问道:“莫非苏兄识得此物?” 苏贤命人打来清水,将此物表面上的灰土冲刷干净,他仔细看了看,此物乃金属铸造而成,圆柱体,四周有凹陷下去的沟槽。 整体做工较为粗糙,表面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观察片刻后,苏贤缓缓点头道: “自然认得,此物有个名字,叫做——滑轮!” “滑轮!?”千面狐与老太监面面相觑。 “不错。”苏贤看着老太监问道:“方才你说,这种东西居然又出现了,是什么意思?” 老太监说道: “侯爷有所不知,自那场大火发生之后,整个含嘉仓城化为一片废墟……最开始的废墟之中经常能发现这……滑轮。” “后来,也不知具体什么时候,废墟中的滑轮竟越来越少……咱家等人都未曾注意到这个问题,直至方才侯爷发现这只……滑轮。” “……” 千面狐凝眉仔细想了想,点头道:“确有此事……苏兄,此物有何端倪?苏兄又为何又识得此物?” 苏贤并未回答千面狐的问题,而是用手托着那只沉甸甸的粗糙滑轮,凝眉陷入沉思,口中不停嘀咕着“滑轮”二字。 千面狐与老太监见此,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打搅到苏贤的思路。 良久之后。 苏贤丢下那枚滑轮,不知不觉间他拿了此物这么久,手腕感觉有些累。 “苏兄,可曾想到什么?”千面狐立即问道,他方才也发动头脑风暴,冥思苦想许久,但是却没有任何思路。 苏贤摇头道: “说不清楚,我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但中间隔了一层膜,始终戳不破也穿不透,总把握不住。” “对了。” 接着他扭头看着老太监,问道: “公公曾是含嘉仓城的仓督,想必对此仓的历史知之甚详,本官对此非常感兴趣,想劳烦公公讲述一二。” 老太监自然不会拒绝,皱纹纵横的老脸浮现回忆之色,缓缓说道: “含嘉仓城,与皇城、神都城一起修建而成,由前朝第二任皇帝下令修建,时任工部将作大匠宇文凯亲自督造……” “这将作大匠宇文凯可了不得,学贯古今,曾有机缘习得失传已久的诸多修造之法……” “不过可惜的是,随着前朝的覆灭,诸多历代传承下来的典籍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永久的失传了。” “包括宇文凯机缘巧合之下习得的修造之法,已经悉数失传……可惜!” “……” 老太监不停摇头感叹,他曾为含嘉仓城的仓督,执掌中有一项,便是修葺老旧破损的粮仓,因而对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格外熟悉。 苏贤听了这段话后,眉头不由一凝,心中那种隐隐抓住了什么,但还差一点意思的感觉又浮现而出。 他摆了摆手,示意老太监暂停讲述。 随后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千面狐也在一旁绞尽脑汁,他向来自诩擅长查案,可现在却毫无头绪,然而,苏贤却明显觉察到了什么…… 他很想问苏贤,到底觉察到了什么? 可又怕打断苏贤的思路。 苏贤沉思良久,忽然低眸盯着被丢在地上的那枚粗糙滑轮,眼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扭头看着老太监问道: “公公方才说,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曾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诸多古代流传下来的修造之法?” “不错。”老太监点头。 “那有没有可能……”苏贤仔细斟酌着,心中那个朦胧的想法渐渐浮现出一角,接着说道: “有没有可能……宇文凯在含嘉仓城之中……留下了某种机关?” “嘶……” 老太监吸了一口凉气,长满皱纹的手用力一拍大腿,震惊道:“听侯爷这么一说,咱家倒是想起来,小时候听到过的一则传说。” 苏贤与千面狐立即逼近,同时问道: “什么传说?” “咱家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才刚刚入宫……曾听一位年长一些的公公酒后说道,这含嘉仓城……远非我们所见的模样!” “远非我们所见的模样?” 苏贤与千面狐顿时激动起来,忙问还有什么? 老太监那长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认真与严肃,缓缓说道:“含嘉仓城的地下,还埋藏着无数妖魔鬼怪!” “……” 无数妖魔鬼怪? 苏贤与千面狐脸上的激动与期待当场凝固。 瞎扯淡吧! 这铁定是老太监小时候听来的“鬼故事”,关键是,他那张长满皱纹的老脸,还一脸的认真与严肃,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苏贤与千面狐都感到十分无语。 “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所学的修造之法,果真失传了吗?”苏贤有些不甘心,他隐隐感觉这是一条线索。 可惜,这条线索几十年前就断了。 千面狐虽不知苏贤为何想搞明白这个问题,但他身为刑狱司二捕头的他,本身的“业务能力”极强。 他见苏贤皱眉,眼珠一转便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当即看着老太监问道: “那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可曾留下子嗣?公公可知其子嗣现在何处?” “……” 苏贤一听这话,思路一下子被打开,对千面狐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看着老太监等他回答。 老太监眉头一紧,陷入沉思,缓缓说道:“前朝覆灭之际,咱家正当年少,很多事都已不记得……” 不记得了? 苏贤与千面狐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想一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小时候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老太监又说道: “不过,宫中尚有一位年纪极高的公公,他亲身经历过前朝覆灭的大事,咱家可以去找他问一问,或许能解侯爷之惑。” “那就有劳公公了。” 苏贤当即大喜,这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文 615 把握住了? 目送老太监离开后,千面狐终于没有忍住,对苏贤问道: “苏兄,可是把握到了什么?” 苏贤摇头道: “只不过有一点灵感而已,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足一提,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 千面狐便不再多问。 苏贤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等那位公公回来之后,我还要去刑狱司衙门翻阅此案的卷宗。” “此案的卷宗估计不下百卷,我要看到什么时候去?而陛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十日,单单翻阅卷宗起码就要耗费数日之久。” “……” 苏贤想起埋首纸堆的枯燥日子就感到头痛。 千面狐拍了拍苏贤肩头,哈哈笑道:“苏兄,此事容易啊,根本不用你亲自去翻看那堆卷宗。” “什么意思?” “苏兄不知,我们刑狱司的四捕头蒋瀚文,拥有过目不忘之能……只需派人将他请来,苏兄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就是了。” “还有这等好事!”苏贤惊讶。 “当然,我们刑狱司有个宗旨,便是网罗天下英才为我所用!” “真好!” “……” 千面狐当即派出一个随行的刑狱司文吏,返回刑狱司衙门去请蒋瀚文。 …… 东城。 刑狱司衙门。 四捕头蒋瀚文单独办公的院落。 一个文吏自院门而入,穿过众多书吏办公的区域,直奔蒋瀚文的单独值房而去,这文吏是蒋瀚文的属下,负责通传消息。 “老吴,你这是要去见四捕头?”一个书吏拉住了老吴,也就是通传消息的那位文吏。 “对啊,二捕头派来了人……” “老吴别去。” “为何?” “我们四捕头方才返回,可是大发脾气来着,据说是与三捕头南宫葵大吵了一架,为了废除酷刑之事……你现在去见四捕头就是去触霉头。” “这样啊……” 老吴犹豫一阵,终究敲响了蒋瀚文值房的门。 “进来!” 屋内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老吴推门而入,只见四捕头蒋瀚文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果然怒容满面,书案上各类文书簿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老吴不敢多嘴,规规矩矩见礼后禀道:“四捕头,二捕头派人来请,说是请四捕头去含嘉仓城一趟。” “不去不去!”蒋瀚文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怒气未消的说道:“今天我哪儿也不去,谁来请也没用!” “是是是……” 老吴当即吓得退出值房,快步返回院门处,对千面狐派来的文吏说明情况:四捕头哪儿也不去,不管是谁派人来请都没用。 听了这话,文吏顿感为难,心中焦灼,若就此两手空空返回,二捕头千面狐不修理他才怪。 忽然,他灵机一动,对老吴说道:“劳烦再跑一趟,就说……其实是范阳县侯苏贤请他过去一趟。” 老吴顿时不满道:“四捕头都说了,不管是谁来请都没用,你还是请回吧!” 文吏一把拉住老吴,说道: “我早前曾听说,四捕头对范阳县侯极为推崇,且有意与范阳县侯合作废除酷刑……劳烦老哥再跑一趟吧。” 老吴一听这话,觉得有点道理,犹豫一番后,丢在一句“你且等着”转身进入院落,再次敲响了蒋瀚文的值房。 “进来。” 蒋瀚文的声音比方才更不耐烦。 老吴进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蒋瀚文就不满的斥道:“怎么又是你?本官不是说过,不管是谁来请都没用的吗?” 老吴赶紧说道: “四捕头,这次是范阳县侯苏贤派人来请,请四捕头……” “……” 一语未了,蒋瀚文直接从堆满了文书与簿册的书案后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脸上瞬间换上喜色,打断老吴的话头问道: “苏兄派人来请我?” “呃……是……是的。”老吴有点懵,感觉不可思议,因为他从蒋瀚文脸上看到了笑容…… 怪哉,刚才不是还怒容满面的么? “怎么不早说,含嘉仓城是吧,走走走,我这就赶过去!” 蒋瀚文当即将老吴扒拉到一边,屁颠屁颠大踏步出门而去。 很快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老吴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后也迈步追了上去。 …… 含嘉仓城。 苏贤首先等来了含嘉仓城的“仓督”,也就是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太监。 他问完宫中仅存的“活化石”返回,跑得气喘吁吁。 “结果如何?”苏贤立即追问道。 “那位老公公的耳朵聋了……”老太监喘着粗气说道。 “耳朵聋了?!”苏贤大吃一惊,这条线索又断了不成?千面狐在旁也是皱眉不已。 “不过……不过……”老太监狠狠喘了几口气,说道:“不过他眼睛还没有瞎,咱家通过纸笔与之交流,得知……” “……” 苏贤闻言当即大喜,可这老太监说到关键之处竟又喘上了。 没办法,苏贤与千面狐只能等他老人家顺口气再说。 “得知……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尚有子嗣,前朝覆灭之后,其子嗣投奔了南楚……”老太监说道。 “南楚。” 苏贤与千面狐眉头都是一动,南楚与前朝余孽关系十分暧昧,宇文凯的子嗣投奔南楚,那一定就是投奔前朝余孽去了。 “果然如此!” 苏贤接着又发出一声感叹,眼中的自信明显多了几分。 随即对老太监请求道:“公公,请仔细回忆走水失火的当晚,还有没有未曾发觉的异常现象。” “好。” 老太监皱着眉头,自顾走到一边冥思苦想去了。 千面狐注意到了苏贤眼中那抹自信,忙问道: “苏兄又发现了什么?” “只是印证了一点我的猜想罢了,还不足以证明。”苏贤摇了摇头。 “……” 这时,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赶到。 双方寒暄一番后,蒋瀚文激动的说道: “苏兄这真的是巧了,我正打算去寻苏兄呢……苏兄来,我给你说,那个南宫葵鼓捣出的刑具……” 苏贤当即摆了摆手说道:“四捕头,这件事可否容后再议?我现在有件事想请四捕头帮忙,不知可否?” “苏兄有事尽管吩咐,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蒋瀚文将胸膛拍得震天响。 苏贤顺口便说道: “那就先行谢过了。” “我想请四捕头将含嘉仓城一案的所有卷宗都背诵一遍……呃,四捕头你怎么了?嘴角抽筋了么?” 将所有卷宗都背诵一遍? 一旁的千面狐眉头直跳。 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一百多卷呢! 苏贤这要求委实过分,还不如一剑杀了蒋瀚文来得痛快。 不过,就在千面狐眉头直跳的时候,却听蒋瀚文咬紧了牙关说道:“可……可以!” 嗯? 千面狐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四弟,这人该不会是傻了吧? 正文 616 苏贤:今日必解女皇之忧! 含嘉仓城的废墟之中,苏贤、千面狐、蒋瀚文三人正在其中漫步。 苏贤居中,千面狐在左,他们两人都是听客。 蒋瀚文则在右,他负责“讲述”那一百多卷卷宗的内容,背诵是不可能的,他还做不到,但讲述个大概没有任何问题。 一百多卷卷宗,从头至尾讲一遍,也是不可能的,即便蒋瀚文有这能耐,苏贤也没有那个时间。 他首先要求蒋瀚文讲述此案的大致脉络,了解清楚后,又请他讲述朝廷与前朝余孽暗中的争斗。 他必须搞明白前朝余孽纵火焚烧含嘉仓城的作案动机与始末。 足足一个时辰后,苏贤终于了解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接下来,他又提出一些问题,蒋瀚文根据卷宗所记载的内容作答。 如此又过得一段时间。 忽然,苏贤侧眸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杨芷兰! 她藏身于一堵残垣之后,一双冷静到冷淡的眼睛正看着苏贤,发现苏贤注意到她后,抬手指了指侧边某个方向。 苏贤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原来那是一排临时搭建的茅厕。 含嘉仓城虽毁,但每日在此巡逻、查案之人多不胜数,人有三急,所以修筑着有临时的茅厕。 苏贤顿时明白了杨芷兰的用意,当下借口肚子不舒服,暂别千面狐与蒋瀚文,走向那排茅厕。 吱呀! 关闭厕门后,苏贤捂着鼻子四下打量一圈,原来头顶某处开了个天窗,做透气之用,难怪杨芷兰选择在此处见面。 不一会儿后,杨芷兰从天窗降落,站在苏贤身前,没有弄出一丁点响动。 “芷兰你怎么来了?”苏贤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心,此处毕竟是皇城。 “公子放心,除宫城有高手坐镇我不敢轻易涉足外,出入皇城倒也不难。”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原来如此……对了,你来此见我,想必那件事已经办妥了吧?”苏贤问道。 “已经办妥,我将之藏在一隐秘但抄家便可发现的地方。”杨芷兰说完后,顺手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物,递给苏贤并说道: “此外,我还在张府的某个角落中发现了此物。” “这是……一只香囊?” 苏贤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只香囊,做工、材质、绣工等等都是上上之品,最关键一点,上面绣着“张怀义”三个大字。 “绣着张怀义的名字!” 苏贤惊讶,抬眸看着杨芷兰。 杨芷兰说道: “此物我是在两只柜子间的缝隙之中发现的,上面积满了灰尘,粗略推断,此物落在那缝隙中起码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的时间……”苏贤眼睛一亮,笑道:“两个月前,正是含嘉仓城走水失火的时间点!我明白了,芷兰,这件事你办得真不错!” “……” 杨芷兰望着苏贤,虽未说话,但透过她那双冷淡的眼中闪过的那抹亮光,可以看出她被苏贤夸得很是高兴。 只是她不太擅长表达。 就连笑一下也做不到。 苏贤思忖一番后,将那只香囊递还给杨芷兰,一脸严肃的说道: “芷兰你听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情况比较复杂,你需随机应变……” “……” 一刻钟过后。 苏贤走出茅厕。 千面狐与蒋瀚文还等候在不远处,苏贤上前,继续询问蒋瀚文一些卷宗上的问题。 就这样,又是两刻钟过去了,苏贤已将所能想到的疑问全部问了一遍,可是却对他的猜想没有任何帮助。 他凝眉沉思一番,最后对蒋瀚文说道:“最后,烦请四捕头自由发挥,将你认为重要的信息讲一遍吧。” “好!” 蒋瀚文也不含糊。 他的本职工作除了汇总刑狱司从各处搜集的情报之外,卷宗、律法、判决等等书面上的工作都是他的。 他博闻强记,对每一个案子都有自己的思考。 苏贤既然让他自由发挥,他便将自己平日的所思所想一一道出,并从卷宗里面引用一些段落,用来佐证他的想法。 “停!” 忽然,蒋瀚文说得正嗨的时候,苏贤一声大吼吓得他立即紧闭嘴巴,并眨巴着眼瞪着苏贤,好似在说: “苏兄,不带这样玩儿的,你好歹等我把这段话说完啊!” “苏兄又有了新发现额?” 千面狐则是精神一震,刚才蒋瀚文的“念经”听得他昏昏欲睡。 苏贤对蒋瀚文递过去一个歉然的目光,随即正色问道:“四捕头刚才说,‘不用担心粮食’?” 蒋瀚文顿了顿,面露思索之色,缓缓说道: “不错,据卷宗记载,半年之前,内卫曾捣毁过一个前朝余孽的巢穴。” “在那巢穴之中,内卫探子发现了一角未曾焚尽的信纸,上面只有这句话:‘不用担心粮食’。” “……” 千面狐看着苏贤问道:“苏兄,这句话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苏贤眼中的自信之色又浓厚了几分,缓缓说道:“这句话,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想……我的猜想起码达到了五分……” 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喊道:“侯爷,侯爷,咱家想起来了,咱家想起来了……” 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是那老太监,正不顾形象狂奔而来。 “公公想起了什么?”苏贤立即问道。 “回禀侯爷,咱家想起来一件事,含嘉仓城走水失火的那天晚上,咱家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曾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咱家听到了咔咔咔的声音……” “……” 老太监连比带划,接着说道:“不过方才咱家仔细想去,这才猛然发现,那其实并非梦境,而是……真的有咔咔咔的声音!” “你可以确定吗?”苏贤表情猛然一变,一脸的喜色。 “可以确定!”老太监斩钉截铁。 “你这老货,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早一点交代?”千面狐与蒋瀚文都是面色难看,差点动手收拾这老太监。 “冤枉啊,咱家之前不是认为那是梦境么,所以未曾交代……”老太监连连喊冤。 “……” 千面狐懒得理会这老太监,转头见苏贤一脸喜色,不由面色一动并问道:“苏兄,这条线索莫非有用?” 苏贤面色一定,看着众人缓缓说道:“若说方才,我对那个猜想有五分的把握,现在则有八分!” “究竟是什么猜想?”蒋瀚文问道。 苏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我怀疑,原本储存在含嘉仓城中的粮食,并未被彻底焚毁,至少有一部分被贼人藏匿在了暗处!” “而且,数量应该不算少,甚至勉强可解大梁所面临的缺粮危急!” “……” 正文 617 挖出六百万石粮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含嘉仓城的仓督,也就是那位老太监,听了苏贤的话后直接一口否定,老气横秋,长满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认真与严肃。 若不是忌惮苏贤勋爵的身份,他真的想拧住苏贤的耳朵,你看看,你好好的看看,这里只有一大片废墟! 含嘉仓城走水失火的当晚,他亲眼目睹了整个焚烧的过程。 贼人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盗走一部分粮食呢? “苏兄……这……这是真的吗?” 相较于老太监的不相信,千面狐与蒋瀚文更清楚苏贤的能力,毕竟,这可是破了他们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牛人! 苏贤侧身,就近面对着一座废墟,一脸镇定的说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的猜想究竟是否正确,当下就可以验证。” “如何验证?”蒋瀚文问道。 “简单。”苏贤随手指了指眼前那座废墟,缓缓说道:“我们将这座废墟清理干净,再往下面挖!” “苏兄的意思是……”千面狐与蒋瀚文看了眼堆积成山的废墟,又彼此对视一眼,对苏贤的猜想似有明悟。 “不可!侯爷万万不可啊!”老太监忽然一蹦三尺高,跑过来拉着苏贤的胳膊,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 “为何不可?”苏贤纳闷。 老太监一脸认真的说道: “因为……因为含嘉仓城的地底……关押着无数妖魔鬼怪啊!一旦向下挖掘,恐酿成天大的灾祸!” 听了这话,苏贤、千面狐与蒋瀚文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 小半个时辰后。 方才苏贤指定的那座废墟,已被清理一空,数十金吾卫将士在苏贤的指挥之下,挥动铁锹向下挖掘,一时间,粮食燃烧殆尽的灰烬翻飞。 苏贤、千面狐与蒋瀚文三人,站在一旁默默关注,他们的面色凝重,带着几许期待。 老太监则躲得远远的,可心中又着实好奇,便在远处探头探脑,不知真相之人说必定会以为他是一个贼。 这个时代的粮仓,基本由一般意义上的粮仓,与深入底下的“地窖”两部分组成。地窖表面的土壤做过特殊处理,数十年都不会回潮与进水,粮食可以在里面存放十余年而不坏! 将“地窖”中的灰烬清理干净后,苏贤喊停,他亲自下入地窖仔细搜寻,结果在底部发现了一块块巨大的石板。 “将这些石板搬开!”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金吾卫将士们蜂拥而上,然而遗憾的是,这些石板太过巨大与沉重,数十金吾卫将士竟撬之不动。 老太监见此,壮着胆子上前,拉着苏贤的胳膊苦苦相劝,说什么不可挪动下面的巨石板,要不然…… 苏贤一把将之推开,笃定粮仓下面必有蹊跷,大声下令道:“既然搬不动,那就一点点给我凿开!”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将士们动用石匠的工具成功将一块巨石板凿穿,然而下面是经过处理的厚厚特殊土壤,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换块石板接着凿!” “……”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已接连凿穿五六块巨石板,忽然,一个金吾卫将士大吼一声: “这里有古怪!” 苏贤闻言,当即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 千面狐与蒋瀚文对视一眼,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老太监则哀嚎着“我的妈呀”,连滚带爬跌撞着跑出数丈的距离,然后探头探脑默默观察地窖中的动静。 “这是……一个黑洞洞的通道!”苏贤跑过去看了一眼后,当场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 “粮仓下面果然有古怪!”千面狐与蒋瀚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 “……” 数丈开外,老太监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当场差点晕厥……完了,地底的妖魔鬼怪将要跑出来了。 “你们看,这黑洞洞通道的表面上……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千面狐艺高人胆大,将手探入一尺见方的黑洞洞通道,手掌在洞壁上轻轻一抹,然后收回一看—— 那一颗颗的小颗粒,不是粮食是什么! 粮食! 他们在含嘉仓城某座粮仓的底部,发现一个黑洞洞的通道,而且通道的洞壁上竟然粘着粮食! 这个发现着实了不得! 地窖中的所有人全都陷入震惊或呆滞,无人说话。 苏贤最先反应过来,相对来说,此事对他造成的震惊不算大,毕竟早有猜测,现在只不过印证了猜测而已。 他将手伸向腰间,摘下女皇御赐的金牌,怼在金吾卫将士们眼前,缓缓说道:“陛下御赐金牌在此。” 金吾卫将士们乍见錾刻着“如朕亲临”的金牌,全都怔了一下,随即通通对着金牌半跪拜道: “末将等拜见陛下。” 苏贤手持金牌,肃声下令道: “劳烦将军将含嘉仓城中负责巡警的金吾卫校尉、负责侍卫的千牛卫校尉,以及把守城门的监门卫校尉一并请来此处。” “得令!” “……” 很快,驻防含嘉仓城的金吾卫校尉、千牛卫校尉,以及监门卫校尉纷纷骑马奔至。 苏贤将“如朕亲临”的金牌往前一怼,大声喝道: “陛下御赐金牌在此。” 三大校尉当即滚落下马,紧走几步上前,看清楚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后,一起躬身拜道: “末将等拜见陛下。” 苏贤大声喝令道: “陛下有命,立即封锁整座含嘉仓城,除女皇陛下亲至或本官准许之外,不准任何无干之人进出,违令者,格杀勿论!” “末将等领命!” 三大校尉当即飞身上马,各自返回各自的岗位忙碌去了。 千面狐与蒋瀚文对视一眼,都对苏贤手中的金牌眼馋不已,他们贵为刑狱司捕头,可是却不曾享受过这种特殊待遇…… 苏贤回身,命令金吾卫将士们继续往下挖掘,这通道下面必定存着粮食,就是不知具体有多少。 很快,在将士们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开启一个地下粮仓,有人兴奋的喊道:“下面有粮食,好多的粮食!” 苏贤、千面狐与蒋瀚文三人亲眼看过后,全都大喜过望。 “我的猜测果然成真!”苏贤笑道。 “希望这次的发现可以缓解大梁缺粮的危机,为女皇陛下解忧。”千面狐说道。 “前朝余孽……果然好算计!”蒋瀚文感叹。 “……” 感叹一番后,苏贤命人将老太监拉了过来,老太监初时怕得要死,结果亲眼见到地下粮仓中的粮食之后,手舞足蹈比苏贤他们都还要高兴。 在苏贤的要求之下,老太监带着含嘉仓城中的吏员,亲自估算了这座地下粮仓中的存粮,约有两万石! “两万石,看起来不多,但我们只挖开了一座地下粮仓而已。”苏贤忍着兴奋,大手一挥,金吾卫将士们如潮水般涌向第二座废墟。 不出预料,第二座废墟下面也有地下粮仓,据老太监他们预估,此粮仓的存粮约三万石左右! 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扫视着含嘉仓城中的一大片废墟,笑道: “每座废墟下面的地下粮仓,都有两至三万余石粮食,而含嘉仓城中有三百多坐废墟……粗略估算下来,我们可以挖出六百万石粮食!” “六百万石粮食啊!足以缓解大梁的缺粮危机,支撑到下一季粮食丰收!也能缓解女皇陛下之忧!” “……” 【推荐票,月票】 正文 618 蜀国使臣 时间拉回上午。 大内,万象神宫。 大殿前的走廊上。 话说苏贤动身,赶往含嘉仓城开始查案之后,兰陵公主告别南宫婉儿,转身进入万象神宫的大殿,等待小朝会开始。 蜀国使臣入京了,将于今日入宫,与大梁君臣洽谈从蜀国购粮之事。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宰相,还有少司寇与何府尹等人,先后进入大殿,等待女皇及蜀国使臣的到来。 然而,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午时的饭点。 宰相们在大殿侧边的偏殿用过了午膳,返回大殿继续等待,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期间连女皇与蜀国使臣的影子也没看见。 时间一长,就连兰陵公主也有些受不了,她峨眉渐蹙,不知女皇与蜀国使臣究竟在做什么? “搞什么啊这是……” “我的腿都站麻了……” “……” 宰相们私下交头接耳,他们平时都很忙,结果却在这儿干等了大半日,心中难免有些怨念。 这时,一位抱着拂尘的太监进入大殿。 宰相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拉着太监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朝会还要不要开了?他们已在大殿中干等了大半日,早已心有不耐。 太监抱着拂尘,团团施礼后说道:“各位相公且稍安勿躁,今日小朝会推迟事出有因,请听咱家细细道来。” “快说!”宰相们齐齐瞪大了眼睛。 “哎哟!”太监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文绉绉的装读书人,直截了当的说道:“蜀国使臣虽已入京,不过……” “不过蜀国使臣的衣服……脏了,在驿馆沐浴之后,言称我大梁的衣服没有蜀国的衣服好看,所以不穿。” “……” 话音落后,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宰相们面面相觑,就因为大梁的衣服没有蜀国的好看,所以就不穿? 兰陵公主峨眉坟起,虽预感到蜀国使臣必不好打交道,可这……这……就连贵为公主的她也十分无语。 “那如此说来,蜀国使臣今日是入不了宫了?”一个宰相瞪着眼问道。 “女皇陛下已命人送去宫廷礼服,那蜀国使臣想必应该更衣并出发了吧?”太监甩了甩拂尘笑道。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便凝固。 因为宰相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诸位相公且安心等待片刻,女皇陛下与蜀国使臣很快就能到了。”太监当即灰溜溜逃出大殿,不敢多待。 他心中有些纳闷,往日里和蔼的宰相们,今日为何如此……罢了,他不敢想太多,当即抱着拂尘跑得远远的。 太监离开后,大殿中的宰相们面面相觑一阵,默默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人说话。 耻辱! 这是大梁的耻辱! 偏安西南的小国——蜀国,单单只是一个使臣而已,就敢嫌弃他们大梁的衣服……不好看! “……” “简直岂有此理!”刘侍中打破沉默,他气得下巴上的胡须都一阵乱抖。 “他蜀国不就是仗着粮食多吗,竟敢在我大梁嫌弃我大梁的衣服不好看……”礼部尚书义愤填膺。 “我大梁占据中原腹地,历来便是天下正统,他蜀国区区弹丸之地,一个使臣而已,安敢如此嚣张!”钱中书一脸怒容。 “……” 宰相们义愤填膺,气愤难平。 然而却也无计可施。 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们大梁缺粮呢? 想从人家蜀国购买粮食,就得忍受别人的倨傲……只是这种感觉,着实令他们这群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宰相们感到憋屈。 他们一人一嘴,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含嘉仓城被焚一案,又由此延伸到迟迟不能破案的刑狱司与河南府衙门身上。 其实,内卫也在调查此案,但宰相们可不敢说内卫的闲话。 刑狱司也是一个特权衙门,且少司寇就在大殿之中,所以也没人敢置椽刑狱司。 唯独,河南府府衙是个软柿子,何府尹虽也在大殿之中,但他只能站在最后面,地位是最低等的。 于是乎,何府尹被喷得最惨。 差点将他整得当场自闭。 “据本官方才得知,陛下似乎也将含嘉仓城一案交给了……范阳,不对,苏大将军?”钱中书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杂音顿时消失不见。 兰陵公主微咪的两眼猛地一睁。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纷纷提高警惕,在朝堂之上,他们与钱中书的争斗最多,也最厉害。 至于刘侍中、少司寇、何府尹等人,都不愿淌这趟浑水,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钱中书越说越得劲儿,隐晦的瞥了眼兰陵公主,阴恻恻的说道: “陛下还说过,若苏大将军在三十日内不能破案的话,便收回左武卫大将军的加封……呵呵。” “刚刚加封为大将军不久,便要被收回,本官为官多年,这等事还是第一次见……简直笑死个人,哈哈哈哈……” “……” 兰陵公主面色如常,她心中明白,女皇其实并无收回苏贤那左武卫大将军之意,不过只是为了朝中的平衡罢了。 不过,这种事她自然不屑跳出来与钱中书对线。 她在朝堂之上,对钱中书历来都是俯视的姿态……因她麾下有足足六位宰相呢。 果不其然,钱中书话音刚落,工部尚书就跳出来点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 “你个老货,你等着吧,范阳县侯一定能侦破此案,区区含嘉仓城一案而已,还难不倒范阳县侯!” 钱中书挪揄道: “哦?是吗?此案可是连内卫、刑狱司都没有任何头绪呢,他苏贤年方不过一十九,黄口小儿一个,他凭什么破案?” 户部尚书跳出来说道: “刑狱司三大悬案也曾十余年不得破,结果范阳县侯凭借‘幽闭之法’一力破之,这又怎么说?” “……” 在旁闭目养神的少司寇,本不愿掺和到朝堂的党争之中,不过,既然有人提到了刑狱司,他作为刑狱司的长官,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嗯哼!” 少司寇咳嗽一声,大殿中所有人都扭头望了过来。 “钱中书。” 少司寇虎视眈眈的盯着钱中书,缓缓说道:“被陛下限期破案之人,不仅仅只有范阳县侯一人而已,还有本官与何府尹。 “若三十日内,此案不破,本官就将丢掉头顶乌纱……钱中书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很好笑?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很有趣?” “……” …… 就在宰相们一团“混战”的时候,万象神宫北侧的御书房中,女皇等来了一个太监,太监禀道: “回禀陛下,宫廷礼服已经送到驿馆,可蜀国使臣看了一眼后说……说……” “说什么?直说无妨,朕赦你无罪。”女皇眉头紧蹙,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极力压抑的怒火。 “蜀国使臣说……说在蜀宫之中,这种礼服就连……就连最低贱的太监也不会穿……” “……” 正文 619 切勿操劳过度 “放肆!” 女皇拍案而起,龙颜大怒,眉梢一杨,那双丹凤眼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似欲喷薄而出。 “陛下饶命!” 负责禀报的太监当场跪倒在地,低着脑袋,瑟瑟发抖。 在旁侍立的南宫婉儿等女官,起身劝谏道:“请陛下息怒。” 女皇猛吸几口气,剧烈起伏的酥胸缓缓平息,她也知道,龙颜大怒只能吓住眼前瑟瑟发抖的太监,对驿馆中的蜀国使臣一点用也没有。 “传令……” 女皇有气无力的坐回龙椅,揉着眉心吩咐道:“再为蜀国使臣送去一套更好的宫廷礼服,不可怠慢了蜀国贵使。” “是。” 瑟瑟发抖的太监起身领命,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为了这次小朝会,女皇其实早已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妆容与着装更为正式,体现出对蜀国使臣的重视。 可是……岂料蜀国使臣竟如此摆谱! 人还没见到呢,女皇就差点被此人气疯。 好在,她已做了十多年的皇帝,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她知道现在需要忍耐,等大梁王朝度过此次难关就好了…… 不久之后,又有一位太监返回,面对女皇战战兢兢的禀道:“回禀陛下,蜀国使臣……依旧未曾更衣……” “……” 女皇虽端坐龙椅,但傲人的胸脯剧烈起伏,双拳紧握,饱含着帝王威严的丹凤眼中再次怒火勃发,面色一片潮红……这是被气成这样的。 南宫婉儿侍立在侧,见此面色微微一变,她伺候女皇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愤怒。 不过也是啊,女皇再怎么说也是大梁王朝的皇帝,蜀国使臣只是一个臣子而已,在大梁的地盘上竟如此摆谱,视大梁女皇为无物…… 莫说女皇,南宫婉儿设身处地仔细一想,自己的反应只怕更为激烈吧。 数息过后,女皇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 酥胸虽然依旧剧烈起伏,面色虽然依旧充血潮红,但女皇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缓缓问道: “蜀国贵使到底要如何才肯更衣?” 太监战战兢兢回道: “回禀陛下,蜀国使臣曾说……说我大梁的……蟒袍不错……” “放肆!” 女皇又一次拍案而起,这次比刚才更为愤怒,酥胸起伏的幅度之大难以描述,满脸的怒容,双眼甚至已经隐隐发红…… 南宫婉儿侍立在旁,心头阵阵骇然,以她对女皇的了解,知道女皇这次是动了真怒。 大梁王朝的蟒袍,上锈金龙,有红色与黑色两种款式,非尊贵已极之人不可穿着,因为上面绣着金龙,一般来说这种装饰只有皇帝才配享用。 蟒袍并非官职足够大就可以穿着,而是需要皇帝赏赐才行。 红色蟒袍,一般赐给当朝太子或亲王,只有皇室宗亲才配穿戴。 黑色蟒袍,一般赐给异姓功臣。 无一例外,但凡被赐蟒袍之人,都是皇帝极为看重、极为恩宠之辈。 当朝女皇自登基以来,除太子与兰陵公主之外,还未赐予第三人蟒袍,就连张怀义也没有享受过这份恩宠。 所以,赐穿蟒袍是极为尊贵的一种荣耀,代表着皇帝的信任与恩宠,满朝文武包括宰相等,无不对此眼热与心动。 然而,从未将蟒袍赐给异姓功臣的女皇,现在却被蜀国使臣要挟……她可以将蟒袍赐给他国之人,但必须自愿方可。 蜀国使臣如此行为,已经严重冒犯到了女皇身为皇帝的威严。 “奴婢该死,求陛下饶命。”禀报的太监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去看女皇龙颜大怒的模样。 “陛下,请以龙体为重。”南宫婉儿等女官保持躬腰施礼的姿势,也不敢抬头去看女皇的表情。 “……” 女皇瞪着眼,狂怒一阵,终究缓缓跌坐回龙椅。 她峨眉紧锁,从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本中翻找片刻,抽出一份慢慢摊开,两手无力的撑着桌面,低头盯着奏本上的文字。 这份奏本,是一个多月以前,宰相们核算的一组数据—— 若不从蜀国购粮,整个大梁上下将有多少普通百姓饿死的预估数据! 女皇紧盯着那组触目惊心的死亡数字,因愤怒而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剧烈起伏的酥胸也渐渐平复。 只有满面的潮红久久未曾消散。 她原本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妃子,凭着自身的才能与一股狠劲儿爬上皇帝的宝座,坐稳皇位之后,她对文武朝臣亦始终刻薄寡恩—— 比如动不动就摘掉某位臣子的头顶乌纱。 抄家灭族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此外,她的个人品德也不咋地…… 但,身为皇帝的她有一个闪光点,那就是爱民如子! 她的皇位,并非正统继承而得,她更是女子之身……她需要证明自己可以坐稳皇位,也可以有一番作为,并不比历朝历代以来的贤明君主差。 爱民如子,便是她选择的方向。 现在,身为皇帝的威信,与普通百姓的死活,摆在女皇面前,她将如何抉择? “传朕旨意……” 女皇终于开口,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似是被抽掉了浑身一半的精气神,也如陷入膏肓的病人般,有气无力,中气不足。 “给蜀国贵使送去一套……蟒袍!” 女皇说完这句话后,便靠在龙椅的椅背上,一幅备受打击与累的不轻的模样,用手揉着眉心。 “遵旨。” 趴在地上的太监领旨退出,不敢在御书房多待一秒。 南宫婉儿抬眸,见女皇这般模样,心中一时十分复杂,最后关切道:“陛下,请以龙体为重,切勿操劳过度。” “你们都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女皇闭上两眼,靠在椅背上随口吩咐道。 “遵旨。” “对了,蜀国使臣那边若有任何消息,需第一时间禀报。”女皇叮嘱。 “遵旨。” “……” 大约一刻钟过后。 一个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陛下,蜀国使臣已经动身,往皇城的方向赶来。” 女皇明显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 太监退下后,女皇喝了口浓茶提神,她休息了一会儿气色竟好了一些,看着南宫婉儿等女官说道: “等蜀国使臣入宫之后,朕也得晾他一晾!” “……” 又一刻钟过后。 有太监来禀: “陛下,蜀国使臣已至万象神宫大殿之外。” “终于到了!” 女皇唰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不顾仪态,嗖的一声冲出房门,往大殿的方向赶去。 南宫婉儿亲眼目睹着女皇那副着急的模样,朱唇缓缓张大,她记得十分清楚,女皇刚才不是说要晾蜀国使臣一晾的吗? 终究是为了天下的普通百姓……南宫婉儿摇了摇头,与其他女官们一起迈步跟随在后。 正文 620 拿捏 女皇刚走出御书房,迎面就遇到一个宫女,宫女禀道: “陛下,张太尉求见。” “他?” 女皇峨眉一凝,在这种关键时刻,她非常不喜欢不能为她解忧的无干人等前来打搅,张怀义此时求见,多少给她一种“不懂事”的感觉。 不知为何,心烦意乱的女皇,对不懂事的张怀义竟生出一丝丝厌恶……她脚步不停,随口对南宫婉儿吩咐道: “你去把他打发了。” “遵旨!” 南宫婉儿领旨后,跟随那宫女来到走廊另一侧,张怀义恭候在那里,他亲眼看着女皇匆匆离去,并未同意他的求见,这让他心下纳闷不已。 “张太尉。”南宫婉儿寒暄道。 “南宫司记。”张怀义作揖回礼,态度比较恭敬,显得彬彬有礼。 “张太尉请回吧,陛下已赶往大殿召开小朝会,太尉可以稍后再来。”南宫婉儿保持应有的礼貌,不过说完后转身就走,不多做停留。 “南宫……” 张怀义伸出一手试图阻拦,但他并不敢对女皇的“贴身女官”动手动脚,只能看着南宫婉儿渐渐离去。 终有一天,我要将你这小娘皮踩在脚下,你现在不是高傲看不起我吗?等不久之后,哼,我要让你求着我将你狠狠糟蹋! 还有着后宫中的所有女人,都是……我的! 不久之后,你们都将任我采撷! 张怀义暗中握紧拳头,看着南宫婉儿远去的婀娜背影,心头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个邪恶的念头。 …… 万象神宫。 大殿。 小朝会已经开始。 身着黑色蟒袍的蜀国使臣,站在大殿上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大大咧咧的吹嘘着蜀国的富有以及蜀帝的英明。 整座大殿之中,就是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上至高坐龙椅的女皇,下至分列左右两班的宰相,面色全都不是很好看。 这蜀国使臣先前拜见女皇之际,行礼的动作就非常散漫,态度也格外倨傲,好像完成任务似的…… 俗话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虽不至于如此严重,可女皇毕竟是大梁王朝的女皇,蜀国使臣对女皇不敬,让宰相们感觉十分屈辱! 他们心下暗暗诽谤道: “蜀国富有倒是真的,至于蜀帝……他英明吗?英明个屁!不过是仗着蜀国先帝打下来的基业肆意挥霍而已!” “那份丰厚的家底迟早会被他败光!” “到时候我看你们还如何嘚瑟!” “……” 尽管心中诽谤不已,但宰相们都不敢从口头上说出来,形势比人强,大梁君臣不得不忍受蜀国使臣的无礼之举。 “我蜀国沃野千里,数十年来风调雨顺,粮食连年丰收,市面上的粮价甚至低至两文钱一升!” “我主蜀帝时常发愁,这么多粮食,各地的粮仓都已不够用,新建的粮仓也赶不上粮食增产的速度,好多粮食都放坏了。” “我蜀国的百姓,听说大梁百姓竟没有饭吃,还要饿肚子,都表示十分惊异,更有孩童发问:这天下间,果真有吃不饱饭的地方吗?” “……” 蜀国使臣大吹大擂了一通,见大梁君臣面色难看,且又一言不发的情况,心头不禁大感畅快。 他说了这么久,嗓子有些不舒服,且“宣扬国威”的效果已经达到,便不再开口。 大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宰相们默立一阵,最后是刘侍中主动站出来,对蜀国使臣笑呵呵作了一揖,吹捧蜀国一番后,顺势提出大梁向蜀国购粮的意愿。 “这个嘛……” 蜀国使臣皱眉,陷入沉思,似乎十分为难的模样,说道:“我蜀国与你们大梁之间,向来邦交不睦啊!” 接着,他详细罗列了梁蜀两国这数十年以来的摩擦,以及蜀国受到的“欺辱”,言语间隐有婉拒之意。 大梁君臣见状,心头都不由猛地一沉,蜀国不同意购粮,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忧心之际,心中也十分愤怒,你蜀国不愿出售粮食给大梁,那派出一个使臣前来大梁作甚?炫富吗? 宰相们正欲发飙之际,蜀国使臣忽然改口笑道: “不过呢,我主蜀帝说了,蜀国愿不计前嫌,出售粮食给大梁,愿与大梁永结同好,恢复断绝已久的邦交。” 听了这话后,大梁君臣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下去,蜀国使臣语气又是一变,一幅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 “不过嘛,这粮价,还有每月出售多少粮食的额度,都由我蜀国来定。” “放肆!” 一位脾气暴躁的宰相当众跳了出来,大声斥道: “我大梁从你蜀国购买粮食,又不是不给真金白银,为何粮价与每月出售的额度都由你蜀国来定?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大梁君臣都不是糊涂之辈,若粮价与额度都掌握在蜀国手中,那么大梁必被敲诈,而且命脉也将掌握在人家手中! 这对向来自诩为中原正统的大梁王朝来说,万万不能接受! 蜀国使臣根本不吃这一套,脑袋高高昂起,看着大殿的天花板,一幅无所谓的说道:“既如此,那么购粮之事就此作罢!” “你……” 宰相们当即无言,被蜀国使臣一句话噎得面红耳赤,他们心中虽然大怒,但最终也只能狠狠一甩手,表示无能为力。 谁让他们大梁有求于人呢! 诶! 被人家拿捏在所难免…… 女皇放在腿上的两手,暗中用力,将龙袍抓出一大团褶皱,不过她表面上却淡定如常。 她终究是大梁的皇帝,不可轻易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尤其是接待外国使臣的时候。 她眼前闪过那份记录着“若不从蜀国购粮将有数百万普通百姓饿死的奏本”,紧紧抓着龙袍的手慢慢放松,再放松…… 这时,她感觉自己肩上的重担太大太大。 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却要独自顶起大梁王朝的一片天,且无人相助……女皇很快重整心情,看着蜀国使臣说道: “贵使莫急,凡事都好商量,朕相信蜀帝既派你前来,必不希望你空手而归……贵使有哪些条件不妨先说,我们再逐一讨论如何?” “……” 与此同时。 含嘉仓城通往宫城的路上。 一个老太监正在发足狂奔。 老太监此行有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将苏贤在含嘉仓城发现六百万石粮食的好消息告诉给女皇! 正文 621 欲仙欲死,女皇誓言 万象神宫。 大殿之上。 小朝会依旧在继续。 抬头四十五度望天的蜀国使臣,见大梁女皇亲自开口,便做出一幅勉为其难的表情说道: “既然陛下开了金口,那外臣就说一说我蜀国的条件吧。” “贵使请说。”女皇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首先是粮价的问题,我主蜀帝钦定的粮价是二两白银一旦粮食。”蜀国使臣大大咧咧的说道,并竖起两根手指。 “……” 话音落后,大殿中安静了一瞬。 一位宰相忽然大声打破沉默: “二两银子一石?折算下来就是……二十文一升!可你蜀国市面上的粮价才两文钱一升而已,足足翻了十倍!” 一石=一斛=十斗=一百升。 蜀国市面上的粮价才两文一升,折算成一石也就两百文,可蜀国使臣的要价是二两白银,折算下来可是两千文! 足足翻了十倍! 另一位宰相怒斥道: “是啊,我们是大批量购买,你蜀国不给予一定的优惠不说,还乘机将粮价抬高十倍?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蜀国使臣毫不在意,脑袋往上一昂,四十五度看着大殿的天花板,倨傲的说道: “其实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二两白银一石的粮价之外,粮食的运输也需你大梁全程负担。当然,你们若不能接受,可以不买!” “你……你你你……” “……” 蜀国使臣这幅欠揍的表情,令大梁君臣们无比抓狂。 人家一句“你可以不买”,就将他们吃得死死的,这真的是被蜀国拿捏住了七寸,无力反抗! 最终,还是女皇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亲自与蜀国使臣交涉,将粮价压到了六百文一石,大梁负责粮食的全程运输。 六百文一石,虽然还是贵了,但相比于二两银子一石来说,已经便宜了许多。 只是……这是由女皇亲自交涉的结果,这让宰相们显得很是无能,但……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他们心中,虽然已经恨透了蜀国使臣,恨不得立即将之拉出去五马分尸,可想到大梁还指望从蜀国购粮呢,只得强行忍耐。 粮价的问题谈拢之后,蜀国使臣继续大大咧咧的说道: “接下来,是每月出售的额度,我主蜀帝曾有吩咐,每月出售给你们大梁的粮食,最高不超过……一万石!” “……” 话音落后,大殿中又是一阵安静。 一万石哪里够? 整个大梁王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口,一个月一万石的额度砸下去,还不够塞牙缝! 宰相们的眉头都快挤成了一堆。 高坐龙椅的女皇更是心累,搁在腿上的两手不停握紧龙袍,又慢慢放松,接着又握紧龙袍,如此反复…… 蜀国……欺人太甚! 大梁君臣心中都如此想道。 蜀国使臣今日的言行,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女皇,暗暗发誓,誓要好好的“报答”蜀帝。 最终,女皇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亲自与蜀国使臣交涉,最终将每月的供应额度提高到了一百万石。 至此,从蜀国购粮的谈判终于结束! 大梁君臣全都重重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将要付出多少代价,至少,大梁不会缺粮了,普通百姓们也不会成片成片的饿死。 女皇尤其感觉到心累。 今天,她被蜀帝整得没有脾气。 先是蟒袍,接着又是蜀国苛刻的购粮条件…… 谈判结束之后,她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惫与无力感,今天是她登基以来最为窝囊的一次,她现在只想回到寝殿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的旧疾复发之后,本就未曾彻底康复,应付每日的军政事务,就已有些力不从心,今日又被蜀国使臣折腾得够呛…… 她真的累了。 不过,就在女皇刚准备宣布小朝会结束的时候,蜀国使臣忽然又开口说道: “陛下,外臣虽然同意了六百文一石的粮价,以及每月一百万石的额度,但随之而来的,就有两个条件。” “还有什么条件?!”宰相们炸锅了,兰陵公主峨眉坟起,疲惫的女皇脑中嗡的一声响,感觉有些不清醒。 “简单,第一,大梁需向我蜀国献上美女五百名,以供我主蜀帝享用,外加壮丁两万名,以供我主蜀帝役使!”蜀国使臣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可能!” 一个宰相当即跳出来反对。 紧接着,所有宰相都围绕着蜀国使臣,你一言我一句全都是驳斥的话,就差大骂蜀帝无耻了。 女皇高坐龙椅,感觉脑袋有些眩晕,她只得用两手扶着龙案,见下面吵成一团,她莫名感觉心累与心烦。 “住口!” 女皇大喝一声。 最终,还是她亲自出马,与蜀国使臣交涉,将进献的美女降到五十名,壮丁降到了五百名。 蜀国使臣心满意足,接着大大咧咧的说道: “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说吧。”女皇扶额道。 “请陛下移驾,前往梁蜀两国的边界一趟,我主蜀帝对陛下仰慕日久,听说陛下倾国倾城花容月貌,很想亲眼见识一番!” “……” 此话过后,大殿中再次鸦雀无声。 蜀帝此举明显不怀好意。 女皇更是眉头一皱,她本能预感到,若是去见蜀帝,必然会被蜀帝……肆意的玩弄、凌辱,甚至连女奴也不如! 坊间曾有传言,说蜀帝不能人道,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蜀帝后宫还有佳人三千呢! “放肆!” “这根本不可能!” “陛下,这粮食不购也罢!” “陛下,请将此人拉出大殿斩首示众……” “……” 宰相们彻底暴走,压抑许久的愤怒在此刻爆发,蜀帝意图染指大梁女皇,简直就相当于侮辱他们这群宰相的老母。 不,比这还要严重! “若不能接受这个条件,那么,购粮之事作罢便是!”蜀国使臣丝毫不惧,一幅吃定了大梁君臣的模样。 “你……” 宰相们瞬间没了脾气,若不能从蜀国购粮,大梁必将饿殍遍地,到时民心涣散,辽国乘机南下,必将是灭国之祸! 女皇头晕目眩,用力眨了眨眼,总感觉大殿下面的人带着重影,她两手撑着龙椅的扶手缓缓站起。 面色阴沉而凝重,还有浓浓的疲惫之色。 为了能从蜀国购买到足够的粮食,为了普通百姓不被饿死,也为了大梁的江山稳固,她最终决定…… 答应这个条件! 想到即将被蜀帝肆意玩弄、凌辱,她心中就一阵阵恶心……这必将是她一生的耻辱! 略有摇晃的女皇缓缓起身后,看着下面重重叠叠的人影,她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并发誓: “若我大梁之中,若有人能解缺粮之危机,朕……不介意……让他……玩弄!” “呵,反正都是被人玩弄,为什么要便宜大腹便便的蜀帝呢!” “可是……我大梁有这样的人吗?” “……” 女皇忽然想到了苏贤,苏贤模样俊俏,她其实非常喜欢,之前她还介意苏贤不是处子,但若是…… 罢了! 女皇最终摇了摇头,那么多粮食,苏贤即便再有能为,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想到自己将要被大腹便便的蜀帝肆意凌辱,她真的……心有不甘啊! 最终,女皇定了定神,看着下面的蜀国使臣,准备答应下来,身为大梁皇帝,她决定牺牲自己。 不过,就在这时,大殿外面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喊着什么“范阳县侯”、“移驾”之类。 众人同时扭头看向大殿门外。 只见远处似乎有个老太监,正在那大喊大叫,那什么“范阳县侯”、“移驾”等就出自此人之口。 不过那老太监似乎被千牛卫拦住了,并捂住了他的嘴巴…… 正文 622 龙颜大悦,朕不缺粮了…… 大殿之中。 大梁君臣已被蜀国使臣折腾得欲仙欲死。 钱中书更是动了真怒,他见这老太监竟在此时跑来,还高喊什么“范阳县侯”,心中不免微微一动,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 只听他大声喊道: “什么人在那里喧嚣?不知蜀国贵使在吗?简直没大没小,把那人给我拉过来,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冲撞蜀国贵使!” “……” 千牛卫见钱中书开口,便羁押着老太监走向大殿,期间一直用手捂着老太监之口,以免他又大喊大叫。 不一时,老太监被押入大殿。 宰相们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蜀国使臣啧啧笑着连连摇头,女皇峨眉紧蹙,有外国使臣在的情况之下,竟有人无故喧嚣,此举着实失礼! 钱中书不管不顾,点指着老太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看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没见蜀国贵使在么,竟敢无故喧哗,说,你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本官刚才听见你喊什么……范阳县侯?莫不是范阳县侯指使你言行无状的?他人在何处?” “陛下,请下令彻查此事,范阳县侯竟敢派人搅扰小朝会,怠慢蜀国贵使,其罪当诛啊陛下!” “……” 兰陵公主闻言面色微微一动,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钱中书,在如此紧要关头,钱中书竟还没忘了给苏贤下绊子。 其心可诛! 女皇以手扶额,微闭着两眼,耳中听着钱中书的大吼大叫,她莫名心烦。 同时,对这个不守规矩的老太监,以及他背后可能的指示之人——苏贤,也感到莫名的厌恶。 兰陵公主站出来说道: “依本宫看来,这位公公不会无故擅闯大殿,他必有要事……你等将这位公公的嘴松开,且听他怎么说。” 千牛卫将士依言,将捂着老太监嘴巴的手拿开。 老太监虽然被粗暴对待,可却始终一脸喜色,然而,他真的太高兴了,以至于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兰陵公主温言道:“你来此有何目的?直说无妨。” 受此启发,老太监想起苏贤交代的话,直接笑道:“启禀陛下,范阳县侯请陛下移驾,去一趟……” “放肆!” 一语未了,钱中书忽然大声斥骂,将老太监的话头打断,义愤填膺的说: “陛下九五之尊,岂是小小一个范阳县侯就可以呼来换去的?陛下,臣请治范阳县侯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 女皇单手扶额,头痛不已,也有些看不下去钱中书的言行,直接对老太监问道: “范阳县侯为何请朕移驾?移驾去哪里?” 老太监带着喜色回道: “回禀陛下,范阳县侯在含嘉仓城的废墟下面,发现了许多保存完好的粮食!” “侯爷请陛下亲自去一趟,这些粮食或许足以缓解我大梁缺粮的危机!” “……” 此话过后,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宰相们面面相觑,苏贤……在含嘉仓城的废墟下面发现了许多保存完好的粮食?这……这不大可能吧! 内卫与刑狱司查案数月之久,怎么不见他们发现什么粮食? 他苏贤何德何能! 蜀国使臣怔了一下,随即瘪嘴一笑,这必定是大梁演给他看的一场戏,其目的嘛,自然是为了谈条件……但,被英明神武的他一眼看穿! 女皇闻言后表情便陷入了呆滞,头脑昏沉的症状还伴随着她,犹如一团迷雾将之笼罩,看不清前后左右。 数息后,头脑昏沉的症状好了一小半。 这是一个好消息啊! 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足以缓解……大梁缺粮的危机?”女皇看着那老太监,喃喃问道,她头脑有些僵硬,思维似乎陷入了泥潭。 “是啊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侯爷发现的粮食真的足以缓解我大梁缺粮的危机!”老太监大声笑道。 “发现了……多少?”女皇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同时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那种朦朦胧胧如在梦中的感觉彻底消失不见! “回禀陛下,据侯爷初步预估,此次发现的粮食足有……四百万石!”老太监答道。 “……” 苏贤预估的其实是六百万石,不过,万一最后没有挖出六百万石呢?带给女皇的将是失望。 但若在一开始就上报四百万石的数据,最后挖出五百万石或者六百万石,带给女皇的将是欣喜。 所以苏贤特意叮嘱老太监,只说发现了四百万石粮食。 “四百万石!” 女皇大吃一惊,这么多啊! 省着点用的话,的确足够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丰收! 女皇当即大喜! 龙颜大悦! 一种无法描述的欣喜充斥心间。 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瞬间没了! 她真的很想仰天狂笑三声。 不然不足以抒发内心的激动。 不过,身为皇帝的她自然格外谨慎,也想近距离看着那老太监再说一遍,以此确定他是否在说谎。 然而,她真的太过于激动了,竟没注意脚下,被龙袍的下摆轻轻一绊,当场往龙椅侧边栽倒而去。 “陛下小心!” 侍立在侧的南宫婉儿等女官赶忙将之扶住,不然女皇今日非出丑不可。 女皇毫不在意,快速跑到那老太监身前,两手抓住老太监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吩咐道:“你再说一遍。” 老太监差点懵了,女皇激动的过头了吧?他的胳膊甚至被女皇抓得隐隐作痛……不过他没有任何犹豫,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就在这大殿之上,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女皇,曾被蜀国使臣拿捏的够呛! 现在问题解决了,苏贤果然“凭空变出”四百万石粮食。 不用再忍受蜀国使臣的敲诈与无礼。 还有女皇本人,也不用忍受蜀帝的玩弄与凌辱! 诸多因素之下,女皇能不激动吗! 女皇全程盯着老太监的眼睛,自己辨别之后,她可以确定,老太监没有说谎。 那么……也就是说,苏贤果真在含嘉仓城的废墟之下,发现了……足足四百万石粮食! 天啦! 女皇手捂巨硕如瓜的心口,心脏砰砰乱跳,她现在有粮食了,足足四百万石,不用再向蜀国购买! 想起方才被蜀国使臣拿捏得欲仙欲死的经历,女皇感觉瞬间从地狱升到了天堂,她都准备答应蜀帝的无礼要求了,以身赎粮! 结果最后,苏贤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此话当真?” 兰陵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无比认真与凝重,盯着老太监。 其余宰相,包括刘侍中、钱中书,以及少司寇、何府尹等等,也纷纷盯着他。 老太监大声说道: “回禀公主、各位相公,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乃含嘉仓城仓督,亲眼目睹了范阳县侯发现地下粮仓的整个过程,若奴婢此言有假,甘遭千刀万剐之酷刑!” “……” “真的……”兰陵公主心头顿时火热一片,无疑,苏贤又立下一桩惊天的功劳,尤其是经历了蜀国使臣的拿捏之后,苏贤此功便显得如此珍贵与伟大! “四百万石!” 宰相们大为吃惊,瞪着眼张着嘴,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大殿中也有不怎么相信的人。 比如蜀国使臣。 比如钱中书。 女皇激动一阵后,忽扭头看着老太监问道: “苏爱卿是如何发现那四百万石粮食的?” “回禀陛下,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奴婢此来,正是奉侯爷之命来请陛下移驾,亲往含嘉仓城一看,陛下自然就能明白!” 女皇意气风发,精神大震,大手一挥吩咐道: “摆驾含嘉仓城!诸位爱卿也一起去吧。” “臣等遵旨。” 女皇又扭头看着身穿黑色蟒袍的蜀国使臣,挑了挑眉问道:“贵使,蟒袍穿着舒服吗?含嘉仓城一行,贵使也跟着一起去吧!” 蜀国使臣早已不复先前那般嚣张,但也倨傲的回道:“好!” 他其实并不相信那什么范阳县侯发现了四百万石粮食,这一切都是大梁安排的一场戏罢了! 【求月票,求推荐票】 正文 623 虎穴 含嘉仓城。 老太监尊奉苏贤之命,赶往宫城,通知女皇好消息之后,苏贤又命人挖掘第三座废墟。 这座废墟下面也有巨大的石板,砸开石板下面也有一条一尺见方的通道,然而,通道下面的粮仓竟然是空的! 空的! 没有一粒粮食! “怎么回事?”苏贤狠狠凝着眉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地下粮仓,脑门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 “下面怎么是空的呢?”千面狐、蒋瀚文等人的面色也非常复杂,这等情况大大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 这下麻烦了,老太监已经出发,他将对女皇说,苏贤从含嘉仓城的地下粮仓中挖出了四百万石粮食。 可是……这才第三个废墟啊,下面竟然空的,没有一粒粮食。 如此看来,莫说四百万石粮食,恐怕四十万石都凑不齐。 苏贤无法想象,女皇从宫城大老远跑来,结果发现是这么个情况,女皇会不会发飙? 兰陵公主将如何看待此事? 朝中恐怕少不了闲言碎语…… 这是一个惊天大乌龙啊! “我就不信邪了!” 苏贤深吸一口气,挥手指着第四座废墟,大声对将士们喝令道: “挖,给我继续挖,我就不信前朝余孽费尽心思,就为了这几万石粮食!” 将士们轰然领命,扛着铁锹如蚂蚁搬家般涌向第四座废墟。 千面狐与蒋瀚文也反应过来,点头道: “苏兄说得有道理,这地下的粮仓之中,或许有部分因年代久远导致机关失效,但大部分应该都没有问题。” “……” 在紧张的等待之中,第四座粮仓被挖开了。 里面有货! 含嘉仓城的吏员初步预估,此仓中的粮食起码有四万石! 苏贤等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但他们不放心,命令将士们继续开挖,将士们连续挖了四五座废墟,结果每座废墟下面都有数万石粮食不等! “看来是虚惊一场。” 苏贤紧绷了许久的面色终于慢慢放松。 他看着千面狐与蒋瀚文笑道:“前朝将作大匠宇文凯鼓捣的机关,数十年过去了,竟也有小部分失效。” “如此看来,再加上可能出现的其他意外,比如受潮等等,我们能从地下挖出的粮食应该能有……五百万石左右!” 蒋瀚文笑道: “莫说五百万石,就是四百万石也够了,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丰收……苏兄,你这次可是立下了一个天大的功劳啊!” 千面狐也笑道: “我曾听说,宰相们估算了一份数据,若不能从蜀国购粮的话,我大梁上下将有……上百万普通百姓活活饿死。” “到时候民心涣散不说,辽国若再乘机南下,我大梁恐有灭国之祸……苏兄此功真的太大了!” 蒋瀚文又笑道: “是啊,不过对前朝余孽来说,他们估计得要跳脚,苏兄不仅稳住了辽国,迫使辽国短期内不会南下,坏了前朝余孽的坐收渔翁之计。” “接着,苏兄又将前朝余孽费尽心机埋藏在含嘉仓城地下的数百万石粮食通通挖出,坏了他们的后续计划……” “……” 千面狐忽然问道: “对了苏兄,你是如何猜到这地下埋藏着数百万石粮食的?我刑狱司与内卫查案数月之久,竟没有任何头绪。” 苏贤笑道: “二捕头还记得那只‘滑轮’吗?” “自然记得,莫非与那东西有关?” 千面狐与蒋瀚文全都一脸狐疑之色。 你们虽也厉害,但受制于浅显的认知水平,阻碍了你们厉害的上限……苏贤抿嘴一笑,正要解释其中关窍之际,一个监门卫将士忽然跑来禀道: “启禀侯爷,含嘉仓城城门之外,张太尉与金吾卫大将军韩复,带着一百余金吾卫将士欲入含嘉仓城,请侯爷定夺。” “张怀义?还带着一百多金吾卫将士?他们来此作甚?”苏贤暗暗思忖一番,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陷入沉思。 千面狐在旁提醒道: “苏兄有所不知,金吾卫大将军韩复,与张怀义私交甚笃,那韩复还带着一百金吾卫将士,他们此行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蒋瀚文也凑近小声说道: “千万不要放他们进来,以张怀义的性格,说不定会抢夺发现数百万石粮食的功劳,且对苏兄不利!” “……” 苏贤面色凝重,看向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堵残垣,那里有个拐角,也是从城门来到此处的必经之路。 杨芷兰便藏身于残垣之上,苏贤抬头望去,远远的与之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苏贤冷笑道: “二捕头三捕头,我想请你们先行离开含嘉仓城,还有方才参与挖掘废墟的将士们,也请二位一并带走。” “苏兄你……不可啊!”蒋瀚文急道:“我们在此,至少那张怀义还不敢暗中动手脚,若我们离开的话……” 千面狐眉梢一杨,甩了甩额前不羁的发丝,看着苏贤问道:“苏兄可是有什么计划?” 苏贤冷笑道: “二位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事不宜迟,请二位先行退出含嘉仓城。” “好!” 最终,两位捕头离开了。 挖掘废墟的将士们也被带走。 将士们离开之前,苏贤命他们将已经挖掘的废墟做了一番掩饰,用木板遮挡起来。 他们离开之后,苏贤命监门卫校尉放行,让张怀义与韩复率领的一百金吾卫将士进入含嘉仓城。 随后,苏贤去了一旁的茅厕,等了一会儿,杨芷兰果然从天窗降落,苏贤当即与之细细秘议了一番。 秘议完后,杨芷兰摇头道:“不可,公子太危险!” 苏贤握紧了拳头,一边想着怀州所遇之事,一边咬着牙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曾经说过,此次入京一定要不计代价、不计手段铲除张怀义此贼!” “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容错过……我虽要冒一些风险,可还不有芷兰你么,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 杨芷兰看着苏贤,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从茅厕出来后,苏贤没有去那片“已开发”的废墟,而是来到另外一边,在废墟中走来走去,似乎观察着什么。 他其实是在等待,等待一尾大鱼儿上钩! 正文 624 撕破脸 很快,张怀义到了。 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金吾卫大将军韩复,韩复身后跟着一百余金吾卫将士,将士们金盔金甲,手里拿着一种礼仪性质的兵器——戟。 戟这种兵器,早已退出战场的舞台,一般只有帝王的仪仗才会使用,不过……这种兵器也能杀人! “苏大将军!” 张怀义大踏步走来,笑容满面,一幅碰巧发现苏贤的模样。 他见苏贤身旁并无他人,只有苏贤一个,顿时笑得更加开心了。 金吾卫大将军韩复,率领一百余金盔金甲手持兵刃的将士也迫近而来,一百多人对苏贤一个人,势力相差十分悬殊。 “张太尉,韩大将军。”苏贤简单寒暄两句,看了眼韩复身后那一百多个金吾卫,缩了缩脖子,声音弱了一分,问道: “两位怎么来了?” 张怀义发现了苏贤的动作,顿时声音粗豪、爽朗的笑道:“金吾卫掌领整个皇城的巡逻事宜,本官偶然碰到韩将军,便一路跟了过来……” 韩复也寒暄了两句,不过疏离感很强,声音也十分冷淡,似乎并未将苏贤这正三品的左武卫大将军放在眼里。 张怀义四下看了看,见周围除苏贤外竟无一人,便狐疑的盯着苏贤问道:“二捕头呢?他人在何处?” “二捕头有事,先回刑狱司衙门了。”苏贤“老老实实”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张怀义暗中丢给韩复一个眼神,韩复暗中挥了挥手,上百金吾卫缓慢围了上来,将苏贤包围在其中。 “……”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但很快便沉下心来,自己被包围了,说明计划进展顺利…… 只不过,他到底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心里还是有些虚,只得不时隐晦的瞄一眼残垣的方向。 除了看杨芷兰壮胆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杨芷兰的手势,以此确定女皇到底什么时候到。 …… 张怀义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想从苏贤这里得到类似玉罩那样的新奇妙物,然后再借机除掉苏贤。 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张怀义始终笑容满面。 并肆意展示着他在女皇陛下哪儿的恩宠,说什么只要苏贤遂了他的意,他就能保住苏贤头顶的乌纱。 苏贤的态度亦十分明确,只推说没有类似玉罩那样的新奇物事了,但为了能拖住张怀义,他不得不与之胡扯了一通。 张怀义渐渐失去耐心,他真的很想凭借现在的优势,直接将苏贤扼杀在此,可又着实心馋苏贤手中的新奇物事…… 一时拿苏贤没有办法的张怀义,竟打起了退堂鼓,转身想走! 这如何能行! 计划才进行到一半呢,怎么可以放走这尾大鱼儿呢? 这样的机会,今日倘若错过,以后可就没有了! 张怀义多活一天,多潇洒自在一天,苏贤便难受一天,郁闷一天! 不行,必须要留下他! “张太尉且慢!”苏贤大喊一声。 “苏大将军莫非想通了?” 张怀义驻足,面色一喜。 苏贤隐晦的侧眸,看了眼残垣的方向,结果杨芷兰那边还没有任何手势,说明女皇还没有到。 怎么办? 如何留住张怀义? 起先,苏贤认为张怀义会凭借人多的优势,在此地将他扼杀……但现在看来,玉罩等新奇物事对张怀义的吸引真的太大了! 没有从苏贤手中得到新奇物事之前,张怀义应该不会动手。 那么……苏贤咬了咬牙,迎着张怀义那略带喜色的面庞,违心的说道: “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我手里的确还有一种新奇的东西,倘若献给女皇陛下,陛下一定会喜欢!” “哦?是什么?东西在何处?”张怀义大喜,快步走了过来。 “那东西我称之为……丝袜!不过……这种珍品岂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现在尚处于摸索阶段……” “……” 苏贤随口闲扯,不时侧眸瞄一眼残垣的方向。 令他心中焦急的是,杨芷兰还未打出预定的手势。 也就是说,女皇还没有到。 “原来如此……”张怀义点了点头,笑容微微一收,看着苏贤问道:“那还需要多久,那丝……丝袜才能进献给陛下?” “至少两个月!”苏贤又侧眸瞄了眼残垣的方向,随口胡诌。 “两个月也太长了吧……”张怀义两眼眯了起来,审视着苏贤,以此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 “不算长了,那毕竟是……” 苏贤话刚说一半便忽然顿住,因为他终于看见了杨芷兰打出的手势。 这代表着——女皇即将抵达! 终于可以开始了! 与张怀义闲扯扯得他十分蛋疼。 苏贤深吸一口气,缓解心里的紧张,接下来的行动必须“严丝合缝”,不然,稍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希望我与芷兰配合顺利,于今日成功除掉张怀义此贼……苏贤在心中默念道。 “毕竟什么?”张怀义见苏贤停顿,心中愈发确定苏贤其实是在说谎,他那张精力无穷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张太尉,丝袜你就不要想了,因为你等不到那一天!”苏贤面色骤变,横眉冷眼以对,语气也不再谨小慎微。 “你说什么?”张怀义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我说,你今日就将死无葬身之地,自然等不到两个月以后。”苏贤冷笑。 “……” 张怀义的面色彻底沉下来,寒声道:“苏大将军,看在兰陵公主的面上,本官本不愿多与你为难,可你……” 苏贤直接打断他的话头,怒斥道: “张怀义,你深得陛下信任与恩宠,可是却勾结前朝余孽,纵火焚烧含嘉仓城,致使大梁国库亏空……你该遭千刀万剐之酷刑而死!” 张怀义听了这话后面色大变。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闪过慌乱、震惊、狐疑、恼怒之色。 强健的身体也下意识往后一躲。 不过,短短一息之间,张怀义便反应过来,气定神闲、中气十足、横眉冷眼瞪着苏贤斥道: “苏大将军,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肆意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你只是区区三品的大将军而已,而本官乃正一品的太尉!” 话音落后,张怀义瞥了眼韩复,韩复暗中一挥手,上百金吾卫将士杀气腾腾,将包围圈渐渐缩小。 苏贤毫不畏惧,抬手指了指侧边用木板遮挡起来的废墟,说道:“还在狡辩,你且去那边瞧瞧。” 张怀义死死瞪着苏贤,挥了挥手,有两个金吾卫立即跑向木板遮挡的废墟,进入看了一眼后大声喊道: “废墟下面有地下粮仓,仓中全是保存完好的粮食!” “什么?!” 张怀义骤然变色,苏贤发现了废墟下面的粮仓?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显慌乱了一下。 不过,他又见周围全都是自己的人,而苏贤只有他一个,当即便纵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妄与傲慢。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正文 625 女皇驾到 “哈哈哈哈……” 张怀义的大笑持续了许久。 在此期间,包围苏贤的金吾卫越来越近,将士们将戟持握在手中,雪亮的刃部对准中间的苏贤,剑拔弩张。 苏贤方才揭发张怀义的罪行,痛快倒是痛快了,可现在心中却十分焦灼。 他不时瞥向残垣的转角处。 女皇还没有到来吗? 方才在茅厕中,他曾与杨芷兰计算过女皇从城门走到残垣转角处的时间,他是掐着时间揭发张怀义的。 可现在看来,残垣的转角处没有任何动静,明显揭发张怀义的时间早了,亦或者女皇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更慢。 不管怎么说,情况都有点糟。 时间点没有卡好。 开局不利啊……苏贤暗中握紧拳头,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头皮发麻,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张怀义必定杀他灭口,杨芷兰也必定出手救他,可是如此一来,计划就失败了一半,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苏贤心中正焦灼的时候,张怀义终于笑完。 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下令格杀苏贤灭口。 而是一脸笑容的说道: “苏大将军,范阳县侯,果然是少年出英才!内卫与刑狱司查案数月都没有找到的粮仓,竟被你一天之内找到!” “你错在不该卷入此案……罢了,事已至此,本官也不奢望你那什么丝袜了,看在你发现地下粮仓的份上,本官就让你做个知情鬼吧!” “不错!本官的确勾结了前朝余孽!这偌大一个含嘉仓城,也是在本官的协助之下点火焚毁的!” “……” 张怀义亲口承认了……苏贤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失望。 高兴,是因为他的计划终于让对方亲口承认。 失望,则是因为对方亲口承认这一幕,没有被女皇亲耳听见。 计划终究是失败了…… 苏贤心中郁闷,面色黯淡,接下来该当考虑如何收场的问题……嗯,等等! 刚才……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瞥到,残垣的拐角处出现了一截……朝服的下摆? 苏贤面色微微一动,当即侧眸仔细看去,果然,残垣的拐角处的确有一截朝服下摆冒了出来,而且是紫色的! 紫色朝服,三品以上大员才配穿着,比如当朝宰相。 那也就是说……其实女皇早已经到了! 并带着一帮宰相,就藏身于那堵残垣之后! 确定这一点后,苏贤当即大喜,计划并没有失败,而是执行得很好,时间点也卡得妙到毫巅。 张怀义方才那番“招供”,铁定被女皇听了去! 成功了! …… 没错,女皇君臣的确是到了,就藏身于那堵残垣之后。 张怀义方才那番“招供”,女皇君臣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凡皇帝行至一处,必有太监尖着嗓子喊“陛下驾到”,但这次却没有任何声音,不然张怀义也不敢说那番话。 那么为什么太监没有喊出那句话呢? 太监本来是要喊的,可是谁曾想,嘴巴刚刚张开,就有一颗东西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嗓子眼。 太监当即两手死死卡着脖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后来,这太监发现嗓子眼里发甜,那颗东西也化没了,就像冰雪融化一般。 残垣之上,杨芷兰万分心疼,为了一个死太监,竟耗费了她一颗宝贵的糖果,真的不值得…… 也是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女皇,刚好听见张怀义那句:“……看在你发现地下粮仓的份上,本官就让你做个知情鬼吧!” 那是张怀义的声音……等等! 知情鬼? 鬼? 女皇敏锐的意识到此话有古怪,她当即摆了摆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跟随在后的众臣立即驻足,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便是张怀义不打自招的那句: “不错!本官的确勾结了前朝余孽!这偌大一个含嘉仓城,也是在本官的协助之下点火焚毁的!” “……” 此话清晰无误的落入了女皇君臣耳中。 众臣心下茫然一瞬后,立即又狂喜不禁,他们之间或有争斗,但都认为张怀义这等面首是朝廷的蛀虫。 这下好了,张怀义竟亲口承认勾结前朝余孽! 含嘉仓城也是在他的协助之下点火焚烧的…… 这都是死罪啊! 宰相们暗中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乘势干掉张怀义这条蛀虫! 钱中书等人不禁心想,是哪位义士如此厉害,竟能迫使张怀义不打自招? 众臣心中难免浮想联翩,至于女皇,众臣没有看见女皇的表情,只发现她的双肩似乎在……轻轻颤抖? …… 苏贤得知女皇已经到了,就躲在那堵残垣之后,心中彻底放心。 接下来,他准备给张怀义疯狂上眼药。 只见他面色一正,迎着张怀义那狂妄与凶相毕露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道: “张怀义,没想到你竟然承认了,不打自招……难道你就不怕女皇陛下听见从而治你的罪吗?” “本官怕什么?”张怀义一脸狂傲,笑道:“本官既然敢承认,就不怕你能走出这含嘉仓城!” “再说,那个老妖婆轻易不会出宫,今日之事,根本不会传入陛下之耳……放心吧,你死后我会启奏陛下,将你好好厚葬的。” “……” 残垣后面。 众位宰相听了这嚣张的话后不无目瞪口呆。 张怀义嚣张过头了吧! 竟敢在含嘉仓城中杀人? 而且,他刚才似乎称呼女皇陛下为……老妖婆? 呃…… 女皇虽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好啊,肌肤美白宛若二十七八的妇人……想到这里,宰相们纷纷抬眸看向前面的女皇。 女皇背对着他们,自然看不见女皇面色,不过,女皇单手扶着残垣,以及那颤抖的双肩还是可以看见的。 宰相们不敢多看,纷纷低头。 这时,他们渐渐回过味来,方才与张怀义对骂的那个声音听着耳熟,似乎是……范阳县侯苏贤! 对了,在含嘉仓城的废墟下面发现数百万石粮食之人,正是苏贤! 他们也是为此而来…… 可是,苏贤为何与张怀义对上了呢? 还迫使张怀义不打自招。 想到这里,宰相们的面色纷纷一变,兰陵公主一脸恍然,随即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 而钱中书则是一脸呆滞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贤……竟是他迫使张怀义不打自招的?! 正文 626 疯狂上眼药 含嘉仓城。 废墟之中。 上百金盔金甲的金吾卫缓缓聚拢,手中挺着足以杀人的兵刃——戟,将苏贤层层包围,身陷危局。 不过这只是表象。 张怀义与金吾卫大将军韩复,也认为苏贤今日在劫难逃。 苏贤却不这么认为,尽管心中略有惴惴,毕竟那么多雪亮的兵刃渐渐迫近,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威胁。 他心中明白,女皇及宰相们就藏身于不远处的残垣之后,现在正是上眼药的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眸又看着韩复,大声斥道: “韩大将军,韩复!莫非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你是金吾卫大将军,是女皇陛下的侍卫,不是张怀义的走狗!” “你确定要助纣为虐?” “你确定要背叛陛下?” “……” 韩复冷笑道: “本官如何行事,不容你来多嘴,待会儿杀你灭口之后,将无人知晓此事,那老妖婆也不可能知道!” “……” 此话清晰无误传入残垣之后。 被女皇君臣听了个一清二楚。 宰相们再一次目瞪口呆,这韩复……平时看起来还不错,可谁知道,私底下竟……不仅与张怀义勾结不说,还骂女皇陛下是老妖婆! 天啦! 已经两次了! 刚才张怀义也如此骂过女皇陛下。 宰相们包括兰陵公主,都不敢抬眸去看女皇的背影,匆匆一瞥间,似乎南宫婉儿已经上前搀住了她,女皇的身子也矮了一截…… 如此打击,对她来说不可谓不大。 张怀义,曾是她最宠的大面首,结果张怀义竟勾结前朝余孽,纵火焚烧含嘉仓城不说,还骂她是老妖婆。 韩复,金吾卫大将军,可以说是女皇的贴身侍卫,可韩复却与张怀义同流合污……也在私底下咒骂女皇是老妖婆。 女皇被这两人背刺,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宰相们甚至不敢乱动一下,以免女皇将火气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 废墟之中。 苏贤听了韩复这句话后,整个人直接暴起,显得十分激动的模样,大声怒吼道:“韩复,你敢!” 女皇君臣都被苏贤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并在心中暗暗分析,苏贤面临韩复的死亡威胁,将即将行拼死挣扎。 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听苏贤大声说道: “你敢说陛下是老妖……你眼睛瞎了不成?我们女皇陛下明明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堪称天下第一美人儿!” “我第一次见到女皇陛下的时候,就惊为天人,天,世上竟还有如此美人儿……要是能多看女皇陛下两眼,我死而无憾!” “可是你倒好,还有你,张怀义,你们的眼睛都长在屁股上了吗?竟敢说陛下是老妖……你们的胡言乱语请恕我着实不能接受!” “……” 呃…… 苏贤这番咆哮过后,整座含嘉仓城都安静了。 张怀义、韩复,还有那一百余金吾卫将士,全都懵逼且傻眼,一时楞在原地。 残垣后面,女皇君臣更是目瞪口呆,方才他们都听见了什么? 原本,他们见苏贤忽然暴起,还以为苏贤要做临死前的挣扎呢,可谁知道,结果却是……咆哮着为女皇打抱不平。 就为了“老妖婆”三个字。 宰相们包括兰陵公主,都是人精,迷茫与无语数息过后,同时不约而同看向前面女皇的背影。 众人面色微变。 苏贤这番话……无意间拍中了女皇的马屁啊! 而且拍得女皇十分舒坦,效果绝佳,因为那是“私底下”的话,最能代表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种马屁……绝了。 宰相们亲眼所见,方才还矮下去一截、需要南宫婉儿搀扶的女皇,身子竟瞬间拔高,昂首挺胸,也不再需要南宫婉儿的搀扶。 由此可见,苏贤方才的“马屁”的确是将女皇拍舒坦了,宰相们面面相觑之余,心头不免羡慕嫉妒恨。 他们虽也时不时拍女皇马屁,可从没有人敢如此夸张、赤果果的说女皇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更不敢说“要是能多看女皇陛下两眼,我死而无憾”这样的混账话。 可是现在,苏贤就这样干了。 女皇不仅没有责怪苏贤的意思,甚至还心花怒放。 兰陵公主对此也眼热不已,心念微微一动,冒出“苏贤其实是故意”的念头,不过下一刻她就觉得这念头过于荒谬,一剑将之斩灭。 …… 苏贤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方才的“拍马屁”,只是临时起意,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凸显张怀义与韩复的可恶罢了。 他想让女皇清醒的认识到,这两个家伙究竟有多坏。 但凡女人,对自己的相貌,以及他人对自己相貌的评价都格外看重。 女皇也不能幸免。 方才那番话说完后,苏贤隐约感到可能会达成“拍马屁”的效果,不过他没空去深思,因为张怀义已寒声下令道: “不知所谓,来人,动手!” “且慢!” 苏贤神经高度紧绷,张怀义话音刚落,不待残垣后的女皇做出反应,他就大吼一声,蠢蠢欲动的金吾卫将士们也停了下来。 主要是因为,他认为给张怀义与韩复上的眼药还不够多。 还需要加料。 “我可以将发现地下粮仓的功劳拱手相让,张太尉……可否留我一命?”苏贤“低声下去的求”道。 “现在才想起求情?呵呵,晚了!”张怀义狞笑道:“杀了你之后,发现地下粮仓的功劳自然就是本官的,何须你来送,来人……” 苏贤立即喊道: “张太尉且慢,我方才所说的那个……丝袜,其实已经做好了,只要你绕我一命,我就将丝袜送给你,太尉将之进献给陛下后,陛下一定会喜欢!” 张怀义听了这话,犹豫了一瞬。 不过下一刻两眼一定,相对于讨女皇欢心,灭苏贤的口才是要紧之事。 “救命啊!” 苏贤看着越凑越近的金吾卫将士,雪亮的兵刃围了他一圈,相距不过五尺,且越来越近。 他此刻心中不禁发毛,女皇怎么还不“闪亮登场”呢?莫非……方才看见的那截紫色朝服其实是因为眼花的缘故? 老天,不要这样玩儿啊。 张怀义狞笑道: “你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兰陵公主不行,那老妖破更不可能……你且安心的上路吧!” “救命啊!” 苏贤真的有点发毛,就算女皇没来,杨芷兰也该动手了啊,雪亮的兵刃距他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 就在这时,残垣后面,女皇一步跨出,站在那里厉声喝道: “放肆!住手!谁敢伤害范阳县侯一根寒毛,朕灭他九族!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更待何时!” “……” 正文 627 巨坑 “放肆!住手!谁敢伤害范阳县侯一根寒毛,朕灭他九族!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更待何时!” “……” 女皇忽然一声厉吼,惊得张怀义与韩复肾上腺素飙升,下意识扭头循声望去。 女……女皇! 女皇竟然出现在那里! 两人面色骤变,心中大骇,揉了揉眼睛惊叫道:“陛下……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 手中持握兵刃的金吾卫将士们,闻言后动作同时一顿,回头发现竟是女皇驾到,将士们当即吓傻,立在那里宛若木雕泥塑。 哐哐哐哐! 手中的兵刃好似烧红的铁块,将士们纷纷丢在了地上。 随着女皇一步跨出残垣,宰相们也一一现身,他们远远望着废墟的方向,面色各异。 同时,更有一队千牛卫持戟奔涌上前,将苏贤团团保护起来的同时,也将雪亮的兵刃架在那一百金吾卫将士的脖子上面。 张怀义与韩复亦被千牛卫持戟团团围住。 贴身保护女皇的“千牛备身”等,则手持弓箭,团团护在女皇身前,拉弓对准张怀义与韩复二人。 随着女皇的现身,现场的形势瞬间逆转。 “方才你们的对话,朕藏在那堵残垣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女皇迈步上前,冷冷瞥着张怀义与韩复,寒声道: “张怀义,韩复,你们很好,很好!” “陛下饶命……” 两人面色顿时黯如锅底,心中一片死灰,拔凉拔凉的,方才他们都说了什么?竟被女皇当场听了去! 天啦! 方才,张怀义不仅亲口承认勾结前朝余孽,纵火焚烧含嘉仓城,还称呼女皇为……老妖婆! 韩复身为金吾卫大将军,深受皇恩,结果却与张怀义同流合污,也曾称呼女皇为老妖婆。 不得了啊! 两人顿感天旋地转,浑身发凉,头皮发麻,眼前发黑。 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 宰相们跟随上前,一个个义愤填膺,遍数张怀义与韩复之罪过,请求女皇严惩二人,最好是拉到菜市场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张怀义与韩复顿时面如死灰,千刀万剐啊,那得遭多少罪? 张怀义不甘心,抬眸看着女皇,心中涌出一丝希冀,以前女皇曾十分纵容他,纵有过错,也基本不会得到惩处。 然而,女皇冷冷的说道: “准奏!”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张怀义吓坏了,拼命扑向陌生的女皇,不仅提及两人间的关系,最后他更是急中生智,说什么—— 方才只是为了威胁苏贤而已,并未与前朝余孽勾结,他历来对女皇忠心耿耿,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背叛女皇啊! 听了这话,宰相们当即就怒了,跳出来大声斥道: “还敢狡辩,方才你亲口所说的话,我等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能有假不成?” 张怀义见女皇面色稍微起了一丝变化,认为有戏,当即与宰相们针锋相对起来,大声说道: “我都说了,方才只不过是为了威胁苏贤才说的那番话,你们说我勾结前朝余孽,可有真凭实据?”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方才你不打自招的话我等亲耳所闻,你竟还敢狡辩……陛下……” “……” 众宰相看向女皇,希望女皇站出来拨乱反正。 然而,他们却见女皇的表情有些奇怪,莫非……女皇顾念起了旧情? 宰相们当即眉头暗皱,心下一紧,这张怀义受宠的程度非同寻常,就连兰陵公主身为女皇亲生女都大感威胁…… 这张怀义,莫非还能翻身不成? 张怀义见此,心头不由大定,笑着匍匐向女皇,张口说道: “陛下……” “住嘴!” 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张怀义才说两个字,女皇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寒声斥道: “不管你有没有勾结前朝余孽,也不管你有没有纵火焚烧含嘉仓城,就凭你方才想谋害苏爱卿,朕就饶你不得!” “……” 张怀义嘴角狠狠一扯,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高高在上、无比陌生的女皇,感觉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宰相们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幸亏女皇没有犯糊涂…… 不过下一刻,宰相们、张怀义,还有苏贤的面色都是微微一变,不同的是,张怀义面上带着一丝喜色。 女皇固然不能饶恕张怀义图谋杀害苏贤之举,可苏贤不是没事么,张怀义最多只能得个“谋害未遂”的罪名,罪不至死。 张怀义也正是想到这一点,面如死灰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喜色。 有一位宰相不甘心,大声对女皇禀道: “陛下,方才我等亲耳听闻,张怀义此贼不打自招,他不仅勾结前朝余孽,还纵火焚烧含嘉仓城,罪不可恕!” “你等污蔑我勾结前朝余孽,那就拿出证据来啊!方才我所说的只是气话而已,只为威胁苏贤罢了!”张怀义大声辩驳。 “……” 苏贤从层层保护他的千牛卫将士中走出,对女皇作揖道:“陛下,切莫因为张怀义而浪费宝贵的时间,先看地下粮仓要紧。” 女皇寒若冰霜的面色瞬间软化,看着苏贤越看越顺眼,方才苏贤夸赞她的那些字句,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她点头会心笑道:“不错,朕差点被这狗贼气糊涂了,竟忘了正事。” 苏贤又说: “陛下,张怀义既要证据,那何不派人去查抄他的府邸呢,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等我们看完地下粮仓,想必抄家也有了结果。” 女皇的面色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嘴角挂着笑容说道: “苏爱卿所言有理,准奏!” “……” 其实,按照女皇的脾气,不管张怀义有没有勾结前朝余孽,单单只因为“老妖婆”的称呼,她就饶不了张怀义。 方才,若不是苏贤忽然进言,她已下令拖张怀义出午门斩首…… 女皇君令既下,当即便有数百千牛卫领命,奔赴张怀义府邸进行查抄,当然,韩复的府邸也没有幸免。 随便你们怎么查抄,要是能查抄出证据,我张怀义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张怀义见此反而淡定起来。 因他行事向来谨慎,虽勾结前朝余孽可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脚。 苏贤瞥了他一眼,暗中冷笑不已。 随即不再理会此贼,苏贤笑着对女皇说道: “陛下,这边请,这是微臣发现的第一座地下粮仓,据含嘉仓城的吏员预估,此仓约有两万石保存完好的粮食……” “好!苏爱卿今日辛苦了。” 女皇笑吟吟,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抬眸远远的盯着那座废墟,若不是苏贤在旁介绍与啰嗦,她早就拔腿跑过去了。 苏贤笑道:“陛下请放心,今日必不会让陛下失望,我大梁数月以来的缺粮危机,今日必能缓解!” 女皇面色悄然一动,微微颔首说道:“若果真能从地下挖出数百万石粮食,朕必当重重有赏。” 苏贤高兴的笑了,只是他不知道,女皇话中的“重重有赏”,包括女皇自己的身子。 苏贤刚才不是说,若能多看女皇几眼,他就死而无憾的吗? 自古女为悦己容,女人乐意向欣赏自己的人展现迷人身姿,苏贤既如此喜欢她,女皇自然十分乐意让苏贤看……个够! 当然,不仅仅只是看。 若苏贤狂性大发什么的,女皇也乐意满足苏贤的一切无礼要求…… 正文 628 女皇身边的大红人 当女皇走近第一座废墟,亲眼目睹地下粮仓中那满满当当的粮食之后,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欣喜的心情无法言表。 “好!” “甚好!” “我大梁有救了!” “……” 兰陵公主、宰相们、少司寇、何府尹,以及在场的将士们发出阵阵感叹,拍着手彼此交头接耳,闹哄哄宛若菜市场。 钱中书也上前看过了,他还没老眼昏花,侧眸看着女皇身旁玉树临风的苏贤,心中复杂难明,很不是滋味。 蜀国使臣依旧身着黑色蟒袍,心中一边吐槽“演得还真像”,双脚一边迈到废墟边探头一望—— 呃…… 他当即就傻眼了。 废墟下面果然有一个地下粮仓,粮仓中果然装着满满当当的粮食。 这怎么可能?! 蜀国使臣当即变色,想起方才在大殿之上,他的一言一行,最后自觉的、默默的缩在了众人身后…… 苏贤又带女皇参观了其余几座掘开的废墟。 女皇看过之后大喜,侧头对身旁的千牛卫吩咐道: “传朕旨意,命神策军、羽林军各派三千将士赶到含嘉仓城,各自携带铁锹等工具,听候调用。” “遵旨。” 千牛卫领命退下后,女皇站在一块凸起的石板上,扫视着那数百座废墟,嘴角的笑容久久不曾消散,心中的舒畅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目光略收,女皇的视线扫过依旧兴奋不已的群臣,最后落在蜀国使臣的身上,尽管蜀国使臣已退至众人身后。 女皇上下打量了一眼蜀国使臣身上的黑色蟒袍,眼神冷淡且锐利,最后与之隔空对了一眼。 蜀国使臣当即低头,狠狠一咬牙,亲自动手将黑色蟒袍脱了下来…… 他也是一个狠人,此时已是下午,接近黄昏,秋日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蜀国使臣脱下蟒袍后冷得瑟瑟发抖。 但,无人理会他。 女皇见此,缓缓吐出一口恶气,随即又扭头看着身前的苏贤,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对苏贤越看越顺眼。 兰陵公主也侧眸看着苏贤,心中大感畅慰,苏贤今日之功,对她来说亦好处多多,至少……加入内卫的事稳了吧。 南宫婉儿隐晦的打量着苏贤,眼神越来越痴,心儿乱跳,暗中自语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尚书六部的宰相、刘侍中、少司寇、何府尹等人,都对苏贤投去赞许的目光,眼神略有火热…… 不消说,自今日之后,苏贤必将成为女皇身边的大红人! 钱中书也打量着苏贤,越打量心里越不是滋味,身为宰相,苏贤今日之功他也感到高兴,可……苏贤终究是兰陵公主那边的人。 蜀国使臣缩着脖子,两手用力搓着手臂,冷得瑟瑟发抖的他,不禁也看向那道风度翩翩的年轻身影。 就是这个人,名叫苏贤,他要好好的记住,等回到蜀国之后,他要将这个名字告诉给蜀帝与张贵妃知道。 …… 不多时,三千神策军与三千羽林军奔赴含嘉仓城。 女皇亲自指挥,六千将士同时开工,诺大一座含嘉仓城顿时化作一片巨型的工地。 人多力量大,下午四点钟左右,三百多座废墟已被悉数挖开,废墟下面的粮仓陆续重见天日! 含嘉仓城的城墙之上。 女皇君臣已移步至此。 众人亲眼目睹了整个挖掘的过程,耐心等待许久之后,含嘉仓城的“仓督”,也就是那位老太监,兴奋的跑上城墙,大声禀道: “启禀陛下……据初步预估,我们从废墟下面挖出的粮食……足有五百万石!五百万石啊陛下,恭喜陛下!” “……” “五百万石!”女皇闻言果然大喜过望,她还记得方才在大殿之上,老太监说的是四百万石。 凭空多出一百万石,当真是喜上添喜,女皇乐开了花,再也顾不得帝王的威严与仪态,在城墙上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多么爽朗的笑声。 今日被蜀国使臣拿捏的愤怒与郁闷,以及这数月以来的焦灼,终于在此刻得到彻底的解决。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女皇心中无比踏实! 众臣也跟着大喜,纷纷恭喜女皇,接着又为苏贤请功,尤其是尚书六部的宰相们最为活跃。 苏贤摆了摆手,笑道: “陛下,诸位,当务之急,是将地下粮仓中的粮食取出,并小心存放,千万不可出现任何闪失!” 女皇反应过来,含笑点头道: “苏爱卿所言有理,婉儿,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亲自督办,将这五百万石救命粮先存入内府的粮仓。” 内府,其实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内府管理着许多仓库,其中自然也有粮仓,六百万石粮食勉强可以装下。 神都城附近当然还有其他粮仓,比如城外的“回洛仓”,城内河南府府衙的官仓,以及城中四个方位的义仓等等。 但这些仓库女皇都不放心。 她只相信自己的内府粮仓,也只相信管理内府的“贴身女官”南宫婉儿。 “遵旨。” 南宫婉儿领旨,当场亲自下去做安排。 女皇侧头看着苏贤,笑容满面,她准备应众臣的请求,当场给予苏贤丰厚的赏赐。 不过她刚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千牛卫旅帅蹬蹬瞪跑上城墙,大声禀道:“启禀陛下,张怀义府邸已经查抄完毕。” “……” 女皇君臣闻言后,笑容都是一僵,陷入兴奋与激动的他们,竟差点忘了查抄张怀义府邸这档子事。 女皇面上的笑容一收,换上严肃的表情。 宰相们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张怀义今日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处,他们这群宰相虽有内斗,但对张怀义这等面首向来没有好脸色。 他们心中不禁暗暗担心,怕掌握不到张怀义勾结前朝余孽的铁证,从而真的让此贼逃脱一命…… 一旁,被五花大绑并跪在地上的张怀义,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弧度,他向来小心谨慎,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千牛卫查抄了他的府邸又能如何? 然而,心中笃定的张怀义,耳中却听那千牛卫的旅帅禀道: “启禀陛下,末将等奉命查抄张怀义府邸,在府邸中找到一枚令符,令符上有‘大乾’字样,请陛下定夺!” “……” 说着,千牛卫旅帅双手递上一枚令符。 而此时的城墙之上,群臣早已炸开了锅: “大乾!那不是前朝的国号吗?” “张怀义府中竟藏着前朝的令符……这是铁证啊!这是张怀义勾结前朝余孽的铁证!” “……” “不可能!这不可能!”张怀义嘴角那丝弧度瞬间凝固,赤红了眼睛,在那大声喊冤。 正文 629 享受特殊待遇 女皇接过那枚“大乾”令符,心情瞬间变得很坏很糟糕。 亲眼看见令符上錾刻的“大乾”二字后,她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脑袋中嗡的一声响。 方才,藏身于残垣之后,被张怀义与韩复二人背刺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些年来,她对张怀义恩宠有加,可张怀义却……勾结前朝余孽,再联想到以前随口赦免张怀义的那些罪过…… 还有韩复,此人乃金吾卫大将军,本该是女皇的侍卫,可却与张怀义同流合污…… 在这宫中,还有多少人与此二人勾结? 此二人私底下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细思极恐啊。 女皇捏着那枚“大乾”令符,越来越用力,指节都发白了,青筋直冒。 …… 宰相们乍见女皇这幅表情,心中莫名一慌,女皇莫非……旧情复燃了不成?这是要赦免张怀义的罪过? 张怀义被五花大绑,也发现了女皇此刻的表情,认为出现了转机,因而在旁大喊大叫,高呼自己是被冤枉的!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乾”令符!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人相信。 除了苏贤。 苏贤也只相信他的后面半句话…… 没错,那枚令符,便是苏贤命杨芷兰去“制作”的证据! “诬陷”张怀义的计划成功了! 然而,苏贤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也发现了女皇此刻的表情……怎么回事?女皇盯着那枚令符看什么?赶紧下令处置张怀义啊! 早就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且看我的后手……苏贤很快放下心来,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就在这时,一位神策军校尉登上城墙,跑到女皇身边禀道: “启禀陛下,末将在清理废墟之际,意外发现一只香囊,看其腐烂与覆盖泥土的情况,此香囊起码在地下埋了两月之久!” “此外,香囊上还绣着三个字——张怀义!” “……” 神策军校尉恭敬递上一只覆盖着泥土的香囊。 而此时的城墙之上,众臣又一次炸开了锅: “绣着‘张怀义’三个字的香囊?且在地下埋了两个月之久?” “不用说了,这个香囊必定是两个月前,张怀义在含嘉仓城纵火之际无意间掉落的,现在被神策军从废墟中翻出……” “不错!一定就是这样!” “陛下,张怀义此贼勾结前朝余孽、纵火焚烧含嘉仓城证据确凿,请陛下严惩此贼,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 女皇抬眸看向那只脏兮兮的香囊,面色猛然一变,同时也回过神来,冷冷的说道:“这只香囊,是朕送给那个狗贼的!” 张怀义整个人都懵了,什么香囊?哦,他想起来了,可那香囊已经遗失了数月之久……该不会真的…… 女皇回过神来后,当即龙颜震怒,抬手点指着张怀义的鼻子,大声痛骂道: “你这狗贼,枉费朕对你如此信任,结果你这狗贼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你该死啊!” “陛下,我……” “闭嘴!” 女皇一旦发飙,那等威势凶猛犹如海啸,方才还喧嚣的群臣也立即闭上了嘴,女皇继续喝道: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何在?” “臣在。”南宫葵冷着脸站出,他其实早就到了,千面狐与蒋瀚文也已返回,今日他们亦出力不少,他们该有的功劳苏贤不会去贪。 “将这狗贼押入大牢,尽快审出此案始末,待朕看过口供之后,立即明典正刑!”女皇下令道。 “臣,遵旨!” 南宫葵转身离开。 张怀义也被刑狱司的捕快们带走,前金吾卫大将军韩复也没能幸免。 至此,群臣终于彻底放心,张怀义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张怀义也知道这次彻底玩完,他的心态完全崩溃,一边被刑狱司捕快拖着离开,一边破口大骂道: “女皇你个老妖婆,你个不知羞耻的贱女人!还有苏贤你这狗贼,要不是你,老子必将那贱女人拖去浸猪笼……唔……” “……” 张怀义的嘴被捂住。 但仅仅只是这半句话,就让城墙上的人目瞪口呆。 女皇更是面色铁青,心中生出一股心灰意冷之感……对面首啥的瞬间没了兴趣。 终于,张怀义被拖着走远。 宰相们心中暗喜一阵,可是很快,眉头又紧紧一蹙,朝中虽然没了张怀义,但还有其他面首啊。 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张怀义。 今日虽然痛快,但不够完美。 要是能将所有面首都除掉的话…… 众臣心中正想着,这时,查抄张怀义府邸的千牛卫旅帅忽然站了出来,他竟还未离开,大声对女皇禀道: “启禀陛下,末将等除了在张怀义府中发现那枚令符外,还抄出许多张怀义与其他面首同流合污的证据……” “……” 众臣一听这话,当即大喜,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不待千牛卫旅帅说完,他们便纷纷谏言女皇下令彻查,将与张怀义有染之人一并铲除,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女皇已经心灰意冷,对那些面首也没了任何兴趣,冷着脸吩咐道: “众爱卿之请,朕准了!切不可放走任何一个叛贼,不敢那人是谁!” “末将领命!”千牛卫旅帅大声领命,转身执行女皇的君令去了。 “陛下英明!”众臣大喜,对女皇齐声拜道。 “……” 搬运粮食的工作,将彻夜进行,地下粮仓既开,粮食便不能在里面过夜。 女皇君臣则返回了宫城。 大内。 万象神宫。 大殿。 宰相们换了干净的鞋子,正在大殿中等待女皇的到来,女皇不仅要换鞋,龙袍的下摆脏了也需要更换。 苏贤是大殿中绝对的焦点,众臣将之围成一个圈,交谈甚欢,畅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圈子之外,钱中书显得格格不入,他面色十分复杂,身为宰相的他,自然也关心朝廷的困境。 然而,正是他曾极力贬低的苏贤,竟在短短一天内就解决了朝廷的困境…… 蜀国使臣也在大殿之上,他比钱中书更不受人待见。 脱下蟒袍只穿着里衣的他,冷得瑟瑟发抖,他曾向一个太监讨要衣服,结果太监冷冷回道: “我们大梁的衣服不好看,蜀国贵使身份尊贵,自然是瞧不上的,咱家就不拿出来出丑了。” 蜀国使臣哆嗦着嘴,拿这太监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这时,他后悔了,先前不该那样自大与倨傲,现在终于遭到了报应。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嘹亮的嗓音响起,众臣瞬间各归其位。 苏贤左右看了看,默默的站在了众臣身后。 女皇缓步走向龙椅,众臣见礼毕,女皇刚坐下便看见苏贤站在最后面,当即面有不悦,招手吩咐道: “苏爱卿,且上前来,来人,在众臣之前赐座。” “……” 在众臣之前赐座? 苏贤不仅位列众宰相的前面,而且还……还赐座? 要知道,他们这些宰相也都是站着的啊……不过他们很快释然,苏贤今日之功甚大,的确当得起女皇的特殊礼遇。 他们也知道,接下来将是苏贤的“赏赐大会”! 这种事眼馋不来,毕竟,他们虽是当朝宰相,可却没有从含嘉仓城废墟下面挖出五百万石粮食的能力。 苏贤享受特殊待遇,实至名归! 就连钱中书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正文 630 苏贤原来这么坏的? “多谢陛下!” 苏贤昂首挺胸、大刺刺的越过众位宰相,走到最前面,那里已经布置了一张椅子,苏贤撅起屁股就准备落座。 这时,他忽然发现宰相们包括兰陵公主全都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 尤其是兰陵公主,面色怪异,双目中各种情绪交织,比如羡慕、嫉妒、了然、欣喜等等,十分复杂。 至于其他宰相,尤其是冷眼以对的钱中书,以及发须花白的少司寇,他们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 苏贤咧嘴一笑,屁股一撅,直接大刺刺的坐了上去。 “苏爱卿今日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女皇端坐龙椅,嘴角含着微笑,待众臣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后,接着朗声说道: “苏爱卿入京第一日而已,便以一己之力破了困扰我大梁数月之久的缺粮危机!足足五百万石粮食,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丰收!” 女皇话音刚落,大殿中便响起群臣的议论之声,他们都在感叹,这数月的日子真不好过,好在终于挺过来了。 苏贤离座起身,拜道: “多谢陛下夸赞,微臣身为大梁臣子,为陛下解忧乃分内之事……” “……” 女皇看着苏贤点了点头,随即抬眸,找到大殿最后面冷得瑟瑟发抖的蜀国使臣,面色略沉的说道: “苏爱卿有所不知啊,就在刚刚,因为从蜀国购粮一事,朕与诸位爱卿被蜀国使臣拿捏得差点崩溃。” “还有这等事?”苏贤惊讶,缓缓落座的同时,侧眸找到蜀国使臣,就那样盯着他。 “蜀国使臣何在?”女皇嘴角换上挪揄之色。 “外……外臣在。”蜀国使臣打着哆嗦,仅着里衣,颤巍巍走到大殿中间。 “哎呀!” 女皇夸张的惊呼一声,望着蜀国使臣错愕道:“是谁?竟拔走了贵使的衣服,没大没小,没见贵使正冷得瑟瑟发抖吗?” 宰相们瞬间明白了女皇的用意,他们方才也被蜀国使臣欺压得很惨,于是有人附和着女皇喊道: “对呀,是谁,竟如此不长眼,竟当众拔走了蜀国贵使的衣服……简直失礼!” “陛下……诸位……其实……其实是外臣自己脱下来的。”蜀国使臣感觉脸上火辣辣一片,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生生受着。 “为什么?” “因为……那蟒袍……” “蟒袍?那不是陛下御赐之物么?非大功之臣不可受……怎么,蜀国贵使见过我大梁的蟒袍不成?” “没有!”蜀国使臣也是一个妙人,直接一口否定。 “哦……对了,之前下官曾听说,贵使嫌我大梁的衣服不好看,所以不穿……难得,难得啊!”有宰相挪揄道。 “如何难得?” “现今时值秋冬,不穿外衣估计要冻成狗……贵使真乃勇士啊,说不穿就不穿,宁愿冷得瑟瑟发抖也不穿……这不是难得是什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大殿中的畅笑声震动屋脊,久久不绝。 女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窝了许久的火,此刻终于彻底发泄出去,她顿感浑身轻松舒畅! 苏贤有些看不下去,离座起身说道: “诸位,且听下官一言,蜀国贵使毕竟是蜀国来的使臣,人家远道而来,怎可让人家挨饿受冻呢。” 宰相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扭头看着苏贤。 蜀国使臣也抬眸,两手用力搓着臂膀,眼中露出希冀之色。 苏贤顺手指了指大殿上侍立的太监,朗声说道:“下官见这位公公身上的衣服就挺不错,要不……弄一套给蜀国贵使穿一穿?” “……” 话音落后,大殿中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刚才还要猛烈的笑声,有的人甚至笑弯了腰。 太监的衣服,拿给蜀国使臣穿,这不就是变向讽刺蜀国使臣是太监么? 苏贤原来这么坏的? 不过本宫喜欢……兰陵公主忍俊不禁,挥袖遮挡笑颜。 …… 最终,蜀国使臣得到了一套衣服。 不过并非是太监的服饰,而是他在驿馆沐浴之后,驿馆提供的第一套衣服。 女皇终究是皇帝,气量还是要有的,况且她还打算重新与蜀国使臣洽谈购粮事宜呢,不宜闹得太僵。 没错,今日的确得到了五百万石粮食。 但是,女皇缺粮缺怕了,粮食自然多多益善。 再者,若辽国解决了国内的难题,挥师南下,大梁估计拿不出足够的军粮……这五百万石只能保证全国百姓不被饿死。 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需要向蜀国购粮。 当然现在的大梁再也不怕被蜀国使臣拿捏。 处理外蜀国使臣之事,女皇看着苏贤继续笑道: “苏爱卿不仅解决了我大梁缺粮的危急,也是在这一日之内,揪出并铲除了张怀义那个大狗贼……” 女皇说到这里,想起被张怀义背刺之痛,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面色微微一黯。 苏贤离座起身,谦虚道: “陛下谬赞,这只是偶然罢了。” 很快,女皇调整好心情,看着苏贤继续笑道: “苏爱卿不用谦虚,你之才能不止于此,比如前番的乱辽之法、预防瘟疫等等,无不是有功于社稷的大功……” “朕向来赏罚分明,今日苏爱卿之功必须厚赏!苏爱卿,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 苏贤刚刚才坐下,见此又离座起身…… 这时,他发现女皇赐座就是一个大坑,这才多长时间,他都重复“起身——落座——起身”多少回了? 还不如一直站着省事儿呢。 “为陛下分忧,不敢奢求封赏。”苏贤朗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臣的爵位已经够高,左武卫大将军的品级也达到了正三品,还有陛下赏赐的侯府、仆从、金银、绢布、田庄、器物等等都已足够……臣不敢奢求封赏!” “……” 女皇闻言,峨眉暗蹙,她总感觉苏贤这句话怪怪的,既然说不敢奢求封赏,那何必罗列一堆赏赐的名目呢? 南宫婉儿眼中的痴迷一闪而逝,方才女皇那句话让她心念一动,若苏贤胆子再大一些,向陛下讨要她的话……陛下说不定会同意。 兰陵公主看着现在的苏贤,心中十分满意,她十分清楚,现在的赏赐只是皮毛,待会儿女皇必定私下召见苏贤,同意苏贤加入内卫的请求,那才是重点! 少司寇发须花白,看着苏贤连连点头,他现在只恨当初没有下狠手将苏贤抢到刑狱司……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刘侍中,还有钱中书,他们看着此刻的苏贤心中思绪万千,当然大多都是眼热。 蜀国使臣终于不冷了,他盯着那道万众瞩目、玉树临风的少年身影,就是此人,坏了蜀帝的好事! 等返回蜀国之后,他一定要向蜀帝与张贵妃好好的介绍此人…… 正文 631 世袭罔替,赐穿蟒袍 女皇很满意苏贤的表现,少年英才,却也懂得谦虚,不错。 她当即亲口朗声说道: “苏爱卿之功劳朕就不再赘述,现在,朕钦定对苏爱卿的封赏如下:” “其一,先前加封的从三品开国县侯的爵位,改为世袭罔替继承,子子孙孙代代都是从三品的开国县侯!” “……” 女皇话音落后,大殿中顿时闹哄哄热议起来。 世袭罔替的爵位啊! 纵观本朝,有爵位之人不少,但世袭罔替的却只有苏贤一个,他是独一份! 宰相们纷纷眼热不已,他们虽高居庙堂,协助女皇处理军政要务,身份可谓尊贵已极……然而,他们就连爵位的门都摸不到。 一般情况下,朝廷但凡要加封某人爵位,宰相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反对,再反对,或者拖延,拖延,再拖延! 但这次竟无人提出异议,包括钱中书。 女皇继续朗声说道: “其二,赐穿蟒袍!苏爱卿身着此袍,除了朕以外,可见官不拜。非叛国、谋逆及十恶不赦之罪不加其身!” “……” 此话过后,大殿中的热议掀起一波小高潮。 女皇赐苏贤蟒袍,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蟒袍这个东西……一旦穿在身上就是妥妥的特权,没听女皇方才说的吗,可见官不拜,非十恶不赦之罪不加其身! 这只是两个方面而已,身着蟒袍还有其他许多方便之处,比如,可以在皇城甚至宫城中纵马而行…… 那是蟒袍,同时也是一件“护身服”! 若说方才的爵位世袭罔替,让宰相们感到眼热,现在赐穿蟒袍的赏赐,直接让他们眼中喷火! 尤其是少司寇,他当场就不淡定了。 他对蟒袍眼馋已久,可女皇就是不赐给他……但是却没想到,苏贤竟比他一步得到梦寐以求的蟒袍。 女皇继续朗声道: “其三,苏爱卿之平妻柳氏,贤良淑德,加封四品‘恭人’……” “……” 众臣听了这话后,心中又是一阵阵艳羡。 这就是“封妻荫子”啊! 那柳氏说是什么平妻,但在他们眼中就是小妾,区区一个小妾而已,都能获封四品的恭人…… 若苏贤娶了正妻的话,女皇估计会立即补上一个三品的“淑人”。 恭人,四品;淑人,三品;诰命,二品或一品。 此乃朝廷命官家中夫人的封号。 获此封号者,一般只领取一份俸禄,什么事也不用做,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也是时下女子们奋斗的终极目标。 女皇继续朗声说道: “余下各项赏赐,朕就不一一念了,最迟明日,赏赐之物与赏赐清单就会送到新修的范阳侯府。” “臣,多谢陛下厚赏!” 苏贤再次离座起身。 女皇点点头,俯瞰着整座大殿说道: “其余有功之人,诸如刑狱司二捕头、四捕头等,还有负责挖掘废墟的将士们,全都有重赏!” “陛下英明。”宰相们齐齐拜道。 “……” 众臣话音刚落,一个抱着拂尘的太监入殿禀道:“启奏陛下,负责彻查与张怀义勾结面首的千牛卫校尉求见。” 女皇脸上的笑容一收,吩咐道:“宣!” 很快,一个千牛卫校尉入殿,拜见女皇后禀道: “启禀陛下,经末将等顺藤摸瓜,按照名单一路查抄下去,发现……所有面首都有问题!无一例外!” “嗯?”女皇愣了一下,一脸惊容的问道:“全都与张怀义那狗贼同流合污了?” “回禀陛下,约有三分之一与张怀义同流合污,三分之一与宫女有染,其余三分之一有偷窃宫中物品的经历……” “……” 女皇闻言,面色顿时黑如锅底。 与宫女有染? 甚至还有偷窃宫中物品的……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 早已对面首心灰意冷的女皇,不由扶了扶额,现在不仅仅只是心灰意冷,她还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 苏贤又一次离座起身拜道: “陛下,此案既牵扯到前朝余孽,那就不是小事,臣请将他们悉数押入刑狱司大牢审讯一番!” “若有罪责,依律论处,若罪责较轻,比如只有偷窃行为之人,可无罪释放,并赶出神都城外,以此体现陛下的宽容大度。” “……” 苏贤说了宰相们想说而又不太敢说的话。 他们看了眼苏贤,又将目光移到女皇身上。 女皇以手扶额,随口吩咐道: “准奏!” “是!” 千牛卫校尉当即领命并退出殿外。 宰相们都松了口气。 女皇抬眸瞄了苏贤一眼,眉梢微微一动,面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然后俯瞰着众位大臣说道: “自今日始,宫中不再养面首。” “陛下英明!” 宰相们心中又是一喜。 兰陵公主也松了口气,再也不用与大面首争宠了,她决定回去后,就将从河北道遴选的准面首全部遣散。 女皇起身,看着众臣说道: “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缺粮危急虽得到缓解,但我们还面临着许多威胁,望众卿再接再厉,重塑我大梁盛世辉煌!” 说完此话后,女皇转身离开大殿。 南宫婉儿等女官随行在后。 众臣高呼“恭送陛下”,然后三三两两交谈着散去。 苏贤与兰陵公主暗中对了一眼,却是没走,留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待众臣散尽之后,一位女官找到他们并说道: “辛亏侯爷还未离朝……请侯爷在此稍等片刻,陛下将私下召见侯爷,待会儿便派人来请。” “有劳了。” 目送女官离开后,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毫无意外,凭借今日之功劳,苏贤加入内卫之事算是稳了。 …… …… 无论是宫城中的消息,还是含嘉仓城中发生的情况,出于保密的需要,都没能第一时间散播至外界。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加之随着事态的进展,有些消息必须立即散播出去,比如在含嘉仓城地下发现五百万石粮食之事。 此消息可以稳定民心。 当然,消息的传播是渐进式的,首先在皇城中传播。 暂居兰陵公主府,并时刻关注苏贤消息的柳蕙香,以及东宫中正犹豫不决的太子殿下,首先得到了这一系列撼动朝堂的惊天大消息。 月票,推荐票。 正文 632 爱妃误我! 皇城。 兰陵公主府。 柳蕙香已陷入狂喜的状态多时,因苏贤的好消息传来了,爵位世袭罔替不说,还赐穿蟒袍…… 她由衷的为苏贤感到高兴。 最后是女皇加封她为四品“恭人”的消息,差点让她当场晕厥过去。 没想到啊! 想她柳蕙香在历经了数年的坎坷与磨难之后,竟迎来这等机遇,被加封为四品的“恭人”,既有俸禄领取又得了名声……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值,命运对她的补偿也太好了吧! 她虽然没有当场晕厥过去,但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不过柳蕙香心中十分清楚,她之所以能摆脱坎坷与磨难并被老天爷眷顾,其实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自从她跟了苏贤之后,一切都好起来了。 公子,妾身好想立即为你生一个崽子……柳蕙香一边哭心中一边如此想着,对苏贤的爱意达到了一个顶峰。 “夫君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擦干眼泪的柳蕙香,找到言大山问道。 “夫人莫急,公子立下如此功劳,今天应该很忙,应该不会那么快出宫……但今晚公子应该可以回来。”言大山亦十分高兴。 “好。” 柳蕙香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开始拆行李,她记得苏贤很喜欢看她穿某一套羞人的情趣里衣,她决定今晚穿给苏贤看个够。 …… …… 东宫。 太子还在犹豫,针对太子妃的建议到底该不该采纳。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太子妃一直在旁劝谏,太子渐渐有些意动,决定拉下脸来,以当朝太子的身份亲自去拉拢苏贤。 啪! 太子将黑色的棋子拍在棋盘上,顺势起身,一脸的坚定之色,看着太子妃说道: “爱妃,孤思来想去,打算……” “……” 话才刚说一半,一个小太监忽然大叫着闯入客厅,见到太子与太子妃后纳头便拜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传出一个大消息……” 太子的话头被打断,心里略有不爽,斥道:“慌慌张张的,宫里又传出什么消息了?” 小太监一口气说道: “陛下命范阳县侯苏贤接手含嘉仓城被焚一案,若三十日内不能侦破,便收回刚刚加封的‘左武卫大将军’及部分赏赐!” 话音落后,客厅中瞬间安静。 太子一脸懵,似乎还在消化。 太子妃也长身而起,面带狐疑之色。 小太监听到的消息,其实不止这一条,后面还有更劲爆的内容,足以撼动整个朝堂。 不过,就在他张开嘴准备说的时候,太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震屋脊,神情甚是得意与自负。 小太监当即哑口,不明所以。 “爱妃差点误我!”太子大笑过后,一脸得意与庆幸的看着太子妃,朗声说道: “含嘉仓城一案,内卫与刑狱司查案数月之久也毫无所获,他苏贤就算再有能耐,难道可与整个内卫与整个刑狱司相比不成?” “……” 一旁,小太监的面色猛地一变,情况不是这样的啊,他还没说完呢……可是,太子没有给他发挥的时间,紧接着又朗声笑道: “三十日后,苏贤刚刚加封的‘左武卫大将军’必被收回……等到那时,他苏贤就是一个笑话!” “这样的人,孤岂能屈尊降贵、大费周折去拉拢?” “孤乃当朝太子,何等身份,他苏贤的确也颇有才能,可三十日后终将是朝堂上的笑话,不值得!” “爱妃啊,幸好孤有自己的主见,没有听信爱妃之言,不然孤也会被苏贤牵连,变成整个朝堂上的笑话。” “……” 太子妃一脸狐疑之色,想说什么,可是又被太子发泄似的一顿抢白,根本无从开口。 小太监憋得十分难受,趁着太子稍歇的间隙,赶紧说道: “太子殿下,奴婢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后来范阳县侯苏贤在含嘉仓城的废墟底下,发现三百多座底下粮仓,共得粮五百余万石!” “……” 此话过后,客厅中陷入诡异的安静。 太子正准备继续发泄一番呢,可现在只得目瞪口呆,脑袋中嗡嗡嗡乱响,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苏贤去含嘉仓城查案,竟从废墟底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 这……这怎么可能! 太子虽未参政议政,可却也知道大梁上下正缺粮,五百万石正好可以缓解缺粮的危机…… 苏贤此举虽未破案,但却胜似破案! 太子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一张脸顿时臊得慌,止不住的发烫,羞愧得无地自容…… 太子妃在旁也是面露惊容,目瞪口呆,朱唇缓缓张大,足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小太监见太子终于被自己“镇住”,立即抛出下一条消息: “同时,那范阳县侯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竟迫使张怀义不打自招,亲口承认勾结前朝余孽与纵火焚烧含嘉仓城的事实。” “……” 太子缓缓侧头,看着小太监,瞪大了双眼,木然问道:“张……张怀义勾结前朝余孽?” 小太监感觉太顺畅了,不顾太子是否能消化,接着说道: “巧合的是,陛下刚好赶到含嘉仓城,亲耳听见了张怀义不打自招的供词……陛下震怒,一气之下将所有面首全都下入刑狱司大狱……” 太子又是狠狠一怔,茫然道:“所有面首……都被下入了刑狱司大狱?” 小太监继续说道: “陛下大喜之下,赐范阳县侯爵位世袭罔替,再赐穿蟒袍,接着又加封范阳县侯的平妻柳氏为四品恭人,还有……” “……” 太子摇晃了一下脑袋,总有种落入水中的感觉,小太监的声音听起来沉闷不清,甚至就连呼吸也有一种窒息之感。 这苏贤简直太厉害了啊! 然而他又一次错过了……这次错过将是永久! 太子妃张大的朱唇久久未曾合拢,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苏贤此人不简单,可是现在……她侧头看了眼太子,摇了摇头。 东宫与苏贤之间彻底没了可能。 …… 稍晚一些的时候,有关苏贤的消息逐渐传至皇城之外。 而与此同时,神都四大世家,唐家、林家、柳家、苏家,各家的家主正聚在唐家召开“世家座谈会”,共商四大世家互助与联合之事。 正文 633 鲜花着锦 唐家。 客厅。 四大世家的家主齐聚于此,共商世家联合与互助之事,唐家家主作为此间主人,又是此次会议的发起人,自然坐在主位。 林家的势力在四家中排行第二,所以林家的家主坐了客位的首席,只听他说道: “唐兄你不厚道啊!” “前段时间苏贤侄获封开国县侯的爵位,神都多少家族、相府派出人马赶往瀛州,可结果还是被你唐家抢了先,与苏贤侄联姻……” “……” 苏贤与唐家联姻之事,虽已成既定的事实,但林家家主对此始终耿耿于怀。 那可是新晋的勋贵啊! 林家要是能与苏贤联姻,对林家来说无异于插上一对强有力的翅膀。 然而,林家终究是败给了唐家。 林家家主很想派人将林有才抓回神都,然后责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多生几个美貌的女儿?苏贤那样的少年俊杰就算是倒贴也要与之联姻啊!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唐家家主笑道: “苏贤侄与我家嫡女婉儿乃青梅竹马,他们打小就认识,感情深厚……他们的婚事早已开始筹备,何来不厚道之说?” 屁的青梅竹马……林家家主心中疯狂吐槽,他难道还不了解瀛州之事? 不过,他的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摇头道:“可恨,我林家派驻瀛州的族中子弟林有才,没有女儿,不然哪能轮到你呀!” “……” 神都苏家的家主,坐于客位次席,耳中听着唐家与林家旁若无人的嬉笑怒骂,面色已经阴沉得好似能滴水。 范阳县侯苏贤,本是他苏家子弟,可……现在却是唐家享受到了苏贤封爵的好处,苏家反而一根毛也没有捞到。 唐家家主与林家家主旁若无人的讨论,无异于一柄柄利刃,冷酷无情的插在苏家家主的心坎上,并撒下一把盐。 他有些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苍老的身体颤颤巍巍…… 其实,苏家家主自上次喷血昏迷之后,今日上午才悠悠醒转,苏家的族老们很有默契,在家主面前绝口不提苏贤二字,让家主安心静养。 然而,苏家家主不服老,得知唐家召开“世家联合与互助”大会,当即不顾劝阻亲自赶到了唐家。 可是谁知道,“世家联合与互助”大会还没有开始,唐家与林家就在那议论那个庶子、贱种。 且言语间对那逆子十分恭敬…… “家主?”苏家的族老凑近,生怕他又喷出一口老血然后晕厥过去。 “我没事。”家主摆了摆手,强行将身体坐正。 “……” 客位的末席,坐的是柳家家主。 他的形象最为邋遢,面色比苏家家主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贤婿”,苏贤,已经带着他柳家的“嫡女”柳蕙香,来到了神都。今日早上,建国门前发生的事已经传遍神都,柳家家主自然也听说了。 可是,他在柳府等了大半日,却没有等到苏贤与柳蕙香的拜见。 他不甘心,派人去找,可是人家在皇城里面,他的人如何进得去? 好不容易请人传话后,得到的回复差点没将他气死—— 柳蕙香与柳家已没有任何瓜葛,若再派人来骚扰,直接打断腿并送交官府。 是故,柳家家主对苏贤充满了恨意。 耳中听得唐家与林家的惬意交谈,他心里别提多么难受…… …… 忽然,一个小厮来到客厅,带来苏贤入宫觐见女皇,并被加封为“左武卫大将军”的好消息。 唐家家主、林家家主愣了一瞬,随即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好消息! 有着鲜花着锦之妙。 林家家主心中一边发苦,一边给唐家家主道喜,虽说不上卑躬屈膝,但差不多也有那个意思。 “够了!” 苏家家主直接拍案而起,愤怒、嫉妒、恼恨让他面目扭曲,瞪着眼大声斥道: “唐家、林家,你们不要太过分!我们是来共商世家联合事宜的,不是来此听你们对那逆……那人的恭维!” 柳家家主也起身说道: “是啊,老唐、老林,你们今天真的过分了……贤……那人不过加封一个正三品的大官而已,就值得你们如此高兴?” “……” “对不住对不住!”唐家家主似乎这才想起他们两人,赶忙道歉道:“一时竟忘了苏兄与柳兄也在场……” 苏家家主与柳家家主眉毛一杨,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家家主也作揖道歉道:“万望两位海涵,我们一时竟忘了苏贤侄乃苏家弃子,还有苏贤侄的平妻柳氏乃……” 听了这话,苏家家主与柳家家主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算是道歉吗? 不! 这是在往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这什么世家联合会不开也罢!我们走!”苏家家主大怒之下,招呼上苏家的族老们,转身就要走。 “我们也走!”柳家家主亦迈步。 “两位切莫冲动,切莫冲动!”唐家家主阻拦。 “是啊苏兄、柳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呢……”林家家主也起身阻拦。 “小事?!”苏家家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地儿真的没法待了,不然他又要被气得吐血然后昏厥过去。 “……”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新消息传来—— 女皇命苏贤接手含嘉仓城一案,若三十日内不能侦破,就收回左武卫大将军的加封,以及……范阳县侯的爵位! 正彼此拉扯的四大家主,听了这条消息后,同时安静下来。 唐家家主与林家家主陷入呆滞……什么鬼?不能破案就收回刚刚加封的左武卫大将军?还要剥夺苏贤的爵位? 其实,女皇的惩罚中并没有剥夺爵位这一条。 但消息传到皇城之外的时候,糊里糊涂就加上了这一条,这其实是钱中书的杰作,其目的是为了打击苏贤的声望…… “哈哈哈哈……” 苏家家主与柳家家主同时纵声大笑起来,得意的看着陷入呆滞的唐家家主与林家家主,嘲笑道: “含嘉仓城一案岂是那么好破的?那逆……那人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刑狱司吧,等三十日后,那人的爵位可就要丢咯……” 柳家家主也红光满面,挪揄笑道: “之前还有人抢着上去攀附权贵、攀附高枝呢,可现在又如何呢?有的人更惨,白白搭进去一个嫡女,嘿嘿嘿……” “……” 苏家家主与柳家家主这下不走了,在那肆意嘲笑着唐家家主与柳家家主,局势一下子竟翻转了过来。 唐家家主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苏家与柳家的话像是一记记耳光拍打在他的脸上。 攀附权贵,本就是他们这些世家的生存之道,可……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当此时,又一条劲爆的消息传来—— 苏贤在含嘉仓城地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还顺手解决了张怀义这个大奸贼…… 女皇为了表彰苏贤的功绩,不仅赐范阳县侯的爵位世袭罔替,还赐穿蟒袍,平妻柳氏也加封为四品的“恭人”…… “这……怎么会这样?” 苏家家主仰天大吼一声,捂着心口,喷出一口老血,苍老的身体仰天栽倒下去……苏家族老们顿时手忙脚乱。 “那人……不对,我的贤婿啊,我的女儿啊……”柳家家主激动得手舞足蹈,发疯般冲出客厅,眨眼不知所踪。 正文 634 女皇有请 苏贤今日的壮举已经席卷整座神都城! 如海啸一般势不可挡,大街小巷老幼妇孺奔走相告。 某座茶楼中,有茶客惊呼道: “侯爷从含嘉仓城的地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我的个天!五百万石啊,这下我大梁将不再缺粮了……” “……” 某座城门前,有路人看着刚刚贴上墙的告示,激动哭道: “张怀义这个大奸贼终于被抓了……爹娘,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嗯,原来是范阳县侯的功劳……” “……” 某条宽阔的大街边上,路人们看着全城出动的金吾卫、千牛卫、神策军,以及刑狱司的捕快们,一脸激动的说道: “侯爷厉害啊!这才入京第一日,便以一己之力解决了我大梁缺粮的危急,同时顺手将张怀义那大奸贼铲除!” “张怀义,韩复,宫中所有面首,还有与他们牵连之人……这两日的神都城怕是要热闹了!” “……” 雍王府。 相对于整座城池的热闹,雍王府中却显得格外安静,甚至于冷清。 静谧的卧室中,雍王斜靠床头,盖着锦被,一手伸出被窝,放在一方软垫上,李太医正为他诊脉。 许久之后,李太医诊脉结束,叹着气说道: “王爷在刑狱司大狱中亏损已久的身子,臣可用药石慢慢调理,只要不过于激动便不会有事。” 雍王淡淡的笑道:“能捡回一条命本王心愿已足,劳烦李太医了。” 李太医迟疑半晌,最终面色凝重的说道: “此外,王爷今后将不能人道,臣已经尽力,即便是传说中的李神医来了估计也无力回天,请王爷……” 雍王依旧保持着淡笑的面容,对此毫不意外,也没有任何情绪,幽幽说道: “如此正好,本王现在这种情况,生下孩子其实是害了他。” “……” 李太医背着药箱走了,留下一张药方,一边走一边摇头。 雍王面上的淡笑消失,面无表情,就那样靠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忽一时,有下人来报,将苏贤今日的壮举一一讲给雍王听。 现在整座神都城都快沸腾了,雍王府的人即便再低调也不能躲过这股浪潮的席卷。 雍王安静的听完后,眉头微微一动,面上有了些生色,掀开被子下床自语道:“本王终究是小看了他……” 默立一阵,他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在书房中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古旧斑驳的漆木盒,上面的漆已经脱落大半。 他小心翼翼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残破的羊皮,上面画着许多线条,还有文字标注,看起来像是—— 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 与此同时。 神都城外的官道上。 一群人或骑马或乘车正往远离神都城的方向狂奔,他们行装简单,面带惊惧,显得非常慌乱,明显是在逃命。 一辆马车中,安然端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她衣着华丽,头戴帷帽,整张脸都被遮挡起来,看不真切。 车中还有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身体一边随着狂奔的马车摇晃,口中一边抱怨道: “又是那个人!又是那个家伙!前段时间,此人用计搅乱了辽国,破坏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 “现在这人更加可恨,刚刚入京第一天而已,就把我们好不容易藏在含嘉仓城废墟下面的五百万石粮食挖出……” “……” 丫鬟的身子随着马车的狂奔而左右摇摆,一脸气呼呼,她在神都城还没有玩够呢,现在就要逃命。 那头戴帷帽的曼妙少女坐在那里稳如泰山,马车的剧烈摇晃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小姐,那个坏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奴婢今晚做梦的时候,在梦中一定要杀了他!”丫鬟忽然问道,语气很冲。 “苏贤!”头戴帷帽的曼妙少女轻声回道,声音虽清冽犹如甘泉,但却透着一股子内敛而冰冷的杀意。 “……” 夜幕降临。 黑暗笼罩了整座神都城。 城中各处纷纷燃起灯笼,点点星光努力抗争着黑夜的侵蚀。 相对于以往入夜的神都城来说,今晚非常不安宁。 金吾卫、千牛卫、神策军,还有刑狱司的捕快们,正紧张的进行全城搜捕,甚至还有将士持着枪挨家挨户上门搜查。 城中百姓早早的就关闭了房门。 白天轰动全城的喧嚣似乎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在某些特殊的地方,晚上的热闹依旧。 比如城池西南方位的“北里”和“南里”,此间灯红酒绿、摩肩接踵,空气中飘荡着脂粉的香味儿。 这里是神都城的“娱乐区”,整条街道整条街道的青楼妓馆。 忽一时,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勾肩搭背走出一座青楼,一人醉醺醺的说道: “诶你说,侯爷入京第一天就帮女皇解决一个心头大患,还顺手将所有面首都赶走……你说侯爷是不是想……独享女皇啊?” “闭嘴,女皇的私事你也敢说,你不要命了?” 身旁的同伴吓得亡魂皆冒,赶紧捂住此人的嘴,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们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你可别瞎猜!” “……” “臣不是那样的人!” 与此同时,宫城,万象神宫大殿侧边的偏殿之中,苏贤看着兰陵公主激动说道。 自下午的小朝会散朝之后,他们两个就来到这间偏殿等候女皇的召见,结果女皇久久没有派人,两人在偏殿中便聊起了天。 兰陵公主很不客气,竟目光灼灼的询问苏贤道: 今日在女皇面前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加入内卫之事也顺理成章,今后……苏贤会不会高飞甚至忘了与她之间的合作? 苏贤愣了一瞬,当即给予否定的回复,也就是上面那句:“臣不是那样的人!” “本宫相信你!”兰陵公主笑道,不过很快,她的笑容渐渐收敛,在心中叹道:“你如果不是太监的话,那该多好……” “……” 两人在偏殿中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不多时,终于有人来了。 来人竟然是南宫婉儿。 “婉儿拜见公主殿下,拜见侯爷。”南宫婉儿分别施礼,当面向苏贤的时候,她面色非常复杂,最后幽幽一叹,柔声道: “陛下有请,侯爷且随我来。” 苏贤与兰陵公主对了下眼神,当即迈步跟在南宫婉儿身后。 加入内卫之事应该稳了……苏贤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并认为此次面见女皇应该十分简单与快速。 毕竟,御书房就在万象神宫的北侧,距此很近。 可是,面色复杂的南宫婉儿,领着苏贤前进的方向却是……后宫! 正文 635 寝殿 话说苏贤跟在南宫婉儿身后,亦步亦趋向北而行。 苏贤原本以为,女皇将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他,御书房就在万象神宫北侧,距此很近。 可是,就在他认为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南宫婉儿却对御书房视而不见,昂首阔步继续往北边走去! 苏贤一只脚已经转向御书房的方向,见此只得撤回,一脸狐疑的跟在南宫婉儿身后。 他抬头望去,前面有一座城门,“烛龙门”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烛龙门? 一道闪电在他心中划过。 他今日虽然才第一次入宫,但早就听说过市井传言,说这烛龙门是宫城中区分“大内”与“后宫”的城门! 南宫婉儿带他走向烛龙门,是什么意思? 要带他去后宫的范围? 苏贤当即浑身不自在,紧走几步上前,与南宫婉儿并肩,然后问道:“南宫司记,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南宫婉儿驻足,侧眸看着苏贤,面色非常复杂,但最后只柔声说了句:“侯爷且放宽心,陛下将在徽猷殿召见侯爷。” 徽猷殿? 那本是皇后的寝殿。 不过据苏贤所知,女皇登基之后也一直居住在徽猷殿之中。 也就是说,女皇将在寝殿召见他? 苏贤有些懵…… 南宫婉儿继续在前带路。 苏贤机械般迈步跟随其后。 就这样,他们穿过了“烛龙门”,接着是一条横着的小巷,名叫“永巷”,跨过这条小巷,他们又穿过了一道名为“大业门”的城门。 从“大业门”出来,苏贤才便正式踏足內宫的区域。 这时,恰好一群衣着鲜明的宫女迎面走来,她们叽叽喳喳,身着宫装,领口开得极大,胸前阵阵波涛汹涌。 宫女们非常活泼,乍见苏贤后,愣了一瞬,纷纷掩嘴笑道: “原来是侯爷!奴婢等拜见侯爷……” “侯爷到后宫来啦?” “你们看侯爷生得好生俊俏……” “……” 苏贤脑袋本有些懵,刚入后宫又乍见这群活泼的宫女,一时竟呆在原地……这样的后宫与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啊。 宫女们凑成一堆,胆儿成倍膨胀,竟一起簇拥而上,将苏贤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阵阵脂粉香味儿钻入鼻孔,一片片雪白的酥胸在眼前乱晃,苏贤咧了咧嘴,感觉如在梦中。 忽然,某个宫女趁乱掐了他的脸一把。 紧接着,又有个宫女在后面摸了一下他的背。 …… 苏贤彻底陷入呆滞。 我去! 这些宫女如此胆大的吗? 竟敢当众对他动手动脚。 这与电视上的后宫宫女大不相同哇! 其实,苏贤对宫女们产生了一些误解,这群宫女虽然胆大,但也不是谁都能享受这种待遇。 苏贤自然是不一样的。 首先,他年少风流,模样英俊,加之一幅陷入呆滞的表情,让宫女们觉得……可爱。 其次,苏贤今日才立下天大的功劳,即将成为女皇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此事早已传遍宫城,这些宫女对他非常好奇。 最后,宫女们扎堆而来,人一多胆子也跟着变大,平日里不敢做的事现在就敢,比如现在,她们竟反过来调戏苏贤…… “不得无礼!” 苏贤正说不清是享受还是无奈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忽然传来。 南宫婉儿蹙眉看着陷入“重围”的苏贤,摆出“宫中第一女官”的架势。 宫女们当即罢手,纷纷对苏贤告别,然后叽叽喳喳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偷窥苏贤,笑声不停。 “侯爷……没事吧?”南宫婉儿声音柔和下来。 “没事……” “……” 南宫婉儿继续在前带路。 苏贤揉了把脸跟在后面,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随即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女皇在寝殿召见他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女皇这两日非常忙碌,想必早已疲惫不堪,估计是为了早些休息才在寝殿召见我的吧……苏贤心中想道。 继续往北。 他们越过“贞观殿”,没走几步,终于来到女皇的寝殿——徽猷殿。 南宫婉儿带着苏贤径直入殿。 苏贤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心头不由暗暗咋舌,这大殿中的宫女……比刚才碰见的更为丰满哇。 苏贤甚至怀疑,女皇将全天下胸怀宽广的女子都收入后宫做宫女来了。 正感慨之际,南宫婉儿忽然停在了某间屋子门前,苏贤差点从后面撞上去,不过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形。 客厅这么快就到了? 苏贤纳闷。 抬眸打量一番,苏贤暗暗皱眉,这深宫内院的客厅怎么与外面的客厅不太一样呢? 他心中涌出许多疑惑,但不好询问。 南宫婉儿推开房门,当先迈入其中,然后回身对苏贤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道:“侯爷请进。” “多谢南宫司记。” 苏贤一步迈入,刚准备询问女皇什么时候召见他,可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猛然瞥见一物,那……那……那是什么?! 苏贤懵了! 呆立当场。 他原本以为女皇将在徽猷殿的客厅或者书房召见他,可他看见了什么? 一张……床铺! 不,准确来说是一张龙塌! 一脸惊呆的苏贤缓缓扭转脖子,四下打量一番,我去,这间屋子的确不是什么客厅,它就是一间起居室,或者说是寝室。 而且从各种家具的规格型制来看,只有皇帝才配享用,毕竟那床榻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这宫中除了皇帝之外谁还敢睡龙塌? 那么也就是说,这里是女皇的……寝殿! 南宫婉儿竟将他带到了女皇的寝殿! 苏贤下意识转身就想逃,这尼玛,他作为一个男性外臣,岂可随意进入女皇寝殿?这南宫婉儿该不会是故意陷害他的吧? “侯爷,请稍安勿躁。” 南宫婉儿瞧出苏贤的困惑与惊慌失措,及时出言安抚,她那国色天香的俏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复杂,最后说道: “此乃陛下亲口吩咐,请侯爷在此安心稍等片刻。” “陛下亲口吩咐的?”苏贤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乱闯就好,不过下一刻,他的心头又感觉不妙—— 女皇为何将召见他的地点定在寝殿呢? 这是睡觉的地方啊,又不是商量大事的客厅。 女皇究竟想干什么? “敢问南宫司记,陛下什么时候可以召见我呢?”苏贤忍着心中的诸多疑惑,对南宫婉儿问道。 “陛下……正在沐浴洗漱,侯爷安心稍等片刻即可。”南宫婉儿低眸说道。 “沐浴洗漱?!”苏贤大吃一惊,单独召见他而已,为何还要沐浴洗漱呢? “侯爷请放宽心,陛下……必不会亏待你……请侯爷稍坐片刻……” 南宫婉儿面色复杂,亲自为苏贤上了一杯热茶后,当即退出女皇寝殿,还将房门给关上。 苏贤一个人默立在女皇寝殿之中,感觉一阵阵的蛋疼…… 正文 636 我只是一个小书生 寝殿不远处,一座奢华的浴室之中,水雾缭绕,浴室正中安置着一只巨大的浴桶,女皇俯身躺在其中。 丰腴而又不失弧度的肩背与空气接触,热力蒸腾之下,原本瓷白如玉的肌肤泛起阵阵红晕,两个宫女正为她搓背。 女皇舒服得眯上了两眼。 但她也没闲着,一直在心中回思今日的发生的重重。 记得今日一开始,她是愤怒的,因为含嘉仓城一案毫无动静;随着苏贤的到来,她高兴了一阵,并对苏贤大加封赏;紧接着,蜀国使臣到了,蜀国使臣凭借蜀国的优势将她与大臣们拿捏得够呛,蜀帝还妄想借此霸占她、凌辱她;好在,苏贤最后来了个终极大反转,竟从含嘉仓城地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还顺手铲除了张怀义与韩复那等叛徒、狗贼! 哗啦啦! 哗啦啦! 宫女们为她搓背之际弄出阵阵水声。 女皇浑身放松,舒舒服服的趴在浴桶之上,微咪两眼,舒服得直哼哼。 好久没有如此沐浴过了! 今日苏贤解决了她的一块心病,难得如此放松,记得上一次如此悠闲的沐浴,还是在数月之前…… “启奏陛下,范阳县侯已经到了,正在寝殿稍坐。”忽然,南宫婉儿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 “知道了!”女皇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 这时,她不禁想起今日在大殿之上,被蜀国使臣拿捏到极限之际,她曾在心中暗暗发过的誓—— 若大梁之中,有人能帮她解决缺粮的危机,免于被蜀帝欺凌的话,她就……让那位功臣玩弄又如何? 玩弄? 女皇凤目微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她乃九五之尊,谁敢玩弄她? 好在当初只是在心中发誓,并未当众说出,还可以反悔……女皇微睁的凤目缓缓闭合,继续舒服的趴在那里,享受着宫女们的搓背。 “不过……” 女皇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苏爱卿年少有为,人也生得俊俏,虽已不是处子之身,不过……朕也已决定不再养面首……” “呵,小男人,朕就便宜你了,从今往后,你将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朕亲近的男人……” “李太医说,朕最近身子不适,不能……同房,除非能找到蝴蝶谷李神医。” “但料想逗一逗苏爱卿应当无妨……” “……” 不一时,女皇沐浴结束。 在宫女的伺候之下更衣,再稍微打扮一番后,她便怀着激动的心情赶往寝殿。 …… 与此同时。 寝殿之中。 苏贤已将那盏茶水喝光,在寝殿中四下游走四下打量。 女皇的寝殿自然万分奢靡,各种精美器物目不暇接,龙塌那里散发出阵阵清香……但他没敢乱翻与乱动。 “既来之则安之……”苏贤喃喃自语。 当下,他被“关”在女皇的寝殿之中,凭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拳脚,肯定逃不出去……就连杨芷兰那样的高手也不敢擅闯宫城,更不用说他了。 “即便情况再坏,女皇至少不会杀了我吧?” 苏贤自我安慰,他今日才立下天大的功劳,女皇看起来也没有精神病,所以,至少他的人生安全没有问题。 如此一想,苏贤慢慢便释然了。 管她要干什么,苏贤随机应变即可。 如此心安理得的等了一会儿,寝殿外终于传来太监的喊叫声:“陛下驾到!” 来了! 苏贤长身而起,目光紧盯寝殿紧闭的房门,虽说既来之则安之,可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贤早已隐隐觉察出女皇的用意—— 她想吃掉苏贤这颗嫩草! 女皇固然不错,可是……苏贤还没有想好呢! 若一旦让女皇得逞,让他今后如何面对兰陵公主呢? 诶,想想就头大…… 吱呀! 很快,房门被推开。 苏贤抬眸望去,女皇早已一步跨入寝殿,带来一阵浓而不腻的香风。 苏贤浑身一震,缓缓张开了嘴巴,呼出一口粗气,当场目瞪口呆。 女皇明显刻意装扮过了,看起来竟比之前还要美腻,这寝殿中有火盆取暖,不冷,所以她的衣着也格外清凉—— 披着一袭金光闪闪绣着金龙的袍子! 从隐约间展现出的轮廓来看,她……似乎仅仅只披了这件金袍! 咕咚! 在女皇的寝殿之中,在这种氛围之下,面对精心装扮过且衣着清凉的女皇,苏贤不争气的吞下一口口水。 鼻腔深处有一丝丝的发痒,似乎……鼻血正在酝酿一场狂飙。 苏贤虽早有预料,女皇估计是想吃掉他这颗嫩草,现在见女皇果然艳光四射且衣着清凉,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更多的旖旎! 苏贤本想保持克制。 可是在当下这个地方,还有这种弥撒着女皇体香的氛围之中,他口中止不住的生津……各种旖念也如脱缰的野马般四下狂奔,拉都拉不回来。 吱呀! 房门被外面伺候的宫女关上。 女皇看了苏贤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径直走到寝殿中间的小圆桌,亲自提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苏贤并笑道: “苏爱卿可是口渴?喝杯茶水吧。” “多谢陛下……不,臣不渴……” 苏贤方才走神了,心头掀起滔天骇浪,以至于手足无措,应对失当。 他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原来,女皇从房门走向小圆桌的途中,那巨硕的两坨荡漾出的“振幅”世所罕见,苏贤当场被镇住! 他目瞪口呆! 同时心头狂跳不休。 尽管他不太愿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哪有皇帝召见外臣是如此穿着的?这铁定是故意的! 苏贤不得不理智的做出判断,女皇绝对是想发生点什么…… 可怜他这颗嫩草啊! 他真的很想逃! 若果真发生了点什么,他今后如何面对兰陵公主?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视兰陵公主为金大腿,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越纯粹越好。 可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书生而已,如何逃得掉? 若女皇用强,他又能怎么办? 苏贤顿感头疼与蛋疼,在心中不停默念既来之则安之…… “苏爱卿既然不渴,那为何……”女皇捏着那杯茶,扭着纤腰缓缓逼近苏贤,明眸皓齿的笑道: “那苏爱卿为何狂吞口水作甚?难道不是因为渴了所以吞口水润喉咙么?” “陛下……臣……好吧,臣的确是渴了,多谢陛下。” “……” 苏贤伸手去接那杯茶。 女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导致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是一种微凉的触感,但传回脑中却让苏贤气血上涌,脑门一阵阵的发晕。 他甩了甩头,将那杯茶一口喝光。 女皇掩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放纵中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苏贤下意识低眸瞄向女皇胸脯,然后……差点没挪开眼。 “苏爱卿不用客气,先坐吧。”女皇察觉到了苏贤的视线,不过没有在意,顺手指了指苏贤身后的椅子。 “多谢陛下。” 苏贤依言落座,用手揉了揉眉心,他总感觉刚才的经历过于梦幻。 可睁眼一瞧,女皇依旧是那副撩人的装扮,单薄的袍子之下半身浮凸,见苏贤看来,她还眨了眨眼。 苏贤在椅子上坐下了。 但女皇却还在寝殿中走来走去,说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没干透,走动起来可以让头发干得快些。 苏贤自然无话可说,坐在那里的他,可算是大饱了眼福…… 正文 637 浑然天成 但是,总是盯着女皇看也不好,然而他刚刚低眸,便被女皇发现,女皇一边走动一边笑道: “今日,在含嘉仓城的残垣后面,朕曾听苏爱卿亲口说过……若能多看朕两眼,就死而无憾了是吗?” “呃……陛下,臣……” 苏贤顿感蛋疼,他能听出女皇话中调戏的意味。 他不喜欢被人调戏。 以前陈可妍曾试图调戏他,结果被他收拾得很惨。 可是面对女皇……女皇可比陈可妍大胆多了,而却现在又在女皇的地盘上,他没有底气收拾女皇。 “朕乃天子,苏爱卿那句话是不是太过了?”女皇忽然语气一冷。 苏贤闻言眉头一跳,心头一惊,原来女皇不是要调戏他,而是在翻旧账,这可不妙。 他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并作揖道: “陛下,臣……”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女皇的语气已经软化,笑道:“苏爱卿不用起身,快快坐下,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多谢陛下。”苏贤落座。 “苏爱卿。” “臣在。” “抬起头来吧,朕就在你眼前,朕准许你放心大胆的看……不用担心朕要求你‘死而无憾’……” “……” 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而坚定的抬眸,当真盯着女皇看个不停……尼玛,身为男人的他怕个鬼! 这时,沉下心来的苏贤,细细打量女皇,发现她除了身材爆炸之外,眉眼的一颦一笑与身姿的一举一动皆媚态天成。 她的笑容能直接落进人的心坎里,让人久久无法忘怀。 她走动间散发的浓而不腻的妇人暖香塞满了整个寝殿,让人醉酒般上头与渐渐沉迷。 她的肌肤瓷白如玉,虽不再年轻,但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与二十七八的妇人相似。 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浑然天成的成熟风韵世间少有!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陈酿美酒般沁人心脾的醉人醇香! …… 苏贤渐渐陷入呆滞。 心里的防线开始慢慢动摇…… 女皇的魅力是兰陵公主、柳蕙香等人身上所没有的,的确惊艳与迷人。 女皇见苏贤如今这番模样,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她用手拨弄着垂在肩上的乌黑秀发,显得专注而迷人。 不一时,她拨弄完了秀发,也放慢了走动的速度,侧眸看着苏贤朱唇轻启喊道: “苏爱卿。” “臣在。” 苏贤眉头狠狠一跳,认为女皇即将对他进行下一轮的调戏,可结果却听女皇一本正经的问道: “今日匆忙,朕还不知苏爱卿是如何从含嘉仓城地下发现那五百万石粮食的呢?” 苏贤闻言微微一怔,女皇忽然就正经了? 他当即收起各种旖念,将如何发现地下粮仓的经过详细讲解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 女皇依旧俏立在苏贤眼前,走动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了苏贤身前,一边轻轻拨弄秀发一边听着苏贤的讲解。 “原来如此!” 女皇听罢之后,缓缓点头,随即主动讲起了今日在朝堂之上,那蜀国使臣是如何拿捏她与宰相们的经过。 苏贤听得认真,不由暗皱眉头,心说这蜀国使臣也太嚣张了吧? 他正陷入沉思之际,忽然,鼻中嗅到一股浓烈而不腻、不燥的妇人体香,同时眼前的光线也跟着一暗。 他猛然抬眸。 果不其然。 女皇忽然凑近了他的身前,并弯下了腰说道: “最后,那蜀国使臣竟要求朕亲自远赴两国之间的州县,去见那蜀帝一面,若蜀帝满意,最后谈成的条件才作数。” “……” 苏贤呼吸顿促。 女皇这番举动太过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刚才还在认真分析蜀国使臣的事呢,一本正经的,结果…… 由于女皇是弯着腰凑近的,苏贤的目光只需往前平视,便能看见那近在迟尺的女皇胸脯…… 女皇一缕发丝垂下,直接落在苏贤的脸上,随着女皇的动作而轻轻乱晃,痒酥酥很不舒服。 “苏爱卿可知,蜀帝如此要求是何缘故?”女皇压低了一些声音,好似在说悄悄话。 “臣……不知……还请陛下解惑。”苏贤的思维几乎陷入僵硬。 “朕偷偷告诉你,蜀帝之所以如此要求,其实是想……狠狠的揉虐朕,霸占朕,凌辱朕……骑在朕的身上作威作福!” “……” 妈的,受不了了! 苏贤的手轻轻往上一抬,准备扒开在他脸上乱晃的那缕发丝。 岂料,他的手刚刚一动,女皇便猛然往后退去,两手捂胸,瞪着苏贤斥道: “干什么?苏爱卿难道也想……狠狠的揉虐朕,霸占朕,凌辱朕……骑在朕的身上作威作福不成?” “……” “臣当然想……哦不,臣是说……那个……臣不敢……也不对,臣就是不想!” 苏贤赶紧解释,不然女皇发飙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女皇冷冷的瞪着他,帝王威严的气息逐渐蔓延。 苏贤顿感头痛,浑身上下的旖旎瞬间消失,心说皇帝果然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人,伴君如伴虎啊。 亏得他方才还对女皇产生了许多幻想,现在看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会调过头来咬你! 女皇冷冷瞪了苏贤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可怕的帝王气息瞬间消失,她两手轻轻揉着腰肢笑道: “其实,苏爱卿若想……狠狠的揉虐朕,霸占朕,凌辱朕……骑在朕的身上作威作福,朕其实不会怪罪于你。” “陛下?”苏贤一脸懵,同时心惊肉跳,女皇这话,算是明着暗示么? “苏爱卿可知,今日在朝堂上,那蜀国使臣拿捏朕到极限之际,朕心中曾发下一个誓言……苏爱卿想听听那誓言么?” “臣洗耳恭听。”苏贤有些拿不准女皇的用意。 “……” 女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揉着腰肢抱怨道: “方才朕来回走了许久,腰已有些酸,苏爱卿既能解朕缺粮之忧,那……可以为朕解一下这腰酸之忧么?” 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他按摩一下,然后…… 苏贤陷入了犹豫,他心中的顾虑其实很多,所以他决定……让女皇的奸计得逞!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他的理智几乎丧失殆尽,一切都遵循本性而为吧,今后有什么事今后再说! 柳下惠世间虽有,但苏贤恰好不是。 “臣恰好懂得一套按摩之术!”苏贤立即说道。 “不!” 女皇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左右摇晃,一脸正色的说道:“男女授受不清,苏爱卿怎么可以为朕按摩呢?” “呃……” 苏贤无语且惭愧,难道又会错女皇的意了? 女人的心思果真难以捉摸。 女皇忽然抿嘴一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朕只需一个地方好好躺一下便可。” “什么地……”苏贤刚刚问出口,紧接着面色猛然大变,最后那个“方”字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原来,女皇话音刚落之后,忽然一个旋身,踩着优雅的舞步,身子轻轻一斜,直接倒在了……苏贤的身上! 苏贤怕她摔倒,下意识将之揽住。 女皇发出娇羞且欢愉的笑声,两手顺势勾住苏贤的脖子,借以保持身体平衡。 两人瞬间变成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只不过苏贤始终都坐在椅子上。 …… ps这段到此为止。今天已经是农历十二月十七,年关将近,风险太大。后面其实做了一长段的细纲,今天重新看了一遍……ennn……怎么说呢,估计写出来也要被审核,还不如不写,等以后有机会再弄个番外吧。 正文 638 公主香车 半个时辰后。 苏贤走出女皇寝殿。 他呼吸着新鲜空气,眺望着璀璨灯火,一阵轻柔的凉风吹来,他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今天真的是奇妙的一天呢! 他苦笑着陷入回忆—— 从早上刚入城时“偶遇”张怀义,到被女皇加封“左武卫大将军”,再到从含嘉仓城地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 这些经历其实都不算离奇。 因为,就在刚刚,在女皇寝殿之中,他成为了女皇的……情人! 或者说,女皇成为了他的……姘头! 女皇美色当前,苏贤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他义无反顾的……沦陷了。 他最后狂性大发,但女皇并未如他的意,据说是因为身子不适,若能找到蝴蝶谷李神医方能祛除病根,然后…… 不过,女皇终究为他做了一件牺牲很大的事。 单单只是想起这件事而已,苏贤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冷战,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口中喃喃自语道: “宫中有擅口技者……” “……” 女皇虽青涩但却十分厉害,高高在上的一国女皇,却为他做那样的牺牲,苏贤当即气血上涌、鼻血狂飙。 最后,在女皇的努力之下,他上演了一出“上下齐飚”。 现在,回想起女皇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儿,浮现出意犹未尽的表情,以及舔舐朱唇的动作,苏贤就止不住的打冷战…… 他差点被女皇活活吸干。 但却十分期待下一次的到来。 “侯爷刚才说什么?” 苏贤刚刚感叹完,南宫婉儿就凑了上来,复杂的面色上又添上一抹狐疑。 “南宫司记,没什么……呃……劳烦南宫司记带我出宫。”苏贤施礼道。 “侯爷请随我来。”南宫婉儿没有多问,当先在前带路,照原路返回。 “……” 一路无话。 苏贤很快回到万象神宫的偏殿,兰陵公主还等候在那里。 因天色已经不早,来不及多寒暄,兰陵公主与苏贤当即告辞出宫,南宫婉儿则返回徽猷殿复命。 话说南宫婉儿禀报过女皇后,愈发娇艳的女皇挑了挑眉问道:“幼娘一直等候在那偏殿之中?” 南宫婉儿回道:“是。” “知道了……准备沐浴香汤与洗漱之物。”女皇挥了挥手吩咐道。 “遵旨。” 南宫婉儿等女官退下后,女皇暗暗自语道: “反正又不是亲生的……” “……” 另外一边。 苏贤与兰陵公主已经走出宫城。 从宫城门口去往兰陵公主府尚需一段路程,所以在外等候的秋典军准备了马车。 兰陵公主登上马车后,见苏贤正准备跨上一匹马,因心中十分着急知道加入内卫的结果,便对苏贤挥手道: “范阳县侯,请上车吧。” 说完后,兰陵公主立即钻入马车,自动垂下的布帘荡漾摇曳个不停。 公主竟邀苏贤同乘一车? 随行的公主府人员全都一脸懵,只有秋典军“知道内情”,她见苏贤愣在了那里,便上前催促道: “侯爷请先上车吧。” “好。” 苏贤回过神来,心知李幼卿应该是急于知道加入内卫的结果,便没有多想,众目睽睽之下跨上了兰陵公主的香车。 马车启动。 缓缓驶往兰陵公主府。 马车中,苏贤与公主相对而坐,公主果然急切的问道:“结果如何?陛下是否同意你加入内卫?” 苏贤给予肯定答复,道:“公主请放心吧,陛下已经同意,因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可去内卫衙门报道!” “终于成功了!”兰陵公主止不住的喜悦。 “是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谋划,我们终于成功了。”苏贤亦发出会心的微笑。 “……” 高兴一阵后,李幼卿忽然笑容一收,探出脑袋,伸长脖子,凑近苏贤,蹙眉皱鼻,深深嗅了一下。 苏贤见此,笑容也跟着一收,身体下意识往后轻轻一缩……我去,兰陵公主该不会闻出什么气味来了吧? 方才,在女皇寝殿之中,两人激动起来根本顾不了许多,弄得到处都是…… 之前,他与兰陵公主一起走出宫城,空气畅通,并无异常,可现在他们身处相对密闭的马车。 气味散发,被公主捕捉到再也正常不过。 苏贤看着越凑越近的兰陵公主,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这种事好尴尬啊,他该如何解释? 他只是去见了一趟女皇而已,结果出来身上就带着那种气味…… 关键是,女皇还是公主的母后……这就太操蛋了吧! “你身上……” 兰陵公主峨眉紧蹙,接连深吸几口苏贤身上散发的气味后,一脸古怪与警惕的问道:“……为何有香味儿?” “香味儿?”苏贤怔了一下,他刚才还以为是那东西的气味呢,没想到公主闻到的竟是香味儿。 “而且还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兰陵公主伸长的脖子慢慢缩回,一脸狐疑与复杂的盯着苏贤。 苏贤定了定神,赶紧解释道: “公主有所不知,那宫中的宫女着实热情,她们看见我就一起围拢过来……此事南宫司记也亲眼目睹。” “真的是这样吗?”李幼卿的面色好看了一些,但狐疑与复杂之色依旧未消。 “真的!” “可是……为何本宫感觉……你身上的女人香味儿……与陛下身上的香味儿有点相似呢?” “……” 苏贤心头突突狂跳。 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幅正义凌然的模样,大声说道:“公主可能记错了,这应该就是那群宫女身上的香味儿!” 兰陵公主又问:“那为何……陛下要在后宫单独召见你呢?” 苏贤一脸茫然之色,回道:“臣也不知道啊,或许是……陛下今日太过操劳,想早些忙完然后就寝吧。”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上的狐疑与复杂之色渐渐消失,笑道:“宫里的宫女愈发胆大了,本宫回头就奏请陛下严加管教。” 苏贤没有吭声。 两人安静下来。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又说道: “你已成功加入内卫,我们之间的合作将十分紧密,若你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来找本宫,我们一同面对与谋划。” 苏贤作揖道: “公主请放心,若有大事我一定来找公主商量。” “……” 不一时,马车抵达兰陵公主府。 下车。 入府。 兰陵公主自去沐浴休息。 苏贤则由府中宫女领着来到暂居的独立院落,柳蕙香已经等候多时。 不过他先一步去了浴室,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 走出浴室后,竟发现言大山还在眼前乱晃,得知言大山今日一天都待在公主府,苏贤有些不能理解…… 但他没去管言大山,而是飞奔向卧室去见柳蕙香。 今天在女皇寝殿中,虽然魂儿都快销没了,但总感觉差点意思,他要在柳蕙香这儿弥补回来。 正文 639 梅花内卫 翌日。 一大早。 女皇赐下的蟒袍已经送到兰陵公主府,其余赏赐之物亦同步送到新建的“范阳侯府”,等待苏贤派人前去接收。 苏贤起床后,柳蕙香亲自为他穿上蟒袍,在此期间,柳蕙香主动揽下前往侯府接收女皇赏赐的任务。 不一时穿戴整齐。 蟒袍加身的苏贤果然威武了许多,黑底金龙的纹绣散发着威仪,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一种莫名的贵气。 金龙这种装饰图案,除了皇帝之外谁敢享用? 但蟒袍是一个例外…… 与兰陵公主一起吃过早点后,苏贤动身准备入宫,今天是正式加入内卫的日子,临行前公主拉着他叮嘱了许久…… 柳蕙香则前往范阳侯府接收女皇的各种赏赐,苏贤怕她出现意外,便指派不想回家的言大山随行保护。 …… 两刻钟后。 宫城。 后宫。 徽猷殿。 主殿前的廊道上,苏贤已等候在此。 杨芷兰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他有女皇御赐的金牌,可自由出入后宫,杨芷兰的进入则是女皇的特许,女皇想见她一面。 话说,女皇御赐的那块金牌,昨晚在女皇寝殿中时,苏贤本想还给她。 毕竟含嘉仓城一案虽说没有侦破,但挖出五百万石粮食的功劳堪比破案,苏贤的任务已经完成。 女皇摇着头拒绝道:“不,苏爱卿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苏贤一愣,女皇莫非真的要他抓住前朝余孽不成? 女皇接着笑道:“若苏爱卿归还了金牌,今后还如何入宫陪朕聊天解闷呢?” “……” 是故,这块金牌苏贤将长期拥有。 它像是一把钥匙,可以随时“打开”女皇这把“锁”…… “侯爷久等了,陛下有请。” 又等了一会儿,南宫婉儿现身,将苏贤与杨芷兰请入大殿,行罢君臣之礼后,苏贤抬眸发现女皇的气色竟比昨日好了许多。 “苏爱卿免礼。”女皇身着龙袍端坐龙椅,盛装打扮,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帝王的威严,与昨晚简直判若两人。 “多谢陛下。” 苏贤微微走神,眼前不禁浮现出昨晚女皇蹲在他身下的画面……最后,昨晚那个妖娆的女皇与现在威严的女皇渐渐重合。 女皇微笑着递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即侧眸瞄了眼杨芷兰,没有任何表示,接着对南宫婉儿等女官吩咐道: “你们都退下吧,把杜鹃叫来。” “遵旨。” “……” 很快,女官们全部退出殿外,头戴金龙与梅花纹饰面具的内卫大阁领“杜鹃”,也已默默站在女皇身侧。 女皇直接说道: “朕今日比较忙,废话就不多说了……杜鹃,把‘东阁令’交给苏爱卿吧,从今天开始,苏爱卿便是内卫中一员。” “遵旨。” 大阁领杜鹃缓缓掏出一块檀木制成的令牌,走到苏贤身前。 头戴面具的她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郑重将“东阁令”放在了苏贤的手中后,退回女皇身侧站定。 “多谢陛下。” 苏贤没来得及仔细查看这块牌子,便先对女皇谢恩,然后对大阁领杜鹃作揖道:“今后还请大阁领多多关照与提携才是啊!” 杜鹃冷淡回道:“效命陛下、办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碰了一颗软钉子的苏贤,在心中默默吐槽,这大阁领与杨芷兰有得一比。 女皇似乎真的很忙,起身一边往大殿外走去,一边吩咐道:“杜鹃,你亲自带苏爱卿去内卫衙门转一转,熟悉一下情况。” “遵旨。” “……” 女皇吩咐完后,在南宫婉儿等女官的簇拥之下已经走远。 苏贤望着女皇的背影,渐渐明悟过来,昨日发生了那么多大事,单单张怀义与韩复的同党就够她喝一壶的。 韩复可是金吾卫大将军啊! 金吾卫执掌皇城与神都城的巡警之事,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女皇要处理的事的确很多。 目送女皇走远后,大阁领对苏贤说道: “东阁领,且随本座走一遭内卫衙门。” “有劳大阁领。” 当下,大阁领在前,苏贤居中,杨芷兰在后,三人排成一排慢慢往宫城的西边走去。 沿途经过“登春阁”、“丽绮阁”、“山斋院”、“花光院”等等宫苑。 途中,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沿途遇到的太监也全都低着头。 宫女们倒是大胆,但因为大阁领在前的缘故,宫女们不敢上前,只躲在花坛后面对苏贤指指点点。 隐约能听见宫女们说什么“好生俊俏”、“风流名士”、“侯爷看我了”、“侯爷是在看我”等等话语…… 苏贤摇了摇头,这后宫的宫女们看来是被女皇宠坏了。 女皇终究是女子,对同为女人的宫女比较大度,反观遇见的太监们则全都低着头…… 苏贤懒得理会她们,慢慢将视线集中到前面大阁领的身上。 他心中浮现出关于大阁领的一些传说,据说她的面具从不摘下,除女皇外,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会被她无情镇杀…… 太严肃了!太压抑了……苏贤盯着大阁领的背影,决定活跃一下气氛。 “大阁领,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阁领解惑。”苏贤忽然开口,一脸认真与凝重,心中好似真有一个天大的疑问般。 “说。”大阁领虽继续在前带路,但也微微侧过了头,仔细聆听,表达出了对苏贤足够的重视。 “属下曾听人说,大阁领的面具从不摘下,除陛下外,但凡见过大阁领真面目的人都会被无情镇杀?” 苏贤问完后依旧一脸认真。 微微侧头的大阁领,闻言后怔了一会儿,缓缓将脑袋摆正,略显无语与不耐烦的答道: “是!” 苏贤继续问道:“大阁领,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事关生死,请大阁领不吝赐教!” 大阁领沉默一阵,终究再次将脑袋微微后侧,表达出对苏贤这个问题的足够重视,毕竟苏贤都说了事关生死呢。 生死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呢? 苏贤面色依旧认真,沉着声音问道: “既然大阁领从不摘下面具,那……那大阁领如何吃饭与喝水呢?” “……” 大阁领闻言,脚步猛然一停,转过身来看着苏贤,纹着金龙与梅花图案的面具上,仅镶嵌着两只冷漠的眼睛。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苏贤。 苏贤与杨芷兰也跟着停下。 杨芷兰在后抿了抿嘴,对苏贤也感到十分无语。 苏贤挠着头说道: “大阁领别误会,若人不吃不喝那岂不是要被饿死?大阁领从不摘下面具……好了,属下不问了,大阁领请继续在前带路。” “……” 三人继续往西而行。 只是大阁领的步伐似乎比方才快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他们渐渐靠近宫城的西侧城墙。 苏贤十分纳闷,西侧城墙并没有开凿城门,他们难道要凭空飞过去不成? 紧接着,苏贤恍然明悟,原来城墙根下开凿了一道小门,仅容一人通过,小门前有大批监门卫将士把守。 大阁领主动讲解道: “此门专为我们内卫出入方便而开凿,出示内卫身份牌便可通行。” “多谢大阁领解惑。”苏贤作了一揖,紧接着便问道:“那要是忘了带身份牌呢?又该怎么办?” 大阁领回头瞪了苏贤一眼,也不回答,转身进入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脚步比刚才又快了不少。 “大阁领慢些……”苏贤在后发声一喊,结果大阁领的脚步迈得更快了。 “……” 穿过这道小门,苏贤等人来到一座小城,叫做“西隔城”,内有“九州池”、“瑶光殿”以及“观象台”等等风景区与建筑。 西隔城在地理位置上对应宫城东侧的“东宫”。 继续往西。 西隔城的西侧城墙上也有一座小门,三人通过后,便来到另外一座小城,名家“宝城”或“右夹城”。 “宝城”在地理位置上对应宫城东侧的“左藏宫”或“东夹城”。“左藏宫”的东边,便是东城与含嘉仓城。 刑狱司衙门便位于东城之内。 内卫衙门,则位于“宝城”之内。 内卫衙门与刑狱司衙门分居宫城的东侧与西侧。 此外,宫城之南,是三省六部,宫城之北,是北衙禁军羽林军与神策军。 女皇坐镇中央宫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有不同属性的衙门,组成女皇掌控大梁帝国的权力中枢。 …… 在狭长的“宝城”中走了一阵,苏贤远远的看见一大片老旧的宫殿群。 大阁领速度飞快,随口说道: “那就是内卫衙门。” 内卫衙门,我终于来了……苏贤这一刻心情颇为激动。 在他的认知之中,只要加入了内卫这个特权衙门,他就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以及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最大限度的提升安全感! 奋斗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来了! 正文 640 前任小阁领的遗产 走进内卫衙门。 苏贤老实说有点失望。 破、旧、沉闷、压抑,是他的第一印象,这地儿就不像是人该待的地方,沿途遇到的坐班文吏更是宛若行尸走肉。 大阁领杜鹃依旧在前带路,苏贤与杨芷兰紧随其后,一路走一路四下打量,苏贤见大阁领只管走也不开口介绍一二,便在后面叫道: “大阁领……” “……” 大阁领身体肉眼可见的一紧,回身看着苏贤说道:“本座忽然想起,有一件要事急需处理,东阁领且随意找人带你们逛一逛吧。” 话音落后,大阁领举步便走。 苏贤刚刚“入职”刑狱司,正急于表现自己,因此忙问:“什么要事?属下可以知道吗?很难处理吗?属下愿尽一点绵薄之力。” 大阁领脚步猛然一顿,看样子是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终究回过身来,压抑着某种情绪说道: “此事说来,倒也与你东阁有关,既然东阁领问起,那本座便勿需隐瞒。” 苏贤当即凑了上去,一幅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笑道:“属下洗耳恭听。” 大阁领沉声道: “就在昨日,本座收到‘北阁领’传回的消息:北方辽国局势,在南屠王及其世子纳兰雄的斡旋之下,已得到极大缓解。” “还有消息说,南屠王世子纳兰雄凭借此功之影响,正极力劝说辽帝兴兵南下,侵犯我大梁之边疆。” “……” 苏贤面上的表情慢慢变了,玩笑转变为凝重,沉声说道:“南屠王、纳兰雄,这对父子灭我大梁之心不死啊!” 他的“乱辽之法”,只是短暂拖住了辽国的脚步,为大梁争取到至少数月的喘息之机。 在此期间,就看两国间谁先解决自身的困境……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也是一场国运之战。 苏贤从含嘉仓城地下挖出五百万石粮食,极大缓解了大梁王朝所面临的困境。 同时,南屠王及其世子纳兰雄也没闲着,辽国内乱的局势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梁辽两国又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大阁领语气微微一变,说道:“不错!此事太过严重,我们不得不防……东阁领且慢慢逛,本座恕不奉陪。” 言罢,大阁领转身就走。 苏贤回过神来,在后喊了一声:“大阁领。” 大阁领身形微微一晃,停下脚步,但并未回身,沉着声音且略带无奈的问道:“何事?” “属下想说,大阁领辛苦了,虽然不知大阁领如何吃饭与喝水,但还是需要保重身体啊……” 苏贤在后长施一礼。 大阁领无言,加速离开这个地方,眨眼消失不见。 …… 梅花内卫,由大阁领统属。 大阁领之下又有小阁领,可细分为东阁领、西阁领、南阁领、北阁领、中阁领,分管大梁帝国的不同区域。 此外,内卫衙门中另设一位“主簿”,管理内卫衙门的日常庶务。 大阁领离开后,苏贤与杨芷兰便等来了这位主簿。 此人姓刘,人称“刘主簿”。 在刘主簿的带领下,苏贤将整个内卫衙门都逛了一圈—— 这是一片呈“十”字型的古旧宫殿建筑群。 共分为五个部分,东、南、西、北、中,各有一片宫殿,依次作为东阁领、南阁领、西阁领、北阁领、中阁领的办公之地。 五大小阁领中,目前只有苏贤在京,其余四位早已分赴各自管辖的区域忙碌去了,或卧底,或调查,或追捕,总之很忙。 最后,苏贤来到东边的宫殿群,此间叫做“东阁”,这里是他的地盘。 苏贤简单认知了值房中忙碌的诸多文吏,然后将东阁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间都逛了一遍……都很普通,乏善可陈。 除了最东侧那片独立出来的院落。 那是前任小阁领的居所。 前任小阁领在城中没有宅邸,一般常住于此。 高高的围墙,紧锁的铁们,上面的铜锁甚至积了一层灰……前任小阁领早已死在瀛州,他的家自然无人光顾。 苏贤逛至此处时,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身旁的杨芷兰小声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瀛州得到的那串钥匙吗?我带来神都了,我们专门找个时间进去‘继承’小阁领的遗产吧。” “……” 苏贤现在是东阁的小阁领,前任小阁领无亲无故,遗产无人继承,所以他的一切现在都是苏贤的囊中之物。 杨芷兰仰头,看了眼高高的围墙,小声回道:“我可以越过这赌围墙,现在就可以进去一探究竟。” 她数月前对前任小阁领还颇有敬畏,铁定不敢擅闯其居所。 不过,跟了苏贤这么长的时间,她对前任小阁领那种复杂的感情早已转移到了苏贤的身上,对这套居所已毫无畏惧。 苏贤摇头道: “不妥,即便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但料想小阁领的‘藏品’必然都上了锁,说不定还有自毁机关……还是专门找个时间取了那串钥匙再来‘探宝’吧。” “……” 杨芷兰没有坑声。 她这是“认同”的意思。 略过前任小阁领的独居院落,苏贤来到东阁领专属的值房,简单翻看了一些堆积在桌案上的文书与簿册。 他初来乍到,这些东西看得他一头雾水,很快就头晕目眩,毫无兴趣。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天色,其时尚早。 因想起柳蕙香赶去了新建的“范阳侯府”接收各种赏赐,她一个弱女子苏贤怕她吃亏,便招呼上杨芷兰,拍拍屁股离开内卫衙门,准备出宫。 出得衙门,两人往南走了没几步,便来到“宝城”南边的城门,叫做“洛城南门”,苏贤出示内卫的身份腰牌后顺利通过。 由此出得宝城,便来到了皇城的范围,令苏贤意外的是,此间距兰陵公主府不是很远,几步路就能到。 顺路来到兰陵公主府,苏贤准备将他成功加入内卫的好消息告诉给公主知道。 结果却被告知,公主已经入宫参加小朝会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宫。 苏贤离开公主府,在皇城内赶了一阵路,来到皇城南侧的“端门”,走出端门,眼前便是架设在洛水上的“天津桥”。 通过“天津桥”,可以去到南城,与天津桥连接的是宽达一百五十余米的“天街”。 “天街”西侧,洛水之南,有一座坊名叫“积善坊”。 女皇御赐的“范阳侯府”,便位于“积善坊”内。 从皇城南侧的端门,去往积善坊的范阳侯府,中间只有一座天津桥,距离皇城非常近。 俯瞰整座神都城,洛水以北的北城,还有南城那宽达一百五十余米天街两旁的坊市,便是城中最为热闹与繁华的核心地段。 能在这些地段安家落户之人,非富即贵! 苏贤的范阳侯府,既位处核心繁华地段,又与皇城隔洛水相望,可谓是核心地段中的核心地段! …… “去侯府!” 苏贤登上一辆早已等候在端门外的马车,随口对车夫吩咐道。 登上马车后,苏贤忽然想起言大山,自昨日入京后,言大山竟一直没有回家……苏贤捏着下巴思忖一会儿,改口吩咐道: “先去一趟言府。” “是……”马车缓缓启动。 苏贤在马车中构思一翻,想到精彩之处,不由拍着手笑道:“大山啊大山,我一定要给你一份天大惊喜!” 正文 641 二十四个小妾 一刻钟后。 苏贤的马车缓缓停在“范阳侯府”大门前的青石板街道上。 “夫君忙完了?”柳蕙香提前得到消息,已在府门前恭候多时,见苏贤下车快速迎了上来。 “公子。”张翠花也跟了上来,她身材健硕,脸生横肉,但现在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在路上加快了速度,今日上午柳蕙香刚走出皇城,就遇到了她。 “公子。”言大山也迎了上来。 “拜见侯爷!”接着,是那一百侯府亲兵,以及女皇赏赐的男女仆从,整整齐齐,在那一起行礼。 苏贤含着微笑一一回应,当先往侯府走去,笑道:“都入府吧,别在路上堵着……” 众人依次入府。 苏贤看着身侧抱着他胳膊的柳蕙香,笑问道:“夫人气色不错,看来一切顺利。” 柳蕙香笑得合不拢嘴,答道:“妾身不才,已将陛下赏赐之物悉数整理妥当,请夫君亲自验视。” “我相信你,这种事就不用为夫亲自出马了……”苏贤一边打量着这座崭新的府邸,一边小声问道: “对了,夫人那四品恭人的赏赐下来没有?” “夫君放心,陛下的旨意已到。”柳蕙香一说起这个,更是笑得面如桃花,看向苏贤的眼中满是小星星。 “哈,难怪夫人如此高兴。”苏贤调侃着柳蕙香,同时在心中感慨这座侯府的庞大与气派! 进入府门,映入眼睑的是一座巨大的花园,游廊亭台,小桥流水,假山藕池,风景秀丽,可谓一步一景。 其中更有一条引自洛水的水渠,为花园中的藕池带来源源不断活水的同时,还可以在水渠边上钓鱼! “不错!” 仅仅只是看了一个花园而已,苏贤便赞不绝口。 言大山忽然笑道:“这座侯府挺好,够大,足以容纳陛下特许的五百亲兵!” 苏贤回头看着言大山,笑道: “大山啊,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着实帮了我不少忙……我寻思着,怎么也要报答你一下才是。” 言大山赶紧表态,他跟在苏贤身边就是为了报恩的,苏贤其实不用报答。 “这可不行!”苏贤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大山啊,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与惊喜,对你十分重要,你且猜猜看是什么?” “厚礼与惊喜?”言大山挠着头,心说苏贤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他再推辞便显得矫情,因而一脸笑容猜测道: “莫非……是镔铁打造的兵刃?” “……” 苏贤拍了拍手,大声朝着府门外喊道:“诸位,都清进来吧!” 言大山与众人一起看向府门口。 紧接着,大伙儿全都陷入了呆滞。 他们看见了什么? 只见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一个……二十三个、二十四个,足足二十四个年轻女子,依次进入府门,来到花园之中。 言大山的表情早就变了,刚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震惊、恐惧、害怕、胆寒以及蛋疼之色。 这二十四位年轻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言老太君为他纳的小妾! 足足二十四个小妾啊! 其中数人的肚子明显隆起,显然已怀有身孕。 言大山懵了,心中发寒,这就是苏贤所谓的惊喜?应该是惊吓吧! …… 此刻,整个范阳侯府都安静了。 只有那二十四个小妾怀着激动的心情,默默“包围”言大山的脚步声。 苏贤、柳蕙香等人面带笑意,等着看言大山“喜极而泣”的那一幕,想来一定十分温馨与感人。 其余亲兵与仆从等,则是一脸疑惑,这些女人是干啥的?为何将言大山包围在中间?她们是要……活活吃了言大山不成? “夫君。” “夫君。” “夫君。” “夫君。” “夫君。” “……” 众女将陷入呆滞的言大山重重包围后,几乎异口同声的呼唤着“夫君”二字,莺莺燕燕,声音中满是柔情与思念。 言大山眼皮狂跳,脑门青筋直冒,往日强有力的腿肚竟在抽筋与打颤,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了他的全身。 苏贤自认为办了一件好事,欣慰之余,心中又有点羡慕……这等齐人之福,简直可以享受到死! 侯府亲兵及仆从们则纷纷张大了嘴巴,什么!这些女人全都是言大山的……夫人!我滴个天,足足二十四位啊! “夫人……们,你们……都来了啊。”言大山偌大一个壮汉,此刻的声音竟有些打颤,与往日的勇猛全然不同。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 二十四个女子一起“迫近”。 言大山被夹在中间成了一个“人形肉馅”。 众女哭啼不止,莺莺燕燕,嗷嗷待哺,让本就心惊胆战的言大山更是手足无措……女人哭了,哎呀好吓人!她们哭了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苏贤自然听不见言大山内心的呐喊。 他与柳蕙香远远在外观察着,羡慕着。 随后,他轻轻揽着柳蕙香的腰肢小声说道: “夫人,你看,大山此刻是多么的高兴啊,他人都快傻了!想必还未从这个惊喜中回过神来吧。” “还有你听,大山的声音,是不是与往日迥异?他甚至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激动得语无伦次呢!” 柳蕙香心中也是颇多感慨,依偎着苏贤说道: “大山常年奔波在外,身居闺中的她们必定饱尝了相思之苦。” “大山平日里勤勤恳恳,甚至入京了也不回家,他虽忙于公事但想必心中一定思念着他的夫人们,渴望与她们重逢。” “夫君此举,着实帮了大山一把……大山今后一定会感谢夫君的!” “……” 苏贤笑道: “夫人所言甚是,但这种事吧……感谢就不用了,为夫心中明白就好,做好事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留名,事了拂衣去……” “……” 被众女困住的言大山都快哭了,一脸颓丧,但却必须表现出高兴、欣喜、激动的模样,这让他简直比死了都难受。 若他知道苏贤与柳蕙香的对话,估计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最终,言大山被二十四个小妾“裹挟”回了言府。 他临走之前,曾回头看了苏贤与侯府一眼,只是苏贤不理解他的眼神,竟流露出“不舍”与“求救”,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642 菩萨姐姐 苏贤没做理会,转而与柳蕙香将整座侯府都逛了一圈。 这座侯府占据了“积善坊”八分之一的面积。 府中除了那座巨型花园外,还有供家眷居住的“独立内院”整整十座,供仆从、亲兵及客人居住的独立院落、厢房等共计一百余间。 独立内院中,靠近花园的那座最大、最豪华,明显是侯府女主人的起居之所。 柳蕙香没有住进这座院子,而是挑选了旁边一座稍小一些清雅院落。 苏贤住哪就无所谓了。 现在的府中就只有柳蕙香一个女人,他自然是跟柳蕙香住在一起…… 接下来,柳蕙香忙着训导、安置女皇赏赐的仆从,然后又去布置自己居住的院落,忙里忙外,白嫩涓细的脸颊也不免爬上两抹红晕。 苏贤则带着杨芷兰,去整顿那一百侯府亲兵,这些亲兵的忠诚度没有问题,现在需要解决操练的场地、待遇与制定各种规矩等等…… 在此期间,侯府的门房不时收到各类拜帖与请帖,登门拜访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苏贤吩咐将帖子全部收下,但登门拜访之人一一婉拒,他今日才入住崭新的侯府呢,着实不宜会客。 忙碌中,时间来到下午。 言大山忽然返回。 苏贤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由惊呼道: “大山……你……你为何暴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也似乎不太好……” “我知道你回家了心中十分高兴,可也不用……高兴至此吧?凡事都要悠着点。” “……” 言大山心中发苦,不愿多谈此事,脸色一正说道:“公子可还记得,那位张太医妻子的侍女?” “侍女?”苏贤一脸疑惑。 “就是得益于公子‘幽闭之法’的搭救,与我和雍王一同走出刑狱司大狱的那位侍女,已故张太医妻子的侍女。” 苏贤想起来了,当初言大山的确说过这档子事,还说那侍女一直留在神都,就是为了见苏贤一面,当面拜谢救命之恩。 “她怎么了?”苏贤赶忙问道。 “她得知公子入京,便收拾好了行李与张太医及其妻子的骨灰,准备拜谢过公子后立即启程返回老家,人已在府门外。” “快请进来!”苏贤立即吩咐。 “……” 那侍女入府,跪地拜谢苏贤搭救之恩。 聊了一会儿,苏贤与言大山亲自送她出城五里。 她回老家的马车、车夫,以及一应花费等等,雍王已经包圆,倒不用苏贤与言大山担心,临上车前,侍女最后说道: “公子搭救之恩未报,奴心中愧疚……若公子因缘际会去了蜀国渝州,可来此处寻奴,奴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侍女递来一个小小荷包。 苏贤顺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张小纸条,侍女解释说那是她在渝州的地址。 此外还有一只白玉扳指,上缠金丝,内壁錾刻着一个“李”字,看起来非常名贵的样子,侍女解释道: “公子到了地方后,出示此物奴婢便会现身。” 苏贤迟疑一瞬,终究收下,与言大山一起说道:“一路顺风!” 侍女最后盈盈一拜,抱着一只人头大小的骨灰罐转身上车,马车渐渐驶远。 “我们回城吧。” 苏贤目送一阵,招呼上言大山,转身准备上马,不过就在转身的刹那,他与路旁不远处一双眼睛对上。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人,不过两鬓已经斑白,瘦长脸型,衣着华贵,气色虽差,但依稀可辨此人年轻时一定十分英俊。 他身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已在路旁停放许久。 苏贤与之对视一瞬,那人也不搭话,缓缓放下马车侧帘,直接吩咐回城,马车很快就走没了影儿。 “公子,那是雍王!”言大山凑近小声说道。 “他就是传说中的雍王?他来此地……应该也是为那侍女送行的吧。”苏贤恍然。 “我想雍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见公子一面。”言大山猜测道:“雍王毕竟身份特殊,十分敏感,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苏贤摇了摇头,没去多想,翻身上马与杨芷兰、言大山一起回了城。 “……” 三人行至城中某处,骑马跟在身旁的杨芷兰忽然停了下来。 苏贤与言大山也勒停马儿。 苏贤侧头问道:“怎么了?” “公子……我有一点事要去办。”杨芷兰表情十分冷静,甚至冷静到冷漠。 “什么事?严重吗?”苏贤诧异,自打杨芷兰跟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去办某件事。 杨芷兰还未回答,苏贤又试探着问: “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可以。” 杨芷兰翻身下马,将手伸入衣兜里摸了摸。 苏贤与言大山也下马,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杨芷兰那只手忽然僵住,慢慢抽出,抬眸看着苏贤面无表情的问道:“公子……身上带钱了吗?” 钱? 苏贤大感诧异,他这次是临时出门,并未带钱在身上。 言大山见此,直接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五张银票,恭敬递给杨芷兰:“杨女侠,我有,五百两够了吗?” 杨芷兰迟疑一阵,最后从五张银票中抽出一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明日还你。” “一百两而已,不用还的。”言大山客气。 “明日还你。”杨芷兰扭头看着他,稍微加重了一些语气。 “呃……好!” “……” 接下来,杨芷兰的操作愈发古怪了。 苏贤与言大山跟在她身后,见她先买了一堆吃食,接着又买了一些小孩的衣服与玩具,最后将剩下的钱全部兑换成铜板。 采买完毕,杨芷兰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十分破败的院子,院中传出阵阵小屁孩玩耍的笑声,看样子是一座孤儿院。 苏贤与言大山对了一眼,他们明白了,还真没看出来,杨芷兰竟会做这种好事,看样子以前也做过不少。 苏贤抬眸,看着走在前面拎着大包小包的杨芷兰,实在难以将现在的她与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重合在一起。 忽然,杨芷兰停下脚步。 苏贤与言大山也跟着停下,他们心中纳闷,破旧的院门就在前面不远处,杨芷兰怎么停下来了呢? 正疑惑间,只见杨芷兰纵身跃上院子的围墙,快速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投入院子,随后立即跃下,看着苏贤小声说道: “公子,我们快走吧。” 与此同时,院中传出小屁孩们的欢呼声:“菩萨姐姐又来送东西了!” 菩萨姐姐? 苏贤顿时明白过来,杨芷兰虽多次资助这座孤儿院,但却从未让孤儿们看见她…… “慢!” 苏贤一把拉住杨芷兰的胳膊。 这可是一个让她变成正常人的绝佳机会,不容错过,“我们来都来了,何不见一见孩子们呢?” 杨芷兰万年不变的面色,竟露出一丝慌乱与难为情,侧眸看向破败的院子,里面果然传出小屁孩们的声音: “我们快去外面寻找菩萨姐姐,这次一定要找到……” “……” 杨芷兰心中十分焦灼。 脸上甚至浮现出两抹极淡的红晕,她想摆脱苏贤的拉扯逃离此处,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竟是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破旧的院门被推开。 涌出一大群衣着褴褛的小屁孩。 苏贤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你们的菩萨姐姐在这里。” 正文 643 公主的小生意 破败的院子中,杨芷兰鹤立鸡群般站在那里。 身周都是一个个小屁孩,或拉着她的手,或扯着她的衣服,或一口一个“菩萨姐姐”叫得欢。 一张张小脸脏兮兮但却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苏贤站在院角,感受着她递来的“求助”目光,心头既感叹又觉得好笑—— 堂堂内卫第一杀手,竟被一群小屁孩给困住,浑身僵硬在那里。 不过,向来面无表情、冷静到冷漠的杨芷兰,眼中能露出“求助”的目光,说明有进步,至少接了一丝地气儿。 言大山正与孤儿院中的老者交谈,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仅将身上的银票全部捐赠,还叮嘱孤儿院若有事,可去言府求助。 那老者自然感激不尽…… 一会儿后,众人来到一间破旧的屋子。 里面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卧病小男孩,据说此人是被杨芷兰秘密送来此处的,当时他浑身是病,差点一命呜呼。 后来,多亏杨芷兰又暗中送来几百两银子,孤儿院老者请来大夫,小男孩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小男孩的病依旧未愈,至今不能下床,他天天念叨着要见菩萨姐姐一面,现在杨芷兰来了。 小男孩激动得大哭一阵,哽咽道:“我父母不知身在何处,我命如草芥,若不是菩萨姐姐相助,我早已不在人世……” 大哭一阵后,小男孩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物,那似乎是一条项链,毫不犹豫递给杨芷兰并说道: “这应该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以前差点饿死,也不舍得当掉……现在我将它送给菩萨姐姐。” “祝菩萨姐姐无病无灾、幸福安康、万事如意、每天都能吃上肉!” “……” 杨芷兰看了那项链一眼,却是不收。 苏贤代她接了过来,说道:“此物最珍贵,蕴含着他人的祝福,回头你就天天戴在脖子上吧。” 这的确是一条项链,绳子比较普通。 不过吊坠是一块美玉,大拇指大小,鱼儿形状,周边有浪花陪衬,鱼鳞是由金丝镶嵌而成,看起来非常精美。 ……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苏贤一行走出孤儿院。 杨芷兰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许久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 方才的经历,对她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 回到侯府,苏贤找来打造首饰的高手匠人,当场将那块鱼形项链修复一番,再更换一根朴实但结实的绳子。 “来,我给你戴上。”苏贤两手拿着修复过后的精美项链,转身面对杨芷兰。 杨芷兰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下意识往后一躲,双目灼灼的盯着那条项链。 “不许动!”苏贤沉声喝道。 杨芷兰的表情又是微微一变,当即不敢再躲。 “这就对了嘛!”苏贤亲手给她戴上,叮嘱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将之取下,这是来自他人的祝福,纪念意义很大。 “……” 转眼,时间来到晚上。 柳蕙香的寝室中。 那张新打造的绣塌承受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狂风暴雨”,至夜深人静时分,它才得到“温柔对待”。 这时,苏贤已经陷入沉睡。 柳蕙香听着他那轻微的鼾声,也是一阵阵困倦上涌。 不过,黑暗之中,她的秀眉却渐渐紧锁,侧身而卧的她一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小腹变大呢?! …… …… 翌日。 一大早。 苏贤穿了蟒袍,出府,过天津桥,由“端门”进入皇城,赶至皇城西侧的“洛城南门”,由此进入“宝城”,最后来到内卫衙门。 他现在是内卫小阁领,且又是女皇身边的大红人,根本没人敢来管他,即便不来内卫衙门点卯其实也没事。 不过,他必须要做一些安排。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给杨芷兰升官。 小阁领之下,有副手名叫“小阁主”,苏贤直接提拔杨芷兰做小阁主。若苏贤不在,她可代苏贤行使职权。 此外,小阁领之下还有一个重要职位,叫做“巡察使”,通常设置数人不等,是小阁领管理各地方机构的得力助手。 苏贤直接提拔毒娘子做“巡察使”。 至于前任小阁主、前任巡察使等前任小阁领的部属,苏贤毫不客气,将他们通通一撸到底。 然后一一考核他们的能力,能继续留在内卫衙门总部的,就留下,不符合要求的,便调往地方机构做“堂主”。 此外,处理文案工作的坐班文吏,苏贤也来了一次大换血…… 忙完这些事,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苏贤琢磨着时间,应该能赶回侯府陪柳蕙香吃个午饭。 他立即动身,由“洛城南门”出得宝城,来到皇城的范围,岂料路过兰陵公主府府门前之际,恰好遇到下朝回来的兰陵公主。 公主邀他入府共进午膳。 苏贤想了想点头同意。 …… 兰陵公主府,某座花厅之中,苏贤与公主相对而坐,宫女蝴蝶穿花般上了满满一大桌美味佳肴,香味儿令人食指大动。 “在内卫待得如何?有没有遇到难办之事?”兰陵公主招呼吃菜。 “还好,我的请求大阁领每次都会爽快同意,加之有陛下撑腰,倒也没遇到什么困难。”苏贤一边吃一边说道。 “……” 兰陵公主听见“陛下撑腰”四字,峨眉微微挑了一下,但很快略过此事,与苏贤碰了一杯后说道: “你在内卫,想必也听说了北方辽国的局势,目前看来,情况很是不妙……我们之前都低估了南屠王及其世子纳兰雄的决心与能力。” “不错!”苏贤放下筷子,咽尽口中食物后沉声道:“宰相们与陛下有什么想法?打算如何应对?” 兰陵公主也放下筷子,抬眸看着苏贤缓缓说道: “依本宫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极有可能派出一得力之人前往河北道坐镇,谨防辽国生变。” “陛下会派谁去呢?”苏贤暗暗猜测,该不会又派兰陵公主走一遭吧? “陛下极有可能派……你!” “我!?”苏贤吃了一惊。 “不错。毕竟你已入内卫,担当小阁领要职,且你的能力已经得到陛下认可,还有你的封号……” “……” 苏贤的爵位是“开国县侯”,封号是“范阳县侯”,范阳县便是他的“封地”,而范阳县位处河北道幽州! 幽州,乃东北方位抵御辽国南下犯边的第一道门户。 加之,内卫其余四位小阁领,也全都在外奔波,他同为小阁领之一,岂有在神都享受安逸的道理? 苏贤苦笑一下,瞬间想明白其中关窍。 如此看来,女皇派他坐镇河北道的确极有可能。 兰陵公主拿起筷子继续吃菜,问道: “此事应该没那么快敲定,先不说这个……对了,范阳侯可还记得,与林家合作火焰菜制糖的生意否?” “自然记得。” “本宫自河北道回京之后,曾派人调查了一番,这火焰菜制糖的生意……单凭林家与范阳侯恐怕把握不住。” “公主也打算参与合作?”苏贤错愕的看着兰陵公主,同时,心中浮现出陈可妍的身影,不知她的制盐生意如何了?两位公主貌似都喜欢做点“小生意”。 “自然……” 当下,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合作制糖的生意。 并重新分配了利益分配方式。 苏贤、公主、林家可谓利益均沾…… 至于林家会不会同意,兰陵公主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若不同意直接踢出合作便是。 谈完合作制糖之事,午饭也差不多吃完。 兰陵公主用丝绢擦拭着嘴角,看着苏贤笑道: “此外,还有玉罩与丝袜之事……那罗绣娘最近鼓捣出一种新款式,同时对丝袜也有了一些思路。” 苏贤这时方才猛然警觉。 公主这是怕他忽然领命远赴河北道,所以提前将合作制糖、玉罩新款,以及丝袜的事先敲定下来? 兰陵公主见苏贤发怔,不由挪揄笑道: “那罗绣娘天天念着你的名字呢,本宫这就带你去见她一见,对了,范阳侯果真不考虑将罗绣娘娶回家做妾室么?” 正文 644 问你家夫人去! 公主府中有专门的“绣房”。 绣房中有数百位技艺精湛的绣娘。 兰陵公主进献给女皇的玉罩等织物便由此产出。 罗绣娘在河北道被苏贤“拉”了一把后,鼓捣出蕾丝的她,得到了兰陵公主的重用,数百人的绣房都归她管。 并成了公主身边的小红人。 不过,当罗绣娘看见苏贤的时候,瞬间没了统管数百人的威风,而是低头立在那里,甚至说也说不出。 “取一只前两天你鼓捣出的新款式,拿给范阳侯瞧瞧。”兰陵公主看着低头的罗绣娘吩咐道。 “奴婢遵命。”罗绣娘低头快步出门。 罗绣娘身材娇小,头发又长,苏贤愣是没有看清她的具体长相,只隐约看见她发丝间的脖颈,很白很幼细的肌肤。 兰陵公主见苏贤目送人家离开,当即抿嘴一笑,打趣道:“范阳侯可是后悔了?方才在花厅范阳侯可是拒绝得斩钉截铁呢。” “公主……”苏贤无语。 公主挪揄的笑容一收,正色道:“罗绣娘新鼓捣出的款式,本宫还未送入宫中……待会儿范阳侯可得仔细瞧瞧。” “公主请放心。” “……” 很快,罗绣娘抱着一只锦盒返回。 她将盒子打开后,便低头默默后退两步。 兰陵公主一脸正色,玉臂轻抬,指了指盒中之物说道:“这便是最新的款式,范阳侯且好生瞧瞧。” “好。” 苏贤定了定神,两手探入盒子,小心翼翼将那只新款的精美玉罩拿在手中,上下左右翻来覆去的瞧。 罗绣娘依旧低着头。 兰陵公主一脸认真之色,视线在苏贤的脸与那只玉罩之间来回滑动。 苏贤始终觉得有些尴尬,在两个女人面前“把玩”女人才穿的私密衣物,这种行为在二十一世纪也会被骂“变态”吧? 可在这万恶的古代,他不仅堂而皇之的干了这种事,身边的女人竟也没有骂他“变态”……这就很魔幻! “如何?可有不妥之处?”兰陵公主出言问道。 “不妥之处倒是没有,只不过……”苏贤仔细端详着手中之物,欲言又止,随即一脸恍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兰陵公主一脸认真之色,此物关乎女皇,千万马虎不得,因而凑近一步问道:“只不过什么?” “没什么。”苏贤摇了摇头。 “这对本宫来说十分重要,范阳侯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兰陵公主表情十分凝重,紧逼着苏贤不放。 “可是……”苏贤嘴角扯了扯,那种事儿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说!” 兰陵公主又凑进一步,语气也加重了一些。 苏贤顿感蛋疼不已,既然公主强烈要求,那他就……指了指玉罩内侧,斟酌着字句说道: “这里面是不是太硬了一些?要是忽然凸起……会不会被顶得难受?依我来看,不妨在里面挖个小坑……” “……” 兰陵公主听得一脸懵,茫然问道:“你在说什么?为何本宫听不懂?什么凸起来顶得难受?” 罗绣娘始终低垂的脑袋微微一昂,她竟秒懂了苏贤的意思,面色刹那通红,不过……微微一昂的脑袋又低垂了下去。 苏贤既感难为情,又绞尽脑汁的进行解释,连比带划一阵后,见兰陵公主还是一脸懵,最后只得放弃,自语道: “臣这个担心应该是多余的,或许那……东西,即便被顶住了也应该没有任何感觉吧……” 然后在心中吐槽道: “毕竟,后世虽没有‘挖个小坑’的设计,但也没见女人们因此而叫苦。” “可是细想又不对,那东西集聚了无数神经末梢,十分敏感,不应该没有感觉……” “……” 兰陵公主见苏贤在那自言自语,当即又凑近一步,面色更加认真,心中愈发觉得苏贤所说之事是一个大问题! 她必须要搞明白! 并解决这个问题! 为了讨好女皇,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所说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公主急切问道。 “呃……殿下还是别问了吧,这个问题就当臣没有提过。”苏贤连连摆手,这种事不好讨论,公主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 “不行,此事事关陛下,不是小事,本宫必须要搞清楚!”兰陵公主沉声道。 “……” 苏贤顿感无奈,公主为何这般倔强呢?着实令人无奈啊。 罗绣娘心中敞亮,见苏贤被公主步步紧逼,不由在心中暗道:“公子太为难了,不说不是,可是说了之后公主一定会大怒……” 最终,苏贤被逼无奈,只得凑近公主耳边,隐晦解释一句。 兰陵公主听完后,当即怔在原地。 倾国倾城的脸蛋上肉眼可见的爬上两朵红晕。 眼中闪过阵阵复杂与羞耻的光芒。 呼吸顿促,娇躯轻轻一晃,如遭锤击。 数息后,兰陵公主反应过来,猛然侧头瞪着苏贤,大声斥道: “苏贤!你……你不是有夫人吗?怎么还提出如此幼稚的问题,本宫……本宫……本宫……” 苏贤见公主已经发飙,想也没想,一手拉住罗绣娘的小手,转身就往屋外跑去,远远传回一句话: “臣去指点罗绣娘研究丝袜,公主再见!” “……” 罗绣娘当即懵了,芳心剧烈震颤,公子竟……竟牵了她的手?!她的思维已经陷入停滞,只能机械般迈动脚步。 很快,两人奔至罗绣娘研究丝袜的地方,这是一个小房间,到处都堆积着各色丝线。 苏贤松开她的小手,一屁股坐在罗绣娘专用的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连呼好险,辛亏跑得够快…… 罗绣娘虽也剧烈喘气,但却乖巧的站在一边,默默低着头不敢说话。 “对了,来都来了,我就顺便指点一下你的绣工活儿。”苏贤喘够气后,大刺刺的霸占着罗绣娘的椅子说道。 “……” 罗绣娘的刺绣技能的确颇具天赋,苏贤其实没有什么好指点的,只是在那描述丝袜是什么样?有什么特性等等。 不过也正是这些看似简单的描述,悄无声息打开了她的思路。 一会儿后,苏贤觉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回府。 临走前,他对罗绣娘说道:“对了,我想看一看你最近的作品,最新款式的玉罩应该不仅仅只有刚才的那只吧?” 罗绣娘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默默将她辛苦做出来的玉罩全部取出,摆在苏贤眼前。 苏贤随手挑出几只骚气十足的款式,在罗绣娘眼皮子底下顺手塞入自己衣兜。 因见罗绣娘微微侧着头,明显发现了他“盗窃”的动作,便随口解释道:“我拿回家慢慢看,对了,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公主。” 罗绣娘木然的点了点头。 她心中十分清楚,苏贤其实是拿回家送给他的夫人…… 苏贤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岂料刚刚走到府门口,一脚已经跨出门槛,身后竟传来秋典军的声音: “侯爷且慢,公主还有事请教侯爷!” “……” 苏贤跨出门槛的那只脚当即顿在半空,心中一慌,公主莫非要找他算账不成? 正文 645 欺辱公主可是重罪! “侯爷这边请。”秋典军在前带路。 “好。”苏贤跟随其后。 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意图记住返回的道路,待会儿公主若发飙,他才好按照原路逃遁。 可是,这一路走来,经过无数走廊,穿过无数门洞,公主府真的太大了啊,苏贤最后只得放弃。 罢了,公主发飙就发飙吧,他已做好承受公主怒火的准备。 苏贤成功加入内卫后,与兰陵公主之间的合作便愈发紧密,她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撕破双方的面皮吧? “侯爷请进,公主已在厅中等候多时。”秋典军停在一座客厅门前,顺手推开房门,恭请苏贤入内。 “有劳了。” 苏贤简单答谢,扭头看着洞开的房门。 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毅然迈出一脚踏入其中。 一眼望去,兰陵公主正端坐在那,仔细观察她的面色,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怒容满面。 “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走近,长施一礼,兰陵公主颇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表面虽看不出怒容,但她心中所思谁能猜透? 苏贤决定主动出击,行完礼后立即又是一拜:“殿下,方才在绣房中的事……臣的确是鲁莽了,还请公主责罚。” “范阳侯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兰陵公主抬手虚扶,她的语气十分柔和,没有任何异常。 苏贤顺势起身,抬眸不解的看着对方。 兰陵公主笑道: “从绣房回来后,本宫仔细想了想,范阳侯所提之……建议,的确是一个问题,本宫与罗绣娘的确有所忽视。” “公主……” 苏贤当即怔住,目瞪口呆,嘴巴逐渐张大,没有听错吧? 公主居然说,他方才所提的……建议,的确是一个问题? 看样子还重视起来了? 苏贤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亏得他赶来的途中还提心吊胆,并做好了迎接公主怒火的准备…… 兰陵公主起身,继续说道:“本宫亲自试戴了那只玉罩,结果你猜如何?” 苏贤扯了扯嘴角,斟酌着问道:“被……顶住了?很不舒服?” 公主两眼轻轻一瞪,薄怒含嗔,倾城的脸蛋微微发烫,对苏贤斥道:“范阳侯,你也是成过亲的人,为何……为何这也不知?” “启禀公主,臣的确不知啊!还请公主解惑!”苏贤一头雾水,一会儿让他猜结果如何,一会儿又来个“这也不知”,苏贤直接被搞懵了。 “你……” 兰陵公主往后退了半步,面皮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烫,若是其他人或其他事,她早就甩袖离开,并将此人赶出府门。 可这件事……涉及女皇陛下,她必须认真对待。 呼! 兰陵公主深吸一口气,巨硕的胸脯跟着起伏。 她暗咬银牙,强忍着越来越热的面皮,白眼剜着苏贤问道:“范阳侯果真不知?不是在消遣本宫?” “回禀公主,臣的确不知啊!还请公主解惑!”苏贤脑袋中已是一片浆糊,鬼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 兰陵公主又咬了咬银牙,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由心而发,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导致她那本就发烫与发热的倾城玉颜,唰得染上两朵淡淡的红霞,显得娇艳可人。 “一般情况之下,女子……” 公主斟酌着一字一句,她很想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可是那东西如何说得出口?只得将主语省略,直接说道: “……不会凸起!” “什么不会凸起?” 苏贤下意识随口一问。 不过问完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忽然明白了公主此话何意。 那东西……身为黄花大闺女的公主如何说得出口? 他方才的“刨根问底”岂不是让人家难堪么? 果不其然,兰陵公主的脸蛋儿愈发娇艳,朱唇轻轻嗫嚅,但却说不出半个字,最后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苏贤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视线,也跟着往下看去,并在心中好奇公主为啥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呢? 很快他恍然明悟,以公主那“低头不见鞋尖”的身姿,她所看之物分明是…… 尴尬了。 竟将公主逼到这个份上。 苏贤心中十分惭愧。 忽然,在某个时刻,两人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四目相接的瞬间,仿佛一切秘密都被拉在太阳下暴晒了一番……这让公主心中的羞耻感陡然增强,如一股洪流将她肆意冲刷。 娇躯微微一晃。 紧接着,她发现苏贤的视线缓缓往下滑去。 停留在她胸脯附近。 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苏贤的目光已将她的宫裙看透,直接窥见了里面的瑰丽奇景。 兰陵公主当即大怒,峨眉坟起,下意识想用两手捂胸,阻绝苏贤那探究中带着莫名光芒的眼神。 可是,这个动作会不会太刻意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但若是不捂的话,岂不是任由苏贤窥探? 这更让她受不了……这一刻,羞耻、恼怒,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欣喜在心中交织,让她怒上加怒。 同时也意识到,她方才的“解释”该不会是苏贤故意设下的局吧? 目的便是为了消遣她…… 想到这里,兰陵公主当即两眼一瞪,大声斥道: “你故意消遣本宫?本宫乃当朝公主,金枝玉叶之躯,你……你胆子太大了!难道就不怕陛下责罚不成?” “臣冤枉啊!”苏贤又是一阵头大,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天了呢? “本宫冤枉你?你明明已有了夫人,可还来……问本宫那种事……这不是消遣本宫是什么?”兰陵公主瞪眼,气得酥胸起伏不止。 “公主有所不知,臣虽已有了夫人,可是……”苏贤忽然卡壳,一脸的无辜与便秘之色,左右为难。 兰陵公主坚定的认为自己被苏贤设计了,非常愤怒,大声威胁道: “可是什么?若范阳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一定上奏陛下,欺辱当朝公主可是重罪!” 欺辱当朝公主? 我滴个天! 好大一顶帽子。 苏贤当即不再多想,脱口而出说道: “公主容禀,臣虽有夫人,可每次……臣看见的都是……凸起的情况啊,所以臣才认为……” “……” 正文 646 收藏品 听了苏贤的解释,兰陵公主瞬间厘清其中原委。 如此说来,这事儿不能责怪苏贤? 苏贤也并没有设计消遣她?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一般女子,想通其中关窍后,理智很快占据上风,的确是她错怪苏贤了。 她的面色稍霁,怒容逐渐消退。 苏贤见此,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公主还没登上皇位呢,就给他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争气的自动滑落到了某个地方……没办法,那里着实太过凸出,也格外吸引眼球。 男人嘛,那双善于搜寻美的眼睛,总需要找到一个坚而挺的“安放点”不是? 兰陵公主立即觉察到苏贤的目光,刚刚稍霁的面色又是一怒,大声斥道: “本宫方才的‘解释’你还不相信?那要不要本宫解开宫裙亲自给你验证一下啊?” “好啊!臣求之不得!”苏贤脱口而出。 “嗯?” 苏贤抬眸,与兰陵公主那双凌厉的目光对了一瞬,立即低头拜道:“呃……臣失言,请公主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但范阳侯需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兰陵公主冷冷道。 “臣……知道了。” 苏贤无语,并在心中吐槽,之前她都给看的,现在竟不给了……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会消失是吗? 他摇了摇头。 只能接受这残酷的“惩罚”。 苏贤又一次抬眸,见兰陵公主依旧一脸怒容未消的模样,当即面色一正,生硬的切入正题,问道: “方才公主说,曾亲自试戴过那只玉罩,结果如何?” 兰陵公主的“事业心”非常强,见苏贤瞬间正经,她也一息严肃起来,将各种剧烈波动的情绪强压下去,侧身说道: “本宫试戴之后发现,内衬的确有些硬,不够柔软,尤其是镶在布料中做骨架的金条,戴久了勒着着实不舒服。” “……” 说着,她拍了拍手,啪啪作响。 冬典军端着一个托盘,将那只玉罩送了来,放在屋内的小几上,然后默默退出客厅。 兰陵公主接着说道: “本宫想让罗绣娘她们想想办法,在内衬多添几层绸布,如此应该可以柔软一些,不至于被勒……” 说到此处,公主忽然卡壳。 因她忽然转身,猛然发现苏贤竟伸手将她佩戴过的玉罩拿在了手中。 公主话音顿止,面色微变,峨眉坟起,眼睁睁看着苏贤“把玩”着她佩戴过的玉罩……最终,公主朱唇虽轻启,但却没有说什么。 默认了苏贤的举动。 因为苏贤拿着那只玉罩看得非常仔细,一脸的认真与专注之色,没有任何轻薄之举。 苏贤见公主忽然停顿下来,便抬眸问道: “佩戴起来果真不舒服么?” 公主在旁来回走动,抿了抿嘴,并未回答。 苏贤仔细看了看内衬,猜测道: “内衬的设计的确不合理,有许多小褶皱,走动之际轻轻摇晃,这些褶皱必然刮人……加之镶入其中的骨架……” “……” 轻轻摇晃? 公主低眸看了看,面色微变,当即止步。 然后抬眸瞪向苏贤……可是却见苏贤一脸认真与严肃的模样,她抿了抿嘴,没有做任何表示。 “范阳侯有没有更好的想法?”公主最终问道。 “……” 苏贤并未回应,而是在那手捧玉罩,陷入沉思,那两道英气十足的剑眉渐渐紧蹙。 俗话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苏贤当下就是这么个情况。 兰陵公主在旁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此刻的苏贤十分迷人。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苏贤竟……竟缓缓将脑袋凑近那只她佩戴过的玉罩! 鼻尖甚至怼进内衬,接着还……还深深的嗅了一下? 一脸陶醉的表情? 兰陵公主当场就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刚刚她还觉得认真思考问题的苏贤十分迷人呢,结果他就…… 就闻了她亲自试戴过的玉罩! 公主感觉又被骗了,心中不由大怒,可一时她竟发不了火儿,只得以一种“气乐了”的口气问道: “怎么样?味道好闻么?” “好闻!有一股淡淡的特殊香味儿,沁人心脾……” “……” 脱口而出的苏贤,猛然觉察到两股宛若实质性的目光,正“打”在他身上。 他当即住口,抬眸看去,乍见公主怒容,心中瞬间明白刚才又说错了话。 “这是丝绸的香味儿!” 苏贤立即改口。 然后淡定的将脑袋缓缓抬起。 妄图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 可是偶然侧眸,又公主怒容未消,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大爆发,来不及多想,苏贤立即将方才思考的结果道出: “公主听说过一种名叫‘棉花’的花朵没有?” 兰陵公主依旧面有怒色,不吃苏贤这一套。 苏贤忽然想起棉花在古代不叫做棉花,于是板起一张脸正色问道:“或者说‘白叠’?公主可有耳闻?” 兰陵公主依旧不为所动,摆出一副“你继续表演”的姿态。 苏贤见此,心中不由一紧,这道“坎儿”难道迈步过去了?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杀手锏,看着公主一脸正色道:“殿下,那白叠万分重要,涉及女皇陛下,我们万万不可忽视啊!” 公主听了这话,果然有了些效果,面色稍稍一霁,说道:“白叠本宫自然听说过,西域多有种植……此物果真有用?” 苏贤斩钉截铁般说道: “有用!我们有了白叠,便可以织出更加柔软的布料,用来做内衬再也合适不过。” “并且,使用白叠织出的布匹价格既低廉又保暖,比麻布舒适,比绸布便宜,若我们能将白叠变成布匹,那必将是造福天下的大功绩!” 兰陵公主一听这话,当即坐不住了,也不避嫌,直接抓住苏贤的肩头万分凝重的问道:“白叠所织之布匹果真能造福天下?” “果真!” “好……好……” 兰陵公主十分激动,松开苏贤的肩头,在客厅中来回走动。 苏贤有时虽不着调,爱惹人生气,但他的能力兰陵公主毫不怀疑! 他既说有这种造福天下之物,那么至少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真的。 这种造福天下之物,将为她带来天大的功绩! 这也必将是她攀登那座高峰路上的又一阶梯! “本宫立即派人前往西域,取得白叠实物与种子,等回头……”一脸激动的公主,回头发现苏贤竟…… 竟将那只玉罩偷偷的塞进了他的贴身衣服里面! 苏贤这是……收藏了她试戴过的……原味那啥?! 兰陵公主着实有些不解,苏贤就对她的那啥如此着迷与念念不忘? 公主顿了顿,眼皮狂跳,大喜之下的她愣是没有发脾气,反而一脸认真的许诺道: “若范阳侯果真助本宫织出白叠布匹,本宫就……就遂了你的愿又有何妨!” “……” 正文 647 不慎脚滑 苏贤听了这话又懵了。 遂了我的愿? 我有什么愿? 尽管想不明白,他还是起身拜谢道:“臣多谢公主成全,请公主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帮公主织出白叠布匹。” “不过,公主给臣的赏赐已经够多,不敢再奢求赏赐。”苏贤例行谦虚道。 公主低眸,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红晕染颊,但她眼神坚定,掷地有声的说道: “本宫一言九鼎,说了要遂你的愿,那便由不得你!” “那臣就先行谢过公主。”苏贤心中十分纳闷,我到底有什么愿? “……” 离开兰陵公主府后,苏贤回到了范阳侯府。 他神秘兮兮,将柳蕙香拉到内院的起居室,献宝似的将今日的“收获”悉数赠给柳蕙香,柳蕙香大喜。 苏贤正准备要求柳蕙香一一试穿,结果府中丫鬟来报,说府上来了刑狱司的人,少司寇派人传话请苏贤去刑狱司走一遭。 “夫君快些去吧,公事为重,这些……等晚上妾身再试穿给夫君看吧。”柳蕙香本就不愿在白天试穿,多羞人啊。 “那好吧,入京两日,也是该去刑狱司走上一遭。”苏贤点头 “……” 苏贤带上杨芷兰出府,过天津桥,不过这次却不入皇城,而是沿着洛水堤岸一路向东,来到东城南侧城门“承福门”。 由此入得东城,行不多时便看见一座气派的衙门,那便是刑狱司衙门。 相对来说,内卫衙门就破旧得多,内卫衙门中的人也没有刑狱司衙门中的人富有朝气。 比如,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三捕头南宫葵、四捕头蒋瀚文,还有许多捕快、吏员等等,早已在衙门前列队恭候苏贤的到来! 昨日去内卫衙门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苏兄!” “侯爷!” “都官捕头!” “欢迎光临我司衙门……” “错了错了,应该是欢迎回家!” “……” 千面狐等人一齐围拢上来,分外热情,苏贤保持笑脸正准备寒暄一番,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了地,并“飘”向衙门的大门。 这么热情的吗? 苏贤极力扭头看着那座威严而高大的衙门,心说这究竟是怎么一个地方? “飘”进衙门后,他的双足终于落地。 四捕头蒋瀚文递来一套捕头所穿的公服,说道: “苏兄,这是少司寇特意吩咐的,苏兄第一次来,穿上公服更显正式。” “还有这种说法?”苏贤一脸狐疑,接过公服抖开,果然是一件黑色绣金边的袍子,与千面狐等人的袍子相同。 他犹豫一瞬,直接将袍子穿在蟒袍的外面。 千面狐重重一拍蒋瀚文的肩膀,扯着大嗓门大大咧咧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那糟老头子求蟒袍而不得,所以看不得苏兄身上的蟒袍,这才让苏兄换上公服进行遮挡!” “还有这档子事?” 苏贤略感惊讶。 随即他就感觉现场有些微妙。 周围的捕快、吏员等,权当没听见千面狐那句话,低头捏手指的捏手指,抬头望天的望天……不过这也太刻意了些。 三捕头南宫葵依旧一脸寒霜,不过在听了千面狐的话后,眼皮也是微微一动……敢当众诋毁少司寇之人,唯有千面狐一人而已! “二哥你可别乱说!”四捕头蒋瀚文梗着脖子反驳道:“我们少司寇不是那样的人,此举完全是出于公心考虑。” 千面狐肆无忌惮的笑道: “也就只有你好骗。” “你……” 蒋瀚文脸红脖子粗,想扑上去揍千面狐一顿,可又不敢,四大捕头中就只有他是文职,战斗力估计与弱女子相当。 苏贤笑着站出来,连连摆手道: “少司寇在何处,快带我去见。” “苏兄这边请。” “……” 在三大捕头的簇拥之下,苏贤来到少司寇的值房门外。 他们在外等候,有人入内通禀。 忽然,苏贤揉了揉眼,刚才眼花了吗?他似乎看见……少司寇值房门内探出了半颗苍老的头颅? 然后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正疑惑间,少司寇哈哈大笑着推门而出,发须花白的他,身着领口与袖口绣金边的黑袍,龙行虎步大笑走来。 “卑职拜见少司寇。” 苏贤迎了上去,他已是刑狱司“都官捕头”,所以自称卑职。 他蟒袍在身,除皇帝外可以不拜任何人,不过苏贤不打算如此行事,凡事还是谦虚一点好……但若遇上不对眼之人,他自然也会行使这项特权。 “范阳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少司寇哈哈大笑着,亲自将之扶起,然后拉着苏贤的手说了一大堆废话—— 比如,遍数苏贤以往所立之功劳。 还有,他现在好后悔,当初就该不计代价将苏贤从兰陵公主府抢走等等。 苏贤自然连连谦虚。 “来来来,老夫带你在衙门中各处走走……整座衙门都是老夫亲自规划,其中颇有奥妙之处,且容老夫为你一一道来。” 少司寇热情洋溢,拉着苏贤就走。 千面狐、南宫葵、蒋瀚文,以及衙门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也跟在后面。 很快,一行人来到第一个重要的地方——衙门中的议事厅。 少司寇兴致勃勃,为苏贤介绍议事厅的建造、作用,以及一些相关轶事等等,说得那是唾沫横飞、红光满面。 苏贤、南宫葵、蒋瀚文等都在认真倾听。 千面狐却暗中瘪嘴,偷偷摸摸的倒了一杯茶,慢慢走向苏贤,嘴角浮现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临近苏贤后,他忽然“哎呀”大叫一声,脚下一滑,茶杯脱手,有意无意的将茶水全泼在了苏贤身上。 议事厅中陡然安静下来。 少司寇说得正欢呢,结果被生生打断,他心头万分不爽,一双苍老但却明亮十足的眼睛不善的瞪着千面狐。 其余人等也纷纷看去,这是在干啥呢? 千面狐身手不错,堪堪摔倒之际,直接一跃而起,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一边动手去剥苏贤穿在外面的衙门公服,一边说道: “苏兄,对不住,一时脚滑……且待我将你的脏衣解下,你看都打湿了,不能再穿……着凉了可不好。” “……” 苏贤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穿上的衙门公服就被千面狐扒了下来。 几乎瞬间,隐藏在里面的蟒袍直接暴露人前。 黑色的底,金色的龙,散发出强烈的威压,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在第一时间落在了苏贤的身上。 少司寇那兴高采烈、意犹未尽、红光满面的面色,忽然间就变了。 他那双苍老但却明亮十足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贤的蟒袍,眼中闪过羡慕、惭愧、嫉妒等等复杂之色。 最后,他艰难的将目光从蟒袍上移开,抬手扶额,甩了甩脑袋,一幅“头晕”的模样,说道: “老夫身体忽然不适,先回去休息一会儿……那个瀚文,你且带侯爷好生逛逛,切不可怠慢!” 话音刚落,不待蒋瀚文回应,少司寇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议事厅,眨眼消失不见! 正文 648 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蒋瀚文一脸茫然,抬手伸向少司寇飞奔而去的方向,似是想阻拦,但最终只喊出三个字:“少司寇……” 苏贤、南宫葵,以及其余捕快、吏员等,依旧一脸懵,刚才发生了什么?少司寇为何忽然“头晕”? 议事厅中安静一阵。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千面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跑到门边,冲厅外大声喊道: “少司寇,你不是头晕么?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刚才不是说,要亲自带苏兄逛遍整个衙门么?怎么一看到苏兄身上的蟒袍,就马上‘头晕’了呢?” “哈哈哈哈……” “……” 在千面狐那放肆、嚣张的笑声之中,苏贤等人渐渐明白过来,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儿。 苏贤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底金龙蟒袍,眨了眨眼,陷入沉思。 南宫葵、捕快及吏员等额头黑线狂飙,若不是忌惮千面狐那二捕头的身份,他们真的想冲上去制止他。 蒋瀚文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回过神来后,径直走到千面狐身后,一脸正色的大声辩驳道: “二哥,你太过分了!少司寇毕竟上了年纪,忽然头晕本就正常,可怎么到了你的眼中……就……就……” 千面狐止住笑声,回过身来,拍了拍蒋瀚文肩膀,笑道:“四弟,你还是赶紧带苏兄逛一逛我们衙门吧。” “……” 接下来,蒋瀚文果然带着苏贤到处游逛。 偌大一个刑狱司衙门,几乎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其中,包括少司寇专为苏贤准备的“五捕头办公场所”,规格与四大捕头几乎无异,由此也可见少司寇对苏贤的重视。 半个时辰后。 刑狱司大门。 苏贤挥手向三大捕头及捕快们道别,抱拳道:“诸位,就此止步吧,我作为刑狱司一员,今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才是。” 千面狐笑容满面,豪气冲天的说道: “放心吧苏兄,就凭你的本事,在衙门中谁敢给你脸色看?” “就算有那不长眼的,这还不有我么,我二捕头在刑狱司衙门可谓一言九鼎,谁敢不服?” “……” 方才游逛的过程中,苏贤得知,刑狱司其实也有一个“大捕头”,正常情况下,衙门中少司寇排第一,大捕头第二,二捕头第三,以此类推。 不过,大捕头已经消失许久,据说是深入蜀山探访蝴蝶谷李神医的下落去了…… 如此一来,二捕头千面狐便是衙门中当之无愧的第二。 他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苏贤闻听此言后,心中颇为感动,可是,就在他准备道谢之际,一个身着青色捕快服的捕快快步奔来,对千面狐大声说道: “二捕头,少司寇命你三日后出发,秘密乔装潜入辽国,监视南屠王及其世子纳兰雄的一举一动!” “若辽国危机一日不解,二捕头便一日不可返回大梁!” “……” 话音落后,衙门前闹哄哄的场面瞬息安静下来。 千面狐面色骤变,抓着那捕快的肩膀沉声问道:“你说什么?那老东西派我去辽国卧底?辽国危机不解我就不准回来?” “是……”捕快在千面狐面前宛若一只小鸡仔。 “老东西、糟老头子,你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啊!你个老货……”千面狐仰天大吼,额前那缕不羁的发丝迎风飘扬,在那破口大骂。 苏贤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千面狐……也太不尊老爱幼了吧! …… 从“承福门”出得东城。 苏贤刚准备上车回府,结果林川忽然迎面跑了过来,显然他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林兄,你为何也暴瘦了一整圈?”苏贤仔细打量林川一番后,大吃一惊,他这是被女妖精们敲骨吸髓了么? 越发消瘦的林川,咧嘴笑道: “呃……苏兄,先不谈这个……这两天的事我都已经听说,先恭喜苏兄,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啊!苏兄请放心,我已在品玉阁总店为你庆祝过了。” “为我庆祝过了?”苏贤纳闷。 林川笑道: “这两天我一直都住在品玉阁,一共点了三十余位姑娘,日夜狂欢……我知道苏兄没空去青楼,所有兄弟我就帮你庆祝了……” 苏贤闻言嘴角不由狠狠一扯,也懒得吐槽,只是问道:“温柔乡,英雄冢,林兄今日为何舍得走出温柔乡来找我呢?” “哦,差点忘了正事。”林川笑容一收,正色道:“我林家家主请苏兄过府一叙。” “……” 林家,曾与苏贤合作了几桩小生意,关系还算可以。 林家家主有请,苏贤自然欣然前往。 在赶往林家的过程中,通过林川之口得知,原来是因为“兰陵公主府、范阳侯府、林家合作火焰菜制糖”生意的缘故。 林家借此加强了与范阳侯府的联系,还与兰陵公主府搭上线,赚不赚钱都是其次,主要是这种利益往来将为林家带来切实的好处。 所以,林家家主决定宴请苏贤,聊表谢意。 苏贤来到林家后,林家家主率一众族老出府相迎。 然后热情款待,美酒佳肴堆满桌,在席间他们梳理了合作之事,又拉扯了一些家常,倒也是宾主尽欢。 在林家家主及族老们的攻势之下,苏贤早已是数十杯美酒下肚,醉醺醺的,最后被扶着去厢房休息。 不过,就在一脚迈入厢房的刹那,苏贤抬眸。 他用力眨了眨眼,没有看错吧? 这是一间……洞房? 喜庆的大红绸布,贴满门窗的大红“囍”字,在屋门口远远看去,那喜床上果然坐着新娘,身着红色嫁衣头上蒙着大红盖头。 而且还是……两个新娘子! 这是什么情况? 苏贤瞬间清醒大半,林家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定事实啊,而且还一下子“投资”进去两个族中女子。 看那两位新娘子的身段与坐姿,大概率是嫡女……林家真是舍得,明知他与唐家已经联姻的情况下,竟不惜送两个嫡女给他做妾。 不行! 这也太稀里糊涂了吧? 苏贤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 他那只脚立即撤了回来,一幅没注意到这是一间洞房的模样,用力一拍脑门,醉醺醺的说道: “差点误了大事!我答应了女皇陛下,今天下午要入宫面圣的……你们都别拦着我,快送我回侯府梳洗!” “……” 林家的人一听说苏贤要入宫面圣,当即不敢阻拦,忙七手八脚将苏贤送回了范阳侯府。 回到侯府后,在柳蕙香的精心服侍之下,苏贤泡了个热水澡,烟雾缭绕的浴室中,苏贤渐渐醒酒,脑袋彻底清醒。 回想起方才的经历,他其实并不怪罪林家,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不过最后他苦笑了一下,暗自嘀咕道: “男孩子在外面,需要时刻保护好自己啊!” 正文 649 伸长了脖子 洗完澡出来,天色尚早。 苏贤准备休息一会儿,谁知刚到书房坐下,府中便来了一群太监,原来是女皇急命他入宫面圣。 还真要去宫里见女皇啊! 方才在林家,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居然应验了。 没办法,苏贤立即更衣出府,直奔皇城而去。 他如今蟒袍在身,可以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宫城,然后直入后宫…… 半个时辰后,他扶墙而出……女皇之技巧锻炼两次后已经臻至化境,苏贤爽翻了,同时腿也麻了。 ……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这两日北方辽国的局势愈发明朗,苏贤预感到,他在神都“享福”的日子已经不长,数日后就有可能启程奔赴河北道。 在此之前,他有一些事需要安排。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在河北道“行走”的身份问题。 他内卫小阁领的身份,还有杨芷兰内卫小阁主的身份,都不宜暴露,以范阳县侯的身份办事也不太方便,因为这是一个没有职务的爵位。 而使用兰陵公主府属官的身份办事,又显得分量太轻。 他必须谋求一个合适的身份。 思来想去,苏贤最终想到了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职位。 这个身份不错,地位不低,加之有刑狱司这块金字招牌垫底,办事也更方便。 今日,苏贤带着杨芷兰出府,赶往刑狱司衙门,目的是为杨芷兰也弄一个刑狱司的身份,方便在江湖行走。 很快,马车停在东城南侧的“承福门”外。 苏贤下车,刚走没两步,便发现“承福门”外俏立着一道修长高挑的女子背影,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正在那偷窥东城内景。 那是……唐淑静! 苏贤讶异,唐淑静不是在瀛州么,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确定不会认错。 “嘘!” 苏贤止步,对身旁的杨芷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杨芷兰停下来后,苏贤蹑手蹑脚靠近唐淑静的背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准备在后面吓她一跳。 在此期间,苏贤绷紧了神经,格外小心谨慎,唐淑静的身手其实不错,稍不注意就会被她察觉。 近了,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苏贤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准备在唐淑静身后大叫一声。 可就在这时,好巧不巧,苏贤没注意脚下,居然踩到一块活动的地砖,发出咯吱一声响! 这下糟了。 铁定会被唐淑静发觉。 苏贤深吸的那口气发挥不出,只得生生吞入腹中,一时胀得他面红耳赤……想到恶作剧也即将被戳破,他更是意兴阑珊。 等等! 不对劲儿! 唐淑静竟毫无反应? 苏贤愣了一会儿,在后面仔细看去,只见她那天鹅颈般白皙修长的脖颈伸得老长,甚至还垫起了脚尖,看着十分入神与认真。 方才踩中地砖发出的咯吱声居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苏贤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她在看什么呢?如此入神?苏贤侧头,也伸长了脖子透过“承福门”向东城内景看去。 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那她究竟在看什么? 正疑惑间,“承福门”中忽然走出两位捕快,身着青色捕快服,腰胯制式刀具,袖口与领口都绣着银线……这是刑狱司的捕快。 唐淑静乍见刑狱司捕快,修长的身子猛然紧绷,白皙的脖颈跟随着捕快们的走动而转动,看样子似乎十分……羡慕! 苏贤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几乎瞬间便想明白了。 唐淑静之所以在“承福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其实就是在窥探刑狱司衙门! 她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第一女神捕。 而刑狱司衙门可以助她实现这个美梦。 可是,刑狱司衙门岂是那么好进入的? 唐淑静不仅是女子,还是世家之人,重重因素限制着她。 是故,她只能在“承福门”外伸长了脖子窥探刑狱司衙门,眼巴巴的看着悠闲走过的刑狱司捕快…… 苏贤捏着下巴,看着近在眼前的修长背影,眼中闪过玩味儿的神采,嘴角也浮现出邪恶的微笑。 简单构思一番后,苏贤心中已有计较,随即一个旋身出现在唐淑静正对面,咧嘴笑问道: “唐淑静,你在这儿眼巴巴的看什么?” “啊……” 唐淑静猝不及防,果真被吓了一大跳,当场花容失色。 又因苏贤话中“眼巴巴”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她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咪般一蹦三尺高。 且大声而着急的反驳道: “谁眼巴巴的看什么了?你……你你胡说八道!” “你不仅眼巴巴,还伸长了脖子,别以为我在后面没有看见,呵呵,话说你到底在看什么呢?”苏贤笑嘻嘻问道。 唐淑静当真气得不轻,方才的行为被人当场揭开不说,揭开之人还是苏贤这个讨厌鬼…… “啊!” 唐淑静尖叫,她那尖俏白皙的瓜子脸很快爬上两抹淡淡的云霞,两手张牙舞爪,瞪圆了一双明眸,眼见就要扑过来对苏贤进行殴打。 我擦,似乎用力过猛了……苏贤嘴角的笑容猛地僵硬,唐淑静这是恼羞成怒,即将对他动手动脚了啊。 好在,就在这片刻间,一道人影已快若闪电般出现在苏贤眼前。 那是杨芷兰。 杨芷兰两眼一瞪,抬手便将张牙舞爪的唐淑静挡在原地。 “杨女侠?!” 唐淑静乍见杨芷兰出手,当即清醒过来,并瞬间变身为乖乖女,陪着笑与杨芷兰拉扯关系,似乎早已忘了方才之事。 苏贤整理了一番冠帽,转身走出杨芷兰的背影,看着唐淑静问道:“话说你刚才在这儿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什么呢?” 唐淑静又差点发飙,可杨芷兰在此,她只得生生压住心头的愤怒,瞪眼辩驳道: “谁伸长脖子眼巴巴的了?人家只是……只是从这儿路过而已,你不知道可别瞎说。” 苏贤笑道: “路过?我还以为你想进入东城,去刑狱司衙门逛上一逛呢,本姐夫如今可是刑狱司都官捕头,带你进去长长见识完全没有问题。” 唐淑静一听这话,当即大喜过望,甚至都没空辩驳苏贤那“本姐夫”的自称。 然而,就在她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又听苏贤拽拽的说道: “不过,既然你只是路过的话,那么就请你……继续路过吧!芷兰,我们进城,去刑狱司衙门咯!” “……” 正文 650 姐夫 “诶……” 唐淑静怔了一会儿,忙一把拉住苏贤的胳膊。 “你……你吹牛的吧,我不信你可以自由出入刑狱司衙门。” 唐淑静心中其实已经知道,苏贤已是刑狱司都官捕头,当然可以自由出入刑狱司,此言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苏贤直接从腰上摘下刑狱司的腰牌,怼在唐淑静眼前,晃了几下说道:“看清楚了,刑狱司都官捕头,地位等同于四大捕头呢!” 唐淑静万分羡慕,明眸中迸发出万千异样神采,她的小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竟抬手去抢,妄图据为己有。 “这是我的!” 苏贤把手往回一缩,顺势将腰牌挂回自己腰上,不给唐淑静多看。 唐淑静心中那个羡慕啊,眼巴巴的盯着苏贤的腰,另一手始终拉着苏贤的胳膊不放,恨不得当场洗劫。 苏贤见此,心中不由一软,这妞总归是他的小姨子,哪有姐夫不疼小姨子的呢? 一念至此,只听苏贤哈哈笑道: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肯乖乖的喊我一声‘姐夫’,我就带你进入东城,去刑狱司衙门逛上一圈!” 唐淑静闻言猛然抬眸,明眸中绽放异样的神采。 可是很快,那抹神采便黯淡了下去。 去刑狱司游逛一圈,固然是她心中所愿,可是……让她乖乖的叫苏贤为“姐夫”,这就万分困难了。 她着实开不了这个口。 苏贤以前就喜欢在她面前以“世兄”自居,那股得意劲儿唐淑静着实不能忍受,总感觉被占去了天大的便宜。 “世兄”尚且不能让她接受,更何况是“姐夫”的称谓…… 苏贤见此,笑容微微一收,抬手就将唐淑静一直拉着他胳膊的小手抹开,转身往“承福门”走去,并对杨芷兰招呼道: “你不同意就算了,芷兰我们走。” “……” 走了没两步,杨芷兰已经跟了上来。 然而唐淑静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这妞儿果真不愿开口叫我姐夫?不愿就算了……苏贤摇了摇头,当即将唐淑静丢到一边,还是办正事要紧。 又行了数步,眼见苏贤就将进入“承福门”。 后面的唐淑静心中当真万分焦急与挣扎,一方面是自己的梦想,一方面是抹不开的面子,实在难以取舍。 她忽然抬眸,见苏贤已经一脚迈入“承福门”,她内心不由大急,暗中一咬牙,伸手喊道: “且慢!” “你想通了?” 苏贤果然驻足,停在“承福门”前。 唐淑静小跑上前,抬眸瞥了眼苏贤,尖俏的瓜子脸红彤彤一片,小声说道:“你赢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这就对了嘛。”苏贤咧嘴大乐,笑着鼓励道:“快叫,叫了我就带你去刑狱司衙门,记得别太生硬,要甜美一些。” 甜美……唐淑静暗中粉拳紧握,甜美你妹啊!她都已经委屈的答应了,苏贤却还有那么多无耻的要求。 尽管心中十分不爽,但她还是低头酝酿了许久,最终细弱蚊鸣般喊了一声:“姐……姐夫!” “太小声了,我没听见,重新叫!” 苏贤一幅不满意的口吻。 唐淑静深吸一口气,死死压着心头的羞恼,暗中粉拳紧握,心说既然已经叫了一声,那便不可轻易放弃,不然刚才的委屈就全都白受了! “姐夫!” 这次她提高了一些音量,喊得她面皮滚烫泛红,心中十分羞耻,不过总归是松了口气,心说苏贤这下应该满意了吧? “不行!太生硬了,有人拿着刀子逼你吗?温柔一点,甜美一点,像你姐姐那样,重新叫!”苏贤比方才更不满意。 “你……你别得寸进尺。”唐淑静低着头,心中万分委屈,真恨不得扑上去撕咬苏贤一顿。 “不叫那就算了,芷兰我们走。”苏贤的声音中透着无情。 “诶……别……姐夫!”唐淑静真怕苏贤一走了之,赶忙捏着嗓子叫了一声,若苏贤真的走了,她方才所受的委屈就真的是白受。 “这次好多了,但还差点意思,来跟着我学,姐夫。”苏贤当场化身为老师,在那教授。 “姐夫。” “不错,进步很大,再来,姐夫。” “姐夫。” “姐夫。” “姐夫。” “……” “不错,不错,但还是差点意思,再叫再叫! “姐……” 唐淑静刚脱口而出一个“姐”字,猛然觉察出苏贤的语气不对。 忙抬眸看去,果然,苏贤正在那一脸得意的笑呢,笑容很是欠揍。 唐淑静当即停了下来,瞪着一双明眸怒道:“你无耻啊,竟框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真的太坏了……” 她越说越激动,想起方才的委屈,眼圈儿都已泛红,扑上来就要撕咬苏贤。 苏贤见状,赶忙摆手笑道: “好了,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快别闹了,我这就带你去刑狱司衙门逛一圈!” 这句话果然让唐淑静冷静下来。 她大眼剜了苏贤一下,傲娇说道:“那就快点!” 苏贤哈哈大笑,转身走向“承福门”。 唐淑静本想再傲娇一会儿,但又怕苏贤临时反悔与耍诈,忙抬步跟了上去,始终与苏贤保持一尺的距离。 进城之际,把守“承福门”的监门卫果然没有拦下唐淑静,这让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随即她一边紧跟着苏贤,一边扭头四顾,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又做梦都想进入的地方。 “……” “你不在瀛州好好的待着,跑来神都作甚?”步行前往刑狱司衙门的途中,苏贤问道。 “有人担心你在路上出现意外,特意求我一路跟来保护你的安全。”唐淑静打量着四周回道。 “有人担心我出现意外?谁?你姐姐?”苏贤诧异,嘴角浮现会心的微笑。 “哼!” 唐淑静并未回答,傲娇的别开了头,算是默认。 苏贤见状笑道: “你姐姐请你在路上保护我,但为何那一路上都不见你的人影儿呢?说吧,你上哪儿玩去了?” “杨女侠在你身边,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唐淑静回道。 “说得也是啊……”苏贤缓缓点头。 “……” 就这样,三人一路聊着步行走向刑狱司衙门。 从“承福门”走过去需要十分钟左右,权当散步。 聊着聊着,唐淑静忽然侧眸看着苏贤,面色复杂的说道:“在入京的路上,我听说了你入京之后所发生的事……” 苏贤侧眸看去,挑了挑眉说道:“是不是很崇拜本姐夫?崇拜就崇拜吧,我没有所谓的,也不多你这一个……” “你……” 唐淑静闻言暗暗生气,憋着嘴别开了头,若是在其他地方,她真的会一拳轰在苏贤那张臭屁的脸上! 正文 651 当女仆使唤 “刚才你的话说错了,在那一路上,其实我很需要你的保护!”苏贤忽然笑道。 “你说什么?”唐淑静纳闷。 苏贤咧嘴笑道: “出门在外,又是奔波劳累的,我其实很需要一个铺床叠被、按摩捏肩的小女仆,若你在的话那就……” “……” 一语未了,唐淑静已经勃然大怒,瞪圆了双目,举起双手就要揍人…… 她是谁啊,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 身份如此尊贵,苏贤却妄图将她当做小女仆使唤? 这让唐淑静完全不能接受,愤怒让她忘了杨芷兰还在身旁,抬手就要削苏贤一顿。 杨芷兰挑了挑眉,当我不存在?只见她一手缓缓探出,正好捏住唐淑静的手腕。 愤怒中的唐淑静猛然清醒过来。 罢手之余只得用大大的明眸剜着那个讨厌鬼。 “怎么?你还敢对我动手?” 苏贤皱眉,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等回去了瀛州,我就将此事告诉给世叔知道,说你殴打姐夫!” “你……太无耻了!”唐淑静气得牙痒痒,但只能在旁龇牙。 “我还要请求世叔对你下封足令,让你半个月内不能出门,每天都只能困在家中!”苏贤正色道。 “你敢!”唐淑静大怒,此举无异于要她小命。 “一个月的封足令!” “你好无耻啊,竟敢威胁我。” “两个月的封足令!” “你……” “三个月!” “……” 唐淑静怔怔的看着苏贤,狠话着实不敢再乱说,更不敢动手,当真憋得她心中万分委屈,眼圈儿渐渐泛红。 胆大包天的唐淑静,若说谁还可以制住她,其父唐矩绝对是其中一个。 苏贤使用这招“借力打力”将她吃得死死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这样才乖。”苏贤哈哈大笑,抬手摸了摸唐淑静头上的乌黑秀发,像是抚摸猫咪似的。 “你住手!”唐淑静往后一躲。 “什么你你你的,要叫姐夫。”苏贤面色一正,在那纠正。 “你别得寸进尺,刚才说的是只叫你一声姐夫,你就带我去刑狱司逛上一圈,可没说今后要一直叫。”唐淑静辩驳道。 “也是啊!” 苏贤捏着下巴,渐渐陷入沉思。 一会儿后,他扭头看着唐淑静,咧嘴一笑,这笑容十分邪恶,大抵与诱骗小姑娘的怪蜀季有得一比。 “你笑什么?!”唐淑静本能往后一退,心中万分警惕,并默默下定决定,这次不管苏贤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你想不想加入刑狱司做捕头啊?”苏贤阴恻恻的笑问道。 “自然是想。”唐淑静凝眉沉思,这样回答应该没有问题。 “本姐夫可以帮你达成这个愿望!”苏贤一幅“鱼儿已经上钩”的微笑,摘下腰带上的刑狱司腰牌,在唐淑静眼前晃了一下,接着笑道: “我这都官捕头现在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下面的‘班头’、‘牌头’、‘捕快’等等一个也没有。” “我可以让你挂靠在我下面,做个班头、牌头什么的,这不比你在瀛州州衙做捕头差吧?” “……” 面对苏贤抛出的诱饵,唐淑静抿了抿鲜艳的唇瓣,方才在心中所发的誓,似乎已被她丢到了爪哇国,毅然答应道: “我要做班头!” 没办法,她真的太想加入刑狱司了。 她的梦想是做天下第一女神捕,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很难,第一步就是加入刑狱司,但是这一步她就跨不过去。 她以前所做的白日梦,无非只是进入刑狱司做一个小小捕快而已,然后慢慢熬资历,慢慢攒功劳…… 可是苏贤太直接了,直接抛出“班头”、“牌头”等香喷喷的诱饵,这比普通捕快不知高级了多少个层级! 唐淑静宛若被巨大的幸福击中。 对于苏贤抛出的诱饵,她毫不犹豫一口吃进嘴中。 “不过,我也有其他的条件。” 苏贤此话,无异于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唐淑静的头顶。 她瞬间清醒过来,心中似有所悟,但还是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条件?” 苏贤打了个响指,一脸奸计得逞的笑道: “简单,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叫我为‘姐夫’,不能再你你你的,没大没小,而且还要叫得甜美,甜得发腻那种才行。” “……” “不可能!你想得美!”唐淑静脱口而出,想了想后又说道: “你又在框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都官捕头’只是一个闲职,根本就不能招收‘班头’、‘捕快’等等!” 苏贤还未回答,一旁的杨芷兰忽然开了金口,冷淡的说道:“公子可以!” “呃……”唐淑静瞬间哑火,因为杨芷兰的话她相信。 苏贤笑道: “我与芷兰今日来刑狱司衙门,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想不想加入刑狱司做‘班头’就看你自己。” “我……” 唐淑静犹豫,她自然是想加入刑狱司的,可是……让她今后只能叫苏贤为姐夫,单单想一想而已就觉得很可怕。 苏贤见状,咧嘴笑道:“我数三声,若你还不能做出决定,那就当我没有说过方才那番话……一!” 唐淑静满面纠结,难以做出决定。 “二!” 苏贤好整以暇,优哉游哉的走向刑狱司衙门。 唐淑静心急如焚,一双明亮的眼眸死死盯着苏贤,欲言又止,峨眉紧锁。 过了一会儿后,苏贤笑道:“这是最后一声了,若你还不能做出决定,我就当没有说过方才的话……三……” “我答应你!”唐淑静大口喘气,酥胸剧烈起伏,见苏贤停止数数后立即补充道:“等我成功加入刑狱司的那一刻,我就兑现承诺!” “好,成交!” 苏贤笑了,加速迈步走向刑狱司衙门,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见少司寇便可,然后你就是刑狱司的人了。” 唐淑静心脏砰砰乱跳,赶紧跟在苏贤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 今后虽然只能叫苏贤为姐夫,这让她十分难为情,可是既然已经做出决断,那就顺其自然吧。 可是,想到马上就要去见少司寇,那可是刑狱司的掌舵人,唐淑静内心竟莫名紧张起来,两眼瞪得大大的。 苏贤见状,出言安慰道:“不用紧张,去见少司寇而已,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 唐淑静面皮有些挂不住,跺脚道:“谁怕了,人家只是……只是……对了,少司寇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司寇啊,是一个严肃的老头,一板一眼的,你见了他后需格外小心谨慎,不可莽撞,知道吗。”苏贤随口吓唬道。 “知道了。” 唐淑静点头如小鸡啄米,将苏贤此话奉为圭臬,并暗中提高了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能给少司寇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文 652 老夫平易近人 看书网,最快更新书生有种最新章节! 不久后。 刑狱司衙门。 少司寇值房门前。 苏贤、杨芷兰、唐淑静三人已等候在此,有小吏进入值房通禀。 唐淑静像是个好奇宝宝,东张西望四处扭头,她这番举动着实引人侧目,不过因为苏贤在旁的缘故倒也无人多嘴。 值房内。 少司寇闲来无事,正与刑狱左丞下棋喝茶,倒也怡然自得,优哉游哉。 小吏入内通禀后,少司寇“啪”的一声下了一枚棋子,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挥动宽衣大袖吩咐道: “侯爷来了?快快有请!” “是。” 小吏躬身退下。 岂料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少司寇的声音问道:“你且站住,我来问你,侯爷今日……穿的什么衣服?” 小吏茫然一怔,少司寇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呢? 范阳县侯穿了什么衣服? 对了……小吏很快醒悟过来,想起昨日议事厅中所发生之事……他当即恭敬的禀道:“回禀少司寇,侯爷穿着读书人的儒衫。” “儒衫好啊,哈哈哈哈,速速去将侯爷请进来。”少司寇高兴大笑,顺手端起一盏茶。 “……” 小吏退出值房后,没等一会儿,少司寇的茶才刚刚喝进嘴里,房门便被推开,几个人影依次进入。 噗! 少司寇只是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将刚刚入口的滚烫茶水一口喷出,化为一道水箭。 “什么东西,好亮好闪……老夫的眼睛……” 少司寇惨叫一声,顾不得被茶水打湿的花白胡须,急忙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视线。 “少司寇你怎么了?”一旁的刑狱左丞慌了手脚,手里的棋子一丢,忙起身过去查看情况。 “老夫没事……对了,你代我招呼侯贵客。”少司寇依旧用宽大的袖子遮挡着视线。 “是是……” 刑狱左丞回头一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头,他终于明白少司寇为何有次一举了。 因为……苏贤居然穿着黑底金龙的蟒袍! 金色的龙形图案,在黑色的衬托之下,散发出强烈的威压,太夺目,太闪亮,难怪对少司寇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刺激。 刑狱左丞摇着头,招呼苏贤落座,吩咐上茶。 苏贤也不客气,直接大刺刺的坐下。 杨芷兰与唐淑静两女,则默默站在他的椅后,充当“两大女金刚”。 杨芷兰始终面无表情。 唐淑静心中却是万分吃惊,目瞪口呆,两眼瞪得滚圆……这就是苏贤口中所谓的“严肃、一板一眼的少司寇”? 方才进门的刹那,她看得分明,少司寇不仅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将花白的胡须打湿,上面甚至还粘着一片茶叶。 接着,少司寇又挥袖遮挡,还大叫着“老夫的眼睛”…… 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严肃”、“一板一眼”的模样啊! 这就是刑狱司的掌舵人少司寇? 看起来怎么好像是一只……老猴子啊! 苏贤落座后,一脸关心的问道: “少司寇果真不要紧?若身体不适的话,还是需要多休息才是……” “不妨事不妨事。”少司寇依旧维持着挥袖遮挡的姿势,另一只手摆了摆,然后狐疑问道: “方才,小吏通禀之际,曾说侯爷穿着儒衫,可为何……现在又是蟒袍在身呢?” 苏贤笑着解释道: “少司寇有所不知,这蟒袍虽好,可穿着它在大街上行走着实招摇,路人真的太热情了,非要围上来问好……” 少司寇听了这话,躲在宽大袖子后面的老脸当即变得很是难看,苏贤这话听在耳中,这么像是在……炫耀? 苏贤接着说道: “可是,到刑狱司来见少司寇不是小事,必须要正式,只有身穿蟒袍才能体现出少司寇的身份。” 宽大的袖子后面,少司寇的面色又复杂了几分,在心中咆哮道: “放屁!谁要你重视老夫的身份了,穿普通的衣服多好?难道你就不嫌穿着蟒袍行动不便么?” 但表面上,少司寇却爽朗笑道:“侯爷有心了!” 苏贤大感欣慰,接着说道: “所以,我就突发奇想,在蟒袍外面加了一套儒衫,如此一来,既能避免过于招摇,又能体现出对少司寇的尊重,可谓一举两得!” 狗屁的一举两得……少司寇心中疯狂吐槽,但嘴上却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不错,老夫很是欣慰。” 苏贤立即打蛇随棍上:“真的吗?少司寇也觉得不错是吧?那今后每次来见少司寇我就这样穿。” 少司寇扯了扯嘴角,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忙摆手道:“别别别,这样也太麻烦了,我们都是自己人,还是随意一点好,不用太客气。” 苏贤立即扭头看着唐淑静,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见了吗?我们少司寇十分平易近人呢,他都说了要随意一点,不用客气……所以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找个位子坐下吧。” “哦,好的。” 唐淑静见此,方才的担心彻底消失不见。 她本就是一个不尊礼教之人,见少司寇居然如此随意,她当真是大喜过望,亲自动手搬了两张椅子摆在苏贤两侧。 她与杨芷兰一人一张。 杨芷兰没座。 但她可是毫不客气、大刺刺的坐下了。 一旁的刑狱左丞,看得那是眼皮狂跳。 心说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扭头又见少司寇虽也眼皮狂跳,但却没有说什么,刑狱左丞也便不敢多嘴。 “侯爷今日来见老夫,可有什么要事不成?”少司寇赶紧切入主题,他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卑职现在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所以就精心遴选了两个手下,做个班头、牌头什么的。” “今日卑职将她们带了来,先给少司寇过过目。” “……” 苏贤话音落后,刚刚放松的唐淑静又紧张起来,心儿砰砰乱跳,万一少司寇不同意怎么办? 少司寇依旧保持着挥袖挡脸的姿势,另一只手则轻轻一挥,大声说道: “没问题,老夫同意了,侯爷所带来的人必定没有问题,这两位壮士老夫都看过了,的确很适合我刑狱司。” 话音落后,值房中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少司寇微微一愣,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贤咳嗽了一声,一脸古怪的说道:“那个少司寇,卑职今日所带来的两位,其实是……两个女子!” “……” 正文 653 未过门的小姨子 尴尬! 大写的尴尬! 不过少司寇已经一大把年纪,脸皮厚如城墙,他愣了一会儿后硬生生干笑道:“巾帼不让须眉!” 苏贤面色古怪一阵后说道:“少司寇,先请过目。” 少司寇挡在眼前的袖子依旧未曾撤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咳嗽一声,吩咐道:“老夫已经老了,眼神不太好,请上前一些。” “好的,芷兰,你先上。” 苏贤话音一落,杨芷兰便迈步上前,距少司寇只有数尺的距离。 少司寇稍微掀开一点袖子,凝眉一看,两眼不由一亮,这个女人不简单,莫名的气场十分强大! 苏贤在后解释道: “此女名叫杨芷兰,跟在卑职身边已有许久,早前在幽州时,二捕头曾与芷兰交过手,结果是二捕头远远不如!” 二捕头都远远不如?! 那她该有多厉害?! 嘶……值房中响起一片吸气声。 “好!” 少司寇由衷赞道。 算是同意杨芷兰入职刑狱司。 接着,杨芷兰退下,唐淑静走了上去。 苏贤在后解释道:“此女名叫唐淑静,是瀛州州衙的捕头。” 接着他又对唐淑静说道:“你方才都看见了吧,少司寇是自己人,凡事都随意一些为好,不用太客气。” “知道了。” 唐淑静向后摆了摆手,迈步上前,距少司寇三尺处停下,还算有礼的拜道:“拜见少司寇。” “不错。” 少司寇点点头,此女的气场虽没有杨芷兰强大,但看上去也是一个练家子,不是凡俗之辈。 不过,少司寇刚点完头,便瞪大了两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淑静做出的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只见唐淑静大大咧咧的走到少司寇椅前,自顾提起小几上的茶壶,取下一只干净茶杯,当着少司寇与刑狱左丞的面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喝光。 少司寇与刑狱左丞一脸懵,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个名叫唐淑静的女子在干什么? 这么不客气的吗? “好茶!” 唐淑静喝完后还在那夸赞。 少司寇回过神来,面色略有不愉,这也太没礼貌了吧?简直胡闹,没大没小。 苏贤在此时说道: “对了少司寇,卑职还忘了做介绍,此女乃卑职未过门的小姨子,还请少司寇多加关照才是……” “……” 未过门的小姨子? 少司寇、刑狱左丞等人又是一脸懵,许久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称谓? 唐淑静当即大怒,回头瞪着苏贤斥道:“你说什么呀,要嫁给你的人是我姐,不是我!你胡说什么?!” “抱歉,一时口误。” 苏贤忙笑着道歉,随即面色一正,对少司寇说道:“她姐姐是卑职未过门的妻子,她便是我未过门的……未来的小姨子。” “原来如此……” 少司寇点点头,面上那丝不愉之色瞬间消失,换上和蔼与慈祥的笑容,指了指小几上的茶壶笑道: “茶水还有的,不够再倒,不用与老夫客气,呵呵呵呵……” 刑狱左丞也在一旁赔笑,先前的不满早已消失不见。 唐淑静摆了摆手,一脸期待的问道:“那我……我可以加入刑狱司了么?” “可以,当然可以!”少司寇肯定答道。 “……” 唐淑静当即大喜过望。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苏贤身边的。 然后又是如何走出少司寇值房的。 当她清醒过来时,他们三人已身处屋外,苏贤正用手在她眼前乱晃,挪揄笑道:“这个人傻了不成?” “你才傻了!”唐淑静将苏贤那只手扒拉到一边。 “怎么还你你你的?要叫姐夫!”苏贤一脸严肃的教训道。 “我还没有刑狱司的腰牌与公服呢。”唐淑静噘着嘴说道。 “这还不简单,走吧,我亲自带你们走一遭‘户曹’,把那些东西一次性补办齐全。”苏贤当先往前走去。 “……” 户曹距此不远。 加之又有苏贤的亲自陪同,办事效率极高。 短短一刻钟后,杨芷兰与唐淑静便分别抱着一摞衙门公服,衣服上压着一块身份腰牌,此外还有制式佩刀等等一应物事。 离开户曹后,苏贤忽然回身看着唐淑静,嘴角浮现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唐淑静心中一慌,她知道苏贤要逼迫她兑现承诺了,她其实还没有彻底做好准备,心慌之下,就连成功入职刑狱司的好心情都被冲淡了一些。 然而,苏贤却没提这回事,而是吩咐道: “我们先回我们的地盘吧,接着我再给你们升官。” 一听说升官,唐淑静立即来了兴趣,明亮的双哞中绽放出阵阵神采,方才被冲散的喜悦也得到了填补。 刑狱司四大捕头,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办公地,而且还悬挂独立招牌,一般叫做什么什么“堂”。 大捕头擅长追捕、追踪、查案,所以大捕头办公之地叫做:“追风堂”。 二捕头擅长易容、伪装与查案,所以二捕头办公之地叫做:“千面堂”。 三捕头擅长刑讯、拷问与查案,所以三捕头办公之地叫做:“洗冤堂”。 四捕头擅长刑律、情报与证供,所以四捕头办公之地叫做:“刑名堂”。 苏贤是刑狱司“都官捕头”,虽不常驻刑狱司,但地位与四大捕头一致,所以他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片办公地。 苏贤为之命名为:“民安堂”。 来到民安堂,除他们三人外,就只有几个端茶倒水、打扫卫生的小吏,正经办事的文吏一个也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苏贤带着两女来到值房坐下,看着杨芷兰说道:“芷兰就做个‘班头’吧,本捕头的第一副手,这个位置挺适合你的。” “属下遵命。” 杨芷兰一板一眼抱拳说道。 苏贤又看向唐淑静,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唐淑静内心非常激动,咧着嘴角,暗暗呐喊道:“杨女侠做大班头自然没有问题,那我就做个二班头!” “至于你……嗯,就先做个‘牌头’吧!”苏贤最终说道。 “不!”唐淑静嘴角的笑容刹那消失,起身大声说道:“我要做班头,二班头!不要做牌头!” “我们‘民安堂’总共才三个人,若一个捕头下面只有两个班头的话,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牌头其实已经不错了……” “我要做班头!你答应过我的,我要做班头!”唐淑静倔强,眼圈又开始微微泛红,心头浮现出方才被苏贤欺压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委屈。 “好好好,那你就做二班头吧。”苏贤单手扶额,一幅受不了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唐淑静这下开心了,嘴角重新绽放笑容,之前所受的委屈还算值得。 苏贤放松整个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的看着唐淑静,但嘴上却对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啊,你先退下吧,某人要兑现承诺了,我怕你在这儿某人发挥不好。” “……” 正文 654 荒宅探宝 午时之前,苏贤与杨芷兰走出刑狱司衙门。 天色尚早,苏贤打算去一趟内卫衙门,开启前任小阁领留给他们的“遗产”,或许能发现一些了不得的宝贝。 至于唐淑静,则继续留在刑狱司衙门。 这妞儿刚才被苏贤折腾得够呛,脸蛋儿红扑扑,衣领略松,说是要留在刑狱司衙门适应环境,不过依苏贤想来,难为情估计也是因素之一。 三大捕头,还有三大捕头下面的“班头”、“牌头”等等,苏贤亲自介绍给她认识。 捕头们得知唐淑静是苏贤未过门的小姨子后,大吃一惊,然后笑脸相迎,将之当做贵客对待。 …… 出得东城,苏贤与杨芷兰先回了一趟侯府,取了钥匙,折道返回皇城,由“洛城南门”进入宝城,直入破旧的内卫衙门。 “拜见小阁领,拜见小阁主!”东阁中的坐班文吏见两人齐至,纷纷起身拜见。 “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苏贤摆了摆手。 “……” 两人继续往东,行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一堵高大的围墙,墙上仅有一道铁门,门上的铜锁积攒了厚厚一层灰。 这便是前任小阁领的居住之地。 苏贤与杨芷兰止步于此。 此处人迹罕至,方圆十丈内就只有他们二人,周围静悄悄一片。 苏贤看着那道铁门以及高大的围墙,总感觉此行不是去“接收前任小阁领的遗产”,而是“荒宅探宝”! 他取出那串钥匙,轻轻拋动,发出哗啦的声音,低声自语道: “希望能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最好是对此次河北道之行有足够的帮助……我们最终能找到什么宝贝呢?我非常期待!” “公子,我来吧。”杨芷兰看了看积满了灰尘的铜锁,主动请缨。 “好。”苏贤将钥匙递在她手中。 “……” 咔嚓! 杨芷兰尝试几把钥匙后,终于打开这只铜锁。 推开铁门。 两人前后进入。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院子,有起居室、书房、客厅、储存室,还附带一个小小的庭院。 杨芷兰在前仔细排查,并未发现什么暗器机关。 接着,两人打来清水,将室内家具与桌凳上的灰尘擦拭一遍,然后开始掘地三尺、翻箱倒柜。 探宝行动正式开始…… 前任小阁领很会敛财。 苏贤与杨芷兰忙活了小半日,找到金锭、银锭各数万块,还有金银器物、名贵字画、古玩古董等无数。 两人将这些财物搬到书房,结果诺大一间屋子几乎被堆满,甚至无处下脚。 “小阁领可真是富有啊!那堆金银锭就不用说了,单单这个……” 苏贤斜靠在那堆“金山”上,喘气之余,随手拿起一幅字画,看了看落款与印章,不由啧啧称奇道: “单单这幅字画拿出去,估计就能让满朝宰相们枪破头……他究竟从哪儿收集来的?难道打劫了陛下的内府不成?” “……” 杨芷兰在旁默默整理着一屋子“杂物”,偶尔“嗯”一声以示回应。 苏贤丢下那副字画,左右各捡起一块金锭与银锭,在手中轻轻抛着笑道: “这批遗产真的太丰厚了!小阁领啊小阁领,你在天之灵应该也安息了吧,今后我将命人每天都给你烧纸。” “可是……”苏贤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随手将金银锭一丢,发出哐当两声响,摇头皱眉道: “这批财宝固然价值不菲,但都是些常见之物,我预料中那种‘惊天动地’或‘充满了秘密’的东西,却是未曾发现。” “此行若只能找到这批财宝,意义总感觉不是很大。” “……” 杨芷兰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苏贤冷静的说道:“我们可以再找一遍,或许还有未曾发现的机关密室。” 苏贤腾身跃起,精神抖擞的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们再找一遍吧!” “……” 忙碌中,两刻钟的时间悄然流逝。 两人将整座宅子里里外外又搜寻了一圈。 可还是没有找到预想中的机关密室。 “不应该啊!” 储藏室中,苏贤心疲体累,背靠一组木架休息片刻,凝眉说道: “小阁领身居内卫要职,所遗之物,不应该仅仅只有一堆俗气的财宝才对。” “一定还有储藏重要宝贝的密室,我相信一定有!可是怎么就找不到呢?” “……” 苏贤背靠的木架上,原本摆满了东西,其中的金银器物与精美瓷器等已被两人搬去了书房,还剩下一些看似普通的器物,未曾挪动。 苏贤看着杨芷兰问道:“对了,你在小阁领手下办事多年,他有没有透露过,他曾收藏过某些特别的宝贝?” 杨芷兰低眸道:“我……没注意过……” “罢了罢了。”苏贤拍了拍酸胀的两腿,扶着身后的木架站起身,拍着手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日后再来探寻。”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我们这就回去吧。” 苏贤迈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整个身体都往后栽倒而去。 砰! 苏贤直接撞在那木架之上。 木架受力,猛然一晃,摆在上面的普通器物纷纷掉落,发出一系列瓷器碎裂的声音。 “公子小心。”杨芷兰反应不可谓不快,苏贤刚刚撞上木架,她便冲了过来,牢牢稳住苏贤的身形。 “擦!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居然在平地上摔跤。”苏贤暗呼一声,稳定身形后,看向身侧的杨芷兰准备道谢。 可是他却发现,杨芷兰正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木架,眼神很是犀利,与往日冷淡的眼神截然不同。 “你在看什么?”苏贤诧异。 “公子,你身后,那个杯子!”杨芷兰答道。 “杯子?” 苏贤回身。 一眼便看见一只陶瓷杯子,正牢牢的立在木架之上。 很快,他的表情微变,指着那只陶瓷杯惊讶道:“这只杯子有古怪,木架上其他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就它纹丝不动!” 杨芷兰走近木架,仔细观察着那只杯子,同时对苏贤说道:“这应该就是一个机关,请公子退后,谨防有危险。” 苏贤忍着激动的心情,后退数步。 杨芷兰看了一会儿,用手捏着那只杯子提了提,发现提不动,接着又轻轻一转,杯子果然动了! 紧接着,木架后面有堵砖石砌成的墙,发出咔咔咔的响声,整面墙都向右侧滑去,灰尘簌簌而落。 “果然有机关!”苏贤看着缓缓洞开的密室,瞪大了双目,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 正文 655 宝藏喜人 咔咔咔咔! 砖墙持续往右侧缓缓滑动,灰尘簌簌而落,逐渐展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密室,苏贤与杨芷兰在旁死死盯着,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十余息后,咔咔咔的响声消失。 密室彻底开启。 那是一个八尺高四尺宽的门洞,光线透入,可见密室并不大,而且……空无一物! “是空的?!” 苏贤瞪眼,不可能吧,神神秘秘的搞了半天,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密室,最后告诉他居然是空的? 苏贤不能接受,抬步就要走进密室一探究竟。 杨芷兰赶紧拉住他的手,一脸冷静的说道: “公子莫急,谨防暗器,还是我先进入一探究竟。” “好,小心为上。”苏贤点头。 杨芷兰凝神进入密室,各处试探了一下,回头对苏贤说道:“没有暗器。” 苏贤嘴角扯了扯,苦笑道:“没有暗器,但同时也没有宝贝啊!诶,你说小阁领是不是故意消遣我们来着?” 杨芷兰也面带一丝遗憾,举步准备走出密室。 可她这一脚踏下去,猛然觉察出一丝细微的异常,她立即停步,蹲下了身,仔细查看密室的地面。 “怎么了?”苏贤发觉有异,举步也进入密室,蹲在杨芷兰身旁。 “这块地板有古怪,公子且退后,我猜想这地板下面还有机关。”杨芷兰一脸冷静与凝重的说道。 “还有机关?!” 苏贤赶忙退后,好奇与期待之色出现在他的脸上,站在远处伸长了脖子关注杨芷兰的一举一动。 杨芷兰摸索一阵,在某隐蔽之处果然又找到一个机扩。 轻轻一拨,那块松动的地板竟缓缓向后滑去,出落得一级一级的石头阶梯,延伸向下,下面黑黢黢一片。 苏贤当即大喜,一边准备火把一边说道: “原来密室中还藏着地下室!这小阁领果真老奸巨猾,居然玩这么一出,这地下室中一定有了不得的宝贝!” “……” 火把准备好后,杨芷兰当先拾级而下。 火光驱散黑暗,可见两侧的石壁非常光滑,开凿的痕迹十分精细……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地下室! 苏贤跟在杨芷兰身后,当即大喜过望。 这次的收获一定了不得。 阶梯不长,两人下落约三丈之后,便踩到平面,地下室中有许多油灯,两人用火把将油灯一一点亮。 十余息后,整座地下室便收入眼底。 这是一个圆形的地下空间,五六丈见方,高约半丈,规模也算很大了。 不过,偌大一个地下室中,仅只有一半的空间被占满,而且堆积在那的东西居然是……一只只人头大小的酒坛? 苏贤之所以猜测那是酒坛,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酒香味儿,很好闻,有种让人飘飘欲仙的感觉。 所以这是一座……酒窖? 苏贤心中一沉,大踏步走过去,抱起一只酒坛一看,坛肚贴着红色贴纸,上书“九枝甘露”四个楷书大字。 “九枝甘露?!” 苏贤吃了一惊,抱起的酒坛差点掉落在地,惊愕道: “传说,九枝甘露是古代的一种名酒,醇香扑鼻,号称天下第一美酒!” “前朝时,九枝甘露的酿造之法就已失传,此酒一坛价值千金,就连王公贵族也不能随意享用。” “时值本朝,此酒便更是闻所未闻了,彻底成了古籍上的一种记载……可是,谁曾料到,这座酒窖中居然储存着……三百余坛九枝甘露!” “……” 苏贤小心翼翼放下那只酒坛。 放眼看着这数百坛传说之中的美酒,他当真欣喜若狂。 此酒在前朝就价值一坛千金,现在又如何呢? 只怕丢出去一坛,就足以令天下好酒之辈发疯与发狂! 而现在,这三百余坛传说之中的美酒,全归苏贤所有了,这的确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与收藏,堪称绝品! 喝一坛就少一坛! 苏贤狂喜过后,笑容又微微一收,偶然得到这批古代美酒固然是喜事,可这与他的预期相去甚远。 他其实想找一个对付北方辽国的线索,或者类似“黄金羊头钗”那样的关键“证物”。 这三百余坛美酒虽好,但若不能解决辽国的危机,再好的美酒也是人家的,利剑始终高悬啊。 苏贤思忖一番,毅然转身离开这座酒窖,对杨芷兰吩咐道: “我们出去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宝贝。” “……” 两人走出酒窖,将机关一一复原。 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翻箱倒柜,到处查找隐藏的机关密室。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足足半个时辰后,他们在小阁领起居室的床底下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密封完好的木箱十余只。 “希望这批宝贝有用!” 苏贤大喜,搓着双手,督促杨芷兰搬出第一只木箱。 因担心木箱中暗藏机关,苏贤躲得远远的,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杨芷兰“开盖”,其实他挺喜欢这个过程,总有种后世“拆快递”的感觉。 啪! 第一只木箱打开,并没有暗器。 苏贤凑近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一箱子的信件密函。 “都是些信件啊。” 苏贤略有失望,随手拆开一封,刚看了个开头,他便惊呼道:“这是……朝廷百官的犯罪证据!” “少司寇收集这些东西作甚?”苏贤接连拆开好几个信封,全都是朝臣的罪证,甚至还有一封涉及到了兰陵公主。 “这箱东西千万不可流传出去!”苏贤又拆了几十封信件后,后背冷汗直冒,牵扯真的太大太大了! 将木箱合上,杨芷兰又取出一箱,打开还是各种信件密函,苏贤拆开看了几份也全都是朝臣的各种罪证。 苏贤不信邪,将所有木箱一一取出,全部打开,在地上一字排开。 随后发现,有一半的箱子都装着信件密函等罪证,另一半则是各种印章,苏贤认真辨认了几枚,大多是历朝历代的名人所用之印。 “想不到少司寇还有收集印章的癖好,但对我来说没啥大用。”苏贤摇了摇头,将所有盖子合上,命杨芷兰一一搬回原位。 走出起居室,苏贤抬头看着日渐黄昏的天色,喃喃自语道: “还是没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少司寇曾收藏过‘黄金羊头钗’,难道就没有其他与辽国相关的物件儿么?” “……” 苏贤不信邪,与杨芷兰继续翻箱倒柜。 这一找,直接找到天色擦黑,太阳都已经下山,可苏贤还是没有得偿所愿。 “罢了,今天就先这样,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先回去吧。”苏贤摇了摇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 岂料就在这时,杨芷兰意外的在支撑房梁的圆柱上发现一个暗格。 苏贤大喜,激动道:“我有预感,这次发现的宝贝一定对我有用!芷兰快将之取出,看看是什么。” 正文 656 威震夫纲【二合一】 杨芷兰面色冷静,淡定取出,原来是一只保存完好的锦盒,外面包裹着油纸。 啪! 杨芷兰打开锦盒,苏贤探头一看,里面似乎是块羊皮? 将之取出,摊开,果然是一块羊皮,不过羊皮上画着许多线条,还有文字标注,看起来像是一幅舆图。 “原来是一幅羊皮舆图,我还当是什么呢。”苏贤泄气,差点将那块羊皮丢掉。 “公子,这应该是一幅藏宝图!”杨芷兰忽然发话。 “嗯?藏宝图?”苏贤顺着杨芷兰的指引看去,不禁“咦”了一声,仔细观看起来,最后惊道: “的确是藏宝图,不过却是残图,看篇幅应该只有三分之一,而且……芷兰你看在此处,这两个字是不是‘幽州’二字?” “是。”杨芷兰点头。 “幽州,位处河北道,乃是抵御辽军南下的天然番屏……此图虽是残图,但却是此行唯一与辽国相关的物件儿,我且带在身上,今后或许有用!” 苏贤嘀咕一番后,将羊皮藏宝图放回锦盒,再将盒子贴身放好,与杨芷兰大摇大摆离开内卫衙门而去。 回府的马车上,苏贤取出那串钥匙,将其中三柄取出,单独串成一串……因为这三柄钥匙方才从未使用过! 这说明,前任小阁领还有其他“秘密基地”,需要这三柄钥匙开启。 “小阁领到底还藏着什么宝贝呢?” 马车中,苏贤喃喃自语。 他倒是很想查找一番,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久后就要启程远赴河北道,着实没空。 这三柄钥匙就留待以后再使用吧! …… 倏忽间,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三天内,苏贤终于没有那么忙碌,开始迎来送往,朝中重要大臣几乎都见了个遍,当然,除了太子、钱中书那一派的人。 柳蕙香硬拉着苏贤去了两次相国寺,目的是为了……求子,然后每到晚上,她便化身为“床上女将军”,苏贤年富力强也差点吃不消。 但令人意外的是,苏贤从前任小阁领的地下酒窖中取出一坛“九枝甘露”,喝了一碗后,居然精力大增,威震夫纲,将柳蕙香收拾得很惨,但她却甘之如饴…… 张怀义、韩复暗通前朝余孽一案,也已审理完毕,与张怀义牵连之人,乌泱泱数百,全被拉到菜市口斩首,曾引发全城轰动。 其中,张怀义罪大恶极,被判处千刀万剐之刑! 苏贤、柳蕙香、言大山、林川等人亲去观刑。 众人想起怀州所遇之事,心头全都出了口恶气,那位可怜的怀州女子,在天上可以彻底瞑目了…… 苏贤得空后,林川、千面狐这对狐朋狗友,硬拉着他去了一趟“品玉阁神都旗舰店”。 说是“三兄弟五年内的最后一次狂欢”。 因为千面狐即将启程秘密前往辽国,他拖延了数日,终究顶不住少司寇施加在他头上的压力。 苏贤被莺莺燕燕所环绕,差点就把握不住,可是在紧要关头,他意外发现品玉阁居然是兰陵公主的产业…… 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若睡了品玉阁中的姑娘,他不是太监的事实可就瞒不住了,一定会被公主知道。 苏贤提上裤子就走,连夜狼狈逃回侯府。 逃回府中后,他抱着柳蕙香折腾了整整一夜。 这倒是乐得柳蕙香眉开眼笑。 …… 第四天。 早上。 苏贤起床。 吃罢早饭后,他在柳蕙香的陪同下,漫步府中的巨大花园,自打入住这座侯府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好好的游逛这座园子。 这数日来,北方辽国的局势愈发明朗。 他是内卫小阁领,自然可以接触到这些消息。 他预感到,在神都安逸的日子真的没有多久了。 “夫人,还记得数日前为夫曾对你说过的吗?我们可能很快就将返回河北道,这座侯府虽大,但却总感觉陌生。” 苏贤行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凹凸不平的小径上,路旁是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更远处泉水叮咚,一股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夫君去哪,妾身就去哪。” 柳蕙香抱着苏贤的胳膊,白嫩涓细的俏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 在她看来,在神都与瀛州之间来回奔波其实算不得什么,只要能陪伴在苏贤身边,她就感觉幸福。 苏贤正要说什么,忽然,张翠花跑来禀道:“公子,宫里来了人,陛下请公子立即入宫议事!” 苏贤闻言一怔,他有预感,女皇这次召见他,一定是为了北方辽国之事。 因为现在是大白天,并非晚上。 “夫君?”柳蕙香见他发怔出神,不由面带好奇。 “没事,陛下召见,想必是有大事,为夫这就入宫一趟。”苏贤面色凝重,返回内院换上蟒袍后,匆忙入宫去了。 “……” 宫城。 大内。 御书房。 苏贤在这里见到了女皇陛下。 内卫大阁领杜鹃也在。 行过君臣之礼后,女皇看着苏贤,面色略有复杂与不舍,最后眼神一定,说道: “苏爱卿应该知晓,辽国近期的局势愈发危险……” “就在刚刚,朕得到确切的消息,那南屠王及其世子纳兰雄,正极力鼓动辽帝与其他部族南下进犯我大梁边疆,借以转移辽国内部矛盾。” “若辽军南下犯边,必将导致边疆军民生灵涂炭,此非朕所愿,是故,阻挡北方来犯之敌势在必行!” “苏爱卿虽是一介书生,但却屡立奇功,朕……欲派苏爱卿前往河北道坐镇,警惕辽军南下,苏爱卿可愿否?” “……” 苏贤深吸一口气。 酝酿数日之事,终于在此刻落地。 他想也没想,张口就答道: “臣,领旨!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期望,必将辽军挡在国土之外,绝不让辽军进犯我大梁半寸土地!” “……” 其实,自数日前从兰陵公主口中得知,女皇可能派他前往河北道坐镇之后,他就在思考一件事—— 到底该不该去。 于公来说,他如今已是内卫东阁的小阁领,河北道正是他的管辖范围,其余四位小阁领都在外奔波,他没有理由一直在神都享福。 于私来说,他自然希望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避免柳蕙香等人受到可能的伤害…… 他长久以来的追求,不就是一份安全感么? 若天下都大乱了,怕是只有躲进深山老林才足够安全…… 再者,战争的残酷自不必多说,一旦爆发,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将铸造多少人间惨剧? 于公于私,他都该迎难而上! 所以,他毫不犹豫答应女皇。 肩头上的担子虽重,但他却一点也不怕,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搞定辽国,彻底解决这个巨大的威胁! 女皇见状,面色大喜,起身大声说道: “好!朕相信苏爱卿!” “有苏爱卿这句话,朕就放了一半的心。对了,苏爱卿此行有何要求,可尽管提出,朕自当全力满足。” 苏贤想了想,面色凝重的禀道: “陛下,臣知道一种利器,可增强我大梁防御之力,若能得到并合理运用,辽军铁骑只怕也得折戟沉沙!” 大阁领戴着面具,看不清脸面,听了苏贤这句话后,镶嵌在面具上的两颗眼睛猛地一亮。 女皇也是大喜过望,面带期盼之色,苏贤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苏贤说此物可令辽军铁骑折戟沉沙,那么就一定是真的! “苏爱卿快快说来,究竟是何等奇物?竟有如此功效?”女皇着急问道。 苏贤面色凝重,一丝不苟的拜道: “回禀陛下,臣所说之物,名叫……神雷!” “神……神雷?!” 女皇与大阁领呆立一阵,彼此对望一眼,面上的期待与笑容早已消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失望。 神雷,众所周知,那是南陈的镇国利器。 除南陈外,没有人知道如何制造神雷。 南陈也不可能将神雷送人。 苏贤此话……听入耳中怎么总感觉有些幼稚呢? 方才,她们见苏贤一脸严肃与凝重,还以为苏贤要说什么呢? 结果就是神雷? 女皇失望的摇着头,这时,她心中猛然明悟,苏贤虽然有才,可终究还只是一个少年之人,到底经验不足。 进而又想到,将镇守河北道的重要任务交给苏贤,是不是太莽撞了? 女皇抬眸,看见苏贤后,面色又是微微一变,因为苏贤依旧是一幅严肃与凝重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自信! 莫非……女皇两眼又是一亮,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死死盯着苏贤的眼睛问道: “苏爱卿……莫非……知道了神雷的秘方?” “……” 大阁领也转眸看着苏贤,双目中绽放出阵阵异彩。 神雷,可是了不得的宝贝,若苏贤得到了神雷秘方,那么……想到今后内卫拥有神雷的情景,大阁领心中悠然神往。 就这样,在女皇与大阁领期待的目光下,苏贤面色严肃与凝重的拜道:“回禀陛下,臣并未掌握神雷的秘方。” 啥? 女皇与大阁领傻眼,怔怔瞪着苏贤,心中空落落的,涌出一中“曾得到过神雷但又从手中溜走”的不适感。 女皇泄气,一手扶额,瞥了眼苏贤问道:“苏爱卿既不知神雷秘方,那如何能得到?莫非苏爱卿的办法是找南陈讨要不成?” 苏贤拜道: “回禀陛下,说‘讨要’不太妥当,在臣看来,应该是合作!合作共赢的合作!如此方能提高抵御辽国的胜算。” “……” 神雷便是火药。 苏贤自然知晓如何调配火药。 可他曾答应过陈可妍,不能将神雷秘方献给大梁朝廷,他遵守诺言,同时也迫使陈可妍遵守“不主动与兰陵公主为敌”的诺言,这是合作的基础。 所以苏贤根本就没想过,向女皇进献神雷的秘方。 不过,此次辽军来势汹汹,他也不可能放着神雷不用。 他之所以提议与南陈合作,其实是想借此掩饰罢了,他会私下偷偷配置神雷,然后宣称是从南陈送来的…… 至于南陈会不会同意,他认为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陈可妍极得陈帝信任,而陈可妍……她一定会帮苏贤这个忙! 女皇与大阁领闻言后,却是纷纷皱眉,摇头苦笑道: “苏爱卿可能有所不知,我大梁与南陈……素来邦交不睦,且神雷乃南陈镇国神器,岂是那么好合作的?” “……” 苏贤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在那激动的痛陈利弊—— 若辽军攻占了大梁,那么南陈必将直面辽军铁骑的威胁,他们之间必有一场惨烈的大战,那为何不提供一些神雷,让大梁将辽军阻挡在北方呢? 女皇听了苏贤的陈词后,低眸思忖一番,最后看着苏贤说道:“苏爱卿之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那陈帝未必就会答应。” 苏贤说道: “陛下,事在人为,成事在天,臣愿意一试,若成功从南陈借得神雷,臣将献上三分之二给送给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女皇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也罢,姑且就让苏爱卿一试吧……此事朕准了!” “多谢陛下!”苏贤松了口气。 “……” 接下来,女皇又叮嘱了一番,与苏贤约定明日启程前往河北道。 因苏贤内卫小阁领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一切都将在秘密中进行……当然,女皇也给了一些特权,方便苏贤行事。 正事谈完,苏贤转身告退。 时间紧迫,他必须提前做出一些安排。 岂料刚刚转身,女皇就叫住了他,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苏爱卿且下去忙,到了晚上天黑的之后,朕还有事要交代给你。” 苏贤当即浑身不自主轻颤一下,瞬间领悟了女皇那个眼神的含义……今天晚上,看来要喝两碗“九枝甘露”才敢入宫。 “臣……领旨。” 苏贤又是一拜,转身退出御书房,出宫而去。 苏贤离开后,御书房中仅剩女皇与大阁领二人。 大阁领问道:“陛下,东阁领果真……能说服陈帝么?毕竟,神雷乃南陈镇国利器,轻易不可外借!” 女皇面色一正,淡淡说道: “苏爱卿若能成功,固然是好,但朕认为苏爱卿不可能成功!无妨,苏爱卿到底年轻,就让他去碰碰钉子吧,吃一堑才好长一智。” “……” 正文 657 兰陵的“礼物”【二合一】 话说苏贤走出宫城,顺路去了一趟兰陵公主府。 府中宫女将他引至内厅。 来到内厅,抬眸就见兰陵公主盛装打扮—— 牡丹头,丹凤眼,紫色宫裙勾勒出丰美身姿,胸前撑得紧绷绷,繁复的首饰与鲜艳的浓妆衬托出雍容华贵的气质,堪称倾国倾城、美艳无双! “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作揖,弯腰拜下去的他,正好看见兰陵公主那双娇小秀足,套着丝履宫鞋,小巧而可爱,不知握在手中轻轻捏一下公主会不会蹬腿? “勿需多礼,坐吧。” 两人分宾主落座,宫女送来香茶后,公主一边品茶一边问道:“范阳侯刚从宫里来?见过陛下了?” 她的声音有些别样意味,侧眸打量着苏贤的面目表情。 “公主所言不错……臣此次来见公主,是有一件要事与公主相商。”苏贤正色道。 “范阳侯休息了数日,倒是时常入宫去见陛下,今日为何得空来与本宫商量要事了?”兰陵公主声音幽幽,轻轻放下茶杯。 “呃……” 苏贤一时语塞,公主这是怪他数日来都未曾登门拜访么? 他没有想出什么头绪,便转而说道: “公主容禀,明日,臣就将远赴河北道坐镇,今日……” 兰陵公主闻言直接起身,正色道: “陛下找你是为了这件事?” “不错!” 苏贤点头,将方才面见女皇的经过讲了一遍。 包括他将与南陈合作之事。 兰陵公主听罢,面有恍然与担心之色,不过脑袋却轻轻摇晃着说道: “南陈地处蛮荒,那吴国公主陈可妍,向来对我大梁十分憎恶,她又极得陈帝信任……范阳侯此举怕是不能成功!” “事在人为,成事在天,臣愿一试。”苏贤说道。 “……” 兰陵公主见此,便也无话可说,她并不想打击苏贤的信心。 接下来,苏贤请教了一些问题,他毕竟刚入朝堂不久,很多潜规则与隐性的规矩都不清楚,算是一个愣头青。 兰陵公主久经朝堂考验,手腕、魄力、见识等各方面都远超苏贤一大截,她耐心为苏贤做解答,毕竟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许久之后,苏贤终于问完。 兰陵公主说了几大箩筐的话,早已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茶并问道: “范阳侯此去河北道将十分危险,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不用客气,今日过后可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苏贤摆了摆手,刚准备说没有问题了,不过就在这时,他脑袋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即改口道: “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兰陵公主不厌其烦,她也有自信,不管苏贤问出多么刁钻的问题,只要事关朝堂,她就能解答。 说着,她还凑近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苏贤直接问道: “臣还想问的是……上次公主说要遂了臣的一个愿望?臣思来想去,着实想不透臣有什么愿望,还望公主解惑。” “……” 兰陵公主闻言,直接顿在原地,口中含着的茶水也忘了吞咽,就那样抬眸定定的看着苏贤。 他居然问这个问题! 他居然不知道那个“愿望”是什么? 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苏贤要问有关朝堂的问题呢,结果却是这种问题……这让她如何回答? “公主?” 苏贤见公主神情不对,便在心中反思那个问题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啊。 兰陵公主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准备略过此问题不答。 可她忘了自己口中还含着茶水呢,张口说话之前,竟将茶水吸入气管,导致她当场就“咳咳咳”起来。 同时,她手上的茶杯也不慎脱手,好巧不巧的是,那茶杯倾倒而出的茶水竟洒落在公主胸脯! “公主小心!” 苏贤吃了一惊。 那茶水泼洒上去后冒出阵阵热气,裹夹着白雾,公主估计是被烫着了,竟顾不得咳嗽下意识伸手去擦。 那东西……能当着他人的面乱擦么? 苏贤在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快步冲上去,扶着公主在椅子上坐下,轻轻锤着公主的背给她顺气。 公主果然舒服了一些,取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胸脯上的水渍,动作虽轻柔,可是…… 苏贤站在公主身侧,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良久之后。 兰陵公主已经不咳嗽了。 但手中还拿着帕子轻轻擦拭。 忽然,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擦拭的动作一停,扭头看着苏贤,眉梢带蹙,双目瞪圆,声音略冷的斥道: “你……你还看!” “臣什么也没有看见。”苏贤立即抬头望着天花板。 “你一定是故意的!”兰陵公主见苏贤这幅模样,心头莫名生气,不禁露出一些小女儿态。 “臣……没有故意啊。”苏贤喊冤,其实他并不清楚公主话中的“故意”指什么。 “还不承认!” 公主晕生双颊,面皮微微发烫,侧眸瞪着苏贤说道:“你故意问那个问题,就是想让本宫被茶水呛到,然后……动手占本宫的便宜!” 苏贤简直比窦娥还冤,他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兰陵公主嘴角轻轻扯了扯,侧眸冷眼瞪着苏贤斥道: “你还好意思喊冤?你就是为了占本宫便宜,才精心设计这么一出,以为本宫傻看不出来么?” “公主你要相信臣啊,臣……不是那样的人!”苏贤都快哭了。 公主心头怒火冲销,大怒道: “你……你的手现在都还在……抚摸本宫的背!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摸够了吗?还不停手!” “呃……” 苏贤某只手猛然一停。 尴尬了。 他的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 方才,他为了帮公主顺气,用手轻锤其背,后来锤着锤着,或许是手感太妙的缘故,竟改成了由上往下的……捋! 他敢打包票,那个动作一定是捋,捋顺气的捋,并不是抚摸! 兰陵公主起身,双目灼灼的盯着苏贤,不过最终侧过了身说道:“范阳侯明日就将出发前往河北道,想必还有许多准备要做,你先去忙吧。” 苏贤嘴角嗫嚅几下,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得长施一礼,转身默默走向内厅的房门。 刚走到门口,他竟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对了公主,臣的那个愿望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后,厅中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苏贤两眼越瞪越大。 他这一回身都看见了什么? 兰陵公主竟……竟轻轻撩起,然后将雪白的手帕塞进去……擦拭? 苏贤傻眼,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兰陵公主动作一顿,数息后勃然大怒,顺手将那张雪白的手帕当做武器朝苏贤投掷过来,羞怒斥道: “还不快滚!” “臣这就走……” 苏贤下意识接住公主投掷过来的雪白手帕,顺手塞入衣兜,想也没想,转身就逃,眨眼间跑没了影。 …… 返回侯府的马车中。 大口喘气的苏贤,取出兰陵公主“赠送”给他的“礼物”—— 那方雪白的手帕。 他左右看了看,马车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放下心来,将手帕展开打量了一番……公主日常所用之物都是珍品啊! 这张手帕乃丝绸制成,上锈精美花朵图案,拿在手中颇有一些分量,价值不菲。 看完手帕后,苏贤慢慢将之凑近鼻尖,深深一嗅……除了茶水的气味之外,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儿,沁人心脾。 苏贤想起方才回身所见的那一幕,公主曾用此帕……塞进去撒试过水渍,那股香味儿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嗯……”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兰陵公主那傲人的丰美身姿,那散发着荧光的雪肌玉肤……他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收好这方手帕后,马车刚好停下,原来已经回到了侯府,皇城与侯府之间只隔着一个天津桥,眨眼便至。 苏贤下车,随口对杨芷兰吩咐道: “派人去一趟言府,请威武郡公过府一叙。” “是。” 杨芷兰点头,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她亲自跑一趟,安排个小厮之类的就足以胜任。 苏贤入府,来到书房,等了数盏茶的时间,房外便传来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喊道: “公子,公子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话刚说一半,言大山便已闪身进入书房,面色无比激动的说道:“公子啊,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苏贤抬眸,看见言大山后,大吃一惊,起身说道: “大山你……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暴瘦了整整几大圈啊!你……你在家都在干什么?” 言大山长叹一口气,魁梧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晃,一幅站不稳的模样,他那张瘦成瓜子脸的国字脸浮现出疲惫与沧桑之色,摇头道: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大山你……与言老太君或……与夫人……们闹矛盾了?”苏贤猜测,随即一脸懊悔的说道: “都怪我,不该留你那么久,应该早点让你回家与夫人们团聚的,不然也不至于……闹矛盾闹成这样,你看看你,形销骨立啊!” 言大山连连摆手说道: “不是,不是公子猜测的那样,我与夫人们并未闹矛盾,我们好得很……与公子无关。” “可是你……短短数日间便暴瘦成这番模样,我……”苏贤深感自责,并不相信言大山的说辞。 言大山见此,忽然计上心来,既然苏贤如此愧疚,那何不……借此让苏贤要求他回到侯府呢? 苏贤可是言家的大恩公啊,只要他发了话,言老太君与那群夫人根本不敢有任何怨言。 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可以……想到妙处,言大山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大山你怎么了?”苏贤在旁一脸古怪。 “哦,没什么。”言大山赶紧收敛笑容。 因想到若要打动苏贤,就必须可怜一些,悲惨一些,于是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假装晕倒的模样,还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苏贤果然吓了一跳,忙上前亲手扶起,一脸关切道:“大山你怎么了?怎会虚弱至此?要紧不?大夫……” “公子不用担心,我没事。”言大山干脆躺在地板上,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缓一缓就好,不用叫大夫,最多两盏茶的时间就能恢复。” “这样啊!” 苏贤起身,捏着下巴,一脸为难之色,缓缓说道:“我本有个任务想交代给你,但你如今……” “什么任务?”言大山差点翻身跃起,不过好在生生压住了那股冲动。 “今日,陛下召我入宫……”苏贤缓缓道来,将入宫面见女皇之事讲了一遍,最后一脸为难的说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本打算派你秘密潜入辽国一探究竟,可……你如今连站都站不稳……” “……” 言大山一听这话,当即一跃而起,中气十足的说道:“公子放心,我可以去,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苏贤睁大双目瞪着他,一脸惊奇的问道:“你不是需要躺两盏茶的时间才能恢复么?怎么……” “呃……那个……” 言大山本就不擅长说谎,挠着头,憋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若在平时,他一定会重新倒下躺好,就算装也要装够时间。 可是这次不同,他必须接下这项任务……远赴辽国总比留在言府中强,这几天他真的被压榨得够呛,实在忍受不住! “其实,刚才我都是装的!” 言大山暗中一咬牙,既然不擅长撒谎,那就说实话,“我其实一点也不虚弱,公子你看,我还可以打拳……” 说着,言大山便在书房中哐嗤哐嗤的打起了拳,当真是虎虎生风,矫健如龙,与方才判若两人。 “我相信你了!”苏贤赶紧将之拉住,不然书房都得被他生生拆掉。 “公子同意了?”言大山大喜,国字脸……哦不,瓜子脸上满是期待的笑容。 “可是言老太君与夫人们……”苏贤迟疑,总有一种拆散了人家家庭的负罪感。 “公子尽管放心,此去辽国卧底,乃是为了整个大梁,为了天下所有的百姓,母亲与夫人们一定不会阻拦。” 言大山大声说道。 苏贤仔细想了想,这话说得也不错,他为了天下安定,不也准备放弃神都悠闲的生活么?更何况,还有人将为此事献上宝贵的生命……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探明情况后立即返回,我们才好拟定策略。”苏贤最后说道。 “请公子放心……” 言大山大踏步离开书房,回去收拾了一番,当天就启程出发,秘密前往辽国打探情况去了。 苏贤送走言大山后,回到书房,对杨芷兰吩咐道: “去将毒娘子叫来,我有一项任务交给她办。” “是!” “……” 正文 请假条 今天除夕。 明天春节。 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值此除旧迎新之际。 我有个朴素的心愿—— 那就是……希望各位来年暴富! 暴富! 暴富! 暴富! 还有个小小的祝福—— 那就是……预祝各位来年挣大钱! 挣大钱! 挣大钱! 挣大钱! …… 好了,现在说一个芝麻粒那么大的事情—— 抱歉了各位,我要请假了。 过年期间杂事儿有点多,时间比较零碎难以集中精力码字,勉强动笔也极其难受,所以我决定不码了,先休息几天再说……这是扑街唯一的自由。 请假时间暂定一个月。 似乎有点长,那就半个月吧。 反正看具体情况,最晚不超过元宵,也有可能提前……休息结束后,我要发愤图强、兢兢业业、废寝忘食,新的一年不能再咸鱼下去了! 正文 658 反手送你个罗绣娘 毒娘子,本是梅花内卫幽州堂堂主,稀里糊涂跟了苏贤后,如今总算“转正”,苏贤提拔她为“巡察使”,官升数级。 苏贤此次找她,是为命她亲自走一趟南陈,去找吴国公主陈可妍,全力促成合作抗辽之事。 吩咐完后,苏贤见她面有难色,不由挑眉问道:“怎么?感觉很为难?” 毒娘子眉毛细长,嘴唇乌黑,眼神好似毒蛇,本是一幅凶狠的面相,可此时却低眉惭愧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此行恐怕会辜负小阁领的期望。” “为何?” “小阁领有所不知,那南陈与我大梁素来不睦,还有吴国公主陈可妍,对我大梁似乎也没有好感……” “你不用担心,只管去见吴国公主说明缘由即可,我相信这点‘大局观’她还是有的,去吧。”苏贤挥了挥手。 “属下遵命!” 毒娘子没再多言,转身下去做了一番准备,带上一些人马,当天就出发秘密前往南陈去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苏贤想了想,起身去见柳蕙香,让她赶紧收拾行李,明天就将启程出发前往河北道,时间不多。 柳蕙香倒不怎么惊讶,毕竟这数日来,苏贤经常说有可能返回河北道的话,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收拾行李的庶务自然不需苏贤操心。 不过他额外吩咐了一句,将那张得自前任小阁领家中的藏宝图带上…… 转眼,天色将黑。 府中各处灯笼都已点亮,灯光之下,仆从们还在为搬家之事而忙碌,柳蕙香将他们指挥得团团转。 苏贤估摸着,女皇派来请他入宫的人应该快到了。 明天就将启程出发,远赴河北道,再次回到神都之日尚不知何时,今天晚上,女皇铁定要与他嗨上天。 想到女皇那风韵未减丝毫的花容月貌与火辣身姿,还有她那坐地吸土的浪骚劲头,苏贤心中就是一荡。 两腿也有一点发软。 “不行!这种事……不能丢男人的脸!男人的尊严必须维护!” “……” 苏贤嘀咕着,来到侯府酒窖,小心翼翼取出一坛得自前任小阁领家中的“九枝甘露”,拍开酒封,倒出满满一大碗。 这是失传已久的古代名酒,酒花漂亮,酒体略显浑浊,散发出一股独特酒香。 记得刚开始品尝此酒时,苏贤总觉得这味儿古怪,不太好闻。 后来偶然发现此酒竟是壮阳之药,效果甚至堪比出自蜀宫的“金枪不倒丸”后,苏贤立即觉得这酒好闻,味儿太正了! 咕咚! 咕咚! 九枝甘露其实不怎么醉人,苏贤喝不了后世的白酒,啤酒也容易醉,但九枝甘露却能一口喝光一大碗。 “好酒!” 苏贤又倒了一碗,正准备一口喝光之前,忽然发现身侧的杨芷兰表情略有古怪,喉咙微微动了动。 苏贤将酒碗递过去: “你也想喝?” “不!” 杨芷兰面色微变,后退一步,拒绝得十分干脆,她身为苏贤的贴身保镖,自然知道此酒堪比壮阳之药……她才不要喝呢。 苏贤微微一笑,仰脖干了这碗美酒。 放下酒碗,他想了想,抱起人头大小的酒坛又满上一碗……今晚他一定要扳回一城,非得让女皇求饶不可! 喝光这碗后,他想了想,又倒了一碗……不过着实喝不下了,这次只喝了半碗。 “嗝!” 他打了个酒嗝,整整三碗半,今晚一定可以将女皇收拾得很惨! 从酒窖出来时,天色已经大黑。 苏贤看着忙忙碌碌的仆从们,信步来到书房,佯装挑灯夜读,实则是为了等待女皇派人来请。 很快,他眉头微微一紧,下肚的三碗半九枝甘露开始发挥作用,他浑身暖烘烘,心中生出无穷的精力与旖念。 握在手中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可是,女皇派来的人还没有到。 忍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更能忍。 一会儿后,苏贤明显坐不住,那本书被他拿起又放下……九枝甘露药性虽然温和,可是架不住苏贤一次喝了太多。 足足三碗半,他这是要焚烧自己的节奏! 但没有关系,他还能忍。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女皇派出的人还没有到。 苏贤忽然起身,举步往外走去,他有点忍不住了,既然女皇不派人来请,他干脆就自己入宫。 反正他有金牌,可直入后宫。 不过刚走没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不行,不能主动入宫,不能暴露“需求感”,再说,这种事儿也没必要去找女皇解决啊。 恰在这时,柳蕙香自书房外进入,一边将鬓角发丝拢在耳后,一边笑着说:“夫君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 “……” 一语未了,刚进屋的柳蕙香忽然顿在那里,宛若被施了“定身术”。 原来,苏贤正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顺着苏贤的视线,低眸看了眼自己,然后抬眸,迎着苏贤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心头有了一丝明悟。 她当即呼吸急促,朱唇微启,眼神略有躲闪。 这是“婉拒”的意思。 此间毕竟不是他们的起居室,就算苏贤想要……也应该等沐浴就寝之后。 可是,她刚刚错开苏贤那火辣辣的眼神,整个身子忽然失重,竟凌空飞起,这太突然了,吓得她“啊”的尖叫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柳蕙香意识到自己已被苏贤扛在了肩上,并离开书房,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 这么霸道,这么蛮横的吗? 柳蕙香心头扑通扑通乱跳,两手下意识抓紧苏贤的衣服,脸蛋儿通红,任由苏贤抗着一动不动。 老实说,她很想反抗。 可不知为何,心头就是生不出一丝力气。 想起苏贤方才的蛮横与霸道,还有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狂风暴雨,她更是心颤胆战,魂儿已丢了大半,还拿什么反抗? 只能让苏贤任意摆布。 心中虽然默默接受了苏贤的“无礼之举”,可是猛然间,她娇躯一颤,脑袋一低,将整张胀红的面皮紧贴苏贤的后背,不让外人看见。 原来,因为搬家的关系,内院中尚有数位丫鬟正在忙碌,丫鬟们乍见她被抗在肩上走向起居室这一幕,全都顿在原地并傻了眼。 “看什么看!活儿干完了就赶紧下去休息,留在内院作甚?走走走……” “……” 张翠花的声音忽然响起。 接着是丫鬟们快步离开的脚步声。 被苏贤抗在肩上的柳蕙香,心头顿时十分欣慰,还是曾经相依为命过的翠花知道疼人,将那些看热闹的丫鬟们赶走。 欣慰之下,她缓缓将脑袋抬起。 然而,她却发现,张翠花那长满横肉的脸上,满是傻眼的表情,还有姨母般的微笑,见她看来,还递过去一个“小姐真棒”、“小姐好好享受”的眼神。 哇! 柳蕙香内心当即就崩溃了啊。 张翠花这坑货,赶走丫鬟们,原来是为了“独享”她的羞窘之态,这这这……柳蕙香羞极之下,朱唇一张,一口咬在苏贤的背上。 苏贤受此一激,体内强行压制的魔兽似乎得到了释放,他抬手拍了柳蕙香娇臀一巴掌,改走为跑,扛着美人心急火燎的冲进了起居室。 …… 那张新打造的床,遭到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折磨。 半个时辰后。 九枝甘露的药效发挥了一些。 苏贤依旧龙精虎猛。 柳蕙香可就惨了,躺在绣塌上动一下手指头也没有力气。 她嘴上虽抱怨,心头却是极美,这数日来她其实天天都缠着苏贤,还时不时去相国寺拜佛求子……这种事自然越多越好。 只是今天的苏贤格外勇猛。 就连她也有些吃不消。 “夫君着实天赋异禀。”柳蕙香缓过一口气后,侧头看着苏贤,始终泛着水光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那是当然,为夫的确天赋异禀!夫人难道现在才发现?”苏贤得意,侧身以手支头,面对柳蕙香,另一手则不老实的到处摸索。 “夫君跟着杨女侠与威武郡公练武不足数月,体魄便如此强健,不过,妾身看夫君这两日似乎有所松懈……” “呃……” 苏贤一时哑口,他还以为柳蕙香所谓的“天赋异禀”指的是…… 他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两日忙,等忙完后该有的锻炼自然不能停……” 柳蕙香嘴角抿着笑意,忽然幽幽一叹,小声说道:“如今看来,妾身似乎该为夫君纳一房小妾了呢?” “夫人此话何意?”苏贤心生警觉,忙摆手婉拒道:“不用了,不用了,有夫人足以。” “可是……单靠妾身一人,似乎有些不能服侍夫君了,而夫君与唐家的联姻,尚需数月之久。” “夫人不要多想,你累了,早些休息吧。”苏贤仔细打量着柳蕙香的脸,想确定她是不是在说反话。 “夫君日日在外应酬,难道就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么?夫君不用担心妾身,若有合适之人,尽可娶入家中。” 苏贤目光灼灼,略一思忖后问道: “夫人啊,为夫问你一件事,你需老实回答。” “夫君请问。” “夫人果真不介意为夫……纳妾?” 柳蕙香面色如常,水眸汪汪的说道: “自然不介意,夫君贵为勋爵,家中妻妾太少说出去恐遭人笑话……夫君不用担心妾身,妾身毕竟生长于世家大族,并非一般凡俗之女。” “……” 苏贤闻言,心中恍然明悟。 她这话也有道理,古代女子与二十一世纪的女人有着根本的区别,更何况她还出身于世家大族。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某些国家依旧支持一夫多妻,一夫多妻的家庭也有不少,不也没见天崩地裂宇宙终结么? 柳蕙香又问:“夫君在外可有中意的女子没有?若条件合适,夫君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妾身可以代劳。” 她其实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在唐淑婉嫁入苏家之前,她也要过一把做主母的瘾,管一管苏贤的小妾们。 她的身份是平妻,比妾室高一个等级,而且还被朝廷封为四品“恭人”,这等荣誉,远比一般家庭的主母都要风光。 是故,她并不怕苏贤纳妾,她有自信,苏贤的妾室不可能踩到她头上拉屎拉尿。 此外,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若她果真不能怀孕生子,还可以将苏贤妾室之子抱养过来,当做自己的亲生子女抚养。 苏贤摆了摆手,婉拒道: “夫人你是知道我的,在外面从不沾花惹草,适合娶回家做妾的女子,的确没有!” “……”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张翠花的声音,大声喊道: “小姐小姐,不好了,兰陵公主送来一人,是个模样标志的绣娘,公主还吩咐说,让公子费心指点绣娘那啥……” 话音落后。 起居室中。 绣塌之上。 仰卧的柳蕙香,还有侧身以手支头的苏贤,两人面面相觑,周围的空气刹那微妙。 柳蕙香眉梢微微一动,手指头都不能动弹的她,竟翻身坐起,目带狐疑的看了眼苏贤,冲门外问道: “什么绣娘?公主派人送来的?模样还极为标志?公主吩咐让夫君指点那绣娘……什么?” 苏贤怔了数息后顿感蛋疼,在心头疯狂吐槽道: “兰陵啊兰陵,你这是拆我的台啊,刚刚才说在外不曾拈花惹草,结果你反手就送来一个罗绣娘!” 柳蕙香一边与屋外的张翠花聊着,一边下床穿衣,说是要亲自去“安排”那罗绣娘。 苏贤见她一幅风风火火的模样,心头苦笑不已,同时也明白过来,她即便再出身世家大族,终究还是幻想过“独霸”苏贤的。 但—— 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苏贤还幻想过当下万恶的封建时代能有后世那种安定和谐的社会环境呢! 不可能的! 最多只能相对安定,封建社会的本质决定那只是幻想…… 方才,柳蕙香掩饰得太好,苏贤差点就信了她的邪。 不过他们两个大哥不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那罗绣娘因为他的缘故,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若说这是“拈花惹草”也不过分。 苏贤正尴尬之际,外间又有人传话,说女皇派人来请苏贤入宫,有重要的国家大事商议! “夫人,陛下相召,必有要事,为夫这就入宫。” 苏贤心说这消息来得正好。 他不想去看两女间的“明枪暗箭”,还是躲开为妙。 正文 659 与兰陵决裂 柳蕙香一听这话,当即就将罗绣娘忘到了爪哇国,温柔且细心的服侍苏贤更衣,换上蟒袍,抚平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 “夫人,辛苦了。” 苏贤心中温暖,捉住柳蕙香两只小手,结果发现她两手冰凉。 苏贤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柳蕙香的衣服,便直接扯过被褥披在柳蕙香身上,裹成一只臃肿的“粽子”。 “纵是国事,夫君也别太过操劳,当以身体为重。”柳蕙香两手抓着被褥边角,水眸中泛着星光。 “呃……夫人放心吧,操……劳必不可少,但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夫不得不操劳啊!时辰不早了,为夫这就入宫。” “……” 苏贤只带了杨芷兰,出得府门后,径直登上女皇派来的马车,马车穿过天津桥,转眼便已入皇城。 马车没有停留,速度不减,横穿皇城,直奔宫城而去。 想到女皇的姿色与身材,苏贤心中腾地升起一朵烈焰……那是三碗半九枝甘露在作祟,方才虽将柳蕙香折腾得够呛,但最多只是一道“开胃菜”。 九枝甘露药效虽然温和,可他喝了太多,量变引发质变,苏贤现在就是一座人形火药桶,一点就着。 头脑发热的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进入宫城后不久,兰陵公主府,公主香闺寝阁中,李幼卿就得到了他入宫的消息。 “这已是第五次,陛下单独召他入宫,而且都是在晚上天黑之后……” 兰陵公主喃喃自语,倾国倾城的面色阴晴不定,峨眉紧锁,眼神深邃而悠远。 良久之后,公主抬眸看着秋典军说道: “我们安插进宫城的那位宫女,看来是该时候发挥一下作用了。” “公主不可!” 秋典军吃了一惊,“那位宫女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进宫城的,数年来就成功了这么一次!” “若为此事暴露那位宫女,我们必将得不偿失!公主请三思啊!” 李幼卿面不改色,显得冷静,看着秋典军吩咐道:“本宫已经三思过了,此事万分重要,只得牺牲那枚棋子。” 秋典军见此,便只得下去做安排。 当香闺中只剩下李幼卿一人的时候,她侧身看着宫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本宫必须要搞清楚此事,他与母后之间究竟……此乃我与他合作的基础,若此事不决,必后患无穷!” “……” 宫城。 后宫。 苏贤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来到女皇就寝的徽猷殿。 不过这次,在前带路的小太监却没有去女皇寝宫,而是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苏贤心中十分纳闷,不去寝宫难道去书房?亦或者大殿? 女皇此次召他入宫,难道果真是为了与他商量国家大事? 想到这里,苏贤稍感蛋疼,他可是连喝了三碗半九枝甘露才入宫的,若女皇要与他谈正事,待会儿在药效的作用下还不得难受死? 再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今天白天女皇递过来的那个眼神,分明别有深意。 “敢问公公,陛下今日在何处召见本官?”左右猜不透女皇的用意,苏贤只得小声询问在前带路的小太监。 “侯爷不用担心,陛下今日将在别处召见侯爷。”小太监老实答道。 “什么地方?” “侯爷莫问,我们已经到了。” 小太监此时停步,侧身指了指身侧的一道房门,接着说:“陛下吩咐,侯爷可自行推门而入,奴婢等先行告退。” 小太监离开后,苏贤依旧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不过很快,他发现异常,那两道紧闭房门的缝隙之中,竟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不对,这不是烟雾,而是水汽! 这是什么地方? 莫非是……苏贤抬眸,这间宫殿的屋檐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浴香堂”三字,浴香堂?果然是浴室! 女皇居然在浴室中召见他! …… 吱呀! 苏贤推开房门。 一股蒸腾水雾倒灌而出,裹夹着丝丝热力与香气扑面而来。 进屋的瞬间,他一眼便看见浴室正中放着一只巨大的浴桶,桶边镶嵌金丝,足以容纳两人同时泡澡。 浴桶的边缘上,有一颗秀发乌黑浓密的女子之头,背对着苏贤,透过薄纱般的朦胧水雾,隐约可见修长的脖颈与堆雪般圆润的香肩。 香肩之下,则被那可恶的浴桶遮住,难以一窥全貌。 那是女皇! 她正在沐浴。 女皇听见开门的响动,没有回头,一边用瓷器般白皙无暇的手臂玩着水花,一边懒洋洋吩咐道: “苏爱卿来了?把门关上后就过来为朕搓澡吧!” “臣……遵旨。” “……” 女皇本就拥有完美姿色,年岁的增长除了为她赋予成熟的韵味之外,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再加上苏贤入宫前喝了三碗半九枝甘露,此酒药性温和但架不住他一次性喝得太多。 此情此景,他几乎瞬间就激动了,差点难以自制。 他吞咽着口水,匆匆关了房门,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近浴桶……近了,薄纱般朦胧水汽的遮挡已经撤下。 他走到浴桶边缘,上半身轻轻往前一探…… 那堆雪般的白,那凝脂般的润,那夸张的世间罕有的弧度,水光潋滟,姹紫嫣红,一丝不落,被他悉数收入眼睑。 苏贤呼吸一滞,太上头了! 若在几个月前,陡然看见这样一幕瑰丽奇景,他一定会两个鼻孔同时飚鼻血的! “快别看了,又不是没有看过,快来给朕搓背,朕有些话要问你。” 女皇用手鞠了一捧洗澡水,笑着泼在苏贤的脸上。 侧过头来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倾国的面容被热水熏蒸得红彤彤一片,语笑嫣然,没有半点帝王气息。 “好!” 苏贤挥袖擦掉脸上的洗澡水,顺便吞了口口水,挽了袖子,直接将手伸入浴桶揩油……哦不,应该是搓背。 女皇舒服得直哼哼,两眼微咪,靠着桶壁,两手轻轻搭在浴桶的边缘。 女皇的肌肤本就保养的极为细嫩与紧致,二十七八的女子也不遑多让,再加上沐浴的缘故,撒了花瓣的水稍加滋润,便更加显得粉嫩幼细、白如莲藕。 苏贤殷勤的揩着油……不对,应该是殷勤的搓着背,同时饱览女皇之美,越搓越起劲儿,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爽翻了,这一刻千金也不换! “朕听说,苏爱卿与纳兰雄有私仇?” 女皇微咪两眼,任凭苏贤揩油……哦不对,应该是搓背,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舒适与慵懒,格外撩人心扉。 “纳兰雄?” 苏贤一时脑袋短路,差点没反应过来纳兰雄是谁。 好在他马上回过神来,纳兰雄的确与他有私仇,或者说,纳兰雄认为他们两人之间有私仇。 大抵是因为上次在河北道,苏贤用计搅乱了辽国,当众打了纳兰雄的脸,还将他关小黑屋的缘故…… 苏贤解说一番后,女皇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对了,嗯,苏爱卿以前帮人搓过澡没有?” “呃……” 苏贤差点没有跟上女皇的节奏。 这话题转变也太快了吧。 他一边殷勤的揩着油……哦不,应该是殷勤搓着澡,一边大吹特吹自己的“搓澡技术”,好像天下间除了他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会搓澡似的。 “是吗?”女皇反问,递来一个妩媚的白眼。 “当然!”苏贤信誓旦旦,差点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既然如此,那苏爱卿为何……逮着朕身上的同一个部位反复搓揉呢?苏爱卿为何如此厚此薄彼?皮都快被你搓破了!” 女皇微微瞪眼,倾国的面容闪过一丝娇嗔。 苏贤两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尴尬了,这种事儿被女皇当众戳破,他那张老脸也不由微微一红。 老脸虽然红了,但却厚如城墙,他腆着脸又拿捏了两把那不可掌握的丰盈之后,方才恋恋不舍转移到其他地方。 “陛下有所不知,这浴桶太高太大了,臣的手虽不算短,可其他地方也够不着啊。”苏贤狡辩了一句。 “够不着?浴桶太高太大?苏爱卿为何不直接进入浴桶呢?”女皇没好气笑骂,心说苏贤这理由也太奇葩。 苏贤在九枝甘露药力的作用之下,早已张大嘴巴喘气,处在兽性大发的边缘。 听了女皇此话后,他脑袋中嗡的一声响,一股邪念自心中喷涌而出。 只听他大叫一声:“臣……遵旨。” 然后单手撑着浴桶边缘,飞身跃入其中,噗的一声响,洒满了花瓣的沐浴香汤溅得到处都是。 “大胆!你敢擅闯朕的浴桶?”女皇佯装大怒,但声音中却藏着一股兴奋与欢愉。 “陛下息怒,臣只是尊旨而为……”苏贤双目赤红,喉咙中发出“荷荷”的响声,不由分说,直接就扑了过去。 …… 一个时辰后。 苏贤走出宫城。 他停在宫城门口,深吸一口气,夜晚凉爽的空气进入肺部,身心无比爽快与愉悦。 方才在徽猷殿的浴室中,他大发雄威,将女皇收拾得叫苦连天,他离开的时候,女皇已经累的呼呼大睡过去。 苏贤却还未尽兴。 九枝甘露的药效悠长而绵延,似乎只发挥了四分之三,心中那头野兽还在对月长嚎,还不肯罢休。 “天色已晚,是该回家了,不然夫人要担心。” 苏贤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头野兽强行关押在笼子中,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准备离开皇城。 岂料刚走了没两步,迎面竟遇到秋典军,她专门在此等候苏贤,兰陵公主有要事邀请苏贤过府一叙。 “天色已晚,公主相邀,必有要事,秋典军请在前带路。” 苏贤没有多想,只认为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要与他交代,便屁颠屁颠的折道去了公主府。 进入公主府后,七绕八怪的走了几圈,秋典军将他带到公主香闺门前,侧身说道:“侯爷请进,公主已经等候多时。” “有劳了。” 目送秋典军离开后,苏贤左右扫了一眼,周围都没有其他人了,就连秋典军也走得远远的。 这么晚了,还将秋典军支开,看来公主必有要事!究竟是什么事呢……苏贤心中疑窦丛生,抬手轻轻敲门,喊道: “公主殿下,臣苏贤求见。” “进来吧。” 屋内传出兰陵公主的声音,透着一股明显的冷意。 苏贤并未在意,下意识认为公主即将与他商量的事应该非常严重,公主这种语气,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出现。 吱呀! 他轻轻推开房门,一脚迈入其中。 与此同时,他暗中皱眉,在心中默念道: “究竟什么事惹得公主如此生气?大半夜叫我来商量,莫非我与她合作之事出了变故不成?” 进屋后,他一眼便看见盛装打扮的兰陵公主,站在屋子中间,双目死死盯着他的脸,面色与眼神十分复杂。 苏贤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想,乍见明丽堂皇、盛装打扮的公主,他心中堪堪关押进笼子的猛兽开始蠢蠢欲动。 公主现在的面色不太好看,苏贤也就没有太过分,没有将人家从头至脚的细细打量,只盯着她那鲜艳欲滴的朱唇看了又看。 这瑰丽与美妙的唇瓣,别说,与女皇颇为几分相似…… 正当他心猿意马之际,兰陵公主忽然发飙,紧走几步上前,面目狰狞难看,抬手点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道: “苏贤啊苏贤!本宫真的看错了你!”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当初本宫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竟与你这样的人合作……” “……” 苏贤闻言猛地一怔。 什么什么? 兰陵公主竟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苏贤的脑子当即就懵了,看着气急败坏的兰陵公主,感觉不太真实,如在梦中。 兰陵这是要与他决裂? 终止合作关系? 他与兰陵公主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可是公主居然说看错了他,与他合作是被鬼迷了心窍?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贤心中疑窦丛生的同时,也腾地冒出一朵无名之火。 没头没脑的被人当面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他堂堂范阳县侯、内卫小阁领不要面子的吗?! 九枝甘露虽不醉人,但也是酒。 苏贤被公主劈头盖脸一顿骂,心头火起的同时,方才极力关押的那头野兽也破笼而出,对月发出一声声兴奋的长嚎。 兰陵居然敢骂他。 后果很严重! 正文 660章被关小黑屋,大概率挂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660章出来了,658章又进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661 小小癖好 半个时辰后,苏贤走出兰陵公主府。 仰头望着夜空,只见明月播撒清辉,星星闪亮眨眼,皇城中灯火通明、夜深人静,一派安宁与祥和的景象。 他挥手抹了把脸。 想起方才在公主香闺中的经历,他总感觉不太真实,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所谓酒壮怂人胆—— 他方才可仅仅只是强吻了兰陵公主,最后还差点……扒光人家的衣服。 若不是后来,苏贤猛然警觉自己在公主眼中是一个“太监”,今晚铁定会发生一些了不得的大事! 夜晚的凉风轻轻一吹,苏贤打了个冷战。 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清醒。 再回想一遍方才的经历,他悚然而惊,辛亏最后及时收了手,要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毫无疑问,兰陵公主最后并未责怪于他,不仅放他走,还勒令他不准将今晚之事到处宣扬,不然公主要发飙。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 相对于两人之间的合作来说,这点事兰陵完全能够忍气吞声,反正都被苏贤占了那么多便宜,也不差这一次。 办大事者不拘小节,在兰陵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甚至于,兰陵公主似乎还将今晚之事当成了某种“筹码”,隐约提醒苏贤,你欠了本宫那么多,今后可不准背叛本宫…… 真正令苏贤感到意外的是,他选择罢手之后,兰陵公主反而来劲儿了,竟要求他继续—— 将他与女皇之间发生过的事,在他们两人间“重演”一遍,要全部。 还说什么……陛下可以与苏贤做这些,她也可以!而且还要更多! 苏贤蛋疼,不太愿意,结果兰陵公主还发飙,酸溜溜的说什么……你傍上陛下后就不稀罕本宫了? 苏贤无语,只得在兰陵的胁迫下……再次强吻了她。 兰陵心满意足的同时,又觉得羞耻,便将手伸到苏贤腰间,掐着苏贤的腰间软肉狠狠旋转,疼得苏贤龇牙咧嘴。 就这样,苏贤将方才侵犯公主的行为逐个重复了一遍。 期间,兰陵不停掐他腰间软肉,还张嘴用细密的贝齿狠狠撕咬他的肩膀,苏贤体验了一把痛并快乐着是什么滋味儿。 直至最后,苏贤几乎将她的衣服扒光。 她分明已经两股战战,但却倔强的问苏贤: “还有没有?” “搓澡!”苏贤面无表情的答道。 “搓……搓澡……” 她舌头已经打结,两股颤抖得更加厉害。 最终,她没有让苏贤给她搓澡。 只说,若苏贤此次河北道之行大胜而归,她就让苏贤帮她……搓! 苏贤赶紧借坡下驴,答应下来。 然后以天色不早为由准备开溜。 兰陵公主玉臂轻抬,一把将之拉住,面色又红又黑,沉声喝道:“你将本宫吃干抹净后就想一走了之?” 苏贤当即头大,干什么?她要报仇了? 很快苏贤灵机一动,想起兰陵公主的“根本需求”,于是便将“愿为公主上刀山下油锅”等好听的话又说了一遍。 信誓旦旦。 公主听了这话后果然心满意足,松开了他,最后红着脸问苏贤,女皇有没有发现他其实是“太监”? 苏贤给予否定的答复。 他对兰陵还是有所隐瞒的,比如这件事,女皇曾用嘴……那啥之事,他就没说,不然非得穿帮不可。 苏贤继续解释说,女皇最近旧疾复发,不能行房事,所以还能隐瞒。 不过,若日后被女皇发现他其实是“太监”的话,女皇说不定会发飙。 这可是欺君之罪。 兰陵一听,认为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于是乎,刚刚还剑拔弩张、差点决裂的两人,将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应对今后将会爆发的“危机”。 …… 公主府门口。 苏贤又抹了一把脸。 “今晚的经历,着实魔幻!罢了,反正最后有惊无险,还是先回府吧,接下来应该将心思放在河北道一行上。” 苏贤嘀咕一句,走出皇城,登上马车,与杨芷兰一起赶往侯府。 在马车中,他没忍住又将今晚之事重新梳理了一遍—— 女皇那边应该没有问题。 兰陵公主那边……没办法,他还是对公主有所隐瞒,比如他不是太监之事。 今后,公主若知道了真相……诶,想想就头大。 与兰陵公主之间的纠葛似乎越来越深了啊。 他本不想这样的。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苏贤苦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 这时,马车停下,车外传来杨芷兰的声音。 范阳侯府与皇城之间只隔着一座天津桥,几乎眨眼便至。 苏贤下车后,看着侯府高大的府门,忽想起兰陵公主送来的罗绣娘,不知柳蕙香如何“安排”她了? 两女会不会明刀暗枪? 会不会吵架? 亦或者爆发……撕逼大战? 稍稍一想,苏贤深感担忧的同时,不知怎的,心中竟同时冒出一股……期盼,期盼两女动手打起来! 就是那种你拉扯她的衣服,她撕开你裙子的那种打架。 “咦!” 苏贤打了个冷战,赶紧将这种不健康的想法丢到爪哇国。 进入府中后,柳蕙香忙前忙后,殷勤的张罗苏贤沐浴洗漱更衣,无比温柔与体贴。 在此期间,苏贤数次欲言又止,想问那罗绣娘被如何安排了?但每次都没有问出口,他怕柳蕙香忽然变色,为此事闹得不愉快。 后来,两人熄灯就寝后,苏贤心中想着这件事竟睡不着觉,柳蕙香发现后,温柔体贴的她,忙问苏贤是不是有心事? 苏贤想了想,斟酌着字句,终究问出心中憋了许久的疑惑:“夫人,那罗绣娘……毕竟是公主送来的人,夫人……” “原来夫君担心这个……”柳蕙香松了口气,笑道: “罗妹妹妾身亲去见过了,温顺乖巧,我见犹怜,很听话呢,还做得一手好绣活儿,妾身将她安排在隔壁偏院休息一晚,明日随我们一起前往瀛州。” “罗妹妹?!”苏贤吃了一惊,在黑暗中目瞪口呆。 “妾身处理得不太妥当?”柳蕙香吓了一跳,声音都弱了下去。 “倒也不是,为夫先前还担心……”苏贤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担心你们两个……会动手打架呢!看来是为夫想多了。”苏贤摇头,揽着柳蕙香腰肢准备安心入睡。 “打……打架?”柳蕙香却是一脸懵,在黑暗中那双水眸睁得大大的,打架?苏贤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 “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启程前往河北道呢,早些休息吧。”苏贤迷糊说道。 “嗯……”柳蕙香随口回应一声,但心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 转眼。 时间来到第二天。 今天是苏贤启程出发前往河北道的日子。 因他内卫小阁领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此行的真正目的也被隐藏起来,对外宣称是“荣归故里”,而不是暗中提防辽国。 很多人得到消息后,都来为苏贤践行。 神都城外,二十里处。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门下省刘侍中,还有各大世家及各衙门的高官全都来了,乌泱泱一大票人。 当然,自然少不了林川与千面狐这对狐朋狗友,林川将继续留在神都,千面狐也将于今日秘密前往辽国卧底。 “范阳侯回去后且好生修整数日吧,前些天着实辛苦了。”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作揖道。 “回去几天也好,神都的水其实很深,等平静一些再回来也不迟。”刘侍中意味深长的叮嘱道。 “苏贤侄……” “……” 面对一个个送行的人,苏贤全都热情回应。 相熟一些的,比如尚书六部的宰相与刑狱司的人,他还拉着人家的手东拉西扯,侃天侃地,一场践行会愣是被他拖延了两炷香。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苏贤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其实,苏贤是有些舍不得离开神都。 毕竟前路未知,辽国也凶残,此行还不知将会遇到什么凶险……还是神都城中安逸啊,距他理想中的安稳生活已经不远了。 但……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他如今已是内卫小阁领,又深受女皇信任与重用,他不去阻挡辽国谁去? 是故,苏贤想多留一会儿。 这方安宁的乐土,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踏足呢。 “苏贤侄,时辰已经不早了,早些上路吧,注意安全。”唐家家主笑容满面,对苏贤这位准女婿越看越顺眼,见苏贤久久不动身,不由善意出言提醒。 “好的。” 苏贤嘴上虽如此回应,但转身就去拉着千面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捕头啊,此去辽国你一定要小心,对了……” 他附耳过去小声说道: “威武郡公言大山,也秘密去了辽国,你们若相遇可以互相扶持一二。” 千面狐背着一个小包袱,额前那缕不羁的发丝迎风飘扬,爽朗笑道:“苏兄你就放心吧……等我从辽国返回,我们兄弟再把酒言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千面狐说完后,转身就准备上路。 但苏贤一把拉住了他。 千面狐以为苏贤还有要事交代,便认真问道:“苏兄还有何事?” 苏贤语重心长的说道:“二捕头啊,此去辽国你一定要小心,对了……” 说着,他又附耳过去,小声说: “威武郡公言大山,也秘密去了辽国,你们若相遇可以互相扶持一二。” “……” 千面狐脑门上冒出一缕黑线,一脸古怪的看着苏贤,这话刚才不是才说过么,怎么又来一遍? 尽管心中疑惑,千面狐还是抱拳爽朗笑道:“苏兄你就放心吧……等我从辽国返回,我们兄弟再把酒言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千面狐这次动作很快,见苏贤又向他伸出了手,闪身躲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眨眼就跑没了影儿。 苏贤见此,怔了一会儿,转身看着林川,咧着嘴走了过去。 林川下意识往后一缩,苏贤这表情他看着渗得慌…… 不过就在这时,有人忽骑马奔至,见苏贤还没启程出发,便高兴的大声喊道:“侯爷还没走啊,正好,兰陵公主准备亲来送行,马上就到了。” “什么?公主来了?!” 苏贤面色顿变,当即丢下往后缩去的林川,转身登上自己的马车,大声吩咐道:“时辰不早了啊,赶紧上路,莫要误了时辰。” “是!”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长长的车队片刻间走得一个也不剩。 原地只留下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的众人…… 其实,自昨晚之后,苏贤就感觉没脸去见兰陵公主。 公主虽然原谅了他,但苏贤想起昨晚的经历,总感觉将人家公主欺负得很惨,人家到底是女子,可是却差点被他扒光衣服。 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简直就是禽兽! 短时间内,还是躲着人家吧。 …… …… 话说苏贤一行沿着官道行至偃师附近后,便弃车登船。 大船沿着“洛水”慢慢驶向黄河。 然后借道大运河回到瀛州附近。 苏贤之所以弃车登船,是为了多陪陪柳蕙香,欣赏沿途风光美景,还可以在船头饮酒谈论风月,岂不快哉。 不多时,船队行至巩义县附近水域。 船侧数丈开外,不知何时竟出现一艘小小游船,一位披着蓑衣的老叟正在船头钓鱼,波光粼粼的河面倒映出老叟一动未动,宛若雕塑。 苏贤瞥了一眼,没有在意,继续举杯与柳蕙香谈天说笑。 一会儿后,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独特的鱼肉香味儿,勾人馋虫,苏贤瞬间就饿了,柳蕙香也赞道: “好香啊!这种香味儿非寻常之人可烹调而出!” 苏贤可以确定这股香味来自于其他地方,因为他们的小几上只摆着蜜饯干果等零食,并没有烹调过后的鱼肉。 这股香味儿着实独特,苏贤不禁扭头寻找源头。 “公子,那边。” 身旁的杨芷兰忽然开了金口,指了指船侧的河面。 苏贤顺着指引看去,嚯,找到罪魁祸首了。 原来是方才那艘小小游船,甲板的小几上摆满了佳肴,身着蓑衣的垂钓老者已经坐在那里,准备动筷。 苏贤看去的同时,那蓑衣老者似有所感,手中的筷子悬停在半空,隔空与苏贤对了一眼。 那是…… 苏贤表情微微一变,眉梢轻轻一杨。 这位蓑衣老者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雍王! 正文 662 毛骨悚然 他四十余岁年纪,不过两鬓却已斑白,瘦长脸型,气色稍差,身上透着一股清淡无为与世不争的气质。 这就是雍王! 苏贤记忆还算深刻,绝对不会认错。 雍王不应该待在神都城中的么?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苏贤愣神之际,身着蓑衣的雍王已经放下筷子起身,朝苏贤作揖笑道: “这位小哥看着面善,方才老朽亲自钓了数尾大鱼,经高手烹制后滋味极美,老朽冒昧请小哥移驾小酌一杯如何,还请小哥赏光。” “……” 苏贤起身,大声回应道:“好!” “夫君不可!” 柳蕙香一把拉住苏贤的手,那老叟看着人畜无害,谁知道是什么人?贸然过去万一有危险呢? 杨芷兰没有说话,只默默挡在苏贤身前,右手探入腰间握住软剑的剑柄,随时准备应对危机。 “放心吧,没事的。”苏贤笑着拍了拍柳蕙香的小手,以示安抚,然后按住杨芷兰消瘦的肩头轻轻一拨,吩咐道: “劳烦芷兰带我过去一趟。” “好。” 杨芷兰自信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好苏贤,见苏贤执意要去,她便不再阻拦,单手抓着苏贤肩头,轻轻一蹬,两人便凌空飞向两丈开外的小小游船。 数息后,稳稳落地。 雍王起身相迎,意味深长的瞥了言杨芷兰,转头看着苏贤笑道:“小哥快请入座,在这宽阔的江面饮酒吃鱼乃人生一大乐事,不容错过。” “多谢。” 苏贤客气一番,跟随雍王来到小几旁,分宾主落座。 杨芷兰默默站在苏贤身后,雍王身后也有一个男子,体格健壮,精神饱满,看起来像是保镖或侍卫。 雍王十分热情,一边与苏贤闲聊寒暄,一边亲自提壶倒了两杯美酒,邀苏贤同饮。 “公子且慢。” 杨芷兰忽然伸手,阻拦即将干杯的苏贤。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只见她取出一枚银针,面不改色探入苏贤的酒杯,见银针未曾变色,又一一对小几上的菜肴进行试毒。 小几上共有三道菜肴,都是一尺来长的大鲤鱼,经高手烹制后色香味俱全,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儿,勾人馋虫。 杨芷兰一一试毒后,银针并未变色,说明酒菜无毒。 雍王与苏贤的面色都有些尴尬。 杨芷兰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收好银针,默默退回苏贤身后。 雍王身后的侍卫非常生气,用一双铜铃大眼瞪着杨芷兰,似乎即将动手,不过生生克制住了。 “干杯!” 砰! 苏贤与雍王转眼便忘了试毒之事,笑着碰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喝完酒,在雍王的热情招呼下,苏贤品尝了散发着奇异香味儿的大鲤鱼。 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般,说笑之声甚至随风传到大船上柳蕙香的耳中。 “你且退下吧,老朽与这位小哥有些事要商量。”忽然,雍王侧头瞥了眼身后的侍卫。 “是。”侍卫看了眼杨芷兰,转身离开。 “范阳侯,别来无恙乎?” 雍王忽然收敛笑容,正色对苏贤打了个招呼。 苏贤面色微微一动,心说也该进入正题了,回道:“臣苏贤拜见雍王,王爷出现在此地绝非寻常,莫非专为了臣而来?” 雍王缓缓点头,他的笑容消失后,在斑白两鬓的衬托下竟显出一种苍老之态,宛若饱经风霜的嗷嗷老者。 他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眼苏贤身后的杨芷兰。 苏贤注意到了他这番举动,瞬间明白了雍王的意思,笑道:“她是臣最信任之人,王爷不用担心,有话但说无妨。” 雍王看着杨芷兰,缓缓说道: “梅花内卫排行第一的杀手,竟与范阳侯如此亲近,是本王万万没有想到的!此等机缘非常人可有!” “……” 苏贤听了这话,脑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瞪眼看着雍王惊呼道:“王爷竟……知道芷兰的身份?” 杨芷兰的反应更大,闪身挡在苏贤身前,右手探入腰间握住软剑的剑柄,两眼冰冷盯着雍王。 苏贤回过神来,轻轻一拍杨芷兰肩头,示意她不要冲动,杨芷兰听话的退回身后,但依旧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 雍王闻言笑了笑,转眸看着苏贤说: “如今,内卫第一杀手跟着范阳侯,也算是名正言顺,恭喜范阳侯,荣升梅花内卫东阁小阁领!” 苏贤又是一惊。 他加入内卫之事雍王也知道了? 要知道,此事乃朝廷机密,朝堂诸多宰相中除了兰陵公主外,没有一个人知晓,甚至兰陵公主还是他亲口告诉的。 雍王,自刑狱司大牢中出狱后,便极为低调,神都城中的百姓与百官几乎都忘了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可是谁曾想到,苏贤加入内卫这等机密之事雍王却已知晓!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杨芷兰的跟脚! 雍王,看来很不简单! 苏贤瞪着小几对面,两鬓斑白、透着清静无为与与世无争气质的雍王,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着实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他缓缓侧头,回望神都城的方向,心中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神都城的水看来很深啊。 雍王是谁?他可是大梁王朝前任皇帝的亲弟弟,而当今女皇的皇位,就是从前任皇帝手中夺取的…… 雍王表面上看起来清静无为,非常低调,但暗中却对朝廷机密了如指掌……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不得不令人思细极恐! 雍王微微一笑,自顾饮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又看了眼杨芷兰,正色道:“本王有些机密之事,想与范阳侯单独聊聊。” 苏贤顿了顿,对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且先退下吧。” “可是……”杨芷兰迟疑。 “没事。”苏贤摆了摆手。 杨芷兰深深看了眼雍王,默默退至船舷处,距离二人数丈之远,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 雍王起身,深施一礼拜道:“这么久了,范阳侯搭救之恩无以当面答谢,本王心中惭愧……请受本王一拜。” 苏贤也跟着起身,搀扶道:“王爷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王爷快快请起。” “……” 客气一番,两人重新落座。 “不知王爷想与臣商量什么?”苏贤心中好奇又惶恐,不喜欢麻烦的他,不太想搅入神都城的浑水,可心中又着实好奇。 “本王专门等候在此,是有一句话想说给范阳侯听。” “王爷请说,臣洗耳恭听。” 雍王缓慢饮了一杯酒,似乎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最后以平实无华的语调,将他自己的个人经历简单讲了一遍。 苏贤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着雍王的讲述,沉浸在那段尘封的往事之中,从另一个角度重新经历了一遍数十年前大梁王朝的波诡云谲。 少时,雍王讲述完毕。 他最后长叹一口气,两鬓斑白的他显得十分颓废,腰板也不挺了,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苏贤说道: “本王之所以将自己的经历讲给你听,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本王的覆辙!” “……” 苏贤心神震动,怔怔的盯着雍王,这话什么意思?他又不是皇帝的亲弟弟,重蹈什么覆辙? 雍王叹着气,接着说道: “你选择与兰陵公主结盟,其实不算错,不过……本王劝你不要陷入太深!” “朝堂中的女人早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女子,她们的心机之深沉,算计之长久,就算一般男子也望尘莫及。” “可抽身时,当及早抽身,莫要像本王这样,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丢掉性命事小,祖宗基业旁落他人之手才是最难以承受的惩罚!” “……” 苏贤怔怔出神,这次他听懂了雍王的话。 他与兰陵公主之间的关系……长久以来,他都不愿去深究,兰陵会像女皇对待雍王那样对待他么? 也不是没有可能…… 发了许久的呆,他才起身拜道: “多谢王爷提点,臣自当谨记于心。” 雍王摆了摆手,侧身从一旁的木匣子中取出一只锦盒,看着苏贤说道:“范阳侯此去河北道抵御辽国之威胁,当小心为上,只有留得性命才有未来。” “多谢王爷提点。” “本王有一物赠于你。”雍王将那只锦盒递给苏贤,接着说道: “此物乃是皇兄早年所赐,本王将之藏于地底,十年前遭遇浩劫之时才未被发现……” “……” 苏贤本已接过锦盒,一听说这是先皇所遗之物,他便不好收下,婉拒道:“先皇遗物,臣怎可收取,还请王爷收回。” 雍王摆了摆手说道: “此物留在本王手中无用,范阳侯此去河北道,此物或许能派上用场……这也算是本王对范阳侯搭救之恩的谢礼吧。”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苏贤收下,随手打开,从中取出一块羊皮。 “这是一张藏宝图,不过是残缺的,只有三分之一……”雍王在旁解释。 “这……原来是这个……”苏贤手捧那张羊皮,大吃一惊,甚至都站了起来,拿着羊皮翻来覆去的看。 “范阳侯见过这样的羊皮藏宝图不成?”雍王面色微变,也站了起来。 “不错!臣不仅见过,臣手上就有一块……芷兰过来……” 苏贤挥手招来杨芷兰,命她返回大船,将得自前任小阁领家中的羊皮藏宝图取来。 杨芷兰离开后,雍王确信了,苏贤手中的确有一块,他那颓废的脸庞顿时浮现出激动之色,连道: “巧合,巧合,莫非天祝我大梁李氏皇族不成?” “王爷说什么?” “哦,没什么……” “……” 很快,杨芷兰返回,将羊皮藏宝图带了来,苏贤与雍王脑袋凑在一起,仔细比对了大半日,最终确定,这两张残图的确同属于一份! 苏贤喜道: “两张残图各有三分之一,拼在一起就是三分之二,我们离宝藏又近了一大步,这真是意外之喜。” 雍王也十分高兴,红光满面,眼中迸发出莫名的希冀之光,不似先前那般颓废与风烛残年。 苏贤高兴一阵后,很快笑容便渐渐熄灭,叹道: “可是我们还差三分之一的藏宝图!茫茫人海,上哪儿寻找?再者,也不知这是什么宝藏,万一……” 雍王亲自动手,将两张残图放在一只锦盒中,郑重交到苏贤手上,说道:“范阳侯的疑问,本王可以解答。” “王爷说什么?”苏贤吃了一惊,雍王知道最后三分之一的残图在哪?也知道这所谓的宝藏是什么? 苏贤不禁侧目,这雍王要逆天么? 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不错!”雍王认真点头,示意苏贤重新落座后,缓缓说道: “剩下三分之一的残图,就在辽国王庭之中,早年间被上一任辽帝所得,不过具体的藏匿位置不知。” “辽国王庭?”苏贤很是吃惊,不过联想到藏宝残图所绘地形位于幽州附近,幽州又紧临辽国,这便说得通了。 “至于这批宝藏是什么……”雍王略一思忖后说道:“其实就是前朝所藏的兵器甲胄,据说浸泡在桐油之中,可保百年不腐。” “前朝所藏的兵器甲胄?”苏贤又是大吃一惊。 雍王说道: “当年的情况很复杂……前朝藏匿这批兵器,是为了今后起复之用,不过后来出了意外,一分为三的藏宝图竟流落到了梁辽两国……” “有多少兵器甲胄?”苏贤好奇一问。 雍王回道: “据说可以武装二十余万精锐将士!除此之外,还有前朝搜刮的大批金银财宝!” “还有传言,据说自古流传下来的那枚传国玉玺,也被前朝余孽藏在那批宝藏之中……” “……” 苏贤都被震惊麻木了,以至于听到那枚传国玉玺的消息,也没有什么感觉。 话说大梁取代前朝之后,死活找不到那枚玉玺,这几乎成了历史上的一桩悬案,大梁王朝只得请来高手匠人重新打造了一枚。 那枚传世玉玺若出世,必将引发轩然大波,辽、蜀、南陈、南楚,甚至西域诸多小国都会派人来抢,从而引发血战。 雍王最后意味深长的说: “本王将三分之一残图赠予你,又将宝藏的秘密据实以告,就是希望范阳侯有一天若能挖出这批宝藏,可以为大梁做一些有用之事。” 苏贤手捧那只锦盒,看着雍王掷地有声的说: “多谢王爷赐图解惑,若能挖出这批宝藏,臣定当不负王爷期望!” “好!”雍王大喜,高兴得红光满面。 正文 663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后,苏贤起身准备告辞。 雍王点了点头,刚刚激动得红光满面的他,已经恢复为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模样,只对苏贤说道: “一路顺风!” 苏贤客套一句,手里捧着那只锦盒,转身刚准备走,这时,忽想起小几上喷香的鱼肉还没吃几筷,便回头腼腆笑道: “王爷,这黄河大鲤鱼着实美味,臣……” 雍王秒懂苏贤的意思,大手一挥说道:“范阳侯但可自取,这大鲤鱼滋味鲜美,可不能浪费。” 苏贤大喜,道了声谢后,俯身就将他刚才动过几筷的大鲤鱼连盘子端起,转手递给杨芷兰拿着。 雍王捻着胡须点着头,对苏贤投去赞许的目光,心中暗暗赞道: “率性而为,不扭不捏,不错!” “……” 苏贤回身看着雍王,面露一个腼腆、憨厚的笑容。 雍王则回以淡淡一笑,不过数息后,他嘴角的笑容便微微一僵,因为苏贤再次俯身,将小几上中间那盘黄河大鲤鱼也端了起来,转身递给杨芷兰拿着。 这盘大鲤鱼没人动过筷,是干净的,端回去给柳蕙香尝尝再好不过。 “方才内子也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味儿,所以……哈哈……”苏贤憨厚笑着解释一句。 “无妨,范阳侯请便。” 雍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后,很快恢复,大度的摆了摆手,反正他还有最后一盘大鲤鱼可供食用,够了。 同时雍王也在心中暗道: “有情有义,替人着想,不错!” “……” 杨芷兰端着两盘菜,腾身飞回大船,菜盘中汁水丝毫未洒,放下后立即返回。 苏贤笑呵呵,面朝雍王弯腰作揖拜了下去,似乎是要进行最后的拜别。 雍王停止捻须,嘴角含笑,也做出回礼的姿势,今日一别,下次相见还不知何时,雍王一时有些感慨。 可是下一刻,雍王直接傻眼,整个人呆立当场,作揖回礼的动作也跟着一顿,目瞪口呆。 他看见了什么? 苏贤弯腰,原来不是为了作揖,进行最后的拜别! 而是为了……端走小几上最后一盘黄河大鲤鱼! 这盘鱼虽放在雍王那一侧,但雍王没动一筷,刚才只顾喝酒去了,鱼皮什么的都还完好无损。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盘鱼也被苏贤镇定自若的端走,递到杨芷兰手中,雍王全程都是懵的…… 一盘也不给他留下? 让他喝西北风啊! 叫你“但可自取”,不然让你一扫而光! 雍王嘴角扯了扯,直接风中凌乱。 苏贤的脸皮之厚也是没谁了。 他原先还以为苏贤弯腰是为了作揖,进行最后的拜别呢,结果却是……亏得他还摆出作揖回礼的姿势。 雍王正无语之际,忽觉察到苏贤正以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似乎好奇他为何会摆出如此古怪的“手势”? 饶是雍王经历了无数风浪,此刻老脸也是微微一热,赶紧将“古怪手势”的双手藏在小几之下,一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多谢王爷款待,臣这就告辞了,王爷返回神都的路上保重。”苏贤这次才是真的作揖拜别。 “一路顺风。” 雍王怔怔吐出这四个字。 接着,杨芷兰一手端菜,一手提着苏贤肩膀,在甲板上轻轻一蹬,数息后两人一菜稳稳落在大船之上。 雍王目送着苏贤离开的背影,低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小几,扯了扯嘴角的胡须,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脸皮厚者,可成大事,不……错!” “……” 苏贤返回大船后,吩咐立即开船,然后招呼上柳蕙香、杨芷兰,还有张翠花,几人大快朵颐,吃了个爽…… 数日后。 一路有惊无险。 苏贤一行终于安全抵达河北道瀛州。 苏贤没有惊动任何人,进入瀛州城后直接回到城中的侯府,安顿下来,沐浴更衣,饱餐一顿,再美美睡上一觉,舒缓旅途劳顿。 此次回到瀛州,除了暗中预防辽军南下之外,苏贤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 去唐家送聘! 苏贤与唐家联姻,是严格按照三书六礼的古制进行的。 三书:聘书、礼书、迎书。 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大半个月前,苏贤登唐家门,一天之内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三个流程,并约定一个月后完成纳征的仪式。 纳征,其实就是送聘。 这个“聘”包含两个东西,聘礼,与三书之一的“聘书”。 同时,将聘礼列成“礼物清单”,便有了三书之二的“礼书”,也将于送聘当天送到唐家。 还有,一般也会在送聘的当天完成“请期”的仪式。 所以说,送聘之后,三书六礼中就只剩下“亲迎”与“迎书”两个项目。 何谓“亲迎”? 亲迎就是用八抬大轿将新娘子抬回家,然后举办婚宴、入洞房! 何谓“迎书”? 迎书就是接新娘子过门之际,送到女方家中的文书。 是故,送聘之后,唐家嫡女唐淑婉,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苏家门,可以说是苏贤的未婚妻了。 按照当初的约定,纳征……也就是送聘的日子,定于一个月之后,算下来距今仅仅只有五天的时间! 送聘的时间紧迫之外,苏贤还有另一个头痛的问题,那就是聘礼中必须包含一件富有意义的礼品!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需要一件“定情信物”,或者“订婚礼物”。 苏贤现在十分富有,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可这些俗物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足以挑起定情信物的重担。 若真的送这些俗物,恐遭人家笑话,唐淑婉毕竟是才女,人家又不缺那些东西,苏贤必须寻得一件富有意义的礼品方可。 可他寻了大半个月,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现在。 …… 回到瀛州城的第二天。 苏贤将手头上的事做了个优先排序。 抵御北方辽国之事固然重要,但言大山未归,苏贤没有任何头绪,所以他准备优先处理与唐淑婉的婚事。 唐淑婉……他虽早就认识,可仔细想想,两人说过的话甚至都没有几句,就这样结婚总感觉过于草率。 于是乎,回到瀛州城的第二日,苏贤便准备了一份简单的礼物,乘车赶去瀛州州衙后宅,打算与唐淑婉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可是他的计划失败了。 没能见到唐淑婉。 唐淑婉正在“待字闺中”,真真实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府中熟识的男性仆从也不能见,甚至是准岳父唐矩。 苏贤就更不能见了,按唐矩的说法,两人的相见之日应该是在洞房花烛之夜,在此之前需要避嫌。 苏贤并未强求。 转而与唐矩聊起了辽国的局势…… 经此一聊,苏贤发现唐矩竟对辽国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某些观点令他也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看来,这个准岳父也不简单! 瀛州刺史的职位,似乎不能匹配他的才能…… 回到侯府。 苏贤刚来到书房坐下,就有丫鬟禀报说,幽州守军大营将军罗干登门拜访,人已在府门外恭候。 “幽州守将罗干?他不在幽州待着,跑来瀛州作甚?把人带来书房。” 苏贤随口吩咐。 不一会儿,罗干来到书房,粗声粗气的拜道:“幽州守将罗干,拜见侯爷!恭喜侯爷加封‘左武卫大将军’!” 苏贤客气一番,然后问出心中疑惑,幽州守将不应该出现在瀛州才对。 罗干解释说,他之所以来到瀛州,是为了见一见瀛州城北大营中的将军,洽谈共同预防辽军南下之事。 他本打算今日返回幽州,临行前听人说苏贤从神都回来了,他便暂停北返,匆匆登门求见。 他也没有特别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向苏贤道喜…… 话说,瀛州城北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尚在,兰陵公主回京后并未拆除,大营中尚有数位将军及五万精锐。 女皇派苏贤坐镇河北道,给予了诸多便宜行事之权,比如说这五万精锐,苏贤就可以凭手中的金牌进行调动。 苏贤听完罗干的解释,点了点头,接着与之聊了一些杂事,最后督促罗干立即赶回幽州,现在是非常时期,身为幽州守将的他还是不要乱跑为妙。 “末将告退。”罗干抱拳,转身离去。 “罗将军且慢。”苏贤却又将之叫住,临时起意问道: “你常年驻扎幽州,又时常与辽军摩擦,按将军的眼光来看,我大梁将士比之辽国铁骑胜算如何?” “侯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罗干斟酌半晌,语气中带着试探之意。 “自然是真话!”苏贤声音略沉,真话还是假话?看来这里面很有门道,他本能觉得所谓的“真话”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论大梁将士,末将不才,将之细分为四个等级,第一等为我幽州一线的驻防边军,战力稍逊于辽国铁骑。” “第二等为其余边军,诸如关内道,或与蜀国、南楚、南陈接壤之驻防边军,尚有一战之力,但若对上辽国铁骑怕是坚持不了半日。” “第三等为普通地方驻军,各州情况不一,不好细说,但末将可以肯定,这些驻军遇到辽国铁骑必将一触即溃!” “第四等,则是朝廷精心供养的禁军,这些人养尊处优、面皮比娘们儿还白,若遇辽国铁骑只怕会望风而逃,连地方驻军也不如!” “……” 听完罗干的说辞后,苏贤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 不排除罗干自吹自擂,将他帐下的大梁将士列为“第一等”,贬低其他梁军,最夸张的是说大梁中央禁军“养尊处优、面皮比娘们儿还白”。 但是,对上辽国铁骑“坚持不了半日”、“一触即溃”、“望风而逃”的说法,苏贤大体上还是相信的。 遥想十多年前,一门忠烈的言家父子尚活跃于北方战场,战功赫赫,曾杀得辽军闻风丧胆。 女皇登基后,言家陨落,整个梁军宛若被抽了主心骨,自此一蹶不振。 加之幽州“平安市”的开设,梁辽边界和平了十余年,大部分梁军只怕……真如罗干所说,面对辽国铁骑没有一战之力。 罗干离开后,苏贤坐着发了许久的呆。 杨芷兰默默站在椅后,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书房中十分安静,一缕阳光自窗外射入,空气中悬浮的细小灰尘粒粒分明,有种午后的静谧之感。 终于,苏贤动了。 只见他提笔蘸墨,在一整张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辽”字。 “辽国的威胁,看来比我预想之中的更严重,在辽国诸多王爷与部族中,对大梁友好的只占极少一部分……” 苏贤盯着那个巨大的“辽”字,放下毛笔,喃喃自语。 他想到刚娶进家门不久的柳蕙香,还有待字闺中的唐淑婉,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山啊大山,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 这时,杨芷兰悄无声息离开书房,没有惊动陷入沉思的苏贤。 片刻后,杨芷兰返回,冷静说道: “有辽国的消息。” “辽国的消息?大山回来了?”苏贤大喜,哈哈笑着长身而起,心说言大山回来得真是时候。 “不是。”杨芷兰摇头。 “不是大山回来了?”苏贤笑容僵住并快速消失,慢慢坐回椅子,揉了把脸后又问:“什么消息?” “北阁领派出一位使者,带来有关辽国的最新消息。” “原来如此,快快有请。”苏贤精神猛地一震,有消息就是好的,说不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想出应对之法。 很快,使者步入书房…… 他将最新消息传达之后,苏贤却感到失望,消息的确是最新消息,但过于庞杂,对他没有任何启发。 摇了摇头,苏贤手肘撑着书桌,以手扶额说道:“使者一路奔波辛苦了,芷兰带他下去休息吧。” “多谢东阁领。”使者客气一拜。 使者刚刚走出房门,此时,苏贤脑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忙挥手叫住使者并问道:“对了,你知不知浑邪王是什么情况?其子纳兰节又如何?” 使者返回,拜道: “启禀东阁领,自辽梁两国互封国界后,消息传递异常困难,我们仅有的人只能关注辽帝与南屠王的动向。” “这样啊。”苏贤抿了抿嘴,看来只能等言大山回来才能得到想知道的消息。 “不过……我们的人倒是提了一句与浑邪王相关的消息。”使者又说。 “哦?快说。”苏贤精神又是一震。 “据说那浑邪王与南屠王不合,已被辽帝剥夺兵权、收回兵符,责令浑邪王执掌通商与采买之事……浑邪王处境堪忧。” “其子纳兰节与其女如意郡主呢?” “回禀东阁领,这……属下不知。” “……” 使者离开后,苏贤在座位上发了许久的呆,浓眉紧锁,似乎陷入了沉思,有时还喃喃自语。 未几,苏贤忽然起身,看着身旁的杨芷兰笑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芷兰,速将我们的藏宝图取来!” 正文 665 那人就是我 “打开看看吧。”柳蕙香在旁建议。 “嗯,夫人且退后,谨防意外。” 柳蕙香后退数步后,苏贤小心翼翼打开木匣的盖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竟藏在这里,我那便宜老爹的葫芦中究竟埋着什么药……苏贤心中万分期待与激动,缓缓打开木匣。 “这是……” 木匣打开后,苏贤表情呆了呆,随即有些失望,无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竟是……一幅头面首饰!” 苏贤苦笑不已。 将女人穿戴所用的头面首饰当传家宝,自己也是糊涂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那便宜老爹,竟将这种东西埋藏在他的床下……他可是男儿啊,又不是女子,根本用不上。 柳蕙香走了回来,蹲下,取出一只錾刻着繁复花纹图样的金钗看了看,随即面色大变,惊呼道: “夫君莫要小看了这套头面首饰!” “此物万金难得,乃数百年前一位高手匠人呕心沥血之作!” “现今存世的只有十套左右,一般只收藏于各大皇室的宝库之中,流传在民间的少之又少……” “总之这套首饰极为难得与珍贵!说它是传家宝真不过分!” “……” 苏贤接过那枚金钗,在柳蕙香的指点之下,仔细看清了金钗上极细微的名号与图章,当即恍然。 金钗上以细若银毫的字迹錾刻着“徽缈”二字,苏贤乃正儿八经的书生,曾在古籍上看到过“徽缈”的记载。 那的确是一位“千年仅此一位”的高手匠人,他的作品一般只供皇室享用,十分贵重。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整整数百年的光景,这套头面首饰已经成为古董,那就更显金贵了。 两人将每样首饰都取出看了一遍,做工的确不错,莫说柳蕙香眼中冒出小星星,就连苏贤也有点爱不释手。 “夫人喜欢这套首饰吗?”苏贤忽然问道。 “自然喜欢。” “那为夫就将它送给夫人吧。” “真的吗?!” 柳蕙香狂喜不禁,兴奋得拿起每一样精美首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宛若得到了天大的宝贝般。 可是一会儿后,她嘴角的笑容收敛大半,郑重将每件首饰复归原位,最后将描金的木匣盖上,推到苏贤身边。 苏贤奇道:“怎么了?夫人不是喜欢么?” 柳蕙香尽管面有不舍,但还是坚定的说:“妾身虽然喜欢,可这套首饰着实贵重,乃夫君家传之宝,妾身……不能接受。” “……” 苏贤其实不怎么看重这套首饰,金贵的确也算金贵,但若能薄得美人一笑作用似乎更大,现在的他,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开。 所以,他坚持要送。 柳蕙香则坚持不要。 理由很简单,这么贵重的家传之宝,又是一整套头面首饰,应该送给正妻唐淑婉,当做聘礼中压轴的礼物,承担“定情信物”的作用。 送给她……着实说不过去,一旦传扬出去,她的脊梁骨一定会被人戳穿的! 双方各自坚持一会儿,最后各退一步—— 苏贤同意将这套首饰送给唐淑婉,然后聘请高手匠人,不惜耗费重金,为柳蕙香量身定制一套首饰,进行补偿。 柳蕙香欣然同意,然后提出诸多要求,苏贤全都一一同意,她当即开心得像个孩子。 …… …… 转眼。 时间来到第二天。 言大山依旧未归。 昨日派去秘密接触浑邪王或纳兰节的人,刚出发不久,近几日肯定不会有消息。 加之联姻的“定情信物”也有了。 苏贤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儿,竟发现无事可做。 因想起准岳父唐矩对辽国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准备再去一趟州衙,与唐矩聊一会儿,找找灵感。 他如今身居高位,莫说“范阳县侯”、“左武卫大将军”这些名头,单单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在瀛州横行无忌。 来到州衙后,他直接就走了进去,直奔唐矩值房,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通报然后等待。 加之苏贤与唐家十分亲近,甚至已经联姻,是唐矩的准女婿,州衙中谁人敢阻拦他的“乱闯”? 就这样,苏贤一路畅通无阻,即将来到唐矩的值房。 近了。 在走廊上拐过最后一道弯,唐矩的值房就在眼前不远处。 不过,苏贤的脚步猛然一停,闪身躲到拐角后面,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对拐角前面进行窥探。 杨芷兰心下一凛,难道有敌行刺? 她抬步就越过苏贤,冲了出去,同时将手伸向腰间软剑的剑柄,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岂料,她只看见一个少女的高挑背影进入唐矩值房,未及行动,就被苏贤拉住臂膀往后一拽。 苏贤自然是拽不动杨芷兰的。 但杨芷兰似乎明白了什么,顺着他的拉拽闪身退至身后。 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是唐淑静,先不要发声,她不是留在神都的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且先看她要干什么。” “……” 杨芷兰微微点头。 见苏贤猫着身子逼近唐矩的值房,她忙跟在后面,只是她那挺拔的身姿与苏贤猫着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数息后,两人靠近值房。 没有惊动任何人。 透过开了一条细缝的窗户,可以看见值房内部的情景,也能听见唐矩与唐淑婉的说话声。 “静儿?你不是去神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屋内传出唐矩的惊讶声,伴随着椅子挪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吱嘎乱响。 “回来也不事先说一声……神都一行有没有遇到危险?”唐矩终究还是关心这个女儿的,尽管此女不大孝顺。 唐淑静远赴神都的这些时日,他真的是日日担心,甚至饭也吃不好,现在唐淑静终于平安归来,他不由笑着嘘寒问暖。 然而,唐淑静却是一脸正色,板着脸说道: “唐使君莫要多礼,本官自神都远道而来,是想起还有几件未曾了结的案子,故特来处理。” “……” 啥? 唐矩脚步一顿,挖了挖耳朵。 没有听错吧? 这个逆女竟称呼他为“唐使君”?使君,是对州刺史的尊称,一般在前面冠上姓氏,比如唐使君、刘使君等等。 但那是外人对他的称呼,这逆女居然也敢如此……唐矩当即大怒,没大没小,不知教养,简直讨打啊! 不仅如此,这逆女还自称“本官”? 唐淑静素以“天下第一女神捕”自居,还将州衙捕快当做自己的小弟,带着捕快们到处查案抓人。 但实际上,她并无一官半职,只是凭着老爹唐矩的权力在衙门中厮混罢了,可是她居然敢在唐矩面前自称“本官”! 唐矩当真怒上加怒,面色又黑又红,遥手点指着唐淑静的鼻子,差点语无伦次: “你这个逆女,没大没小,竟敢消遣你老爹,简直无法无天了……老夫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 话音还未落下,他便挽了袖子,举着巴掌,朝唐淑静追来,要执行家法。 唐淑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边兜圈子,一边大声喊道:“唐刺史,你先冷静,本官乃刑狱司……” “还刑狱司?” 唐矩直接气乐了,举着巴掌加快追逐的速度,大声斥道:“去了一趟神都,脑袋都不清醒了,为父今天就将你打醒!” “爹,亲爹,女儿知道错了,快停下来……” “老夫今天非得要教训你不可,给我站住!” “……” 值房外。 苏贤与杨芷兰躲在这里,将方才的情况全看在眼中。 苏贤早已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目,一脸的不可思议与无语……唐淑静好不容易进入刑狱司,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结果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装逼? 而且装逼的对象还是其父唐矩! 苏贤嘴角扯了扯,缓缓将脑袋探近窗边,看得那是……津津有味! 值房内。 唐矩气喘吁吁,扶着一张椅子,着实跑不动了。 唐淑静却还在兜圈,大声惊呼道:“爹饶命啊,爹你就不要追了吧,女儿知道错了……爹快停下来!” 唐矩喘气不止,这个逆女,没见他已经跑不动了么,还在那乱喊……不过,这逆女有服软的迹象,身为老父亲的他感到了一丝欣慰。 可是下一刻,唐淑静就喊道: “因为……爹你是跑不过女儿的!” “逆女!” 唐矩当即大怒,强提一口气又追了上去,不过这是徒劳的,没一会儿他便停了下来,这次真的跑不动了。 唐淑静见此,终于也停了下来,一脸认真与得意洋洋的说道:“爹你听女儿说,女儿现在出息了,已是刑狱司民安堂二班头……” “胡扯!” 唐矩打断她的话头,一边喘气一边斥道:“你不可能进入刑狱司,更何况还是二班头,等等,民安堂?” “你当老夫不了解刑狱司不成?刑狱司哪来的民安堂?你这逆女铁定是疯了,你给我……滚出去!” “……” 唐淑静直接取出刑狱司的身份腰牌,用手握着,趾高气扬的怼在唐矩眼前,晃了一晃。 唐矩抢过身份牌,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声音中透着万分震惊:“这……这这这……这真是刑狱司班头的身份腰牌!” “女儿早就说过了,可爹却不相信。” 唐淑静拿过一只包袱,从中取出刑狱司的制式公服、制式刀具,还有加盖了刑狱司户曹印章的户籍文书,展示在唐矩眼前。 唐矩终究是不相信她能进入刑狱司,见状怒斥道: “你这个逆女,胆大包天!不仅伪造刑狱司身份腰牌,还……还伪造了公服、刀具与文书……你这是在拖累我整个唐家!” “爹你怎么还不相信呢?”唐淑静有些气馁,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写满了心累,她第一次发现老爹竟如此固执! “对了,这是任命文书,加盖了刑狱司户曹的印章。”她忽然想起这一茬,将文书递过去。 唐矩接过,仔细一看,随即面色大变……他久经官场,早已是老油条,可以分辨出这文书上的印章是真的! 他面色复杂的瞪着唐淑静,颤声问道:“你……真的加入了刑狱司?做了二班头?” “比真金还真!”唐淑静点头,心中缓缓松口气,这个逼装得可真不容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唐淑静开始讲解,当然,她故意省略了少司寇新设“民安堂”的用意,以及坐镇明安堂之人究竟是谁。 唐矩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当即抓住这个漏洞,反复询问坐镇“民安堂”的人到底是谁?那人为何接纳唐淑静加入刑狱司? 他身为老父亲,本能觉得那人目的不纯……唐淑静虽然不孝,可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莫要被人欺骗或卷入什么事端才好。 “这个不重要……对了爹,女儿现在可是刑狱司的班头,论头衔与爹不相上下,那几件案子爹可不准再拖延。” 唐淑静赶紧转移话题,然后转身就走,离开值房,不让唐矩刨根问底。 不管怎么说,这次在老爹面前装了一回,她心情十分舒畅,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嘴角挂着笑容,哼唱着欢快的小曲儿。 可是刚刚走出唐矩值房,迎面就遇到她方才极力掩盖的那人……苏贤! 苏贤咧嘴笑道: “尊贵的刑狱司民安堂二班头,你好啊!” “你你你……” 唐淑静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再也蹦跶不起来,哼唱的小曲儿也戛然而止,瓜子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羞愧,一双明眸圆瞪。 苏贤居然出现在门口,着实意外。 “我很忙,要去查案了……” 唐淑静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跑得无声无息。 苏贤哈哈笑着步入值房,与唐矩见礼,唐矩吩咐上茶后,摇头感叹了一番,生怕唐淑静在外受到欺负,叹道: “那个坐镇民安堂的人,一定居心不良,想我静儿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胚子,可别坏在那人手中才好。” “咳咳……”苏贤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差点狂喷而出,“世叔其实不用担心,唐姑娘在刑狱司真的没事,少司寇与四大捕头对她也很好!” “这是为何?”唐矩一脸狐疑。 “不瞒世叔,因为……小侄便是那坐镇民安堂的人!是小侄拉唐姑娘加入刑狱司的,让她挂靠在民安堂下面做个二班头。” “什么!”唐矩大吃一惊,起身死死盯着苏贤: “原来坐镇民安堂的那个人就是你?!” “……” 正文 第664章放出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666 美好的一天 半个时辰后,苏贤离开瀛州州衙。 经过此次与唐矩的聊天,他对辽国局势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准岳父唐矩,做个小小的瀛州刺史真的有点屈才…… 苏贤并未返回侯府,而是就近找了一座酒楼,点了个雅间,一边喝茶一边对杨芷兰吩咐道: “派人去将二班头找来,我有事吩咐她办。” “是。” “……” 约两杯茶的时间过后,唐淑静便扭扭捏捏、不情不愿来到酒楼雅间,站在门口,看着苏贤问道: “你找我有事?” “没大没小,要叫姐夫!我们之间打过赌的你难道忘了?”苏贤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幅教训人的口吻。 “姐夫!”唐淑静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但她堂堂天下第一女神捕,一口唾沫一颗钉子,愿赌服输。 “这就对了嘛。” 苏贤感觉很美,慢悠悠品了一口香茗,招手道:“杵在门口作甚?进来,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唐淑静抿了抿嘴,忽然反应过来,加入刑狱司在苏贤手下“当差”,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贤是捕头,是她的上官,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可是若让她因此退出刑狱司,却也是万万不能……都已在老爹面前装过逼了,退出刑狱司岂不遭人笑话? 莫得办法,唐淑静最终暗咬银牙,瞪着圆圆的明眸进入雅间,不太自然的站在苏贤身前,似乎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很不情愿。 “什么事要我去办?你尽管安排,我一定能办到!”唐淑静赌气似的说。 “简单,你只需回到家中,将你姐姐唐淑婉偷出来即可,我想见你姐姐一面。”苏贤继续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表情十分欠揍。 “这……不行!”唐淑静犹豫一瞬,态度很快坚定下来。 “为啥不行?我与你姐都订婚了,拜堂成亲已是不可逆之事,提前见一见增进一下感情有何不可?” 唐淑静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苏贤接着说道:“嘿,想不到你唐淑静也是一个老顽固,跟你爹、我世叔唐矩似的,将礼教看得那么重。” “你才是老顽固!”唐淑静瞪眼,苏贤这话算是戳中她了,她历来叛逆,最讨厌那些规矩与礼教。 “那我为何不能在拜堂成亲前见一见你姐?世叔说需要避嫌,你也认为吗?”苏贤笑道。 “我……”唐淑静那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满是纠结之色,一方面觉得苏贤此话有理,可是…… 最终,她下定决心,抬眸看着苏贤说道:“我可以将姐姐偷出府,让她与你见面,但我必须要在场,你也不能动手动脚!” 苏贤开心笑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此次只为与你姐聊聊天,增进一些感情而已,你就放心吧。” “……” 唐淑静转身离开,回家“偷”唐淑婉去了。 他们约定在城外某环境清雅之地见面。 那是城外五里开外的一个景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适合野营与郊游,在那里与唐淑婉“约会”非常合适。 平日里此间游人甚多,苏贤不得不动用特权,进行包场。 当然,被赶走的游人他都进行了补偿…… 苏贤只带了杨芷兰,还有一些烧烤食材与调料,提前来到这个地方,在一座凉亭中等待唐家姐妹的到来。 唐淑静的动作很快,大约两刻钟左右,她便出现在苏贤眼前,肩上扛着一只硕大的麻袋,麻袋里面有人的轮廓。 “这……她还真是‘偷’出来的啊!” 苏贤起身,张大了嘴巴,被眼前这一幕雷得不轻……她居然将唐淑婉装在麻袋中偷运而出! 唐淑静快步进入凉亭,轻轻放下麻袋,拉开袋口的绳子,再抓住袋口迅速往下一拽—— 一颗美人头便映入眼睑。 果然是唐淑婉。 唐淑婉容貌秀美,五官端正,气质清丽宜人,秀发乌黑亮丽,肌肤宛若刚剥了壳的蛋白,白里透红,肌理细腻有光泽。 单单只是看着她而已,就能让人心生一种舒心之感,躁动的心灵似乎得到了净化,她是如此的婉约与完美。 一抹处子幽香钻入鼻孔,清新淡雅,香如其人,苏贤差点当场魂消魄散,唐淑婉身上的体香他太喜欢了! 真可谓是……佳人难再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或许是因为今日之举太过出格的缘故,重见天日后,她便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苏贤与周围的人。 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抹彩霞…… 待字闺中的她,其实并不想来的,但唐淑静风风火火,拉着她就走,没办法,最终只得半推半就而来。 “唐姑娘,一路赶来辛苦了吧。”苏贤见猎心喜,俯身凑近,就要去搀扶人家那纤细的胳膊。 同时还不忘瞪一眼唐淑静,斥道:“叫你将唐姑娘请来,不是用麻袋装,你看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说着,他伸过去的手,即将接触到唐淑婉的胳膊。 唐淑静闻言,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苏贤方才明明说的是“偷”,现在,在姐姐面前却变成了“请”。 好像她才是那个无法无天、没规没矩的坏人似的! 她正待发怒,忽一眼瞥见苏贤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姐姐的胳膊了! 她当即两眼一瞪,来不及斥责苏贤不遵守诺言,闪身横在两人中间,先一步将唐淑婉从麻袋中扶起。 “拜见世兄!”唐淑婉摆脱麻袋的束缚后,敛祍一拜,温婉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羞赫。 她历来循规蹈矩,闺中的规矩更是不会逾越半步。 可今日……竟瞒着父母,被亲妹妹装在麻袋之中,逃出深闺,来到这荒郊野外与未婚夫约会。 这种事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与未婚夫约会就约会吧,旁边还有两只锃明瓦亮的电灯泡—— 杨芷兰与唐淑静。 如此一来,她就更放不开了,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今天的经历必将永生难忘。 “唐姑娘勿需客气。”苏贤作揖回礼,呵呵笑道:“此间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我还准备了一些烧烤食材……” “不过时辰尚早,还不到午时饭点,我们就先沿着那条小路踏踏青吧,纵览此间山水,也不枉来此一遭。” “但凭世兄安排。”唐淑婉颔首。 “……” 当下,一行四人开始游山玩水。 忽至一处,从山涧上流下一条小溪,需踩着摇晃的石块渡河,苏贤见唐淑婉似乎有些怕,便想牵着她的小手前行。 唐淑婉瞬间明白苏贤的用意,就是想牵她小手而已……论理,她应该婉拒的,可这条小溪上的石头真的太摇晃了,她有些怕。 苏贤虽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可是……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意动,这小小的肢体接触还没开始,她的心脏便直呼受不了,心中涌出一股股悸动。 然而,她还没拿定主意,唐淑静就已识破苏贤的诡计,白眼剜了苏贤一下,亲自扶着她渡过了小溪。 苏贤挠了挠头,只得干笑两声。 四人继续游山玩水。 苏贤为了拉近与唐淑婉的关系,主动挑起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谈诗论道。 唐淑婉乃远近闻名的才女,学识十分丰富。 苏贤也是正儿八经的书生,尤其诗才方面的造诣“极高”。 这个话题两人有得聊,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间的关系就拉近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众人又遇到一座凉亭,苏贤见唐淑婉似乎有些累,便提议在此暂歇,众女欣然同意。 在凉亭中石桌周围坐下后,苏贤感觉与唐淑婉已十分亲近,便讲起了神都一行的经历,唐淑婉听得那是悠然神往。 当讲到怀州所遇之事的时候,唐淑婉多愁善感,不禁掩面而泣,眼圈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让人心生将之揽入怀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 苏贤就坐在她的身侧,见状眨了眨眼,厚着脸皮将自己的肩膀送过去,低沉着声音说: “往事已矣,坏人也得到了最大的惩罚,那位姑娘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我的肩膀借给你,唐姑娘莫要太过伤心才是。” “……” 唐淑婉情不自禁。 加之经过方才的谈诗论道,两人间已亲近了许多,见苏贤送来肩膀,正用手帕拭泪的她身子一歪,眼见就将趴过去。 苏贤见状,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好啊,奸计即将得逞! 唐淑婉趴在他肩上之后,他不仅可以深深嗅闻人家身上的体香,还可以乘机抚摸人家的秀发,亦或者轻轻拍打人家那刀削般的肩背…… 这不比牵手来的爽快? 有了这小小的肢体接触,两人间将更加亲密,可以最大限度拉近两颗心的距离,今天的任务也就算超额完成了。 可是,就在唐淑婉即将趴过来的当口,眼见情况不对的唐淑静,已闪身横移而至,挡在两人中间。 最终,唐淑婉趴在了她的身上。 苏贤怔了怔,眼见即将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他心里好气啊,恶狠狠瞪着唐淑静,很想动用上官的身份命令她后退三十里! 可是不行。 不然,沉浸在悲伤氛围中的唐淑婉铁定“出戏”,得不偿失。 …… 苏贤看着身旁的唐淑婉,那雪肤酥手啊,他心中直痒痒,心说今天怎么也得牵到唐淑婉的小手不可! 方才的计策不成,很快,他又心生另外一计—— 他先是讲了几个后世的笑话,成功将唐淑婉逗笑,接着话锋一转,在那吹嘘自己有一项特殊技能—— 看手相。 吹嘘一番后,他厚着脸皮,自荐帮唐淑婉看手相算命……他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 “可是男女授受不清啊。”唐淑婉秀眉微凝,整个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这样啊……”苏贤意兴阑珊,今天都白忙活了不成? “哈哈。”唐淑静见此,高兴得前仰后合,她就喜欢看苏贤吃瘪。 “不过这次……好啊。” 唐淑婉忽然改口,抿嘴一笑,玉臂轻抬,缓缓将她那粉嫩雪白的酥手递送过去。 她冰雪聪明,乃唐家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岂能看不出苏贤的小小伎俩? 但不知怎的,眼见苏贤一脸失望的表情,她心中不忍,克制住心中的羞涩,决定让苏贤牵一牵她的小手。 苏贤狂喜不禁,这次他有准备,在唐淑静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将唐淑婉的小手捉住,然后死也不松开。 指尖接触的刹那,两人同时心中悸动,宛若过电一般。 苏贤紧紧握住后,粉、嫩、滑的触感同时传入脑海,各种异美纷沓至来,苏贤瞬间乐开了花。 此刻终于得偿所愿,牵到了唐淑婉的手。 一旁,唐淑静愣了许久方才反应古来,想阻止可是已经晚了,她见唐淑婉先前婉拒苏贤的“好意”,故而有所松懈。 谁知,就是这一丝松懈,让苏贤得了逞…… 唐淑婉的小手真的太好看了,骨肉匀称,指节纤细白如葱段,指甲精致而小巧,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玉手”。 他看得兴起,不好好“看手相算命”,反而跑去夸赞人家的手生得好看。 唐淑婉顿时羞得不行,她将自己小手交出,是让苏贤看手相的,苏贤如此言行让她面皮挂不住,酥手往后一缩,不打算让苏贤看了。 苏贤赶紧捉住,厚着脸皮笑道: “唐姑娘莫急,我还没有开始呢……” “……” 就这样,苏贤拉着人家的手足足胡扯了两刻钟,时间来到午时饭点,大家的肚子咕咕叫了,他才不情不愿的松开。 心满意足的他,亲自动手生了一堆篝火,然后大展厨艺,烤出的羊肉串香飘十里,唐淑婉等女都吃的十分开心。 饭后,他们又逛了一会儿,眼见时辰不早了,唐淑婉担心被唐矩发现,苏贤这才结束今日的“约会”。 今日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 回城。 侯府。 苏贤来到书房。 与唐家联姻之事,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定情信物已有,与唐淑婉之间也亲近了许多,接下来就等三日后去唐家送聘了。 坐在书桌后面的苏贤,想了想,随手取出那张写了一个大大“辽”字的宣纸,铺在桌上,嘴角的笑容跟着缓缓消失。 “大山还没有消息吗?”苏贤没有抬头,但书房中就只有他与杨芷兰。 “还没有。”杨芷兰答道。 “后来派去秘密接触浑邪王或纳兰节的人呢?” “也没有。” “……” 苏贤面色倒没有多大变化。 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消息是正常的,他只是习惯性一问罢了。 “算算时间,朝廷派往南陈的使节,还有毒娘子他们应该也快到南陈了吧?”苏贤忽然想起这件事,扭头望着南陈的方向,喃喃说道: “吴国公主的‘大局观’应该没有问题,但要想说服陈帝合作抗辽,应该有一定难度,陈妖精啊陈妖精,你千万可不要让我失望!” “……” 正文 667 陈帝咳血 南陈。 江宁。 江宁城是南陈帝国的京城。 今日,陈帝召集厉王、恬王,以及宰相们齐聚大殿议事,商讨的内容是大梁使者带来的“合作抗辽”之提议。 大梁使者,女皇明面上派来的人马,一个时辰前刚刚抵达江宁,入宫见了陈帝。 毒娘子等人其实更快一步。 但因吴国公主陈可妍不在江宁,亲身奔赴苏州下辖的“海盐县”督促晒盐去了,毒娘子便立即赶了过去…… 陈帝认为此事重大,毕竟涉及到了大梁与辽国之间的争斗,南陈地处东南,是置身事外还是牵涉其中? 这是一个危机,也可能是一个机遇,值得商榷一番。 …… 陈宫。 大殿之中。 左右分列着两队人马。 分别以厉王、恬王为首。 双方泾渭分明,既不交谈也不说话,恭身肃立,等待陈帝的到来。 厉王居左,他身材挺拔,精神饱满,胡须浓密,双眼炯炯有神,身后跟着数位宰相……这群人便是他的铁杆拥护者。 恬王居右,他身材颀长,白面无须,呆呆盯着殿中某处,似乎早已神游物外,身后也跟着一群宰相,这是他的拥护者。 大殿中雅雀无声。 但始终有股淡淡的火药味儿弥散。 陈帝虽年事已高,但尚未册封储君,太子之位空缺,诸多皇子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厉王与恬王二人。 厉王,南陈皇后所出,虽是嫡子但却不是嫡长子,皇后家族在南陈势力庞大。 恬王,陈帝的贵妃所出,虽是嫡长子但却不是皇后之子。 至于陈可妍的母妃,则是陈帝另一个贵妃,与恬王的母妃是双胞胎姐妹,所以陈可妍与恬王更亲近一些。 南陈太子之争,已经持续十数年,厉王与恬王虽是亲兄弟但却形同陌人,他们的斗争充斥着南陈的每一个地方。 此次小朝会也不能幸免。 大殿中虽安静但却火药味儿十足。 …… 距大殿不远。 陈帝寝宫。 一群小宫女正伺候陈帝更衣。 此次小朝会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只需穿着便服即可。 很快,更衣完成,小宫女依次退下。 陈帝五十多岁年纪,身体稍微发福,略有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赤黄圆领龙袍上绣着金色的龙,肩挑日月,再加上九环带、六合靴等等饰物,无不透着一种帝王的威严。 小宫女全部退出寝殿后,还剩下一个抱着拂尘的老太监,皱纹纵横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禀道: “启奏陛下,厉王、恬王与宰相们已在大殿中恭候多时。” “……” 陈帝“嗯”了一声。 随后面色微变,快速取出一张手帕,急急捂着嘴,弯腰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苦胆汁都差点溢出。 “陛下!” 老太监丢下拂尘,赶忙上去捶背顺气,面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有多么慌张,可见陈帝咳嗽的情况由来已久,他都习惯了。 十余息后,陈帝咳嗽渐止,老太监苦口婆心劝道:“陛下,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御医来瞧一瞧吧?” 陈帝摇了摇头,捂嘴的手帕移开,不容置疑道:“不用麻烦御医,朕这咳嗽的病很快就会痊愈……” “……” 一语未了,老太监忽然惊声尖叫起来:“陛下,陛下……” 陈帝微感诧异,低头一看,瞬间明悟,原来方才从嘴上移开的白色手帕上……竟多出一片猩红! 那是血迹! 他咳血了! 老太监真的吓得不轻,两股战战,六神无主,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冲出寝殿去找御医。 陈帝见怪不怪,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咳血,见状眉头一拧,斥道:“站住,此事切不可声张,不然朕诛你九族。” “奴婢遵旨……” 老太监赶紧回来,不敢再乱动。 因想起陈帝都开始咳血了,却不让御医诊治,老太监不禁为未来感到担忧,面色无比惶恐。 整个南陈上下人人皆知,厉王与恬王争夺太子之位已有十数年,背后涉及的东西真的难以估计。 若陈帝咳血的消息传出,局势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太监知道厉害,也明白陈帝的顾虑,当下紧咬牙关不敢吭声,只是……陈帝为了朝堂的稳定,着实牺牲太多。 陈帝瞥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举步走到火盆前,将染血的白手帕投入其中,缓缓说道: “其实朕早已遍访名医,暗中诊治过了……” “此病由来已久,世上无药可医,即便那蝴蝶谷神医李青牛显世,也只能暂缓,不能根治。” “陛下……”老太监不知该说什么。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我南陈朝堂恐遭剧烈动荡,你既已知晓,便当谨言慎口,不可外泄。” 老太监吓了一跳,真怕陈帝杀了他灭口,赶忙跪在地上表示不会到处乱传,磕头如捣蒜。 陈帝摆了摆手,这个老太监跟了他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命他起身后问道:“厉王、恬王还有宰相们都到齐了?” “回禀陛下,都到齐了。”老太监擦着冷汗。 “对了,妍儿还在苏州晒盐?什么时候回来?”陈帝口中的妍儿,指的是吴国公主陈可妍。 提到这个宝贝女儿,陈帝似乎忘了方才咳血之事,面带慈祥的笑容说道: “去了一趟大梁,回来后变了个人似的,还嚷嚷着鼓捣什么晒盐之法……净瞎胡闹,海边风大日头毒,晒黑了可莫要哭闹才是。” “公主殿下是在为陛下解忧呢!”老太监呵呵笑着,在旁凑趣儿。 “解忧?她能安生点就算为朕解忧了……对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回禀陛下,公主已经启程,今日下午就能到。” “嗯……” 陈帝满意点点头。 随即吩咐摆驾“勤政殿”。 所谓“勤政殿”,便是陈帝与大臣们上朝议事之地,两位王爷与宰相们已经恭候多时。 …… 不一时来到大殿。 众臣参拜。 陈帝吩咐“平身”。 针对此次小朝会的议题,大殿中所有人意见都一致,那就是拒绝。 拒绝大梁“合作抗辽”的提议! 原因之一:大梁与南陈素来不睦,没有出手相帮的理由,大梁遭遇危机,他们全都在偷着乐呢。 原因之二:那可是辽国啊,辽国铁骑名头响亮,他们南陈又地处东南,着实犯不着为了大梁而得罪辽国。 原因之三:神雷乃南陈立国之本,轻易不可外借,大梁君臣倒好,竟想从他们这儿讨得神雷应敌,是在想屁吃? 原因之四:梁辽两国一旦爆发战乱,他们南陈可以趁机扩张一下领土,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总之,这个议题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了结果。 厉王与恬王两大势力罕见的没有互相拆台搅合。 陈帝对这一点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后,接着话锋一转,说道: “朕接到暗卫秘报,大梁兰陵公主鼓捣出一种名叫‘白糖’的糖,据说白如雪、甜如蜜,我大陈所产之糖远不能比。” “他们将白糖拉来我大陈,我大陈百姓争相抢购,据说万人空巷,拉回去的则是一车又一车的真金白银……” “诸位,大梁所产之物,在我大陈如此受欢迎,赚取金银的速度无异于巧取豪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值得警惕啊!” “……” 陈帝扫视着两位王爷与宰相们,面色意味深长。 群臣面色微变,不敢抬头去看陈帝的脸色,因为他们心中有鬼,白糖在南陈大卖,他们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陈帝冷哼一声,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此举意在敲打群臣,刚刚才谈定要拒绝大梁“合作抗辽”的提议,结果这些臣子私底下却干着“资助大梁”之事。 可别太过分! “退朝!” 陈帝见敲打的效果已经达到,起身便走。 恰在这时,一位小太监匆匆闯入大殿,双手托着一个黑色的信封送到陈帝身前。 那是“暗卫”的密信! 众臣心中明悟。 因为只有“暗卫”才有这样的特权,不管什么时间,不管什么地点,都可以向陈帝呈送密信…… 在这一点上,南陈的暗卫没有大梁梅花内卫那般神秘。 陈帝随手接过密信,拆开一看,当即面色就沉了几分,拿着信纸的手都在轻颤。 那是被气到了! 密信中究竟说了什么?竟将陈帝气成这般模样。 群臣暗中打量陈帝面色,都想窥出一点端倪。 “放肆!” 陈帝终究没有忍住,将那封密信撕得粉碎,龙颜大怒道:“大梁欺人太甚!将我大陈当做什么地方了?!” “陛下息怒!”群臣齐声一拜。 厉王越众而出拜道:“父皇请息怒,那大梁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惹得父皇大怒,着实该死!” 陈帝余怒未消,沉声道: “前两日,暗卫探得两位贩卖白糖的商贾的对话,他们说……我大陈是他们大梁的‘金矿’,凭借白糖可以获取源源不断的财富!” “……” 听了这话,同仇敌忾的群臣瞬间哑火。 没想到那封密信居然事关白糖的生意…… 大梁商贾居然如此出言不逊,竟将南陈比喻为“金矿”,随便他们挖掘……难怪陈帝如此生气。 可是……白糖的利润着实丰厚,他们这些幕后既得利益者,着实不想放弃这块美味的蛋糕。 因而只得低垂了头颅,默不作声。 越众而出的厉王,顿时面色略有尴尬,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出来同仇敌忾了。 恬王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呆呆盯着殿中某处,似乎依旧在神游物外,其实,自进入大殿后他就没有“清醒”过…… 陈帝没有理会群臣的反应,接着愤慨道: “他们还说,我大陈在他们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要缺钱了,就送一批白糖过去,反正南陈的人都抢着要……”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大梁凭借白糖在我大陈‘抢钱’不说,还轻蔑我大陈,当我大陈是什么地方?!” “……” 陈帝这次动了真怒。 原因有二。 其一,以往,都是大陈所产之物风靡整个大梁,换回源源不断的财富,这是南陈每个人心中的骄傲与底气。 可是现在,大梁居然鼓捣出白糖这等奇物,一举扭转局势,在南陈大肆捞金不说,还出言不逊,嘲讽整个南陈。 这种心理落差陈帝着实不能接受。 其二,陈帝如此愤怒未尝没有试探群臣的意思,结果令他更为生气,因为群臣全都哑巴了,低头一言不发…… 这不仅是大梁与南陈之间的摩擦,还是皇权与地方豪强门阀之间的较量。 或者说,群臣的“不作为”才是他动怒的根本原因。 “退朝!” 陈帝用力一甩袖子,转身离开大殿。 …… 转眼,时间来到下午。 陈可妍终于抵达江宁。 数十日前,陈可妍自大梁回到南陈后,便着手安排晒盐之事,这等制盐之法乃苏贤传授,是两人合作的基础,她相信一定能够成功。 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待在苏州辖下海盐县,那里自古便出产海盐,只是不怎么纯,正好用来试验此法。 直至前日,毒娘子到来,传达了苏贤的原话后,她才动身赶回江宁。 苏贤这点小忙,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晚了一步,南陈君臣已经谢绝大梁使者“合作抗辽”的提议,此事几乎已成定局,通常情况下不可更改。 恬王府中。 陈可妍亲耳听罢恬王的讲述,得知今日小朝会上的情况后,秀眉不由微微一蹙。 恬王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还在那狠狠调侃大梁君臣,神雷乃南陈立国神器,怎么会借给大梁对抗辽国呢? 由此可见,大梁君臣全都没有脑子! “本宫同意合作抗辽!”陈可妍忽然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大梁女皇看来也是庸俗之辈……嗯?三娘你……刚才说什么?”恬王正侃侃而谈,乍闻陈可妍此话,差点被噎住,俊朗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三娘,是亲近之人对陈可妍的昵称。 陈帝诸多子嗣中,她排行第三,故有此名。 陈可妍平静说道: “本宫同意合作抗辽!” “这……”恬王万分吃惊,狐疑道:“本王记得三娘你最不喜大梁,怎会同意合作抗辽的提议呢?” “我自有考虑……对了,父皇在宫里吗?” “在的……”恬王想不明白,便不多想,见状劝道:“父皇心意已决,应该不会改口,三娘此去只怕无用。” 陈可妍取出一只小瓷瓶,摇晃着瓶中雪白的细小颗粒,自信道:“我有七成把握令父皇回心转意。” 恬王注意到那只小瓷瓶,奇道:“这是何物?” 陈可妍小心收好小瓷瓶,宝贝得紧,不给恬王多看,抿嘴笑道: “此物可造福我大陈百姓,还能远销大梁、南楚、蜀、辽等国,赚得数不清的金银财富,它将使我大陈更加富裕!” 正文 668 陈可妍献宝 陈可妍入宫去了。 刚入皇城,迎面就遇到一位皇子,排行十六,乃陈帝某位妃嫔所出,在地位上比不过贵妃所出的陈可妍。 两姐弟关系还算不错。 十六皇子主动见礼道:“三姐何时回来的?父皇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三姐这是要去见父皇么?” 陈可妍笑道:“不错,有一事想求父皇恩准。” 十六皇子天生就是一个好奇的性子,见状忙问: “什么事?我可以知道吗?莫不是……三姐有了意中人……呃,三姐别瞪我,我这不是关心三姐的终身大事么。” 陈可妍没好气的锤了十六皇子一拳,心下暗暗思忖一番,并不隐瞒,笑着说道:“我想求父皇改口,答应大梁使者‘合作抗辽’的提议。” “什么?” 十六皇子吃惊不小,他这位三姐历来对大梁不喜,尤其是大梁的兰陵公主,她们暗中一直都在较劲儿呢。 可是……为什么? 在满朝文武,包括陈帝都拒绝了大梁使者的情况下,陈可妍反而同意此事,还入宫去求陈帝改口? 不可思议。 陈可妍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十六皇子,错身径直赶往宫城去了。 刚才那番对话,陈可妍并未有意遮掩,这宫中的太监与宫女往来奔走不断,自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并迅速传至宫外。 …… 厉王府。 某座花厅之中。 丝竹悦耳,余音绕梁,十数位花枝招展的舞姬正翩跹起舞,彩衣如蝶,玉臂香肩酥手粉腿,满世皆春,靡靡的气息缓缓流转。 花厅正上方,厉王坐在那里。 但他并未抬头欣赏美丽舞姬们优美的舞姿,而是端坐在那,一丝不苟,低垂眼睑,手执毛笔正认真……写字! 他的书法苍劲有力,笔锋宛若刀剑,字体的气质与花厅中的春意完全相冲,但厉王却将两者巧妙融合在一起。 不一时,一位太监模样的人躬身进入花厅,对靓丽的舞姬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厉王书桌前,小声禀道: “启禀王爷,吴国公主回京了。” “……” 厉王手执毛笔,一个字正写了一半,闻言顿了顿,继续书写,随口淡然道:“去苏州待了那么久,鼓捣什么晒盐之法……如今终于失败而归了?” “王爷,公主入宫面圣去了。”太监说道。 “嗯……”厉王继续书写下一个字,他全神贯注,似乎并未受“吴国公主回京”一事的影响。 数息后方才问道: “她入宫去做什么?” “回禀王爷,公主入宫求见陛下,目的是为了……劝说陛下改口,答应大梁使者‘合作抗辽’的提议。” “什么?” 厉王吃了一惊,手中毛笔不受控往外一撇,不仅毁了正书写的这个字,更毁了整副书法。 他面不改色,瞥了眼这幅字,随手将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抬手对舞姬们摆了摆,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舞姬们同时停止舞蹈,齐齐柔声答应,提着斑斓的舞裙一一退出花厅。 “拒绝大梁的提议,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是整个朝堂上下包括父皇的共同决定,她……为何……” 厉王微微蹙眉,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心中想不明白。 他虽是与恬王争夺太子之位,但从未小觑过陈可妍,因为陈可妍掌控着直属于陈帝的暗卫! 单单这一项优势,就足以与声势浩大的他斗个旗鼓相当。 他也自信对陈可妍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 据他所知,陈可妍很不喜欢大梁,尤其是与大梁的兰陵公主更是两看相厌,暗中斗了数次…… 可是这次让他意外了! “不对,三娘不是糊涂之人,今日这般异常必有阴谋……不管是什么阴谋,本王都要阻止!”厉王沉声道。 “王爷尽管放心,拒绝大梁使者的提议,是满朝文武与陛下的共同决定,陛下金口已开,岂是那么好更改的?”太监道。 “此言有理。” 厉王点了点头,“她此次入宫面见陛下虽必然失败,但她的阴谋本王必须要搞清楚,此事你亲自下去安排。” “奴婢遵命。” 太监点头,躬身退出花厅。 …… 宫城。 御书房。 陈帝刚刚又咳出血了。 带血的手帕虽已投入火盆,烧了个干净,可那副猩红的画面始终常驻脑海,挥之不去,陈帝轻轻一叹,面带愁容,以手扶额。 这时,御书房外有人禀道:“启奏陛下,吴国公主求见。”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父皇,父皇,女儿回来了,父皇……”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 陈帝对这个公主非常喜爱,不仅将内卫交给她打理,还特许她随时可以入宫,且不用通禀。 吱呀!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 陈帝听到动静刚好起身,他面色上的愁容早已消失不见,转而换上慈祥的微笑。 “父皇……” “妍儿你终于回来了。” “……” 父女相见,两人都格外开心。 陈可妍见陈帝笑容满面,便发挥了自己的专长——撒娇。 一口一个甜甜的“父皇”,叫得陈帝笑容满面,方才咳血的愁绪瞬间消散,仿若整个世界都光明了起来。 两父女拉着家常,宛若普通父女,陈帝始终带着笑容,喝着陈可妍亲自沏的茶,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聊了一会儿后,陈帝嘴角的笑容忽然微微一收,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长叹一口气。 “父皇为何叹气?可是遇到烦心事了?不妨说给女儿听一听,女儿可以为父皇解忧。”陈可妍察言观色,并立即进行反馈。 “妍儿有心了。” 陈帝并不认为陈可妍可以帮他解忧,但能有这份心意就很不错,他非常满足。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当下,陈帝便将“大梁倾销白糖”、“大梁商贾嘲讽整个南陈”以及“群臣不作为”等事一一道来,讲给陈可妍听。 陈可妍听罢,当即大怒。 尤其是那什么白糖,据传还是兰陵公主鼓捣出来的之后,她更是怒上加怒,大声斥道: “大梁欺人太甚!兰陵那贱人更是卑鄙无耻,将我大陈当做什么地方了?挖不完的‘金矿’?” “诶!” 陈帝叹气。 他倒是想直接下令,在整个南陈范围内封杀白糖。 但是不行,治大国如烹小鲜,可不能按照“爆炒”的方式来办事,不然非出更大的乱子不可。 他虽是南陈的皇帝,坐拥整个江山,但有些事……也不能独断专行。 他必须维持朝堂的平衡以及局势的稳定。 这是身为皇帝的他需要头等考虑的大事。 陈可妍见此,暗恼一阵,忽想起此行入宫的目的,当即双眸一亮,一脸认真的看着陈帝说道: “父皇莫愁,女儿有办法,可以让父皇出一口恶气!” “哦?妍儿有什么办法?” 陈帝表情微变,侧头看着陈可妍,略有期待。 陈帝之所以宠爱这个公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陈可妍会撒娇卖萌的缘故,她有时候真能为陈帝解忧。 要不然,陈可妍不可能掌控暗卫。 陈可妍神秘一笑,小心翼翼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宝贝得紧,用两手轻轻捧着送到陈帝身前,郑重说道: “凭借此物,可以让父皇出一口恶气!父皇打开看看吧。” “这是何物?” 陈帝不疑有他,接过小瓷瓶,神秘兮兮的陈可妍感染了他,对这只小瓶子也升起了无限的好奇。 啵! 拔开小瓷瓶的软木塞。 低眸一看,瓶中似乎装着白色的东西,里面光线较暗,看不真切,只能看出那是流沙状的一种物体。 陈帝狐疑,看了陈可妍一眼。 陈可妍依旧神秘兮兮,明眸贼亮,献宝似的说道:“父皇倒出一点,仔细瞧瞧便知。” 陈帝依言,倾斜瓶口,倒出一点流沙状物体在掌心。 仔细看去,此物白如雪,细如沙,一粒一粒的泛着晶莹光泽,非常纯净,没有任何杂质。 “这是什么?”陈帝狐疑。 “父皇尝一尝便知。”陈可妍自个先激动起来,不过拼命忍着,献宝似的在旁撺掇,明眸亮晶晶。 陈帝没有任何犹豫,将小瓷瓶递还给陈可妍,用手指沾了一点雪白的细小颗粒,慢慢送入口中…… “嗯……嘶……这是……” 陈帝表情猛然一变,吧嗒两下嘴,睁圆了两木震惊道: “这是……盐?!” “是的,这便是女儿耗费数十日精心晒出来的海盐!”陈可妍骄傲,笑容满面,一幅等待陈帝夸赞的模样。 “如此细盐,如此雪白,如此纯净!我大陈的官盐与之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妍儿,此盐果真是你晒出来的?” “女儿不才,的确是女儿晒出来的,女儿将之命名为‘雪盐’!”陈可妍凑近了一些,等待夸赞的脸就在陈帝眼前乱晃。 “哈哈哈……好!妍儿果然不愧为朕的宝贝女儿,晒盐之法居然成功了!还是妍儿能干,知道替朕分忧!” “不像你那两位兄长,整天只知道争权夺利,好生令朕头疼。” 陈帝爽朗大笑。 “多谢父皇夸赞。” 陈可妍大喜。 晒盐之法,虽是苏贤传授给她的,但此举本就是为了让她积攒功劳,顺便大肆敛财,此功自然要算在她的头上。 她也没有丝毫的愧疚。 因为……她都下定决心要娶苏贤做未来的“皇夫”了! 未来南陈的女皇陛下,将只有苏贤一个“皇夫”,而且还与好几个女人共享,这样的牺牲难道还不够大么? 晒盐之法成功后,尝到甜头的她,已在心中默默盘算,得想个法子多从苏贤身上榨取一点好处才是。 嗯,要将他榨干……最好一滴也不剩! 要不然,苏贤身上的好东西全都便宜了兰陵那个贱人。 比如大梁这次鼓捣出的白糖,她心中比谁都明白,白糖其实出自苏贤之手,并非兰陵公主! 陈可妍高兴过后笑道: “父皇,大梁不是利用白糖在我大陈‘巧取豪夺’么,我们就用雪盐予以反击,盐才是百姓必需之物,我们大陈必定财源滚滚!” “好!此事妍儿你亲自去安排,朕要一雪前耻!”陈帝高兴得合不拢嘴。 陈可妍领命后接着说道: “另外,我们还可以将雪盐远销南楚、蜀国、辽国,甚至西域、海外诸国等,雪盐必将为我大陈换回源源不断的真金白银!” “好!此事也交由妍儿去办。”陈帝大叫一声。 陈可妍已经笑开了花,有了陈帝此话,她与苏贤谈定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大半,此举不仅可以敛财,还能动摇南陈皇后家族的根基。 因为皇后家族的支柱产业之一,便是粗盐。 陈可妍高兴过后继续说道: “此外,方才父皇不是说,满朝文武对白糖泛滥一事不发一言么?” “嗯。”一说到这个,陈帝的笑容便慢慢消失。 “父皇不用担心,我们有了雪盐,足以对他们进行打压,到时父皇将是大陈最大的豪族,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妍儿此言有理!”陈帝闻言大喜,想到其中的妙处,一时竟红光满面,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十岁。 高兴过后,陈帝赶紧吩咐道: “晒盐之法列为我大陈最大的机密,与神雷相当,妍儿你需严防死守,此法切不可被他人窃取。” “父皇放心吧,女儿晓得厉害,早已在盐场周围安排了暗卫把守,可确保万无一失!”陈可妍笑道。 “如此甚好!” 陈帝看着这个宝贝公主,高兴得哈哈大笑,玩笑道:“妍儿宛若朕之左膀右臂,朕已有些舍不得让你嫁人了。” 陈可妍撒娇道:“女儿不嫁,永远留在父皇身边!” 陈帝摆了摆手: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朕可不能耽误你的幸福……” “我大陈素以仁孝治国,恪守纲常,不是大梁那种荒唐之国,女子不好好待在闺中竟跑去坐龙椅……” “呃……” 陈可妍略有尴尬,这话怎么感觉是在“敲打”她呢? 莫非陈帝看出了某些端倪? 不可能! 陈可妍暗中摇头,她如此小心谨慎,与以前一般无二,陈帝应该没有“敲打”她的意思,只是拿大梁女皇做反面例子罢了。 陈可妍放下心来。 “对了父皇,女儿此次入宫,是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恩准。”陈可妍开始进入正题。 “妍儿所求,朕无有不允,是什么事?莫非我们家妍儿看上某个幸运的小伙了?”陈帝呵呵笑道。 陈可妍含羞撒了会儿娇,给予否定答复,最后话锋一转:“女儿想求父皇,同意大梁使者‘合作抗辽’的提议!” “……” 正文 669 准备接受颤抖吧! “妍儿你说什么?” 陈帝的表情,不亚于恬王、厉王、十六皇子等人,甚至比他们还要震惊,因为陈帝真的太了解这位宝贝公主了。 陈可妍早已做好准备,当下不疾不徐,将苏贤给出的理由一一道出—— 若大梁被灭,南陈必将与辽国毗邻! 辽国狼子野心,南陈必定是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 说完这个理由后,她见陈帝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心中也不着急,继续补充道: “父皇您想,大梁虽然可恶,与我大陈邦交也素来不睦,但不可否认的是,大梁不会轻易挑起争端。” “反观那辽国可就大为不同了,辽人凶残如豺豹,若我大陈果真与辽国毗邻,我们今后将永无安生!” “我们虽有神雷镇国,辽人不敢轻易进犯,但他们始终都在外虎视眈眈,若我大陈内部出现一点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 陈帝听罢这些话,眉头紧锁,尤其是最后一句,让他联想到了厉王与恬王之间的太子之争。 “妍儿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陈帝思忖一番,给予陈可妍赞赏的目光。 不过随即面上就堆满了迟疑与踌躇,叹道: “话虽有理,但……我大陈上下,满朝文武,包括朕在内,都对大梁没有什么好感……再说……” “……” 陈可妍闻言,暗暗心急,不似方才那般成竹在胸。 她此次入宫面圣,不仅带来了雪盐这等好消息,更是摆事实讲道理,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难道要辜负苏贤的期望不成? 苏贤派遣毒娘子,千里迢迢来见她,请她帮忙,虽然没有明说此事若办不成苏贤将如何如何。 但,这点“小事”果真没有办妥,苏贤一定会对她失望的。 就这?还想争夺南陈帝位,登基做女皇? 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不行! 陈可妍暗中粉拳紧握,今天说什么也要搞定陈帝,让他回心转意,帮苏贤办成这件“小事”。 默默坚定决心后,抬眸再看向陈帝,这时,她那双明眸不由一亮。 因为陈帝面有犹豫之色,并未彻底否定! 趁热打铁! 陈可妍精神一震,同时福至心灵,不假思索问道: “父皇,辽国之国力虽不及大梁与我大陈,但他们的骑兵非常厉害,兵锋所向,无不横扫敌军……父皇是否认同这一点?” “嗯。”陈帝点头。 陈可妍接着大声说: “面对这样的战斗强国,父皇以往制定的国策是‘远交近攻’,与辽国联手,一起对大梁施压。” “可是父皇您想,若大梁果真被辽国所灭,被辽国吞并,那么兵力强盛的辽国便是我们的近邻!” “此等强国,只能远交,不可近功,还往父皇明鉴!” “……” 陈帝听罢这番说辞,表情骤然一变。 不得不说,说到他心坎中去了。 陈可妍从战略上进行分析,理由非常充分,陈帝虽不喜大梁,但也不得不静下心来慎重权衡。 陈可妍见他沉默皱眉,陷入沉思,忙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这件“小事”能否办成,就看现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帝的面色已经变幻数次,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坚定。 陈可妍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一双明眸死死盯着陈帝的脸,但又不敢打扰,心中不免渐渐焦急起来。 终于,陈帝表情一定,抬眸看向她。 父皇终于要做决定了吗……陈可妍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朕十分好奇,妍儿以往对大梁不是非常厌恶的么?为何此次……却帮大梁说话?”陈帝面部表情瞬间转为狐疑。 陈可妍闻言,心中默默叹口气。 随即强打精神,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不错,女儿的确厌恶大梁……可此事已涉及到我大陈的根本利益,女儿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大陈的安稳着想。” “……” 陈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数息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道:“纵观整个大陈上下,竟只有我的妍儿真心实意为大陈着想,朕十分欣慰!” 陈可妍表情微微一松,笑道:“多谢父皇夸赞。” 陈帝表情一定,朗声说道: “朕思来想去,觉得妍儿的话很有道理,大梁虽令人生厌,但总好过虎视眈眈、宛若豺豹的辽国。” “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短期内的确能得到一些好处,但在之后怕是会加倍吐出去!” “为我大陈的长治久安计,朕决定……采纳妍儿的建议,与大梁合作抗辽!” “父皇英明!”陈可妍彻底松了口气。 “……” 处理完这件“小事”,两父女又聊了一些其他杂事,陈可妍将老父亲逗得老怀畅慰,很久之后才告退出宫。 走出宫门,回到公主府,陈可妍立即招来婢女剑儿,将方才面见陈帝的经过一一告知,命她将此事传扬出去。 为了达到某种效果,她又取出一整箱约五六十只装满了雪盐的小瓷瓶,命剑儿散播消息的同时,也将雪盐散出。 剑儿离开后,陈可妍转身,面朝大梁的方向,妖精般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狐狸般的微笑,喃喃道: “公子啊公子,你我之间的合作,即将开始发挥作用。” 接着她转身,面朝厉王府的方向,嘴角扯起轻蔑的弧度,寒声道: “皇后家族,还有厉王,接下来……准备好接受颤抖吧!” “……” 剑儿的效率很高。 短短时间内,陈可妍入宫的消息便传遍整个朝堂,文武百官皆知。 厉王府。 花厅。 丝竹悦耳,舞姬起舞,满室皆春,靡靡之音不受控制钻入人耳。 但厉王却对香肩粉腿的舞姬们视若无睹,专心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那靡靡之音在他这里似乎是山涧流水、鸟语花香。 忽然,一位太监进入花厅,抱着拂尘,脚步略急,直奔厉王书桌而去。 “王爷,吴国公主出宫了。”太监压低了声音,面色不怎么好看。 “哦?”厉王没有任何停顿,依旧在挥毫泼墨,面色淡定从容,随口问道:“可曾探听到三娘入宫所为何事?” “探听到了,满大街都在传,据说……吴国公主说服了陛下,陛下已下令同意大梁使者那‘合作抗辽’的提议。” 太监尽管先前已经知道了此事,但现在讲来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嗯?” 厉王手中毛笔一顿,缓缓提笔,悬在半空,看着太监皱眉沉声问:“她竟说服了父皇?!你确定此言非虚?” “回禀王爷,此言非虚!满朝文武应该都听说了,奴婢与宫里的公公暗中交流过,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太监道。 厉王浓眉紧锁,一脸狐疑,慢慢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将两手负在身后,小声嘀咕道: “此事着实古怪!其一,三娘素来不喜大梁,此次却帮大梁说话,为此不惜从苏州返回,入宫去见父皇。” “其二,没想到父皇居然同意了!怪哉!父皇尽管喜欢三娘,但也不可能因此而改口,答应大梁使者的提议。” “三娘此次为何反常?她又是如何说服父皇的?这其中必有阴谋啊!本王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 太监转动身体,始终保持面对厉王的姿势,将手探入衣兜取出一只小瓷瓶,沉着面色禀道: “王爷,吴国公主之所以说服陛下,可能与此物有关。” “这是何物?” “据说叫做……雪盐!” “雪盐?盐?” “……” 厉王的表情肉眼可见一变。 他对“盐”这个字十分敏感。 他的母族,也就是皇后家族,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便是粗盐。 因为粗盐,皇后家族才实力雄厚,实力雄厚的母族,才能助他夺得储君之位,继而荣登大宝。 他一把夺过小瓷瓶,拔开软木塞,倾斜瓶口,往手心一倒,一堆白如雪、细如沙的晶状物便出现在掌心。 先不说其他,单单此物的色泽、纯净度就秒杀粗盐。 厉王立即用手指捏了一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味……数息后,他的眉头彻底挤在一起,面色大变,双目圆瞪。 他此刻的表情,竟是罕有的震惊失色! “果然是……盐!” 厉王低吼,声音无比凝重,再加上他那副失色的面庞,看起来一幅大祸临头、惊天巨变的模样。 这时,花厅中丝竹声依旧悦耳。 舞姬的舞姿依旧优美撩人。 厉王已经破防,这等靡靡之音乍入脑海,氛围与他此刻心中的情绪完全不对,这让他当场暴怒,扭头冲舞姬与乐师们吼道: “都滚出去!” “奴婢等遵命……” 舞姬与乐师们的心胆都差点被吓破,厉王如此呵斥他们还是第一次,厉王究竟怎么了?没人敢问,众人飞速逃出花厅。 花厅中终于安静下来。 厉王手捧那堆雪白的盐,看了又看,尝了又尝,面色越来越阴沉与难看,最后对太监吩咐道: “速速备驾,本王要见外公一面。” “是。”。 “……” 另外一边。 毒娘子已经上路。 她已得到陈可妍说服陈帝的消息,心中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多想,赶紧返回瀛州,将消息告诉给苏贤知道才是正事。 …… …… 大梁。 瀛州。 苏贤对南陈发生的事丝毫不知。 毒娘子速度再快,也需一两天的时间才能返回,或许更长。 苏贤依旧在等,等待各方消息。 比如言大山。 比如毒娘子。 也比如后面派去秘密接触浑邪王或纳兰节的人…… 在此期间,苏贤并没有闲着。 他想办法忽悠唐淑静,又一次“偷”出唐淑婉,未婚的他们相约一起游湖。 这次,苏贤想办法支开了唐淑静,也支开了杨芷兰,波光凌凌湖面的大船上,就只有他与唐淑婉两人。 他们一边手持鱼竿钓鱼,一边谈诗论词、纵谈古今,欢笑不断,两人间的距离又缩短不少。 一股名叫“爱情”的酸臭味正在快速发酵…… 经此一日,他们几乎已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唐淑婉分享了她日常生活中的小秘密、小趣事。 苏贤也选择性的聊了聊自己。 比如,此次返回河北道,他真正的目的并非是荣归故里,而是暗中抗辽……以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 他没敢泄露内卫小阁领的身份,毕竟内卫过于神秘与禁忌,唐淑婉知道了并没有好处。 …… 游完湖。 回到侯府。 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一个好消息便从天而降,砸在苏贤头上—— 言大山回来了! “速速将人带去书房!”苏贤当即精神一震,吩咐完后,举步也赶往书房,提前等候在那里。 很快,洞开的书房大门处光线一暗。 苏贤抬头看去,一个风餐露宿但精神奕奕的大高个堵在门口,不是言大山是谁? “大山!” “公子!” 苏贤招呼他进屋,随手砰的一声紧闭房门,回头见他面色略有憔悴,似乎睡眠不足的模样,便关切道: “一路辛苦了,要不先去睡一觉?也好恢复一些精力。” “多谢公子关心,不过不用了,我身体好还顶得住,办完正事后再去休息也不迟。”言大山声音洪亮,目光如炬,就差捶打胸口扮大猩猩了。 “也好,先坐,喝杯茶提提神。”苏贤也不强求,见言大山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茶水,一边提壶给他续上,一边问道: “此行结果如何?” “不负公子期望,我已将辽国最近的情况探得一清二楚!” 言大山又灌了一杯茶,打着水嗝,放下杯子,当即便娓娓道来,将辽国一行的经历详细道出。 苏贤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倾听。 他并未出言打扰,先让言大山讲一遍,有了大概的印象后,再结合自己的需求进行提问…… 简单来说,辽国混乱的局势,在南屠王父子的努力之下,正在加速变好! 言大山预估,再需一个半月左右,辽国便能基本处理完内部矛盾,然后纠集大军南下侵犯大梁边疆。 这一点倒与苏贤的预估差不多…… 辽帝全力支持南屠王父子,给予他们种种特权,因为辽帝也想早日抚平内乱,不然皇帝的位子都有可能不保。 南屠王父子一朝特权在手,整顿辽国内乱的同时,也在铲除异己。 很多与他们父子政见不合之人,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听到这里,苏贤神色一动,插嘴问道:“浑邪王具体是什么情况?其子纳兰节又如何?” 正文 670 谋国 言大山回道: “南屠王与浑邪王之间,政见不合,积怨已久,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 “此次,在辽帝的大力支持之下,南屠王父子手握特权,重点铲除的异己,便是以浑邪王为首的,对我大梁有一点好感的势力或部族。” “浑邪王已被剥夺兵权,追回兵符,麾下十余万将士原地解散,被辽帝派去经商,彻底剥离出了辽国朝堂。” “……” “这么惨啊!”苏贤感叹一句,随即眼珠微微一转,数日前他想出的那个计策,看来真要落在浑邪王的身上。 “这还不算完。”言大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灌下,接着说:“浑邪王虽已被逼出朝堂,但南屠王父子并未善罢甘休。” “继续说。” 苏贤面色微变,浑邪王都被赶出朝堂了,还遭打压,万一被干废了,他的计划岂不也跟着泡汤了? 不好。 言大山说道: “南屠王父子心狠手辣,曾派遣杀手秘密潜入浑邪王府,趁着夜色大肆砍杀,还放了一把火……” 苏贤面色一垮,腾身而起,看着言大山大声问道:“浑邪王与纳兰节有没有怎么样?他们得手了吗?” “公子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那浑邪王府虽遭重创,但好在浑邪王也不是没有防备,他与纳兰节都没事。” “这样就好。”苏贤松了口气,缓缓坐下,没死就好,他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 “只不过……”言大山忽然迟疑,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苏贤的屁股刚刚接触椅面,闻言又略微上抬,他不起身也不坐下,就那样保持悬空的姿势。 “只不过纳兰节的胳膊受了一点伤,还有其女如意郡主……差点葬身火海,头发被烧掉了一部分……” “嗨!”苏贤心里一松,悬空的屁股直接坐下,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呢?只要留得一条命就好。” “……” 言大山的话说完了,默默坐在苏贤书桌对面,看着苏贤凝眉陷入沉思,没敢出言打搅。 良久之后,苏贤眉头一抬,看着言大山阴恻恻笑道: “南屠王父子如此胡作非为,想必,以浑邪王为首的势力或部族心中必定不满,我们不如暗中……推他们一把,让辽国再次乱起来?” “这……”言大山抿了抿嘴,他更倾向于带兵杀上战场,与辽军来场生死决战。 “不妥!”不过下一刻,苏贤便自己否定了自己,在那摇头,喃喃自语道: “辽国各部族间的矛盾已经挑动,这招已经用过了,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迅速搞乱辽国的矛盾点。” “公子所言有理。”言大山连连点头。 不过下一刻,苏贤就捏着下巴,阴恻恻笑道: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虽不能搞乱辽国,但可以让辽国……改天换日!从而解决辽国的威胁!” “……” 言大山被噎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被苏贤的话镇住。 好大的口气! 那可是辽国,兵力强盛的辽国,苏贤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说出让辽国“改天换日”的狂妄之词? 要不是因为苏贤是他的恩公,从本心上尊敬,他早就一跃而起,用蒲扇那么大的巴掌削苏贤的脑袋了。 苏贤看出他眼中的震惊与不信,并未急于解释,而是自信一笑,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只精美的锦盒。 打开锦盒。 取出两张羊皮画卷。 在书桌上铺平摊开,拼接在一起。 “这是……一张残缺的……藏宝图?”言大山起身,凑近脑袋,十分震惊与疑惑。 “不错,这的确是一张藏宝图……” 苏贤对他没有隐瞒,将此图的来历,最后三分之一羊皮卷在何处,以及这批宝藏究竟是什么都一一告知。 言大山听罢,目光如炬的两眼瞪如铜铃。 他已经明白了苏贤的意图,不由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批宝藏,便是前朝余孽藏匿的兵器甲胄,足以装备二三十万大军,浸泡在桐油中,可保百年不腐。 而藏宝的地点,极有可能就在辽国腹地。 据此联想,苏贤的图谋已经呼之欲出—— 与失去兵权的浑邪王暗中勾结……哦不,应该是合作,将宝藏挖出,暗中武装浑邪王那原地解散的十万大军。 然后趁辽国铁骑南下进犯大梁边疆,后方空虚之际,浑邪王异兵突起,杀入辽国王庭牙帐,逼现任辽帝退位让贤。 从而达到让辽国改天换日的目的。 不得不说,苏贤此谋所图甚大! 竟意图颠覆整个辽国! 一旦成功,所造成的影响真的太大、太深远了! 就连言大山这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将军,也不由毛骨悚然,他在战场上最多覆灭一军,而苏贤想的是颠覆人家一国…… 很久之后,言大山方才回过神来。 他仔细想了想,提出一个疑问,或者说是漏洞: “可是公子,那浑邪王虽曾表现出对我大梁的好感,但并不彻底,加之……浑邪王坐上辽帝皇位之后,难保他不会直接翻脸不认人。” 苏贤面不改色,笑道: “不错,大山你的顾虑我也曾考虑过……但我们仍有扶持浑邪王登临帝位的理由。” “其一,浑邪王世子纳兰节,我们都曾与之详细接触过,我可以断定,纳兰节是一个彻底的‘亲梁派’!” “浑邪王在位时,虽有隐忧,但只要有纳兰节在,便不会发生过于严重的冲突,等以后纳兰节继位,我大梁便能获得至少百年的和平安定!” “其二,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不怕那浑邪王登上帝位之后翻脸不认人,和平的前提,是互有掣肘!” “……” 言大山闻言,没有多问,直接将身板挺直,双目如炬,朗声说道:“我愿追随公子,全力促成此谋,就算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他虽然喜欢上战场冲杀,但若能为大梁争取到至少百年的和平,他可以压制住体内的冲动,全力辅佐苏贤。 苏贤郑重点头,赞道:“好!” 接着又说: “当下首要的任务,是想办法见纳兰节一面,毕竟这种事需要双方合作,若人家不愿意,我们就……说服他们为之!” “公子所言甚是!” “大山啊,你来回跑了一趟,我知道你很累,但还是想请你立即返回辽国一趟,力图促成此事,我们必须尽快见上纳兰节一面!” “公子放心,我不累的。” 言大山现在浑身激动,若苏贤此番谋划成功,为中原换来至少百年的和平,他的父兄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将军百战死,所图为何? 为了功劳与名声吗? 不! 至少他言家之人不是! 苏贤叹道:“这一来一回,又要耗费至少数日的时间,而南屠王父子可不会等人,我们的时间紧迫啊!” “公子不用担心,其实,约见纳兰节之事,我已经帮公子安排好了。”言大山忽然笑道。 “你说什么?”苏贤吃惊不小,一脸狐疑。 “如公子所愿,约见纳兰节的时间就在本月十四,地点是幽州,平安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贤完全不敢相信。 “公子有所不知……” 言大山开始解释。 原来,苏贤后面派去辽国,秘密接触浑邪王或纳兰节的细作,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全军覆没。 在危急关头,言大山出现并救了他们,并从他们口中得知苏贤的安排。 言大山并未多想,既然是苏贤的安排,那他就代替那些细作完成了任务—— 秘密接触纳兰节,约定在幽州平安市见一面。 理由他们都商量好了—— 商讨交换俘虏与粮食的后续事项。 交换俘虏与粮食之事,辽国的代表正是纳兰节,在两国关系紧张的情况下,为此事来一趟大梁也说得通。 辽帝与南屠王父子都没有任何怀疑。 至于见面的时间点为何定在十四日,因为苏贤计划十五月圆之夜带杨芷兰赏月吃月饼…… 苏贤听罢言大山的讲述,当即大喜,用力拍着他那厚实的肩膀,笑道: “不错,此事你办得很好,节省了许多宝贵的时间,本月十四正好!今天已是十月初四,看来近期得去一趟幽州。” “……” 至此,苏贤的计划正式踏入正轨。 两人在书房中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大约半个时辰后,言大山方才离开,下去沐浴更衣休息不提。 苏贤继续留在书房中,仔细梳理了一遍整个计划,至天色擦黑黄昏时分,他才满意的打着哈欠走出书房…… 今天是十月初四。 明日初五。 初五是上唐家送聘的日子。 苏贤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便早早的就休息下了,他必须养足精神,明日可不能马虎。 一夜无话。 次日。 苏贤刚醒,整座侯府便已热闹起来,今天是上唐家送聘的日子,礼物繁多,人员混杂,整座侯府都是闹哄哄的。 不过,苏贤不用为这些事烦心,柳蕙香与林有才早已将送聘之事准备得井井有条,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与此同时。 瀛州州衙,后宅。 唐淑婉天没亮就已起床,洗漱,更衣,盘发,化妆……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可把明兰这小丫头累坏了。 不过,唐淑婉打扮完了之后,明兰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情不自禁抱着唐淑婉的纤腰,笑嘻嘻的说:“小姐今天真美,好好看哦……小姐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唐淑婉一只修长白嫩的酥手轻轻拍了明兰的脑瓜子一下,笑道:“死丫头,快些松手,头上的珠花要被你摇掉了……” “……” 用过早点,府中也开始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中午还要宴请苏贤等送聘之人,总之是一片忙碌。 陈夫人与唐淑静来了。 母女三人手拉着手,促膝长谈,聊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聊着聊着,陈夫人面色忽然一黯,满是不舍与担忧,拉着唐淑婉的手,叹道: “为娘还记得你出生的那天,阳光明媚……眨眼十八年过去了,只有那么小一点的人儿都已长大,即将嫁人……” “娘……”唐淑婉瞬间泪崩,化好的妆都被哭花。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哭。” 陈夫人擦干眼角的泪花,笑着为唐淑婉亲自补妆。 补妆期间,陈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唐淑婉殷殷叮嘱,有些话甚至说了两遍、三遍,体现出母亲对待嫁女儿的不舍。 唐淑静则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斜靠在梳妆台旁边的墙上,她那张好看的瓜子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在她看来,陈夫人所说的那些都是废话! 但今天是唐淑婉大喜的日子,她很自觉的紧闭了嘴巴。 不知不觉,日渐高升。 早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陈夫人起身,笑道:“婉儿你好好在家待着,送聘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为娘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娘亲辛苦了。” 唐淑婉起身相送。 陈夫人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唐淑静,招手道:“静儿你现在已是有身份的人了,快去府门口帮你爹迎送宾客。” 这数日来,唐淑静几乎天天装逼,到处“秀”她那刑狱司的身份腰牌、公服与制式刀具,所以陈夫人与唐淑婉都已经知道,她现在是有官身的人! 大梁风气向来开放,女子为官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有官身,那就与男子无异,可以做一些“抛头露面”的事。 比如迎来送往。 刑狱司的名头在大梁十分响亮,唐淑静能加入刑狱司,做个二班头,的确是值得炫耀之事。 在陈夫人想来,如此身份,不去府门口帮唐矩迎来送往撑撑门面,着实浪费! 然而,陈夫人哪里知道唐淑静的心事呢? 今日登门送聘之人,可是苏贤啊,她装天装地,甚至敢在唐矩面前装,但就是不敢面对苏贤。 试想,在人来人往的府门口,她正享受着人们的恭维与吹捧,然后苏贤来了,直接以上官的身份自居,还命令她做这个干那个…… 那不是装逼,那是苏贤装逼的垫脚石! 她才不要呢! 再者,根据她与苏贤之间的约定,见面必须喊苏贤为姐夫…… 府门口那么多人,她着实开不了这个口,而且也于“礼”不合,毕竟唐淑婉还没嫁入苏家呢。 “不了……我还是……留下来陪着姐姐吧。” 唐淑静轻轻挽着唐淑婉的手,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样,白皙的瓜子脸上不舍与喜庆交织,看得陈夫人心中暗暗点头。 “也好,那你就留下来吧。”陈夫人并未多想,脚步匆匆离去,今日府中杂事颇多,她其实挺忙。 更新时间后续不固定了,改为晚上23:00之前。 正文 671 唐淑婉的两封信 在忙碌与期盼中,今天就这样过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按部就班。 唯一的变数,是迎亲、拜堂、洞房花烛、大喜之日的确定。 明兰小丫头往来奔走,为表面淡定内心焦急的王淑婉传递消息。 “小姐小姐,确定了,出嫁的日子确定了,十二月二十九,除夕前夜,大吉之日,宜婚嫁娶……” 等待了足足一整天之后,明兰终于传来最重要的消息。 “十二月二十九,距今还有两个多月……” 唐淑婉闻言慢悠悠起身,在那喃喃自语,眉宇间各种情绪交织,欣喜、期待、担忧、彷徨等等不一而足。 “小姐,两个多月后你就要出嫁了,奴婢好舍不得……”明兰脸儿红扑扑,抱着唐淑婉的纤腰一脸不舍。 唐淑婉点了明兰一脑门,含羞训道:“傻丫头,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嫁入苏家,你也跟着一起去。” 明兰瞪大了两眼,猛然反应过来,张嘴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欢喜的抱紧唐淑婉笑道: “好耶好耶,奴婢去苏家保护小姐,不让他们欺负小姐!” “……” 苏贤一行开始打道回府。 送聘圆满结束。 聘礼、聘书、礼书,唐矩已经悉数收下。 还确定了婚期。 从今天开始,唐淑婉就是他的未婚妻了,一只脚已踏入了苏家,就等两个多月后的除夕前夜,八抬大轿迎娶唐淑婉过门。 …… ……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今日,苏贤照常睡懒觉直到日上三竿,近日无事,正是享受美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活的大好时光。 可是忽然,从神都传来一个消息,将他从温暖的床上直接炸了起来—— 现任幽州刺史,因生母近日去世,按朝堂惯例需“丁忧”三年,即将离任。 幽州刺史之位空缺! 幽州,乃大梁东北方位的门户,毗邻辽国,幽州与蓟州一代多山,历来就是中原王朝阻挡北方草原骑兵南下的第一道天然番屏。 现如今,梁辽两国局势正处高危时期。 幽州刺史却要丁忧三年! 这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变数。 不是小事! 虽说类似幽州这样的边州,施行的是“军政分离”,刺史一般只关注民生政务,军事防务一般由幽州守将负责。 可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若新上任的幽州刺史,因不熟悉情况或傲慢的缘故在后面扯后腿,极有可能导致幽州失守,成为辽军南下入侵中原的跳板。 一个靠谱的幽州刺史十分重要! 苏贤翻身从床上爬起,看着通禀消息的人追问道: “朝廷如何处理此事?” “回禀侯爷,消息从神都传出之际,朝堂上为了此事已经吵翻了天,兰陵公主、钱中书、刘侍中都想安排自己的人担任幽州刺史,填补空缺。” “这样啊!” “消息传到瀛州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至三天,想必……朝堂上的争吵已经结束,女皇已任命了新的幽州刺史。” “……” 苏贤听罢,挥手让传递消息的人离开。 然后一边让柳蕙香服侍他更衣,一边蹙眉陷入沉思……这件事的确是一个变数,前任幽州刺史他见过,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扯后腿。 可新上任的就难说了。 “希望陛下的眼光没有被其他因素所影响,派来一个草包。”更衣的时候,苏贤忽然自言自语。 柳蕙香方才躲在屏风后面,也听见了幽州的消息,见状不由奇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明。” “哦?夫人请说。” “现在的幽州十分危险,按理来说,应该没人愿意去幽州做刺史吧,可朝堂上为何还为此事吵翻了天呢?” 苏贤闻言笑了笑,并没有不耐烦,看着殷勤而仔细为他更衣的女子,一脸认真的分析道: “幽州不比其他州县,是毗邻辽国的边州,就目前来说,的确十分危险。但也有句俗话叫做‘富贵险中求’、‘火中取栗’。” “为夫曾听人说过,我大梁将士就战斗力而言,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幽州一线的边军最为能打。” “辽国铁骑虽然厉害,但大概率不会突破幽州防线,那么战后论功行赏,幽州刺史必将获得一部分功劳,升迁指日可待!” “更不用说,幽州乃上州,还有平安市的油水可捞,就算在平时,幽州刺史都是一个肥缺。” “所以说,幽州刺史是升迁的捷径,尽管需要担一些风险,但梦想‘富贵险中求’的人仍然多不可数,甚至需要争夺。” “……” “原来如此。” 柳蕙香明白的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苏贤回到河北道,其实肩负着“抗辽”的秘密任务,便不由祈祷道: “希望陛下派来一个有用之人,莫要拖夫君的后腿!” “夫人不用担心,幽州刺史虽然重要,但不是最关键的因素,即便陛下果真派来一个草包,为夫也有办法应对。” “……” 与此同时。 瀛州州衙。 后堂。 瀛州刺史唐矩,正与别驾、长史、司马等属官闲坐议事。 忽然,幽州刺史即将“丁忧”三年之事传来。 唐矩挥手,让传递消息的衙役退下,随即颔首陷入沉思,他的眼底有抹亮光一闪而逝,心中微微一热。 但他并未表现在外。 在别驾、长史等人看来,他似是陷入了沉思……毕竟这涉及到了当前的局势,瀛州也身处局中。 “幽州刺史错过了啊,眼见一个捞取功劳的大好时机将至,可……却要丁忧三年!”长史跟着心痛不已,在那捶胸顿足。 “也不一定是坏事,万一……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别驾相对冷静,想到了坏的一方面。 司马见唐矩沉默不语,心中微微一动,侧身笑道:“使君的机会来了!” 此话一落,后堂为之一静。 别驾、司马都看着唐矩。 他们很快明悟过来,一起撺掇唐矩去争取幽州刺史的位子。 唐矩现在是瀛州刺史,瀛州与幽州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他们在唐矩手下待了多年,多少都清楚唐矩心中的抱负,也知道唐矩的能力足以胜任幽州刺史。 现在时机到了。 因而纷纷撺掇。 唐矩却摇头婉拒道: “消息从神都传到河北道,已经过去数日之久,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陛下应该早已确定了新一任幽州刺史的人选……” “……” 长史等人一听,心中不由默然,此话很有道理啊,唐矩虽然近水流台先得月,可在朝堂上却慢了一步。 司马灵机一动,笑着建议道: “使君莫要气馁,难道使君忘了范阳县侯不成?” “侯爷可是使君的准女婿,又极得陛下与兰陵公主的厚爱,使君不妨请侯爷上下活动一下?此事或许能成!” “对啊!应该请侯爷帮忙。” 长史与别驾巴掌一拍,大为赞同,两眼放光,认为此事能成。 唐矩闻言,眼底又闪过一抹外人看不见的亮光。 不过瞬息间便黯淡了下去,摇头道: “不妥,婉儿终究还未嫁入苏家,此举着实不合适,再说……” “……” 长史、司马等人又劝了几句,见唐矩坚持,他们也就不再多嘴。 只是都为唐矩感到不值,熬到四十多岁,好不容易看到升迁的希望,可却……算了,不提也罢,他们纷纷摇头。 幽州刺史即将“丁忧”一事,传入瀛州城,虽引发了一些波动,但很快便偃旗息鼓,似乎不曾有过这条消息。 …… 另外一边。 州衙后宅。 唐淑婉也听说了幽州刺史之事。 她正待字闺中,本不该听见这种消息的,可架不住明兰这个“小喇叭”往来奔走。 她现在是“人在闺中待,尽知天下事。” “幽州……刺史……”唐淑婉起身,在书房中倚窗而立,口中喃喃自语道:“世兄……刑狱司都官捕头……” “小姐你说什么呢?”明兰在旁没听清楚。 “爹爹与世兄那边,有没有动静?”唐淑婉回首问道。 “没有,一如往常。” 唐淑婉面色渐渐染上两抹绚烂的云霞。 她敛祍走到书桌前,取过两张信纸,提笔开始写字。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侧,精致的银质耳环反射阵阵出光线,很美! 明兰小脑瓜凑了过来,好奇问道:“小姐写什么呢?” “我想请世兄帮忙,助爹爹坐上幽州刺史之位!”唐淑婉那认真的脸蛋儿红彤彤,快速写好两封信,装入信封,吩咐明兰分别送给苏贤与唐矩。 有书友或许奇怪章节字数变少了?别问,问就是心态略崩,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正文 672 女大不中留 明兰接过信封,并未立即去送信。 而是看着唐淑婉笑啊笑,一幅“我懂得”的表情。 两主仆相伴多年,早已形同姐妹,唐淑婉一看她的表情,心中刹那明悟——这小丫头想歪了。 唐淑婉都还没有嫁入苏家呢,就开始为娘家争取好处,写信请求未来的夫婿出力,将唐矩扶上幽州刺史的位子。 明兰往来传递消息,早已知道幽州刺史是一个香饽饽,朝中很多人都在枪。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唐淑婉面色腾地通红一片,急忙解释道: “我是为了世兄着想,世兄受命以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坐镇河北道,暗中肩负着抗辽的重任,爹爹他……” “……” 话刚说一半,明兰手拿两个信封,笑眯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道: “哦,原来是为了未来夫君的事业着想啊!常听人说什么‘女大不中留’,看来是真的……” 唐淑婉闻言怔在那里,朱唇微启,面色火烧云似的,又热又烫…… 该死,怎么一急之下就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呢?! 明兰得意洋洋,在那手舞足蹈,打趣道:“为了未来夫君的事业,竟不惜让阿郎去做幽州刺史……” “死丫头,皮痒了是吧!” 唐淑婉拼命忍着被说中心事的羞愧,追着明兰就掐她那圆乎乎的小脸儿,一边追打一边解释道: “死丫头你懂什么?爹爹心中常有抱负,对辽国局势的见解远非常人可比……” “若爹爹出任幽州刺史,可立功升迁不说,还能最大限度的帮助世兄抗辽,这是双赢的局面!” “……” “哎呀小姐别追了……” “奴婢知道错了……” “小姐再见,奴婢送信去咯……” 明兰拿着那两个信封,拔腿逃出院门,眨眼便消失得无隐无踪。 唐淑婉提着裙摆,气喘吁吁追到院门前,院门虽然洞开,但她却不能踏出一步。 她正待字闺中呢,直到两个多月后嫁入苏家之前,都不能踏出院门一步,也不能见任何男人,包括老爹唐矩。 “希望一切顺利……”她探头看了眼明兰跑远的方向,慢慢将院门关闭。 “……” 州衙。 后堂。 瀛州刺史唐矩,与别驾、长史、司马等属官还未离开,如今梁辽两国局势紧张,瀛州距幽州又很近,他们每天都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 忽一时,唐淑婉的亲笔信送来。 交到唐矩的手上。 别驾、长史、司马等属官全都紧闭了嘴巴,不敢打扰唐矩看信,他们还以为这信上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使君,从哪儿来的信?上面说了什么?要紧吗?”司马见唐矩看完信件,赶忙询问。 “哦,诸位莫要担心,这是小女婉儿送来的信。”唐矩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信件慢慢赛回信封。 “原来如此……”司马等人闻言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唐淑婉正待字闺中,通过写信与老爹交流十分正常。 接着又见唐矩在那苦笑摇头,司马斟酌一番后问道:“使君似乎兴致不高,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唐矩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婉儿在信中说,她已去信苏贤侄,请苏贤侄出手,为本官争取幽州刺史之位。” “……” 话音刚落,后堂中安静了一会儿。 属官们全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恭喜使君,这是好事啊!”长史一拍大腿,起身笑道:“此事由唐侄女去说正好,有女如此,是使君的福分。” 别驾、司马也在旁起哄,他们刚才就撺掇唐矩去找苏贤帮忙,但唐矩没同意。 哪曾想到,唐淑婉竟如此给力,来了一招“先斩后奏”,直接写信去请苏贤帮忙了。 “哼!” 唐矩佯装冷哼,一幅落寞寂寥的模样,说道:“她哪里是为了老夫着想?她此举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未来的夫婿罢了!” “使君此话怎讲?”司马奇道。 “诸位有所不知……”唐矩想了想,缓缓将苏贤以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坐镇河北道抗辽之事讲了出来。 此事不涉及梅花内卫,苏贤也逢人便讲,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唐矩才敢对他们说实话。 司马等人听罢,又一次陷入呆滞……原来是这样啊! 唐矩手中拿着那个信封,苦笑道: “女大不中留啊,此话诚不我欺!” “使君,话也不能这样说……”属官们纷纷出言劝慰,唐淑婉虽然心中向着苏贤,但不也同时帮他实现梦想了么? 经此一劝,唐矩的面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属官们乘势问道:“唐侄女的另一封信,只怕已经送到侯爷手中,事已至此,使君有何打算?” 唐矩想了想,回道: “此事没那么简单,陛下与兰陵公主虽然器重苏贤侄,但想必陛下已经选派新的幽州刺史。” “陛下需要考虑的因素比较多,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苏贤侄只怕……总之,本官需与苏贤侄详谈。” “……” 与此同时。 范阳侯府。 内院。 苏贤近日闲来无事,便在家中陪伴柳蕙香。 数日后就要忙碌了,还要去一趟幽州,倘若辽国局势紧张起来,就更没有时间与柳蕙香腻歪。 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眼前的人。 起居室中,两人依偎在一起,你喂我吃酒,我剥瓜子给你吃,郎情妾意,聊着轻松的话题,好不浪漫。 “夫君,妾身今日收拾家务,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物事,夫君猜猜是什么?”柳蕙香趴在苏贤胸膛,声音柔柔的,声线飘忽迷人。 “什么?”苏贤吃掉一颗柳蕙香剥了壳并送到嘴边的瓜子仁,轻轻揽着她那柔韧的腰肢,一脸疑惑。 “就是这个。”柳蕙香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信封,玉指掩唇,早已自顾乐开了花,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什么物事?”苏贤好奇,接过信封,取出信纸一看,面色顿时尴尬起来,老脸微微一红,问道: “夫人从哪儿翻出来的?这都是数年前的信件了。” “信件?依妾身看来,怕是情书吧!”柳蕙香乐不可支,“想不到夫君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话说那位姑娘呢?去了哪里?” “搬走了。” 苏贤略有蛋疼。 其实,在柳蕙香搬来角楼街之前,苏贤曾有一家邻居,邻居家有个清秀的女儿,苏贤当初年少,曾暗恋过人家,还写过情书…… 后来,那家邻居迁走,不知搬去了那里,以前写过的情书他还以为都烧掉了呢,结果却被柳蕙香整理家务的时候翻了出来。 “说到情书……对了,夫君可曾与唐家表妹有过书信来往?夫君为唐家表妹写过情书么?” 柳蕙香忽然想起这一茬,随口一问。 她口中的唐家表妹,指的就是唐淑婉。 苏贤听出她的话音中,似乎带着一丝酸溜溜的意味,想也没想便否定道:“没有,为夫与她面都没见几次呢!” “真的吗?”柳蕙香不怎么相信。 “自然是真的,莫说情书,为夫与她就连书信来往都没有!”苏贤信誓旦旦。 “……”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张翠花的声音,禀道: “公子,府中来了一位名叫‘明兰’的小丫头,自称是唐家姑娘的贴身侍女,她带来一封唐家姑娘的亲笔信,要亲自交到公子手中。” 正文 673 小妒妇 “呃……” 苏贤略有尴尬。 刚刚才信誓旦旦的说,与唐淑婉并没有书信来往。 结果,马上就出现一个明兰。 还带来了唐淑婉的亲笔信…… “夫君快些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柳蕙香水眸婉转,瞥了眼苏贤,慢悠悠从苏贤胸膛上起来,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侧身说道: “毕竟人家都说了,要亲手交到夫君手上。” “夫人可是吃醋了?”苏贤嘴角含笑,起身,从后面搂住柳蕙香,下巴搁在她那刀削般的香肩上,朝她耳中吹了一口气。 “痒……”柳蕙香咯咯咯娇笑,解开环在她腰肢上的手,推着苏贤出门,笑道:“夫君快去,妾身不是那善妒之人。” 苏贤顺势走向房门,临行前说道:“还敢否认?你个小妒妇,等为夫回来定要好好收拾你!” “……” 苏贤出得起居室,来到内院的客厅。 明兰已经等候在那里。 “奴婢拜见侯爷。”明兰规规矩矩,行万福礼,只是低下去的脑袋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正咕噜噜乱转。 “嗯,不用多礼,你家小姐安好?” 苏贤是认识明兰的,知道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加之客厅中有没有外人,他便十分随意,自己落座后,又吩咐明兰入座。 明兰没敢真个坐下,小心翼翼取出一个信封,抬起的脑袋上,刚才还咕噜噜乱转的双眼已恢复正常,笑着回道: “劳侯爷挂心,小姐一切安好。侯爷,这是小姐亲笔手写的信,吩咐奴婢亲手交到侯爷的手上。” 明兰双手将信封递送过来。 苏贤心下十分诧异,这唐淑婉在闺中待得好好的,没事儿给他写信作甚? 莫非果真是……情书? 不大可能! 他已暗中与唐淑婉约过几次会,深入了解过她,知她并不是如此奔放之人,除非苏贤先给她写信,她再回信…… 苏贤接过信封,匆匆一瞥,这信封是特制的,粉嫩粉嫩,很有少女情怀,入手细腻光滑有质感。 他没有细看信封上的字迹,随手塞入衣服口袋,抬头看着明兰说道:“信我已收到,你且回去吧,回头我再回信。” “哦。” 明兰点了点头,慢腾腾转身,走向客厅的房门。 不过数步之后,明兰忽然回头,看着苏贤说道: “侯爷,奴婢还有一事。” “哦,你说。” “奴婢听小姐说,侯爷府中有一种东西,很好……” “很好什么?” 苏贤从椅子上起身,笑眯眯看着她。 明兰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儿憋得通红,大眼扑闪,抿着嘴唇,喉咙微微收缩…… 她已暗示得如此明显了,可苏贤就是不“上道”,那两个字她始终说不出口,一时间很是尴尬。 苏贤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笑容一收,吩咐道: “你家小姐应该着急等你回去呢,快别耽搁了,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派人送你。” “哦哦……好……好的……” 明兰撅着嘴,不甘心转身,她好恨自己啊,方才明明想得好好的,可事到临头竟开不了口。 她慢慢走向客厅的大门,隐藏在长袖中的手,轻轻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真是没出息! 不过,就在她即将离开客厅之前,两个婢女忽然出现,挡在前面。 定睛看去,婢女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只人头大小的琉璃罐! 两只琉璃罐几乎一模一样,无论形状、大小,还是色彩,它们放在一起,可以说是绝对的珍品,很有收藏价值。 不过,真正吸引明兰眼球的,是半透明琉璃罐中所盛之物,一颗又一颗,裹着油纸,那是—— 她刚才很想讨要,但没好意思开口的糖果! 这么多啊,足足两大罐! 明兰一脸震惊,顿在那里,瞠目结舌,心中的兴奋与激动难以言表。 苏贤走上前,看着她笑道: “你这小丫头,都快一家人了,还不好意思开口……你看,我都为你准备好了,这些够了么?” “够了够了!奴婢多谢侯爷赏赐!” 明兰瞬间“活”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抱那两只装满了糖果的琉璃罐。 苏贤抬手一栏,笑眯眯说道:“且慢。” 明兰当即卡壳,转头,圆溜溜的大眼中满是困惑不解,还有一丝丝的……着急,生怕苏贤反悔。 “不用着急,我还有两句话要说。” “侯爷请说。”明兰眼巴巴的看着那两只琉璃罐,喉咙不停收缩。 “两罐子糖果,一罐归你,一罐给你小姐,吃完了再来侯府要,别不好意思。不过,糖果虽甜,但也不能多吃,不然对牙不好。” “嗯嗯。” “另外,我单独准备了一小罐。”苏贤挥了挥手,另有一位婢女送来一只小瓷罐,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里面也装满了糖果。 “这罐糖果单独送给你。”苏贤笑容灿烂。 “嗯嗯,多谢侯爷!”明兰心中乐开了花,眼中冒出一堆小星星,未来的姑爷好好哦!她都迫不及待想嫁过来了……不对,是跟着小姐一起嫁过来……也不对…… “不过,有个条件,你需要喊我一句‘姑爷’方可。”苏贤依旧笑眯眯,只是现在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 “嗯嗯……啊?”明兰一脸呆滞的看着苏贤,她那双大眼扑闪一转,当即便脆生生喊道:“姑爷!” 苏贤心满意足,哈哈笑着,抬手掐了她那圆乎乎的小脸儿一把,随即大手一挥,指了指三罐糖果,吩咐道: “琉璃与瓷器易碎,你在路上小心一些。” 明兰脸上还残留着苏贤的手指印,但她顾不得这些,高兴的抱着三只装满了糖果的罐子欢快而去。 …… 苏贤安排好护送明兰回府的亲兵后,转身回到起居室。 柳蕙香还等在那里。 她见苏贤返回,忙起身迎道:“送走那小丫头了?唐家表妹的亲笔信呢?妾身很是好奇……” 苏贤嘴角扯了扯,略感蛋疼,早知道柳蕙香如此……奔放,居然想看唐淑婉写给他的亲笔信,他就先不回来了。 他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 “其实……是明兰那小丫头嘴馋,想吃糖果,故假借唐姑娘亲笔信之名,跑到侯府‘打秋风’来了,并没有什么亲笔信。” “是么?”柳蕙香莞尔,水眸盯着苏贤的脸,视线往下一滑,又快速抬起。 “当然!” “那……这是什么?”柳蕙香上前一步,素手轻杨,两指捏住苏贤衣襟前一物,缓缓往后一扯,一个粉嫩粉嫩的信封便出现在她手中。 “呃……” 苏贤面色当即微微一黑。 坑爹啊! 他原本可以圆过此事,可是谁曾想,塞入衣兜里面的信封,竟“崭露头角”,还被柳蕙香发现并当场取出。 “哟,还是粉色的呢,这可是闺中少女专用的款式哦!”柳蕙香两指捏着那个信封,语气听着酸溜溜的。 “夫人你变坏了啊,快还给为夫!”苏贤伸手去抢。 “哈哈,不还!”柳蕙香一边咯咯咯娇笑,一边左右躲闪。 “不还是吧,看为夫待会儿如何收拾你。” “……” 苏贤终究是男儿身,加之最近勤练健身的拳脚功夫,力气与速度都是柳蕙香这样的弱女子所能比拟的。 他很快就逮住柳蕙香,夺回那个粉色信封…… 一会儿后。 起居室中安静下来。 屋外的鸟雀嬉戏声清晰悦耳。 苏贤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唐淑婉的亲笔信正看得仔细。 柳蕙香依旧趴在苏贤胸膛,她没去偷看那封信,而是自顾捏着一只酒杯小口小口抿着,翘着一个好看的兰花指。 忽然,她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侧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恍然明悟。 原来,苏贤看信的同时,有只手一直揽着她的纤腰,可刚才那只手撤离了,至今未曾“归位”。 柳蕙香放下酒杯,两手轻轻托着苏贤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还轻轻用力压了一压。 苏贤似有所感,手上用力一搂,柳蕙香顿时美眸轻翻,感觉十分充实。 就这样,起居室中静谧无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苏贤看信之际,信纸翻动发出的细微响声…… 很快,苏贤看完了信,将信纸折叠,塞入信封。 “唐家表妹说了什么?”柳蕙香舒服的趴在苏贤胸膛,水眸半咪,见苏贤看完了信懒洋洋一问。 “其实也没什么。” “莫非真是情书?”柳蕙香当即来了兴趣,水眸睁开,两手撑着苏贤胸膛,借力起身,意味深长笑道: “若唐家表妹送来的果真是情书,那妾身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 啪! 苏贤一巴掌拍在柳蕙香的娇躯丰盈处,猝不及防之下,柳蕙香发出一声娇哼,面皮微微发热,水眸旺旺。 “小妒妇,又来劲儿了是吧?”苏贤说道: “这不是情书,而是……唐姑娘在信中说,请为夫帮忙,助世叔争夺幽州刺史之位。” “请夫君出手……帮唐使君争夺幽州刺史之位?”柳蕙香略感惊讶,这个结果与她猜测的相去甚远。 不过,她随即就以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唐家表妹这都还没过门呢,就开始请夫君出力办事,怕是不太妥当。” “……” 啪! 苏贤又拍了一巴掌。 柳蕙香又是一声娇哼,娇躯像蛇般乱扭,水眸旺旺的看着苏贤,星光点点,泫然欲泣,格外惹人怜爱。 “情况不是夫人所想的那样。”苏贤解释道:“唐姑娘之所以有此请求,主要还是为了为夫着想。” 柳蕙香一脸疑惑。 苏贤继续解释道: “为夫回到瀛州,其实是为了暗中抗辽之事,唐姑娘已经知晓。 “而世叔的能力其实非常不错,尤其是对辽国的局势,就连为夫也不得不叹服。” “若世叔出任幽州刺史,对为夫的确很有帮助,至少,不会在后面扯为夫后腿。” “唐姑娘正是有此考虑,这才有了此信……” “……” “原来是这样,唐家表妹原来是为了夫君着想。” 柳蕙香面色略有惭愧,随即正色道: “妾身嫁入苏家前,曾在唐府住过两日,与世叔也见过数面,现在想来,世叔的才能、人品皆是上上之选,由他出任幽州刺史,当为夫君一大助力!” “……” “夫人不吃醋了?”苏贤挪揄,按在柳蕙香娇躯上的手开始不安分……美其名曰刚才拍打了两下,怕夫人吃痛,所以抚慰一下。 “妾身才没有吃醋呢。”柳蕙香有些痒痒,一边乱扭,一边打趣道:“方才,妾身发现,府中少了两只人头大小的琉璃罐呢……” “还说没有吃醋,且看为夫如何修理你,小妒妇就是欠收拾!” “哈哈……妾身还听说,那两只琉璃罐中,装满了糖果……夫君,妾身也要吃糖。”柳蕙香笑道。 “吃,为夫这就给你吃……‘棒棒糖’!” 苏贤反手将柳蕙香抗在肩上,走向床铺,往上面一丢。 然后自己也扑了过去。 …… …… 半个时辰后。 柳蕙香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白天的就卧床恢复体力去了。 苏贤因为饮用了“九枝甘露”,体力旺盛,洗了个热水澡后精神抖擞,然后来到书房,派人去请言大山。 助唐矩争夺幽州刺史之位一事,涉及抗辽大计,所以他找来言大山,一起磋商。 言大山到来后,听了苏贤的缘由,当即举双手赞同,不过随即他浓眉一凝,提出一个问题: “唐使君出任幽州刺史,固然是好,可是……时至今日,陛下只怕早就选派了新的幽州刺史。” “正所谓君无戏言,君令已下,便难以更改……我们此时强烈举荐唐使君,恐怕已经迟了!” 苏贤沉吟一番,自信道: “陛下既然命我坐镇河北道,暗中抗辽,那么就必须给予一定的方便!再者,我还可以请兰陵公主在旁帮腔……” “从大体上来说,我有六成的把握,让陛下改口,助世叔坐上幽州刺史的位子。” “……” 话音刚落,杨芷兰忽然进入书房,禀道: “公子,毒娘子回来了。” 苏贤闻言怔了一下,忙吩咐毒娘子立即来见。 言大山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沉声道: “不好,我竟忘了此事,与南陈合作失败之事,一旦传到神都,陛下心情不佳之下,十有八九会驳回公子的请求。” 苏贤嘴角扯了扯,略有无语:“大山你怎么就认为南陈一定会拒绝合作呢?” 其实,苏贤与南陈吴国公主陈可妍的关系,言大山并不知道。 所以,他也如女皇、兰陵公主等人一样,认为苏贤的“如意算盘”必定失败,南陈怎么可能与大梁合作呢? 根本不可能!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言大山本想争辩一番,可又见苏贤那副期待的模样,便十分理智的紧闭了嘴…… 苏贤是他言家的大恩公,他着实不想让苏贤难堪。 很快,眉毛细长、嘴唇乌黑、眼神毒辣的毒娘子来到书房,她风尘仆仆,眼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由此可见,他们这两天日夜都在赶路,不曾好好休息。 “南陈之行辛苦了,此行结果如何?”苏贤自信满满,料定毒娘子一定会带来好消息,以陈可妍在南陈的势力,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她。 “公子,属下惭愧……”毒娘子拱手拜了下去。 “你……”苏贤见状眉头一拧,自信全消,心头冒出不好的念头,莫非南陈之事……失败了? 不应该啊! 陈可妍堂堂吴国公主,深受陈帝喜爱,又掌控着陈帝的暗卫,这点小事她不应该办不好…… 莫非,陈可妍不愿意帮忙? 不是没有可能。 苏贤略感头痛。 且不提陈可妍的问题,单就此事的影响来说,恐真如言大山所说的那样,女皇被南陈拒绝,心情不佳,大概率真会怪罪苏贤这个“始作俑者”。 进而驳回他的请求。 一旁,言大山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且仔细说来,那陈帝果真决绝了合作抗辽的提议?”苏贤沉声问道。 毒娘子抬头,面色略有诧异,纠正道:“不,陈帝已经同意合作抗辽的提议,这一点请公子放心,我们成功了!” “……” 书房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苏贤与言大山都在消化与吸收这句话。 “你说什么?陈帝同意了合作抗辽的提议?”数息后,苏贤面色复杂,双眼死死盯着毒娘子那双毒辣的眼睛。 “是,恭喜公子,我们成功了!” “既然成功说服了陈帝,那你刚才为何说‘属下惭愧’?”苏贤没好气的训斥,刚才他还以为失败了呢。 “属下抱歉,属下没想到会给公子带来如此困扰……”毒娘子拜了下去。 “罢了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子,属下等从南陈返回大梁的途中,偶然遇到前朝余孽……经一番激战,属下等虽然最终胜利,可也耽误了许多时间,因属下想到,耽误时间后可能耽误公子大计,所以……” “所以你就说‘属下惭愧’?” “请公子责罚。” “罢了罢了,其实你的消息来得正好,是吧大山?”苏贤扭头看着言大山,嘴角挂着笑容。 言大山挠着头,一脸的疑惑不解,若不是刚才亲耳听见,他绝对不相信! “你们是如何说服陈帝的?”言大山最终问道。 毒娘子按照事先编排好的说辞回答: “属下也不知……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帝与陈国满朝文武都不同意,但奇怪的是,那吴国公主最终改变了主意……” “怪哉!” 言大山听罢,走到一旁怀疑人生去了,喃喃自语道: “早就听人说过,那南陈的吴国公主极为厌恶大梁,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改变主意,并入宫劝说称帝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苏贤闻言,咳嗽一声,不去理会他,转头看着毒娘子吩咐道: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吧,此功暂且记载功劳簿上,待解决了辽国危机之后我一并为你们请功!” “多谢公子。” 毒娘子离开书房后,苏贤扭头看着在旁抓耳挠腮的言大山,笑道: “若说方才我有六成的把握,那么现在,我就有九成的把握!” “公子……厉害!” 言大山其实本想说“公子莫不是踩了狗屎运”?好在没有说出口。 他拍了拍脑门,提醒道:“公子可尽快上书陛下,越快越好,迟恐生变。” 苏贤却没有任何表示,自顾思索一番,最后说道:“上书之事,倒是不急,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一点也无妨。” “倒是世叔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万一世叔不想去幽州呢?我们应该尊重世叔的意见。” “也有道理。”言大山点头。 “走吧,我们去瀛州州衙,见一见世叔再说!” “……” 其实,在看到唐淑婉亲笔信的那一刻起,苏贤就认为这个想法很好、很妙! 他决定了,一定要扶持唐矩做幽州刺史。 早在数日之前,他就曾与唐矩畅谈过辽国局势,当时他就认为,以唐矩的能力与见识,待在瀛州刺史的位置上着实屈才。 幽州刺史之位,既然是一个香饽饽,是晋升的阶梯,那为何不为准岳丈争取呢? 更何况,在苏贤看来,即便辽国铁骑南下犯边,幽州也会十分安全。 因为南陈已经同意合作抗辽,同意向大梁提供神雷。 这就让苏贤有了“可乘之机”,他将在私底下大批量制造火药,全部武装幽州,即便天下大乱,幽州也必将屹立不倒! 幽州很安全,又是晋升的阶梯,这等良机不让自己人上,难道拱手送人? 苏贤可没那么傻。 …… 转眼,苏贤与言大山已来到瀛州州衙。 两人直入唐矩值房。 唐矩在看过唐淑婉那封信后,其实也有见苏贤一面的想法,现在苏贤忽然到访,正合他意。 分宾主落座,上茶。 苏贤直接点明来意:“世叔,这件事唐姑娘在信中已说得分明,小侄此来,就是想问问世叔本人的想法。” 正文 674 天大的惊喜 这个问题,唐矩早已思考多遍,直接答道: “不瞒苏贤侄,其实老夫对那幽州刺史确有想法。” “不过,时至此时,陛下应该指派新的幽州刺史了吧?” 唐矩摇了摇头,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落寞,长叹一声,起身道: “婉儿深居闺中,什么也不懂……贤侄莫要往心里去,老夫这就去教训她,今后莫要如此行事!” 苏贤一把将之拉住,笑道: “既然世叔有那个想法,小侄自当为世叔争取,不瞒世叔,即便陛下已经选派新任幽州刺史,小侄也有九成的把握让陛下改口!” “贤侄你说什么?九成的把握?!”唐矩一脸震惊,面色十分严肃,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精光,本已冷淡的心刹那火热起来。 唐矩震惊一阵后,眼中的精光很快渐渐敛去。 随后长叹一声,看着苏贤又是欣慰又是苦笑,落寞道: “苏贤侄一片好心,老夫心领了,贤侄其实不用如此,老夫没有想象中那般脆弱。” 什么意思? 苏贤闻言一呆。 唐矩这是不相信? 还以为苏贤是来安慰他的? 一旁,言大山抓了抓脸,现下的唐矩,就是刚才的他,不知待会儿唐矩得知南陈同意合作抗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世叔,我方才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是吧大山?”苏贤朝一旁的言大山递去一个眼神。 “对对,唐使君你要相信公子。” 言大山憨厚点头。 唐矩侧头看了眼言大山,暗暗摇头,心说这浓眉大眼的威武郡公,怎么也学会骗人说谎了呢? 苏贤见他还是不信,只得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将南陈同意合作抗辽之事告知,并保证没有欺骗他,因为数日后消息就会传到瀛州,到时候自见分晓,根本没必要欺骗。 至于苏贤为什么能提前知晓此事呢? 因为发出共同抗辽提议之人,正是苏贤! 是苏贤促成了这一切! 唐矩见他信誓旦旦,又见言大山目光如炬,都不像骗人的样子,他心念一动,莫非……南陈果真同意合作了? “此事当真?” 唐矩心头的震惊不亚于刚才,他久居官场,岂不知南陈是个什么情况,想让南陈乖乖交出神雷,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真!”苏贤给予肯定答复。 “这当真是苏贤侄的功劳?” 唐矩震惊的盯着苏贤,尽管早就知道苏贤不简单,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简单,竟能说服那顽固不化的陈帝与大梁联合。 “不谦虚的说,这的确是小侄的功劳!”苏贤掷地有声。 “好!” 唐矩心情格外激动,看着这个准女婿,越看越满意。 随即又想起苏贤那“九成把握”的说法,女皇得知此消息后,必然大喜,说不定真的会改口,让他去做幽州刺史。 想到此处,唐矩心中一片火热。 再侧头看着苏贤,唐矩更加满意了,他真的恨不得,将另外一个女儿唐淑静也嫁给苏贤…… 唐矩接受并消化完这条消息后,他们脑袋凑在一起仔细谋划了一番。 见时辰不早了,苏贤这才告辞,回到侯府。 侯府书房。 苏贤提笔挥毫而就写成一本奏疏,交给杨芷兰,郑重吩咐道: “通过内卫的渠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手中!” “是!” “……” 神都。 话说空缺的幽州刺史之位,经朝堂一番明争暗斗之后,早已有了结果。 女皇指派钱中书麾下一人担此重任。 新任幽州刺史已经走马上任了,今日刚刚离开神都城。 为什么是钱中书赢的这场争夺呢? 其一,幽州毕竟偏远,也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这对兰陵公主一派来说,吸引力并不是那么大。 其二,钱中书与太子在朝中日渐式微,眼见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机会,他们便拼了命的抓住,他们做了许多努力,也动用了许多关系。 其三,女皇也有自己的考量,她身为帝王,必须维持超堂的稳定,她虽然宠爱兰陵公主,但还没昏聩到溺爱的地步。 幽州刺史,自然不入兰陵公主法眼,但她麾下还有那么多人呢。 俗话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在数日前的争斗中,兰陵公主其实很想安插自己的人,曾一度差点成功,但女皇最终还是驳回了兰陵的举荐。 是故,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之下,这场争夺中,钱中书胜出,他麾下一个亲信成了那个幸运儿。 这个幸运儿勉强合格,并非草包。 女皇对这个结果也十分满意。 一般情况下,若想让女皇改变主意,只怕难如登天。 今日,新任幽州刺史已经走马上任,说明此事已告一段落,已成定局。 …… 今日。 神都。 宫城。 御书房。 女皇正与诸位宰相商议军政要务。 商议的是“从蜀国购粮”之事。 数十日前,苏贤刚入神都,一日之内便从含嘉仓城废墟下挖出数百万石粮食,一举缓解了大梁极度缺粮的危机。 按理来说,大梁将不再需要从蜀国购粮。 但女皇高瞻远瞩,对蜀国使臣的无礼之举不予追究,其目的便是为了能继续从蜀国购粮……确切来说,是为了筹备军粮! 为应对辽国举兵南下! 苏贤从地下挖出的那数百万石粮食,只能勉强保证全国百姓不被饿死。 俗语有云,大军出动,粮草先行,一旦打起仗来,那数百万石粮食远远不够……等到那时,还是会有普通百姓饥饿而死。 女皇身上缺点很多,但爱民如子是一个优点。 为了普通百姓不被饿死,为了筹集到足够多的军粮,她生生忍受了蜀国使臣与蜀帝的无礼之举,派人去蜀国重新洽谈购粮事宜。 当然,这次她有了底气,整个大梁朝廷都有了底气。 再也不会任人拿捏。 而这份底气,来源于苏贤从地下挖出的那数百万石粮食…… 十余日前,梁蜀两国重启谈判,经数日的紧密磋商,终于谈定一个对双方都合理的“购粮方案”。 此次小朝会,便是为了最终敲定这个方案,然后尽快实施。 这件事拖延不得。 女皇近日身子其实略有不适,但也强忍着召开小朝会。 小朝会持续不间断,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那份“购粮方案”终于敲定,至此,女皇已经身心俱疲。 “今日诸位爱卿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女皇当先起身,准备回后宫休息。 “恭送陛下。”众臣也松了口气,终于忙完了。 “……”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 “启奏陛下,派往南陈的使臣已经返回。” 话音落后,御书房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女皇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方才想起“南陈使臣”这一档子事。 当初,她之所以派出南陈使臣,其实是因为苏贤之故,苏贤信誓旦旦,说有办法说服陈帝与大梁合作抗辽。 女皇格外恩宠苏贤,既然苏贤想试一试,她便随口同意。 当然,两国相交,必须走“派遣使臣”的流程,女皇当天便安排了此事……随后,日理万机的她渐渐忘了此事。 直到现在。 女皇恍然之际,御书房中的宰相们也纷纷明悟,渐渐想起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 但宰相们大多沉默,尽管此事在他们眼中是妥妥的多此一举,南陈一行必定失败! 可这是女皇的主意! 他们尽管心中诽谤,但却不敢表现在外。 原来,女皇并未向朝臣透露,联合南陈抗辽的主意,其实是苏贤提出的,兰陵公主也不知道。 兰陵公主本着关心母后的心思,出列禀道: “陛下已经忙碌了一整天,想必早已累了,那什么南陈使臣……见不见都无所谓,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臣等附议。”尚书六部的宰相,甚至钱中书、刘侍中等人也纷纷附议。 “嗯。” 女皇点了点头,举步便往御书房外走去。 她其实很累了。 加之已经预料到接见南陈使臣会是什么结果,何必浪费那个精力呢? 南宫婉儿等女官恭敬跟随在后。 不过,女皇走了没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因她想起派遣使臣源于苏贤的建议,使臣都从南陈回来了,不见一下似乎…… 好吧,看在苏贤的面子上。 女皇扭头太监问道:“使臣现在何处?” 太监禀道:“使臣已在宫门外恭候,等待陛下的召见。” 女皇立即回身,重新坐上龙椅,使臣已到了宫门外,的确应该见一下,于是忍着疲惫吩咐道: “将使臣带来御书房。” “遵旨。” “……” 群臣见此,也就耐着性子站在御书房中等候,反正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耽误事。 少时,使臣来到御书房,他们风尘仆仆,连日来的赶路,让他们看起来格外憔悴,见到女皇纳头便拜: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女皇面无表情。 虽然知道使臣们失败而归,但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所以谈不上生气,她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返回后宫沐浴休息。 群臣也是眼观鼻鼻关心,旁若无人,对使臣更是视若无睹,心中期望女皇早点打发掉这几个人,然后下朝。 “臣等谢过陛下。” 使臣们表面疲惫与憔悴,但心中却格外高兴与激动,此行居然说服了陈帝,同意合作抗辽,他们的功劳很大! 他们并没有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透露出去。 是为了当面给女皇与群臣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们之所以表面疲惫与憔悴,除了事实如此之外,也有刻意的成分,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装可怜、邀功求宠。 或者说是“苦肉计”。 他们拼命忍着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拜谢过女皇后,就站在那里,等待女皇进一步询问,然后再道出那个天大的惊喜! 这个惊喜,保证可以吓女皇与群臣一跳! 然而—— 他们等来的,却是女皇这句话:“诸位爱卿跋山涉水一路辛苦了,此事朕已知晓,你等且先下去好生休息吧……退朝!” “……” 什么意思? 使臣们一脸懵。 女皇已经知晓? 她知晓了什么? 女皇都没问,他们也没答,那个天大的惊喜还没说出来呢,女皇就宣布下朝了,这与他们幻想中的画面完全不符! 使臣们持续发呆,眼睁睁看着女皇从龙椅上起身,缓步往御书房外走去,群臣也转身离开,三三两两…… “陛下且慢!” 终于,为首的使臣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声震屋脊。 女皇与群臣同时止步,回头看来。 “陛下,臣……有话还没有说完……”使臣又是着急又是激动,差点语无伦次。 “还有什么好说的?”钱中书皱眉上前,差点就指着使臣的鼻子开喷: “没见陛下已经累了吗?你们那点糟心事不说也罢,还是让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 使臣听了这话,心头刹那明悟,原来女皇与宰相们都认为南陈一行失败了,甚至都懒得听他们说。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能再遮掩下去了! 为首的使臣心中一定,胸膛一挺,疲惫与憔悴尽消,红光满面,朝女皇拜道: “启奏陛下,臣等此番出使南陈,幸不辱命,南陈已同意与我大梁合作抗辽!南陈已同意向我大梁提供神雷御敌!” “……” 话音落后,御书房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落针可闻。 余音绕梁。 女皇与宰相们全都顿在原地,陷入呆滞,使臣方才那句话他们听入了耳中,可总感觉消化不掉。 南陈居然同意了? 他们下意识认为,这是一条假消息! “大胆!” 钱中书首先反应过来,大踏步走到使臣身前,唾沫横飞斥道: “天子脚下,御书房中,当着陛下与众位宰相的面,你居然敢胡言乱语,你究竟是何居心?戏弄陛下么?!” “是啊,南陈怎会同意呢?” “这根本不可能!” “神雷乃南陈立国之本,轻易不可外借,多少年来都没让南陈松过口……” “此人竟敢在御书房中胡言乱语,侵扰圣听,陛下,臣建议将这数人重打三十大板,然后赶出宫外!” “……” 宰相们炸开了锅,一起声讨出使南陈的使臣。 御书房中顿时乱糟糟一团,宛若菜市场。 女皇扶了扶额,有些心累,她其实也倾向于宰相们的说法。 身为帝王的她,自然知道,大梁的先帝、先帝的先帝、先帝的先帝的先帝,都曾想得到南陈的神雷。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那么多先帝都没能成功,这次也不可能!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其他使臣都可以作证!”为首那位使臣急眼了,现在这场面,与先前脑补的全然不符啊! 宰相们的反应这么大的么? 甚至还扬言重打他们三十大板…… 他擦了把额头上没有的冷汗,明明是一件大好事,怎么搞的像是犯了重罪似的,真特么离谱! 这时,他心中猛然一动,想起来什么似的,快速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封国书,双手呈上,赶紧禀道: “陛下,臣等此次出使南陈,的确成功说服了陈帝,此乃陈帝亲笔手书的国书,上面盖着玉玺大印,请陛下御览。” “国书?”女皇浑身一震,当即吩咐道:“速速呈上。” “遵旨。” 南宫婉儿从使臣手中取走南陈国书,恭敬递给女皇。 女皇看了眼封面后,精神一震,返回龙椅上坐下,立即翻开看了起来。 这时,御书房中已经鸦雀无声。 宰相们目瞪口呆,万分惊讶,没想到使臣居然拿出一本南陈国书……莫非,南陈果真同意了? 嘶…… 宰相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思议,当然,还有一丝遮掩不住的惊喜。 南陈的神雷,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他们可是觊觎已久。 即便得不到配方,能有部分成品用于御敌也是好的。 他们全神贯注盯着女皇,等待女皇看完国书,然后明确这一天大的好消息! 良久之后。 女皇将国书合拢,起身看着使臣与宰相们。 她龙颜大悦,容光焕发,喜道:“不错!这的确是陈帝亲笔所写的国书,上面的印章也是南陈玉玺之印……” 宰相们闻言大喜过望。 这是大梁与南陈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合作,意义非凡,数十年来都没能成功之事,不曾想竟在今日实现! 足以载入史册! 宰相们高兴一阵过后,兰陵公主忽然问道:“陛下,那神雷……” 群臣一听这话,立即不约而同禁声,向日葵般看着女皇,毕竟神雷才是关键。 女皇笑道:“陈帝在国书中说了,同意向我大梁出借神雷,不过具体流程,尚需派遣使者深入探讨。” “喜事!天大的喜事!我大梁有了神雷,便能大大提高抵御辽国铁骑的能力!” “……” 群臣当即沸腾,包括钱中书等人。 然后纷纷恭敬的对使臣作揖行礼,感谢他们为大梁所作的贡献。 使臣们瞬间从地狱升到天堂,想起刚才还差点被重打三十大板,然后赶出宫外,现在却……他们总有种做梦的感觉。 面对如此恭维,他们不敢居功。 当着女皇君臣的面,使臣将南陈一行的经历讲了一遍。 重点讲解了“陈帝初期不同意,然后吴国公主改变主意,入宫劝说,陈帝最终同意”这部分内容。 “那吴国公主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主意,还说服了陈帝,我等不得而知,这莫非是天意?”使臣最后感叹。 “并非是天意!”女皇否定。 她嘴角含笑,忽想起苏贤当初的自信满满,再结使臣方才的话,她恍然明悟—— 那吴国公主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还入宫说服陈帝,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消说,一定是苏贤在暗中出力! 这一切都是苏贤的功劳! 宰相们狐疑的看着女皇,尤其是兰陵公主,面色略有难看,没想到最后说服陈帝的居然是……那个贱人! 据她所知,南陈那个贱女人对大梁没有多少好感,与她更是两看相厌,暗中争斗了多次。 按理来说,那个贱人不可能也不应该帮大梁说好话。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兰陵公主心中万分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臣等敢问陛下,倘若不是天意,那究竟是何人之功?”钱中书出列拜道: “此人促成大梁与南陈携手合作抗辽,足以载入史册!臣很想见一见此人,与之痛饮三百杯!” 其余宰相也纷纷发言,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帮助大梁? 女皇龙椅之旁,南宫婉儿也不禁好奇起来。 那人竟如此厉害,比之苏贤又如何呢? 想到如今远在河北道的苏贤,南宫婉儿略微走神…… 女皇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她不打算隐瞒,也没必要隐瞒,面对求知欲旺盛的众臣,她朱唇轻启,朗声说道: “那个人其实也不神秘,他就是……” “……” 一语未了,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喊道:“启奏陛下,八百里加急奏疏,呈请陛下御览!”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已经闯入御书房,手里挥舞着一本奏疏,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大胆!” 宰相们两眼一瞪,恨不得生吞了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他们马上就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了,结果被生生打断。 什么八百里加急奏疏? 就算再重要,也不能擅闯御书房啊! 女皇嘴角笑容微微一收,面色略有不愉,她的话头都敢打断,这是从哪儿来的没有规矩的小太监? 宰相们心中虽然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这太监再怎么说也是女皇的家奴,没见女皇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么? 且看女皇如何收拾这不懂规矩的东西吧。 那小太监对女皇与宰相们的反应视若无睹,喘着粗气,双手呈上那本奏疏,大声说道:“启奏陛下,范阳县侯……八百里加急奏疏……” 女皇一听说“范阳县侯”四个字,当即精神一震。 面色上的不愉瞬间消失,嘴角笑容复现,连声说道: “苏爱卿的奏疏?速速呈上。” “遵旨。” 南宫婉儿将奏疏转呈到女皇的手中。 女皇翻看奏疏之前,抬眸对小太监赞道:“不错,有赏!” “多谢陛下赏赐!”小太监欢天喜地,拜谢了皇恩,退出御书房领赏去了。 “……” 正文 675 吃味儿 宰相们见此。 大多苦笑着摇头。 尤其是钱中书等与兰陵公主对立之人。 女皇竟如此恩宠范阳县侯苏贤! 那擅闯御书房的小太监,本该拉出去乱棍打死的,结果就因为送来的是苏贤的奏疏,女皇非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赏赐…… 钱中书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无他—— 因为苏贤与兰陵公主较为亲近,与太子殿下反倒是越来越疏远了。 众臣心思各异。 御书房中安静下来。 女皇精神抖擞的翻看着苏贤的奏疏。 宰相们默默注视着女皇的一举一动,他们还等着女皇看完之后,赶紧说一说那位神秘人物呢。 钱中书忽然略有出神,看了眼御书房中的诸位宰相,除了刘侍中等中立派之外,几乎全是兰陵公主那一边的人马。 他暗中长叹,太子殿下与他在朝中愈发式微了啊! 但他久经朝堂,心智之坚,非常人可比,他稍微感叹一番,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 太子殿下在朝堂中,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必须为太子保驾护航! 数日前,幽州刺史之位的争夺中,他拼尽了全力,最后成功,曾让他与太子高兴了许久…… 这次,他眸光微微一闪,盯上了女皇口中的那个神秘人! 此人不简单,在能力上不弱于范阳县侯苏贤,这等人才,他一定要想办法拉拢,为太子殿下效力。 另外一边。 兰陵公主心中也有一点吃味儿。 她十分清楚苏贤与女皇之间有什么“故事”,见女皇过分恩宠苏贤,难保她心中不会胡思乱想。 不过,想起苏贤启程前往河北道的前一天晚上,苏贤对她的保证,兰陵公主心中稍安,她还是相信苏贤的—— 绝不会因为抱上女皇大腿,就忘了她! …… 良久之后。 女皇将那本奏疏合拢,看完了。 她抬眸,迎着群臣的目光,重点看了眼钱中书,面色未变,缓缓说道:“苏爱卿在奏疏中,发表了关于幽州刺史空缺一事的看法。” 众臣闻言微微一愣,这事儿不是早就结束了么?还提它作甚? 钱中书心中猛然一凸,预感到不妙,他紧紧盯着女皇,那苏贤莫非想与他争抢幽州刺史的香饽饽不成? 女皇接着说道: “苏爱卿在奏疏中,向朕强烈举荐一人,现任瀛州刺史唐矩,苏爱卿说此人对辽国局势颇有见解,能力也十分凸出……” “……” 众臣面面相觑,都感到一丝意外。 兰陵公主峨眉微动,她知道唐矩是何人,不管怎么说,既然苏贤有此需求,身为“盟友”的她自然要帮忙,义不容辞。 钱中书心中咯噔一声响,眉头挤出一个“川”字型,不好,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幽州刺史,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手的,决不能被人半路劫走! 不然太子殿下该多么失望。 更何况,苏贤还是兰陵公主那边的人。 “陛下!万万不可!” 钱中书沉声而出,拜道: “新任幽州刺史已定,陛下君令已下,自古君无戏言,还请陛下驳回范阳县侯的痴心妄想!” “钱中书此言不错,自古君无戏言。”女皇依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陛下英明。”钱中书松了口气,幽州刺史看来保住了,得意的他,在心中暗暗对苏贤嘲讽道: “哼,你以为凭着陛下的恩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 兰陵公主见此,正准备帮苏贤说话,不过女皇忽又开口说道:“话虽如此,但……苏爱卿总归是不一样的!” “陛下?”钱中书心中又是一沉,双目一瞪,预感到不妙。 “朕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准奏!同意苏爱卿所请,改封现任瀛州刺史唐矩,出任新任幽州刺史!”女皇缓缓说道。 “陛下英明!”兰陵公主与尚书六部的宰相们赶紧送上一计马屁。 “陛下不可!” 钱中书当场就急了,言辞恳切的劝阻,同时也在心中诽谤道:“那奏疏送来还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如何就‘经慎重考虑’了?” “……” 女皇不为所动。 钱中书见状,狠狠皱着眉头,沉声劝道: “陛下,那范阳县侯返回河北道,只为衣锦还乡,他没有权力插手河北道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兰陵公主嫣然一笑,对钱中书说道: “钱中书恐怕有所不知,范阳县侯远赴河北道,并非是为了衣锦还乡,而是遵照陛下之命暗中抗辽!若他都不能插手河北道的军政事务,谁能?” “不错!” 女皇点头,表示有这回事。 钱中书顿时哑口,不过他心智坚定,不会轻易放弃,此计不成马上又生出另外一计,大声驳斥道: “话虽如此,但新任的幽州刺史已经走马上任,已成定局,范阳县侯远在河北道,竟上书干扰陛下的决断……诸位,这不是小事啊!” 刘侍中主动站出进行驳斥: “范阳县侯远在河北道,自然不知朝中之事,上书举荐新任幽州刺史,并无任何不妥!至于干扰陛下决断更无从谈起。” 钱中书的眉头又紧皱了一分,但他还没有放弃,苦思冥想之下,灵光忽然一闪,又大声拜道: “陛下可知,范阳县侯所举荐之瀛州刺史唐矩,究竟是何人?” “唐矩……听着有些耳熟。”女皇陷入沉思。 “陛下,那唐矩非但是世家子弟,更是范阳县侯的准岳父!范阳县侯与唐家联姻之女,便是唐矩的长女!” “竟有这层关系?”女皇低眸看了眼那本奏疏,面色略有诧异与一丝丝的……吃味儿,迟疑起来。 “……” 钱中书见此,认为找准了门道,然后抓紧机会趁热打铁、落井下石,在那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污蔑苏贤此举是以权谋私! 最后恳请女皇降旨,驳回苏贤在奏疏中的请求,然后免除苏贤范阳县侯的爵位,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兰陵公主在旁,也注意到了女皇面色上异常。 不过,她解读出来的内容,并非是钱中书所理解的那样,而是单纯的吃味儿,或者说吃醋、嫉妒等等单纯属于女人的小情绪。 为什么? 因为苏贤即将与唐家联姻,即将迎娶唐家嫡女! 要娶其他的女人了! 所以,女皇听说唐矩是苏贤准岳丈之际,才会不自觉面露吃味儿的表情。 针对苏贤与唐家联姻之事,兰陵公主其实没有多大感觉。 在她看来,无论是柳蕙香,还是唐淑婉,亦或者貌似对苏贤有意思的南宫婉儿,都不是她的对手,不放在眼里。 可是女皇…… 她见女皇面露如此表情,顿知女皇对苏贤也有很强的占有欲,这让她从心底冒出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属于自己的某种东西,即将被女皇霸道的夺走! 她绝不允许…… 好在,兰陵公主还是理智的,她快速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务之急,是打消掉女皇的顾虑,帮苏贤夺下幽州刺史。 她定了定神,对女皇拜道: “陛下,臣坐镇河北道之际,曾亲自见过那唐矩,如范阳县侯在奏疏中所说,此人确有能为……”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见兰陵公主都站出来了,也纷纷跟随,说什么“举贤不避亲”,幽州刺史那样重要的位置,应该“能者居之”等等。 女皇渐渐回过神来。 面上的吃味儿表情渐渐消失。 她其实早已知晓,苏贤将与唐家联姻,若是在以前,她绝对会阻拦,不过现在嘛……刚才只是身为女人的本能反应罢了。 相对于苏贤的功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加之,她刚刚才被“南陈同意合作抗辽”的天大好消息“轰炸”过,那也是苏贤的功劳,她现在爱苏贤还来不及,又怎会在这种“小事”上寒了苏贤的心呢? 所以,女皇的表情渐渐变了,迟疑之色消失。 钱中书的表情也跟着变了,这样都不能劝阻女皇,他心中大急。 新任幽州刺史都已上路,难道要被追回么? 那样岂不招人笑话! 不行! 钱中书心念如电,快速思考对策。 终于,他又一次灵光一闪,大声对女皇拜道: “陛下,范阳县侯在查案一事上,确有了不得的才能,尤其是从含嘉仓城废墟之下发现的那数百万石粮食……”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范阳县侯就能妥善处理梁辽两国间的繁杂事务,他毕竟年少,需要更多的历练。” “尤其是幽州,地位十分重要,不是小儿游戏之所,还请陛下三思,应当派遣老成、稳重之人坐镇河北道方可!” “请陛下明鉴!” “……” 话音落后,众臣沉默。 其实,钱中书此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女皇闻言后却嫣然一笑,看着钱中书问道:“钱中书的意思,是说苏爱卿的能为不足以担此重任?” 钱中书躬身道: “臣不敢,臣只是建议稳妥一些,毕竟范阳县侯虽然厉害,但也太年轻,年轻人嘛,总是容易冲动,进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女皇点了点头,这话她十分认可,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扑在她身上”以及“心安理得享受她特殊服务”的画面,抿嘴笑道: “此话倒也有理,年轻人就是易冲动,还胆大包天……” “……” 钱中书见此,不由大喜,认为女皇听进去了。 兰陵公主等人则是心中微微一咯噔。 女皇旁若无人,继续说道:“不过,若说犯错,倒也没那般严重,毕竟……是朕刻意勾……引导的……” 啥? 群臣一脸懵。 女皇最后一句话似乎没有听懂。 “咳咳!” 女皇回过神来,面不红气不喘,抬眸看着钱中书及诸位大臣,灿烂笑道:“诸位爱卿不是好奇那位促成我大梁与南陈合作的功臣是谁么?” “对啊,刚才被打断了,竟差点忘了这一茬,臣等敢问陛下,那人究竟是谁?”众臣问道。 女皇容光焕发,精神抖擞,面貌一新,嘴角笑容久久不散,迎着众臣渴求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看着钱中书问道: “此人促成大梁与南陈合作,是什么功劳?” “功在社稷,足以载入史册!”钱中书想也没想就答道。 “此人的能力如何?”女皇又问。 “此人之能为,足以坐镇河北道,抵抗辽国铁骑的袭扰!” “说得好!” 女皇含笑点了点头,随即停顿一瞬,似是在斟酌字句,数息后方才笑道:“那人其实并不神秘,诸位爱卿都认识。” 她话说一半便打住,还侧眸瞥了眼钱中书,嘴角笑意渐浓。 钱中书微微蹙眉,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对了,女皇为何忽然重提此事,还问他那些问题,莫非…… 钱中书心神剧烈震动,张大嘴巴微微喘气。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紧咬牙关,将那个该死的念头强行压制下去。 在场的宰相们也不是庸俗之人,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些猜测。 女皇没有继续折磨大家,干净利落的道出那人姓名: “那人便是范阳县侯、左武卫大将军,钱中书口中年轻易冲动、能力不足以坐镇河北道的……苏贤,苏爱卿!” “……” 御书房中鸦雀无声。 这个结果,众臣虽隐隐有所猜测,但现在亲耳听女皇道出,心中的震惊还是宛若天崩地裂,从头震到脚。 “不!不可能!” 钱中书不敢相信,当场失态。 回想起方才自己对“那人”的夸赞,他无地自容,真恨不得用脚趾挖出一个三室一厅,然后躲进去。 而且,他方才还想着将“那人”拉拢过来,为太子殿下效力呢。 可是谁曾想到,“那人”就是苏贤…… 他污蔑人家太年轻,易冲动,不足以坐镇河北道抗辽,结果人家反手就丢出一件吊炸天的壮举。 这事儿太魔幻…… “住口!陛下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其余宰相,包括兰陵公主,全都对钱中书口诛笔伐。 苏贤又下一件大功,让他们既感到意外,细想之下又觉得附和情理,加之此事又出自女皇之口,便由不得人随意诋毁。 南宫婉儿缓缓深吸一口气,双目渐渐痴迷,苏贤又立下一件天大的功劳,若他向女皇讨要她……她将像最卑贱的女奴般报答他。 兰陵公主心下更是大喜,苏贤越立功,对她越有好处。 其余宰相也是反应不同,但大多都是高兴与赞叹,大梁有苏贤,是大梁的福祉…… 女皇很满意众臣的反应,随即缓缓道来,将数日前,苏贤提出联合南陈抗辽之事一一道出,讲得那是津津有味。 众臣听得也是如痴如醉。 不过,兰陵公主除外。 她听着听着,面色慢慢的就变了,由一脸高兴转化为……吃味儿,眼神略带警惕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女皇。 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她不知道! 苏贤没有告诉她! 但却告诉了女皇! 苏贤对她有所隐瞒! 经那晚之后,兰陵公主本以为,她与苏贤之间已无秘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犹如一体。 可现在却冒出这档子事…… 两人间的合作,还能不能愉快的进行下去了? 兰陵公主峨眉紧蹙,一瞬间想到这许多,面色略微难看,心中有股莫名的气很想发泄出去。 女皇心情大好,龙颜大悦,容光焕发,没空观察每一个臣子的反应,起身大手一挥,朗声下旨道: “苏爱卿所请,准奏!改封现任瀛州刺史唐矩为新任幽州刺史,即刻上任,不得拖延!钦此!” “陛下英明!” 宰相们习惯性躬身一拜。 当然钱中书除外。 他现在十分失望,亦十分沮丧,脸上火辣辣,宛若被苏贤与女皇联合起来扇了几十耳光似的。 想到东宫中的太子殿下,得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手的幽州刺史,被苏贤强势半路劫走之后,将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脸去东宫啊! “退朝!” 女皇转身离去。 乘龙撵回到后宫徽猷殿。 宫女们遵照她的吩咐,已在浴室备下沐浴香汤,撒上鲜嫩的花瓣,氤氤氲氲,整座浴室宛若仙宫。 女皇来到浴室,在宫女的服侍下尽褪龙袍,挥退宫女后,慢慢步入那镶嵌着金丝的巨大浴桶。 “舒服!” 她心情本就极好,再经热水一泡,顿时浑身舒畅,躺在浴桶中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不知苏爱卿在河北道如何了?有没有想朕?” 她喃喃自语,脑袋斜靠在浴桶的边缘,双眸微微睁开,低头,瞥了眼苏贤最喜欢、最爱不释手的宝贝。 傲雪红梅,险峻奇峰,莫说是苏贤,就连她自己看了也是心中微微一荡。 “嗯……” 女皇脑袋重新后仰,双眸轻轻闭合,面色熏蒸晕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堆雪般的娇躯轻轻一抖。 “也不知那蝴蝶谷神医李青牛,究竟藏身于何处?刑狱司大捕头消失多年,却始终没有音讯,也没找到那李神医。” “朕这身子上的旧疾,只有李神医能医治……” “……” 女皇再也没有心思享受沐浴了。 匆匆搓洗一遍,便吩咐宫女进来更衣。 穿戴整齐后,她来到徽猷殿的偏殿,命人叫来刑狱司少司寇,很快,少司寇入宫,行君臣之礼。 “刑狱司大捕头消失数年,为朕寻找那蝴蝶谷神医李青牛,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果真没有一丁点消息传回?”女皇问道。 “回禀陛下,老臣……还未收到大捕头的任何消息。”少司寇心下纳闷,女皇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一茬来了? “果真没有?”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果真没有!” “……” 女皇盯着少司寇看了许久,直至少司寇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这才收回帝王威压,挥了挥手道: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一有消息需立即禀报。” “老臣遵旨。” 少司寇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退出偏殿。 女皇思忖一番后,扭头看着身旁的南宫婉儿,吩咐道: “传朕旨意,普天之下,若谁能提供蝴蝶谷李神医的线索,朕赏千金。” “若谁能帮朕找到李神医,朕赐蟒袍,另,若有官身,连升三级,若无官身,则赏赐万金!” “遵旨!” 南宫婉儿瞬间洞悉了女皇的心思,当场亲自下去做安排。 不过,她却是“洞悉”错了。 她以为女皇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彻底拔除病根,这才发布这等惊天悬赏。 毕竟,女皇贵为皇帝,为治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合情合理。 不仅仅是南宫婉儿“洞悉”错了,悬赏一经发布之后,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认为女皇只是为了治病,方有此举。 但实际上,女皇是为了苏贤,为了奖励苏贤,为了让苏贤尽兴,为了让苏贤得偿所愿……当然也为了她自己,她已有许久未曾尝过那销魂的滋味儿。 不得不说,悬赏一出,整座神都城直接沸腾了。 不提什么“千金”、“万金”的赏赐,单单一个蟒袍就足以令人沸腾! 比如刑狱司的少司寇,得到消息后直接跳了起来,若不是职责在身,他真的会亲自动身前往蜀山搜寻那李神医。 并且,这条悬赏也以旋风般的速度,连夜冲出神都,疯狂传向四面八方。 一时天下皆惊! …… …… 数日后。 河北道。 瀛州。 今天已是十月十一。 在苏贤的计划表中,十月十四,将在幽州平安市与纳兰节密谈;十月十五,要抓着杨芷兰一起赏月吃月饼。 所以说,苏贤近期要启程前往幽州一趟。 今天是十月十一,据十月十四已经不远。 但他还没有动身,依旧待在瀛州。 因为,他在等待神都的消息,幽州刺史的争夺,到底有没有成功?女皇与兰陵公主到底给不给力? 就看这两天。 若成功的话,他将与唐矩结伴一起北上幽州…… 今日上午。 苏贤来到瀛州州衙。 唐矩值房,与唐矩一起等待消息。 苏贤不停派人去官道上打探消息,也不时有人回来禀报,但无一例外,大半个上午过去了,依旧没有等到来自神都的消息。 值房中,苏贤与唐矩正闲坐喝茶。 “贤侄啊,不管今天有没有消息,你都不要再等了,明天就启程出发吧,毕竟你的大事为重。”唐矩劝道。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今天能收到神都传来的好消息,然后与世叔一同前往幽州!”苏贤道。 “……” 两人继续等待,聊着辽国的局势。 日渐高升,眼见中午饭点将至。 唐矩说完一段长篇大论后,习惯性侧头瞄了眼洞开的大门,顺手从茶几上端起一只茶杯,准备抿上一口。 苏贤眉头微挑,笑着劝道:“世叔,你不用心急,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们耐心等着便是。” 唐矩茶也不喝了,不自然的瞪着苏贤,大声纠正道:“老夫沉浮官场十余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岂会……心急?” “世叔果然不心急?” “当然!” “可是世叔,你手上拿着的那只茶杯,是小侄我的!”苏贤一幅憨厚的样子,抬手指了指唐矩手上的茶杯。 “……” 正文 676 唐矩:贴心棉袄,变成了伤心棉袄 看来我真的只有三分钟热度……懒得折腾了,今天起恢复年前咸鱼更新模式,晚上还有一更。明天起恢复定时更新,早上七点十五,晚上七点十五,各一章。 午时已过。 还没有收到神都传来的消息。 苏贤在州衙用罢午膳后,起身告辞唐矩,返回侯府,明天就将启程出发前往幽州,他至少要留半天的时间做准备。 行李什么的自然不用他烦心。 柳蕙香从昨天开始就已在收拾。 …… 苏贤明日就将前往河北道的消息,经明兰小丫头之口,传到了唐淑婉的耳中。 实际上,她一直都在关注衙门中的动静与神都传来的消息。 “此时的幽州,处处危险,世兄虽肩负暗中抗辽的重任,但他始终都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唐淑婉喃喃自语,看了眼手中缝制了一半的大红嫁衣,再也静不下心来,一颗芳心越来越担忧。 明兰小丫头在旁,将小姐的神情瞧在眼中,忽灵机一动,在旁建议道:“小姐,要不……奴婢去请二小姐过来一趟?” 唐淑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小姐便是唐淑静,唐淑静常年行走江湖,身手更是了得…… “快去!” “好的,奴婢马上回来。” “……” 明兰小丫头离开后,唐淑婉定了定神,看了眼手中的半成品嫁衣,准备接着绣。 她虽是世家嫡女,养尊处优,身娇肉贵,其实不用像普通女孩那般,自己缝制出嫁的礼服。 但她仍旧亲自动手了,因为,在婚礼的那一天,穿着自己亲手缝的嫁衣出嫁,更有意义…… 可是,因为担忧苏贤北上幽州的安危,她竟是无法静心,勉强缝制,绣花针还差点扎到手。 没办法,她只得放弃。 然后就呆坐在那,等待唐淑静的到来。 忽然,她想起前段时间偷偷为苏贤缝的一件披风,十月份的河北道已有凉意,苏贤此去幽州正好可以披在身上。 那件披风,她之前一直藏着噎着,没有送给苏贤,主要是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不得不送了,因为苏贤明日就将出发。 她起身走到一个衣柜前,小心翼翼取出那件披风,仔细叠好,抱着拿到客厅,待会儿见完唐淑静后,再吩咐明兰给苏贤送去。 “姐,你找我?” 这时,唐淑静来了。 刑狱司捕快公服本是男装的型制,穿在唐淑静身上,完美衬托出她那高挑的身材,腰悬制式佩刀,则为她平添一份英姿飒爽。 唐淑婉刚好放下那件披风,亲妹妹突然闯进来,吓了她一跳,下意识拉过椅子上的软垫将披风盖在下面。 “静儿,你来了,先坐吧。”她强装冷静,笑着招呼唐淑静坐下。 “好的。” 唐淑静没有多想,只当亲姐待字闺中略有寂寞,故找她聊天解闷,她虽忙着处理那几个案子,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 “静儿,我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姐你尽管问,你现在出入不方便,有什么想知道的或者什么想聊的,都可以跟我说。” 唐淑静那尖俏的瓜子脸上,满是豪气,但实际上,她心中稍稍有些腻歪,不用说,她已经猜到了—— 唐淑婉大概是要和她聊儿女情长,东拉西扯的。 她对这些其实没有多少兴趣。 可现在是唐淑婉的关键时期,即将出嫁,对未来充满了担忧与惶恐,心情难免受到莫名的影响。 身为亲妹妹的她,理应多陪陪唐淑婉,为她排解无聊与寂寞…… 她本就豪爽仗义,对自己的亲姐姐,更是义不容辞,哪怕她不喜欢聊儿女情长、无聊八卦。 唐淑婉定了定神,问道: “静儿你误会了,我这次找你来,不是为了聊那些……我想问的是,你的身手……究竟怎么样?” “我的……身手?” 唐淑静十分意外,瞪大了一双明眸。 随即又十分激动,开天劈头一回啊,做了这么久的姐妹,唐淑婉终于关心她这方面的“才能”了! 心情激动的她,起身小手一划,豪气冲天,在那吹嘘她的身手如何如何厉害! 吹完这一波,因见唐淑婉与明兰都对她投来赞赏与崇拜的目光,她愈发得意,牛皮越吹越大,最后说什么……在那刑狱司中,除了四大捕头之外,就属她最厉害了。 唐淑婉信以为真,十分高兴,先吹嘘了唐淑静一番,最后落落大方的说道:“静儿,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姐你就说吧,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包在我身上,我如今可是刑狱司的二班头呢!”唐淑静心中正美,在那大包大揽。 “我想请你……北上幽州一趟,沿途保护世兄的安危。” “没问题……呃……你说什么?” “北上幽州一趟,沿途保护世兄的安危!静儿你知道的,世兄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但却肩负着……” “保护苏贤?!” 唐淑静面色骤变,心中的得意刹那消失得无隐无踪,苏贤虽是文弱书生,可他身边有杨女侠啊! 她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只怕真如苏贤所说的那样,只有做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小女仆的份儿。 再说,那是苏贤啊! 她现在躲都来不及! 那是她的上司,还总喜欢逼迫她叫“姐夫”,真的讨厌死了。 刚才,若知唐淑婉会提出如此要求,她就不吹那个牛皮了,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静儿……有何不妥?”唐淑婉蹙眉看来。 “没……没问题!”唐淑静暗咬银牙答应下来,牛皮刚才都已吹出去了,再来说不行不是她的风格。 “谢谢你,静儿。”唐淑婉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 “不客气……哈哈,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问题!”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 唐淑静离开了。 她也要做一些准备。 日渐西沉。 大约一个时辰后,苏贤、唐矩等人期盼已久的消息,从神都传来的消息,终于到了! 而且是一个好消息—— 女皇准了苏贤在奏疏中的请求,命唐矩立即北上幽州赴任,随着圣旨一同送来的,还有官服、官印,以及任命文册等等。 消息传到唐淑婉这边,她非常高兴。 这也表明,明日,唐矩将与苏贤一起启程北上幽州。 她踌躇良久,终于将那件披风取出,交到明兰手上,命她立即送到范阳侯府…… 话说,唐矩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急忙从衙门回到后宅,让陈夫人赶紧给他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出发了,略显仓促。 岂料刚刚回到后宅,迎面就遇到明兰,他见明兰两手托着一物,便好奇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明兰答道: “回禀阿郎,这是小姐亲手缝制的风衣,小姐说十月份的幽州已有凉意,披上这件披风正好。” 唐矩闻言,大喜过望,认为这是唐淑婉缝给他穿的,真是好闺女啊,贴心棉袄,知道心疼老爹。 他伸出两手,准备接过风衣试一下合不合身。 然而,明兰抱着那件风衣,竟迈步直接往前走了过去,唐矩伸出的两手扑了一个空。 “呃?” 唐矩当即傻眼,两手僵在那里。 明兰走了两步后方才补充道:“哦,对了,这是小姐亲手缝给未来姑爷的,命奴婢立即送去侯府。” 话音落后,明兰已经跑没了影儿。 唐矩还僵在那里,两手保持悬空的姿势,久久未曾变动,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正文 677 大战阴云 苏贤在侯府,也同步收到了神都传来的好消息。 另外,还有一封兰陵公主的亲笔信。 苏贤略感诧异,这似乎是第一次收到兰陵公主的亲笔信,他独自来到书房,取出信件看了起来。 一会儿后,书房中传出拍桌子的声音。 苏贤生气了。 原来,兰陵公主在信中质问苏贤,为什么不告诉她“联合南陈抗辽”之事?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成了苏贤与女皇之间“共同的秘密”,她身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身为盟友,居然毫不知情! 信中的措辞与情绪十分偏激。 苏贤可以想象出她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个疯女人,真的难以伺候!”苏贤也是勃然大怒,信中内容令他十分不爽,屁大点事也要拿出来说,上纲上线的。 那天晚上,苏贤因她的态度而发飙。 这次也是如此。 “既然你总在我身上挑刺,那我也让你试一试这滋味儿。” 苏贤忽然冷静下来,嘴角邪魅一笑,取过纸笔,开始挥毫泼墨。 少时,搁下毛笔,他拿起信纸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兰陵看完这封信后的反应,他阴恻恻的笑了。 待墨迹干后,塞入信封,用火漆封口,交给杨芷兰,命她通过内卫的渠道,亲手送到兰陵公主手中。 …… 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 苏贤、唐矩已经结伴出发。 他们乘坐官船,沿着大运河北上,预计十月十三下午就可以抵达幽州。 船头,苏贤命人置办了一桌酒菜,与唐矩相对而坐,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欣赏沿途风光,倒也惬意。 不过,当官船驶入幽州地界后,沿途所见之景就渐渐荒凉起来,几无人烟,鸡犬声也不闻。 大运河上也只有他们这一艘船。 原来,北方与辽国接壤的边州,已经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百姓与牲畜全部入城,城外自然一片荒凉。 为了断绝辽国铁骑的补给,百姓与牲畜入城的同时,也将庄稼、房屋等捣毁一空,若辽军一旦侵入,将不能从幽州的土地上获取补给。 这样做自然损失惨重。 但没办法,相比于战争的残酷,这点损失真的不算什么。 再者,女皇已筹集了大批军粮,陆续运送至边州各城,足以确保城中百姓不挨饿,在城池中坚守数月乃至半年都没有问题。 女皇的“忍辱负重”终于换得相应的回报…… 官船沿着大运河继续北上。 沿途所见愈发荒凉。 田地里的庄稼或被提前收割,或被烈火所焚,村落中的房屋则是一片瓦砾,触目惊心,一幅遭遇过辽军洗劫的模样。 宽阔的大运河河面,真的只有他们一条船了。 残阳西下,波光粼粼,官船也被镀上一层金色,愈发显得冷清与凄凉。 一种旷世大战即将来临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压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苏贤与唐矩的心情略有沉重。 不过好在,苏贤早已有了解决之法,虽然此法看起来困难重重,但他相信一定可以成功,彻底解决梁辽两国之间的矛盾。 为了增加唐矩的信心,苏贤将自己的部分安排告诉给他知晓。 唐矩听完后,虽没有彻底明白,但也似有所悟,沉重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十月十三。 傍晚。 苏贤一行终于抵达幽州城。 现任幽州刺史,还有幽州守将罗干等,都闻讯前来迎接。 众人入城,苏贤发现城内也十分冷清,远没有前几次来的时候那般热闹,经罗干解释后,苏贤方才明白—— 原来,“坚壁清野”入城的百姓,还有城中的原住民,在大战阴云的笼罩之下,一般不会轻易出门,都在家里待着呢。 “原来如此……” 苏贤没有多想,先送唐矩去了幽州州衙,让他与幽州刺史赶紧交接。 现任幽州刺史早就打点好了行装,等待着下一任刺史的到来,然后返回老家丁忧三年。 苏贤见唐矩很快就掌控了局面,一切都井井有条,他便留下几个内卫高手暗中保护,然后来到下榻的客栈。 相对于简陋的驿馆,苏贤更喜欢住客栈。 某间厢房中。 苏贤、言大山、杨芷兰,还有罗干,几人相对而坐。 “罗将军,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本官此次回到河北道,其实是奉陛下之命暗中抗辽。” 苏贤开门见山,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一个官印,展示在罗干眼前。 罗干一脸震惊,起身,两手捧起那颗印章,仔细辨认一番后,侧头看着苏贤拜道:“末将罗干,拜见‘河北道行军大总管’!” 没错。 女皇除了给予苏贤那块金牌诸多便宜行事之权外,还给了他一个“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 凭此,苏贤有权调动河北道境内所有驻军,胆敢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苏贤摆了摆手说: “这个身份暂且保密,不要外传,本官毕竟是暗中抗辽……” “之所以告诉罗将军,是因为幽州地位险要,本官也信得过罗将军。” 罗干虎躯一震,激动拱手道:“请大总管放心,末将定当竭力保卫幽州城,不让辽国铁骑侵入一步!” “很好。”苏贤投去赞扬的眼神: “时辰不早了,罗将军先回守军大营吧,现在是关键时期,万不可大意,一有情况立即派人来报。” “末将领命!” 罗干大踏步离开后,苏贤看着言大山与杨芷兰,正了正坐姿,问道:“那么,纳兰节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明日可以按时赶到吗?” “没问题。”杨芷兰惜字如金,面无表情,一幅对此事不关心的模样。 “明天的会面十分重要,平安市必须确保安全。”苏贤叮嘱。 “公子放心,我们已做好准备。”言大山答道。 “派去迎接纳兰节的人做好准备没有?如今梁辽两国间十分敏感,纳兰节在大梁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请公子放心……” “……” 苏贤不厌其烦,认真确认每一个细节,明日的会面事关中原地区往后百年的和平,万不可麻痹大意。 待一切都确认没有问题后,苏贤还不放心,连夜赶去平安市会面的地方逛了一圈。 没有发现问题,这才趁着月色返回。 走出平安市城门,苏贤仰头,望着夜空中已经很圆的明月。 夜色静谧。 月亮的清辉播撒世间,安宁而祥和。 但在这安宁与祥和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激流与汹涌? 苏贤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喃喃自语道:“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正文 678 纳兰兄妹遇刺 回到下榻的客栈。 苏贤忽然想起,后日就是十五月圆之夜。 无论如何,这次都要给杨芷兰补上错过的中秋佳节。 “芷兰。” 苏贤回头,看着默默跟在后面的杨芷兰,笑道:“后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了,我说过,要带你赏月吃月饼。” “我……” “停!” 苏贤见她欲言又止,似乎又想找借口推脱,忙两手向前虚压,大声喊停。 在他看来,杨芷兰抗拒此事是正常的,毕竟这是一个“群体活动”,一般寡言少语、自卑内向的人都有一点“社恐”。 杨芷兰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苏贤见此非常满意,笑着安抚道:“没有关系的,没有外人,就只有我、言大山、夫人……这种事多参与几次就熟悉了。” 杨芷兰为难的点了点头。 …… …… 次日。 十月十四。 今天是约见纳兰节的日子。 十月份的早上已颇有寒意,苏贤迷糊醒来,一手钻出被褥,立即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 “嘶……好冷!” 那只手立即缩回温暖的被窝,抱着同样温暖且柔软的柳蕙香,连续打了好几个冷战,不愿起床。 “夫君,今日还有大事要办,我们先起来吧?”柳蕙香小声呢喃,似乎犹在梦中。 “为夫着实不愿早起啊!” 苏贤将她又抱紧了一些,稍稍改变姿势,柳蕙香也挪凑相迎,两人很快“严丝合缝”,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脉搏。 “在这寒冷的早上,待在温暖的被窝中多好?被褥内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苏贤耍赖不起床。 “更何况,被窝的世界中,还有夫人你……抱着夫人,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也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 柳蕙香也是甘之如饴,一动不动仍由苏贤抱着,没有再说话。 大约一刻钟过后,屋外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透过门窗,可见天光正在逐渐变亮。 柳蕙香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催促苏贤起床。 但苏贤就是不为所动。 没办法,柳蕙香最后只得以哄小孩子的语气对苏贤说,等以后有了空,她就陪苏贤在早上的被窝中躺个够。 躺一整天都没有问题! “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许反悔!”苏贤咕哝道。 “自然不会。”柳蕙香十分认真。 “……” 终于,在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之下,苏贤起床了! 为了与纳兰节会面,他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为了化解梁辽两国之间的纷争,他舍弃了这温馨的美好时光! 牺牲真的太大太大了! 洗漱完毕。 用罢早点。 苏贤来到昨晚那间厢房,开始处理正事。 言大山与杨芷兰早已等候在此。 “一切都还顺利吗?纳兰节现在什么情况?”苏贤打着哈欠问道。 “一切顺利!刚才收到消息,纳兰节已抵达蓟门关外,料想现在已经入关。不过……”言大山迟疑起来。 “不过什么?” “纳兰节还带着一个人。” “什么人?” “纳兰嫣!浑邪王之女,纳兰节胞妹,辽国如意郡主。” “她……” 苏贤一脸惊讶,“她跟来做什么?” 在苏贤的认知中,浑邪王一家三口的观念都非常奇怪,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之下,观念却不统一。 比如—— 纳兰节是坚定的“亲梁派”,主张两国和平共处。 纳兰嫣则是个坚定的“灭梁派”,数月前,带领辽军潜入幽州伺机而动之人,正是纳兰嫣! 浑邪王就比较奇怪,也更为复杂,他时而“亲梁”,时而“灭梁”,游走在两种观念之间…… 对于纳兰嫣这位“不速之客”,苏贤并未过多顾虑,只吩咐紧盯一点,同时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就这样,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转眼,太阳渐渐升起,明媚的阳光驱散清晨的寒意,给人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然之感。 苏贤站在厢房的窗前,仰头看着这一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由赞道:“好天气,必定带来好运气!” “……” 然而话音刚落,言大山的声音忽从厢房外传来:“公子,大事不妙!” “什么大事不妙?”苏贤心下一沉,浑身一紧,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回身看着冲进厢房的言大山问道: “发生了什么?” “纳兰兄妹遇刺……” “遇……遇刺?!” “……” 苏贤心中猛然一震,宛若翻江倒海,顿感大事不妙,头皮发麻,有种天大的灾祸即将来临的惊悚感。 而且这个天大的灾祸,还是他一手“捅”出来的。 “南屠王!纳兰雄!” 苏贤历喝出声。 不用多说,纳兰兄妹踏上大梁的国土之后,有能力也有理由刺杀他们兄妹的,就只有纳兰雄父子。 因为这是一个极佳的借口。 “大梁诱杀辽国小王爷与郡主”,足以激起整个辽国上下的愤怒,进而将他们拧成一股绳,加速集结兵力,南下犯边。 相当于帮了纳兰雄父子一个大忙。 可是,大梁还没有做好准备。 勉强应战,恐有灭国之祸。 最重要的是,中原大地上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宛若人间地狱…… 想到这些,苏贤心中拔凉拔凉,宛若末日降临! 之前,他与言大山谋划此事之际,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故特派人去迎接纳兰节,实为保护。 可是谁曾想,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苏贤借着“交接俘虏与粮食”一事约见纳兰节,是为了谋划中原地区上百年的和平。 但纳兰雄父子也不是草包,顺手来了个借刀杀人,加速整顿辽国内部各方势力……由此可见,纳兰雄父子着实不好对付。 “不过公子不用担心,纳兰兄妹最后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 言大山进行补充: “那群黑衣杀手虽然来得突然,但好在我们提前进行了安排,在危急关头救下纳兰兄妹,将所有杀手悉数歼灭!” “……” 苏贤闻言松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忙又问道:“他们伤势如何?” “纳兰节胳膊受了轻伤,未伤及筋骨,问题不大。纳兰嫣毫发无伤。”言大山答道。 “黑衣杀手是什么人?”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纳兰节可以确定,那群黑衣杀手的确是辽人!” 苏贤点了点头,吩咐道: “加派人马,务必保证纳兰兄妹的安全,还有,加快速度,早点会面,然后早点送他们回去。” “是!” 言大山离开后,苏贤重新回到窗前,眺望着北方低语道:“这场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文 679 绿油油的帽子 等待中,时间来到下午。 纳兰兄妹终于抵达幽州城。 自上午他们遇刺后,苏贤加派了人马,后面一路平坦,再也没有任何异常。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赶去平安市。” 苏贤唤上杨芷兰、言大山,还有隐在暗处警戒的毒娘子等内卫杀手,一行人提前赶到平安市会面的地点—— 那是平安市的“市属”所在地。 众所周知,平安市在幽州城内自成一城,市属则于平安市中自成一“堡”。 市属四面砌着厚厚的城墙,城头筑有女墙,随处可见把守的重兵,铁通一般,无人可以秘密潜入。 宛若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苏贤将会面的地点选在此处,有两点考虑,其一,此处十分安全,不亚于幽州州衙与幽州守军大营。 其二,苏贤约见纳兰节的理由,是洽谈“交换俘虏与粮食”的后续事项,将地点定在平安市市属才显得合情合理。 苏贤、杨芷兰、言大山三人,已进入市属的议事厅,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纳兰兄妹的到来,传递消息的侯府亲兵往来不断。 不多时,忽有亲兵来报:“辽国使者已抵达市属门外,请侯爷定夺。” “终于到了。” 苏贤起身,正了正衣冠,随口吩咐道:“立即将辽国贵使请来议事厅。” “遵命!” 亲兵离开后,苏贤迈步往厅外走去,对言大山与杨芷兰说道:“他们到底是辽国使者,我们去外面迎接吧。” 来到厅外,等了没一会儿,远远就见纳兰兄妹出现在远处,在亲兵的带领下快速接近。 眨眼间,他们已至近前。 人家来者是客,苏贤身为东道主,所以主动迎上数步,作揖笑道:“小王爷,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呼?” “苏兄。” 纳兰节依旧身着象征读书人的儒衫,只是气色很差,眉宇藏忧,面白无须脸上甚至还有一条细长的疤痕。 以前拿在手中耍帅的折扇也没有了,整个人显得憔悴而落魄。 主要是因为,他的胳膊受了轻伤,绑了绑带,吊在脖子上。 看来这段时间,辽国真的发生了许多事,纳兰节身为浑邪王世子,着实遭遇了太多…… 苏贤正欲寒暄两句,一旁的纳兰嫣忽然跳了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头发全部遮挡,精神状态也很差,瞪着苏贤说道: “本郡主也是辽国使者,你为什么不向我问好?你看不见我吗?你眼瞎了吗?” “……” 苏贤皱眉,扭头瞥着纳兰嫣,自进入幽州地界后,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现在听了纳兰嫣这话,他当即就怒了! 正好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呃……你……居然……戴了顶……绿帽子?!”不过,当苏贤看向纳兰嫣时,这才发现,她居然戴着绿色的帽子。 她的衣饰也与中原女子迥异,充满了异域风情,小麦色肌肤,身材矫健宛若雌豹。 纳兰嫣原本十分生气,看见苏贤那惊讶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后,她下意识预感到,自己似乎……干了一件蠢事? 想到这里,纳兰嫣稍微往后一缩。 她之所以戴着一顶帽子,主要是为了遮挡被那场大火烧掉了一半的头发。 那场大火过后,因为头发被烧掉的缘故,她曾遭人取笑……那种感觉记忆犹新。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看着苏贤那副古怪的表情,她又体验到了那种遭人取笑的感觉。 “绿色的帽子怎么了?本郡主喜欢!” 纳兰嫣终究是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如意郡主,立即调整好心态,绝不能在苏贤面前露怯。 “哈哈,哈哈哈……” 苏贤见了她这幅“虚张声势”的模样,莫名觉得滑稽,心头的火气直接蹦了,在那抚掌笑个不停。 纳兰嫣紧紧一咬牙,狠狠一跺脚,大声斥道:“你不准笑!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过人戴绿色的帽子吗?” 她不说还好,苏贤听了她这话后……笑得更厉害了。 “你……”纳兰嫣也是一个暴脾气,见状挽起袖子,上去就要动手。 “嫣儿,不许胡闹!”纳兰节适时站出制止。 “哼!”纳兰嫣冷哼一声,别开了头去,表示不与苏贤一般见识。 “……” 苏贤渐渐收起笑声,面色一正,看了眼纳兰节吊在脖子上的胳膊,绑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受伤颇重的样子,歉然道: “小王爷受惊了,若不是我发出邀请,兴许小王爷就不会受伤。” “苏兄莫要自责,那批黑衣杀手……的确是辽人,惭愧,辽国内部事务,竟差点牵连苏兄,在下十分过意不去。” 纳兰节叹道。 苏贤闻言点了点头,这话听着舒服。 随即侧眸瞥了眼纳兰嫣。 都是一家人,怎么做人的水平就天差地别呢? 纳兰嫣觉察到了苏贤的眼神,秀眉一拧,显得很凶,握拳气呼呼说道:“要不是你,我辽国岂能动乱至此?要不是你的邀请,我们岂能遭遇刺杀?” “嫣儿,不得无礼!”纳兰节训斥。 “哼!” “……” 苏贤看在纳兰节的面子上,懒得与她一般见识,语气一转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有请小王爷入厅!” 此话刚刚说完,苏贤瞥了眼一脸闷气的纳兰嫣,补充说道:“此为机密,请小王爷一人入厅,其余无干人等请在外等候。” 纳兰嫣当场就发飙了,大声喝道:“本郡主也是辽国使者,我也要进去!” 苏贤不加理会,当先迈步往议事厅走去。 纳兰嫣感觉受到了冒犯,苏贤居然敢不理她,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大声吼道:“我乃大辽如意郡主,你敢不理我?” 苏贤狠狠一皱眉,着实感觉呱噪,回头不留情面的嘲讽道:“令尊浑邪王,就差没被摘掉王爷的帽子了,你还是名副其实的如意郡主吗?” “你敢……”纳兰嫣深受刺激,直接原地爆炸,好在纳兰节死死拉住了她。 “本官劝你好自为之,下一次你被烧掉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头发那般简单了!”苏贤继续嘲讽。 “啊……”纳兰嫣差点抓狂,苏贤此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痛。 纳兰节一边死死拉着纳兰嫣,一边对苏贤说好话,苏贤看在他的面子上没再继续出言嘲讽。 待纳兰嫣安静下来后,纳兰节才说道: “苏兄有所不知,嫣儿自那次火灾之后,心性早已大变,在下可以保证,嫣儿现在与我绝对是一条心。” 苏贤盯着纳兰节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相信他,说道:“既如此,那你们两人一起进来吧。” “多谢苏兄!”纳兰节长施一礼。 “哼!”纳兰嫣则直接迈步走向议事厅。 正文 680 敢教日月换新天 议事厅中有张长条桌。 苏贤、言大山、杨芷兰,与纳兰兄妹相对而坐。 保持面对面。 “苏兄,关于俘虏与粮食的交换一事……”纳兰节首先开口。 “小王爷,今日所议之事,其实与此无关。”苏贤打断他的话头,斟酌着字句说道:“在下费尽心机将小王爷请来此处,其实另有要事相商。” “……” 纳兰节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之前就纳闷,“交换俘虏与粮食”一事已经处理妥当,没有留下任何尾巴,苏贤此举一定别有用意! 现在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结果你却说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纳兰嫣坐在兄长身旁,一幅十分不满的样子,感觉受到了欺骗。 “如意郡主,若你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那么请你闭嘴。”苏贤侧头,看着纳兰嫣嘴角扯了扯,最后补充一句: “因为,我怕我忍不住……笑!” “你……” 纳兰嫣又愧又怒,感觉遭受到了苏贤的嘲笑。 在她看来,戴一顶绿色帽子有什么奇怪的? 苏贤嘲笑她的帽子,其实就是在嘲笑她被烧掉了一半的头发。 而这……是她心中难以磨灭的痛点与耻辱! 苏贤三番五次戳中她的痛点与耻辱,真的太讨厌了,若不是兄长拦着,她早就将秀气的巴掌招呼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苏贤侧回脑袋,重新看着纳兰节,面露一丝回忆,自言自语般说道: “小王爷还记得吗,数十日前,我送小王爷返回辽国……小王爷临行前,曾对我说:希望你我能够合作,推动梁辽两国间的和平共处!” “当时,我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那的确是金玉良言啊!” “……” 纳兰节瞳孔微微一缩,心头燃起渴望,连带憔悴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气色,身体渐渐坐正。 不过数息之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头的渴望渐渐消失,脸上那丝气色也不见了,重归于憔悴。 苏贤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连忙说道: “现在的局势虽然复杂,比之前是要困难一些,但只要坚定信心,我们还是可以达成那个崇高、宏伟的目标!” 纳兰节听了这话,毫无反应,只在那摇头叹气,宛若霜打的茄子。 一旁,纳兰嫣也知道那件事,曾听兄长提起过,见此不由出言嘲讽道: “呵,现在想起来了?当初你不是不理我哥么?现如今你大梁内忧外患,就巴巴的跑来重提此事,虚伪!” 苏贤侧头看着她,沉声道: “是,我虚伪,你高贵!” “那么也是否说明,如意郡主喜欢战乱?喜欢被南屠王欺负?喜欢被烧掉一半的头发?喜欢被南屠王派杀手刺杀?” “若如意郡主喜欢,那在下立即送你回辽国好好‘享受’!” “最好是让南屠王父子烧光你所有头发,变成尼姑,念佛吃斋!” “……” “你……你放肆!” 纳兰嫣被苏贤一顿抢白,说得那是眼冒怒火,不过,她虽拍案而起,可一时却不知如何反驳。 心中的怒火发泄不出去,只能在体内乱窜,短短数息间,她脸上就憋得烫了开水似的,气得浑身发抖。 但她始终都没敢乱动。 因为杨芷兰也跟着站了起来,什么也没做,只用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她,单单一个眼神就压制得她不敢动弹。 苏贤重新看向纳兰节,见纳兰节依旧一脸颓废与憔悴,提不起任何精气神的模样,便主动问道: “方才在下所言,小王爷以为如何?” “诶!” 纳兰节长叹一口气,无力的说道: “梁辽两国放下成见,和平共处,互相贸易,互相交流,彼此安居乐业,这样就很好,何必打打杀杀呢?” 苏贤立即赞道:“很美好的想法,我也是这样想的!” 纳兰节无力抬眸看了眼苏贤,摇头道:“可那始终都是镜中月、水中花,是美好的幻想,宛若海市蜃楼,不可能实现的!” 苏贤眉头暗皱。 纳兰节接着说道: “现在不比以前了,辽国内部倾向与大梁和平共处的势力,已被南屠王父子悉数打压,再也不可能抬头。” “比如父王,麾下十余万大军说解散就解散,兵权被收回,彻底断了势,没了根,已经没有任何和平共处的可能了!” “再者,说出来也不怕苏兄笑话,我们一家在辽国已经四面楚歌,危机四伏,能活着度过此劫便谢天谢地,至于其他……” “……” 纳兰节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面色也愈发憔悴,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苏贤见状,知道应该交交底了,当即朗声道: “其实,我有个办法,若小王爷肯配合,我们实现那个美好想法的几率能有八成!” “什么办法?” 纳兰节猛一抬头。 纳兰嫣已经坐下,心头的火气消减了大半,见状也扭头盯着苏贤的脸。 他们两兄妹都十分好奇,在这种情况之下,辽国内部的“亲梁”势力已被悉数打压,还能有什么办法? 同时,两兄妹也略有期待,老实说,苏贤的办法若能帮助浑邪王摆脱困境,拯救他们一家于水火,自然再好也不过。 苏贤面色镇定,迎着纳兰节的目光,缓缓而有力的道出那个办法: “我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扶浑邪王登临辽帝之位!” “……” 此话过后,议事厅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扶持浑邪王登临帝位?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尤其是对纳兰兄妹来说,那可是辽帝啊,同时也是他们的祖父。 纳兰兄妹呆坐当场,被这句话震得七晕八素,久久没有回神。 言大山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办法,但在这种场合之下再一次听到,心跳还是不由骤然加速…… 因为此事的影响真的太大太大了! 杨芷兰始终面无表情,一幅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苏贤没有催促,给出足够的时间,让纳兰兄妹消化与接受这个办法。 足足十余息之后。 纳兰节猛然回过神来,长身而起,两眼死死盯着苏贤,面带不善之色,掷地有声的说道: “不行!我不同意!” 正文 681 大义灭亲 “不行!我不同意!” 纳兰节长身而起,掷地有声,一口回绝。 纳兰嫣也跟着站了起来,双目死死盯着苏贤的脸,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究竟是何居心?竟敢对我大辽内政指手画脚,甚至还想……我浑邪王府的敌人,是南屠王父子,与皇爷爷何干?” “此举无异于叛家叛国,身为读书人,万万不可为!” 纳兰节沉着声音,在那扯了一堆“大道理”,从盘古开天说到女娲造人,然后是三皇五帝…… 他说这些的时候,真的是滔滔不绝,一泻千里,就没有两句重样的。 …… 苏贤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眼下这一幕。 他镇定自若,坐在那喝茶,纳兰兄妹的慷慨陈词,从左耳朵进去马上就从右耳朵出来,一句也没有听进心中。 不多时,等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苏贤才慢悠悠起身,看了眼纳兰节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善意提醒道: “小王爷莫要动气,也不要冲动,你看,白色的绷带都浸染上了伤口裂开所渗出的血迹,一片鲜红!” “……” 纳兰节低头,见胳膊上的伤口果然裂开了,白色绷带虽不如苏贤所言的那般“一片鲜红”,但血迹亦十分明显。 他瞬间懂了苏贤的意思。 恰好这时暴躁的心也静了下来。 他不由紧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深刻反省目前的遭遇与苏贤所提出的那个大胆的办法…… 苏贤再侧头,看着纳兰嫣,随意挥了挥手,纳兰嫣正感莫名其妙之际,杨芷兰忽然动了,抖手打出一枚暗器。 嗖! 尖锐的破空声刺人耳膜。 间不容发间,纳兰嫣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听声音应该是暗器打在了墙上。 同时,她发现脑袋上一凉,帽子不见了! 苏贤见了她没戴帽子的模样,嘴角扯了扯,缓缓说道: “如意郡主,头发被烧掉一半,若想恢复原先的模样可就难了!而你剩下的另一半头发,也即将不保!” “你……” 纳兰嫣又惊又怒又愧,面色大变,两手捂头,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即转身奔向身后的墙。 果然,她的帽子被暗器钉在议事厅的圆木柱子上面。 她赶紧取下帽子,重新戴上,返回后没敢乱动,刚才若杨芷兰想杀她可谓易如反掌,想一想就后怕,脊背发凉。 脑袋也瞬间清醒。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我的意思想必两位都已知晓。”苏贤大声说道:“辽帝,虽是两位的祖父辈,但皇室亲情不过如此……” “那南屠王父子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有经过辽帝的许可吗?” “小王爷,若你接受我刚才的那个办法,就请坐下,我们好好的磋商一番。” “若小王爷始终不能接受,那就请离开议事厅,我将安排人马立即送你们返回辽国……做牺牲品!” “是死,还是活,小王爷请自行决断。” “……” 苏贤说完后,便坐回椅子,悠闲的品着茗,将选择权交到纳兰节手中。 纳兰节面色接连变幻,阴晴不定。 由此可见他内心十分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 一方面,是家族亲情与君臣大义,他身为读书人最看重这些东西。 另一方面,是自己与整个浑邪王府的安危…… 究竟如何取舍? 纳兰节陷入两难。 纳兰嫣在这等大事的抉择上反而十分冷静,扭头看着兄长,她的意思十分明显,纳兰节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 议事厅中,鸦雀无声。 苏贤表面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中略有紧张,一直偷偷关注着纳兰节的面色,应该……不会翻车吧? 在艰难的抉择中,时光飞逝! 苏贤渐渐有些坐不住。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纳兰节竟还在犹豫,他该不会…… 但在表面上,苏贤依旧一脸风轻云淡。 又等了一会儿,纳兰节终于动了。 不过不是如苏贤所预期的那样,在谈判桌旁坐下,而是……缓缓转身,面朝议事厅的大门! 他选择了放弃? 不愿合作? 甘愿回辽国做牺牲品? 按纳兰节自诩读书人的那所为“风骨”,做出如此决断不是没有可能! 苏贤的风轻云淡再也保持不住。 看来这次真的翻车了。 纳兰节选择牺牲自己,着实令他意外。 但他又不得不让纳兰节自己选择,因为这个庞大的计划若不能得到纳兰节的真心支持,根本无法实现…… 纳兰节缓缓迈出一步,走向议事厅出口。 纳兰嫣也跟着迈出一步。 苏贤眼皮子狂跳。 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梁辽两国间眼下的摩擦不可避免了? 中原地区往后百年的和平……也没了? 不! 苏贤侧头,朝言大山递过去一个眼神。 言大山似乎早已经憋了多时,见状忙在后面大声喊道:“小王爷且慢!” 纳兰兄妹驻足,回头望来。 言大山问道: “小王爷可曾真正上过战场?可曾亲身经历过残酷的大战?可曾亲眼见过尸山血海、哀嚎遍野?” 纳兰节闻言神色微变,陷入沉思。 言大山接着说道: “小王爷可曾知道,普通百姓被武装到牙齿的将士肆意砍杀是什么情景?小王爷可曾知道百里无人声、千里无鸡鸣是什么景象?” “若小王爷一走了之,如此景象,便会在梁辽两国间出现!” “那时,将有无数将士与百姓惨死!” “……” 纳兰节本已做出决断的面色,听了这番话后,又纠结起来,眉毛都挤在了一块儿。 苏贤与言大山见此,暗中对了下眼神。 这最后一步险棋看来起作用了,但还差一点,需要一句话点醒“身在局中”的纳兰节,让他做出决断。 这句话很重要! 苏贤为了准备这句话,头都差点想秃。 为了这整件事,苏贤真的耗费了非常大的心力,付出了太多。 言大山最终沉声道: “数百万将士与百姓的生死,就在小王爷一念之间,数百万人的性命,与小王爷的个人荣辱相比,孰轻?孰重?究竟如何抉择?古人云:大义灭亲!” “……” 纳兰节听罢这句话,尤其是言大山加重了语气的“大义灭亲”四个字,当即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对啊,为了数百万人的生死! 找到“理论依据”的纳兰节,当即调头,回到谈判桌前,义无反顾坐下,一脸轻松的看着苏贤问道: “敢问苏兄,如何扶持父王登临帝位?” 正文 682 如意公主 “山人自有妙计!” 苏贤自信满满,向纳兰节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随即对杨芷兰招了招手,杨芷兰会意,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只锦盒,放在苏贤桌前。 纳兰兄妹目光一滑,落在那只锦盒上,面上露出浓浓的期待,不知苏贤究竟有何妙计。 啪! 苏贤揭开锦盒上盖,取出两张卷成圆筒状的羊皮,解开捆缚的绳子,在桌面上平展铺开。 “这是……” 纳兰兄妹惊讶起身,凑了上去,盯着羊皮细细打量一番,而后抬头看着苏贤,一脸震惊道: “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大乾藏宝图?” “小王爷好眼光!” 苏贤赞叹一句,随即大致解释了一番两张羊皮的来历,最后透漏,最后一块羊皮应该在辽国皇室的藏宝库之中。 纳兰节听罢,带着一条细长疤痕的面色十分严肃,说道: “第三块羊皮我知道在哪!记得数年之前,曾有人大肆搜寻另外两块羊皮,但却不曾想,它们竟在苏兄的手中。” 苏贤并没有透漏太多,闻言后大喜,“小王爷知道第三块羊皮的下落?那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的谋划便成功了一半。” 纳兰节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问道:“苏兄的计划,莫非是……启用这批宝藏中的……” “……” “不错!” 苏贤点头。 纳兰节是个聪明人,且知道那批宝藏究竟是什么,综合起来,便将苏贤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 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自然舒心,不用太费劲儿。 不过,也必须小心谨慎,需要提前预备好后路…… 一旁,纳兰嫣听得云里雾里,见苏贤与纳兰节都没有点透,打哑谜似的,急得心痒痒的她着实忍不住,便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那个计划究竟是怎样的?”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苏贤侧头过去,一幅高高在上教训人的口吻。 “你……你才是小孩!”纳兰嫣岂能忍受这种窝囊气?她可是大辽如意郡主,也是辽国使者,苏贤不回答她的疑惑不说,还…… “嫣儿,莫要胡闹!”纳兰节沉声喝止。 “你……哼!”纳兰嫣终究没有发作,隐晦的瞥了眼杨芷兰,就算是……给兄长纳兰节一个面子。 不过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以后有了机会,她一定要报仇!一定要让苏贤知道她大辽如意郡主的厉害。 还有上次,苏贤将她“关小黑屋”之事,她都还记着呢,连同这笔账一起算。 纳兰节见纳兰嫣安静下来后,便当着众人的面,讲解苏贤那个大胆的办法,一来,是为了验证,二来,也是为纳兰嫣解惑。 苏贤在旁听罢,不由拍掌赞道: “不错,整个计划就是这样的,小王爷所言分毫不差……怎么样,小王爷认为此法能不能成?” “能成!” 纳兰节郑重点头,面色认真而严肃,精气神全面恢复,意气风发,与方才颓废、憔悴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纳兰嫣听完那个庞大的计划后,发了好久的呆,此时方才缓过神来,在那自言自语道:“那我以后岂不就是……大辽如意公主?” 苏贤这次没有出言嘲讽,看着纳兰节笑道:“不仅如此,小王爷也将成为大辽储君、皇太子殿下!” “……” 接下来,众人将脑袋凑在一起,针对此项庞大的计划进行筹谋,众人建言献策,很快便有了一个确切的方案。 在计划开始的初期,纳兰兄妹身上的任务比较多。 比如,首先需要说服他们的父王——浑邪王,一家人齐心合力造辽帝的反,这是第一步。 随后,他们还需要想办法拿到第三块羊皮,将藏宝图拼凑整齐。 同时,还需秘密接触解散的那些将士,让他们在某个地方会和,方便利用宝藏中的兵器甲胄进行武装。 完成这三步后,时间料想已经过去大半月,距南屠王父子纠集各方势力挥师南下已经不远。 此时,就轮到苏贤这边出力了,他们将潜入辽国,与纳兰兄妹会和,共同挖掘宝藏,取出里面的兵器甲胄…… 接下来便自然而然,武装到牙齿的大军,趁辽国后方空虚之际直入王庭,逼迫辽帝禅位,一举定乾坤! …… 讨论完这些细节,时间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苏贤看了眼窗外,不知不觉间,原来时间已是日落黄昏,天边一轮红日被绚烂的云霞簇拥,那是今日最后的“辉煌”。 纳兰兄妹没有停留,踏着夕阳启程返回辽国。 苏贤亲自送他们出城,临行前,苏贤也置备薄酒一杯,邀纳兰节同饮,并说:“预祝天遂人愿,我们的计划大获成功!” “预祝成功,干杯!” “干杯!” “……” 目送纳兰兄妹的马车走远后,苏贤方才回城,来到下榻的客栈。 他在一张躺椅上坐下,柳蕙香在后轻轻按摩着他的脑袋,阶段性任务完成,压力骤减,现在就等纳兰兄妹的好消息了。 这段等待时间,短则半月,长达一月。 总之挺长。 苏贤一下子放松下来。 原本双眼微咪的他,忽然心念一动,眼皮睁开,一手抬起,往后一探,精准抓住柳蕙香为他按摩脑袋的小手…… 正文 683 月圆之夜 次日。 十月十五。 苏贤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用了早点,他带着杨芷兰与言大山赶去了幽州州衙,唐矩新官上任应该需要他的帮助。 可结果是他想多了。 唐矩干得很好。 唐矩将各方面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冒头挑刺之人,一切顺利,幽州的大局并未因刺史的更替而受到影响。 苏贤见此十分满意,准岳丈的能力的确突出。 经历此次辽军动乱之后,积攒了功劳,苏贤就可以为他在神都谋个好差事了…… 离开幽州州衙,苏贤一行又赶去了城外的“幽州守军大营”。 幽州守将罗干,本是言大山以前的亲兵,脾气虽略有火爆,但人品与能力还是有的,苏贤对他也很满意。 接下来,苏贤一行又在城内城外各处都转了一圈,观察地形,检查防务,查漏补缺,发现问题的地方当场就做出整改…… 值得一提的是,苏贤在城外巡察之际,偶然遇到一个熟人——唐淑静! 那是一条官道。 道旁树木落叶纷纷。 苏贤骑着马。 唐淑静也骑着马。 两人在官道上刚好撞见,面对着面,大眼瞪着小眼,彼此都感觉十分意外。 “二班头,你来幽州‘保护’我了?”苏贤首先打破沉默,在那嘴贱,挤眉弄眼,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你胡说!”唐淑静被戳中心事,瓜子脸大变,言不由心的纠正道:“我……我是来幽州办案的!” “……” 原来,唐淑静从亲姐那儿“领取任务”后,并未第一时间去找苏贤,也未跟随苏贤一路北上。 她心里明白,有杨芷兰在旁保护,苏贤根本就不需要她,所以一直在拖。 可是,不能拖太久。 要是被唐淑婉发现她没去幽州,那可就……于是乎,在苏贤出发的第二日,她收拾好行李也勉强出发了。 她本想偷偷进入幽州城,躲上一段时日,待苏贤返回瀛州的时候,再同步回去交差。 然而谁曾想,在幽州城外的官道上,她居然迎头撞上到处巡视的苏贤……这就尴尬了。 没错,她北上幽州的任务的确是保护苏贤。 可是一看到苏贤那副欠揍的模样,她想也没想,便直接失口否认,关于“保护”这个话题,其实是苏贤对她的嘲讽。 “嗯?你称呼我什么?”苏贤面色微微一沉。 “姐夫!”唐淑静倒也干脆,愿赌服输的她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 苏贤当即咧嘴一笑,似乎“姐夫”二字让他格外舒爽,笑完后又面露挪揄之色,问道:“你果真是来幽州办案的?” “当然!” “既如此……我身为你的上官,我想问一问,你来幽州办什么案?” “办……办……” 唐淑静真的很想抓狂,那只是随口扯的一个理由罢了,可苏贤却在那刨根问底…… 她一时十分难受。 “哈哈哈哈……”苏贤见此大乐,笑完后正色吩咐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现在幽州局势不明,我这儿正缺人手呢。” “好……” 唐淑静暗咬银牙,从牙缝中憋出这个字。 她偷偷北上幽州,本打算在幽州城咸鱼一段时间,结果……诶,被苏贤取乐不说,最后还被抓壮丁。 …… …… 赶在日落天黑之前,苏贤加紧巡视完幽州城周边,然后回城 他之所以赶着回城,是因为今天还有一件头等大事要办—— 带杨芷兰赏月吃月饼。 补上中秋佳节的遗憾! 苏贤对此事十分上心,不顾劝阻,带着柳蕙香、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等人,亲自下厨动手做月饼…… 在他看来,这就像后世北方一家人围聚一起包饺子的场景,很有趣味儿,也能让杨芷兰加速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大家都很开心。 做月饼的过程中欢声笑语不断。 唯独杨芷兰始终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眼下之事与她无关,她只是遵照苏贤的“命令”机械般揉着面团。 她数次欲言又止,想借故逃离,独自一人去默默承受那利刃剜肉般的巨大痛楚。 可是……苏贤为了她不惜亲自下厨做月饼,看着苏贤那认真、忙碌、开心的模样,她着实不忍让苏贤难过。 但,若不借故离开的话,待会儿岂不是要“露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甚至都已出现圆月的轮廓,一月一次的月圆之夜马上就将降临,她心中越发纠结与焦急。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揉面的动作一停,抬头看着身旁的苏贤。 苏贤似有所感,也侧头看来,嘴角还残留着未曾消散的笑意。 “公子,我……身体略有不适,想……”话还没说完,杨芷兰转身就走,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还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且慢!” 苏贤一直提防着她逃跑呢,见状一手拉住她那消瘦的胳膊,“芷兰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再找借口推脱。” 杨芷兰身为内卫第一杀手,别看身体消瘦,但力气着实不小,正常情况之下苏贤不可能拉住她。 可是……她从本心上不愿抗拒苏贤。 她的内心挣扎一番,很快就放弃,无力的被苏贤一把拉了回来,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苏贤拉着她语重心长的劝道: “中秋佳节,与家人朋友一起赏月吃月饼,是一个很重要的习俗,天下所有人都过中秋佳节,芷兰你也不能例外。” “这等佳节一年只有一次呢,不能平白浪费!” “……” 杨芷兰终究又留下来了。 只是苏贤他们的忙碌、欢笑,在她看来是如此的遥远,朦朦胧胧,中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 中秋佳节一年有一次,可她……还有那么多的时间么? 明年的中秋佳节,她……只怕早已不在人世间了吧。 落寞、惆怅、孤独、不舍等等情绪,在她心中交织,一时像是打碎了调料瓶,五味杂陈,但她只能默默承受心中的难受。 …… 迷迷糊糊中,很快,月饼出锅了,很香。 与此同时,夜幕已经降临,天黑了,夜空上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细看之下,甚至能看清月面上的阴影。 苏贤亲自安排,在客栈的庭院中,置下一张长长的小几,上面摆着月饼、美酒、各种零食,当然少不了杨芷兰喜欢吃的烤羊排。 苏贤举杯,邀大家共饮,说着祝福的话语,赢的众人一致喝彩。 杨芷兰在恍惚之下,也举起一只酒杯。 不过,就在此时—— 她消瘦的身子猛然一震,宛若被磨盘那么大的巨石砸中,眉头刹那紧皱,面容扭曲,酒杯脱手,蜷缩着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芷兰!” 苏贤乍见此景,大吃一惊,一股凉气从脊椎骨冒出,直冲脑门,他与众人一起快速围拢上去。 唐淑静身手不错,又是女子,堪堪扶住浑身难受的杨芷兰,没有摔在地上。 现场局势陡然急转直下,众人手忙脚乱,夜空上的明月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杨芷兰的意识刹那模糊不清。 无边无际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涌来。 五脏六腑乃至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被利刃切割,即便意志坚定如她,也承受不了这等程度的痛苦。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隐约听见一个从天外传来的声音,那是苏贤在大吼:“……将城中所有大夫都给我抓来……” 正文 684 苏贤:就算她去了鬼门关我也要将她拉回来! 一夜未眠。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拂晓时分,杨芷兰终于硬生生挺了过来,衣服被褥枕头早已被冷汗打湿,十分虚弱,目前正处于昏睡状态。 屋外。 客栈庭院。 灯火通明。 苏贤站在屋檐下,面色十分难看,也十分憔悴,他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守在杨芷兰床边,握着她的手,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柳蕙香、唐淑静两女,站在苏贤身侧,她们也一夜未曾合眼,精神状态极差,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言大山与侯府亲兵们维持着现场的秩序,面色也非常不好看。 唐矩也来了,站在庭院中,苏贤动用特权抓来城中所有大夫,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惊动身为幽州刺史的唐矩。 庭院中,站着一大群约莫三十余位大夫,有老有少,他们聚首商议着杨芷兰的病情,嗡嗡嗡乱响。 忽然,大夫们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其中名气最大的一位大夫,代替所有人越众而出,走到苏贤面前,恭敬做了个揖,然后说道; “启禀侯爷,杨姑娘之疾,经我等联合会诊之后,勉强得出一个大致准确的结论……” “……” 勉强? 大致? 幽州城中所有大夫,全部聚集在此,其中有几位的医术据说颇为高明……可他们会诊了一宿,居然用上了如此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字眼儿? 苏贤强行压制着心中的火气,紧盯着那位大夫,简短有力的吐出一个字:“说!” 那大夫谨慎说道: “杨姑娘之疾,是一个……不治之症!无药可医!请恕我等学艺不精,对此无能为力,请侯爷……” 一语未了,苏贤心头的火气勃然喷发,再也压制不住,挽起袖子冲上去就要殴打那位大夫……庭院中顿时一片大乱。 他一边冲上去打人,口中一边怒喝道: “不治之症?无药可医?放屁!她才多大啊,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如何就无药可医了……庸医!本官今天就为明除害……” “贤侄,先冷静!” 唐矩赶紧护在那位大夫身前。 他隐约知道杨芷兰与苏贤间的关系,也知道杨芷兰对苏贤的重要性,所以可以理解苏贤现在不冷静、不理智的一面。 言大山立即狂奔而来,从后面死死拉住了苏贤的胳膊,一边用力往后面拽一边大声喊:“公子切莫冲动,冲动是魔鬼……” 柳蕙香、唐淑静两女也在后面呼喊劝阻。 眨眼间,庭院中的混乱便被生生制住。 那位大夫虽然没有遭到殴打,但也吓了个够呛。 不过好在他知道苏贤曾为幽州所作的一切,加之见多了这种情况,因而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愤恨之意。 待庭院中的混乱彻底平息下来后,大夫继续说道: “侯爷切莫冲动,杨姑娘此病乃是旧疾,我等猜测,此疾应当是定期发作,平日不发作之时没有任何异常,与常人无异。” “但若一旦发作起来……就如昨晚那般,生不如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 苏贤已经冷静下来。 见状沉声问道:“你等果真无法医治?” 大夫摇了摇头,一脸确定:“这次发作,杨姑娘算是挺过来了,天亮之前应该就能醒来……” 说到这里,大夫欲言又止。 苏贤见状命令道:“有话就说。” “侯爷,我等最后还有一个建议……”大夫依旧犹犹豫豫。 “说!” “我们会诊之后,都认为杨姑娘应该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三个月后,还请侯爷为杨姑娘……安排后事吧!” “……” 嗡! 苏贤脑袋中轰鸣一声响。 身体宛若被敲钟的巨锤砸中,平地摇晃三下,若不是柳蕙香上前扶住了他,他说不定早已瘫倒在地。 三个月!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苏贤心中发堵,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柳蕙香等人的呼唤声宛若来自天外,他听不进耳中,只是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杨芷兰那短短的不足二十年的人生经历—— 她小时候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父母陪伴在身边,她也曾是父母手心的宝…… 只是这段记忆已经模糊了,甚至连父母的面容都没能记住。 接着,家中遭逢巨变,父母不在了。 年幼弱小的她,稀里糊涂被人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残酷而折磨的训练,这对她来说是摧残! 这段冰冷的经历,构成了她那悲惨的童年,她弱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后来,她成为前任小阁领手中的利剑,违心的杀人,进一步对她的心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她每天都在承受着内心的折磨。 直到最后,遇到苏贤,情况才好了一些。 当时,苏贤只当她精神方面有问题。 可是谁曾想到,她身体的问题更大! 如此痛苦的旧疾,曾纠缠折磨了她多久? 不治之症,无药可医,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难怪,苏贤第一次在街头遇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乞丐的形象,给钱都不要……现在想来,她分明就是在……等死!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纵观杨芷兰这短暂的一生,她来人世间走上一遭,就是为了承受苦难的,美好而安宁的生活她才享受几天啊! 人间还有许多美好,她还未曾经历过。 苏贤本以为,他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带着杨芷兰融入正常人的社会,慢慢治愈她那该死的童年。 可是谁能想到,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三个月的时间,弹指一瞬。 苏贤万分自责,为什么就没有早点发现杨芷兰身体上的旧疾呢? …… 唐矩亲自张罗,派人将大夫们一一送回,大夫们也一夜未眠,着实辛苦了,唐矩除了作揖施礼外,自然也少不了丰厚的诊金。 当第一缕晨曦照耀大地的时候,唐矩终于忙完。 他立即走向静静坐在屋檐下的苏贤,准备好好的劝劝他。 不过就在这时,苏贤忽然长身而起,站了起来,一脸坚定、认真与严肃,掷地有声的说道: “什么不治之症?什么无药可医?我偏不信邪!” “就算芷兰去了鬼门关我也要将她拉回来……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治好她!” “……” 正文 685 蝴蝶谷神医 苏贤那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言刚刚说完 屋内就传出一个声音:“杨姑娘醒了!” 众人立即进屋。 杨芷兰床前,苏贤、柳蕙香、唐淑静蹲在那里,言大山与唐矩则站在外围,乌拉拉将人家围在其中。 刚刚醒来的杨芷兰,除了有点虚弱外,已与常人无异,见忽然涌来这么多人,刹那明白……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了! “芷兰你感觉怎么样?”苏贤蹲在床前,距她最近,一脸的关心,瞪大了眼对她进行全方位扫描。 “我……我没事了。”杨芷兰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难堪,自己有病的事被大家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还被如此“围观”。 “你怎么这么傻?那旧疾之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贤见她醒来后果然与常人无异,紧绷的心稍稍放松。 “我……” 杨芷兰低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想到自己内卫第一杀手的身份,被大家“围观”不说,还被苏贤如此提问,关键她还答不上来……她就觉得难为情与尴尬。 苏贤其实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忙又问道:“芷兰你老实告诉我,那旧疾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芷兰抬眸,这次她没有任何隐瞒,缓缓道来,将这个病的所有情况一一道出…… 其实,她以前曾遍访过名医,以她内卫第一杀手的身份,寻到的名医自然远胜幽州城中的普通大夫。 可是,那些名医的说辞,与幽州城大夫们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不治之症! 无药可医! 杨芷兰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十分平静,似乎在说其他不相关人的遭遇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苏贤、柳蕙香、唐淑静、言大山、唐矩等人,听完这些话后却是面色难看,满是担忧之色。 苏贤的心情格外沉重,猛然想起九月十五与八月十五那两天,杨芷兰的异常反应……她一直跟着苏贤,帮了他许多,可她却一直默默独自承受那些痛苦。 柳蕙香眼圈泛红,暗中低头,用手帕擦拭,她虽与杨芷兰交往不多,但也知道杨芷兰对苏贤的重要性,加之了解了杨芷兰的悲惨遭遇后,她的恻隐之心早已泛滥…… 唐淑静历来崇拜杨芷兰,视她为偶像,可现在才知,崇拜的偶像曾遭遇了那么多苦难,她真的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陪着杨芷兰一起受苦受难。 言大山与唐矩站在后面,心中也是复杂难明。 尤其是言大山,这个比他还厉害的杨姑娘身世竟如此悲惨,相比之下,他所受的那些苦着实算不得什么。 房间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人人心中都不好受。 苏贤忽然振作起来,握住杨芷兰那几乎瘦骨嶙峋的手,掷地有声的说:“芷兰你不用怕,我一定可以想办法治好你的旧疾,你一定可以健康活到老!” 杨芷兰摇了摇头,声音与情绪依旧没有任何波动,说着丧气的话,她其实早已认命,不然数月前也不会刻意寻死。 不过实际上,她现在心情波动很大。 苏贤等人对她的关心与怜悯,她感受到了。 还有,方才屋外那些大夫所说的话,比如“还有三个月”之类,她其实已经听入耳中。 三个月后就将离开……她瞧了瞧眼前的苏贤,再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心中不由冒出一股强烈的不舍! 数月前,她刻意寻死,因为没有任何牵挂,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免受苦难折磨。 可是现在,她有了牵挂……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情绪波动非常剧烈,堪比滔天骇浪,若是普通女孩,只怕早就痛哭流涕了吧。 但她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勉强维持着“没有情绪波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一,可能是放不开脸面,其二,也有不想让苏贤等人伤心的用意…… 苏贤沉着劝道: “芷兰,不要说丧气话,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救治你的办法,人定胜天,我们只要坚定信心,任何事都可以办成!” 杨芷兰抬眸,见了苏贤脸上那不愿放弃的表情,心中大受触动。 毫无意外,以她那种残酷的成长环境,她是极度缺爱的,虽然明知苏贤的坚持没有意义,但还是令她心中格外感动。 女人都是感性的。 杨芷兰也不例外。 受此影响,她不禁脱口而出:“其实,若能……” 不过,只说出几个字而已,她便恢复理智,随即摇了摇头,紧紧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 苏贤闻言,脑海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他本能预感到,杨芷兰这话有古怪,里面一定藏着有用的线索! 因为刚才杨芷兰说过,她曾遍访名医,还搜寻了许多方法……以她内卫第一杀手的身份,找到的方法或许真的有用! 即便那个方法对她来说最后没用。 但苏贤不一样啊。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识贯穿上下五千年,见识超越古今中外,杨芷兰没有办法的事,并不代表他没有办法! “若能什么?芷兰你继续往下说啊!”苏贤精神一震,抓着杨芷兰瘦骨嶙峋的手追问。 “公子……没用的……” “不,你说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在,说不定可以想出办法。”苏贤不可能放弃,救治杨芷兰是他的执念,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 柳蕙香、唐淑静、言大山等人也都在劝,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就要尝试一番。 杨芷兰最后没有办法,被这么多人逼问,尤其是苏贤的坚持,让她既感动又黯然。 感动,是因为苏贤的执著,这对从小极度缺爱的她来说,宛若泡在了蜜罐子中,甜甜蜜蜜。 黯然,则是因为即便她说了那个办法,可终究还是没用的,她以内卫第一杀手的身份都搞不定,苏贤也一样。 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个办法说出来: “江湖传言,蝴蝶谷神医李青牛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若能找到李神医,或许……” “但是很难,李神医早已退隐江湖多年,他的隐居之地无人知晓,也无人找到!” “……” 听了这话后,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苏贤即便再有执念,眉头也不由狠狠一拧,他听说过蝴蝶谷李神医,那是一个传说啊,虚无缥缈! 大梁梅花内卫、刑狱司,南陈暗卫,还有蜀国与南楚,甚至辽国的诸多势力,都在暗中寻找李神医的隐居地。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根本没人找到! 此事之难,超出了苏贤的预估。 他面色微变。 柳蕙香、唐淑婉、唐矩等人,自然也知道李神医之事,闻言全都是一脸的黯然,同时明白她刚才为何不愿细说。 因为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蝴蝶谷李神医,神医,神,那是一个缥缈的江湖传说,宛若神话一般,甚至有人根本不相信世间存在什么李神医…… 屋内众人沉默,面色极为难看。 但有个人例外。 他就是言大山! 言大山闻言后面色陡然剧变,有惊喜,有震惊,也有十足的着急,一幅不吐不快的模样。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是着急,越是惊喜与震惊,就越是开不了口,站在后面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宛若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正文 686 目的地:蜀国渝州 好不容易,言大山缓过了气儿。 准备一吐为快。 不过就在这时,苏贤忽然大声保证道:“芷兰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李神医,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旧疾!” 苏贤这句话太突然了,声音也太大了,吓了言大山一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儿当场就泄了个干净。 他用手卡着脖子,不停吞咽口水,似乎被什么东西呛到了,瞬息间脸红脖子粗,憋得十分难受。 杨芷兰再次摇了摇头,怅然道: “蝴蝶谷李神医踪迹缥缈,那么多人曾尝试过,我以前也曾深入蜀山……但却毫无所获,不可能成功的!” 柳蕙香、唐淑静、唐矩等人也暗暗摇头,他们多么希望可以找到李神医,为杨芷兰诊治,可是真的不可能! 若李神医轻易就能找到,他早就被人找出来了! 苏贤一脸坚定,偏不信邪,扭头一一扫过柳蕙香、唐淑静、唐矩、言大山等人,认真询问道: “你们可知那蝴蝶谷在何处?那李神医又究竟在哪里?” “……” 唐淑静等人摇头,他们哪里知道? 苏贤这是急病乱投医了啊。 竟跑来询问他们。 杨芷兰躺在病床上,觉得苏贤此刻很傻,几乎丧失了理智,不过,她心中却莫名感到温暖……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她喜欢这种感觉。 但一想到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心中又莫名惆怅起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对人世间如此眷恋。 就在众人都以为苏贤是急病乱投医的之际,站在众人身后的言大山,终于缓过了气,用力举起一只手,大声喊道: “我知道!” 瞬息间,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言大山。 包括躺在病床上的杨芷兰。 大家都有点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那蝴蝶谷李神医,不是说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么,为什么苏贤“急病乱投医”一下,就有人说自己知道呢? 应该不是真的。 大家心中默默想到。 “大山你果真知道李神医的下落?”苏贤精神一震,从病床前起身,拉着言大山一条粗壮的胳膊,似乎怕他会凭空消失一般。 “公子,你知道的,我言家之人从不撒谎!”开了一个头之后,言大山的气儿终于顺了,面色严肃而认真。 “哈哈哈哈……”苏贤大喜,用力拍着言大山那钢铁般的肩头,转头看着杨芷兰笑道:“芷兰你看,我就说吧,天无绝人之路!” “……” 言大山的品行,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面扯谎,那么所以……这大概率是真的。 他真的知道李神医的下落! 柳蕙香、唐淑静、唐矩等人纷纷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那可是李神医啊,大梁、南陈、南楚、蜀国、辽国那么多势力遍寻而不得…… 杨芷兰也是一脸震惊,感觉不可思议,她亲自去找过李神医,知道此事之难,可却没想到…… 苏贤大喜之下,对言大山大为赞叹,说言大山是他与杨芷兰的大恩人,嚷嚷着要给他一拜。 柳蕙香、唐淑静、唐矩等人也纷纷夸赞,认为言家果然厉害,居然连李神医的下落都知道! 真不简单! 杨芷兰躺在病床上,犹豫良久,也准备感谢一番,并在心中反思,以前对言大山是不是不太好? “公子,万万不可!” 言大山面色大变,一把拉起准备给他“一拜”的苏贤,大声道明缘由:“我之所以知道李神医的下落,其实还是因为公子之故!” “是公子间接拯救了杨女侠,而不是我!” “……” 苏贤满脸狐疑,问道:“什么意思?” 言大山见苏贤不再“拜”他,终于松了口气,继而解释道:“公子可还记得,我是如何走出刑狱司大牢的?” “幽闭之法!” “不错……得益于公子之故,不仅我从刑狱司大牢脱困,同时还有……雍王,以及前任李太医妻子的侍女。” “那侍女名叫‘清溪’,公子可知,她家小姐是何人?”言大山感觉现在非常顺畅,气息流转,感觉棒极了。 “前任李太医的妻子?” “不错!但与此同时,她也是……蝴蝶谷李神医的……独生之女!” “……”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 这等秘闻,无异于“前朝太子尚且在世”。 真的太震撼了! 那虚无缥缈的李神医,一下了拉近了距离,因为他竟生有一个独女,还是前任李太医的妻子…… 言大山给了一些时间,让众人消化这条消息。 随后接着说道: “这等秘闻,本无人知晓,包括前任李太医……那清溪姑娘之所以告诉我这些,一来,是信得过我言家。” “二来,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据此报答公子,公子不仅解救她于刑狱司大牢,还为李神医之女平反昭雪,此乃大恩。” “公子可还记得,那日在神都城外,清溪姑娘临走之前,曾送了公子一些东西……” “……” 言大山一语未了,苏贤已想通其中关窍。 他当即招呼上柳蕙香,返回下榻的起居室,翻箱倒柜寻找清溪姑娘所赠之物去了。 屋内,杨芷兰、唐淑静、唐矩等人发了许久的呆,这才将方才的震撼消化吸收。 李神医的下落,有了。 杨芷兰的性命,也有救了! 大家都很高兴,悲伤的气氛彻底扭转,病床上的杨芷兰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情绪的波动堪比海啸。 她本以为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但现在老天又给了她一线希望……她稍稍侧头,面朝床铺里侧,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好!清溪姑娘所赠之物,万一被贤侄放在了神都城的侯府呢?”唐矩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众人心情稍稍紧绷,但很快放松开来,只听唐淑静说道: “那清溪姑娘不是说,若苏贤去了渝州城的话,就可以去找她么?料想那李神医就在渝州附近,我们可以先返回神都,正好顺路!” “也对……” “……” 不一会儿,苏贤与柳蕙香返回。 唐矩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苏贤居然在一个大箱子中找到了清溪姑娘所赠之物! 那是一个小小荷包。 苏贤当着众人的面,将荷包中的东西全部取出—— 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纸条上有个确切的地点——渝州城中一座名叫“八方客栈”的客栈。 另有一枚玉扳指,扳指内侧錾刻着一个“李”字,表面镶嵌着金丝,金丝构成精美的花纹图案! “这枚玉扳指,应该就是信物!” 苏贤将玉扳指紧紧握在手中,喜形于色,扭头看着杨芷兰大喜道:“芷兰我们有救了!” “嗯。”杨芷兰轻轻点头,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 “时间紧迫,大山,劳你去做安排,我们立即动身赶往渝州!”苏贤大声吩咐道。 正文 687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阳光普照。 苏贤启程出发了。 他带着病号杨芷兰,远赴西南方向的蜀国渝州。 临行前,苏贤分别与唐矩、毒娘子、罗干等人密谈了一番,交代了许多事项,如今梁辽两国局势紧张,他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密谈完后,唐矩曾担忧的问道:“贤侄啊,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归,你暗中进行的那件大事……” 苏贤镇定道:“世叔暂且放心,时间上一定来得及。” “……” 柳蕙香也想跟着一起远赴渝州,说是要照顾苏贤一路上的衣食住行,不过苏贤婉拒了,此行必定充满了艰难险阻,带着她的确不方便。 柳蕙香善解人意,见此也就不再强求,只是精心为他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等等。 言大山自然也跟着一起上路了,此去渝州,杨芷兰是病号,苏贤是战五渣,言大山必然要跟着一起去。 唐淑静也想跟着上路。 但初期苏贤不允,怕她胡闹添乱……最后她说要在沿途照顾杨芷兰,充当侍女,苏贤想了想最终同意。 于是,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苏贤、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四人已结伴出发。 当然,少不了精挑细选出来的数十侯府亲兵。 以及数十忠心耿耿的内卫杀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乘坐大船,沿大运河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数日后,他们抵达神都。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又换乘马车,一路来到了长安。 长安,大梁帝国真正的都城,不过自女皇登基之后,长安都城的地位早已不实,但繁华依旧。 苏贤一行将在长安城修整一日。 这数日内,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船上度过,其实十分悠闲,苏贤为了避免杨芷兰伤春悲秋,一路上都在刻意营造欢乐和谐的氛围。 比如,他经常花费重金邀请戏班子上船,吹打唱戏,锣鼓喧天,热热闹闹。 晚上,他命人在大船上悬挂彩灯,营造出“游花灯”的氛围,然后猜灯谜、办诗会等等,娱乐活动可谓丰富。 在苏贤的努力之下,杨芷兰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虽还是那副“万事与我无关”的冷漠表情,但也能坦然的加入各种游戏了。 言大山、唐淑静,还有随行的侯府亲兵们,受此感染也是笑口常开,恍若忘了数日前杨芷兰发病之事。 其中,随行的侯府亲兵们并不知杨芷兰有旧疾,他们在大船上吃得好喝的好玩得好,是真正的快乐。 他们的快乐又持续感染着杨芷兰等人。 娱乐活动虽多,不过,杨芷兰、唐淑静两女,甚至言大山这样的糙汉子,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只有一个—— 苏贤讲的笑话与故事。 苏贤所讲的,是经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听得杨芷兰等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每天一次的说书环节,是她们最期待的时刻。 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他们一路赶到了长安。 下榻在一座酒楼。 夜深了。 万籁俱静。 打更的声音隐约从远处的街巷中传来。 苏贤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别看他白天刻意营造着欢快的氛围,其实每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分,心中就充满了焦虑与担忧。 杨芷兰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这是他此行的目标。 杨芷兰是他最信任的“战友”、“伙伴”,是他最亲密的“家人”、“同事”,尽全力治疗杨芷兰的旧疾本是应该。 不过,除此之外,苏贤也大方承认,他不想失去杨芷兰这样的得力助手! 这么好的手下,若一旦失去,打着灯笼也再难寻得一个……这半年来,若没有杨芷兰的帮助,他不大可能获得这么多成就! 总之,不管是出于情感方面的因素,还是出于功利方面的考量,苏贤都要尽全力救治她,助她彻底摆脱旧疾的困扰与折磨! 可……前路莫测。 他虽然信誓旦旦,信心十足,不过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也不禁深思,若此行失败,没有找到李神医或找到了李神医但没能救回杨芷兰的话,应该怎么办? 今夜无眠。 …… 次日。 苏贤早早的就从床上爬起。 睡眠不足的他洗了把冷水脸,又偷偷涂抹粉底遮挡住黑眼圈,强行装出一副精力无穷高兴快乐的模样。 酒楼包厢。 苏贤、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四人在坐,用罢早点后,他们没有急着起身离开,而是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路线。 正所谓,蜀道难,难如登天! 从古自今,从北方进入巴蜀之地的通道,大约有五条: “子午道”,西安至西乡。 “傥骆道”,周至至汉中。 “褒斜道”,眉县至汉中。 “陈仓道”,宝鸡至汉中。 “祁山道”,天水至汉中。 从“西乡-汉中”一线至巴蜀腹的路线,大约有三条: “荔枝道”,西乡至涪陵。 “米仓道”,汉中至巴中。 “金牛道”,汉中至成都。 “……” 当然,入蜀的通道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长江水路。 苏贤没有走长江水路的想法,因为此路需穿过南楚的势力范围,为了避免麻烦,还是避开为妙。 他们的目的地是渝州,而渝州东侧紧临的一个州县是涪州【涪陵】,所以他们的路线就十分明确了—— 自长安出发,沿“子午道”行至山南西道的洋州【西乡】,由洋州借道“荔枝道”直入涪州。 最后,自涪州赶至隔壁的渝州,抵达目的地。 长安酒楼的包厢中,路线已经拟定完毕。 苏贤起身大声鼓舞道: “诸位,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沿途注意安全,尤其是芷兰……二班头你注意多加照顾。” “……” 当日,苏贤一行做好准备后,立即启程出发。 巴蜀之地的山路真的不好走。 随处可见悬崖峭壁、奇峰峻石。 斜插在半山腰的木制栈道年久失修,踩上去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便会掉落悬崖,粉身碎骨…… 如此跋涉数日,他们终于来到中点站洋州,稍加歇息,立即启程,踏上更为凶险的“荔枝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经过此行之后,苏贤对这句诗终于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古人诚不我欺! 又是数日的跋涉,风尘仆仆的他们终于抵达涪州,不及休息,马不停蹄又赶往隔壁的目的地—— 渝州。 “渝州城,我们终于到了!” 巍峨而沧桑的城楼之下,苏贤等人难掩心中的激动,经十多日的奔波跋涉,历经千里,他们终于到了! “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苏贤忍着身心上的疲惫,强打精神,嘀咕一句后,招呼众人 直入城门。 正文 689 当关心变了质 “哎哟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酒楼小二矮了半截身子,肩上搭着白色抹布,一脸笑容,主动迎了上来。 “住店”比较好理解。 “打尖”意为“打发舌尖”,吃一顿饭就走的意思。 苏贤带着众人进入酒楼后,反倒不怎么急了,侧眸瞄了眼柜台,没看见掌柜,他也不急,回头对小二吩咐道: “四间上房,再要一个包厢,好酒好菜尽管上!” “好嘞!客官这边请……” “……” 小二手脚麻利的开好四间上房,位于三楼,苏贤等人各回各屋,先将行李放下。 然后,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包厢,热情招待入座,说了句“诸位客观请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到”后,转身就走。 苏贤在主位上坐下,淡定的说了句:“且慢。” 小二麻溜转身,凑在苏贤身旁,笑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劳烦伙计,将贵酒楼的掌柜请来,在下有一件要事要与你家掌柜相商。”苏贤依旧淡定,他们已经来到正确的地方,心中自然不急。 “哎哟客官,着实不巧!” “嗯?” 苏贤面色微变,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侧头盯着小二的眼睛问道:“有何不巧?” 言大山、唐淑静、杨芷兰已经入座,见此不由侧头望来,心中微微一沉,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掌柜的五日前出城去了,据说是老家出了点状况……”小二老实答道。 五日前? 出城了? 苏贤面色又垮了一分,什么大事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去办?肯定是很大的事,那么也就意味着……不会那么快返回! “你家掌柜什么时候回来?”苏贤略有郁闷的问道。 “客官莫急,掌柜的今日便可返回,可能要稍晚一些,最迟就是明日!”小二保证道。 “……” 苏贤闻言,精神一震,一两天他还是等得起的。 他心念一转,看着小二笑道:“不满伙计,在下与你家掌柜……乃远方亲戚,只是数十年未曾走动了。” “前些日子,家中欲修族谱,因不明你家掌柜是何情况,是故家中特派我走一遭渝州……” “劳烦伙计,若你家掌柜一旦返回,就请立即赶来通知在下!” “……” “呃……这……” 小二略有迟疑。 苏贤见此,侧头递给言大山一个眼神,言大山秒懂,快速掏出一锭银子,约有二两的模样,强行塞入小二手中。 小二直接傻眼,这可是二两银子啊,很大一笔巨款! 他迅速将银子藏好,看着苏贤笑道:“客官请放心,只要掌柜的一旦返回,小的就立即来报!” “多谢了!” “……” 酒楼小二得了二两银子的巨款,对苏贤等人便十分尽心,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酒菜便陆续上桌,色香味俱全。 苏贤举筷,笑道: “总算是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对了地方,等酒楼掌柜回来后,我们就能去寻那李神医了!” “这数日来,大家都不曾好好吃过饭吧,别客气,尽量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 酒足饭饱后,苏贤见天色尚早,便看着杨芷兰说道:“俗话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散步有益于身心健康,我们去城中走走吧。” “好。” 杨芷兰点头,面上略有无奈之色。 实际上,自苏贤发现她身有旧疾之后,真的十分照顾她,甚至有点过度。 比如,数日前在船上的时候,苏贤总担心她怕风吹、怕受冷,硬生生将瘦小的她裹成一只人形大粽子。 还有,进入蜀山爬山路的时候,苏贤总担心她忽然发病,一头栽入万丈悬崖,便命唐淑静背着她爬山…… 可是,她现在与常人无异啊! 爬山爬得比任何人都好! 对于苏贤这些“变了质的关心”,她心中依旧感动,虽略有无奈,但也不会拒绝。 比如这次的饭后散步…… 众人各自回房,收拾一番后,在三楼集合,然后一起沿着楼梯拾级而下。 很快,他们来到一楼大堂。 苏贤不死心的又瞥了眼柜台,见掌柜不在,他这才死心……回头的刹那,眼角余光瞥到一帮人正坐在大堂的桌椅上吃喝。 那帮人马约有二十余人,精神饱满,手脚强劲,腰间鼓鼓,明显戴着兵刃……这是一群练家子! 最令人意外的是,这群练家子簇拥着的那个人,竟是个五短身材的矮子,胡须浓密,脸上有个十字刀疤,陡然看去,格外渗人。 苏贤打量着人家,对方似有所觉,一边啃着一根猪大骨,一边侧头看来……眼神很是犀利。 苏贤收回视线,旁若无人继续往酒楼外走去。 “公子,这群人很不简单,都是罕见的高手,尤其是居中的那个刀疤脸,实力应该超过了我!”言大山凑上前来,小声说道。 “这么厉害?”苏贤诧异,个子最矮的人居然最厉害,的确古怪。 “那人可能……与杨女侠相比……”言大山略有迟疑。 “他与我不相上下。”杨芷兰冷冷说道。 “什么……” 苏贤十分吃惊,那个矮个子竟与杨芷兰不相上下? 他忍住了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 当务之急是等掌柜回来。 还是不要横生事端为妙…… 大约两刻钟过后。 苏贤等人散完步返回。 苏贤走在前面,杨芷兰与唐淑静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宛若两个女保镖。 最后是言大山,他手里抱着八九个盒子,另外还提着五六个袋子,脖子上也挂满了各色商品,但他却步伐稳健。 苏贤进入酒楼后,发现那群练家子还在喝酒。 胡须浓密、脸上有十字刀疤、实力与杨芷兰不相上下的矮个子,也没有停,桌旁已堆积了一大堆猪骨。 苏贤下意识扫了一眼。 矮个子也侧眸望来。 两人视线稍加接触,苏贤便侧开了头。 苏贤眼神一转,发现酒楼小二靠在柜台旁边休息,便举步过去问道:“你家掌柜回来了吗?” “客官请稍安勿躁,刚刚得到消息,掌柜的今日一定可以回来……”小二笑道。 “我且问你。”苏贤压低了声音,朝那群练家子努了努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二看在那二两银子的份上,没有任何怀疑,也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客官千万不要招惹他们,他们非常厉害,渝州刺史见了他们都十分客气!” “这么厉害?” “还有更奇怪的,他们似乎将我们酒楼当成了自己的家,常年住在店里……有次我给他们上菜,隐约听见,他们似乎在寻找一个什么人!” “……” 打发了酒楼小二,苏贤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上得三楼。 他准备先洗个热水澡,再补上一觉。 待掌柜回来后,赶紧办正事,然后离开。 那群练家子不是凡俗之辈,常年驻扎在此必有所谋,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为妙。 正文 690 铺床叠被唐淑静 苏贤的房间中。 已备下一个浴桶。 浴桶中,沐浴香汤冒着滚滚的热气。 苏贤上得三楼后,并未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跟在唐淑静身后,企图步入人家的房间。 “干什么?” 唐淑静当即炸毛,拦住房门,双手斜在胸前,组合成一个“X”型手势,明眸中充满警惕之色。 一同登山三楼的杨芷兰、言大山二人,不约而同扭头望来,面色稍稍一滞,随即古怪起来。 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 苏贤老脸顿时一黑,心中蛋疼又无语。 这唐淑静脑子有病吧?他明显打不过唐淑静,难道还能对她用强不成? 还有杨芷兰与言大山,他们那是什么眼神?即便他要……那啥,也不会蠢到当着他们的面啊! “干什么?找你拿换洗的衣服啊!”苏贤赶紧道明缘由,站在门外不动了,连声催促道:“快点,我要沐浴了。” “等着!”唐淑静瓜子脸稍微一红,同时隐现着愤怒之色,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 话说,前几日赶路的时候,她,唐淑静,真的被苏贤欺负得很惨! 想她堂堂天下第一女神捕,在这一路上,像个侍女般照顾杨芷兰本是她自愿之事,因为她十分崇拜杨芷兰。 可是……她远远低估了苏贤的脸皮厚度! 苏贤居然硬生生跑来……蹭,蹭她对杨芷兰的照顾。 比如,睡觉前的铺床叠被,苏贤硬要她去弄,若她不愿,苏贤就作势命令杨芷兰亲自动手。 她怎么会让杨芷兰这样的病号去帮苏贤铺床叠被呢? 于是,不情不愿之下,她只得委委屈屈的帮苏贤铺床叠被。 还有,浆洗衣服这件事,苏贤也以同样的卑鄙手段,胁迫她动手,若她不愿,苏贤就让杨芷兰去洗衣服…… 前几日赶路期间,大家都不曾好好休息与沐浴,换下来的衣服也不多,加之柳蕙香为苏贤准备了许多套。 所以时至今日,苏贤从幽州带来的干净衣服才堪堪用完,需更换唐淑静浆洗过后的衣服,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房间内。 唐淑静怒容满面,一边翻找苏贤的换洗衣服,一边嘀咕道: “想我堂堂天下第一女神捕,在江湖上名头响当当,手底下小弟无数……可是,却被那个混蛋胁迫铺床叠被、洗衣做饭!” “诶,当初我就不该在姐姐面前逞强,现在好了吧,屁颠屁颠的凑过来,结果真的成了那混蛋的……小女仆!” “啊……” 唐淑静越想越气,紧握粉拳,在那暗暗抓狂,白皙的瓜子脸上满是郁闷之色,委屈巴巴。 这时,屋外传来苏贤的催促声:“好了没?动作快点!” “来了!” 唐淑静忍着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一把抄起一个小包袱,里面正是苏贤的换洗衣物,走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随手将之往外一丢。 砰! 她没去看苏贤接住没有,立即关上房门。 她的房间中也已备下一只浴桶,关上房门后转身沐浴去了…… 苏贤接住小包袱,立即回到自己房间,将之丢在一边,随后尽褪衣衫,浸入浴桶,发出一个舒服的叫声。 好爽啊! 十余日的奔波,跋涉了千山万水,从大梁幽州,到蜀国渝州,千里之遥,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洗个热水澡。 很舒服。 苏贤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麻了…… 许久之后,泡澡结束。 苏贤从浴桶中站起,跨出浴桶,用干净的毛巾擦干水分,随手抓过那只小包袱,准备享用唐淑静辛苦的“成果”。 可是,当他打开小包袱,从中取出一件衣服后,整个人都茫然了,目瞪口呆,僵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神。 “嘶……” 忽然,他吸了口冷气。 十月份的蜀中已颇有寒意,他被冷得打了一个激灵,同时也回过神来。 “大山?大山?” 苏贤扯起嗓子,他知道言大山就住在隔壁,大声喊话,对面一定能听见。 果不其然,隔壁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回道:“公子找我?” “你过来一趟。” “公子稍等,我马上就洗完了……” 苏贤略显无语,言大山那样的糙汉子,洗个澡居然比他还久。 外面着实有些冷,苏贤赶紧钻入被窝,拉过被子盖住,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这时,敲门声响起,言大山在屋外喊道:“公子我来了,请开门。” “现在不太方便,你翻窗进来吧。” “哦,好。” “……” 很快,言大山翻窗而入,见苏贤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虽觉的古怪但也没有多问。 苏贤开门见山吩咐道:“大山,劳你跑一趟,帮我采买几件衣服回来,尽量快点,我等着穿呢。” 言大山一脸古怪与狐疑,心说刚才不是才找唐淑静拿过换洗的衣服么,现在怎么又去外面采买呢? “好的,公子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没有多问,忍着心中的疑惑翻窗而出。 大约两盏茶的时间过后,言大山返回,带回三四套成衣。 苏贤让他将衣服放在被褥上,然后命他翻窗离开,这时,苏贤方才掀开被子起身,一个人费劲儿的穿戴整齐。 随后,他抄起那个小包袱,气冲冲开门而出,走到唐淑静门前,咚咚咚敲门,同时喊道: “唐淑静,你给我开门!” “干什么呀?” 唐淑静也才刚洗完澡,穿好衣服,将门打开一条缝,皱着秀眉。 刚刚沐浴过后的她秀发湿漉漉,披在肩上,白皙的瓜子脸愈发显得白净,青春四溢。 同时,旁边的房门也开了,杨芷兰从中走出,默默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看热闹? 吱呀! 另外一扇门也被打开,言大山从中走出,浓眉大眼的他一脸好奇之色,他隐隐预感到,方才苏贤的异常现在即将揭晓。 “干什么……你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吧?”苏贤其实并不知她多少岁,但知道她姐姐今天年方十八,那么身为亲妹妹的唐淑静自然不可能超过十八。 “那又如何?”唐淑静莫名被打搅,心头很是不爽,加之想起前几日被苏贤胁迫、压榨、驱使的不堪往事,便更加不爽了。 “那么大的人了,你居然不会洗衣服?”苏贤斜眼,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宛若长辈教训晚辈。 “胡说!我堂堂天下第一女神捕,怎么可能不会洗衣服!”唐淑静瞬间炸毛、抓狂,她最讨厌苏贤这幅说教的模样。 明明是一辈人,却总喜欢骑在她身上指指点点,着实令人讨厌。 苏贤冷笑,缓缓打开那个小包袱,取出其中一件价值不菲的外衣,捏着衣领,展现在唐淑静面前,嘲笑道: “是吗?那你看看,这衣服上的一个个……窟窿,是怎么回事!” “……” 正文 691 强闯 呼呼! 一阵过堂风吹过。 苏贤手中那件外衣,像是一面垂下的旗子般,迎风飘扬,而且还是一面“漏洞百出”的旗子! 现场的情景有些尴尬。 众人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杨芷兰依旧面无表情,转身回屋,似乎觉得这一出十分无聊……不过实际上,关门的刹那,她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杨。 若苏贤观察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 不得了啊,足足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杨芷兰终于有了些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 另外一边,言大山一脸恍然,哐的一声关门回屋,不再围观。 他方才就一直疑惑,苏贤为何要找他去外面采买衣服,原来,换洗的衣服都被唐淑静给……洗坏了啊! 房门关好后,他的嘴角狠狠扯了几下,终究没有笑出声来。 苏贤面色铁青,一幅恨铁不成钢、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手中抖着那面“漏洞百出的旗子”,大声说道: “这就是你洗出来的衣服?你的确很会洗,大力出奇迹啊,你怎么没有将自己的衣服洗出两个洞呢?” 说着,苏贤低眸,瞄了眼唐淑静胸前。 不待唐淑静察觉,视线又快速抬起。 唐淑静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面色稍稍红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侧着身子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 苏贤的话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应对挨骂或训斥,唐淑静可谓经验吩咐,她连自家老爹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苏贤? 并且,她心念一转,断定经此一事之后,苏贤发现她不会洗衣服,应该就不会为难她了。 她以前就经常用这一招来对付唐矩。 屡试不爽。 所以别看现在苏贤训斥得欢,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受益者。 想到今后再也不用给苏贤洗衣做饭,她心里真的很美…… 可是,苏贤不是唐矩。 苏贤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在旁挪揄道:“你是不是认为,今后我都不会让你洗衣服了?” “我不会洗啊。”唐淑静一幅光棍的模样。 “不,今后我的衣服还是交给你。”苏贤毫不客气,“并且,你还不能洗坏,不能断掉哪怕一个线头!” “我……” 唐淑静一脸震惊,转身瞪着苏贤,明眸中隐现愤怒。 不过随即,她暗哼一声,决定下次给苏贤洗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将他的衣服撕成碎布条!然后拿去做拖把! “若你不愿,或者故意将我的衣服洗破,我就以刑狱司都官捕头的身份,将你从二班头降为三班头、四班头……直至最普通的捕快!” 苏贤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唐淑静闻言面色大变,朱唇张了张,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不得不说,苏贤此话算是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砰! 最终,她用力关上房门,扑在床榻上,脑袋钻入被窝,委屈巴巴的斥骂一通,最后安静下来。 若按她以往的脾气,早就甩手不干了,狗屁的二班头,她姑奶奶不稀罕! 可是……那可是刑狱司啊! 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好不容易进去了,也在老爹唐矩面前装过逼了,手下还有那么一大群可爱的捕快。 若就此离开,她……刑狱司就要垮掉的啊! 好吧,为了刑狱司能屹立在朝堂之上,唐淑静决定了,忍辱负重……可是想到还要继续遭受苏贤的欺压与胁迫,她就很是心塞。 被苏贤当成小女仆使唤,真的太憋屈了! 当初,就不该在姐姐面前夸下海口啊! …… 话说苏贤回屋后,正准备上塌休息。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很有节奏。 “谁呀?”苏贤打着哈欠问。 “客官,是小的,我们掌柜的回来了,小的特来禀报。” “回来了?!” 苏贤瞬间精神抖擞,困意全消,开门而去,招呼了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三人,跟随小二一路来到一楼,掌柜的房间。 他们刚靠近,就听房中传出一个暴怒的声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出去,滚!” 吱呀! 房门从内推开,一个账房先生从内狼狈而出,看了苏贤等人一眼,转身匆匆而去。 苏贤等人稍稍一愣,什么情况?酒楼掌柜外出数日而归,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样子,账房先生都被大骂一通然后被赶了出来。 酒楼小二顿感头大,他了解自家掌柜,在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去触霉头…… 都怪他,听说掌柜回来了就立即去通知苏贤,没有事先打探好掌故此刻的情绪。 苏贤见小二顿在那里久久未动,便拍了拍他的肩头,斜手指了指掌柜的房间,示意他赶紧去通禀。 苏贤此来,实际上就是“求人办事”的,他可不是愣头青,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不能盛气凌人,也不能卑躬屈膝,不卑不亢,这个度需要拿捏好。 所以需要事先通禀。 小二纠结一阵,最终看在那二两银子的情面上,壮着胆子,步入掌柜房间,方才账房先生被轰出后房门并未关上。 苏贤见此缓缓松口气,暗道妥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屋内传出掌柜的怒斥声:“不见!不见!老夫谁也不见!你给我滚出去!滚!” 这句话还没说完,小二便跳着脚飞逃而出,一脸菜色,若不是想起苏贤等人还在,他铁定早就逃没了影儿。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侧头看着言大山,递过去一个眼神。 言大山会意,大踏步走到洞开的屋门口,客气的作揖拜道:“罗掌柜,我等乃……” 一语未了,屋内又传出罗掌柜的咆哮声:“滚!不管是什么人老夫都不见!你们给我滚,老夫看着你们就心烦……” “……” 苏贤见此,眉头彻底紧皱在一起。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招呼上杨芷兰与唐淑静,当先大踏步闯进掌柜的房间。 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三人紧随其后。 砰! 言大山还将房门带上。 苏贤此行是求人而来,不错,他也知道需要拿捏一个度,可这掌柜着实不可理喻……他的私人情绪不能阻扰苏贤的大事! 总之,苏贤生气了,管它盛气凌人不凌人,既然无法通过求人的方式办事,那就通过干人的方式来! 苏贤带着三大高手强闯而入,风风火火,气势凌人,就是要干这个嚣张的掌柜! 正文 692 找对地方了 “罗掌柜,请你冷静!” “罗掌柜你先冷静下来……” “……” 酒楼小二站在屋外,听着里面言大山那震破耳膜的吼叫声,他……茫然了! 到底谁应该冷静? 自苏贤他们强闯进去后,小二就只听见过掌柜的一句话:“你们干什么?” 随即就没了掌柜的声音。 剩下的全是言大山那粗豪的嗓门,震耳欲聋。 …… 屋内。 言大山那两条女子大腿那么粗的臂膀,死死钳着罗掌柜的两肩,青筋暴起,拼命摇晃着罗掌柜的肩膀与脑袋。 同时不断吼道:“罗掌柜请你先冷静……” 一旁,苏贤站在那里。 杨芷兰与唐淑静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宛若两个女保镖。 实际上,他们三人进屋后就没动过手,一直都在旁看言大山的“表演”。 一会儿后。 苏贤扶了扶额,看着“被摇成面条”般的罗掌柜,伸手喊道:“大山,赶紧停手,不然罗掌柜就要陷入昏厥了!” “哦。” 言大山这才罢手。 两条女子大腿那么粗的臂膀松开罗掌柜肩头,后退一步。 罗掌柜早已天旋地转,头昏眼花,差点一头就栽倒在地,他其实早就冷静了,只是方才苦于无法开口。 生生被言大山猛力摇晃了那么久……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罗掌柜七晕八素,两手扶着额头,似乎在原地站立不稳,说话也断断续续。 “罗掌柜莫要害怕,我等并没有恶意,只是方才我等求见不得,故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罗掌柜海涵。” 苏贤稍稍安抚一番,扭头对言大山递过去一个眼神,吩咐道:“先扶罗掌柜坐下,喝口茶压压惊,然后再谈正事。” 言大山大声领命,大踏步走到罗掌柜身前,拽着人家的胳膊走向一旁的椅子,两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轻轻往下一按,罗掌柜便坐在了椅子上。 在整个过程中,罗掌柜都是懵的。 宛若提线木偶般被人摆弄,根本无法反抗。 随即,一个茶杯凑到了嘴边,罗掌柜下意识张开嘴巴,一大股茶水便如泻闸的洪水般猛灌而入…… 呛得他咳嗽连连。 “罗掌柜冷静否?可曾压惊否?”苏贤也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侧头望来。 “咳咳……”罗掌柜的咳嗽声渐渐止住,听了苏贤这话,他很想吐槽,压惊否?刚才他被如此粗暴对待,难道没有看见?压个屁的惊! “公子,看来罗掌柜还没有压惊,需再饮一杯茶水方可。”言大山顺手抄起另一杯茶,“虎视眈眈”的瞪着罗掌柜。 “慢!”罗掌柜吓了一跳,忙伸手制止,连声说自己已经冷静与压惊了……但心中却在诽谤个不停。 “如此就好。”苏贤示意言大山罢手,随即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物,是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女子拳头大小。 啪! 苏贤打开小木盒,取出一枚玉扳指,扳指表面镶嵌着金丝,形成的花纹非常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罗掌柜可识得此物?”苏贤将玉扳指递过去。 “……” 谁要识得你的破东西……罗掌柜心中诽谤不已。 不过,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枚玉扳指后,整个人的神色猛地一变。 “这……这是……” 罗掌柜瞠目结舌,一脸的震惊之色,缓缓从椅子上站起,面色剧变,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从苏贤手中取过玉扳指,仔细辨别。 重点看了看扳指内侧錾刻的那个“李”字。 数息后,罗掌柜两眼一瞪,面色异常严肃与凝重,目光从玉扳指移动到苏贤脸上,沉声问道: “阁下怎会有此物?从何处得来?来此又有何目的?” 苏贤从罗掌柜手中取回玉扳指,忍着心中的激动: “这枚玉扳指,是一位名叫清溪的姑娘所赠,清溪姑娘曾说,若在下有朝一日来到渝州,可凭此找到她!” “公子莫非就是……大梁范阳县侯……苏贤?”罗掌柜万分吃惊,对苏贤的称呼都变了。 “正是在下!” 苏贤点头,看来果真找对了地方,那清溪姑娘回到渝州后,一定与罗掌柜说了神都所发生的事。 “拜见侯爷!”罗掌柜长施一礼,歉然道:“方才请恕老朽孟浪,因为一些琐事竟怠慢了侯爷……” “……” 苏贤忍着心中的激动,扶起罗掌柜,然后立即问道:“敢问罗掌柜,那清溪姑娘现在何处?” 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三人心中亦十分欣慰,马上就能见到清溪姑娘了,也就是说,距李神医又近了一步! 罗掌柜面色微微一变,试探性问道:“侯爷急于见到清溪姑娘,莫不是想请李神医治病不成?” “不错!”苏贤没有隐瞒,将杨芷兰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 “如此还好。”罗掌柜笑道:“一月才发作一次,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罗掌柜此话何意?”苏贤等人心中微感不妙。 “不瞒侯爷,那清溪姑娘并不常住在四方酒家,也不住在渝州城中,而是与李神医同住在荒郊野外,且不会轻易外出!” “什么?!” 苏贤等人闻言,心中都是微微一沉,然后赶忙问道:“罗掌柜可知,那李神医隐居在何处?” 罗掌柜摇头道: “不知,那是机密,除清溪姑娘外无人可知,毕竟,李神医他老人家需要绝对的安静,不喜欢被人打搅。” “那罗掌柜可知,清溪姑娘下次什么时候来渝州?”苏贤又问。 “并没有定数……只因老朽早年间曾与李神医有过交集,且店中出产一种独特美酒,是故,李神医不定时派人来我这里买酒。” “清溪姑娘自大梁返回后,不定期买酒的任务便落在了她头上……这对侯爷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 苏贤略有郁闷,终于明白罗掌柜方才那句“一月才发作一次,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是什么意思—— 清溪姑娘一定不常来渝州买酒。 买酒的时间跨度,应该在大半个月左右!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儿干等大半个月? 罗掌柜最后说道: “侯爷不用着急,清溪姑娘上一次来鄙店买酒,已是大半个月之前。” “老朽预估,近两日清溪姑娘就会到!侯爷在鄙店安心等待数日便可!” “……” “如此甚好!” 苏贤心中又振作起来,相较于干等大半个月,两三日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从幽州出发之前,苏贤就知道此行必定困难重重,到处都是艰难险阻。 但他都不怕,只要最后能达成目标,治好杨芷兰的旧疾,即便前面有数千座大山,他也要一口气攀爬过去! 这是他的信念。 从掌柜的房间出来后,他们上到三楼,各回各屋。 前几日赶路着实辛苦,身心俱疲,正好趁这两三日好好休息一下,为克服下一步的艰难险阻养足精神。 正文 693 蝴蝶谷 时光匆匆,宛若白驹过隙。 倏忽间,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期间,苏贤等人一直住在四方酒家,偶尔出去散散心,吃得好喝的好,精气神都养到了最佳。 那群练家子,尤其是那位胡须浓密、脸上有十字刀疤、实力与杨芷兰不相上下的矮个子,也经常在酒楼中碰到。 偶然一次机会,苏贤发现他们腰上竟然别着……刑狱司捕快的身份腰牌! 苏贤由此推断,那位矮个子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刑狱司大捕头”,那群练家子,便是大捕头手下的捕快。 刑狱司大捕头,擅长的是抓捕、追踪。 别看人家胡须浓密一幅大老粗的模样,但其实心细如发,能从极细微之处发现线索,从而一路追踪,直至揪住幕后黑手。 同时,大捕头战力奇高,在江湖上名头响当当,只要他下定决心抓捕谁,就没有谁能够逃脱得掉的…… 大捕头为何出现在此? 苏贤结合从刑狱司听到的传言,与酒楼小二所说“他们在找寻一个人”加以推断,大捕头逗留在此,应该是为了寻找蝴蝶谷神医李青牛! 他的目标与苏贤的目的一致。 苏贤专门寻了个机会,与大捕头喝了几杯,通过闲聊与试探,大致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不过,苏贤并未捅破对方的身份,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提千里跋涉来此的目的…… 另外,在这两天的时间内,苏贤也亲口尝了尝四方酒家的独家美酒。 此酒竟能得李神医垂青,想来应该不凡。 可是,苏贤亲口尝了一杯后,却觉得此酒名不符其实。 此酒也就酒精度数高一点而已,口感方面甚至不如普通酒水,苏贤十分纳闷,李神医为何喜欢这种“美酒”呢? …… 终于,时间来到第三天。 清溪姑娘还没有现身! 这天一大早,苏贤起床后什么事都不做,径直来到罗掌柜身边,旁若无人的站在旁边,死死盯着人家。 你不是说两日后清溪姑娘就会现身么? 可现在都第三天了! 苏贤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这番行为却再也明显不过,而且不仅仅苏贤如此奇葩,另外还有言大山与唐淑静、杨芷兰两女。 他们四个一直跟着人家罗掌柜。 不管是去柜台拨弄算盘算账,还是回房小憩,苏贤等人一路全程跟随,也不说话,只拿一双锃明瓦亮的眼睛瞪着人家。 罗掌柜心疼、肝疼、肺疼、屁股疼,无语啊无语,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说“两三日”,直接说“四五日”多好? 就这样,大半日过去了。 时值午后,罗掌柜回房午憩。 毫无意外,苏贤等人也跟着进屋,在床前死死盯着人家…… 罗掌柜嘴角扯了扯,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拉过被褥闭上了两眼。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小二的声音: “掌柜的,那位姑娘又来买酒了!” 苏贤闻言面色一喜,径直开门而出,抓着那小二说道:“想必是清溪姑娘到了,速速带我去见!” “呃……可是……掌柜……” 小二十分震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言大山、唐淑静、杨芷兰等人依次从掌柜房间中鱼贯而出。 掌柜反而没有看见。 正迟疑间,屋内传出掌柜的声音,隐含着激动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他们去?” “哦哦,好的,诸位请随我来。”小二慌忙在前带路。 “……” 四楼。 小二领着苏贤等人停在一个包厢门前。 他正想敲门。 但苏贤早就等不及了,一把推开房门,直接就闯了进去。 “什么人?!” 闯入的瞬间,包厢中有人发出一声历喝,人随声至,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压迫而来,带着杀气。 “公子小心!” 言大山在后大叫一声,急忙冲上去阻挡。 不过有人反应比他更快,只见一道人影闪电而过,那是杨芷兰。 杨芷兰着实厉害,仅仅只用了一招,就将压迫而来的人影当场擒拿。 危机顿解! 唐淑静在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暗中连吸冷气……嘶,好强,我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厉害呢? 她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因为这一路上走来,她对杨芷兰的殷勤照顾,终于有了一点点效果——杨芷兰有时候会指点她两句! 单单这样的指点,就已让她受益匪浅,感觉身手上了一个小台阶。 …… 杨芷兰擒住那人后,包厢中另外一人,也就是已故李太医妻子的侍女,名叫“清溪”的那位姑娘,方才回过神来,看到了苏贤。 “侯爷……” 清溪吃了一惊,当即对那位壮汉喝止道:“不得无礼!” 可是她这句话明显迟了,壮汉早已被擒。 苏贤见果然是清溪姑娘,心下大喜,抬手对杨芷兰摆了摆,示意她放人,然后走向清溪笑道: “清溪姑娘,好久不见了!” “拜见侯爷!”清溪恭敬行万福礼,她很高兴,连忙招呼苏贤、言大山等人落座,她亲自提壶倒茶。 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苏贤不仅解救她于刑狱司大牢,还为她家小姐平反昭雪,这份恩情,她始终不敢忘。 言大山则是“狱友”,他们同一天出狱,言大山与雍王对她都多有照顾,不然她也不可能活着回到渝州。 方才动手的那位壮汉,虽已罢手,但依旧一脸警惕,不解的看着殷勤倒茶的清溪,眼带审视之色。 清溪放下茶壶,主动将神都之事讲解一边,又请苏贤出示那枚玉扳指。 壮汉看了这枚玉扳指后,面色大变,随即就没了声息,面上也没了警惕与审视之色,算是接纳了苏贤等人。 苏贤早已迫不及待,简单寒暄几句后,便直接提出自己的需求,并将杨芷兰的情况讲解一遍。 清溪闻言,站起身来,笑容略微一收,面带几分犹豫,缓缓说道:“不瞒侯爷,奴的确知晓李神医的下落,但……” “……” 但? 苏贤等人眉头微微一跳。 清溪接着说道:“但……李神医喜清静,明令不许携带任何外人去他老人家的隐居地,不然……” 苏贤等人直接皱眉。 清溪话锋忽然一转,面上浮现出坚定之色,握紧秀拳说道: “不过,侯爷终究不是一般外人!不仅解救奴于刑狱司大牢,还为小姐平反昭雪!” “依奴想来,李神医应该会接纳侯爷,奴也将尽全力替侯爷说情,神医他老人家看在小姐的面上,一定出手相助的!” “多谢清溪姑娘!” 苏贤闻言大喜,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等人也松了口气,他们相信,凭借那枚玉扳指,李神医一定会出手! 接下来,就该启程去见李神医了吧? 苏贤浑身干劲儿十足,精神抖擞。 只要能治好杨芷兰的旧疾,他辛苦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当日,清溪姑娘便带着苏贤一行出发了,直奔蝴蝶谷而去! 正文 694 李神医:苏贤可继承老夫衣钵! 怀着激动的心情,苏贤一行终于出发了。 在清溪姑娘的带领下,直奔那传说之中的蝴蝶谷而去。 蝴蝶谷,并不位于渝州。 他们在渝州码头登船,沿长江顺流而下,路过“涪州”,最后在“忠州”的“丰都县”弃船上岸。 没错,传说中的蝴蝶谷,其实位于丰都县附近的群山之中。 丰都县毗邻黔中道,所以蝴蝶谷的确切地址,应该是在丰都县与黔中道接壤的部分,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秘境! 苏贤一行上岸后,便往西南方向的山区进发。 一路上,清溪姑娘身边那位壮汉,都在清理踪迹,以免被人发现与跟踪,此外他身上还负担着数坛产自四方酒家的“美酒”。 苏贤应清溪姑娘的要求,只带了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三人,其余侯府亲兵、内卫杀手等一个也没带,命他们留在渝州待命。 言大山主动分担了几坛“美酒”,与那位壮汉一起处理踪迹…… 随着他们的深入,山路越发崎岖,有的地方甚至根本就没路,丛林茂密,各种野兽横行! 他们走过建在半山腰上的栈道,踩上去嘎吱作响,摇摇晃晃,苏贤与清溪姑娘都吓得够呛,但好在平安度过。 他们也脱去鞋袜淌水徒步过河。 还走过锈迹斑斑、淹在荒草之中的铁索桥。 …… 艰难行走半日后。 天色渐黑。 大家都觉得很累,坐在一片半山腰上大口喘气……这段路比一般的蜀道都要难走,若无人带领,根本不可能走通。 苏贤现在才明白,难怪李神医的隐居之地十多年来无人找到。 他们走了这大半日,感觉走了挺远,可清溪姑娘说,这才不到一半的距离,明天还要跋涉一天才行…… 苏贤听了这话,差点骂娘。 这李神医可真会挑地方隐居啊,藏得够深! 不过,想到杨芷兰的旧疾即将得到诊治,他又心情舒畅,感觉这点累这点苦都算不得什么……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满天星斗。 山坡上的树林中,数堆篝火生起,跳跃的火光带来光明,驱散黑暗与野兽。 他们将在这片山坡上露营,休息一晚。 言大山、杨芷兰,还有那位壮汉,都是打猎的好手,他们就近捕捉猎物,处理掉皮毛与内脏,架在篝火上一烤,再撒上随身携带的各种调料,扑鼻的香味儿顿时弥漫整个山林。 众人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过后,众人围坐在一起聊天。 苏贤身体虽感疲惫,但心情着实不错,在那计划治好杨芷兰的旧疾后,他们要如何如何。 言大山、唐淑静、清溪等人也都很高兴,篝火的光芒之下笑容满面。 杨芷兰依旧面不改色,忽然,她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江湖传闻,李神医性情古怪,我们即便见到了李神医,他也不见得……会替我治病!” “……” 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贤眉头跳了跳,这种丧气话,若出自其他人之口,他一定会发飙的……真是乌鸦嘴! 言大山与唐淑静都没有吭声。 清溪姑娘笑道: “杨姑娘、侯爷莫要担心,神医他老人家脾气的确古怪,教人琢磨不透,不过侯爷终究不一样,奴也会尽全力说情,相信神医一定会为杨姑娘治病的。” “……” 清溪姑娘的话的确有道理。 可众人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又聊了几句后,苏贤发现气氛不对,便起身招呼众人休息,养足体力明天赶路要紧。 他们在篝火堆旁各自找好位置,铺上防潮的垫子,合衣躺上去,闭上两眼就开始睡觉。 在荒山野岭中如此露营其实很危险。 不过,言大山、杨芷兰等人都是绝顶高手,即便处于睡眠之中,也能提前警觉危机。 很安全! 很快。 夜深了。 山林安静下来,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外,就是言大山的鼾声。 苏贤辗转反侧,久久不曾入眠,马上就要见到李神医了,可杨芷兰刚才泼的“冷水”他始终没忘。 他其实也听过江湖传言,那李神医的脾气着实古怪,说不医就不医,没有任何理由,万一…… 后果不堪设想啊! 夜很深了,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苏贤这才堪堪睡去。 但他睡不踏实,整夜噩梦连篇! …… 转眼,朝阳初升,霞光万道,树林中鸟雀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第二天已经到来。 苏贤一行纷纷起床,吃了简单的早点,略作一番收拾后,便继续踏上奔赴蝴蝶谷的征程! …… 与此同时。 距此数十里开外,一片山谷之中。 谷中修筑着有一片村寨,村寨前的空地上,一群约百余位身强体健的壮汉正迎着朝阳打熬身体。 或拿石锁,或举石墩,或练拳脚,或耍刀枪,哈嘿声此起彼伏,壮汉们肆意挥洒着汗水。 远远看去,村寨各家的屋顶上,缕缕炊烟升腾而起,鸡鸣,狗吠,还有小屁孩的嘻戏与捣蛋声混合交织,颇具烟火气息。 走进村寨,可以发现这并非一般的乡野寨子,里面有街道,有打铁铺,有杂货铺,有豆腐作坊…… 当然也少不了扛着锄头、牵着耕牛外出劳作的农人。 村寨周围开辟了许多农田。 村寨前还有一个几层楼那么高的瞭望塔,站在此塔上,原地环绕一圈,就可见村寨四面都环绕着险峻的山峰。 朝阳之下,山顶云雾缭绕。 说这里是一个山谷不太妥当。 应该是一个“盆地”。 一个充满着烟火气息的世外桃源! 村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的府邸。 府邸西北方位,有一片单独划分出来的神秘区域,用高高的围墙隔开,出入口有专人把守,防守甚是严密。 在这片神秘区域中,有数间木屋,其中一间屋内,有两张木床,床上躺着两个罹患莫名瘟疫的病人。 病床前,一个中等身材、略微发福、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 此人面带“口罩”,身穿“防护服”,全副武装,正一脸严肃的观察着病床上的两个瘟疫患者。 若苏贤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此人佩戴的口罩与防护服,从型制、款式、用料上来看,正是出自……他之手! 是他为预防河北道瘟疫,从而批量制造的“防瘟物资”。 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传说之中的李神医——李青牛! 这座村寨也不是普通村寨,而是李神医隐居之地的蝴蝶谷! …… 李神医检查完两位瘟疫患者的病情,走出木屋,摘下口罩,捻着山羊须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 “怪哉!大梁瀛州那人,究竟是如何想出这些办法的?的确可以预防瘟疫!老夫虽被人尊奉为神医,可却琢磨不透这里面的道理。” “若能见上此人一面,当面问个清楚就好了……” 李神医嘀咕一阵,忽扭头看着身旁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高大青年,问道:“你说,老夫隐居了十余年,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 那青年大吃一惊: “师父您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离开这里么?为了大梁瀛州那个家伙,师父竟……竟打算重出江湖?” 李神医瞪眼: “你懂什么!大梁瀛州那人……好像叫做苏贤是吧?乃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学医奇才,足以继承老夫衣钵!” 正文 695 世外桃源 这位高大的青年名叫“周威”。 是李神医的弟子。 周威听了李神医这话,面色大变,李神医在他面前说“苏贤足以继承李神医衣钵”,真的好么? 不过转瞬间,周威便搓着手嘿嘿笑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今后我就不用被逼学医了,练武多好啊!” “……” 李神医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周威的父亲,是李神医早年间的贴身保镖,后来更是为了他而死,李神医虽脾气古怪,但却将周威从小养在身边,平时多有纵容。 周威很小的时候,李神医便教授他医术,希望有朝一日,周威能继承他的衣钵,不至于一身通神的医术失传。 可是谁曾想到,周威长大后,对武术极感兴趣,他的天赋也极高,短短十多年,身手就已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周威嘿嘿嘿笑过后,忽然凑近,看着李神医说道: “师父想走出村寨,去寻那苏贤,弟子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弟子也要去!” “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李神医没好气。 “对啊对啊,弟子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外面呢!听说外面有个叫做‘青楼’的地方,是男人的天堂!”周威大喜,在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准!你还是留在村寨吧!” “别呀……” 周威当时就急了,围绕李神医转圈圈,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他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村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现在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好在,他忽然急中生智,换了个说法: “师父,弟子此去,并非是去外面见世面,也不是为了那什么‘青楼’,而是为了……保护师父啊!” “这还差不多……”李神医点点头,悠闲的迈着八字步,两手负在身后,走出这片单独划出的秘密区域。 “师父,师父,弟子有一事请教?”周威跟在后面。 “说。” “师父以前曾游历江湖,见多识广,不知那……那……”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不知那……青楼中果真有数不清的仙子么?” “嗯?” “……” 另外一边。 数十里开外。 苏贤等人还在跋山涉水。 山路愈发崎岖了。 苏贤与清溪姑娘着实走不动,为了不影响赶路,便由言大山与那位壮汉驮着他们,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沿途大家都没有说话。 保持沉默。 马上就将见到李神医了,苏贤等人心中愈发不安。 昨日,在那片山坡上露营之际,杨芷兰泼出来的那盆冷水,苏贤等人现在都还没忘。 别最后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李神医,结果因为某种稀里糊涂的原因,比如李神医心情不好,从而死活不为杨芷兰治病,那可就真的操蛋了。 就这样,众人各怀心事,一路继续往前。 中午时分,他们翻过一座大山,站在半山腰,可以看见对面很远的地方也有一座大山,山顶上,还有大山之间,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宛若仙境! “这两座大山之间有一座铁索桥,我们通过此桥去到对面,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清溪姑娘的声音响起。 “若一切顺利,天黑日落之前,我们就能抵达蝴蝶谷!”清溪姑娘接着说道。 “……” 天黑日落之前就将见分晓了……苏贤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最后只能期待,老天爷这次一定要开眼! 众人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抵达铁索桥的位置。 那位壮汉驮着清溪姑娘,走在前面,忽然间,壮汉脚步一顿,宛若雕塑般立在那里。 “怎么了?”苏贤在后面问道。 “不好……铁索桥……居然断了!” “断了?!” “……” 未能通过铁索桥,他们的路程整体延长了三分之一! 没办法,最后只能深入烟云雾饶的山涧,攀爬无数悬崖峭壁,经历无数艰难险阻,终于跨过了对面那座大山。 继续行进。 因路程整体延长了三分之一,自然不能在天黑日落之前抵达村寨。 天黑之后,还差很长一段山路,他们只得寻了个地方就近露营。 …… 翌日。 天未亮他们就已启程。 走过一段崎岖山路,当朝阳初升的时候,前面的道路居然平坦起来,虽也难走,但至少不用攀岩! “侯爷,我们快到了!”清溪姑娘笑道。 “……” 众人加快脚步,又走了两刻钟的时间,来到一群大山的山脚,这群大山很有意思,接连成环,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据清溪姑娘所说,那传说之中的村寨、李神医隐居之地、蝴蝶谷,便在这群的大山的后面! 里面是一个盆地,四周环山,山峰很高,终年烟雾缭绕,若妄图翻过山峰进入盆地内部,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山脚下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人工开凿着有一条隧洞,可直达蝴蝶谷内部。 穿过隧洞,踏足在蝴蝶谷内部的土地上,苏贤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撼—— 此处果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盆地,四面环山,山峰上云雾缭绕,这种地形着实不多见。 李神医隐居在此,难怪这些年来无人找到他。 众人徒步往前,走了没一会儿,苏贤等人又是一脸痴呆—— 他们先前以为蝴蝶谷中,就只有李青牛等数人而已,结果哪曾想到,这分明就是一个规模巨大的村落! 连片的房屋,屋顶弥散着炊烟。 村寨周围开辟着田地,有人在里面耕种。 即便隔着老远,苏贤也能听见孩童嘻戏的笑声…… 蝴蝶谷,李神医,先前总给他们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宛若镜中月、水中花,可望不可及。 可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后,才发现这里也不乏烟火气息。 苏贤由衷感叹道:“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啊!” 言大山说道:“在这样的地方隐居,没有世俗的烦恼,宛若神仙,着实不错!” 唐淑静说道:“这里好是好,可这里面……应该没有贼让我抓!” 杨芷兰忽然驻足,抬眸望着远处,冷静的说:“有人来了!” “大家不用担心,是村寨中的护卫。”清溪姑娘安抚道。 然而她话音刚落,从村寨赶来的那群人,约二十多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为首一人忽然大声喝道: “什么人?竟敢擅闯此地!先拿下他们再说!” “是!” 其余壮汉齐声领命,快速将苏贤等人包围。 正文 今天更新稍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696 小姐遗物 苏贤等人刚刚进入蝴蝶谷,便被二十多个彪形大汉包围。 隧洞口的位置,距炊烟缕缕的村寨其实颇有一段距离。 这些大汉之所以能提前发现他们,大概是因为矗立在村寨前的瞭望塔。 瞭望塔能有几层楼那么高,人站在上面视线极为开阔,塔上有警戒之人,苏贤他们刚一进入就被发现了踪迹。 壮汉们或赤手空拳,或手持刀枪,将苏贤等人围成一个圈,逐步逼近,包围圈也逐渐缩小。 杨芷兰、言大山,还有唐淑静,受此激发立即摆出防御姿势,将苏贤与清溪姑娘护在身后。 双方对峙起来。 局势瞬间危急。 苏贤眼皮狂跳,他们初入蝴蝶谷,结果竟受到“如此欢迎”,着实令他印象深刻。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里是神医李青牛的隐居之所,对外人自然十分警惕……再者,这些壮汉看起来都不简单,蝴蝶谷中居然有如此护卫? 言大山心中的震撼,比苏贤更多,他那张方正的国字脸紧绷,如临大敌,因为这二十多个壮汉,有一半多竟与他不相上下…… 杨芷兰依旧淡定,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有自己的自信,这些人其实都挺厉害,是罕见的高手,但在她面前依旧不够看。 壮汉们继续逼近…… 这时,清溪姑娘终于从错愕中回神,见状忙冲出杨芷兰等人的保护,跑到两队人马的中间,大声喊道: “张护卫,他们是我请来谷中的客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不得无礼!” “神医早有吩咐,但凡闯入谷中之人,不论是谁,先抓起来再说,然后交由神医处置……你私自带人入谷,神医必对你进行惩处!” “……” 护卫们持续逼近,尤其是为首的张护卫,双手持握一柄大刀,一幅不拿下苏贤等人绝不罢休的姿态。 清溪姑娘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忙扭头看着苏贤道:“侯爷,玉扳指!” 苏贤猛地反应过来,快速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女子拳头大小,外表极为精美。 啪! 他打开小木盒,取出玉扳指,用手高举在众人眼前。 朝阳之下,玉扳指上镶嵌的金丝反射出丝丝金光,玉质更为晶莹剔透,完美无瑕,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张护卫且看,这没玉扳指眼熟否?此乃侯爷所持信物!”清溪姑娘大声喊道。 “信物?呵呵……” 张护卫嗤笑,什么信物能令外人擅闯蝴蝶谷? 他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他在蝴蝶谷中护卫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事! 不过,当他走近一些,看清苏贤手中那枚玉扳指后,面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嘴角的嗤笑也刹那消失。 “这是……这枚玉扳指……与神医手上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张护卫大吃一惊。 其余护卫闻言后也齐齐色变。 然后不约而同停顿在原地,没再继续逼近,一个个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落在地。 苏贤等人见此,面色一时颇为古怪,这枚玉扳指……竟与李神医手上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随即,众人面露喜色,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啊! 凭此信物,那李神医应该能出手,那么也就是说,杨芷兰的旧疾妥了! “不错!侯爷手中这枚玉扳指,本是神医赠给小姐之物!”清溪姑娘见局面得到控制,缓缓松了口气。 “小姐之物?你是说神医的女儿?”张护卫缓过神来,恍然所悟,这清溪姑娘本是神医女儿的贴身侍女。 不过数息后,张护卫面色又一变,虎目一瞪,大声斥道:“兀那白面书生,小姐遗物怎会在你手中?” 清溪姑娘见状,忙解释一通,苏贤手中之所以有小姐遗物,是因为苏贤不仅解救她于水火,还为小姐平反昭雪! 听了这话,张护卫面色又是一变。 此事十分复杂,涉及到了小姐遗物,他没办法处置,一时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张护卫,侯爷乃小姐恩公,不得无礼,你还是尽快让开道路,先让侯爷去见神医吧,神医自有主张!”清溪姑娘适时说道。 “有道理,诸位请随我来。” 张护卫点点头,轻轻一挥手,召回包围苏贤等人的护卫,然后转身当先在前带路,走向远处的村寨。 苏贤等人松了口气,立即跟随在后,接下来应该很顺利了,这枚玉扳指的能量很大,苏贤将之紧紧握在手中。 一会儿后,村寨近了。 苏贤等人果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顺利进入村子。 他们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村寨中多为黄土夯就的土屋,屋顶青瓦略显粗糙,村寨中的路面铺了青石,石块很不规则,但很平整,与道旁的土屋相得益彰。 街上行人不少,有青壮,有老人,有小孩,大多身穿粗布麻衣,但人人神态安详,精神饱满放松,脸上时不时浮现出淳朴的笑意。 苏贤一行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村寨中的青年老少,苏贤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行注目礼。 蝴蝶谷远离世俗喧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多外人,差点惊掉他们的下巴。 他们奔走相告,纷纷跑来看稀奇,尤其是脸上脏兮兮的小屁孩们,大眼纯净,看得格外出神…… 苏贤等人哭笑不得,被当猴看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他们当人家是野人,人家当他们是怪物! 不过很快,苏贤等人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渐渐深入村寨,他们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一路上,他们又发现了许多身强体健的护卫,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言大山凑在苏贤耳边说道: “公子,那些护卫的实力……大多与我不相上下,而且数量极多,我预估村寨中的高手起码有一百多个……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村子!” “这么夸张?!” 苏贤大吃一惊,言大山可是号称“世间少有敌手”的啊,岂料在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中,竟隐藏着这么多高手! 不得了! 李青牛上哪儿搞来这么多高手? 很快,苏贤略有明悟,若论单打独斗的能力,这些护卫或许能比肩言大山,可言大山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啊,马上功夫才是他的专长。 骑在战马上,三四米长的马槊轮动起来,这些护卫未必就是言大山的敌手。 言大山应该是谦虚了。 不过即便这样,这个村子也十分厉害,因为护卫多啊,一百多个高手,群起而攻之所造成的破坏更大! 苏贤震惊过后,又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杨芷兰。 杨芷兰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言大山懂他的意思,小声解释道:“与杨女侠并肩,或超过杨女侠的高手,暂时还未发现。” 苏贤点点头,松了口气,要是在村中的街面上遇到堪比杨芷兰的大高手,那这个村子可就真的太恐怖了! 正文 697 睹物思人 整座村寨占地面积极广,规模比一般集镇都要大上一些。 村寨正中,有一座相对气派的府邸,这里是李神医的隐居之所。 府中后院,有一大片空地,地面由方正青石铺就,周围栽种着奇花异草,初升朝阳之下,鸟儿鸣啼,蝴蝶振翅,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后院正中,李青牛头戴方形青帽,面白红润,颌下一溜山羊须,略微发福,身着青色宽松道袍,脚上踏着一双白底布鞋,正在那迎着朝阳锻炼身体。 李青牛虽已年近五十,但看起来竟与三十多岁的男子无异。 而且他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步伐沉稳,心性平和,精力远超一般年轻人。 他是神医,自然极擅保养,这不,他正在练的一套拳名叫“先秦导引术”,据说是先人们“锻体修仙”的法门。 锻体修仙,虚无缥缈,李青牛虽心中向往但也认为不太可能。 他锻炼此术,只为保健,常年累月坚持下来,再辅以其他手段,效果着实显著。 李青牛身旁,周威也在打熬身体。 周威学医不成,曾让李神医一度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但他很有练武的天赋,力气也大到没边,磨盘那么大的石锁都能随手举着玩儿。 锻炼身体的师徒,庭院周边的花草,花草上起落的蝴蝶,还有枝丫上鸣叫个不停的鸟雀,互相融合,互相感染。 这一幕十分和谐。 忽然,庭院的月亮门外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似是在奔跑,有人大声喊道:“启禀神医……” “……” 这突兀的大喊声,这凌乱的脚步声,瞬间将庭院中的和谐击碎。 不仅李青牛师徒受到打搅,枝丫上的鸟雀也被惊飞数只。 李青牛打这套“先秦导引术”正值关键时期,不容他人打搅。 他眉头略微一皱,随即舒展,对来人不加理会,继续打自己的拳。 周威咚的一声放下磨盘那么大的石锁,三两步奔到月亮门前,拦住那通禀之人,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通禀之人见状,忙紧闭嘴巴,他知道李神医在打拳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搅。 不管天大的事,都要等他打完拳再说…… 少时,李青牛收拳。 稍微出了些汗。 精神也饱满了一分。 他看也没看月亮门的方向一眼,两手负在身后,迈着悠闲的八字步,慢腾腾走到廊下,在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太师椅上落座。 早有仆从送来刚泡好的茶水,李青牛惬意的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他才瞥了眼通禀之人,镇定而悠闲的问道:“发生了什么?竟如此慌张!凡事莫要心急,气定神闲,方为养生之道!” “神医教训得是。” 通禀之人陪着笑,走到李青牛椅前,故作镇定的样子,作揖禀道:“回禀神医,谷中来了几个外人!有人发现了这里!” “你说什么?” 李青牛腾地起身,两眼一瞪,宛若牛眼,大声喝问道:“有外人闯入?他们发现了这里?怎么回事?” 通禀之人嘴角扯了扯,看着咋咋呼呼的李青牛,心中疯狂吐槽,不是说好要气定神闲养生的么? 不待他作答,旁边的周威又激动起来了。 周威那少女大腿那么粗的胳膊伸来,铁钳子似的抓住他的肩头,一脸好奇与期待的追问道: “外面来了人?是什么人?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 “嗯?”李青牛斜眼瞪来,一双眼睛鼓得很大,真跟牛眼似的。 “……” 周威瞬间熄火,挠着头退至一旁,只是他不停望向庭院的月亮门,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见一见外界来人。 李青牛定了定神,自言自语道: “蝴蝶谷如此荒僻,数十年来人迹罕至,若无人带领根本不可能找到……对了,外界来人抓起来没有?” “回禀神医,没有。” “你说什么?”李青牛面色微微一沉,牛眼一瞪,这幅样貌,倒也十分吓人。 “因为那几人是……清溪姑娘带来的,所以张护卫他们就没有动手!” “清溪糊涂,张护卫也糊涂了不成?看来他在这谷中待久了,脑袋也坏掉了。”李青牛面色又沉了几分,一双牛眼瞪得愈发渗人。 “回禀神医,据说外界来人手中持有一个信物,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张护卫才没有动手抓人。” “什么信物?” “一枚玉扳指,与神医手上佩戴的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 “……” 李青牛闻言大惊,手中的茶杯直接脱手,掉落在地,啪的一声响,滚烫茶水四溅,名贵的西湖龙井洒落一地 周威乍见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挠着头问:“师父您怎么了?” 李青牛并未回答。 而是低头,抬手,抚摸着佩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时喜时悲,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情绪之中。 周威见此面色微变,他自小在李青牛身边长大,李青牛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师父您怎么了?” 周威加大了音量。 李青牛略有回神,抚摸着那枚玉扳指,自言自语说道:“这样的玉扳指,一共有两枚,一枚在老夫这里,另外一枚……在青儿那里!” “……” 周威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李青牛口中的“青儿”,就是他的独生女! 周威自打记事起便养在李青牛身边,自然记得以前有个“青儿姐姐”,后来不知那一天,青儿姐姐不见了,李青牛曾大发雷霆…… 后来,周威长大了,懂事了,这才明白,青儿姐姐不见的那天,是她离家出走了,还与一个男人私订终身。 再后来,从外面传来噩耗,青儿姐姐与她的夫君被大梁朝廷满门抄斩…… 周威记得,噩耗传来的那几天,李青牛滴水未沾,很久很久之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现在,外界有人拿着另外一枚玉扳指来到蝴蝶谷。 睹物思人。 那尘封的记忆亦被强烈触动。 痛失爱女之痛,即便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难以承受,那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闺女,就那样被大梁朝廷给……斩了! 思及已逝的爱女,李青牛陷入莫名的情绪再也正常不过。 周威嘴巴张了张,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本就不是一个心细的人,贸然呱噪只怕会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禀: “清溪姑娘与张护卫带着闯入之人到了,在府外求见。” 李神医紧紧握着那枚玉扳指,表情与往日淡定的模样迥异,大声吩咐道:“带进来!” 这几天在调整作息,生物钟一旦混乱再想调整过来可就难了……我这次下了极大的决心,所以,最近几天的更新……没了。开个玩笑,每天雷打不动两更,只是时间不定。 正文 698 神医“风采” 在仆从的引领下,苏贤一行进入府邸,来到后院。 穿过月亮门洞的刹那,苏贤一眼便看见廊下站着一个男人。 此人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青色方帽,气度不凡,除身材略有发福外,看起来与三十多岁的男人无异。 苏贤瞳孔微缩,此人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蝴蝶谷神医李青牛! 清溪姑娘曾说过,李青牛年已近五十,可现在看来……他必有养颜驻颜、延年益寿的秘术! 神医,果然不愧为神医,盛名之下无虚士,真不简单。 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等人也是心思各异,全都做梦似的,那可是传说之中的李神医啊! 这么多年来,无人可觅其踪迹。 可是不曾想,今日,他们竟得见其真容…… 尤其是杨芷兰,心中格外感慨,她以前也曾深入蜀山遍寻过李神医,但一无所获,对此她早已绝望。 本月旧疾发作之后,苏贤曾赌咒发誓,说要帮她找到李神医,但她认为根本不可能。 可是现在,李神医近在眼前,苏贤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杨芷兰不由缓缓侧头,看向苏贤那英俊的侧脸。 唐淑静也是芳心剧跳。 她常年闯荡江湖,自然知道李神医的本事与传说,但这么多年来李神医踪迹难寻,她原先还以为李神医早已不在人世。 但苏贤厉害啊,硬生生将李神医从“土”里挖出。 这等机缘常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唐淑静也缓缓侧头,看向苏贤另外一侧英俊的脸颊,明眸闪烁。 …… 从月亮门洞至廊下,需要穿过整个庭院约数丈的距离。 苏贤一行缓缓往前面走着。 李青牛则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走近了一些,言大山忽然附耳过来,压抑着声音说: “李神医身旁那位高大少年,实力远超于我,我料想他应该……足以比肩杨女侠!” “嘶……” 苏贤吸了一口冷气,侧头看着杨芷兰。 杨芷兰正打量着他那英俊的侧脸呢,见他扭头望来,慌得低头,然后以冷静的、不掺杂热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此人比我只差一线,但他还年轻。” “……” 得到杨芷兰的肯定后,苏贤心头突突狂跳,真不简单,李青牛身边居然有堪比杨芷兰这样的超级大高手! 据苏贤所知,纵观整个大梁王朝,杨芷兰的个人战力应该是天花板,刑狱司大捕头与之不相上下。 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大梁王朝也才两个超级大高手而已,或许皇宫里面还有。 而李青牛身边就有一个! 这还不止,若算上那上百个实力堪比言大山的护卫……李青年这是要逆天啊,太豪横了,他究竟是从哪儿收集来这么多高手的? 震惊与错愕过后,苏贤稍稍调整策略,对李青牛绝对不能来硬的,因为硬不过人家。 …… 终于,近了。 苏贤等人停在李青牛半丈开外。 这个距离可以看见对方下巴上一根又一根的山羊须。 苏贤忽然发现,李青牛的面色不太正常,情绪不对……但他没想太多,那枚玉扳指毕竟涉及到了李青牛逝去的爱女,情绪有波动十分正常。 苏贤手中紧握那枚玉扳指,施礼拜道: “在下大梁瀛州苏……” “……” 一语未了,李青牛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大手往前一伸并喝道:“拿来!” 苏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双手将那枚玉扳指递上,这毕竟是人家女儿的遗物,占为己有的确不好。 李青牛身旁那位高大的少年,也就是周威,紧走几步上前,从苏贤手中取走玉扳指转送到李青牛手中。 李青牛抚摸着那枚玉扳指,不发一言,也没再看苏贤等人一眼,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屋门,将所有人都晾在外面。 庭院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心说这李青牛果然脾气古怪,神医的“风采”,他今日算是领略到了。 不过,他可以理解。 毕竟那枚玉扳指触动了尘封的记忆,而且还是一段令人心痛的记忆,李青牛没有大发脾气,将他们通通赶走就算不错。 清溪姑娘怕苏贤等人误会,忙站出来解释道:“诸位切莫心急,神医想必是想起了小姐,心情不好,稍稍等一会就好了。” 苏贤点了点头:“有劳清溪姑娘了,我们可以理解,不妨事。” 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三人也轻轻点头,李神医虽然情绪不对,但想来为杨芷兰治病之事应该是妥了。 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自幽州出发后,一直都在赶路,一直都在克服各种困难,十多天都坚持下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贤发现那位高大的少年,也就是周威,频频拿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一幅跃跃欲试张口欲言的模样。 此人实力堪比杨芷兰,是一个超级大高手,但看起来……与刚入村寨时围观他们的普通人无异。 莫非,此人其实是一个愣头青?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忽悠的山里娃? 苏贤在旁,暗暗打量与琢磨。 …… 等了一会儿后。 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内推开。 李青牛身着一袭青色道袍,一步迈出,他面色冷峻,看起来情绪波动比方才还大。 终于出来了,终于可以谈治病的正事了……苏贤等人立即抬眼看去,心情格外激动。 不过,还没等他们发现李青牛那糟糕的面色,就见李青牛抬手指着苏贤等人,大声喝令道: “将这群外界闯入者通通抓起来!” “……” 李青牛态度骤变,无异于一盆冰水浇在苏贤等人头上。 亏得他们刚才还以为可以谈治病的正事了呢,结果…… 周威也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假思索,号令张护卫等人一围而上,准备将苏贤他们生擒活捉。 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忙将苏贤护在身后,摆出防御姿势,准备应战。 双方顿时陷入对峙的僵局。 清溪姑娘没想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巨,忙奔至李青牛身旁求情道:“神医不可,侯爷为小姐平反昭雪,是小姐的恩人……求神医开恩。” 正文 699 苏贤:因为此物……出自我手! 坑爹啊! 苏贤心中拔凉拔凉。 虽然早就知道,李青牛脾气古怪,可是没有想到,竟古怪至此,完全就是不讲理了嘛! 苏贤不仅解救清溪姑娘于刑狱司大牢,还为他的女儿平反昭雪,现在拿着那枚玉扳指跋涉千里来找他治病,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治病之事都还没提呢,他就下令将苏贤等人全部抓起来…… 神特么李神医,简直就是一个“李神经”! 苏贤心中疯狂吐槽。 若果真身陷在此,杨芷兰的旧疾得不到医治不说,与纳兰节所谋的大事也不能去办,若辽国铁骑一旦南下,天知道大梁将会如何…… 清溪姑娘站出来求情,虽提及苏贤为他女儿平反昭雪之事,但苏贤认为根本没用。 果不其然,李青牛听了这话后,情绪波动更大,含着悲与愤大声说道: “老夫一手将她拉扯大,她非但不思回报,还离家出走,更与人私定终身……在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最后,她倒是一走了之,可叹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至死都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老夫宁愿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青儿啊……当初你就该多听听老夫的话,不离家出走多好……” “……” 李青牛早已过了浮躁的年纪,加之崇尚养生,讲究气定神闲,心态平和。 能令他又哭又笑,情绪激波动,甚至自相矛盾之事,估计也就只有那逝去多年的爱女。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发泄一通过后,他的心情竟好了许多。 最后,他侧身看着苏贤等人,以宣判似的口吻说道: “你等擅闯蝴蝶谷,按老夫以前定下的规矩,应该全部喝下断肠之毒。” “不过,念在你等曾为青儿平反昭雪……”李青牛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对此十分不屑,接着说道: “老夫就饶你等一命,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走出蝴蝶谷!” “……” 李青牛说完这些话后,情绪进一步稳定,侧回身去,不再看苏贤等人一眼,根本不怕苏贤他们能够反抗与逃跑。 当然,他的确有这样的底气。 莫说足以比肩杨芷兰的那位少年,单就堪比言大山的那一百多个护卫,就能将苏贤等人困住……人多也是优势,量变可以引发质变。 随即,李青牛招手唤来一个仆从,吩咐道: “将衣服取来,老夫要去看看那两个病人!” “是。” 仆从明白李青牛话中的“衣服”,其实就是将浑身上下包裹的“防护服”。 李青牛为什么要在此时为病人治病呢? 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工作狂”,在忙碌的状态下,他才能忘记烦恼,进而恢复正常。 …… 庭院中,双方还在对峙。 苏贤等人被层层包围。 苏贤真的头大如斗,这次的确是栽了,他曾为李青牛女儿平反昭雪,现在拿着信物登门求他治病,这本该是一件顺顺利利的事。 结果那曾想到,李青牛就是一个混蛋,就是一个神经病,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个信物,那枚玉扳指,苏贤等人曾将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可是最后,此物只能保得他们不死,终生禁足蝴蝶谷。 这不就是软禁么! 想到身陷在此的后果,苏贤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言大山苦笑不已,若是在一般场合,他就算拼死也要将苏贤救出去……可在这儿,他摇了摇头,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办到。 但他默默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护得恩公周全,他也坚信,终有逃出蝴蝶谷的一天…… 唐淑静吸了吸琼鼻,侧头瞪着苏贤,明亮的大眼中带着浓浓的委屈,她还不到十七岁啊,莫非一辈子都要浪费在这里? 她心中充满了抱怨,都怪苏贤,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个恐怖的地方?她恨不得扑上去摁着苏贤撕咬一通。 不过,她尚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事儿其实不能怪苏贤,也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可她看着苏贤那张英俊的侧脸就莫名不爽…… 杨芷兰心绪的起伏倒没有多大,她曾绝望过,也曾主动寻死过,现在李神医不为她治病她也没有多少怨言。 只是……她侧眸看了眼苏贤那阴沉到极点的脸庞,心中十分愧疚,旧疾发作的那天就该不顾一切隐瞒下去的。 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连累大家。 …… 很快,仆从将防护服取了来,还有口罩,双手恭敬的递给李青牛。 苏贤偶然抬眸一瞥,猛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儿,再度抬头看去……随即,他便僵在了那里,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李青牛旁若无人,取过防护服,正准备当场穿上。 这时,他忽然发现周威等人竟还未动手,还在与苏贤他们对峙,他面色当即就是微微一沉,侧头过去斥道: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拿人啊!” “哦,好的!” 周威猛然回神,大手一挥,眼见就要喝令护卫们一拥而上。 苏贤见状,精神一震,大手一伸,大声喊道:“且慢!” 刷刷刷刷! 护卫们果然驻足,与他人一起扭头看向人群之中的苏贤。 李青牛皱眉,手里拿着那套浆洗了多次的防护服,转身看着庭院中的人群,眼底深处酝酿着强大的愤怒。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做不到气定神闲与心态平和,区区外界闯入之人竟敢违抗他的意志,那么必将招致他最为猛烈的报复。 苏贤拨开护在身前的言大山,走近李青牛,看了眼李青牛手中的衣服,一脸狐疑问道:“神医手里的衣服,莫非是……防护服?” 接着又看向仆从手中的一物,抬手指了指,问道: “那是口罩?” “……” 此话过后,庭院中所有人、物,全部静止不动,宛若一幅图画。 周威、言大山、唐淑静、杨芷兰等人心中十分纳闷,苏贤此举何意? 忽然,李青牛动了。 他一脸严肃与认真,方才的情绪波动已然不见,宛若换了个人似的,快步走下石阶来到庭院之中。 包围苏贤等人的护卫们,以及周威,全都是一脸懵,心说神医又怎么了? 见李青牛走向苏贤,护卫们纷纷让开道路。 然后,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辈子难忘的画面—— 只见李青牛走到苏贤身前,手里还拿着防护服,面色古怪,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对苏贤进行打量,甚至还绕圈。 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你是何人?为何识得这是防护服?”李青牛最终问道。 苏贤挺了挺胸膛,朗声回道:“在下自然识得这是防护服,因为……此物正是出自在下之手!” 李青牛与周威等护卫吃惊不小,全都一脸愕然的瞪着苏贤。 要知道,这套防护服是李青牛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宝贝得紧,浆洗了多次也不舍得丢掉…… 可这个外界闯入之人竟然说,此物出自他之手? “你是大梁瀛州的……苏贤?”李青牛吞了口唾沫问道。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大梁瀛州苏贤!” 苏贤气定神闲,同时也缓了口气。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李青牛态度的变化。 这次应该有戏! 清溪姑娘见状,忙在旁补充道: “神医,奴可以作证,他同时也是大梁范阳县侯,范阳县侯就是成功预防了河北道瘟疫的苏贤!” 正文 700 苏小友 “哈哈哈……” 李青牛抚掌大笑,鼓着一双牛眼,对苏贤进行上下扫描,笑完后说道: “老夫万万没有想到,有史以来成功预防住瘟疫之人,居然如此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浪更比一浪高!不错!” “晚辈不敢当。” 苏贤谦虚。 他敏锐的意识到,李青牛对预防瘟疫这件事格外上心,甚至于哈哈大笑,忘掉了方才的伤痛与悲愤。 李青牛忽然抬手,拉住苏贤的手腕,转身往廊下走去,同时说道: “来来来,我们去那边坐着聊,河北道瘟疫预防的具体细节,老夫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苏贤感受到了对方的热情。 李青牛果然对预防瘟疫之事格外感兴趣! 他心中不由大定。 任由李青牛拉着往廊下的金丝楠木座椅走去。 李青牛刚刚转身,正好与身材高大的周威打了个照面,周威身旁围了一圈的护卫,正一脸痴呆与震惊的看着眼下这一幕。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李青牛板起一张脸,牛眼一瞪,大声训斥道: “你们很清闲么,还不速速退下!” 训斥完护卫们,李青牛扭头看向后面的苏贤,瞬间转变为笑脸,信口胡诌道: “别理会这些人,他们脑子不太正常,走,我们去好好聊聊……” “……” 李青牛微微躬着腰,怀中似乎藏着一件宝贝,行走间还四下观察,生怕别人发现他的宝贝似的。 看起来活似一个……土财主! 苏贤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跟随着李青牛的拉扯,在廊下金丝楠木打造的椅子上分宾主落座。 他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前一刻差点成为阶下囚,结果现在身份稍加透露,就成了李青牛的座上之宾…… 人生际遇,反复无常,概莫如是! 与此同时。 庭院中。 所有人都傻眼且震惊,目瞪口呆。 周威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适应李青牛的情绪变化,方才还悲愤的缅怀已逝的青儿姐姐呢,结果得知那人是苏贤后整个人都变了! 护卫们更是面面相觑,同时又感觉十分委屈,他们围困在此,明明是奉了李青牛之命,结果最后李青牛竟说……他们脑子不正常? 究竟是谁的脑子不正常啊! 当然,护卫们快速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斩灭,不敢在心中置椽,遵命一一退出庭院,不敢多待。 杨芷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传说之中的蝴蝶谷神医李青牛? 她以前为了治病,曾专门研究过李青牛,包括脾气、性格等等,在她的认知之中,李青牛绝对不是现在这番模样! 可苏贤的身份透漏之后,李青牛的的确确变了…… 她看着廊下热烈交谈的苏贤与李青牛二人,略有恍惚,但她心中明白,她的旧疾应该是有救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一直跟随的苏贤。 是苏贤,改变了这一切! 唐淑静在旁,更是一脸震惊与不可思议,一双明眸落在廊下金丝楠木座椅上的苏贤身上,扑闪扑闪,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她常年行走江湖,岂能不知蝴蝶谷神医的名头与厉害,那是传说之中的人物,正常情况下她不可能见到。 不过,现在,苏贤与传说之中的李神医交谈甚欢,一幅忘年之交的模样。 那是不是也说明,她与李神医……想起今后在唐矩、陈夫人、唐淑婉,以及手下的小弟们面前吹嘘的情景,她乐了,悠然神往。 言大山揉了揉眼睛,然后用力睁开—— 苏贤与李青牛聊得火热的这一幕并未消失。 许久之后,他才渐渐接受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 他跟了苏贤后,曾见识过诸多奇迹的发生。 但毫无意外,苏贤能搞定传说之中的李神医,还是令他万分震惊,总感觉不太真实……那可是蝴蝶谷神医啊! 清溪姑娘也是眼珠子都快掉落在地,随后便是狂喜,苏贤的目标即将达成,她也算是为小姐及自己报了恩。 可是,随即,她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收,心头略有发堵—— 李青牛接纳苏贤,并不是因为帮她家小姐平反昭雪之故,而是……另外一件事,预防瘟疫之法。 …… 廊下。 苏贤与李青牛聊了许久。 都是关于河北道瘟疫预防的具体细节。 苏贤无有不答。 李青牛心中诸多的疑惑得到一一解决。 不过,当聊到预防瘟疫之法最核心的问题,也就是此法起作用的内在原理之时,苏贤轻飘飘略过,转而笑道: “神医不知,晚辈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莫急莫急。” 李青牛心中的很多困惑都得到了解答,因而笑容满面,他起身摆了摆手,笑道:“这里终究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进屋谈。” 说着,他当先便往后厅走去,不过很快扭头对苏贤说:“劳烦苏小友在外稍后片刻,周威,随老夫进屋。” “哦,好的!” 周威立即跟在李青牛身后。 两人进屋后,砰的一声紧闭房门,不知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杨芷兰等人并未多想,只是心中的震撼又加深了一层,李神医居然称呼苏贤为“苏小友”,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苏贤站在廊下,看着后厅紧闭的屋门,眉头微微一蹙,这李青牛别不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好在,李青牛没让他们多等。 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后厅屋门从内推开,周威迈步而出,看着苏贤,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古怪。 “苏小友,神医请你等进屋详谈!”周威说道。 “……” 话音刚落,厅内便传出李青牛的咳嗽声,随即大声斥道: “苏小友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叫‘苏兄’,或‘师……’,你不会称呼的话就别乱叫!” 周威身材虽高大威猛,但面孔青涩,明显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被训斥后挠了挠头,改口说道: “苏兄,神医请诸位进屋详谈。” “有劳了。”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招呼上杨芷兰等人一起进入后厅。 厅中光线明亮,苏贤一眼便看见,正中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图,这幅图挂在这儿令他十分奇怪。 因为这是——孔子拜师图! 正文 701 拜师,诊脉 孔子拜师图。 并不是说孔子拜师,而是某个徒弟拜师的场景。 李青牛学的是医术,身上穿的是道袍,可为何要在厅中悬挂这么一幅孔子拜师图呢? 明显不搭! 图画的下面,靠墙摆放着一张供桌,桌上有香炉、线香等物。奇怪的是,香炉似乎是刚刚搬来这儿的,因为里面没有一支香。 供桌前面,则是两张椅子,中间有个茶几,茶几上有两个茶杯。 椅子前的地面上,还有一个突兀的东西,那竟是一个……蒲团! 等等。 香炉、蒲团、茶杯……怎么与“孔子拜师图”中的场景略有类似? 苏贤心中虽然奇怪,但并未多想,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杨芷兰的旧疾,今天一定要让李青牛亲自诊治! 方才,苏贤打量图画、香炉与蒲团等物之际,周威站在一旁,眼中的古怪愈发明显,视线在苏贤与李青牛身上转来转去。 其实,这些东西,香炉、蒲团什么的,是方才他遵照李青牛的吩咐亲自置办的,事有仓促,很多细节都没有做好。 比如那幅孔子拜师图…… 周威其实明白李青牛的用意—— 想收人家苏贤为徒,但又放不下架子,不好明说,便搞这些歪门邪道,以期苏贤能够顿悟,然后死皮赖脸的拜他为师。 他见苏贤将这些东西一一打量后,面色如常,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并未领悟到李青牛的“良苦用心”,他的嘴角便忍不住扯了扯,很想笑。 …… “苏小友,请坐吧。” 李青牛亲自招呼苏贤入座,至于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等人,他看都没看一眼,以他的身份更不会招呼他们入座。 “多谢。” 苏贤在客位上落座,有仆人送来茶水。 李青牛也入座,见苏贤没有任何表示,他微微蹙眉,略一思忖后问道:“苏小友可知,老夫是何人?” “神医乃蝴蝶谷李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世人无不称颂!” 苏贤说完后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晚辈还听说,神医医者仁心,对前来求救的病人都能出手相救!” “哈哈哈哈……”李青牛爽朗大笑,不过,心中却十分郁闷,既然你知道老夫厉害,那还愣着作甚? 赶紧拜师啊! 周威在旁,跟杨芷兰等人一样,只有站着的份儿。 他心中明镜似的,李青牛此问其实是在暗示苏贤拜师。 可苏贤就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他想到其中的“妙处”,着实忍不住,两手捂嘴,双肩抖动,差点笑出声儿来。 李青牛心中正郁闷,偶然发现周威这幅模样,心下顿知他在嘲笑,李青牛当即便怒了,牛眼一瞪,大声斥道: “还站在这儿作甚,出去!” “是。” 周威转头就走,快步离开后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放声哈哈哈大笑,眼泪都差点给他笑出来。 后厅中,李青牛见苏贤“不上道”,他也就只得暂且作罢,转而询问“预防瘟疫之法的内在作用原理”。 “此事说来十分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晚辈需准备一番,还望神医见谅。” 苏贤又轻飘飘略过,此举未尝没有吊李青牛胃口的用意。 李青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说道: “无妨,苏小友远道而来,就在谷中住上一些时日吧,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多谢神医体谅……” 苏贤起身,面色郑重,长施一礼拜道:“不瞒神医,其实晚辈此次登门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哦?” 李青牛并无意外,转头看了眼杨芷兰说道:“为了这位姑娘身上的怪病?” 苏贤愣了一下,发自内心的赞叹道:“神医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芷兰身有旧疾,这都还没有把脉问诊呢!” 李青牛微微一笑,对苏贤的吹捧很是满意,随即他也起身,定了定神,抬手指了指墙上那副孔子拜师图,问道: “苏小友觉得此画如何?” 他的神态甚是骄傲,高高昂着头颅,不过不时隐晦瞥一眼苏贤,意思是说:“知道老夫厉害,还不拜师更待何时!” “这是一幅难得的丹青墨宝……对了神医,还请为芷兰把脉诊治!” 苏贤又是长施一礼。 李青牛嘴角扯了扯,带动胡须乱抖。 苏贤还是不上道,他又不能明说,便只得放弃。 他暗暗一叹,若不是发现苏贤这样的医术天才,若不是为了他这一身医术能够得以传承,他才不会舍下老脸搞这么一出呢! 但这是他最低的底线。 他是神医,傲气很重,不可能明显的求着苏贤拜师。 相对于让他彻底拉下这张老脸,他一定会选择让这身通神的医术失传! “在这儿坐下吧。” 李青牛最终摇了摇头,随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杨芷兰过去坐下。 他则转身,从一个木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软垫,随手放在椅旁的茶几上。 这种小小的软垫名叫“脉枕”,诊脉之际垫在病人手腕之下。 杨芷兰呼吸一滞,梦寐以求的机会,现在来了,但她却在这时出神,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言大山、唐淑静、清溪姑娘等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回想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总算是取得了真经见到了真佛…… “芷兰,快些过来。” 苏贤的声音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她忙迈步走了过来。 苏贤心中的激动不亚于任何人,李青牛马上就要为杨芷兰诊治了,杨芷兰的旧疾马上就要痊愈了! 他忍着心中的狂喜,拉着杨芷兰将她按在那张椅子上。 此时,李青牛刚好将脉枕放上茶几。 苏贤迫不及待,轻轻抓起杨芷兰小手,捋下衣袖,显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儿,轻轻放在脉枕上面。 李青牛坐下,两指不轻不重按压着杨芷兰的脉搏,然后闭上两眼,细细把脉。 后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呼吸声也不闻。 苏贤等人都怕打扰到李青牛诊脉。 此事毕竟事关杨芷兰的生命安危,他们不敢丝毫大意。 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李青牛的脸。 但李青牛的面色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教人无从分辨最终的结果好坏。 苏贤不由心中默默祈祷: “李神医亲自出手,一定能彻底治愈芷兰身体上的旧疾!” 许久之后,李青牛紧闭了许久的两眼猛地睁开,搭在杨芷兰脉搏上的手指也撤回,诊脉结束! “神医,结果如何?”苏立即小声询问,他怕声音大了影响最终的诊断结果。 正文 702 但,这里是蝴蝶谷! “神医,结果如何?” 苏贤小声询问。 紧紧盯着李青牛的眼睛。 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清溪姑娘等人依旧压制着呼吸,也紧盯李青牛面色,结果好坏就看现在这一刻。 李青牛面色如常,他身为神医,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一般情况根本不可能勾动他的情绪。 面对苏贤的询问,他并未第一时间作答。 而是起身,将两手负在身后,迈着悠闲的八字步,背对众人,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样。 苏贤心中微微一紧,莫非诊断的结果不妙?不可能!他再次询问:“神医,结果如何?芷兰她的旧疾可以痊愈吧?” 所有人都望着李青牛的背影,等他回答。 其实,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杨芷兰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凸,预感到情况可能不是多么美妙。 但大家心中都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哎!” 终于,李青牛发声了,不过却是长长一叹。 苏贤等人眼皮狂跳,心中不好的感觉暴涨,李青牛为何叹气?尽管大家心中不愿相信,但…… 尤其是杨芷兰,刚刚激动与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李青牛依旧背对众人,一幅世外高人模样,慢慢回应道: “这位姑娘姓杨是吧?杨姑娘此疾,乃自小过苦、过劳、过伤所致,身体潜能过早、过度、过频被开发……拖延至此,已是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老夫断定,杨姑娘存活之日,不足半月,苏小友还是尽早为她准备后事吧!” “……” 李青牛此话说完后,后厅中寂静无声。 苏贤、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乃至清溪姑娘,全都遍体发寒,脑袋中嗡嗡乱响,宛若一计重锤狠狠敲在脑门上…… 苏贤紧握着杨芷兰那瘦骨嶙峋的手腕儿,他可以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这是一个鲜活的人,可李青牛说她存活之日不足半月! 准备后事…… 多么可怕的字眼。 苏贤无法想象,杨芷兰呼吸停止、脉搏停止、不再开口说话、不再睁眼、无论如何呼唤都不醒来、被装入棺材,最后葬入坟墓之中的情景。 不! 苏贤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双目赤红,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他们跋涉千里,不怕各种艰难险阻,远从幽州而来,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吗? 老天爷真的不开眼啊! 杨芷兰自小便遭遇苦难,尝遍了所有悲苦,艰难长大成人,可年纪轻轻,还没感受过多少人世间的美好,就将匆匆离去…… 老天爷真的不开眼,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 正当众人心中复杂难言之际,李青牛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夫猜想,苏小友一定带杨姑娘在看过外面的大夫,外面大夫的诊断结果一定如老夫方才所言吧?” 苏贤猛然从悲伤中回神,盯着李青牛的背影,迷蒙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狐疑,问道: “我的确带芷兰看过很多名医,他们都说芷兰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神医却说……” “三个月?” 李青牛十分惊讶,随即傲然道: “看来老夫高估了他们,一群庸医!” 苏贤一怔,看着李青牛的背影,渐渐明悟过来……随即心中悲痛,紧紧握着杨芷兰那瘦骨嶙峋的手腕儿,心中十分酸涩。 从三个月变成……不足半月,苏贤侧头看去,杨芷兰也抬头望来,两人相顾无言…… 李青牛早已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心智十分“坚定”,似乎没有感受到后厅中那浓浓的忧伤氛围。 他忽然转过身来,面朝大家,傲然说道: “但,这里是蝴蝶谷!” “……” 什么意思? 苏贤等人尚处巨大的悲伤之中,听了这话后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数息后,苏贤松开紧紧握了许久、已经发红的杨芷兰手腕儿,瞪着赤红的双目,慢慢走向李青牛,惊喜莫名问道: “神医的意思是……可以彻底治愈芷兰身上的旧疾?” “世人虽尊奉老夫为神医,但世间哪有什么神……老夫并不能保证可以彻底治愈,但有药浴方子一张,或可治愈杨姑娘旧疾!” “多谢神医!” 苏贤瞬间由大悲转变为大喜。 随即又想到李青牛并未保证能够彻底治愈杨芷兰旧疾,他便不依不挠,拉着李青牛作保证。 李青牛无语,若不是看对方是苏贤,他早就一甩袖子离开,然后派人将无理取闹的病人通通赶走。 杨芷兰等人见此,心头由大悲转变为大喜后,又一阵阵狂跳,如此纠缠李神医,就不怕人家着恼么? 苏贤越来越着急,见李青牛始终都在“打马虎眼”,心下不由一狠,捂着头说道: “哎哟,晚辈忽然头晕,似乎……似乎想不起预防瘟疫之法起作用的内在原理了,忘了,全都忘了!” “……” 李青牛哭笑不得,这小子,居然敢当面威胁他,简直太不尊重他李神医了吧,他可是神医诶,神医! 清溪姑娘忙上前拉着苏贤劝道: “侯爷莫要心急,神医若答应帮人治病,那么一定会尽全力……侯爷如此相逼,却是不该,请侯爷三思啊!” 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等人也上前,拉着苏贤劝谏,尤其是杨芷兰,大声对李神医说道: “请神医放心医治,若能治好,是我的福气,若不能痊愈,能多活几日也是好的,无论如何,我都不怪神医!” 李青牛听了这话,连道“敞亮”,若每个病人都像苏贤这样胡搅蛮缠,世上的大夫迟早全部罢工。 苏贤渐渐冷静下来。 刚刚经历过大悲转大喜,他的脑袋还是懵懵的。 他定了定神,看着李青牛问道:“神医有几成把握?” “八成!”李青牛回道。 “好!” 苏贤心中振奋,八成的把握其实已经很高了,为了表达诚意与歉意,他决定提前告知“预防瘟疫的内在原理”。 李青牛对此十分满意,当即吩咐笔墨伺候,大笔一挥,写下一张长长的药方。 苏贤在旁看了一眼,不禁暗暗咋舌,这上面的药材都是名贵稀珍,人参鹿茸啥的也只是配角! 李青牛唤来周威,让他按方备药。 值得一提的是,方子上很多药材都没有库存,需临时安排人手进入深山老林采摘。 预计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返回…… 苏贤见李青牛安排妥当,当即表示要支付丰厚的诊金与天价般的汤药费。 李青牛随意摆了摆手,淡定说道:“此方所需药材,虽然贵重,但老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还是先治病吧!” “多谢神医!” 苏贤、杨芷兰、唐淑静、言大山等人齐齐一拜。 他们都认为李青牛这人还不错,远没有传说之中那般难以相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青牛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所图甚大! 正文 703 糟老头子坏得很! 正事儿办妥后。 李青牛吩咐清溪姑娘,安排杨芷兰一行的衣食住行。 为了方便治病,他们将暂住在李青牛府邸。 苏贤则继续留在后厅之中,他说过,为了表达诚意与歉意,要提前告诉李青牛“预防瘟疫的内在原理”。 这事儿要说简单也简单,要说复杂也复杂,苏贤为了省事儿,便直接采取最简单的说法。 李青牛听完后一脸恍然。 困扰他数月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终于想通了! 他捻着山羊须,一脸笑眯眯,侧头看着苏贤,因想起苏贤先前竟未悟透他的“良苦用心”,心中难免不悦。 现在,心中最大的困惑得到解决,不再“有求于苏贤”,于是……他心念一动,笑容愈发灿烂,缓缓说道: “苏小友,老夫方才想起一件事,现在要告诉你。” “神医请说。”苏贤见了他这幅模样,心中感觉有点古怪,但细想之下又说不上来。 “先前,老夫曾说,对杨姑娘的旧疾,有八成把握。” “……” 苏贤心中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但没有搭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李青牛继续说道:“不过,老夫方才忽然想起一个环节,方才有所遗漏,以至于计算略有失误。” 苏贤微微蹙眉:“神医什么意思?” “老夫的意思是,实际上,老夫对杨姑娘旧疾的把握,只有……五成!”李青牛笑道。 “五成?!” 苏贤吃惊,不由从椅子上站起,两眼死死瞪着李青牛。 八成与五成相差太大了啊。 这个糟老头子,居然敢欺骗他! 苏贤咬了咬牙,他记住这件事了,但也不想争辩什么。 因为李青牛方才说了,先前遗漏了一个环节,所以……但在苏贤看来,遗漏个屁!李青牛明显就是故意的! 他之所以欺骗苏贤,目的就是为了提前获得预防瘟疫的终极答案!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不过,短短数息之后,苏贤忽然眼中一亮,紧绷的面色也慢慢变成微笑,气定神闲,一幅吃定了李青牛的模样。 李青牛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透着狐疑之色。 苏贤淡定说道: “方才,关于预防瘟疫的终极答案,晚辈说的是:‘瘟疫其实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小虫,侵入人体便会被感染……预防瘟疫,便是阻止这个侵入的过程’。” “不错,很有道理!” 李青牛点头。 他研究医术数十年,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就,甚至被世人尊奉为神医。 但瘟疫是他的短板,既缺乏理论基础,又不知具体的治疗方法,只是对瘟疫有着某种隐隐的猜想。 直至方才听说了苏贤的“小虫理论”,李青牛方才豁然开朗。 苏贤所谓的“小虫”,其实就是“细菌”与“病毒”,大部分瘟疫都由它们引起,只是为了方便古人理解才以“小虫”命名。 苏贤继续笑道: “那……神医可知,那些‘小虫’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它们如何分类?从哪儿产生?如何传染?针对不同的‘小虫’应该采取什么样的预防措施?” “呃……这……” 李青牛当即就懵了。 对呀! 这就好比看一篇攻略,视线落在上面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懂,视线一旦移开……刚才看了什么? 方才,他只听到了一点皮毛,就兴奋过头,认为不再有求于苏贤,于是…… 李青牛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爽朗笑道: “苏小友站着作甚?请坐请坐,来人,将老夫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取来……” “……” …… 就这样,苏贤一行在蝴蝶谷中住了下来。 时光如梭。 转眼。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两天以来,苏贤等人一直都住在李青牛府邸中,未曾踏出府门一步,因为杨芷兰需要做一些药浴前的准备。 比如服药、健身等等,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这一来二去,他们便与府中之人渐渐熟络,尤其是周威。 这两天接触下来,苏贤发现周威果然是一个愣头青,没见过世面,并且对外面世界格外向往的山里娃。 他经常追着苏贤、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等人,询问外面世界的各种情况。 一次两次还好,被追问的次数一旦多了,苏贤等人都有些受不了,于是看见周威便躲。 但有个人例外。 她就是唐淑静! 唐淑静喜欢招收小弟,对于周威的追问与好奇她来者不拒,很有大姐大的派头,周威也傻不拉几、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身后,看起来还真像一个小喽啰。 这一幕,差点惊掉苏贤等人与李青牛的下巴。 要知道,周威的身手与杨芷兰不相上下啊! 唐淑静会不会玩儿得太大了一点? 苏贤专门抽空试探了一下唐淑静,发现她果然不知周威身手堪比杨芷兰之事。 苏贤捏着下巴,没有告诉她实情,今后她知道此事后,将会是什么反应? 苏贤很期待! 另外,通过这两天的相处,苏贤对李青牛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比如,李青牛在大清早打的那套“先秦导引术”。 正是因为常年坚持练这套拳,再辅以其他手段,李青牛才能身体强健、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年近五十的人看起来才三十多岁。 苏贤对此十分羡慕,谁不想永葆青春?谁不想身体健康? 周威心知,李青牛有意收苏贤为徒,见苏贤面露艳羡的光芒,便在旁撺掇苏贤拜师,还说什么学习“先秦导引术”,坚持几十年后必有成效! 苏贤先是心动,可听说要“坚持几十年”瞬间萎了,他早上都起不了床,如何坚持? 于是婉拒。 随后,苏贤又了解到,李青牛隐居蝴蝶谷其实并不孤独,因为他在谷中养了十多个老婆! 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外,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青春年少女子。 而且,周威还隐晦的告诉他,李青牛每晚都要两个老婆侍寝,夜夜折腾到鸡鸣…… 李青牛之所以年近五十了还如此生猛,甚至还能保持三十多岁的样貌,就是因为常年坚持“先秦导引术”的缘故。 苏贤听了这话,浑身瞬间激动。 他两手抓住周威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周师兄,我想拜李神医为师,你引荐引荐呗!” 正文 704 渴望传宗接代的李青牛 书房。 李青牛正在翻阅医书,神情极为认真。 周威忽然闯入,大声喊道:“师父,苏兄想拜您为师!” 李青牛手上摊开着一本医书,看得正入迷,忽然被打搅,按以往的脾气他本该发怒的。 可一听周威此话,他心中一喜,手里的医书往后一丢,起身看着周威问道: “此话当真?” “当真!苏兄亲口与弟子说的。” “好啊!老夫这一身医术终于后继有人!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对了,苏小友为何忽然‘开窍’了呢?” “呃……师父,苏兄想拜您为师,其实不是为了学医。” “那是为了什么?”李青牛眉头一拧。 “为了学先秦导引术等养生之法,然后……娶十几个老婆,夜夜笙箫!” “……” 李青牛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一脸失望的斥道: “正道不走,竟学这些歪门邪道!滚!” “是是是……” 周威赶忙退出书房。 苏贤委托之事他没能办成,自觉没脸去见苏贤,于是选择性将此事遗忘。 苏贤见周威没提这件事,下意识认为李神医不肯收他为徒,于是也没再多问,毕竟那是李神医,岂会轻易收徒? 拜师之事就此揭过。 拜师不成,苏贤心中立即生出另外一个疑惑—— 李青牛身强体健,又有那么多年轻的老婆,每天晚上还……弄那么晚,可为何不见李神医的子嗣呢? 这是一个问题。 后来,周威给出了一个答案: 据说,李青牛年轻的时候,仰仗一手医术恃才傲物,曾得罪了许多人,一次,仇家找上门来将他暴打了一顿。 人虽然没被打死,但……那方面受了点影响,功能虽然正常,可就是生不出小孩。 当时,李青牛已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已逝的“青儿”,为了再生一个男丁传宗接代,李青牛陆续又纳了许多小妾。 同时,他费尽心机钻研各种养生、固精、强肾的办法,各种名贵补品不知吃了多少。 可是,十多年折腾下来,始终一无所获。 但他还没有放弃。 他在蝴蝶谷中的现任小妾们,大多都是在近几年纳的…… 苏贤了解这些往事之后,不禁咋舌。 李青牛果然不愧为神医,年近五十了还没放弃传宗接代的希望,还“霸占”了那么多年少的女子。 不过,后来苏贤又了解到,李青牛其实没有那么坏。 为什么? 因为他会定期将三十岁左右的小妾休掉,放她们自由改嫁,并且赠送常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钱财。 最重要一点,那些被休掉的小妾虽年近三十,但却被李青牛保养得宛若二十出头! 他不仅懂得男人的养生之法,还精研过女子的保养之道! 我去! 苏贤瞬间意识到,李青牛的女子保养之道一旦传杨出去,天下女子一定会发疯的,能将三十多岁的女子变为二十出头,这简直就是神迹! …… …… 第三天。 苏贤一行来到蝴蝶谷已有足足两日。 今天是第三天了,进入深山采药的人将在今日返回。 那么也就是说,杨芷兰的药浴疗法也将在今日开始! 一大清早,苏贤就在翘首等待,不时去府门口打转,希望看到上山采药的队伍满载而归的画面。 可是,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丁点动静。 苏贤渐渐焦躁起来。 午饭过后,苏贤着实没有忍住,直奔府邸西北角的“神秘区域”,苏贤知道李青牛在里面研究那两个瘟疫病人。 “来人止步!” 神秘区域入口,有两个人把守,见来人是苏贤,立即挂上一幅笑脸解释道: “苏公子,里面十分危险,神医有吩咐,除神医与周威外其他人不可进入,不然可能会感染瘟疫!” “劳烦两位通报一下,我有急事要见李神医。”苏贤说道。 “这……”两人迟疑。 “……” 就当此时,李青牛似乎听见了入口处的动静,派周威前来传令:“神医吩咐,让苏兄进来。” 苏贤顺利进入神秘区域。 在周威的带领之下,直入安置了病人的木屋,李青牛正在里面。 刚进木屋,苏贤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儿,抬眸一看,原来是李青牛,身着防护服,正在病人的伤口周围涂抹酒精。 不对! 古代哪来的消毒酒精? 苏贤又抬眸看去,发现病床前的矮桌上放着一只酒壶,酒壶上有“四方酒家”的字样。 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酒精,而是四方酒家出产的特殊美酒。 当时苏贤就奇怪,此酒并不好喝,只是酒精度数高一些而已……现在看来,李青牛只是利用此酒做消毒酒精。 果然不愧为神医,居然发现了酒精的消毒作用。 只是酒精度数也太低了一些。 “去屋外稍候,老夫马上就出来,小心感染瘟疫。”李青牛侧头吩咐。 “好!” 苏贤依言出屋。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李青牛出屋,一边卸下防护服一边问道:“苏小友来此作甚?这里其实挺危险的。” “神医,今日已是第三天了!”苏贤略显焦急的问道:“外出采药的人还没有回来么?芷兰已经做好药浴的所有准备。” “老夫向来言而有信,说过要帮杨姑娘治病就一定会治,苏小友你急什么?深入深山老林采药,情况复杂,晚上几天也是常有之事。” “……” 苏贤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就不由瘪嘴斜眼。 言而有信? 若在以前,苏贤或许会相信,堂堂李神医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可就在两天前,这糟老头子才欺骗过他一次,的确有十数人背着药篓上山了,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阴谋。 苏贤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见绳,打心眼里不怎么相信这糟老头子。 …… 苏贤离开神秘区域。 迎面遇到清溪姑娘。 她见苏贤心中着急,便劝道: “侯爷莫要心急,山中情况复杂,相信我们来时侯爷已有所体会。” “进入深山采药的确颇为耗时,短则三两日,长则五六日,甚至七八日都有可能……” “侯爷暂且在谷中安心住下,神医一定会治好杨姑娘身上的旧疾。” “……” 苏贤不怎么相信那糟老头子,但清溪姑娘的话他还是相信的,见此便只得苦笑道:“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 话音刚落,一个仆从忽然喘着气奔来,大声喊道:“上山采药的人回来了,满载而归!” 正文 705 药浴 刚从深山中采摘的药材,并不能直接使用。 还需经过特殊手法炮制,尽最大可能激发药性,剪除毒素,如此方可入药。 李青牛也没有含糊,带着一帮仆从亲自炮制药材。 苏贤则在旁“监督”。 当日渐西沉,黄昏临近之际,药浴的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全部完成。 苏贤他们暂居的院中,一间屋子被腾空,作为杨芷兰药浴的专用浴室,里面摆放着一只浴桶。 白雾弥漫,药香扑鼻。 “神医,可以开始了吗?”苏贤看了眼天色,太阳马上就将落山。 “可以开始了,记住,一次药浴半个时辰,不可多,也不可少……药浴结束后,通知老夫诊脉。” 李青牛叮嘱完毕,甩着袖子,背负两手,迈着悠闲的八字步离开,他自然不可能守在这里。 周威也跟着离开。 目送李青牛走远后,苏贤两手搭在杨芷兰那消瘦的肩头,推着她走向浴室,一脸认真的说: “芷兰我们进去吧,天色已经不早,泡完出来正好吃饭。” “嗯。”杨芷兰点头。 唐淑静一把拽住苏贤的胳膊,往后一拉,取代苏贤的位置,大声说道:“杨女侠泡澡,你进去作甚?在外面待着!” “……” 砰! 不待苏贤多言,她们已经进入浴室,并将房门紧闭。 苏贤抿了抿嘴,老脸微微一红,尴尬啊,他真是关心则乱了,居然想跟着人家杨芷兰一起进去泡澡。 忽然,他发现身旁有个人正盯着他看,视线火辣辣。 扭头看去。 居然是言大山…… 言大山立即迈步逃走,随口说道:“我去找个香炉,再点一支香,方便计算药浴结束的时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抬头望去,星斗满天。 蝴蝶谷中的夜晚格外宁静,远处山林中,野兽嘶鸣之声隐隐约约,时刻提醒着苏贤这里是远离尘世喧嚣的蛮荒之地。 不过,偶尔也能听到鸡鸣与狗吠之声,一股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 终于,一个时辰快到了。 苏贤与言大山始终守在浴室外,紧盯着香炉中那支香,还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时候,苏贤浑身一震,对言大山吩咐道: “时辰快到了,立即去请神医为芷兰把脉。” “是。” 言大山快步离去。 苏贤再也坐不住,在浴室门前走来走去,忽然,吱呀一声响,唐淑静扶着杨芷兰走了出来。 “终于泡完了,快去隔壁,等神医前来把脉。” 苏贤快速打量了杨芷兰两眼,发现她面色红润,气色果然好了一些,心下不禁十分振奋,看来药浴有效! 来到隔壁坐下后,苏贤立即问道:“芷兰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很舒服!”杨芷兰的心情着实不错,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微笑,不过很快便隐去,没人发现。 这时,李青牛到了。 苏贤拉着他赶紧为杨芷兰把脉。 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李青牛的诊断。 毕竟,药浴疗法到底有没有作用,就看待会儿的诊断结果。 虽然,杨芷兰药浴之后,表面看起来很好,面色红润,她自己也感觉不错……但还是要以李青牛的诊断结果为准。 李青牛端坐在那,两眼紧闭,两指不轻不重搭在她的手腕儿上,一动不动。 忽然,苏贤等人发现,李青牛眼睛虽未睁开,但眉头却微微一紧。 轰隆! 众人心中猛地一沉,莫非情况不妙? 尤其是苏贤,瞪着两眼,真的很想抓住李青牛的肩膀,猛烈摇晃他,情况到底如何,你倒是说话啊! 好在他尚存理智,未曾莽撞。 又一会儿后,众人发现,李青牛微微一紧的眉头逐渐舒展,恢复如常,最后两眼睁开,把脉结束。 “结果如何?”苏贤立即追问。 “不错!目前看来,药浴的疗效超乎了老夫的预估,杨姑娘经此一泡,已延寿一月!”李青牛捻着山羊须,侃侃而谈,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样。 “芷兰你听见了吗,有效果呢!” 苏贤不由大喜,不枉费他们跋涉千里而来,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众人都向李青牛道谢。 不过李青牛并不在乎,打着哈欠叮嘱道: “明日此时,继续药浴,还是半个时辰……好了,天色已然不早,你们早些休息吧,老夫也困了。” 摆了摆手,李青牛迈着悠闲的八字步离去。 目送李青牛走远后,苏贤赶紧吩咐摆上一桌丰盛的好酒好菜,为了准备药浴,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呢。 酒足饭饱过后,众人纷纷沐浴就寝。 今天为了准备药浴,大家都挺累,加之药浴有效,杨芷兰身上的旧疾治愈有望,心情舒畅之下,众人很快便进入梦乡,睡得十分香甜。 唯独苏贤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因为他忽然想起李青牛把脉之后所说的那句话,其中有个关键词“目前来看”。 苏贤本能觉得,这个词有名堂。 加之李青牛“犯有先例”,这个糟老头子很会骗人,该不会…… 思来想去,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李青牛应该没有尽全力! 故意留着一手。 至于目的么……自然就是为了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东西,比如“小虫理论”。 但,前两日,苏贤为了哄着李青牛,早已将“小虫理论”讲解了个七七八八,他必须想出另外一个“噱头”才行。 有了! 黑暗中,苏贤两眼猛地一亮,暗暗嘀咕道:“看来,这两天要想办法打造一套蒸馏设备,蒸馏出高度的消毒酒精……” “……” 不过,打造蒸馏设备的想法未能付诸实践。 因为—— 药浴第二日,李青牛诊断疗效极佳,杨芷兰再次延寿一月,至此杨芷兰已有两个多月的寿命。 药浴第三日,李青牛诊断疗效极佳,杨芷兰再次延寿一月,至此杨芷兰已有三个多月的寿命。 药浴第四日,李青牛诊断疗效极佳,杨芷兰再次延寿一月,至此杨芷兰已有四个多月的寿命。 药浴第五日,李青牛诊断疗效极佳,杨芷兰再次延寿一月,至此杨芷兰已有五个多月的寿命。 …… 一连五日都是如此。 虽然总体来说疗效还是缓慢,足足五日,才换来五个月的寿命,但总好过“寿命不足半月”吧。 长此以往下去,杨芷兰身上的旧疾必能祛除! 苏贤等人悬了大半个月的心,终于得到缓解。 正文 706 我的小绣娘 今天。 是药浴开始之后的第六日。 因药浴颇有疗效,杨芷兰日渐康复,旧疾彻底治愈有望,苏贤、言大山、唐淑静、清溪姑娘等,脸上渐渐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紧绷了十数日的神经渐渐得以放松。 这天上午,苏贤监督杨芷兰做完药浴前的准备后,忽然感觉一股疲倦打从心底里袭来,犯困,很想睡觉。 其实,自半个月前杨芷兰旧疾暴露以来,苏贤就始终身心紧绷。 夜里睡不好。 加之连日的赶路,他早已积攒了无数的疲惫与困倦。 但杨芷兰身上的旧疾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放松。 那深深的疲惫与困倦,被他死死压制在心底。 直至最近几日,药浴初显疗效,苏贤紧绷的身心才慢慢得以放松。 死死压制在心底的疲惫再也压制不住,如火山爆发般即将喷涌而出。 “啊……” 苏贤捂嘴,打了个浓浓的哈欠。 杨芷兰刚锻炼完毕,面色红润、出了些细汗的她,见状忙劝道:“公子看起来很困,不若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言大山也劝道: “对啊,这十多日来公子就没有睡个好觉,现在杨姑娘治愈有望,公子应该可以踏实的睡上一觉了。” 唐淑静小手一挥,很有大姐大的派头:“姐夫你困了累了的话,就尽管去睡,这里有我呢,保管将杨女侠照顾得很好!” “……” 这数日来,唐淑静对苏贤的观感有了极大的改变,加之在苏贤有意无意的“调教”之下,她已能大方自如的称呼苏贤为姐夫了。 只是这个“姐夫”的称呼,被李青牛听了去后,曾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苏贤…… “啊……” 苏贤又打了个浓浓的哈欠。 他的确很困,见他们都这样说,便也打算美美的补上一觉,不过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皱眉道: “这大白天的,光线太亮了,我需要一个眼罩!” “什么是眼罩?” 唐淑静一脸好奇。 苏贤眉头微微一挑,笑道:“来来来,我告诉你什么是眼罩。” 他招呼唐淑静来到客厅,吩咐笔墨伺候,很快,笔墨送到,苏贤随手在纸上画了个眼罩的图样。 最后他将毛笔一丢,拍了拍手说道:“这就是眼罩!” 唐淑静走过去,探头一看,随即俏脸一红,明亮的大眼瞪着苏贤愠怒道:“流氓,下流,无耻!这分明是玉……” “玉什么?”苏贤一脸疑惑。 “你……你喘着明白装糊涂,我……呃,这就是所谓的……眼罩?” “……” 唐淑静原本勃然大怒,在那跳脚,恨不得抓住苏贤暴打一顿,可后面半句话为何又变了呢? 因为苏贤拿起剪刀,将所画的眼罩图样剪下,举在眼前轻轻比划了一下,示意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 然后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不错,这就是眼罩,你再在这儿弄一根细绳,绑在脑后,如此便可起到遮光的效果,将白天变为黑夜!” “原来如此。”唐淑静略微点头,并为方才自己的误会而感到尴尬,幸好,苏贤看起来并没有想到那一层…… “神奇吧?” “神奇!” “我需要这样一个神奇的罩子,就麻烦你了,忙我立即缝一个,我马上就要用!”苏贤此刻笑得好似狐狸。 “好的……” 略有心虚的唐淑静,顺口就答应下来。 可她立即发觉不对劲儿,自己又被苏贤给“套路”了。 她猛一抬头,明亮的大眼瞪着苏贤的脸,一幅“辛亏本姑娘反应得快”的样子,当场拒绝道: “我不干,我不干,你又让人家干活儿,要缝你自己缝去,别找我!” “……” 话音一落,她提着裙摆就准备开溜,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苏贤一把将她拉住,抿嘴笑道:“诶,别跑啊,你不是好奇什么是眼罩么,只有自己做一个才能彻底明白呢!” 唐淑静大怒,当即就要动用武力,强行挣脱苏贤的拉扯。 苏贤见状,立即扯起嗓子大喊道: “芷兰,过来帮我缝一个……” “你赢了,我帮你缝就是!千万不要累着杨女侠!”唐淑静瞬间妥协,一脸凶巴巴的捂住苏贤之嘴。 苏贤拿开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小手,满意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来取眼罩,你记得快一点。” 唐淑静一脸郁闷,刚才就不该好奇什么是眼罩的!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 她被苏贤拿捏得死死的。 她明眸闪亮,隐隐含着委屈与一点点星光,瞪了眼苏贤后转身就准备回房,她房间里有针线与布匹。 话说刺绣这门手艺,唐淑静尽管不屑,但也会一些,那还是小时候陈夫人硬拉着她教的…… “等等。”苏贤忽然开口叫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唐淑静没好气。 “你方才……是不是误会我画的这个是玉罩?”苏贤笑着问。 “我才没有!”唐淑静俏脸微微一红,不敢过多辩解,索性迈步便走,回到自己房间后砰的一声紧闭房门。 “……” 话说她回到房间后,坐在床边生了会儿闷气,最后取出针线布匹等物,委委屈屈的开始裁剪布匹。 “死苏贤,臭苏贤,你虽然很厉害,可老是欺负人家,我……” 唐淑静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将手里的针线与布匹等物狠狠摔在地上,还抬腿用力踩了几脚。 发了一会儿的脾气,她又弯腰将针线等物捡起。 委屈巴巴的坐在床边开始干活儿。 她虽备有针线等物,但实际上已有多年不曾做过刺绣,手法难免生疏与笨拙,加之眼前不时浮现出苏贤欺压她的那副嘴脸,忽然,捏着绣花针的手用力过猛—— “哎哟!” 屋内响起惊呼之声。 但很快就没了声息。 …… 苏贤却是心情大好。 吩咐准备洗澡水。 沐浴完后,他哈欠连天,走到唐淑静门前,一边敲一边喊道:“我的小绣娘,眼罩弄好没有,我来取了!” “你才是小绣娘!” 屋内传出唐淑静炸毛与抓狂的声音。 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欸,手上拿的应该是刀剑,苏贤给她取这么个“外号”,不就是说她手里拿的是绣花针么? 这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大忌! 正文 707 炸毛与抓狂 吱呀! 房门从内被打开。 苏贤一步迈入。 正好迎上唐淑静那双怒瞪的明眸。 再加上她那气呼呼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一种莫名的可爱与喜感。 “给你!” 唐淑静丢来一物,苏贤接在手中一看,正是一个不怎么精美、显得朴素的眼罩,与方才所画的图样有八分相似。 苏贤翻来覆去检查着她的劳动成果,最后轻轻摇头道:“一点也不精美,勉强能用,还行吧!” 唐淑静瞬间气炸了。 白白享受她的劳动成果不说,竟还敢嫌弃。 她当即两眼一瞪,大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为了绣这个眼罩,我……” 唐淑静忽然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欲言又止,尖俏的瓜子脸上十分纠结,最后侧身说道: “你不是很困么,还不赶紧回房睡觉?” “你什么?” 苏贤心下十分纳闷,心说这小妞向来有话就说,这次怎么吞吞吐吐的? 忽然,他发现唐淑静的手有古怪,始终都放在身后,姿势极不协调,他当即眼中一亮,大胆猜测道: “你被绣花针扎到手了?” “没有!” 唐淑静立即否认,大眼飘忽, 略有躲闪,藏在身后的两手不安分的乱动着, 明显心虚。 “还真被扎到手了?” 苏贤一脸惊奇, 随即上前一步, 抬手去捉唐淑静的小手,以长辈的口吻说道:“给我看看, 扎到哪里了?” 唐淑静往后一躲,被扎到手这种糗事,怎么好意思让他人知晓呢? 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啊, 说出去岂不遭人笑话! “别乱动,被针扎到,伤口即便再小,也不可马虎大意!”苏贤两眼一瞪, 关心中夹带着浓浓的霸道,不容置疑。 “你……我……”唐淑静一下子被镇住,看着苏贤那张认真与凝重的侧脸,片刻间竟是反抗不得。 苏贤趁此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把捉住唐淑静的小手, 酥白、嫩滑、修长,他定睛一看, 左手两个指头上果然缠了厚厚的纱布。 “还说没有扎到手!” 苏贤皱眉, 紧紧握着人家的小手, 一脸严肃与认真的问道:“有没有涂抹药膏?” 唐淑静小手原本微凉,被苏贤捉住后, 感觉放入了火炉。 加之看着苏贤那副认真与严肃的模样, 她愣是生不出将手抽离的念头,任由苏贤紧紧握着, 小声回道: “没有!” “不抹药膏可不行,容易感染!” “可是……神医那里才有……” “等着,我这就去取!” “……” 苏贤松开她的小手, 转身往李青牛居住的地方跑去。 很快, 背影消失在她的眼中。 她呆呆看着苏贤消失的地方,许久之后方才回神。 心中顿时十分复杂, 一方面, 她能感觉到苏贤对她的关心, 可另一方面, 苏贤也摸了她的小手,占了她便宜! 很快,苏贤返回。 手里拿着一小瓶药膏。 据说是李青牛精心调配的金疮药。 唐淑静这次有意提防苏贤占她便宜,扭捏道谢后,便开口说道:“我自己抹。” “行,给。” 苏贤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并未意识到唐淑静的提防。 唐淑静顺利接过金疮药,稍稍放心,同时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苏贤其实并没有占她便宜的想法? 为此,她声音一软,提醒道: “姐夫你不是很困么, 赶紧回房休息吧。” 苏贤打了个哈欠,一步迈出她的房间。 不过,就在唐淑静准备关门之际, 苏贤忽然回头, 眉飞色舞的笑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涂抹药膏?” 唐淑静怔了一下,随即愠怒斥道:“滚!”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真的被气坏了,感觉受到了苏贤的欺骗, 气愤之下,虽关上了房门,但却忘了拉上门栓…… 十余息后。 虚掩的房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却原来是苏贤。 他原本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可忽然想起,忘了提醒唐淑静伤口不能沾水,于是便返回一把推开人家的房门。 同时口中说道: “对了,忘了提醒你,伤口别沾……呃……” “……” 苏贤嘴角狠狠扯了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眼中闪过尴尬、震惊、好奇等等光芒,一下子顿在那里。 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唐淑静俏立床前,两手拿着一个物件儿—— 正在胸前比划。 关键是那个物件儿……苏贤看着莫名眼熟。 唐淑静也瞬间僵硬在那里。 她没想到会有人闯入。 而且闯入之人还是苏贤。 她现在可是在……这一幕被苏贤瞧见,可真是尴尬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都僵在原地, 谁也没有乱动与说话, 时间宛若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之后。 唐淑静猛然回神,急忙将手上的私密物件儿藏在身后, 狠狠一跺脚,面目几乎扭曲,瞪着苏贤娇斥道: “你还看!” 苏贤老脸一黑,然后微微一红,这一幕着实尴尬了些。 忽然,他灵机一动,自以为找到了化解尴尬的方法,当即大手一指,气定神闲中带着一点责怪,喊道: “好哇,原来你还藏了那么大一个……眼罩!为什么不一起给我!” “……” 说完这话后,苏贤立即发觉不对劲儿。 他居然怪人家没有将那等私密物件儿给他? 不等他补救,唐淑静已如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咪般当场炸毛,其实苏贤不说这句话还好,她还不会如此愤怒。 “去死!” 唐淑静又羞又怒之下,顺手将手中之物砸向苏贤,这是她的本能。 可是刚刚砸出去,她便万分后悔,那可是她的贴身……要死了,她两手捂脸,不敢去看接下来的那一幕。 苏贤下意识接住对方砸来的“武器”。 入手的刹那,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了。 他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掉,可又觉得不妥,于是不停在那抛着此物。 这样下去终究不行。 最后,他强忍着心中的异样,一把抓住此物,紧走几步,迫近双手捂脸的唐淑静,将此物硬塞到人家的手中。 然后拔腿就跑,同时还喊道:“这么大一个……眼罩,我也用不上,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啊!” 唐淑静抓狂,快速将那只“大眼罩”藏起来,然后奔向屋门,砰的一声将之关上,再拉上门栓。 正文 708 卧虎藏龙的蝴蝶谷 苏贤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浑身畅通。 因天色尚早,还不到杨芷兰药浴的时间,苏贤便招呼上众人,走出李青牛府邸,在村寨中游走散心。 他们来到蝴蝶谷已有数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李青牛府邸,这座巨大的村寨还未曾好好的逛过呢。 村寨位于蝴蝶谷正中,占地面积极大,相当于一个小小的集镇,据随行的仆从说,寨中约有两百余户人家。 这么大的规模,并非李青牛一手打造。 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发现了此地。 然后隐居在此。 李青牛发现蝴蝶谷之前,村寨早已存世数百年之久…… 当然,因为李青牛在此隐居的缘故,的确为村寨带来了无数的变化。 比如,苏贤他们一路走来,发现一座打铁铺,打铁的匠人在那吹嘘,他的手艺即便在天下也能挤进前五。 又比如,在村寨另外一个地方,苏贤他们发现一个木匠作坊,那木匠夸下海口,当今大梁、南陈等诸国工部的将作大匠,都是他的徒弟。 另外还有金匠、银匠、伞匠、画匠、织布匠、杀猪匠、剃头匠等等, 甚至于炼丹的道士、念经的和尚都有。 人才多种多样,看起来都极为不凡。 蝴蝶谷, 不仅仅只是李青牛的隐居之地。 同时也是各方大佬的世外桃源! 这些大佬们多少都与李青牛有些联系, 不是被他救过的, 就是帮过他的,而且都奉李青牛为尊…… 逛完村寨回来, 刚好到了杨芷兰药浴的时间。 专用浴室中水雾蒸腾,药香扑鼻,唐淑静陪着杨芷兰进入其中, 足足半个时辰后方才走出。 此时,天色已黑,夜空晴朗,星斗满天。 蝴蝶谷的夜晚一派安宁与祥和。 李青牛把过脉后, 捻须笑道: “不错,杨姑娘经此一泡,再延寿一月!” “……” 李青牛迈着悠闲的八字步离开后,苏贤拍了拍巴掌, 提议今晚烧烤, 众人心情都很不错,纷纷拍手赞同。 很快, 一个巨大的篝火堆拔地而起, 火苗蹿起数尺的高度, 火光将周围都照亮。 烧烤食材以及各种调料等都已齐备。 苏贤、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还有周威与清溪姑娘也来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 一边烤肉一边畅聊,很是惬意。 吃到半饱, 唐淑静渐渐放慢进食的速度,提议苏贤讲一个故事。 她还记得数日前赶路的时光,或在大船上, 或在篝火边, 苏贤所讲的那些故事都很好听,是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此情此景, 正是让苏贤讲故事大好时机, 不容错过。 “不讲不讲!” 苏贤正撕咬着一根大骨头, 摇头拒绝。 不过忽然间, 他啃食骨头的动作一顿。 因为他发现,杨芷兰、言大山,还有清溪姑娘都暂停了进食的动作,扭头看着他,火光在众人眼中跳跃,隐隐含着期待。 尤其是杨芷兰,欲言又止,她似乎是想紧随着唐淑静的提议起哄,也让苏贤讲故事,可苏贤提前摇头拒绝了。 当然也有不屑一顾的, 比如周威,抱着一根大骨头啃得正欢,对那什么故事没有丝毫兴趣, 并说道: “烤肉难道不香吗?讲什么故事, 故事能当饭吃?” 苏贤咽下最后一块烤肉,迎着杨芷兰那期盼的目光,他立即改口, 手里的大骨头一丢,拍手说道: “那好吧,我今晚就给你们讲一个‘射雕大侠’的故事……” “……” 杨芷兰等人立即摆正坐姿,一边慢慢吃着烤肉,一边侧耳倾听,像这样围坐在篝火边,吃着烤肉听故事的体验,真的十分美妙。 唐淑静开始十分生气,她看出来了,苏贤对她的提议不屑一顾,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可一见杨芷兰想听便立即改口…… 再联想到方才, 在她房间中所发生的尴尬事件,她就差点暴走,不过好在故事吸引人,她很快就听得如痴如醉,甚至忘了生气。 周威依旧不屑一顾,见他们吃得越来越慢,便一边暗骂其他人都是“傻子”,一边默默加大进食的速度。 一个人在那大快朵颐。 烤肉,他自然是吃过的。 可苏贤弄出来的烤肉就是不一样,很香,听说是涂抹了什么“蜜汁调料”,非常附和他的胃口。 就这样,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流逝。 篝火的规模有所缩小,苏贤的故事也讲了一小半。 杨芷兰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心潮澎湃,宛若置身于那个真实的宏大江湖,仗剑行侠,快意恩宠,心中十分爽快。 这故事有种魔力似的,他们听着听着就忘了吃喷香的烤肉。 这就便宜了大胃王般的周威,他左右手各抓一根骨头棒子,左边咬一口,右边啃一下,对苏贤所讲的故事依旧无感。 忽然,苏贤做了个总结,说道: “郭靖为人忠厚,大智若愚,侠肝义胆,最后被江湖人士称呼为‘郭大侠’!” “……” 其他人听了这话没多大感觉。 唯独周威,猛一抬头,左右手还各拿着一根骨头棒子,嘴边吃的油光水滑,腮帮子鼓鼓,口中塞满了烤肉。 “大痔……” 他快速吞下口中的烤肉,铜铃般的两眼紧紧盯着苏贤,问道:“苏兄你说那什么……郭靖,大智若愚?为人忠厚?侠肝义胆?” 言大山等人纷纷扭头,不知周威这是在搞什么,他不是不喜欢听故事的么?现在为何如此激动? “不错!”苏贤点头,心中也微感纳闷。 “哎呀!” 周威腾身而起,左右手上的肉骨头一丢,拍着大腿说道:“这不就是在说我么!尤其是那个‘大智若愚’!” 他十分兴奋,立即加入听故事的队伍,再也不看香喷喷的烤肉一眼,凑近苏贤催促道:“苏兄快讲快讲,大智若愚的郭靖后来怎么样了?” “……” 苏贤无语一阵,然后缓缓道来,将郭靖南下偶遇小乞丐黄蓉,而黄蓉其实是一个大美女的故事讲了一遍。 周威听了这段故事后,当即心花怒放,顾不得听后面的故事,起身就跑没了影儿。 他一边跑远还一边嘀咕道:“我是大智若愚的郭靖,那么小玉便是故意扮作小乞丐的黄蓉……” 小玉是谁? 苏贤摇了摇头,没去理会神经病般的周威。 正文 709 憨妞 天色已晚。 篝火烤肉结束。 故事也讲得差不多。 众人纷纷散去,准备回房休息。 苏贤也准备回房,可撩起袖子一闻,一股浓烈的烧烤味儿直冲鼻孔,这样子是没办法睡觉的。 他吩咐人准备热水,必须先洗个澡再说。 李青牛府中仆从成群,很快,滚烫的洗澡水便准备妥当。 苏贤快速解除“束缚”,一脚踏入浴桶,滚烫的洗澡水让他很是满意,不过这时他猛地一拍脑门: “该死,似乎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了。” 他快速将那只腿缩回,穿回满是烧烤味儿的脏衣服,开门,走几步路来到唐淑静门前,一边咚咚咚的敲一边喊道: “开门,开门……” “干什么?人家都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屋内传出唐淑静的声音,略有沉闷,似乎是被苏贤给吵醒的。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了……赶紧起来开门!”苏贤自然不可能明日再来,在那不停的敲。 “别敲了……等一下!” “……” 屋内,唐淑静的确已经入睡,且已进入梦乡,被苏贤吵醒后大为光火。 但没办法,谁叫她成了为苏贤洗衣做饭的小女仆了呢, 苏贤来拿换洗的衣服,不给还真不行。 她心头很气, 加之刚刚醒来, 便半眯着眼, 抄起一个放满了干净换洗衣服的小包袱,走向屋门, 打开一条缝,快速将小包袱往外一塞。 她也不管苏贤接住没有,砰的一声关上, 再拉上门栓,回到绣塌上接着做梦去了。 “什么态度啊这是……” 苏贤拿着小包袱,一脸不满的回到房间,随手将之丢在床上, 然后开始洗澡。 哗啦啦! 洗澡水的水温凉下来之前,苏贤跳出浴桶,神清气爽的他一边暗道“舒服”,一边抓起那只小包袱, 准备更衣。 可是, 随着小包袱被拆开,看清里面的衣裳后, 苏贤惊呼一声。 下意识往后一跳。 一脸震惊、不可思议与异样。 这个小包袱中的衣裳, 并不是他的换洗衣物。 而是……唐淑静的!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裙子, 从花色上可以明显辨别,这就是唐淑静的衣裳。 若是寻常的衣服倒也罢了, 可—— 那条裙子上面, 还静静的躺着一只…… 大眼罩! 葱绿色,绣花, 两只翅膀会动的蝴蝶趴附正中,边角上还有蕾丝组成的花纹,格外精美, 价值也极为不菲! 这是罗绣娘鼓捣出来的最新款式, 没想到唐淑静都用上了。 只是……规模也着实太小了些,甚至都没有“碗”的形状, 看起来还真的颇似一只……大眼罩! 苏贤瞬间明白过来, 唐淑静拿错包袱了! 这个憨妞! 他走近一些, 缓缓将手探出。 似乎是想拿起那只大眼罩打量一番。 不过, 就在相距只有数寸的时候,他的手缩了回来。 没有去碰。 转而去抓小包袱的边缘,准备将之重新包裹起来。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唐淑静压抑着嗓子喊道:“苏……姐夫你洗完澡没有?” 苏贤吓了一跳,这敲门声也突然了,他的手一抖,轻轻一歪,没抓住小包袱的边缘,而是—— 一把将大眼罩抓在了掌心! 苏贤猛地僵住, 手背上青筋暴起,心头突突乱跳,一时竟忘了松开。 “姐夫, 你洗完澡了吗?” 这时, 唐淑静压抑的声音又再响起。 苏贤心中下意识一震,这憨妞瞎说什么呢。 怎的,难道洗完之后你还要干点啥不成? “还没有呢!” 苏贤深吸一口气, 回答的同时,快速松开掌中之物,小心走到浴桶边,用手拨弄洗澡水,模拟洗澡的场景。 “没有就好……”屋外的唐淑静明显松了口气。 “……” 苏贤渐渐明白过来,唐淑静应该是发现她拿错小包袱了,于是顾不得其他,赶紧来找苏贤。 得知苏贤还没有洗完,那也就是说,她拿错包袱之事还没被发现…… 哗啦! 哗啦! 苏贤用手拨弄着洗澡水,他已经冷静下来,见状便开了个玩笑:“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你想进来……伺候本姐夫沐浴?” 透过外面走廊上的灯光, 唐淑静那高挑的身影映照在纸糊的门窗之上, 苏贤此话过后,可以明显看见那高挑的身影猛地一震。 苏贤心知,唐淑静一定都快被气炸了。 他咧嘴一笑,不待对方反应过来, 马上又说道:“这可不行啊,我毕竟是你的姐夫,这种搓澡的活儿不适合你。” “即便你强烈要求,甚至不惜大半夜的敲我房门,本姐夫也死活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是原则问题!” “……” 纸糊的门窗上,那道高挑的身影已在轻轻颤抖。 没错,唐淑静的确已经抓狂,大口喘气。 她真的想调头就走,或者闯入按着苏贤暴打一顿! 她可是尊贵的、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居然被苏贤说……她想进去伺候苏贤沐浴?伺候搓澡? 更令她抓狂的是,苏贤竟然还拒绝了,说什么“原则问题”,一幅大义凛然、谦谦君子的模样。 狗屁! 屋内。 苏贤拨弄着洗澡水,欣赏着纸糊的门窗上那道轻轻颤抖的高挑身影,心里别提多么美妙,多么惬意。 “我不是……”屋外传来唐淑静咬着牙缝的声音。 她终究是没敢乱动,不曾调头就走,也不曾蛮力闯入,眼下之急,还是先取回那个小包袱为重! “那你大半夜找我何事啊?” “刚才给你的那个包袱……我拿错了,里面装的其实是还没浆洗的脏衣服,你先别打开,我给你换一下。”唐淑静紧握秀拳,斟酌着字句,强忍着心中的羞愤。 “原来如此……”苏贤侧头,看了眼床铺上展开的小包袱,随即冲门外问道: “可是,若我不更衣,你如何进来?我如何将小包袱还给你?” “你可以穿上刚才的脏衣。” “咦!不行不行,一股烧烤味儿,若穿了脏衣我还得再洗一次澡,那样也太折腾了,不妥不妥!” “你……” 唐淑静紧咬下嘴唇,苏贤的“矫情”令她心里恨得牙痒痒。 但她生生忍住了。 没办法,谁叫她方才粗心大意,将自己的衣服递给苏贤了呢? 正文 710 你下流!你无耻! 唐淑静在又羞又急又愤之下,一时竟慌了神,心中十分焦急。 正当此时,屋内传出苏贤的声音: “我把被子披在身上吧,你稍等一会儿。” “那你快点啊!” 唐淑静趴在门窗上,紧绷的心稍稍一松,这的确是一个应急的好办法,虽有不妥但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屋内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一串细微的脚步声。 唐淑静脑补出苏贤从浴桶中站起,擦干水珠然后走向床铺的画面…… 忽然,苏贤隔壁的房间中,咔嚓一声,传来一个极细微的响动。 那是杨芷兰的房间! 唐淑静趴在门窗上的身子当即就是一缩,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星光之下,她那双明眸中闪烁着警惕、羞恼以及害怕等等复杂的光芒。 万一杨芷兰开门而出,发现她趴在苏贤的门上,并且半夜来找苏贤还是为了……那种事的话,她一定会崩溃的! 她很想用力敲门,让苏贤动作快点,然后进去躲一躲。 可是不能敲。 她更不敢开口说话。 只能趴在苏贤的门窗上,缩着身子,瞪大了明眸四下打量,生怕其他人发现她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行为! 屋内。 苏贤快速走到床边,先将小包袱重新打包,恢复原样后,抄起被子就披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随后,他又抄起那个小包袱,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闩。 他正准备开门呢,岂料外面的唐淑静就等不及了,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背靠门窗,拍着胸脯,一幅后怕与轻松的模样。 苏贤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将门打开一条缝, 足以将小包袱递出去就是了, 可是……唐淑静进来作甚? “给,小包袱在这儿。” 苏贤没想太多,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中伸出一只手, 将小包袱递过去并催促道:“快点拿回去换,本姐夫还等着更衣呢。” “你果真没有打开过?”唐淑静随手接过, 双眼略带审视的光芒。 “没有!” 苏贤一口咬定。 唐淑静点了点头, 侧过身去, 拿起小包袱开始检查。 纸糊的门窗外有灯笼的微光透入,映照出唐淑静侧脸的轮廓, 秀丽绝伦,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 苏贤见状,心中微微一紧, 万一唐淑静发现他曾拆开过这个包袱, 会不会当场发飙? 随即他摇了摇头, 认为不大可能, 这包袱又不是什么精巧的东西,拆装后谁能从表面上看出? 可是下一刻, 唐淑静忽然侧回身来,两眼死死瞪着苏贤的脸,宛若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咪, 大声斥道: “你说谎,你分明已经打开过了!” “没有!你竟敢污蔑本姐夫?”苏贤一口咬定, 他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唐淑静应该只是在诈他。 “还在狡辩!”唐淑静十分生气, 指了指小包袱上的结说道:“我明明打的是蝴蝶结,可是你看, 现在是……死结!” “呃……” 苏贤一看之下,面色微微一变,猛然想起,之前貌似的确是一个蝴蝶结。 方才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直接打了个死结上去。 糟糕,终究还是被唐淑静发现了端倪…… 不过,苏贤心念一转,面色立即便恢复了正常,笑道: “不错,我刚才的确是撒了谎!” “承认了吧!”唐淑静咬牙切齿,她的拳头很痒,很想揍人。 “但,我只拉开了那个蝴蝶结而已,还没有将小包袱彻底展开,你就来了……我听说里面是还未浆洗的衣服,便又重新系上。” “果真如此?”唐淑静一脸狐疑,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好了,可她并不怎么相信苏贤。 “自然!” 苏贤一脸肯定与镇定,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抓主动权:“若你不信,可以当场打开这小包袱,看我有没有动过里面还未浆洗的脏衣服!” “……” 他刻意加重了“脏衣服”三个字的读音。 而且说着说着,就动手去扯唐淑静手中的包袱,要当场打开。 唐淑静心中一急,包袱里面可是她的贴身衣物呢,如何能当场打开? 她往后一缩,躲开苏贤的魔手, 她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主动权已被苏贤夺了去,最后,在离开之前, 她最后一次问道: “你真的没有打开过这个小包袱?” “自然没有打开, 我也没有看见你放在里面的那只‘大眼罩’!”苏贤一脸镇定,似乎每个字都是真的。 可是话音刚落,他与唐淑静齐齐色变。 我去! 说漏嘴了! 还是在即将成功之前说漏嘴,苏贤嘴角扯了扯,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口无遮拦…… “你……” 唐淑静顿时又羞又怒,贝齿紧咬下唇,瓜子脸都扭曲了,明眸中满是委屈之色,在纸糊门窗透入的微光之下,瞬间泛起点点星光。 “呃……我若说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信不信?”苏贤紧紧裹着被子,慢慢往后面退去。 “我打你!”唐淑静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吸着琼鼻快步逼近,即将对苏贤进行殴打。 “停!” 裹成粽子似的苏贤,从里面伸出一手横档在前,大声辩解道:“这事儿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拿错包袱的,我也是受害者……” “你还说,找打!”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啊,不然……”苏贤左右看了下,视线最终落在正裹在身上的被子上,心念瞬间一动。 只见他两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缘,瞪着逐渐逼近的唐淑静威胁道:“若你再敢过来,我就……掀开被子!” “你……” 唐淑静果然止步,不敢再靠近,又羞又怒的她急得原地直跳脚,最后只得怒斥道:“你无耻!你下流!” “……” 苏贤见这招果然有用,当即心神一定,也不往后缩了,以命令式的语气吩咐道: “你还杵在那儿作甚?还不快回去,然后把我的换洗衣服送来?记住,若你去而不返,我就降你为三班头!” “气死姑奶奶了!”唐淑静紧握的秀拳轻轻颤抖,龇牙咧嘴,真的很想冲过去按着苏贤暴打一顿。 最终,她灰溜溜离开苏贤房间。 一会儿后,又灰溜溜将苏贤的换洗衣服送来。 苏贤心情畅美,没有继续挑逗唐淑静,人家都已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若继续挑逗必将得不偿失。 他更衣后打着哈欠,躺在床,很快便沉沉睡去…… 正文 711 骨灰级钢铁直男 与此同时。 村寨外面。 夜朗星稀,半月高悬,山谷四周的山林中偶有鸟兽嘶鸣,夜风徐徐,吹动了村寨外田间地头的杂草,缓缓摇曳。 村寨周围开辟了大片农田,引山泉之水灌溉,经农人们辛勤耕作,产量倒也颇丰,足以供应村寨所需。 此时,某处田埂之上,有两个人影正坐在那里。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坐在那宛若一座小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苏贤那儿吃了烤肉、听了故事的周威。 周威身旁,端坐着一道娇小的身影,看起来是个女子,此女名叫“小玉”,是周威的青梅竹马。 “周威,我警告你,今后别再来骚扰我了!”黑夜笼罩之下,小玉姑娘的面孔看不大清楚,但听其声也是一个青春曼妙的少女。 “小玉,我没有骚扰你啊!”周威矢口否认,他的手在衣服里面掏啊掏,最终摸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你……你半夜闯入人家的闺房,二话不说扛着人家就跑……”小玉姑娘语气十分幽怨,带着浓浓的无语,接着说道: “然后带人家来到这荒郊野外,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不适合,你为何……” “……” 小玉姑娘正说着,忽然一顿,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奇特的香味儿,勾人食欲,她暗中动了动喉咙。 却原来是周围打开了那个油纸包裹的物体。 里面竟是一大块烤肉, 香喷喷, 似乎还冒着热气儿。 小玉姑娘一时愣住, 不知周威这是要作什么? “小玉,给,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烤肉, 很好吃的,调料十分特别, 是苏兄从外面带来的……” 周威说着, 不由分说, 抓起小玉姑娘的小手,硬塞在人家手中。 小玉姑娘脸蛋儿微微一热, 本想甩开周威的手,可还未及行动,周威的手已主动撤去, 只留下一个油纸包。 “尝尝吧, 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平时可吃不到!”黑夜中, 周威的声音低沉有力,加之他高高大大, 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这是……你特意为我留的?你之所以半夜偷……抗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小玉声音柔和下来,老实说她有点感动。 “当然, 快吃吧,不然待会儿就冷了。” “嗯。” “……” 烤肉的确很香, 小玉姑娘慢慢吃了起来。 周威也没闲着,在旁大讲“射雕大侠”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好, 小玉瞬间就入了迷,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 一边听着周威讲的故事,吹着夜晚的习习凉风,偶尔回头瞥一眼远处泛着灯光的村寨,小玉感觉这一刻十分惬意。 她与周威是青梅竹马,其实还是喜欢周威的。 她也不排斥与周威“幽约”,尽管周威约她的方式很粗暴,居然凭借高超的身手潜入人家的闺房,直接将她偷走。 可是,周威就是一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将她“偷”出来后,不聊天不谈心不说情话,也不卿卿我我趁机动手动脚。 而是……带着她一个女孩子下田抓泥鳅?逮田鸡? 一次两次还好,可周威几乎次次如此,自己倒是玩儿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管小玉姑娘的感受。 长此以往下来,小玉姑娘的心渐渐就淡了,甚至要与周威分手。 不过这次……周威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给她带好吃的,还为她讲故事,小玉姑娘瞬间沉迷其中,认为周威终于开了窍。 这才是谈恋爱该有的姿势嘛! …… 不知不觉间,“射雕大侠”的故事讲完。 那块烤肉小玉姑娘也已吃完。 夜色已深。 田间的虫鸣也渐渐消停。 谷乲 夜风凉爽,吹动周威鬓角的发丝,小玉姑娘心中微微一动,发现此刻的周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莫名的魅力, 很吸引人。 在这村寨外的田间地头,一股暧昧的气息缓缓流转。 小玉姑娘侧头,仰望着高大的周威, 心里渴望着, 渴望周威说一点令人肉麻的情话,最好再来点肢体接触。 真的,若此时此刻周威发疯,蛮横不讲理硬要抱她亲她的话,她……其实不会介意。 “小玉,我就是那大智若愚、忠肝义胆、侠义为怀的郭靖!尤其是这个大智若愚,简直太符合我了!” 周威爽朗的笑声在田间回荡。 小玉姑娘笑着微微点头。 “而小玉你,便是那古灵精怪、聪明伶俐、蕙质兰心的俏黄蓉!”周威继续说道。 “嗯。”小玉姑娘芳心剧震,她自然知道郭靖与黄蓉之间的关系,周威如此比喻,那岂不就是说…… 总之,她心中甜蜜蜜。 这不就是令人肉麻的情话么? 周威这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啊! 小玉姑娘缓缓将脸蛋凑近,进行暗示,希望周威继续开窍,即便是蛮横的强行抱她亲她她也可以接受。 周威慢慢将两手探入身后,似乎摸索着什么,夜晚太黑看不清楚,同时深情款款的问道: “小玉,你愿意做我的黄蓉吗?” “……” 小玉姑娘芳心顿时汹涌犹如海啸,心头抹了蜜一般甜,立即颤声回应道:“我……我愿意!” “太好了!” 周威大喜过望,浑身激动,看那样子,似乎马上就将兴奋过头,然后采取暴力手段,抱着小玉姑娘又亲又啃。 小玉姑娘心中隐隐期待,这种时候,周威越主动,越蛮横,她就越喜欢,有种被强力征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娇躯轻颤,呼吸也渐渐紧促起来。 “小玉你还记得吗,在那个故事中,郭靖与黄蓉初次见面的时候,黄蓉是小乞丐女的形象。” 周威两手依旧放在身后,不知在弄什么东西。 小玉姑娘似乎听见了一点点水流哗啦的声音,但没有在意,她正在期盼,正在幻想,一颗芳心只希望周威动作搞快点。 “既然小玉愿意做我的黄蓉,那么……” 周威话说了一半,身旁便传来明显的水声,紧接着小玉姑娘见周威两手抬起,两个手掌直接捧住了她的脸蛋儿。 终于动手了……小玉姑娘芳心剧震,甚至已在心中脑补出她与周威结婚、生子,甚至一起变老的一幕幕。 可是—— 嗯? 小玉姑娘猛然发觉不对劲儿,自的脸上怎么冰凉一片?似乎还有水在往下淌? 此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黏黏糊糊的感觉。 她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摸,手指捻了捻,心头刹那明白,那居然是……泥水! 周威从田里面抠了一把稀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抹在了她的脸上! 小玉姑娘顿时僵在那里,火热的芳心刹那冷却,榆木疙瘩就是榆木疙瘩,居然在最后关头干出这样的事…… 这很周威。 “谁要做你的黄蓉!去死吧你!” 小玉姑娘愤怒已极,起身就跑,清冷的月光之下,她那娇小的身影矫健宛如猎豹,逃得飞快! 周威却在那一脸懵,不知怎么就惹到了小玉,不是说好要做郭靖与黄蓉的么,怎么忽然就生气跑了呢? 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712 山雨欲来风满楼 次日。 今天是药浴疗法的第六天。 杨芷兰如往常那般,由唐淑静陪伴着进入专用的浴室。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好似是天上的裂缝,瞬间的强光照亮了整个村寨,也勾勒出环绕在蝴蝶谷四周的高大山峰。 其实从今天下午开始,天空上就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天色很早就黯淡下来。 蝴蝶谷四周的山峰太高,宛若“瓶口”,层层叠叠的乌云则好似“瓶盖”,两者严丝合缝,一种憋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一场罕见的雷阵雨即将来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杨芷兰专用浴室前的走廊上,苏贤与言大山站在那里,暴雨前的狂风吹动了他们的头发与衣服。 走廊上悬挂的灯笼也摇晃个不停,里面的烛火似乎马上就将熄灭。 又是“轰隆”一声响,地动山摇,闪电好似神仙的匹练,瞬间刺穿整个夜空,天地为之一白,数息后又复归于黑暗。 啪嗒! 豆大的雨滴开始降落,打在屋顶的瓦片之上,声音清脆而突兀。 紧接着,无数响声连成一片,密密麻麻,整片世界都是雨声,灯笼的光芒之下,可见落雨如瀑布,很是震撼与惊人! “好一场瓢泼大雨!” 苏贤站在屋檐下,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一吐这半日来乌云罩顶的郁气,兴致勃勃的在那看雨。 一会儿后,雨势依旧不减,雷声滚滚,闪电频频。 苏贤站在屋檐下忽然感觉有点冷。 大风裹夹着水汽,不亚于冬天的冷冽寒风。 再坚持一会儿,芷兰的药浴马上就结束了……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心中期待着待会儿李青牛的诊断。 也期待他那句:“杨姑娘经此一泡, 又延寿一月!” 泡一次药浴延寿一月的方式, 虽然有些慢,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杨芷兰痛苦而死。 他已在心中默默盘算,要留杨芷兰在蝴蝶谷, 泡它个三五年,直至寿命增加到与正常人无异。 至于他, 不可能一直留在蝴蝶谷, 等时间差不多了, 他还要北上辽国,与纳兰节一起完成一番大事业呢! 未来必将是光明的! 他坚信。 杨芷兰的旧疾一定可以祛除! 北方辽国的威胁也必能彻底解决! 一段时间后, 浴室门开,杨芷兰已泡完药浴,接下来该诊脉了。 他们去到隔壁的房间, 又等了一会儿, 李青牛撑着雨伞到了, 坐下开始为杨芷兰诊脉, 苏贤不怎么放心,在旁死死盯着人家的脸。 相对于他的不放心来说, 言大山、唐淑静,甚至杨芷兰本人都略有松懈…… 忽然。 苏贤神色一凛。 因他发现,轻轻闭着双眼诊脉的李青牛, 眉头稍稍拧了拧,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有问题! 苏贤一直紧盯着他的脸,确定没有看错。 可是随后, 李青牛的面色再也没有任何异常,言大山等人也十分淡定, 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切如常。 莫非是我想多了……苏贤自省,随即暗暗摇头。 他其实更倾向于方才应该是眼花,李青牛应该没有异常。 谷咔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等待着诊脉结束后李青牛那句:“杨姑娘经此一泡,又延寿一月!” …… 终于,诊脉结束。 李青牛缓缓睁开眼,不轻不重按压在杨芷兰脉搏上的两指收回,如往常那般捻须笑道: “药效不错,经此一泡,杨姑娘的寿命又有所延长!” “多谢神医!”杨芷兰表情冷淡,起身施礼道谢。 “神医辛苦了!”唐淑静也跟着道谢。 “晚辈送神医回去。”言大山撑开雨伞,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准备在前开道。 “……” 相对于他们与往常无异的反应来说,苏贤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尽管他不愿往糟糕的方面联想,可……李青牛的确没有说那句话,没说“延寿一月”,而是“有所延长”。 细想之下,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因为延长一天,甚至延长一个时辰也是延长…… “大山你先歇着吧,这次由我来送。” 苏贤从言大山手中接过雨伞与灯笼,他必须单独与李青牛谈谈。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愿相信李青牛治不好杨芷兰的旧疾。 这次谈话,若证明是他想多了,李青牛口中的“延寿一月”与“有所延长”其实是一个意思的话, 那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若证明药浴的疗效真的有所减弱,苏贤便认定是李青牛在搞鬼, 不愿尽全力,其目的便是为了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 他始终都没忘, 李青牛这糟老头子其实很会骗人。 “公子,风大雨大,还是我去吧,以免公子淋雨着凉。”言大山是一根筋,本着为苏贤好的角度,又想从他手中接回雨伞与灯笼。 “不用了,你送了那么多次应该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苏贤略有无语,疯狂对他使眼色。 可言大山似乎没有看见,又说:“多谢公子关心,其实我一点也不累……” 苏贤顿时蛋疼不已,不由虎着脸说道:“我在你眼中莫非是纸糊的不成?淋点雨就着凉?别废话了,你马上回去休息。” “好……”言大山挠着头离开了。 “……” …… 约一刻钟过后。 苏贤送完李青牛回来了。 大雨依旧倾盆,不要钱似的猛灌。 苏贤浑身湿透,雨水从他的头发上冒出,顺着脸庞与脖子流入衣服里面,衣服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他没有打伞,就这样走回来了。 他眉头紧锁,似是在考虑什么事,以至于忘了打伞,就这样淋雨而回。 “公子,你……” 杨芷兰她们都没有休息,见此纷纷大吃一惊。 言大山也没睡,听到响动便出得门来。 此时,苏贤刚好走到屋檐下,忽然就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身体轻轻一抖。 “公子,你着凉了?”言大山心中十分自责,刚才就不该让苏贤去送的。 “没事。”苏贤摆了摆手,转头对唐淑静吩咐道:“你去给我熬一碗姜汤,再命人准备热水,我先洗个澡。” “好!”唐淑静犹豫一瞬,本不想去,但又怕苏贤转头就去吩咐杨芷兰,最终还是得去,于是不大情愿的答应下来。 “芷兰,我想单独和你聊聊。”苏贤又看着杨芷兰。 “好。”杨芷兰冷淡依旧,但心中却已有所悟。 正文 713 李青牛:苏小子哪懂酿酒? 苏贤的房间中,一点豆灯摇曳。 外面风大雨大,关上门窗后,密集的雨声略显沉闷,时不时炸响一个滚滚惊雷,屋顶似乎都在颤动。 苏贤没有隐瞒,将方才与李青牛密探的经过讲了一遍。 杨芷兰安静的听着,摇曳灯光打在她那消瘦的面孔上,明灭不定。 “其实……我已有所猜测!” 听完苏贤的讲述,杨芷兰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情绪波动,那个命不久矣的人似乎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今天药浴的时候,我就发现药效有所下降,只是没想到下降得如此严重!”杨芷兰微微侧头,看着苏贤的脸。 “是啊,从延寿一月降到半月,下降的速度着实太快……”苏贤叹气,回想方才与李青牛密谈的经历,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其实,能多活数月,我心愿已足,只是……我死之后,就不能跟在公子身边了。” “……” 杨芷兰这次的语气不再冷淡,稍微有些情绪波动。 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她这点情绪波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哪有面对生死还如此淡定的普通人? “芷兰你千万不要说这些丧气话。”苏贤立即振作起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李神医不能医治你的旧疾。” 杨芷兰没有说话,只抬眸看着苏贤的眼睛,略有迷茫。 苏贤接着说道: “李青牛这个人不仅脾气古怪,还是一个喜欢说谎的糊弄人的混蛋!他对你的旧疾一定有所保留!” 杨芷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这里面的原因稍微有些复杂……总之,你要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让李神医施展全力,你一定可以康复!” “公子,我……” “芷兰你有话就说, 我们之间不要有所顾虑。” “谢谢你!” “……” 杨芷兰心中, 此刻的情绪波动异常强烈, 其实,自十余日前在幽州旧疾暴露之后,她就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可在很多缘由之下, 她拼命强忍着心中的情绪波动,不曾表现在外, 极力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她心中之所以情绪波动剧烈, 并非是因为苏贤的保证, 也并非是因为李青牛可以彻底治愈她的旧疾,更不是因为她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活到老。 她其实并不相信苏贤的说辞, 那只是安慰人的话语。 那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是苏贤的不抛弃不放弃,是苏贤那坚定的信心,是苏贤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模样…… 这让她感觉到, 自己还是有人在乎的。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还是有人的关心她的。 即便心性坚韧、冷淡如她, 也抵挡不了这种纯粹情感的“攻势”, 刻意压制了十多年的情感与期盼,一旦被唤醒, 反弹之势必将势不可挡! 此刻,她真的很想哭,很想流泪。 但却死死强忍着, 至少不能在苏贤面前流泪,她着实拉不下高冷女杀手的脸面。 …… 一会儿后, 杨芷兰回房休息去了。 苏贤洗了个热水澡,又饮了唐淑静准备的姜汤, 再吃下周威闻讯送来的一颗药丸,身体便已无大碍。 “谢谢!” 苏贤扭头看着唐淑静, 他现在没有玩闹的心思,唐淑静忙到这么晚,说句谢谢不过分。 谷诫 “哼!” 唐淑静马上就傲娇起来了,最后说了句:“若不是姐姐拜托过我,我才不理你呢!” 说完后,她傲娇转身,留给苏贤一个后脑勺,也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言大山见苏贤果真无碍,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苏贤见此不由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没着凉你还挺失望的是吧? 周威送完药丸,也起身告辞。 苏贤却叫住了他: “周兄且慢,我有一事想请周兄帮忙。” “苏兄尽管说,在这村寨中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周威立即停了下来,将胸膛拍得震天响。 “昨日,我在村寨中逛了一圈,发现寨中竟有铁匠、木匠等匠人……我想请周兄出面协调,请来那些匠人,帮我打造一个东西。” “嗨!简单,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周威爽快答应下来,随即好奇问道:“苏兄想打造什么?是外界的东西么?好不好玩?” 苏贤笑着介绍道: “我想打造的那个东西,叫做‘蒸馏器’。” “蒸馏器?那是何物?” “此物很神奇,可以蒸馏出天下最烈的烈酒!” “烈酒?”周威瞬间兴趣减半,因他酒量不太行,也不好酒,只是“天下最烈”的说法,还是强烈的吸引了他的兴趣。 “不错, 此物可以酿造出烈酒,起码比四方酒家的酒烈上数十倍!” “比四方酒家的酒烈上数十倍!?” 这个说法彻底震惊了周威。 他知道,李青牛常用四方酒家的烈酒消毒, 他虽学医不精, 但也知道此酒乃天下之最, 再也没有比这个酒更烈的酒了! 苏贤居然说,凭那什么蒸馏器就可以制造出更烈的酒,甚至烈上数十倍,这如何不惊人,如何不令人……怀疑。 …… 最终,周威带着疑惑与不信离开了。 言大山忽然从门外进来,他刚才其实并未回房,躲在门外,将两人的交谈听了去,见苏贤发现他后便问道: “公子难道就不怕,周威将此事告诉李神医么?” 他其实在心里也不怎么相信,苏贤可以造出比四方酒家更烈的酒。 但发生在苏贤身上的奇迹已经够多,因而下意识的相信了一半。 “不怕,我就是要借周威之口,让李神医知晓此事。”苏贤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接着说道: “想要钓鱼,首先诱饵要足够香甜美味,其次,还要让鱼儿发现诱饵……如此一来,这场钓鱼游戏才有趣味。” “……” 另外一边。 周威回去之后,果然对李青牛说了此事。 “不可能!” 李青牛听完后,直接一口咬定苏贤不可能成功,信心满满的说道: “当初,老夫发现烈酒可以让伤口更好愈合的秘密后,曾遍访天下,搜寻各种烈酒。” “以老夫的手段,即便那酒藏得再深也逃不出老夫的法眼……最终发现,天下间就属四方酒家的酒最为甘冽!” “苏小子虽有世所罕见的医术天赋,但酿酒之道博大精深,他哪里又懂?” “若他果真酿造出比四方酒家的酒更烈的酒,老夫就见一坛喝一坛!再将装酒的坛子打碎了吃掉!” “……” 正文 714 天下最烈的酒 周威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上午,匠人们就已到位,在苏贤的指点下成功打造出一个巨大的蒸馏器。 下午,苏贤带着言大山等人开始蒸馏,过程十分顺利,经掐头去尾,他们得到人头那么大一小坛烈酒。 酒精味儿直冲脑门,很烈。 消毒所用酒精的度数,一般是七十五度,度数过高不行,过低也不行。 苏贤用指头蘸了一点烈酒,送入口中,品尝过后,认为此酒的度数应该有五六十度,或许更高。 用作消毒已经足够。 “姐夫你果然酿出天下最烈的烈酒了!” 唐淑静小手捏着琼鼻,一脸震惊,酒味儿很冲,她的脑袋已有些晕乎,扑闪着一双明眸,对苏贤进行上下打量。 其实刚开始打造蒸馏器的时候,她就不认为苏贤能够成功,甚至还出言嘲讽。 在她看来酿酒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活儿,苏贤即便再有能耐,难道也懂这个?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苏贤不仅懂得酿酒,而且还真酿出了天下最烈的烈酒,她方才都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杨芷兰的表情依旧冷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她却是距离那坛烈酒最近的人。 酒坛放在桌上,她就在桌旁,上半身微微前倾,探出头去,死死盯着那坛酒。 从她的表面虽看不出什么, 但实际上她心中的震撼不亚于唐淑静。 “芷兰, 别站那么近, 这酒太烈了,你们都是第一次见,吸多了味儿容易醉。”苏贤在旁劝道。 “公子不用担心, 我没事的,我不会醉。” 杨芷兰不肯离开, 并不时侧眸瞥一眼桌旁的言大山, 似乎是怕言大山粗手粗脚, 将这坛烈酒打碎,这可是苏贤的心血啊! “还说不会醉, 你看你,脸都红了。” 苏贤上前一步,拉着杨芷兰的手就往后退了数步。 杨芷兰无从反抗, 只得退后。 但视线并未从酒坛与言大山身上离开…… 言大山现在成了距离酒坛最近的人, 他手中端着一只小瓷碗, 碗中装了一半的“头酒”, 他不停倾斜小碗进行观察。 所谓“头酒”,便是刚开始蒸馏之际流出的酒水, 里面含有甲醇,喝了容易中毒。 苏贤安顿好杨芷兰后,转身看着言大山说道: “那是头酒, 不能喝的,赶紧拿去倒了!” “好的!” 言大山答应一声, 端着碗走到另外一边的水沟,准备将头酒倒入里面。 苏贤赶紧取来酒封, 将散发浓烈且刺鼻酒精味儿的酒坛封印,为了不跑味儿, 他又在酒封外面抹了一层泥。 此时,太阳已经往西边坠落。 因蝴蝶谷四周的山峰太高,苏贤他们是欣赏不到那绚烂的晚霞了。 “忙了一天,终于弄完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然后再抱着这坛酒去见李神医!” 苏贤隐晦的看了眼杨芷兰。 杨芷兰心下明悟。 昨晚,苏贤曾说,要想办法让李青牛尽全力,今日酿造的烈酒,应该就是苏贤想出的办法了。 杨芷兰心中顿时十分感动,不由抿嘴一笑,向苏贤投去感谢的眼神,说道:“公子,谢谢你今日所作的一切!” “应该做的,不……” 谷硆 苏贤话刚说一半便顿住,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杨芷兰,宛若看到了什么十万年才得一见的稀奇景象般,目瞪口呆。 杨芷兰居然……抿嘴笑了! 尽管笑得很浅很浅,可也是笑容,苏贤记得十分清楚,自两人认识以来,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笑。 还有她现在的眼神,也与以往冷静到冷淡的眼神大不一样,眸光闪烁,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感情…… 苏贤的“格外关注”,瞬间就被杨芷兰觉察。 随即,她的浅笑立即消失, 饱含感情的眼神也消失不见,变回冷淡的模样。 她心跳陡然加剧, 并在心中自省,为什么?为什么忽然间就冒出一个浅笑呢?为何忽然间就将心绪表露在外呢? 很快, 她想明白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消瘦面孔。 因为……她醉了! 刚才吸入太多烈酒的气味儿,稍微有些醉,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她虽不是怂人,但也受到了强烈的影响。 酒这个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苏贤见杨芷兰已恢复如初,便没再盯着人家猛看。 他心里明白,若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好奇与期待,大概率会掐灭杨芷兰这细微的变化,最后导致恐惧与拒绝改变! 凡事还是自然一些好。 苏贤装作没事的样子,招呼上言大山与唐淑静,将那台巨大的蒸馏器拆掉,然后将现场打扫干净。 言大山倒完“头酒”回来,放下那只小碗后,苏贤就发现他有些奇怪。 他走路似乎不稳,摇摇晃晃,面色有点难看,似乎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大山你……该不会将那半碗头酒喝了吧?!”苏贤做出猜测,一脸的无语与吃惊。 “没有!”言大山不自然的甩了甩头,一口否定,可是不等他再说什么,体格如此健硕的他竟突兀的仰面栽倒在地! “大山!” 苏贤等人都被吓了一跳,赶忙奔过去。 苏贤稍微检查一下,哭笑不得: “还说没有偷喝头酒,我早说过不能喝的,你……诶,贪那个口作甚?” 言大山面色难受,现在又很红,他只是头晕,还没彻底晕过去,但听了苏贤这话,他干脆装晕—— 不然真的没脸见人了啊! “快去请大夫!”苏贤大吼。 “……” 与此同时。 后院,书房。 李青牛正与周威聊天。 “苏小子的酒,酿造得如何了?”李青牛手中握着一卷古旧的医书,一边慢慢看,一边闲聊。 “今天上午,那什么蒸馏器便已打造完成,弟子亲自去看过,没发现什么特别。” 周威手中抱着一本同样古旧的手抄版《黄帝内经》,正艰难的啃着,见李青牛发问,立即抬头,一脸轻松的进行回应: “据说下午的时候,苏兄便已开始酿酒了,只是……苏兄将弟子赶了出来,说那是机密不让弟子看。” “机密?” 李青牛嗤笑,将手中的医书往桌上一丢,起身活动筋骨,一脸不屑的说: “依老夫看来,那苏小子必定是心虚,他根本不懂酿酒,只是在胡闹而已,自然不希望你在旁窥视!” 正文 715 高人形象……崩塌了 李青牛两手负在身后,傲然道: “老夫方才,已重新翻阅了上古流传下来的医书,还有许多古籍,可以明确,从古至今都没有比四方酒家的酒烈上数十倍的烈酒!” “早年间,老夫曾游历天下,什么样的美酒没有见识过?四方酒家的烈酒,已是天下之最,苏小子是在白费功夫!” “……” 周威缓缓点头,对此深信不疑,不过很快他产生了一个疑问: “师父既然知道,苏兄是在白费功夫,那为何还命弟子全力协助苏兄呢?苏兄此举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忽然间就想到要酿造烈酒了呢?” 李青牛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淡淡解释道: “对杨姑娘的治疗,苏小子始终认为老夫未尽全力,暗中有所保留……他今日此举,便是想以此作为交换!” “苏兄糊涂啊!” 周威一拍大腿,丢下《黄帝内经》,起身说道: “苏兄虽看出师父未尽全力,但却不知师父欲收他为徒!” “苏兄他们入谷的那天,就拜师父为师的话,就不会有这么一出了……苏兄一时糊涂啊,走了好大一个弯路!” “……” 李青牛听了这话,双手负在身后的世外高人形象瞬间被毁,回身瞪着周威斥道: “闭嘴!老夫行医,只要动了手,就没有不尽全力的!那苏小子糊涂,你这孽徒难道也怀疑为师不成?” “弟子不敢……” 周威仔细一想,李青牛行事作风的确如此,要么不医,要么直接治好,不存在不尽全力的情况。 不过随即,周威又凝眉问道: “可是杨姑娘之疾,弟子也没见师父将她治好啊?” 李青牛嘴角扯了扯, 带动胡须也跟着抖动, 瞪着周威斥道: “那杨姑娘的旧疾, 早已是病入膏肓,老夫能为她延寿数月,已是神迹!若是谷外的庸医, 早就让苏小子准备后事了!” “……” 周威连连点头,李青牛虽有神医之名, 但世上哪里有神?医术再好也有一个限度, 总不可能跑去地府抢人吧。 这时, 一个仆从在书房外禀道:“神医,苏公子求见, 苏公子还抱来一只人头大小的酒坛。” 话音过后,书房中的两师徒面面相觑。 苏贤这就来了? 还抱着一个酒坛? “知道了,将人带去后厅, 老夫马上就过去。”李青牛对外吩咐一句, 又看着周威, 一脸笃定的说: “苏小子这次要失策了, 竟妄图用假酒糊弄老夫,岂不知老夫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 曾遍尝过天下美酒!” “苏兄这次真的是走弯路了。”周威也摇头。 “对了,待会儿你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好好的打压一下苏小子的浮躁与傲气, 磨一磨他的性子。”李青牛说。 “好!”周威爽快答应,不过随即浓眉挑了挑: “师父, 如果,弟子是说如果, 如果苏兄果然酿造出很烈的烈酒,师父真的会喝光并将酒坛打碎了吃掉么?” “滚!”李青牛胡须一翘, 瞪眼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苏小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也赶紧过去。” “……” 后厅。 谷纓 李青牛师徒已等候在这里。 很快,苏贤一行到了。 苏贤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杨芷兰与唐淑静,两大女保镖,最后则是言大山,言大山抱着一只人头大小的酒坛。 装得还挺像,果然抱来一个酒坛……李青牛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待会儿苏贤如何“忽悠”他。 周威心性淳良,站在李青牛椅侧,不停对苏贤使眼色,希望苏贤能够领悟,少折腾,少走一些弯路。 苏贤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心里不禁纳闷,早上见周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下午……眼睛就出问题了呢? 他没有多加理会,转眸看着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的李青牛,施礼拜道: “晚辈前日曾看见,神医用四方酒家的烈酒为病患处理伤口,后来得知,烈酒可以让伤口更好更快的愈合……” “晚辈着实没有想到,烈酒居然还有如此妙用……神医果然不愧为神医,晚辈心中甚是佩服。” “……” 这就开始给老夫戴高帽了?这就开始“忽悠”老夫了?呵呵,不过这话听着着实顺耳、舒坦……李青牛不动如山,以指点江山的口吻说道: “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苏贤继续说道: “今日,晚辈突发奇想,打造了一物, 名叫蒸馏器。此物很是神奇,可将平淡如水的美酒酿造为甘冽的烈酒!” “究竟有多烈呢?大概是四方酒家出产烈酒的十数倍!单单闻着那个味儿就能醉人!而且, 这种烈酒还可以点燃,冒出火苗。” “晚辈不才,想将此酒赠给神医,借以报答神医对芷兰无私的、尽全力的、呕心沥血的、没有丝毫保留的救治!” “大山,将酒坛取来。”苏贤朝后面招了招手,然后看着李青牛说道:“此酒极烈,请神医品鉴的过程中多加注意!” “……” 李青牛眼皮狂跳,仔细审视着苏贤,居然提醒他品鉴的时候多加注意?要不要搞得这么真实。 可是,他打量苏贤许久,以他接近五十多岁的人生阅历,愣是没有从苏贤脸上或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不自然。 这小子,忽悠人也不会,等老夫发现你拿来的是假酒,可不就穿帮了么……李青牛暗暗皱眉,心说苏贤到底是年轻啊! “苏兄,你这是假酒吧!哈哈,师父,不用看了……”周威在旁忽然开口。 “诶,苏小友既然将酒坛都带来了,老夫就勉强看一眼吧。” “……” 李青牛摆手制止住周威,起身,走向后厅中间的茶几,言大山已将酒坛放在那里,苏贤正小心翼翼揭开酒封。 眨眼间,酒封被揭开了。 此时,李青牛刚好走到一半多一点。 忽然,一股浓烈的、刺鼻的酒味儿袭来,直冲脑门。 李青牛脚步略微一顿,随即面色大变,立即加快脚步冲了过去,毫无淡定与世外高人的形象,显得很是急迫。 周威所处的位置,距酒坛有点远,他并未闻到浓烈的酒味儿,又想起方才在书房中与李青牛的“合谋”,便咳嗽了一声,以长辈的口吻说道: “师父常说,年轻人应该戒骄戒躁,不能恃才傲物,凡事都需要谨言慎行,做一个谦逊的人” “咳咳,苏兄,你听明白了么?这可是……” “……” 周威的话还没说完,那曾想到,已经走到后厅中间的李青牛忽然回头瞪着他,大声斥道:“呱噪什么?闭嘴!” “师父……”周威当场就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青牛为什么说他呱噪呢?还喝令他闭嘴? 他方才所言,可是在书房中商量好的呀! 正文 716 苏兄,做人要诚实! 李青牛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根本没空理会不明所以的周威。 他急迫奔向那张小桌,酒坛就摆在那里,靠近之后,他渐渐放慢脚步,像个朝圣者似的,凑近酒坛深深一嗅。 很冲的酒精味儿。 经由鼻孔吸入肺部,直冲脑门。 李青牛顿感晕乎乎,有种喝高了的感觉。 他心中一定,忽想起苏贤方才所言,单单吸入此酒所散发的气味儿就能醉人,现在看来,苏贤所言非虚。 这真是一坛烈酒! 四方酒家所产的酒水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能比,此酒足以号称天下最烈的烈酒! 李青牛默默后退一步,侧眸看着苏贤,眼中的震惊无法掩饰。 他曾断定苏贤不懂酿酒,打造什么蒸馏器就是瞎折腾,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年轻之时曾游历天下,什么样的酒没有见过?他敢百分之一百确定,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此等烈酒! 这是人类掌握酿造技术以来的首次! 意义重大。 而这,竟是苏贤在短短一日之内酿造出来的……重点是,这小子怎么如此厉害?李青牛心中的震惊大到了没边。 苏贤在旁,将李青牛的神情看在眼中。 出于善意, 他笑着提醒道: “神医,别站那么近, 这气味儿吸多了也能醉人。” 李青牛听了这话, 当场就怒了, 尤其是苏贤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嘲笑, 苏贤是在嘲笑他孤陋寡闻么? 实际上,是他想多了,苏贤都不知“他认为苏贤是在瞎折腾”之事, 善意提醒而已,竟被他曲解成嘲讽…… 做了十多年的神医,李青牛有很重的“偶像包袱”,苏贤虽然厉害, 可终究是晚辈,一个小小晚辈居然敢嘲笑他孤陋寡闻! 这不能忍。 “老夫怕什么!” 李青牛刚刚才后退一步,现在又毫不犹豫迈步上前,复归原位。 然后挑衅似的看着苏贤, 大有一幅“老夫就要站这么近, 你能奈老夫何”的模样。 这时,另外一边的周威耸了耸鼻子, 怎么有股酒香的气味儿?莫非……苏贤成功了?再结合方才李青牛的反应, 他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小桌前, 苏贤略有无语。 他没想到李青牛竟如此倔强。 加之言大山偷喝“头酒”的珠玉在前,他为了李青牛的身体健康, 便用酒封将酒坛重新封印, 阻止酒精挥发。 李青牛脑袋正晕呢,见此心下不由大慰, 暗暗赞道:“不错,这小子总算知道尊老爱幼!懂得照顾老夫颜面。” 可是下一刻,苏贤又将酒封揭开一半。 他的目的是刺激李青牛, 换得他全力施救杨芷兰, 那么“刺激”的过程必不可少,必须要用浓烈的酒香时刻提醒李青牛, 这可是天下最烈的酒, 你想不想要? 李青牛见此, 嘴角的胡须抖了抖, 他站这么近,酒封揭开一半或全部打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酒精味儿依旧打脑壳。 吸入这么多“精华”,他的天灵盖都快被掀飞。 但,为了他那张老脸,坚决不能后退…… 另外一边,周威忽然发现,那股酒味儿变淡了,他心念一动,断定那不是什么烈酒,甚至还不如四方酒家的酒水。 谷崼 小桌前,苏贤见李青牛已经“上头”,认为他一定十分满意,便在旁笑问道: “神医,晚辈所言非虚吧,此酒比之四方酒家的酒水来说如何?是不是比它更烈更猛!用此酒处理伤口,效果至少增加百倍!” “……” 李青牛老脸微红,那是喝醉的表现。 他强行稳定心神准备找个台阶……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周威忽然大声说道: “苏兄,做人要诚实!你拿一坛假酒糊弄师父,师父没有当场戳穿你已是万幸,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苏贤、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等人闻言都有些愕然,假酒?他哪只眼睛看见这是一坛假酒了? 李青牛心中正郁闷,见周威在那呱噪,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老脸,没见苏贤等人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么? 这个孽徒啊! 他嘴角的肌肉狂抽,真想冲过去扇周威两个耳光。 周威自我感觉良好,挺了挺胸膛接着说道:“师父快些回来,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苏兄一般见识!” 听了这话,苏贤等人继续无语。 李青牛却是面色一喜,他正搜肠刮肚的找寻台阶呢, 没想到这孽徒……乖徒儿就提供了一个, 不错! 他抖了抖长袖, 正准备顺着周威的话头逃离这个火坑,岂料这时,周威马上又大声说道: “苏兄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曾说过,若苏兄果真酿造出远超四方酒家酒水的烈酒,师父就喝……” “住嘴!”不等周威说完,李青牛面色大变,猜到他要说什么,心中一虚,紧接着又补充一句: “你这个孽徒,给老夫住嘴!” “……” 周威果然住嘴。 不过他心中一点也没有被骂的愤怒,反而暗暗赞道:“师父的‘红脸’演得真好,看来我也要加把劲了。”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方才在书房,他们商量的就是“周威唱黑脸,李青牛唱红脸”,一黑一红,足以起到“打磨”苏贤的目的。 “咳咳!”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然后挺直了胸膛朗声说道:“若苏兄果真酿造出烈酒,师父就喝……” “孽徒……” 李青牛大怒,双目瞪如牛眼,面色十分复杂,这孽徒居然敢与他对着干,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周威这次没有住嘴,不顾李青牛的黑脸与疯狂甩来的眼色,继续朗声道:“……师父就喝光那坛烈酒,并将酒坛打碎了吃掉!” “……” 此话过后,后厅中安静得出奇。 苏贤等人纷纷扭头。 像是看待怪物般看着李青牛。 苏贤哭笑不得的同时,为了李青牛的健康着想,便在旁说道: “神医,不可,这酒甚烈,只能用来涂抹伤口,不能饮用……喝光一坛足以要人命!” “还有那个酒坛,更不能吃啊,那可不是下酒菜……” “……” 正文 717 不到黄河心不死 李青牛面色铁青,他真的被周威给气糊涂了。 还有苏贤那“关心的话语”,他听着着实扎耳,这已不是嘲讽那么简单,而是对他的人格、颜面的践踏! 啊! 他真的想仰天大吼…… 他最受不了这种丢脸的事。 他可是神医啊,被世人所尊敬,颜面的损伤对他来说宛若剥皮抽骨,是他最不能忍受之事! 不然, 崇尚养生的他也不会如此愤怒,世外高人的形象都丢了个干净…… 好在他人老成精,很快镇定下来,抬手指着周威大口骂道:“孽障!大白天的胡言乱语什么?老夫又没疯,何曾说过那样的混账话?” 师父入戏也太深了吧……周威略有愕然, 师徒配合演一场戏而已,怎么搞的像真的一样。 等等, 周威心念一动。 莫非, 李青牛并不是在演戏? 李青牛立即给了他答案: “老夫可以肯定,苏小友酿造出来的酒,天下最烈,没有之一……四方酒家的泔水算个屁啊!” “这……不可能吧!”周威一脸惊呆,这不符合“剧本”,莫非苏贤抱来的那坛酒果然是…… “你这孽徒,竟当众看轻苏小友的酿酒技艺,甚至还没上没下的污蔑、编排老夫!要反天了啊这是!” 李青牛一幅气得不轻的模样,大手一挥做出惩罚:“孽徒,老夫就罚你将这坛烈酒喝光,再将酒坛打碎了吃掉!” 周威顿时一脸委屈,分明是李青牛看轻了苏兄,但却说是他,还有“喝烈酒吃酒坛”的惩罚,最终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滚!”李青牛怕周威犟脾气上来, 当众争个是非黑白,那岂不就露馅了么,于是赶紧让周威离开。 “……” 最终,周威一脸委屈的退下了,没有耍犟脾气。 李青牛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将这个污点处理掉了。 …… 接下来,苏贤将这坛烈酒当做礼物,大方的赠给了李青牛。 李青牛欣慰收下,呵呵笑着,将此酒与苏贤夸赞一番,然后开始旁敲侧击酿造此酒的方法。 苏贤精神一震,知道重点来了—— 他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此酒换得李青牛全力施救杨芷兰,一坛酒不足为贵,酿造的方法才是最具有价值的东西。 两人去了书房,针对此事进行详谈。 …… 一段时间过后。 苏贤走出书房,回到暂住的小院。 他面色沉闷,很不好看。 杨芷兰等人一直在小院中等候他的消息,他們见苏贤面色沉闷,心中也跟着微微一沉,看来事情进展不顺。 关于药浴疗法的药效减弱之事,言大山与唐淑静也已知晓。 “公子,神医怎么说?”尽管已猜到了结果,杨芷兰也平静的进行询问。 “李神医说,他已经尽了全力!” 苏贤摇头,看着日渐消瘦的杨芷兰,他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受,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此法终究是失败了。 众人沉默。 杨芷兰最后平静的说道: “谢谢公子为我所作的一切,谢谢你们陪我这走这一程,能延长数月的寿命我心已足,不敢奢求太多。” “……” 言大山是从死人堆中走出的将军,见惯了生死,可此刻也有些伤感,他自知嘴笨,便紧紧闭上了嘴,沉默不言。 谷惥 唐淑静则感性得多,她本就十分崇拜杨芷兰,经此一事后,与杨芷兰建立了一些感情,也算半个师父吧,杨芷兰这一路上可没少指点她的身手。 听杨芷兰以平静的语气说着忧伤的话题,她心中十分难受,双目中隐有星光闪烁。 苏贤忽然振作起来,针对救治杨芷兰这件事,他十分坚定,他十分执著,他绝不会轻言放弃,他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不相信李青牛治不好杨芷兰。 更不愿相信! “不!我认为李神医还是没有说真话,可能是因为酿造烈酒的价值不够高……芷兰你千万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办法,让李神医施展全力!” …… …… 转眼,时间接近黄昏,该药浴了。 药浴的疗效虽然在减弱,但总好过没有,杨芷兰依旧去泡了,泡完后李青牛一把脉,也只是说“又有所延寿”而不是“延寿一月。” 苏贤暗中拉着李青牛,询问过后,得知今日的药浴只延寿了数日而已,半个月都没有了,药浴的疗效在急剧减弱! 送完李青牛回来,苏贤的心情很是糟糕。 同时愁眉紧锁,他必须想到另外的办法。 这时,清溪姑娘来送鸡汤,随口与苏贤聊了两句,结果因苏贤心中苦闷,便一股脑将自己的烦恼吐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如何让李青牛尽全力施救杨芷兰的困扰。 清溪姑娘他是信任的,不怕言多必失。 清溪姑娘其实并不认同苏贤的说辞,她了解李青牛,要么不治,要么就治好,不存在留一手的情况。 但她没有打击苏贤,只是将此事默默压在心底。 很快,她送完鸡汤,回到李青牛居住的后院,在厨房盛了另外一碗,准备给李青牛送去。 她本是李青牛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现在小姐没了,便留在府中服侍李青牛的衣食起居。 因她身份特别,在府中地位极高,即便护卫们见了她都不敢放肆,而是要毕恭毕敬的抱拳见礼…… 后厅。 门外。 走廊上。 清溪姑娘端着一碗鸡汤,正迈着小碎步走来,她曾伺候过小姐,仪礼方面自然没得说,走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她走到后厅的门前,即将一步迈入的时候,耳中忽听得里面传出李青牛的声音: “……孽徒,瞎说什么?老夫对杨姑娘的旧疾已经尽力,之所以治不好是因为此疾过于严重,病入膏肓,非药石能救!” “……” 清溪姑娘脚步一顿。 刚才在苏贤那儿,才听他抱怨过,说李青牛对杨芷兰的旧疾没有尽全力,岂料在后厅门外竟听得李青牛的辩解,于是她下意识驻足。 不过,短短数息之后,她便轻轻摇头,迈步准备进入后厅。 在她看来,李青牛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糊弄苏贤,她也就没有偷听的必要。 岂料就在这时,厅内又传出周威的声音: “还说不是想以此逼迫苏兄拜你为师,这墙上还挂着拜师图呢!可怜那杨姑娘,早该被治愈的,结果却成了师父你的棋子……” “孽徒,你给我住嘴……”李青牛恼羞成怒,听那口气似乎就要动手打人了。 “……” 与此同时,厅外,走廊上,清溪姑娘刚迈出去的脚立即收了回来,牢牢站在门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通过方才周威的话,再结合苏贤吐露的烦恼,她的脑海中轰隆划过一道闪电—— 或许,苏贤的猜测是真的! 李青牛很有可能真没尽全力! 正文 718 神医欲收你为徒 清溪姑娘端着那碗鸡汤,决定在门外偷听。 方才,周威那番话,她感觉有很大的问题。 诚然,李青牛身为神医,往日的行事作风的确是“要么不治,要么就治好,不存在留一手的情况”。 可一旦牵扯上其他事, 尤其是利益相关之事,李青牛的行事作风可能就不是那么纯粹了。 他竟想收苏贤为徒,既出乎清溪姑娘的预料,但细想之下又在清理之中,她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第一次见李青牛的场景…… 她服侍李青牛的衣食住行, 已有一段时日,早就知道李青牛有个心结, 那就是一身通神的医术不能传承,找不到合适的门徒。 两相一结合,清溪姑娘心中,不得不倾向于苏贤的说辞:李青牛并未尽全力! 而其中的缘由便是:李青牛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逼迫或者诱导苏贤拜他为师! 苏贤的“医术天赋”,很符合李青牛对传承之人的要求。 因他曾在河北道成功预防住了瘟疫的爆发。 还有,苏贤一行刚入蝴蝶谷的时候,手持“青儿”的信物而来,但不起作用,甚至差点被李青牛软禁。 后来,还是苏贤表明身份,承认防护服、口罩等物均出自他手之后,李青牛的态度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由此也可见一些端倪…… 想到这里,清溪姑娘看了眼手里端着的鸡汤,决定立即去见苏贤,将情况告知,促成此事。 她也想让杨姑娘早日得到真正的治疗。 不过,她脚步刚刚一动, 后厅中就传出周威的声音: “数日之前,苏兄委托我拜你为师,可师父却不答应……苏兄后来再也没提此事,想来是认为师父您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他吧?” “如此一来,即便师父您再如何暗示,苏兄恐怕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哎哟,师父别动手……” “……” 门外,清溪姑娘虽然没有看见厅中的情景,但听那响动,李青牛似乎正追着周威执行“门规”。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冲进去进行劝阻。 可是这次,她没有动,因她陷入了沉思……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却是不知道。 一会儿后,后厅中传出李青牛喘着粗气的声音: “不错!老夫的确有意收苏小子为徒!他是数百年以来都极为罕见的医术天才,未曾学医,但却能想出预防瘟疫的办法。” “……” 门外,清溪姑娘心中十分激动。 承认了! 李青牛终于承认了! 他的确是想收苏贤为徒! 她忍着心中的激动,决定立即去见苏贤,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杨姑娘的旧疾有救了! 不过,她刚刚转身,又听李青牛说道: “但数日前,苏小子想拜老夫为师,是想学养生固精之法,然后娶上十几房妾室,夜夜笙箫!” “他拜师的目的,不为学医,反而看中了这些歪门邪道,老夫自然不会同意!除非他拜师只是为了学医!” “……” 谷郹 清溪姑娘听了这话,庆幸刚才没有离开。 这是一个关键点。 若她传递给苏贤的消息中,只有“李青牛想收他为徒”,而没有“李青牛只收学医的弟子”的话,事情估计还是要遭。 基于此,她决定先不走了,且听一听,看李青牛还有没有其他隐性要求。 不过,接下来两师徒聊起了其他的事,清溪姑娘在门外听了许久,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又等了一会儿,手里的鸡汤都凉了,她这才小心翼翼离开,没有惊动后厅中的师徒,然后直奔苏贤暂居的小院而去。 …… 这时,苏贤正在庭院中走来走去,愁眉紧锁,面色黯淡无光,同时闪过焦急之色,因他还未想出新的办法。 忽一时,苏贤听见脚步声响。 抬眸看去,原来是清溪姑娘。 端着一碗鸡汤正快步走来。 苏贤认为她是来给杨芷兰送汤的,便没有理会,错开视线抬头望天,然后深深一叹…… “侯爷,奴有一急事相告!”清溪姑娘端着鸡汤却走到了他的身旁。 “嗯?”苏贤纳闷,瞄了眼她手里的汤碗,随手指了指杨芷兰的房间,道:“芷兰在房里……” “呃……”这时,清溪姑娘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端着这碗鸡汤,但那件事很重要,她没多加理会,看着苏贤说道: “侯爷,奴并非为了送鸡汤,奴有一事事关杨姑娘旧疾,必须马上告诉侯爷!” “事关芷兰旧疾?!” 苏贤大感惊讶,但没空去想太多,一会儿后,他叫来了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众人围聚在客厅。 所有人都看着清溪姑娘。 清溪姑娘终于放下那碗鸡汤,视线扫过众人,最后看着苏贤问道:“侯爷认为,神医的医术如何?” “天下无双,妙手回春,神医之名名副其实!”苏贤答道,心中则十分疑惑,清溪姑娘问这个作甚? “若神医欲收徒,传授他一身的医术,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清溪姑娘又问。 “……” 毫无意外,苏贤、言大山等人都表示,若可以的话,他们将毫不犹豫拜神医为师,那可是神医啊,就算只学到一点皮毛都将受益无穷。 不过,苏贤想起了数日之前,委托周威拜师之事,后来周威再也没提,他则认为李神医根本看不上他。 因而他摇了摇头,苦笑道: “神医门庭,我等自然是高攀不上的……对了,清溪姑娘方才说有件事事关芷兰旧疾,究竟是什么事?” 清溪姑娘没有顺着苏贤的思路走,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抿嘴笑道:“侯爷莫急……侯爷认为,神医是看不上你,不愿收你为徒是吗?” 苏贤点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清溪姑娘扯这些作甚? 清溪姑娘却笑道: “侯爷错了!实际上,神医就想收你为徒,传承一身的医术!” “什么?!这不太可能吧!”苏贤十分惊讶,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言大山、杨芷兰、唐淑静等人也是一脸震惊,面面相觑,此话犹如天方夜谭,神医居然想收苏贤为徒,着实令他们感到意外。 正文 719 咦……你的想法好脏! “这是真的,奴方才去送鸡汤……就在那后厅的门外,亲耳听神医说过此话,当不为假!” 清溪姑娘十分笃定。 苏贤十分纳闷,一脸狐疑问道: “可是,在数日之前,我曾委托周兄试探神医,事后周兄再也未曾提及此事……神医应该看不上我才对!” 清溪姑娘精神一震, 缓缓说道:“神医收徒,规矩极严,神医之所以欲收你为徒,但最后拒绝,其中必有缘由!” “什么缘由?” 苏贤心中微微一动,隐约猜到了清溪姑娘此来的目的。 她曾说过,此次是为了杨芷兰的旧疾而来。 再结合她方才所说的话,以及苏贤长久以来的猜想,不难得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言大山等人则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话说,苏贤叫他们来,不是说清溪姑娘要说一件有关杨芷兰旧疾的事么? 事儿呢? 尽管他们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出言打扰。 清溪姑娘回道: “具体缘由,便是侯爷拜师的……” “……”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她便闭上了嘴,欲言又止。 接着扫了眼言大山、唐淑静等人,面色微微一红,似乎难以启齿。 “拜师的什么啊?”唐淑静虽不知聊这个话题有什么用,但见清溪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莫名难受, 真想替她一吐为快。 “清溪姑娘,此事十分重要,不要有所顾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贤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清溪姑娘定了定神,微微低眸,声音也小了一些,接着说道: “因为数日前侯爷拜师,是为了……” “是为了……学习养生固精之法,然后娶几十房妾室,夜夜笙箫……” “神医认为侯爷拜师的目的不纯,那是歪门邪道,若拜他老人家为师不为学医的话,还不如不拜,所以神医拒绝了。” “……” 话音落后,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苏贤略有尴尬,委托周威拜师之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言大山。 现在被清溪姑娘当众讲出,再迎着其他人或异样或审视的眼光, 他真的……有点尴尬,社死了啊这是! 但他并不责怪始作俑者的清溪姑娘,因为是他要求人家说的…… 言大山眼皮狂跳,他最有发言权,他知道“娶上几十房妾室夜夜笙箫”其实是对男人的惩罚,真的要被榨干的啊! 他在旁欲言又止,本着为苏贤身体的健康着想,他很想劝谏苏贤,女人不要太多,一两个就够了,多了苏贤那小身板真的会承受不住! 但客厅中还有三个女子,他不好开口,于是便在心中暗暗决定,私下再找苏贤好好的劝一劝。 杨芷兰略有愕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一直跟在苏贤身边,早就知道苏贤对美色的抵抗能力几乎为零。 再者,苏贤如今贵为大梁王朝“范阳县侯”,当下的社会规则允许他多娶几个老婆…… 所以,苏贤有“娶上几十房妾室夜夜笙箫”的想法也不为过,她可以理解。 相对于言大山与杨芷兰的淡定,唐淑静的反应则要剧烈得多。 谷加 她当场就炸毛了,起身逮住苏贤的胳膊,瞪眼斥道: “你居然有这种肮脏的想法……你对得起我姐姐吗?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找姐姐告状,让她修理你!” “咳!”苏贤努力维持着一脸的淡定,一幅“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样子,斜眼瞥着唐淑静斥道: “撒手!这么多人呢,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不放!我要替姐姐看住你。” 唐淑静瞪着大大的明眸,一幅凶巴巴的模样。 若不是因为苏贤已与唐淑婉订婚,甚至都已交换了定情信物,她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场联姻的。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 为今之计,为了姐姐的幸福着想,她必须看好苏贤,不让他在外拈花惹草。 苏贤头疼,扶了扶额,面对唐淑静的蛮不讲理,他干脆也摆烂,气定神闲的说道:“从古至今,那个男人不想那样?不信你问问大山。” 唐淑静唰的扭头看向一旁的言大山。 杨芷兰、清溪姑娘也转头看去。 言大山顿感坐蜡,不过针对这个问题,他想也没想就回道:“不!至少我不想,我每次回府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唐淑静十分满意,扭回头来瞪着苏贤,眸光闪烁,一幅“这下看你怎么说”的模样。 苏贤拍了拍额头,糊涂啊,居然忘了言大山不是“正常的男人”,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唐淑静一直拽着他的胳膊吧? 最后,他只得稍稍妥协,无语道: “我的战斗力你是知道的,你在我数丈范围之内,我都跑不掉,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拽着我的胳膊。” “有道理!” 唐淑静倒也认同此话,松开苏贤,退回原位。 只不过每隔几秒钟就拿一双明亮的大眼瞟他一下,似乎是怕苏贤跑去“娶上几十房妾室夜夜笙箫”。 苏贤虽哭笑不得,但现在的他真的没空处理这种事……嗯,先暂且放唐淑静一马,回头再收拾此妞…… 通过清溪姑娘方才的说辞,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李青牛真的没有尽全力! 而李青牛的图谋,是收他为徒! 昨日,他鼓捣出蒸馏器,成功酿造出天下最烈的烈酒,最后却没有打动李青牛,原来缘由在这儿。 比起收他为徒来说,酿造烈酒的方法的确不算什么…… 这时,言大山忽然问道:“清溪姑娘方才说,要告诉我們一件有关杨姑娘旧疾之事,可这……” “拜师之事不就是了!” 苏贤主动进行回应,随后看着杨芷兰,面露久违的笑容,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李神医拜师,拜师之后,神医便能全力救治你的旧疾!芷兰,你康复有望了!” “……” 言大山等人一听这话,恍然明悟,原来这就是清溪姑娘所说的那件事。 杨芷兰原本已经死心,准备数月之后入土为安,现在,心中不禁燃起希望的火光。 她虽看淡生死,但若能活着,若能一直陪伴在苏贤的身边,那才是她心中最强烈的渴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两个字: “公子……谢谢!” “……” 正文 720 拿捏、摆谱、挖坑 “你們在此安心稍候,等我带好消息回来!” 苏贤精神大为振奋,交代一句后便出门,脚步也轻盈了许多,拜李青牛为师,这波不亏,还能彻底治愈杨芷兰,怎么看都是赚的! 清溪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 急忙叫住苏贤:“侯爷且慢!” “清溪姑娘还有要说的吗?”苏贤急忙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不知侯爷对跪拜之礼如何看待?” “跪拜之礼?” 苏贤终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对这种“过度礼貌”本能排斥,加之他着急去拜李青牛为师,便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就跪,说拜就拜?” “辛亏奴多问了一句!”清溪姑娘一幅后怕的表情,看着苏贤认真的说:“神医对礼数极为看重,尤其是拜师之礼,必有跪拜的流程,侯爷……” “……” 苏贤稍稍一愣,看了眼杨芷兰,立即改口道: “我等读书之人,可拜‘天、地、君、亲、师’,今日既拜神医为师,行跪拜之礼又有何妨。” 他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但生活在封建古代,正所谓入乡随俗,古人的行为模式也是他行事准绳。 两种生活方式,两种行为习惯, 苏贤一般以古人这套为主, 并且可以自如切换,他不能太“出格”,不然可能会出大问题。 但在杨芷兰等人看来,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贤先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接着又说“可拜天、地、君、亲、师”,为何短短数息间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杨芷兰! 为了杨芷兰! 苏贤毫不拖泥带水的改变了态度。 言大山、唐淑静等人心中感慨,为了杨芷兰的病,苏贤真的付出了太多…… 杨芷兰身为当事人,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可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苏贤已经离开,去找李青牛拜师去了…… …… 另外一边。 后院。 李青牛身穿宽松青色道袍,正在院中活动筋骨。 庭院四周栽种着奇花异草,数只蝴蝶振翅飞舞,鸟语花香,清净悠闲,李青牛似乎已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师父!” 忽然, 庭院的月亮门外传来周威的喊叫声, 声音中带着喜色, 脚步声哒哒哒哒,显得很是突兀。 “何事?”李青牛继续活动筋骨,看也没看奔来的周威一眼。 “师父,好消息,苏兄又来拜师了!” “嗯?” 李青牛活动筋骨的动作一顿,面色一喜,道:“那小子终于开窍了?老夫等这一刻已经等了数日之久!” 周威奔至李青牛身旁,停在那里,喘着粗气,正准备说点恭喜的话,可李青牛面上的喜色忽然一收,继续活动筋骨,并淡淡的说道: “那小子拜师,应该还是为了学养生固精之法,这样的弟子,不收也罢!” “不!师父这次猜错了,苏兄此次拜师,是为了学医术,传承师父您一身所学……”周威在旁解释。 “真的?” 谷顟 李青牛活动筋骨的动作又是一停,侧眸审视着周威,面上已无淡然之色,而是严肃与认真。 周威拍着胸脯保证道:“自然是真的!” “……” 一会儿后。 苏贤来到后院旁的后厅。 李青牛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厅中主位,周威笔挺的侍立在旁。 苏贤进入后厅,简单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当然,套路是先夸赞一番李青牛的医术与名声,然后说晚辈心中十分仰慕,最后才说晚辈欲拜神医为师!请神医成全云云。 苏贤走完这套流程后,长施一礼拜了下去。 李青牛捻着山羊须,听完苏贤的说辞,并未立即进行回应,而是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茶,一幅陷入沉思与权衡利弊的模样。 他自持是神医,架子端的很大,若苏贤一拜师他就立即同意,不就显得他这个神医很廉价么? 所以,他心中尽管很想立即同意下来,可外在的表现却是慢悠悠,一幅“老夫需要好好考虑”、“你拜不拜师老夫都无所谓”的模样。 …… 后厅中安静下来。 苏贤维持着躬腰施礼的姿势,见李青牛久久不进行回应,大概能猜中他的心理—— 这个糟老头子,摆个屁的谱,此番若不是急于治疗杨芷兰旧疾,他一定要好好的与李青牛“周旋”一番。 周威侍立在旁,见此也略感蛋疼。 但他知道李青牛就是这样的脾性,心中十分期待苏贤前来拜师,但又不明说;人家好不容易来拜师了,他反倒端起了架子,在那拿捏。 李青牛“沉思”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果,一脸冷淡与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苏小友从未学医,但却能想出预防瘟疫的法子,对瘟疫的理解也远远超过老夫……由此可见,苏小友之医术天赋极高,足以震古烁今!” “多谢神医谬赞!” 苏贤谦虚。 同时心中一喜,拜师之事应该是妥了……这糟老头子,刚才一番伪装差点让苏贤认为他不想收他为徒! 李青牛眼中闪过一抹狡猾的光芒,又问道: “医术一道,老夫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教你……不过,老夫偶然习得一套养生固精的法门,可传授于你,你愿意学习否?” “……” 周威在旁十分无语,暗暗瘪嘴,苏贤好不容易来拜师了,你拿捏一下就可以了吧,现在居然还挖坑,搞这种骚操作! 万一苏贤踩坑了,你不就错失了这数百年来医术天赋最高的弟子了么? 到时候一个人哭去吧! 苏贤嘴角扯了扯,幸好清溪姑娘特意提点了他,因而心下明白,李青牛这是挖了一个坑等着他去跳呢! 若没有清溪姑娘,他直不定就直接跳进去了。 这个糟老头子……苏贤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不!晚辈所仰慕的,是神医那通神的医术,并非什么养生固精之法,晚辈拜师,只为学习医术,其他歪门邪道晚辈不屑一顾!” “很好!孺子可教也!”李青牛捻着山羊须,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笑道: “既然苏小友拜师之心十分坚定,让老夫看到了你的诚意,那么……老夫就收你为徒又有何妨!” “……” 正文 721 天地君亲师 终于收得佳徒,李青牛甚是欣慰。 他高兴过后,大手一挥,准备着人安排拜师之礼,他对这些东西看得极重,虽事有仓促,但礼不可废。 岂料,周威却在此时神秘一笑, 一幅邀功求宠的样子,看着李青牛说道:“师父,弟子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话音刚落,他拍了三下巴掌,啪啪啪很是响亮。 苏贤与李青牛都有些懵,周威提前准备了什么? 下一刻,他们直接惊呆—— 只见一个仆从转身进入后厅,手里抱着一幅画轴,在周威的示意下覆盖了那副孔子拜师图,悬挂在墙上。 苏贤与李青牛看去,原来是“祖师爷画像”。 这里的祖师爷便是李青牛的师父! 紧接着,又有仆从进入后厅,依次送来香炉与香烛等物,整齐陈列在祖师爷画像前的供桌上。 这还不算完,又有仆从陆续送来供人跪拜用的“蒲团”,放置在供桌前,另外还有一杯新茶,放在了李青牛椅旁的茶几上…… 苏贤看着这些“道具”,祖师爷画像还有蒲团什么的,心中立即明白, 这是拜师的第一个流程——祭拜祖师爷的必备用品! “有劳周兄, 准备得太周全了!” 苏贤由衷感慨, 这拜师的仪式,他巴不得立刻就完成,越快越好,拜完师后便可请李青牛全力救治杨芷兰。 周威笑呵呵,连道这是应该的,他之所以如此积极,其实主要是为了在李青牛面前邀功求宠。 因他知道李青牛很想收苏贤为徒,便早早的做下了准备,到时候给李青牛一个惊喜。 可是,笑呵呵的周威,扭头看向李青牛后,笑容却微微一滞。 因为李青牛表情不对。 不说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吧,反而—— 鼓着一双牛眼瞪着他,显得很是生气,若不是苏贤在场,李青牛甚至已经挽起袖子执行“门规”了。 什么情况? 周威心头泛起了迷糊,他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好心,可为何最终却换得李青牛的怒眼相瞪? 原来, 李青牛认为, 周威此举,暴露了他很想收苏贤为徒的心思! 丢脸啊! 他是神医,“偶像包袱”很重,即便想收苏贤为徒,可表面上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之前他伪装得极好,不曾被苏贤察觉,保住了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 可是现在,苏贤才刚刚拜师呢,周威这个孽徒就将拜师的“道具”给搬了出来,给人一种提前准备好的感觉,也不经意间暴露出了他迫切想收苏贤为徒的心思…… 这对爱惜名声的李青牛来说,无异于当众扇他耳光,丢脸啊!他不对周威怒眼相瞪就怪了…… 但实际上,周威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苏贤拜师心切,也没空去多想。 李青牛暗中观察,见苏贤面色如常,还以为苏贤“识大体”呢,因而缓缓松了口气,不过面对周威,他那双牛眼便瞪得更加用力了。 周威挠了挠头,不明白师父为何瞪他。 忽然,他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莫非,师父嫌弃我动作慢了?没有将所有道具一起搬来这后厅?”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如此。 于是他马上又拍了三下巴掌。 很快,两个仆从应声进入后厅,都端着一个托盘。 周威精神一震,指着第一个托盘对苏贤说道:“苏兄,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拜师贴’。” 谷蝙 然后指向第二个托盘解释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金’。” “周兄,你简直太周道了……” 苏贤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亏得他还自诩为书生士子呢,居然两手空空的就前来拜师。 他心中顿时十分羞愧,一边感谢周威,一边收下“拜师贴”与“礼金”,然后对李青牛诚恳道歉。 两手空空的就跑来拜师,简直太没逼数了,就算是学童进学,也需要提一条腊肉啊! “苏兄不用客气,哈哈,今后我們就是师兄弟了……” 周威笑眯眯应付完苏贤,转头看向李青牛,心说这次师父应该满意了吧? 然而,他却糟糕的发现,李青牛瞪他的牛眼越来越大,越来越凌厉……周威当场就懵了,着实没搞明白李青牛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周威准备“拜师贴”与“礼金”这件事,在李青牛看来,就是“付出自己的代价求苏贤拜他为师!” 周威是他的徒弟,在外人看来,周威的一言一行必定是他这个师父授意的! 这就好比,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拿自己的钱财给男方做彩礼、买房、办婚宴等,然后娶自己过门…… 这种事,对李青牛这样的人来说着实不能忍受。 太丢脸了啊! 苏贤方才感谢周威的话,像是一柄柄刀子般,直挺挺插在他的心头,老脸真的没地儿搁了。 不过好在,苏贤依旧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的眼神与面色 李青牛缓缓松了口气,对苏贤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此子颇识大体,很会做人。 再转头看向周威,李青牛不由手捂心口,双眼怒瞪,这个孽徒,迟早会被他给气死! 周威又挠了挠头,认为师父还是嫌他动作慢了,不过也没错,因为还有两个“道具”没有亮相呢。 他当即不敢怠慢,立即又拍了三下巴掌。 两个仆从端着托盘进入,周威立即解释道:“师父,这是您训话的稿子,弟子已经备妥。还有,这是门规,弟子也准备好了!” 苏贤见此,由衷赞道: “周兄,你简直太会办事了,考虑得如此周到,回头我必重重谢你!” “哪里哪里……” 周威摆着手,呵呵笑着,以师兄的身份对苏贤进行提点: “师父他老人家极重规矩,待会儿正式拜师的时候,苏兄可莫要心行差踏错,规矩略有繁复,苏兄可要注意了。” “多谢周兄提醒。” 苏贤道谢,同时心中想起清溪姑娘的提醒,待会儿的跪拜之礼应该必不可少……但为了杨芷兰,他管不了那么多。 再者,古代可以跪拜的对象就是“天、地、君、亲、师”,李青牛即将成为他的师父,跪拜一下也不会有人笑话他。 啪! 忽然,李青牛拍案而起。 他已忍无可忍,苏贤方才说周威“太会办事”,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他瞪着周威大声斥道: “胡说八道!老夫乃世外高人,对规矩什么的最不看重!你这孽徒竟敢当着老夫的面编排老夫……该罚!” “师父……弟子……” 周威顿时十分委屈,想起之前他拜师的时候,可将他折腾得够呛……师父什么时候不看重规矩了呢? 李青牛转头看着苏贤,愤怒的脸马上挤满了笑容: “苏小友莫要听这孽徒胡说八道,来人,把这些蒲团、祖师爷画像什么的都撤了……拜老夫为师很简单,只需敬茶一杯即可。” 正文 722 曙光现【两章合一】 敬上一杯茶,再给祖师爷画像上了三炷香,拜师之礼就算完成。 从现在开始,苏贤便是神医李青牛的第二弟子。 苏贤心想,这下李青牛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于是他想办法支开周威,当后厅中只剩下他与李青牛的时候,便提出请李青牛全力施救杨芷兰的请求。 他满心期待,认为这次一定能成。 然而—— 李青牛还是之前的说辞:“为师已经尽力了!” “……” 苏贤瞪眼, 不信邪,再三请求,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李青牛始终都是那番说辞,一口咬定,一板一眼,最后就连苏贤也不得不怀疑,莫非……他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一段时间后,苏贤准备离开,他知道再请求下去也没有用。 临走之前,他忽然回头看着刚拜的师父,说道: “师父,其实弟子拜师,就是想学养生固精之法!然后娶上几十个老婆,夜夜笙箫!” “……” 刚一说完,他便立即离开,此举只为恶心李青牛一下,稍稍出点气。 李青牛是什么反应,是什么表情, 他都没有看见,很快都跑没了影儿。 …… 苏贤跑出后院, 迎面竟遇到周威。 周威爽朗大笑, 轻轻拍着苏贤的肩膀, 说道:“师弟,今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理应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才是。” 苏贤嘴角微微一扯,周威比他小一岁左右,但现在却成了师兄,他心中稍微有些别扭,很想“翻身师弟把歌唱”,自己做师兄,让周威做师弟。 可他现在着实没有这个心思,着急赶回去见杨芷兰她们呢,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 苏贤客套道: “师兄说得是,今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周威连打包票,忽然凑近苏贤,一脸神秘、期待与忐忑,小声问道: “师弟,你从外面来,可知外面到底有没有……青楼?青楼里面果真有许多仙女么?我听人说,那些仙女会给人‘吃糖’呢?” “……” 什么糖? 奶糖吗? 苏贤嘴角扯了扯,本着为师兄的身心健康着想,缓慢而坚定的摇头道:“师兄你听谁说的?外面并没有青楼!” “没有?!”周威当即怔在那里, 脸上闪过失望之色。 “师兄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苏贤错步离开,准备赶回暂居的小院。 路上,他遇到几个府中护卫,这些护卫的实力与言大山相仿,当然不包括言大山的马上功夫。 前面数日,这些护卫见到苏贤,一般都是行抱拳之礼,口称:“苏公子”,或者“侯爷”。 态度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毕竟他们是李神医的护卫,骄傲还是有的。 可是现在,他们已知苏贤拜师成功,成了李青牛的第二弟子,这在他们眼中,苏贤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护卫们躬腰长施一礼,态度可以用谦卑来形容,口称: “拜见二师兄!” “请起。” 苏贤明显感觉到了他們态度的变化,微微一愣后,大概明白过来: 蝴蝶谷中共有一百余身手高强的护卫,这些人几乎都受过李青牛的恩惠,不是治好了他们的病,就是治好了他们亲眷的不治之症。 他们之中,有的是为了感恩,有的则是在治病之前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最终都留在了李青牛身边。 在名义上他们是李青牛的“弟子”,但实际上是保镖,是护卫,不过,从性质上来说更接近于——奴隶! 因为李青牛给他们服了一种药,此药很是邪门,需定期吞服解药,而且李青牛还有不明的手段,可以随时令此药发作。 这些护卫根本不敢,也不可能违背李青牛的意愿! 所以,苏贤拜李青牛为师之后,这些护卫才称呼他为“二师兄”,并且态度变得极为谦卑。 李青牛可以说是他们的“主人”。 李青牛也不会轻易收徒,若一旦收徒,不管是周威,还是苏贤,都相当于是他们的“少主”。 …… 苏贤与这两个护卫闲聊两句后,错身离开。 他敏锐的意识道,拜李青牛为师的第一个好处体现出来了:这些个人实力不弱于言大山的护卫,他多半可以调用一部分。 我去! 这些护卫足有一百多人啊,就算只带上一半,也可以纵横整个江湖,数量太多,量变引发质变,就连杨芷兰这样的超级大高手估计也不该轻易招惹。 这是一件好事。 可苏贤却高兴不起来。 他快步回到暂居的小院,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还有清溪姑娘都在翘首以盼。 “结果如何?”苏贤回去后,言大山开口询问。 “拜师成功,我现在是神医的第二弟子。”苏贤声音低沉,他看着杨芷兰等人脸上的期盼之色,着实不想将失败的结果告诉她们。 “恭喜侯爷!”清溪姑娘十分高兴,因为她知道,拜李青牛为师究竟有多难,可若一旦拜师成功,好处究竟有多少!她由衷的为苏贤感到高兴。 “神医同意了吗?”唐淑静立即又问。 苏贤抿了抿嘴,最终不打算隐瞒,无论是言大山、唐淑静,还是杨芷兰,都不是脆弱之人,刻意隐瞒反而不好。 于是,他声音低沉的告知了结果……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 苏贤拜师成功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个干干净净。 苏贤心中终究不甘,不愿放弃,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家都不要灰心,一定还有办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治愈芷兰的旧疾!” “……” 然而,苏贤慷慨激昂过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反应。 苏贤已经拜李青牛为师了,结果李青牛还是那句话,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青牛真的没有留手,他的确已经尽力了。 杨芷兰最后劝苏贤,不要再为她浪费时间与精力。 他们从幽州出发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北方辽国局势还不知道怎样,恳请苏贤不要再为她浪费时间…… 谷摰 “不!一定还有办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旧疾!” 苏贤还是不愿放弃,抓着杨芷兰那瘦骨嶙峋的小手,紧紧握住。 他是如此的执著与坚持,从幽州到蝴蝶谷,跋涉了千山万水,克服了千难万险,他始终都不曾动摇! …… 话说,周威在苏贤那儿得知,外面并没有青楼之后,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心中十分失望,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李青牛的府邸中,栽种着许多大树,树上鸟雀如往日那般啾啾鸣叫,周威听了心中却愈发烦躁。 他准备回房躺尸。 岂料刚刚转身,迎面就遇到苏贤,苏贤精神抖擞,大声喊道:“师兄,我正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 “师弟。”周威提了提精神,“找我何事?” “方才师兄说,我们已经是师兄弟了,理应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才是。”苏贤呵呵笑道。 “不错!” “所以……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请师兄帮忙。” “呃……” 周威本就没有多少心眼,稍稍一想,觉得苏贤此举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精神又提振了一些:“师弟请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贤将杨芷兰的旧疾,以及怀疑李青牛没有尽全力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最后请周威帮忙,旁敲侧击也好,直接开口请求也好,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李青牛治好杨芷兰。 方才,在暂居的小院中,安抚好杨芷兰等人后,苏贤冥思苦想,忽然想到,或许可以请周威出面说清。 周威在蝴蝶谷中身份不一般,他的父亲为了李青牛而死,李青牛对周威也异于常人,请他出面或许有用。 想到就做,苏贤便立即来找周威。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这件事有点难办啊……” 周威听罢后,皱眉陷入沉思,最终说道:“师弟你有所不知,师父其实十分看重于你,若你都不能说服师父尽全力,那……” “师兄,其实方才……我骗了你。”苏贤一脸歉意。 “嗯?什么?” “关于外面有没有青楼这件事,其实,外面是有青楼的,越大的城池中青楼越多,里面也有许多仙女,不仅让你吃糖,还能让你……销魂!” “……” 苏贤说完这句话后,心中暗暗自责,为了治好杨芷兰,只能牺牲师兄那健康的身心了,对不起啊! “真的吗?师弟你没有骗我?外面果真有青楼?”周威精神大振,瞬间恢复活力,声音之大,树梢上的鸟雀都被惊飞。 “果真有!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那青楼中……真的很好玩么?”周威乐开了花,一脸期待,暗中搓着两手,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出谷外。 “不骗你,真的很好玩儿,足以令人流连忘返,废寝忘食!”苏贤肯定的说。 “太好了!”周威双手一拍大腿,急得在原地转圈,心中充满了朦胧与未知的渴望。 “……” 苏贤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咳嗽一声:“师兄,方才我请求的那件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周威将胸膛拍得震天响,脚步一转就冲向李青牛居住的后院,竟是一刻也等待不得。 “……” 话说周威来到后院之际,李青牛正在书房中抱着一捆古代流传下来的竹简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师父!”周威走进书房,恭敬行礼。 “嗯。”李青牛略微点头,视线并未从竹简医书上移开。 “师父,弟子自小跟在您身边学医,十多年过去了,弟子也算有了一些心得体会,想说给师父听,请师父指教。” “哦?” 李青牛放下竹简医书,抬眸看着毕恭毕敬的周威,面白有须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上下扫视着不一样的周威。 这孽徒虽在他身边学医十余载,可只勉强掌握了一点皮毛,就这,居然也敢妄谈“心得体会”? “你且说说看。”李青牛最终说道。 “咳咳!” 周威清了清嗓子,仰头望天,一本正经,朗声说道: “我辈学医之人,当有一颗父母心,既然答应了人家治病,那么就要一心一意,尽全力治好病人,不可……” “……” 啪! 李青牛拍案而起,气得吹胡子瞪眼,打断周威的话头,厉声斥道:“孽徒,老夫行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你给我滚出去!” 师弟,我已经尽力了……周威吓了一跳,没想到李青牛反应这么大,夹着尾巴就逃出书房,眨眼跑没了影儿。 书房中只剩下李青牛一个人了,但他还是气得不轻。 这段时日,苏贤想方设法“攻略”他,他都烦了,没想到周威这傻子也被苏贤利用起来,他真的不胜其烦。 “苏小子的心思,老夫岂能不知!” 李青牛心头的怒火渐渐消散,迈步离开书桌,走向一旁排列整齐的书架,巨大的书房中足有十排书架,藏书近万册。 “那杨姑娘的旧疾,老夫的确……未尽全力!” 说着,他走到一排书架前,从最下面一层取出一只尘封已久的木箱,打开,取出半册线装古书。 书页斑驳古旧,上面写着“梅亭杂记”四个大字。 “师父啊师父,弟子终究不如你,类似杨姑娘旧疾之病,师父你可以治好,弟子却……只能延寿数月!” 李青牛抚摸着那半册《梅亭杂记》,面色复杂,尘封数十年的画面一一浮现脑海,他想起了许多旧事。 《梅亭杂记》,是李青牛的师父早年间记录的各种古怪病例,他老人家比较随性,记录是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并未将单个病例整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同一个病例,发病可能记录在开头,如何治愈的则有可能记录在最后,并没有定式。 …… 忽然,李青牛表情猛地一变,拿着那半册《梅亭杂记》的手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 “师弟,当初你凭着师父的偏爱,抢走师妹,远走蜀国,委身蜀宫做御医……我曾发誓,今生再也不与你产生任何交集!” “师父曾治愈过类似杨姑娘旧疾之病,但具体方法在《梅亭杂记》后半册,而后半册在师弟你的手中……” “老夫不会与你产生任何交集,老夫宁愿那杨姑娘赴死,宁愿刚收的徒儿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也不会去找你,讨要那后半册《梅亭杂记》!” “谁也不能改变老夫的誓言与决断!” “谁都不能!” “……” 正文 723 李青牛:我可以治好她!【两章合一】 转眼,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刚开始的两天,苏贤依旧不放弃,又尝试了多种办法,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李青牛始终都咬定那句:“为师已经尽力了!” 连番的挫败,俱疲的身心, 焦灼的心情,轮番压迫之下,苏贤终于坚持不住,于第二天的夜晚病倒…… 好在李青牛就在身边,经他针灸外加汤药治疗,可喜第三天早上苏贤便已痊愈,恢复如初。 可是, 他治得了苏贤的病, 却治不了苏贤的心。 经此一病,苏贤陷入崩溃的泥潭,坚强、执着、倔强如他,现在也不得不心灰意冷,对未来充满了悲观与绝望。 他终究没能战胜天意,彻底治愈杨芷兰的旧疾。 千里的跋涉,无数的艰难,最终只为杨芷兰换得数月的延寿…… 言大山、唐淑静,还有清溪姑娘都来劝解与开导,最后杨芷兰与他更是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谈…… 时间来到第三天的下午,午饭刚过,经众人劝解与开导,苏贤已基本接受未能彻底治愈杨芷兰的残酷事实。 今天的天空,晴朗而湛蓝。 今天的太阳,明媚而耀眼。 今天的风儿,徐徐而凉爽。 今天的空气, 清新而舒畅。 这样的天气, 本应该给人带来开心快乐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 苏贤心中却是如此的悲观与绝望。 或许,老天爷关上了“治愈杨芷兰”的大门,顺手开了一扇“美好天气”的小窗,舒缓一下他们悲伤的心情?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看一看这谷内谷外的景致,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的逛过。”苏贤建议。 他的声音中透着憔悴与一丝沙哑。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大的受害者明显是杨芷兰,杨芷兰应该受到最多的关心,而不是他。 “好!” 杨芷兰等人一致赞同,去外面走走也好。 蝴蝶谷四面环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盆地”,若从上空俯视,也像是一个“火山口”,中间地势最低,越往外走地势越陡峭。 村寨周围,开辟着许多农田,农田的外围,地势明显陡峭,不适合开垦,是一大片荒地。 那片荒地中,野花盛开,草木繁盛,一群又一群蝴蝶翩跹起舞,自由自在的飞翔采蜜,煞是好看。 清溪姑娘解释说,谷中一年四季但凡天气晴朗之际,此间就有蝴蝶翩跹,为谷中第一奇特之处! 果然不愧为“蝴蝶谷”之名。 杨芷兰神色平静,声音也冷静,抬手指着一风景秀丽之处,缓缓说道:“我死之后,就葬在那里。” 众人沉默。 蝴蝶谷正南方向,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隧洞,借此可出入蝴蝶谷,苏贤一行慢慢逛至谷外。 谷外的景致虽不如谷内,这个季节更没有蝴蝶。 但苏贤一行攀登上一座高山,坐看青山绿水、奇峰峻石,还有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云雾缭绕,宛若“云海”,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杨芷兰抬手指着一片山坡上的需三两人合抱的巨树,神色平静,声音更冷静,说道:“我死之后,可用那里的巨树打造棺椁。” 众人再度沉默。 苏贤心知,杨芷兰只是在“安排后事”而已,并没有责怪他没能治愈她之事,可此话入耳,苏贤心中非常不好受……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 就这样,他们在那座山顶上待至日落黄昏。 欣赏完那绚丽多姿的晚霞,一行人才下山返回蝴蝶谷。 天色已黑。 夜空晴朗,明月高悬,星星点缀其间,闪烁而耀眼,似乎正酝酿着某种巨大的能量,即将冲破某种坚固的束缚! 他们暂居的庭院中,应杨芷兰要求,苏贤举办了一场“篝火烤肉晚会”,他亲手烤了杨芷兰喜欢吃的羊排。 有了篝火晚会,自然少不了苏贤的故事,那个“射雕大侠”还没讲完呢。 苏贤加快了故事的节奏,似乎是怕还没讲完,杨芷兰就再也听不到结尾…… 饭后。 众人聚在客厅。 光线昏暗,容易让人心中悲伤,苏贤便命人点亮了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客厅中亮如白昼。 蝴蝶谷中,虽不愁吃喝,但物资总体来说还是匮乏的,类似蜡烛那种东西一般不常备,基本上都使用油灯。 “芷兰,你还有没有想去做的事?我都陪你一起去完成!”苏贤沉声问道。 “有!”杨芷兰点头,看着苏贤说:“我想陪公子一起北上,处理完辽国的威胁。” “好,我们明天便启程,返回幽州!”苏贤当即做出决断,因为药浴已经彻底没了效果,待在谷中无用。 “那然后呢?芷兰你还有什么想做的?”苏贤又问。 “之后,我想去……河东道的阴州,依稀记得,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父母亲离去的地方,我想去走一走,祭拜父母亡魂。” “好!” “完成这些事后,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我想请公子陪我……回到这里,用那片山坡上的巨树打造棺椁,将我葬在那处风景秀丽之地。” “……” 杨芷兰平静的说出这段话。 苏贤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住内心的情绪,最终只得点头道:“我答应你。” 言大山、唐淑静等人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尤其是唐淑静,背过了身去,挥袖拭泪。 忽然,杨芷兰面色罕见的微微一红,看着苏贤欲言又止:“最后,我还想请公子……” “不要有所顾虑,有话就直说吧。”苏贤盯着她的眼睛,进行鼓励。 然而,杨芷兰却下意识侧眸躲开,不敢与苏贤的眼神对视,显得有些……娇羞。 “我……” 杨芷兰缓缓起身,准备凑到苏贤耳边,单独说给他一个人听。 苏贤微感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将耳朵凑过去,准备倾听。 可就在这时,剧变陡然发生—— 杨芷兰那消瘦的身子猛地摇晃一下,宛若被磨盘那么大的巨石砸中,双眼紧闭,秀眉紧皱,一脸痛苦,缓缓往地面栽倒而去。 “芷兰!” 苏贤大惊失色,与唐淑静等人一起将她扶住,现场顿时一阵大乱,苏贤与唐淑静两人关心则乱,都慌了神。 言大山相对冷静,在旁沉声道:“不好,这是那怪病发作时的症状,可现在还不到十五月圆之夜啊!” “公子、唐姑娘你们先照看杨姑娘,我立即去找神医!” “……” 很快,李青牛到了。 他是被言大山与周威一左一右架着臂膀一路狂奔而来的。 苏贤顾不得指责他,为什么将杨芷兰医治得发病日期提前,而是抓着他的手,大声说道:“师父,快看看芷兰到底什么情况!” 谷暪 李青牛身着睡衣,明显是被言大山与周威从床上拉起来的,面带一丝倦色,但也一脸认真观察杨芷兰的症状。 数息后,李青牛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包银针,同时对周威吩咐道:“取一盏油灯来。” “好。” 周威知道李青牛要施展针灸之术了,转身就取来一盏油灯。 苏贤在旁,看着双目紧闭、一脸痛苦、浑身颤抖、冷汗直流的杨芷兰,心中的伤痛无以言表。 因见李青牛取出了一整套银针,而且还一脸镇定,苏贤不禁最后一次问道:“师父果真没有办法治愈芷兰的旧疾吗?” “……” 李青牛取银针的手略微一顿。 他眼前闪过那半册《梅亭杂记》,若能从他师弟那儿得到后半册,一定就可以治愈杨芷兰的旧疾。 可是,因为师妹被师弟夺走之事,他耿耿于怀,曾暗暗发过毒誓,今生再也不与师弟产生任何联系! 不管是谁,都不能改变他的毒誓与决心! 杨芷兰症状发作的凄惨模样就在眼前,可他心无波澜,他曾见到过的,曾治愈过的病人不知凡几,内心早已麻木。 他宁愿杨芷兰死在面前,也不会透露他的师弟,以及后半册《梅亭杂记》之事! 永远也不可能! “为师只能先减轻她的痛苦,再经诊断之后,才能确定杨姑娘是什么状况!”李青牛取出一枚长长的银针,一边在油灯的火焰上灼烧,一边回应。 “……” 苏贤也就随口一问罢了。 他其实早已失望,不再对李青牛抱有幻想,因此李青牛如此回答再也正常不过,他没有理会,而是紧紧握着杨芷兰那骨瘦如柴的小手。 李青牛神色认真,瞬间进入状态,两指捻着银针尾部,精准而迅速往杨芷兰身上的相关穴位一插。 身为神医,李青牛的“专业技能”自然没得说,他辨识穴位之精准,扎针手法之干净利落,都叫人叹为观止。 短短数息后,他已连下八针,杨芷兰的症状竟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双目轻轻闭合,秀眉自然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失,身体也不再颤抖,冷汗止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般,平静而安详。 众人见此,心头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要能减轻杨芷兰的痛苦就好。 但扎针还没有结束,李青牛取出最后一枚银针,一边在油灯上灼烧,一边冷静说道:“这套针法,叫做‘回阳九针’,看来可以最大限度的缓解杨姑娘的症状!” 苏贤心念猛然一动,问道:“师父,弟子可以学这套‘回阳九针’么?” “当然可以!” 李青牛略有欣慰,虽然知道苏贤学习这套针法,应该只是为了帮杨芷兰缓解痛苦,但有学习的动力就是好的…… 话音刚落,李青牛已灼烧完最后一枚银针,看了眼睡着般的杨芷兰,平静吩咐道:“解开杨姑娘外衣。” 唐淑静赶走了言大山与周威,本也想赶走苏贤,但杨芷兰的手紧紧握着苏贤的手,走不开,只得留下苏贤这个大男人。 “只解开外衣即可。”李青牛叮嘱道,他对穴位的辨识早已炉火纯青,根本不用全部脱掉。 “好!” 唐淑静一边提防着苏贤,一边解开杨芷兰外衣的领口。 好在最近天气有些冷,加之苏贤对杨芷兰的“过度关心”,她穿得很厚,里面还有一件里衣,根本没有走光的可能。 苏贤与唐淑静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李青牛扎下这最后一针。 这一针过后,杨芷兰睡一觉就会醒来,不用遭受整夜的痛苦,便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却听李青牛惊呼大叫一声,刚才的淡定与冷静瞬间全消,颤声问道: “此物…此物怎会在她这儿!” “……” 苏贤与唐淑静都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身旁的李青牛,只见他面色大变,手里的银针都不觉脱手,落在杨芷兰的衣服上面。 李青牛这是怎么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苏贤与唐淑静同时看到了一物—— 那是一个项链上的吊坠,指头大小,白玉材质,鱼儿形状,鱼鳞是金色的,细看就能发现那是镶嵌上去的金丝,鱼儿周身还有白色的浪花陪衬。 整体造型别致,雕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条“金鱼项链”静静的挂在杨芷兰脖颈上面。 因唐淑静解开她的外衣而显露人前。 苏贤眼皮猛地一跳,他记得这条项链,得自神都城一个孤儿院中的小男孩,苏贤重新配了一条结实的链子,然后亲手给杨芷兰戴上的! 重点是,李青牛乍见这条项链,为何是如此反应?甚至声音都颤抖了? “师父认得这条项链?”苏贤心念一动。 “认得,自然认得!” 李青牛声音依旧颤抖,拿起那枚“金鱼吊坠”,面色十分复杂,又哭又笑,粗糙的手细细摩擦着那枚吊坠,一脸回忆的说: “这枚吊坠,是老夫请高手匠人精心定制的,世上仅此一枚!” “……” 苏贤与唐淑静面面相觑,还有这等事? 李青牛继续说道: “老夫打造好这枚吊坠后,托人送去大梁神都,送给老夫那刚刚降生的外孙……希望他可以健康快乐长大成人。” “可是后来,青儿一家惨遭灭门,我那可怜的外孙……诶,从那之后,老夫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枚吊坠。” “可是不曾想,今日却……” “……” 苏贤神色一动,说道: “师父,这条项链,是神都城中一个孤儿院中的小男孩送给芷兰的!因为芷兰的缘故,那小男孩才捡回一条命……莫非……” “什么?!” 李青牛情绪格外激动,两手抓住苏贤两肩,瞪着牛眼大声说道:“那小男孩一定就是老夫那可怜的外孙,他怎么样了?” “师父莫要着急,您的孙儿虽差点身死,但最后被芷兰救了回来,送在一个孤儿院中寄养,不然您的孙儿也不会将这条项链送给芷兰!” “好……” 李青牛泣不成声,连声道好,他早年间遭仇敌暗算,导致后半生无儿无女,唯一的一个女儿还被满门抄斩。 现在,得知尚有一个外孙在世,后继有人,这对传宗接代耿耿于怀的李青牛来说,无意义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恨不得立即出发,去神都接回那可怜的外孙! 苏贤跟着高兴一阵,但看着安静躺在那里的杨芷兰,神色瞬间一黯,摇头道:“芷兰命不久矣,师父您那外孙将再也见不到救命恩人了……” 李青牛神色一定,眉头狠狠一拧,心中似是在进行着某种决断,最后他看着躺在那里的杨芷兰,掷地有声的说: “不,老夫有办法治好她!”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24 西行入蜀【后面一段时间都两章合一】 “师父你说什么?!” 这次轮到苏贤情绪激动,抓着李青牛肩膀猛烈摇晃。 曾经,他是多么的希望,可以从李青牛口中听到这句话,可每次等来的都是那句:“老夫已经尽力了。” 他已失望透顶,对李青牛不报任何希望。 可是现在,陡然听见, 李青牛口中竟说出“老夫有办法治好她”的话语,怎能教苏贤不情绪激动? “年轻人不要冲动,要淡定!” 李青牛渐渐恢复如常,全然忘了方才他的反应比苏贤还大,在那“教导”苏贤,端着长辈的架子。 “此事说来话长, 容为师扎完最后一针, 再慢慢道来。” 李青牛捡起掉落在杨芷兰衣服上的银针, 捻着针尾,精准刺入位于胸膛的穴位。 啪啪! 李青牛拍了拍手,“回阳九针”施针结束。 杨芷兰彻底安稳下来,陷入酣睡,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她一定在做一个美妙的梦。 苏贤、唐淑静,还有闻讯返回的言大山、周威等,都扭头看着李青牛,等他解释为什么忽然间又能治杨芷兰了? 李青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面色陷入久远的回忆,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他才缓缓说道: “此事,还得从老夫的师父讲起……” “……” 苏贤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太感兴趣,但也在旁耐心的听着, 言大山、唐淑静、周威等人也听得认真。 简单来说, 李青牛也是有师父的。 他的师父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真正的隐士, 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妙手回春,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李青牛自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学医,有一个师弟,还有一个小师妹,小师妹是师父的爱女…… 他与师弟都喜欢小师妹,但师弟凭借着师父的偏爱,最终得到小师妹,并远走蜀国,在蜀国宫廷做了御医。 痛失一生挚爱的李青牛,曾发下毒誓,今生再也不与师弟产生任何交集,这便是他一直拒绝苏贤的根本原因。 他的师父在早年间,曾亲笔手写了一本《梅亭杂记》,专门记载各种罕见的怪病,里面就有一个病例与杨芷兰所患旧疾一模一样。 为了增加说服力,李青牛亲自取来那本书,翻到某页,将书中记载的症状指点给苏贤等人看。 “果然与芷兰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苏贤惊呼,紧紧握着这半册《梅亭杂记》,如获至宝,一边往后翻一边热切询问: “师父,师公他老人家最终治好了这怪病没有?” “治好了!”李青牛肯定答道。 “太好了!” 苏贤大喜,一目十行往后翻,可最后发现,这本书只有半册,而且翻完了前半册也没有看到治愈此病的记载。 苏贤茫然,抬头望着李青牛。 李青牛咳嗽一声,继续讲故事—— 他与师弟闹掰后,曾将师父的遗产公平瓜分,《梅亭杂记》是师父的心血,里面记载的病例很重要,于是本书被分成了上下两册,上册在李青牛手中,下册则在他的师弟手中。 最重要的一点是,李青牛的师父治愈此病所用的药方,还有一些注意事项等,全都记载在后半册! 而后半册在李青牛的师弟手中。 李青牛曾翻阅过后半册,所以知道这怪病可以治愈,但具体的药方他没能记住?必须找来后半册方可。 “弟子明白了!” 苏贤恍然,当即精神一振,做出决断: “师父既已发下毒誓,今生不再于师叔产生交集,那么就由徒儿亲自走一趟蜀国,偷回后半册《梅亭杂记》!” 他不怕艰难险阻,只要有治愈杨芷兰的希望就好。 从幽州到蝴蝶谷,千里的跋涉都挺过来了,不怕再走一趟蜀国。 而且这次,苏贤完全相信李青牛,毕竟涉及到了他的独女、外孙,还有《梅亭杂记》,一定不会有错! 李青牛虽然老奸巨猾,曾多次忽悠苏贤,可一旦涉及到他的女儿,现在还多了个外孙,他就会大变样,情感真挚,完全值得信任! 苏贤心中大喜!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走来走去,心脏砰砰乱跳,看着躺在那里陷入酣睡的杨芷兰,他真想将她叫醒,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言大山也十分高兴,这次真的妥了,不枉费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他看着喜形于色的苏贤说道: “公子,此去蜀国,我一定要去,一来,为杨女侠尽一份力,二来,也好保护公子。” “好!”苏贤笑着点头。 “我也要去!”唐淑静举手报名,一双大眼紧盯着苏贤,她要跟着去看着苏贤,不准他勾搭外面的坏女人。 “你不留下来陪着芷兰?”苏贤不想让她去,也准备让杨芷兰留在蝴蝶谷,因为她现在是病号。 “不,我要去!”唐淑静鼓着腮帮子,“杨女侠留在蝴蝶谷不会有危险,反倒是你,姐姐吩咐过要我保护你的!” “也好,你可以在沿途继续为我铺床叠被、洗衣做饭。”苏贤呵呵笑着,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去死……” “……” 周威在旁,心头阵阵火热,离开蝴蝶谷去外面的世界啊,他做梦都想,于是一脸兴奋与期待的拉着苏贤请求道: “师弟,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可以啊!” 苏贤笑呵呵,来者不拒,他知道周威身手高强,假以时日甚至可以比肩杨芷兰,有这样的高手随行,也好多一分保障。 周威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坏了。 他已在心中脑补外面世界的模样,以及去青楼玩耍的场景……想必,青楼中的仙女们一定愿意扮乞丐做他的黄蓉吧? 然而,他才刚刚高兴一会儿,耳边就传来李青牛的历喝: “你不准去,没有为师的命令,你不得踏出蝴蝶谷半步!” “……” 次日。 一大清早。 苏贤一行便出发了。 踏上西行入蜀的征程。 言大山、唐淑静随行。 杨芷兰也去了。 苏贤本想让她留在蝴蝶谷休养,但她执意要去,后来李青牛送来一瓶药丸,说一旦发病,可吞服此药,可以减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痛苦。 苏贤见此,便点头同意下来。 周威终究没能跟来,被禁足在蝴蝶谷,苏贤犹记得他们出谷的时候,周威那个眼巴巴的小眼神,真教人受不了…… 周威没去,但李青牛指派了另外一个人,一路随行,此人名叫“关平”,是蝴蝶谷中个人实力稍弱于周威的存在。 并且,关平还带着一帮高手,约有三十余人。 要知道,这些人几乎都与言大山不相上下,这么多高手走在一起,足以横扫江湖了啊,阵容格外豪华。 这也印证了苏贤的猜想,拜李青牛为师后,属于蝴蝶谷的那群高手,他也可以调用一部分…… 再者,苏贤本人以及他的亲眷,将再也不用担心疾病的折磨,安全感与幸福感飙升! 谷孩 无论怎么看,拜李青牛为师都是一项极大的收获。 但,凡事都是例外—— 苏贤临行前,李青牛送来一册《穴位总成》,还说什么你不是要学“回阳九针”么,先把所有穴位都吃透吧。 苏贤掂了掂厚达半寸的《穴位总成》,渐渐陷入沉思。 …… 离开蝴蝶谷后的山路颇不好走。 苏贤一行耗费了足足一整日,方才走出绵延的大山,来到丰都县附近的长江码头。 他们准备乘船逆流而上,先抵达蜀国庐州,再换陆路北上,直至抵达蜀国都城所在地——益州。 沿长江西进的大船上,苏贤一行欣赏着沿途的秀丽风景,心情着实不错,颇有种外出游山玩水的感觉。 他们假扮成商贾,在丰都采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由蝴蝶谷高手们搬运,苏贤扮作“东主”,是这支商队的头领。 言大山与关平充当护卫与随从。 唐淑静与杨芷兰则扮作苏贤的……丫鬟。 刚开始的时候,唐淑静说什么都不愿,可是又见杨芷兰都没有任何怨言,她最终也勉强点头…… 在这条大船上,不仅仅只有苏贤一行,还有其他商贾。 当黄昏降临的时候,商贾们围聚在船舱中吃酒聊天,苏贤一行也在那里,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江面夜景,都也颇有一番趣味。 忽然,隔壁桌的商贾们,聊起了大梁与辽国之间的局势,只听一人说道: “据传,辽国已在大梁边界屯兵数万,并且还在持续增兵……大梁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我听人说,那史老将军已经出山,奔赴大梁关内道前线整肃军务去了,还有河东道、河北道,甚至陇右等等与辽国接壤的地区,也早已戒严……” “……” 苏贤一听这话,立即摆手势制止唐淑静的呱噪,侧耳倾听,他们深入蝴蝶谷已有十余日,根本不知北方局势如何。 现在正好了解一二。 言大山也屏气凝神,暗中与苏贤对了一眼,仔细倾听隔壁桌的讨论: “那北方的辽国,不是被大梁范阳县侯的‘乱辽之法’搅得混乱不堪么?怎么这么快就陈兵大梁边界了?”有人问道。 “目前只陈了数万的大军而已,还不足以南下进犯大梁,但他们在持续增兵,想来辽国内部的混乱就快要平定了吧。” “那岂不就是说,要不了多久,大梁与辽国之间必有一战?有没有可能波及我等?” “我们这里与辽国相距千里,自然不可能被波及,放心吧!” “那也不见得,岂不闻,南楚与蜀国对大梁都不太友好,尤其是南楚,万一……南楚与辽国暗中联手……” “嘶……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波及到我等?!” “很有可能啊!前段时间不是说,南陈与大梁联合了么?南陈位处东南,距辽国也有千里之遥,可也在未雨绸缪!” “……” 商贾们聊着聊着,都不禁悚然起来,嘴里的酒喝着也没了味儿,船舱外的江面夜景更没了看头。 苏贤一行的心情,并不比商贾们好多少。 辽国步步紧逼,两国间一场大战看来是避免不了。 杨芷兰忽然开口: “公子,我们还是……先返回幽州,等解决了那件大事再去蜀国吧,那毕竟是公子的正事!” 苏贤侧眸看着她,心中一阵感动,向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她,竟能说出这番话,着实难得。 “不用担心!” 苏贤眼神坚定:“时间上来得及,我们完全可以先治好你的病,然后一起北上,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杨芷兰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苏贤打断:“这事就这么定了,勿需多言。” “……” 用罢晚膳,苏贤一行各自返回船舱休息。 今晚在船上睡一觉,明日应该就能抵达蜀国的庐州。 夜深人静。 大船随波逐流,轻轻摇晃,水浪之声连绵不绝,这对苏贤来说条件差了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黑暗中,只听他暗暗嘀咕道: “也不知夫人与唐姑娘她们如何了,有没有按照我的交代返回神都避祸?还有幽州,希望世叔那边一切正常!” “……” 与此同时。 大梁。 神都。 范阳侯府。 柳蕙香在毒娘子等内卫高手的保护下,已经回到这里,北方局势日渐危急,苏贤远赴蜀国也音信全无。 她孤枕难眠,担心,害怕,大半夜起来给菩萨上香,祈求夫君平安…… 唐府。 唐淑婉与陈夫人也回到了神都,途中有毒娘子等人保护,这也是苏贤的安排,唐淑婉已是他的未婚妻,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唐淑婉心里担心,也睡不着,起来推醒睡在外间的小丫头明兰,吩咐明兰出府打探苏贤的消息。 “哦,好的,小姐稍等。” 明兰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起床穿衣,可很快她反应过来,拉着自家小姐苦笑道: “小姐,现在可是三更半夜啊,再说,奴婢今日已出府打探了十多次……姑爷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没事的,小姐不用担心。” “……” …… 蜀国。 庐州。 天色渐渐明朗,时间来到第二天。 庐州到了,苏贤一行与大批商贾都准备在此上岸。 在船上吃早饭的时候,苏贤见隔壁桌的商贾们压低了声音,正兴奋的讨论着什么,苏贤好奇之下仔细一听—— 原来他们正在讨论蜀帝的贵妃。 张美娘! “数日后便是张贵妃的寿辰,到时益州城中必定十分热闹,虽不能亲眼得见张贵妃芳容,但见识一番蜀都的繁华也应该值了。” “传说那张贵妃美若天仙,明艳动人,乃‘天下四美’之一,我若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算立即死了也值得!” “是啊,据说有一次张贵妃出宫巡游,无故起风,吹开撵车的纱帐,曾有十数人看见了贵妃芳容,结果……那十数人不论男女老少,骨头全都酥了,站立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好想看张贵妃一眼啊,一眼就好……” “就你?还想得见贵妃芳容!你也不拿镜子照照,那可是蜀帝的贵妃,皇帝的女人,我等凡夫俗子想都不要想!”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25 “陈妖精”也来了 蜀帝贵妃张美娘,“天下四美”之一,苏贤自然听人说过,据说她的花容月貌神仙见了也流口水。 其余“三美”,分别是大梁兰陵公主李幼卿、南陈吴国公主陈可妍、南陈越国公主陈可瑶。 苏贤十分幸运,已见识过李幼卿与陈可妍的真人,的确美艳不可方物, 各有千秋,难以区分高下。 入选“天下四美”的女子,除了长相必须倾国倾城之外,身份地位也是一大重要参考因素,最低要求是侯府千金。 她们都不是凡女。 并且还必须是处子之身,必须要纯洁。 张美娘入蜀宫已有多年, 按理说早该踢出“天下四美”之位, 但据坊间传言,蜀帝那方面不行,张美娘至今都是处子……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此事在民间颇有争议。 基于此,部分人并不认同张美娘“天下四美”之一的美誉,将她踢出,转而去追捧南楚贩卖茶叶的杨氏女。 这杨氏女虽说是商贾之女,但祖辈不简单,是大乾王朝的遗民,若大乾王朝尚在,那杨氏女便是公主! 是故,“天下四美”的概念并不统一。 李幼卿、陈可妍、陈可瑶稳坐前三把交椅,张美娘与杨氏女则各有拥趸。 “天下四美”出现两个版本,民间争论多年始终都没有一个定论。 …… 苏贤慢慢啃着一只大面蒸饼,侧耳倾听隔壁桌的讨论,不禁会心一笑, 张美娘“天下四美”的尊位虽然不保, 但其芳名艳冠天下, 世人依旧津津乐道。 唐淑静坐在他的身旁, 见他似是在凝神倾听什么, 心下好奇,不由也侧头过来凝神一听…… “无聊!恶心!” 短短数息,唐淑静的瓜子脸便微微变色,做正身子不再偷听,还用手轻轻推了苏贤一把,大眼一瞟: “还听,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去找那张美娘!” “搞什么?” 苏贤莫名其妙,侧眸瞪着她: “人家是蜀帝的贵妃,皇帝的女人,常年身居宫廷,我如何去找?我又为何要去找?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 说着,苏贤抬手敲了唐淑静一脑门。 唐淑静拨开苏贤的手,面色略有尴尬,不得不承认,苏贤说得很对,张美娘久居深宫,苏贤又怎么可能去见人家呢? 可是……有点奇怪。 她方才下意识脑补出“苏贤与张美娘幽约”的画面,难道说,苏贤在她心中是那么的……无所不能吗? 还是说,她这些天真的想多了? 苏贤没再理会陷入沉思的唐淑静,吃完了早点,众人收拾好行李与“货物”,弃船登岸,雇了十多辆马车,沿官道一路北上,往益州的方向奔去。 蜀国境内的官道相对好走。 苏贤为了赶时间,过城镇而不入,经村寨也不停,导致今日天黑之后,他们竟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苏贤决定在此露营。 他们这群人,几乎都是猛人,根本不怕任何危险,野外露营的安全系数非常高,这便是苏贤敢玩命赶路的底气所在。 转眼,夜幕彻底降临,这山林中倒也没有什么凶猛野兽,就是蚊子有点多,夜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数堆篝火拔起而起,蝴蝶谷高手们在山林中转了一圈,就打回许多猎物,就着干粮、清水、烤肉,便是丰盛而充实的一餐。 篝火的火光跳跃,将这片山林照得透亮,苏贤吃饱喝足,吩咐唐淑静“铺床叠被”后,便迈着悠闲的步伐到处散步消食。 忽然,苏贤发现,一堆篝火前端坐着一人,手里捏着一枚细小的钢针,正在磨刀石上仔细的研磨,神情极为认真。 苏贤脚步一转,往那堆篝火走去。 那人是“关平”,蝴蝶谷中仅次于周威的高手。 “关大侠!” 苏贤笑着打招呼。 “关大侠”是关平的“昵称”,蝴蝶谷中的人都这样叫他,苏贤曾好奇的了解了一番,得知关平曾有一个诨号,叫做“关中大侠”。 在长安关中一代,关平的名头在江湖上曾响当当,朝廷也给他几分薄面,黑白双道共尊,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可是最后,他却甘愿隐姓埋名,跟在李青牛身边,做一个性质接近于“奴隶”的护卫或保镖…… “二师兄!” 关平立即丢下磨刀石,起身恭敬一拜。 苏贤与之客气一番,拍着关平的肩头一起坐在篝火前,眼神在磨刀石上停顿一瞬,笑道:“关大侠在磨针?” “是的。”关平捡起磨刀石,又仔细研墨起来,他手里的长针反射着篝火的光芒,略有晃眼。 “巧了,我也是‘玩针的’!”苏贤摸出一整套银针,取出一枚,随手练习着李青牛教授的扎针手法。 “二师兄的银针,是救人用的。而属下的钢针,则是杀人夺命的兵器,两者终究有所不同。”关平镇定说道。 “哦?那是一件兵器?” 苏贤微微一愣,以钢针做为兵器倒是少见。 在篝火的光芒之下,关平那张脸似乎饱尝了沧桑,上面有刀疤,眼神时而犀利时而深邃,不苟言笑。 他停止研磨,以一个奇怪的手法捏着那枚长针,转头看向三丈开外的一棵树,钢针对准了那里。 苏贤瞬间来了兴趣,关平这是要演示如何使用这件奇怪的兵器! 一旁,跟随苏贤而来的言大山、杨芷兰,还有其余蝴蝶谷高手们,全都侧头望来,静待关平的表演。 忽然,关平的手猛地一抖,一道银光电闪而过。 苏贤亲自跑过去查看,只见那两寸来长的钢针,竟刺入树干一寸有余,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未刺入树干的那一寸钢针上,居然串着三五只蚊子! 厉害! 杨芷兰冷静的点评道: “好俊的手法,我的暗器虽也足以击中蚊虫,但这钢针太轻,我做不到在三丈开外入木一寸。” “应该有独特的手法。”言大山补充说道。 “……” 关平十分谦虚,他知道杨芷兰的身手,足以秒杀他,他除了飞针这门功夫外,也有其他的手段,但相对之下就没那么惊艳了。 苏贤眼前忽然一亮,看着关平问道:“这门功夫可以外传吗?我觉得很适合我。” “若二师兄想学,属下自然尽心教授。”关平点头,若在以前,他一定会拒绝,这是他关家的不传之秘,但现在不一样了。 “太好了!”苏贤很高兴,笑道: “我可以在针尖上淬毒,谁敢害我我就飞针扎他,此针细小便于携带,足以令人防不胜防!” 关平微微一怔,眼神复杂的看了过来。 在暗器上淬毒,在他看来这是下作的手段,他做“关中大侠”的时候虽曾黑白两道通吃,但总体上来说是一个正派人物。 “只淬迷魂药,不害人性命!当然,险恶之人除外。”苏贤立即补充。 关平这才点了点头,道: “二师兄未曾习武,单学这套飞针功夫,虽能伤人但不足以致命,若淬上迷魂药便能达到很好的效果,关键时刻足以自保。” 谷吀 “那我多久可以学会?”苏贤搓着两手,江湖险恶,多一项保命手段便多一份安全感,他很是期待。 “大概需要……两年!” “两年?”苏贤搓着的两手当即一顿,楞在那里,两年?这也太久了吧!这对懒惰的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 最终,苏贤还是接受了,没办法,学这套飞针功夫是他主动提出的,若听说需学两年就退缩,他的脸往哪儿搁? 不过,可喜的是,关平只讲解与演示了一遍,在旁的杨芷兰就学会了,她皱眉思考一瞬后说道: “关大侠的手法虽也精妙,但公子着实不易掌握……” “我将飞针的手法稍加修改,公子可在一个月内掌握,三个月内熟练,半年内如臂指使,指哪扎哪!” “……” 苏贤见此,自然十分高兴,学习的时间从两年缩短到半年,这太适合他了。 杨芷兰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她虽经历了许多残酷的训练,但实际上她的天赋也极佳,不然达不到如今的高度。 但,苏贤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腆着脸询问杨芷兰:“那个手法还可以再精简一下吗?越快越好。” “公子希望多久可以熟练掌握?”杨芷兰冷静问道。 “三个……”苏贤伸出三根手指,本想说“三个时辰”,后来认为太短了,于是改口道:“三天?” “……” 杨芷兰无言,即便冷静如她,眼角的肌肉也抽搐了一下,三天就想掌握一门功夫,你在想屁吃? 言大山等人也在一旁扶额,但碍于苏贤的地位,他们之中愣是没人敢打击苏贤,最后还是唐淑静泼了他一盆冷水: “三天?你在想什么呢?一门功夫若能在数日内熟练,天下间岂不到处都是高手?!你觉得可能吗?” “哈哈,开个玩笑,莫要当真……” 苏贤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轻飘飘将此事揭过,但实际上,他尴尬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 次日。 天光放亮,众人便纷纷起床。 简单吃了早餐,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一路畅通。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苏贤一行终于抵达目的地,蜀国都城——益州城! 赶在天黑关闭城门之前,他们提前入了城,因他们是商旅打扮,所以缴纳了一定的入城税…… 进入益州城后,苏贤等人都歇了口气,这才有空打量这座蜀国都城—— 只见城墙高大如山岳;城内的路面皆由青石板铺就,平整、干净;街旁的房屋全是两层或三层的木楼;街上的行人衣着鲜艳整齐,精神饱满……处处彰显着蜀国的富足与繁荣。 “传闻果然不假,我们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还有这座益州城,都可见蜀国富甲天下……大梁虽是中原王朝正朔,但与蜀国相比还是多有不足。” “……” 苏贤等人行走在热闹繁华与宽阔的街道上,眼花缭乱,随着渐渐深入这座城池,他们对蜀国的认知也在不断被刷新。 言大山感叹道: “最近十数年,蜀国风调雨顺,粮食连年增收,那蜀帝虽多有荒唐之举,但底蕴深厚,因而蜀国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苏贤说道: “蜀地之所以风调雨顺,主要归功于前人修筑的‘都江堰’,外加河道水路的清淤等工作,这才将蜀地变为千里沃野!” “再者,蜀地四周皆有大山环绕,可谓是易守难攻,只需扼守关隘,朝廷不自己先乱掉的话,蜀地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自古得蜀地者可得天下!当今蜀国,独占这块风水宝地,蜀国不富裕谁还能富裕?” “……” 苏贤与言大山一边闲聊,一边搜寻着合适的客栈。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首要之事便是落脚,饱餐一顿,然后再来谋划此次入蜀的任务。 忽然,当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某个方向人群聚集,传来阵阵惊呼之声,很是热闹。 凑热闹的人太多,片刻间,苏贤等人便寸步难行,只能随着汹涌的人潮慢慢移动。 一会儿后,苏贤看清楚了,原来前面那条街被戒严了,有身着鲜明甲胄的将士持枪护卫,将人群挡在外面。 “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苏贤微微皱眉。 旁边一个蜀国百姓随口答道: “明日便是张贵妃的寿辰了,各国都派遣了使节前来贺寿,前面便是一位使节,就是不知是哪国的?” “……” 原来如此。 苏贤略微点头,他们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张贵妃寿诞居然就在明日! 眼下外国使节入城,蜀国朝廷派将士净街恭迎,前来围观的百姓也多,导致他们寸步难行……没办法,只能等一会儿了。 苏贤他们所处的位置,距那条街足有三四丈,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苏贤也抬头望去,通过服饰与马车应该就能判断这是哪国的使节。 终于,那条街上出现了披甲执锐的将士,接着是仆从侍女,最后出现一辆马车,远远看去那马车极为奢华…… “那是南陈的使节!” 苏贤认得天下各国将士的服色,还有那些仆从的着装打扮等,都带着明显的南陈特色,因而一眼便能分辨。 说到南陈,苏贤眼前便浮现出“南陈妖精”陈可妍的花容月貌。 数月前,他亲自护送陈可妍返回南陈,除了上次联系她说服陈帝联合抗辽一事外,便没了任何来往。 也不知陈可妍在南陈如何? 南陈局势又如何? 苏贤心中虽略有走神,但视线却一直落在那辆马车上。 忽然,令人意外的情况发生—— 那马车的侧窗中,竟探出半截雪白的皓腕,掀开布帘,紧接着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孔往外探了探,随后放下了帘子。 那是…… 苏贤呆立当场,目瞪口呆,那辆马车中的人居然是……陈可妍! 她就是南陈的使节! 杨芷兰也发现了陈可妍,她也知道苏贤与陈可妍之间的所有秘密,心中虽感异样,但冷静如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公子,那是……”言大山就没那么淡定了,他也发现了陈可妍。 “嘘!”苏贤立即打断他的话头,小声提醒道:“那是南陈的使节,我们还是不要多惹事端为妙。”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26 混入蜀宫 此番入蜀的任务,苏贤还没有忘。 早日将《梅亭杂记》后半册偷到手,便可早日返回蝴蝶谷,早日治好杨芷兰的病。 治好了杨芷兰的病,才好早日返回幽州,与纳兰节联手干一件大事! 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贤不打算去见陈可妍。 张贵妃的寿辰也与他无关…… 很快,南陈使节的车队快速走过, 蜀国将士们的戒严也取消,汹涌的人潮四散而去,苏贤他们终于可以行动自如。 蜀国太医院长官、李青牛的师弟,同时也是苏贤师叔,此人名叫“周成玉”,周成玉极得蜀帝宠幸, 在蜀国的名气也极大。 比如, 出自蜀宫的“金枪不倒丸”,便是周成玉的杰作, 在世人看来那就是仙药。 苏贤提前打探到,周成玉的府邸,位于宫城东侧宫门外不远处,那一片府邸的主人非富即贵,由此也可见蜀帝对他的看重。 为了减少盗取《梅亭杂记》后半册的难度,苏贤决定找一家最接近周府的客栈。 一段时间后,客栈倒是找到了。 可……这家客栈的对面,居然就是蜀国的驿馆。 方才在十字路口偶遇南陈使节车队的时候,苏贤就听周围的蜀国百姓们说过,张贵妃的寿宴将在明日晚间举办,各国使节并不着急入宫,今晚将暂居在驿馆! 也就是说,陈可妍就在对面…… “这家客栈不行,离驿馆太近, 我们另外再找一家。”苏贤当即做出决定。 “……”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 当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 他们终于找到一家合适的客栈,距驿馆足够远, 到周府的距离稍微比之前那一家远了一点。 入店,订房,放下行李,再订一个大包厢,苏贤等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商议待会儿的行动: “《梅亭杂记》,乃师公亲笔记录的特殊病例,不说那些病例的价值,单单他老人家亲笔手书这一条,就足以说明此书的重要!” 苏贤缓缓说道: “如此重要之物,想必我那师叔一定将之藏得极为隐秘,待会儿你们潜入周府搜寻之际,需格外小心仔细。” “知道了!”杨芷兰答道。 “知道了。”言大山与关平也同时回应。 “知道了!”唐淑静也在那点头,一脸认真与严肃的模样。 “……” 苏贤扶额,瞥了眼唐淑静:“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不准去,留下来陪我!” 唐淑静本想争辩一番,可又见杨芷兰、言大山、关平都朝她望来,她当即便紧紧闭上了嘴。 她那点身手在这些大佬面前的确不够看…… 苏贤又看着杨芷兰: “芷兰有病在身,也不用去了吧?大山与关大侠去正好合适。” “不,公子,我只要不发病就与常人无异……而且,论入室盗……搜查,应该没有人比我厉害!”杨芷兰自信且冷静。 “……” 苏贤觉得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杨芷兰是内卫第一杀手,本来就擅长干这些事。 反倒是言大山,他最厉害的是马上功夫,是上阵冲杀,论入室……搜查的确差了点意思。 最终,经众人一番讨论,决定由杨芷兰、关平一同潜入周府,再从那三十多个蝴蝶谷高手中挑选一部分。 人不能多,多了反而不好。 言大山、唐淑静,还有没被选中的蝴蝶谷高手,就留下来保护苏贤。 确定了人选,又研究了一些其他注意事项,不知不觉间,一顿饭已经吃完,夜色也渐渐深沉。 回到房间,杨芷兰等人迅速换上提前备好的黑色夜行衣,临出发前,苏贤看着他们叮嘱道: “凡事不可急于求成,若事不可为就不用强求,保住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那本书我们还可以另外想办法。” “多谢公子(二师兄),我等明白。” “好了,事不宜迟,你们立即出发吧。” “……” 杨芷兰、关平,还有十余位蝴蝶谷高手,纷纷翻窗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蜀都的夜色之中,不见踪迹。 目送他们走远后,苏贤回头看着言大山与唐淑静,笑道: “区区一个御医的府邸,想来不难,最晚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返回蝴蝶谷。我听说这益州城的夜市非常繁华,我们不如出去逛一逛?” “好。”言大山点头,老实说,没能穿上夜行衣潜入周府,他终究有些不满意,但掩饰得极好。 “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花你的钱!”唐淑静明眸瞪着苏贤,噘嘴小嘴儿,这便是苏贤不让她参加行动的“报复”。 “……” 一会儿后。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苏贤、唐淑静、言大山漫步其中。 其余蝴蝶谷高手则隐在周边以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益州城的夜市,果然比神都城的夜市……不对,神都城是坊市结构,晚上城门关闭之后全城宵禁,根本就没有夜市。 就当今天下来说,就只有蜀国才有夜市,不设宵禁,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蜀国的繁荣与富足。 苏贤等人一路走来,眼花缭乱,人群拥挤程度堪比白日,各种特色小商品、小零食等可谓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唐淑静果然大肆采购,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稀奇的,全都没有错过…… 苏贤自然由着她,毕竟是自家小姨子嘛,开心就好。 不一时,众人沿街行至一处,忽然发现街边有一座生祠。 朱红色的门窗与立柱,汉白玉的石阶,祠内烛火通明,明显比周围的店铺亮了一大截,很是瞩目与耀眼。 这座生祠前聚集了非常多的人,挡住了前面的路,苏贤一行不得不停下脚步…… 实际上,苏贤的视线已被这座生祠所吸引,即便没有人群阻挡他也不会往前走了。 “好大一座祠堂啊!” 唐淑静啃着一串冰糖葫芦,明眸中反射出祠堂中的烛火,星星点点。 她快速咽下口中的糖葫芦,拉着苏贤的袖子往祠堂走去,并说:“里面似乎挺热闹,我们进去看看吧。” “祠堂有什么好逛的?别进去,在外面看看就行了。”苏贤将之拉了回来。 “……”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贤这话立即引起了旁边一个蜀国百姓的注意,他皱眉望来: “这位公子应该不是我蜀国百姓吧?” 苏贤回道: “不错,在下乃大梁行商,听闻蜀都夜市热闹繁华,故特来领略一番,不知这位小哥为何看出在下不是蜀国之人?” 谷鈩 蜀国百姓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抬手指了指那座生祠,问道:“公子可知,这座生祠所供之人是谁?” “倒要请教。” 苏贤与此人间的对话,吸引了周围之人的关注,其中有个性急之人大声喊道:“这是张贵妃的生祠!” “张贵妃的……生祠?!” 苏贤、唐淑静,还有言大山等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原先还以为,这是某个忠义之士的生祠呢,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属于深居蜀宫的张贵妃! 着实令人意外。 意外过后,便是深深的困惑,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发生,张贵妃是蜀帝的贵妃啊,居然有人给她建造生祠,其中必有缘由。 蜀国百姓们见苏贤不知,便争相讲解,你一句我一言显得有些杂乱,但苏贤最终还是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张贵妃其实也称得上是“世家女”,她的娘家,也就是张家,在蜀国的势力根深蒂固。 苏贤原先还认为人家是歌姬出身,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张贵妃入宫后,蜀帝因忌惮张家的势力,便对张贵妃格外尊重。 加之张贵妃十分温柔,善解人意,对事对物都颇有见解,一言一行皆有如沐春风之感,是故,蜀帝不说对张贵妃言听计从,但也差不多。 张贵妃凭借对蜀帝的影响,曾解救了许多忠臣,也劝阻了蜀帝诸多荒唐之举……她简直就像“天使”一般。 整个蜀国百姓,尤其是益州城的百姓,十分感念张贵妃的恩德,于是便有人在城中修造了一座生祠…… 这座生祠的修建也得到过蜀帝的认可,祠中供奉着一尊张贵妃塑像,乃宫廷匠人打造,据说与张贵妃本人有六分相似。 苏贤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下意识扭头看向祠堂内部,可惜从外面看不见张贵妃的塑像。 唐淑静一愣,乍见苏贤这番举动,心头猛然生出一种警觉,明眸死死盯着苏贤的一举一动。 那群蜀国百姓继续讲解,不过后来,都只是在隐晦的夸赞张贵妃的美貌,似乎张贵妃是他们的妻子般,神情颇为自豪。 苏贤见此,瞬间明悟,看来美女始终都是盛世的点缀啊。 蜀国国力正当鼎盛,张贵妃的美便是锦上添花,必然为蜀国百姓所津津乐道。 不过,这座生祠之所以如此热闹,香火之所以如此鼎盛,只怕……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张贵妃的塑像来的吧? 足有六分相似呢。 虽不能得见张贵妃真容,但看着塑像幻想一下也心满意足…… 听完蜀国百姓们的热情讲解,苏贤脚步一迈,就往生祠走去,笑道:“没想到竟是张贵妃生祠,的确应该进去上一炷香。” 唐淑静瓜子脸猛地一变,一手拉住苏贤,明亮的眼眸灿灿,也带着浓浓的警惕,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想进去吗?” “呃……刚才是刚才,对了,刚才你不是很想进去看一看吗?还愣着做什么,走吧!”苏贤不由分说,绕开唐淑静直接走了进去。 唐淑静见拦不住,忙紧紧跟随在后,她心头隐隐生出一股危机感,必须要看好苏贤才行! 言大山等人也鱼贯而入。 这座祠堂很大,里面人也多,不过好在进来后拐了一个弯,苏贤便看见正前方耸立着一座塑像,一丈来高,贴了金箔,在明亮的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反射出阵阵金光。 那就是传说中的张贵妃。 她身着宫装,形体婀娜,面带微笑,眼眸温柔,默默注视着祠堂中所有人,像个知心大姐姐般善解人意…… 苏贤深吸口气,不错,与李幼卿等女相比又是另外一种美,这尊塑像虽与真正的张贵妃只有六分相似,但也足以秒杀绝大部分平凡女子。 唐淑静也看见了那座塑像,她心中的危机感顿时犹如喷泉,堵也堵不住,忙侧头看向苏贤,见苏贤果然是一幅“色眯眯”的表情,她不由伸手掐了一把苏贤的腰间软肉。 “嘶……” 苏贤痛得直吸冷气,打掉唐淑静的手,回头斥道:“你发什么神经?” “这塑像看也看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唐淑静一幅没事人的样子,见苏贤吃痛,反而洋洋得意。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 不一时,回到下榻的客栈。 苏贤、言大山、唐淑静三人聚在苏贤的房间中,默默等待,杨芷兰她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一段时间后,言大山忽然转头看着紧闭的窗户,小声说道:“他们回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窗户便被推开,两个黑衣人先后跃入,在地面滚了两圈后起身,摘掉黑色头套并说道: “我们回来了。” “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苏贤精神一震,起身问道。 “无人受伤,也没有被发现,这一点请二师兄放心。”关平答道。 “结果如何?有没有找到《梅亭杂记》下半册?”苏贤又问。 “我们翻遍了周府的书房,但最终都……没有找到!”杨芷兰答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没找到?” 苏贤、言大山等人暗暗皱眉,按理来说区区一个御医的府邸而已,想从里面找一本书应该难不倒杨芷兰才对。 更何况还有关平等蝴蝶谷高手…… 杨芷兰又说: “不过,后来我偷听到,那周成玉亲口所言,《梅亭杂记》后半册被他进献给了蜀帝,如今就收藏在宫城内‘崇文楼’中的‘丙丁’号书架!” 崇文楼,是蜀国宫廷藏书之处,里面收藏的书籍浩如烟海,不过幸好杨芷兰知道了具体的书架编号。 苏贤松口气,笑道: “线索没断就好,如此看来,我们还是需要潜入蜀宫一趟!” “我们已经闯过了。”杨芷兰说。 “真的吗?是否找到《梅亭杂记》后半册?”苏贤大喜。 “但……蜀宫外围有超级高手巡逻,我们尝试了数次,为了不打草惊蛇,都没能成功潜入。”杨芷兰声音依旧冷静。 “这样啊……蜀宫之中的高手……就连芷兰你也不能擅闯么?”苏贤皱眉,感觉这事儿有点棘手。 “若强闯,十有八九会被发现,那毕竟是蜀国的宫城!”杨芷兰答道。 “……” 苏贤点头,这话不错,蜀宫毕竟是一国之宫廷,这点牌面还是有的,这让苏贤想起大梁的宫城,里面也有高手巡逻,杨芷兰也不敢擅闯……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唐淑静秀眉紧蹙,若取不到《梅亭杂记》后半册,就不能治好杨芷兰的病,后果不堪设想! “……” 大家都沉默下来,皱眉苦思对策。 忽然,苏贤眼中一亮,抬眸看着杨芷兰问道: “如果,我让你们正大光明的进入蜀宫,绕开蜀宫中巡逻的高手,你们能不能找到那本书?” “可以!”杨芷兰点头。 苏贤精神一震,看着众人朗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正大光明的混入蜀宫!” “什么办法?” “说来简单……你等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去见南陈使节陈可妍,让她带我们进去!”苏贤笑道。 正文 727 公主亲迎 “找南陈使节帮忙?那个南陈的吴国公主?” 唐淑静秀眉一拧,心中警惕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那可是南陈的使节,吴国公主的名头更是响当当,与大梁的兰陵公主不相上下……苏贤与人家素昧平生,拿什么理由找人家帮忙? 关平也抬头望来,一脸疑惑。 苏贤与陈可妍之间的关系,除言大山与杨芷兰外无人知晓, 所以他们感到困惑十分正常。 “这个嘛……” 苏贤略有头疼,刚才因想出这个主意而兴奋过头,竟忽略了唐淑静与关平的感受,这事儿必须得圆过去。 好在,短短一息间,他便找到一套说辞: “大梁与南陈两国, 前段时间已达成‘合作抗辽’的共识, 据我所知,陈帝之所以最终点头同意, 其实都是因吴国公主之故!” “众所周知,吴国公主历来对大梁颇不友善,可在这件大事上,她能放下成见促成合作,可见她颇有‘大局观’。” “大梁与南陈这段时间关系正好,我想,趁着这股热度,那吴国公主一定会同意我的请求,带我们混入蜀宫!” “……” 关平点头,道:“二师兄所言颇有道理。” 唐淑静心中信服,不过嘴上却还在倔强:“话虽如此,可混入蜀宫之举着实危险,那吴国公主多半不会同意!” 苏贤招呼上众人,吩咐道:“事不宜迟, 我们这就去吴国公主下榻的驿馆吧。” 接着又扭头看着唐淑静:“既然你觉得此举不能成功,那你就留在客栈好了, 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话音一落,他带着言大山、杨芷兰等人转身就走。 “我也要去!” 唐淑静心中始终有股危机感, 她常年行走江湖,自然知道那吴国公主乃“天下四美”之一,她对苏贤终究不放心。 …… 益州城不设宵禁,夜市繁华。 那大街之上的人群虽少了一些,但也够得上“人流如织”。 这倒方便了苏贤他们的行动。 南陈使节下榻的驿馆前,苏贤等人已站在那里。 苏贤回头瞄了眼那座客栈,略微苦笑,早知如此,当初就懒得折腾直接入住这家客栈多好…… 驿馆门前有侍卫把守。 苏贤缓步上前,侍卫抬手拦住并喝道:“来人止步,此乃南陈使节下榻的驿馆,请不要自误!” “烦请通禀贵国公主,就说瀛州故人拜访,你家公主一听自然明白。”苏贤客气道。 “等着。” 一个侍卫转身进入驿馆大门,通禀消息去了。 苏贤返回,与言大山等人站在驿馆门前,静静等待消息。 唐淑静悄然凑近,瓜子脸上充满了狐疑,压低声音问道: “‘瀛州故人’是谁?” “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吗?”苏贤瞪眼,还作势要摸她屁股,其实他心中有点虚,因而狐假虎威。 唐淑静嗖的一声退回。 虽不再询问,但疑惑的种子已在心田播种,她一双明亮的眼眸死死盯着苏贤,总感觉有股危机感萦绕在心间。 很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 驿馆中没有任何反应,苏贤一行还站在那里干等。 言大山与杨芷兰两人,心知苏贤与陈可妍之间的关系,所以不急,那陈可妍一定会接见苏贤的。 关平则暗暗皱眉,探头看了眼依旧紧闭的驿馆大门,感觉今晚之事有点悬,但他没说什么。 唐淑静又凑近苏贤,街面上的“人间烟火”照亮了她的瓜子脸,白皙,泛着细腻的光泽,但她却嘲笑道: “姐夫,你那‘瀛州故人’不起作用啊,你看驿馆的大门纹丝不动,不说派一个小厮丫鬟回话,就连一个屁也没有……” “闭嘴,你懂什么?” “依本女神捕看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再想办法吧,大晚上的在这儿站着显得好傻,人家毕竟是南陈的吴国公主,身份高贵着呢!” “……” 唐淑静心中的危机感渐渐消散。 看来是她想多了,人家吴国公主都带不搭理苏贤的,亏得她刚才还担忧,苏贤要与吴国公主发生一些什么…… 苏贤嘴上虽教训着唐淑静,可心头也也渐渐泛起嘀咕,陈可妍在搞什么?居然晾了他这么久,难道她不想继续合作了? 唐淑静本就死死盯着苏贤的脸,见他面色微变,心头不由大畅,苏贤吃瘪的情况可不多见。 不过,就在她准备继续嘲讽苏贤的时候,忽然,紧闭的驿馆大门内,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大陈吴国公主驾到!” “……” 话音刚落,驿馆大门便被推开,一位盛装打扮的绝世丽人缓步走出,她真的太美了,周边的光线都为之一亮。 这时,关平与唐淑静已经瞠目结舌,没看错吧?吴国公主居然……亲自出来了? 难道是专门出来迎接苏贤的? 不可能! 关平轻轻摇头,感觉不太可能。 他虽久居蝴蝶谷,但也听说过南陈吴国公主的大名,除了入选“天下四美”之外,陈可妍还掌控了南陈暗卫,势力庞大,更深得陈帝的宠信…… 苏贤虽也厉害,可从地位上来说,还是比不上吴国公主的,而且他们应该素不相识才对。 即便在当下,大梁与南陈关系很好,在合作抗辽,可也不至于让吴国公主屈尊降贵,亲自到大门口迎接苏贤的程度! 唐淑静初见陈可妍,先是被陈可妍的倾城美貌所震撼,我去,那眉眼,那笑容,简直就是生平仅见啊! 其实,若论美貌的话,她以及她的姐姐唐淑婉都不算差,各有千秋。 只是陈可妍身上笼罩了太多的光环,加之她是盛装打扮而出,那种惊艳感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惊艳与震撼过后,紧接着便是浓浓的危机感,唐淑静秀眉狠狠一拧,下意识侧头看向苏贤…… “范阳县侯!”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只听陈可妍甜甜的叫了一声,精致妍丽的面孔上也浮现出甜死人的笑容,提着裙摆快步走向苏贤所在的方向。 谷鍛 关平见此,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大为震动,吴国公主亲至此处,果然是为了迎接苏贤而来,而且看起来还十分……亲密! 他缓缓张大了嘴,侧眸看着前面苏贤的背影,虽然早就知道苏贤很厉害,可此刻对苏贤的认知还是被狠狠的刷新了一下。 “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快步迎上,接连对她使眼色,警告她适可而止,千万不要胡乱作妖。 陈可妍之所以晾了他们足足一刻钟,应该就是盛装打扮去了,她本就极美,浓妆艳抹之后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最重要一点是,她居然以公主的身份亲自迎出门外……这是惊喜吗?不,在苏贤看来这是惊悚!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苏贤的顾虑成真—— 他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唐淑静已挡在前面,双臂伸开并喊道:“你做什么?” 原来,唐淑静乍见陈可妍“含笑奔向”苏贤,心头的危机感瞬间飙升,下意识便挡在苏贤身前。 “你这是干什么?让开!”苏贤皱眉。 唐淑静还没搭话,就听止步的陈可妍笑道:“你就是范阳县侯的小姨子唐淑静吧?其实不用阻拦,本宫又不会吃了他。” “公主认得我?”唐淑静大吃一惊。 “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本宫自然认得。”陈可妍的笑容丝毫不减,隔空朝苏贤抛去一个媚眼儿,然后笑道: “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范阳县侯可是稀客,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诸位请进吧。”陈可妍笑着在前带路。 “……” 苏贤松了口气,举步跟随在后,言大山、杨芷兰等人也纷纷鱼贯而入。 唐淑静尚处于震惊之中,见状忙也跟在后面,南陈吴国公主居然认得她,着实令她意外,同时也有一份窃喜—— 本女神捕的名头,原来已经那么响亮了吗?就连南陈的吴国公主都已听说…… 不过很快,她便将心头的窃喜扑灭,那可是一个超级大美女,是她姐姐的劲敌,她必须端正位置…… 进入驿馆,陈可妍安排言大山等人在客厅稍坐,单单只邀请苏贤移步内室详谈。 唐淑静不放心,但人家是主家,客随主便,她也只能待在客厅。 …… 内室。 陈可妍挥退剑儿与碧儿,还有其他伺候的太监丫鬟,偌大的内室中就只剩下苏贤与她两人。 两人同时卸下伪装。 “公子怎么到了蜀国?”陈可妍先安顿苏贤在桌旁的椅子上落座,素手提壶倒茶,递给苏贤。 “因为一些小事,不值一提。”苏贤不愿详谈,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立即切换话题: “公主殿下在南陈尚好?” “不好!” 陈可妍苦笑摇头,提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眉眼虽带笑,但却以幽怨的语气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前段时日,兰陵那贱人凭借白糖在我南陈大肆敛财,还说我南陈是她的‘金矿’呢,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公子你来评评理,那贱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 苏贤略感头痛,李幼卿与陈可妍之间的明争暗斗,因为他的存在,虽没有那般激烈了,可却也未曾完全消失。 李幼卿此举,苏贤自然知晓,之前在神都的时候,李幼卿就找他商议过这项“重重打击南陈贱女人”的计划…… “这……没那么严重吧?” 苏贤妄图搪塞过去。 陈可妍抬起雪白修长的小手,轻轻推了苏贤肩膀一下,嗔怪道:“还不是因为公子之故,兰陵那贱人才掌握了白糖的秘方……” 苏贤神色微微一动:“我听说,你的‘雪盐’不也大获成功了么?而且还大批量的流入了大梁?” 一听这话,陈可妍瞬间笑容满面,甜死人不偿命,方才轻推苏贤肩膀的小手并未收回,一边在苏贤肩头“攀爬”一边笑道: “归根结底,这都是公子的功劳啊!” “‘雪盐’已经成功,可曾助你稳定南陈的局势?”苏贤正色问道,这是他们暗中合作内容,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想知道结果。 “雪盐一出,正好打在皇后家族的七寸上,皇后家族最重要的产业便是粗盐……现在他们的粗盐根本无人问津。” “那挺好。” “现在啊,我不仅赚到了数不清的钱财,再也不缺钱使,还重重的打击了皇后家族,可谓一石二鸟!” “很好!”苏贤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公子的晒盐秘方,我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取得这么多成果,我们虽有合作,但我还是要单独感谢公子。” “嘴上感谢多没诚意,拿出点实际行动啊。”苏贤张口就来,此举本是为“带他们混入蜀宫”之事做铺垫。 “……” 可此话进入陈可妍之耳,意思瞬间就变了味儿。 她那修长雪白的小手,在苏贤肩头胡捏乱摸,越来越不安分。 接着,她低眸看了眼苏贤的坐姿,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甜美笑道:“公子莫急,奴家这就以实际行动报答公子!” “你说什么?”苏贤听她这语气,顿觉不妙。 “奴家要以身相许!” 果不其然,陈可妍搭在他肩头上的那只小手,忽然勾住他的脖颈,脚步一转,整个人凌空飞起。 最后,婀娜的娇躯精准落入苏贤的怀抱。 苏贤怕她摔倒,下意识一手环住她那纤腰,一手按住她的腿,将之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 陈可妍两手环着苏贤的脖颈,两张脸凑得极近,彼此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陈可妍吐气如兰,精致妍丽的俏颜宛若老天爷的杰作,眉眼带笑,嘴角也荡漾着甜美的笑容,朱唇鲜艳。 苏贤顿觉一股兰香似麝钻入鼻孔,眼中也塞满了那张倾城的笑颜,所触之处无不柔软,温香满怀。 加之陈可妍那放肆、大胆、主动的举动,以及热辣的情意,无不让苏贤心中猛地一荡,心脏陡然剧跳。 自深入蝴蝶谷以来,苏贤已有许久不碰女人,陈可妍这突然的举动,直接将他点着,差点当场爆发。 好在,他头脑还是清醒的,还记得此行的目的。 他快速平复激动的心绪,低眸盯着陈可妍那妖娆的面孔,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奴家在报答公子啊!若公子不喜,可以将奴家丢出去。”陈可妍一幅吃定了苏贤的模样。 正文 夜深了,睡不着,随便聊点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729 蜀宫夜宴 上一章已原封不动放出,只删了一句猪脚的感悟,少了十多个字。 午时之前。 苏贤一行终于成功混入蜀宫。 没有任何阻碍。 放眼当今天下,北方的大梁与辽国矛盾重重,东南方向的南陈内斗不休,南方的南楚也好不到哪儿去。 唯独蜀国,外无强敌, 内无奸佞,粮食丰收,百姓富足,蜀帝虽时有荒唐之举,但也能得到及时的纠正。 如此富足的蜀国,其宫廷自然不会差。 苏贤混入蜀宫后, 一路暗暗打量,不禁暗暗咋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自不必多说, 就连最低等级的宫女太监也都身着绫罗…… 之前,蜀国使臣嫌弃大梁的服饰粗鄙,不肯穿着,苏贤还以为蜀国使臣矫情,现在看来是误会人家了。 七绕八怪的走了不知多久,苏贤一行终于在一座宫殿前面停下,这便是南陈使节的临时下榻之处。 旁边,是大梁使节、南楚使节,辽国使节,甚至高原上“大蕃”的使臣、西南蛮族使者下榻的地方,紧挨在一起。 苏贤赶紧给言大山等人打手势,低头,不要东张西望。 他这才想起,大梁也派出了使节, 万一被对方认出乐子可就大了。 “……你们大梁此战必败!”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大殿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声,很是傲慢与嚣张。 苏贤心下一凛,难道被人认出且被人刻意针对了? 此次混入蜀宫,他只为那本医书而来,不愿多惹事端……循声侧头看去,他顿时松了口气,原来那语气嚣张之人并不是针对他们。 不过紧接着,他们的面色又是微微一变,方才那嚣张之人竟是辽国使节,衣着粗犷,梳着脏辫,形象格外鲜明。 而被辽国使节针对之人,正是大梁使节一行。 “我大辽铁骑纵横天下,罕有敌手,一旦南下,必能踏破你们中原河山!”辽国使节咄咄逼人。 “我大梁有言家军,有黄老将军,还有数十万大军,岂怕你辽国铁骑?若你们胆敢南下,定教你们有来无回!”大梁使节也挺硬气。 “言家军?哈哈哈……”辽国使节一脸不屑,嘲讽道: “十多年前,言家将、言家军的确厉害,可你们那愚蠢的大梁皇帝早已自毁长城,敢问当今之世,言家将、言家军何在?” “……” 大梁使节哑口难言,面色铁青,但却又争辩不得。 他们的交锋,不仅让苏贤一行驻足,就连路过的南楚使节、大蕃使节、蛮族使节,甚至蜀国的接待太监等也纷纷在旁围观。 大梁与辽国之间的局势,是当今天下之间最重要的“变局”,各国都很关心。 “还有那黄老将军,小腿以上的身体都埋入黄土之中了吧?将死之人,却被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大梁果真没人了吗?”辽国使节继续叫嚣。 “我大梁还有范阳县侯,别忘了数月前,范阳县侯在幽州大捷,歼灭辽军万余,俘虏数万,为了赎回俘虏,你们辽国送来了多少粮食还需要我重提一遍吗?”大梁使节针锋相对。 “哼!” 辽国使节冷哼,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一脸嘲讽的叫嚣道:“等着,我大辽迟早有一天会抓住那范阳县侯,必将之千刀万剐!” “我们走!” 放完狠话后,辽国使节傲然进入他们下榻的宫殿,消失不见。 大梁使节松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人也进入宫殿。 其他看热闹的人亦纷纷散去…… 苏贤面色冷峻,但并未多说什么,他将所有愤怒都压在心底,眼下的要务是盗取医书,更何况,就算杀了辽国使节也不能改变什么。 等着吧,快了,等我治好芷兰的病,必第一时间北上,你们想杀我?我就给你们辽国来一个改天换日……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绪已经平复。 “公子,那辽国使节着实可恶,我们暗中将他除掉如何?” 陈可妍忽然侧过脸来,压低了声音,精致的倾城俏脸上浮现着浓浓的怒色。 “办正事儿要紧,不可打草惊蛇。” 苏贤正色婉拒。 无论如何,他都要先偷到那本医书。 从幽州出发以来,他们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失败了那么多次,这次决不能出任何意外,必须要成功! 陈可妍略有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回脑袋后,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浮现出点点星光,一个计划正在她心中渐渐成型…… 进入宫殿,安顿好后,苏贤等人留在殿中静待时机,现在天还没黑,不便行动。 陈可妍则沐浴更衣,然后直奔张贵妃的寝宫——销魂殿。 来到销魂殿前,经通禀后,陈可妍便在外等候,可是她没有料到,这一等就是足足两刻钟,时间太长了。 她与张贵妃私交甚蜜,以姐妹相称,按理不该“晾”她这么久才对,莫非……因今晚将举办寿宴,所以张贵妃很忙? 很有可能。 陈可妍释然,安心在殿外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销魂殿内终于有人出来了,而且还是张贵妃亲自出来迎接,只见她快步奔出,拉着陈可妍的手,一脸歉然道: “陈妹妹久等了,着实抱歉,方才本宫沐浴,曾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搅……宫里的奴才本该恭请陈妹妹入内,以好茶款待的!” 张贵妃很是自责,拉着陈可妍的手,扭头对后面的宫女斥道: “你们竟让陈妹妹在外面枯等足足两刻钟,着实该打,还不快过来赔罪?” “……” 张贵妃有着倾国的花容月貌。 柳叶眉,桃花眼,琼瑶鼻,樱桃唇,鹅蛋脸,五官精美,浑然天成,肌肤白里透红,秀发乌黑浓密,给人一种高贵而亲切的感觉。 鬓发如云,珠翠满头,身着宫装,体态婀娜,风姿绰约,胸口的起伏虽没有大梁女皇或兰陵公主那般险峻,但整体协调,因常年练舞的缘故,她那娇躯的轻盈与韧性非常人可比。 她虽是在训斥宫女,可是那声儿,那神态与表情,竟给人一种撒娇的感觉……如此女子,堪称极品,非凡间可有! 被训斥的宫女赶紧过来道歉,陈可妍大方的挥了挥手,即便她同为女子,也被张贵妃的气质所感染,完全生不出一丝愤怒。 “从今日起,陈妹妹就算这销魂殿的半个主子,但凡陈妹妹至,可不用通禀,你等也需遵从陈妹妹的吩咐,明白了吗?” 张贵妃“板起脸”来,对宫女们下令。 “奴婢等明白了。” “……” “陈妹妹,别理她们,我们进去细聊吧。” 两女手挽着手进入销魂殿。 来到起居室,紧挨着坐下,张贵妃依旧为方才的事感到抱歉,生怕陈可妍心里不舒服,柔声道: “妹妹,方才的事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妹妹在外面干等了足足两刻钟,想必腿都麻了吧,姐姐给你揉揉。” “贵妃姐姐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 陈可妍会心一笑,张贵妃就是这样一种性格,太替他人着想了,无论什么人与她相处,都会被“降服”。 谷磎 她想到心头酝酿的那个想法,对张贵妃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不过,她又想起张贵妃这些年来心中的苦闷,还有对蜀帝长久以来的观察,便不觉得愧疚,一脸神秘与意味深长的说: “贵妃姐姐今日寿辰,是个大喜的日子,我特地为姐姐准备了一份‘大礼’呢,想必姐姐一定会喜欢。” “哦?什么大礼?现在能告诉姐姐么?” “不行,需要保密,反正到了最后一刻姐姐自然就会知晓。” “……” 两女促膝聊了许久,因日渐西沉,天色渐黑,眼见寿宴举办的时间临近,张贵妃还需要做一番准备,陈可妍便起身告辞。 “来人,准备沐浴。”陈可妍离开后,张贵妃轻声吩咐。 “是……” 宫女转身下去做准备,不过张贵妃将她叫住,小声补充了一句:“要冷水,不要花瓣。” “是。” 宫女讳莫如深,忙躬身去准备冷水,她入宫已有十多年,对宫中一些奇怪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并知其缘由。 比如,在这寒冷的十一月份,后宫之中,尤其是冷宫里面的妃子,都喜欢用冷水进行沐浴,这是一大怪。 而此怪的缘由,主要是为了“降温”、“降火”! 可是,一般只有冷宫之中,被皇帝抛弃的妃子,才用洗冷水澡的方式降温。张贵妃可是后宫之冠,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啊! 她居然也在大冷天洗冷水澡! 不可思议…… 这涉及到了宫中流传许久的一条秘闻,关于蜀帝的,宫女们都不敢讨论,一旦被发现,轻则乱棍打死,重则连累家族灭门! ……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天黑了。 流芳殿。 灯火通明。 伺候的太监与宫女往来不断,各国使节,还有蜀国的王公大臣等,皆悉数汇聚于此。 使节与王公大臣们热烈交谈,谈笑声阵阵,一片热闹景象,他们在等待蜀帝与张贵妃的到来。 没错,流芳殿便是寿宴举办的地点。 陈可妍作为南陈使节,自然已经到场,与蜀国大臣等人笑谈自如,展现着她的魅力与手腕。 苏贤也来了,身上穿着南陈特色的服饰,他现在的身份是“南陈副使”,作为南陈使节的副手参与寿宴再也正常不过。 其他各国使节也都有副使参与。 他跟在陈可妍身后,故意低着头,避开大梁的使节,这位大梁使节他不认识,但万一对方认得他呢? 其实,苏贤本不想来这流芳殿凑热闹的,但架不住陈可妍的软磨硬泡,还搬出一堆看似合理的理由。 比如,伺机阻止辽国使节与蜀帝联合。 经一番深思熟虑,苏贤最终还是跟来了…… 与此同时,言大山、杨芷兰、关平三人,也已换上太监的服饰趁夜出发了,直奔崇文楼而去。 据陈可妍打探得来的消息,蜀宫中的高手,今晚将聚集在流芳殿周围,其他地方的防守必然松懈。 这倒是大大方便了杨芷兰她们的行动。 希望今晚不要出现什么变故才好……苏贤亦步亦趋跟在陈可妍身后,充当“南陈副使”的同时,心头默默祈祷。 忽然,陈可妍回过头来,巧笑倩兮,她还特意抛来一个媚眼儿。 苏贤微微一怔,看着眼前那迷死人的如花笑颜,总感觉那甜美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稀奇古怪的东西。 “请你今晚忍着点,千万不要作妖。”苏贤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对陈可妍进行叮嘱。 “公子你说什么?”陈可妍假装没有听见,这时,一个蜀国大臣迎面走来,她便丢下苏贤迎了上去。 “……” 一段时间后。 各国使节与蜀国的王公大臣们纷纷入座。 偌大的流芳殿上,分左右依次摆放了数十张小几,小几后有苇席……宫廷宴席沿用的依旧是“席地而坐”、“一人一席”的模式。 南陈与蜀国,虽未接壤,中间还隔着一个南楚,但两国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加之陈可妍与张贵妃私交甚密,是故,陈可妍为本次寿宴的第一贵宾。 左侧第一的位置,陈可妍缓缓入座。 苏贤身为“南陈副使”,自然坐陈可妍身后的位置。 其余使节与王公大臣等,依照亲疏远近的关系也纷纷入座。 这时,一个太监站出,抖了抖手里抱着的拂尘,朗声喊道: “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 正主终于到了! 苏贤跟随众宾客起身,短短数息后,便见蜀帝与张贵妃并肩步入大殿。 苏贤定睛看去,那蜀帝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大腹便便,脑满肥肠,毫无个人形象。 富足安逸的生活导致蜀帝十分骄奢与放纵,某些方面的失能,诱使他在其他的方面毫无节制。 比如饮食。 比如酗酒。 等蜀帝走到大殿上方的时候,苏贤愕然发现,他居然在喘粗气儿? 苏贤目光一转,落在张贵妃身上的时候,他瞳孔微微一缩,暗地吸了一口冷气—— 市井传言,普通人看见了张贵妃骨头会酥,虽略有夸张,但苏贤此刻认为,那句话并非空穴来风。 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那种级数的美人儿,乍见见到,心中的惊艳与震撼真的无以言表! 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儿! 骨头不酥才怪。 不过对苏贤及在场的人来说,那句话就显得略有夸张,他们都见过许多美女,阈值早已被拔得很高。 即便如此,虽不至于骨头酥掉,但苏贤心中的惊艳依旧不小。 张贵妃之美不亚于李幼卿等女,各有千秋,果然不愧为“天下四美”之一,足以堪称世所罕见!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更新时间暂调整至上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730 张贵妃喜欢你 此外,张贵妃通身上下的装饰也格外华丽。 修身的宫装,用金银丝线绣着大幅的花朵图案,随着她的走动,一大片细碎的金银光芒潋滟而耀眼。 玉佩、手镯、臂钏、项链、璎珞等等挂满身,如云鬓发上的发饰那就更多了,绿意盎然的翡翠, 晶莹剔透的美玉,造型各异的金银首饰,各类珠宝串缀而成的流苏…… 珠光宝气,明艳堂皇! 高贵,典雅! 如此多的名贵首饰堆积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一丝俗气, 她的气质完全撑得住,如此华丽与隆重的装扮,反而为她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她像是天上来的仙女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有那么一瞬间,苏贤心中很是愤怒,世间难得如此丽人,为什么不属于他所有,反而便宜了蜀帝这头蠢猪? 看看蜀帝的形象,真的是糟蹋了美人啊!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他深吸口气,快速将此念头压制,人家蜀帝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帝王,完全有资格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佳人。 再说,过了今日,张贵妃便已芳龄二十六,人家入住蜀宫已有多年…… 苏贤将心中的“痴心妄想”死死压制住后,又不免疑惑,单看张贵妃的穿着打扮, 其奢靡程度就已远远超过了大梁女皇与兰陵公主。 可昨日晚上,在益州城街道上的那座生祠中,百姓们都在赞扬张贵妃,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如此奢靡才对。 难道说…… 苏贤心念狠狠一动,市井传言,蜀帝在册立张美娘为贵妃之前,那方面就不行了。 难道说,张贵妃入宫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守活寡? 在某些方面得不到满足,便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张贵妃之所以如此奢靡,之所以如此喜爱珠宝首饰,恐怕这就是最大的诱因。 这就好比蜀帝,不能重振男人雄风,于是便沉迷于饮食与酒水,导致身体急速发福,甚至走几步路都喘粗气儿…… 苏贤胡思乱想的时候,蜀帝与张贵妃已经走到大殿正上方,各国使节与蜀国众臣参拜,蜀帝吩咐“平身”,君臣落座。 这时,丝竹之声响起,悠扬悦耳,同时一群宫廷舞姬翩跹而入,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跳舞,韵律较为欢快。 流芳殿中的所有人,都被这欢快的歌舞吸引住目光…… 苏贤在心中暗暗感叹,蜀帝与张贵妃可真会玩儿,在寿宴开始前还安排了一个“暖场”的歌舞,不错。 开场歌舞很快结束,蜀国君臣与各国使节都面带笑容,蜀帝来了一个“开场致词”,感谢各国使节不辞千里而来,然后进入下一个环节—— 献寿礼! 献礼的次序,依照座位的排列先后,所以陈可妍当先起身,来到大殿中间,准备献礼。 张贵妃格外期待,因方才在销魂殿中,陈可妍就曾说要送给她一个大礼……老实说,张贵妃已有些迫不及待。 陈可妍朗声道: “前段时日,我大陈渔民出海,偶然发现一世所罕见之物,此物宛若出自海底龙宫,献给贵妃娘娘,祝贵妃娘娘福寿千里,仙寿恒昌。” “哦?宛若出自海底龙宫?究竟是何等奇物?”张贵妃愈发感兴趣,她现在就痴迷于珠宝等贵重物品,越贵重越古怪她就越喜欢。 “来人。” 陈可妍冲殿外吩咐一声,很快,四个宫廷侍卫抬着一只大木箱进入大殿,那木箱半人高,长约四尺,看起来十分笨重。 咚! 木箱被放在大殿中间,陈可妍命人打开木箱上盖与四周的木板,刹那间,大殿中响起阵阵吸气之声,惊叹不已。 原来,那竟是一个硕大的珊瑚! 高约三尺,宽约两尺,体型之大,就连在场众人也生平仅见。 最主要一点,这只珊瑚还是红色的,鲜红如血,红得浓烈而鲜艳,这种珊瑚属于等级最高的一类,极为罕见! 张贵妃当即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然后还走下去近距离观看欣赏,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的确是一件大礼,她十分喜欢…… 接下来,轮到大梁使节献礼。 大梁使节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拍了三下巴掌,有两个宫廷侍卫抬着一只精美的漆木盒进入,相对于南陈的大木箱来说,大梁的木盒就小了许多。 “陛下,贵妃娘娘,我大梁的贺礼乃女皇陛下亲自筹备,外臣有礼单一份,请贵妃娘娘亲自过目。” 大梁使节说着,便呈上礼单,早有太监转呈到了张贵妃的手上,张贵妃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蜀帝瞥了眼礼单,又看了眼大梁使节,眼神深处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随即以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怎么?大梁的贺礼难道不能见人么?为何不当众说出来呢?” “启禀陛下,此乃我大梁女皇的特意叮嘱,外臣……” “哈哈哈!” 辽国使节忽然纵声大笑,打断了大梁使节的话头,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陛下应该有所耳闻,大梁国库早已空虚,百姓甚至都要饿肚子……那大梁女皇想必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贺礼,便想以此蒙混过关!” “我大梁乃中原王朝正朔,物产何其丰富,岂会拿不出区区贺礼?”大梁使节气定神闲,朗声说道: “此乃我大梁女皇特意筹备的贺礼,如此吩咐必有深意,还请陛下明鉴。” “深意?你大梁女皇的深意就是遮丑罢了!” 辽国使节死咬着这点不放。 他其实也知道,偌大一个大梁王朝不可能拿不出一个贺礼,此举只为打压对方罢了。 这时,其余使节,还有蜀国的王公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更有人频频朝大梁使节递去狐疑的目光。 大梁使节表面镇定,心下也不禁纳闷,不知女皇此举究竟何意,莫非…… 一旁,苏贤在考虑要不要替大梁使节解围,他毕竟是大梁的一份子,可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盗取医书,他着实不愿节外生枝。 蜀帝高坐龙椅,见此心头十分满意。 前段时间,他本可乘机狠狠讹诈大梁一笔,甚至还能借机羞辱大梁女皇一番,可最后却失败了。 这让他始终耿耿于怀,看见大梁的人就来气。 “啊!” 这时,张贵妃发出一声惊呼,手里拿着那份礼单。 看样子像是被惊吓到了。 蜀帝面色当即一沉,盯着下面的大梁使节沉声喝令道:“来呀,将大梁使节拿下,押入大牢候审!” “陛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大梁使节面色骤变,赶紧拜了下去,进行辩解。 那份礼单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为何惊吓到了张贵妃? 谷閾 没人知道。 辽国使节见此,心下大喜,拍案而起,在旁叫嚣道: “陛下,大梁使节不怀好意,蓄意破坏贵妃娘娘的寿宴,请陛下不要留情面,将他们拉出去砍了!” “……” 辽国使节此次来到蜀国,表面上是为张贵妃贺寿而来,实际上,是为了暗中拉拢蜀国,南北联合一起攻伐大梁。 是故,他变着法的挑拨大梁与蜀国之间的关系。 若大梁时节死在蜀国,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旁,苏贤暗暗皱眉,心中叹了口气,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梁使节被蜀国与辽国联合起来欺负。 不过,苏贤还未动,就听大殿正上方的张贵妃喊道:“陛下,不可,臣妾并非受到了惊吓,而是……惊喜!” “……” 惊喜? 蜀帝面色微微一变。 大梁使节松了口气。 辽国使节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回原位,紧握拳头在那生闷气。 苏贤也松了口气,看来大家都产生了误会,不用他出手,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大梁女皇送来了传说之中的红糖,还有熬制红糖姜茶的方法!” 张贵妃喜笑颜开,旁若无人的笑道: “臣妾早就听人说过,那红糖与生姜一起熬煮而得的红糖姜茶,对女子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滋补佳品!” “……” 张贵妃视线滑落,礼单上“玉罩”二字让她面色染霞,她这才明白,为何大梁女皇要以礼单的新式送礼。 那等女子私密之物,着实不便在如此场合道出。 她将礼单收好,抬眸看着下面的大梁使节,笑道:“这份贺礼本宫十分喜欢,劳烦使节返回大梁后替本宫谢过女皇陛下。” “臣……领命!” 大梁使节朗声拜道,随即退回原位。 这场风波应该结束了,他心中想道。 可就在这时,辽国使节忽然起身:“红糖?外臣曾听人说过,那似乎是大梁范阳县侯苏贤的杰作。”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蜀帝,接着朗声道: “这范阳县侯苏贤,还真是多才多艺,不仅懂得鼓捣女人喜欢的红糖,查案、挖掘深埋于地下的粮食也是一把好手!” “陛下,外臣曾听说,当初正是因为那苏贤的缘故,梁蜀两国之间的购粮协议才被迫中止?” “……” 蜀帝的面色肉眼可见暗沉下来,冷冰冰回道:“不错!确有其事!” 随即又侧头看着一脸喜色的张贵妃,面色复杂道:“但令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苏贤居然还能鼓捣出红糖这等奇物……” “陛下有所不知。”张贵妃依旧兴高采烈,未曾留意到蜀帝那暗沉与复杂的面色,笑着说: “臣妾很早就听说了此人的名姓,这是一个奇人!” “他不仅鼓捣出了红糖,还懂查案,创造了出幽闭之法;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还能预防瘟疫,前段时间……” “……” 张贵妃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将苏贤曾干过的那些事翻出来说了一遍,如数家珍般。 蜀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自己的爱妃当面夸赞另外一个男人,这让他嫉妒,再者,正是因为这个苏贤,他讹诈大梁的计划才付之一炬,这让他心生仇恨。 嫉妒加仇恨,蜀帝的面色难看得吓人,龙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即杀了苏贤这个“罪魁祸首”! 辽国使节眼尖,察觉到了蜀帝的面色变化,见奸计得逞,心头十分满意。 苏贤席地而卧,稍微低着头,耳中听着张贵妃对他的热烈夸赞,心头渐渐异样起来……原来艳名远播天下的张贵妃,居然对他如此了解?! 忽然,他发现坐在前面的陈可妍回头,递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儿,好似是在说: “公子你看,张贵妃对你如此了解,想必一定喜欢你!怎么样,需要奴家介绍你们认识吗?” 苏贤回瞪过去,眼神示意她不要乱来! 这时,张贵妃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终于发现了蜀帝的面色,善解人意的她瞬间洞悉了蜀帝的心思,于是立即闭嘴。 蜀帝那肥头大耳的面色十分难看,缓缓说道:“那苏贤如此厉害?就是不知此人长相如何?应该很丑吧?” “陛下猜错了。”陈可妍起身拜道: “那范阳县侯苏贤,外臣曾有幸见过一两面,此人年少风流,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乃世间一等一的俊才!” “……” “哼!” 蜀帝轻声冷哼,他隐隐感觉到,陈可妍在内涵他太胖太丑,但又没有证据,反正心情很是烦躁。 张贵妃双眸一亮,心中瞬间脑补出一个年少风流、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的男子形象……不过蜀帝的冷哼声突兀传来,她立即摆正心态,不敢再胡思乱想。 她明显感觉到,方才因为她“对苏贤的极为了解”,让蜀帝心中产生了嫉妒,这不是害了苏贤么? 她很是自责…… 苏贤耳中听着此话,心头也有些飘飘然,被“天下四美”之一的陈可妍当众夸赞,心头能不暗爽么? 陈可妍语气忽然一转,说道: “不过,那范阳县侯也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 蜀帝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现在急需一个缺点来否定苏贤。 张贵妃也好奇望来,像苏贤那样的俊才,能有什么缺点?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苏贤看着陈可妍那窈窕的背影,心头也十分好奇,不知自己在陈可妍眼中能有什么缺点呢? 陈可妍抿嘴笑道: “那范阳县侯最大的缺点便是……贪财好色!”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31 防火防盗防闺蜜 随着陈可妍的话音落下,大殿中所有人都面色各异。 苏贤紧盯着她那窈窕的背影,在后面怒目而视。 说他贪财? 也就只有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苏贤因为太穷,眼里的确只有金银,曾多次无视过她那样的大美女。 但那只是一小段经历而已,苏贤后来已视金钱为粪土, 但却被陈可妍记在心中,给他安上一个“贪财”的标签。 好吧,苏贤敢作敢当,这一条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陈可妍又说他“好色”? 这这这……这绝对是污蔑! 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不凡、温文尔雅,乃天下罕有的美男子,古有潘安,城北有徐公,当今之世就有他苏贤! 此外, 他更是屡立奇功,不说其他,单说最近的“北乱辽国、南防瘟疫”以及“挖出数百万石粮食”的功绩,就足以证明他的才干卓绝。 像他这样的杰出青年、少年英才,陈可妍居然污蔑人家“好色”,她的良心不会感到痛吗? 苏贤心中悲呼,大声呐喊道:“陈可妍你这个坏女人,你说得……还真特么对,我就是好色怎么了!” 但,苏贤从未主动对她如何,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那挑逗与勾引。 就这样的情况,她是如何得出苏贤“好色”的结论的? 污蔑! 还绝对是污蔑! 蜀帝听了陈可妍此话,面色又暗沉一分,他心中窝火,认为陈可妍又在内涵他。 贪财,这是缺点吗? 在蜀帝看来根本不是, 因为他也贪财。 蜀帝坐拥整个蜀国江山, 按理来说要啥没有?可他始终都不满足,钱财自然是多多益善。 蜀国众臣,还有张贵妃等,时常劝他适可而止,都认为贪财是不好的习惯,是缺点,并劝谏他改掉。 所以,陈可妍说苏贤贪财,还说这是一个缺点,可不就是在内涵他么? 至于“好色”……这是缺点吗? 蜀帝心中复杂难明,好吧,就算那是苏贤的缺点,可……他对那样的缺点却是可望而不可及,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也想好色,但…… 这已不是“内涵”他那么简单了,而是嘲讽,是取笑!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程度的嘲讽与取笑。 蜀帝的面色刹那铁青一片。 张贵妃听了陈可妍那句话后,整个人都陷入呆滞,贪财?好……好色? 她刹那失神,如未出阁的少女般怀起春来,心头瞬间脑补出“苏贤追求她”、“两人花前月下”、“生出一个孩子”等等羞人的画面…… “……” “若,大梁范阳县侯苏贤,来到了蜀国,那就别想再离开了!” 蜀帝面色铁青,心中窝火与愤怒的他,直接撕下伪装,以蜀国皇帝的身份,面对各国使节与王公大臣们放出狠话。 张贵妃正在心中“畅想”,此话入耳,吓得她心惊肉跳,立即将各种旖旎的画面击碎,回归现实。 诚然,她入蜀宫已有多年,可,她与蜀帝之间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这种情况,导致她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忘记自己已嫁为人妇的事实,下意识认为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少女。 哪有少女不怀春的? 是故,听了陈可妍那番话,她才会下意识脑补出那些羞人的画面…… 这其实并不能怪她。 这种情况不关乎个人道德与情操,而是改变不了的人性。 比如,一个几岁的稚童,整天被后妈恶脸相向,不是打就是骂,偶然一天,这稚童看见其他小孩被母亲悉心呵护,他便会幻想自己也有个对他好的母亲……但这个幻想出来的母亲,绝对不是名义上的那个后妈! 世间很多事,都不可强求,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武大郎…… “那苏贤如此聪明,如此世所罕见,朕十分好奇,他的脑瓜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蜀帝的声音又再响起。 张贵妃刚刚才心惊肉跳,现在听了这话,以她对蜀帝的了解,顿觉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蜀帝面色阴沉如水,当着所有人的面寒声道: “若有机会,朕定要撬开那苏贤的脑瓜子,仔细瞧一瞧,究竟与常人有何区别!” “……” 张贵妃面色骤变,又惊又怕,她早已将蜀帝的脾性摸透,蜀帝既敢当面如此说,那么就一定会付诸实践! 而这一切,这样的后果,她思来想去,貌似都是她的缘故。 她方才没顾上蜀帝的感受,在那遍数苏贤创下的功绩……定是此举让蜀帝心生嫉妒,所以才扬言要敲开苏贤的头颅。 这是要杀了苏贤啊! 张贵妃心中一时万分自责,都怪自己,没有管好这张嘴,以至于为苏贤惹下这么大的祸端。 她只希望苏贤永远不要涉足蜀国的土地,千万不要被蜀帝的人抓住…… 陈可妍听了蜀帝这话后,秀眉刹那紧蹙,蜀帝这是要取苏贤的性命啊! 她默默做下决定,若苏贤身份暴露,她就算是撕破蜀国与南陈之间的友谊,也要保下苏贤的性命…… 苏贤身为当事人,盯着那高高在上的蜀帝,心头十分无语。 蜀帝那话中的杀意,他自然听出来了。 不就是从地下挖出数百万石粮食,打断了蜀帝大发横财的谋划么?蜀帝就要取他的性命?公然实施报复? 好吧,这毕竟是蜀帝的地盘,蜀帝想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其实,自苏贤挖出那数百万石粮食的时候,他就注定要与蜀帝结仇。 若再来一次,不为其他,单单就只为了那些忍饥挨饿、差点易子而食的普通百姓,苏贤也会义无反顾的开挖! 虽然,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维持着那份脆弱的安全感,尽量不得罪人,尽量不招惹事端,可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去做…… 总之,苏贤将蜀帝给恨上了,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既然想杀他,破坏他的安全感,那么就是他的仇敌! 连带着,苏贤忽然觉得张贵妃也不美了。 身为仇敌的“帮凶”,张贵妃必然也是坏的,若有机会,他不介意辣手摧花,干掉这个坏女人! …… 献礼继续。 等所有使节与王公大臣献完贺礼,寿宴终于开始,美味佳肴上桌,宫廷歌姬轻歌曼舞,君臣推杯换盏,大殿中一片喜庆与祥和。 方才那一出,仿若未曾发生过般。 与此同时。 蜀宫另外一片区域,宫廷藏书之所,崇文楼。 杨芷兰、言大山、关平三人,早已潜入崇文楼多时。 谷鵭 他们虽然知道收藏《梅亭杂记》下半册的具体书架编号,可这书架真的太大了,多达数层,他们借着微弱的灯光快速翻找起来…… 流芳殿。 寿宴还在继续。 这时,歌舞暂歇,各国使节与蜀国的王公大臣们已饮至半酣,他们离座起身,面红耳赤,端着酒杯到处敬酒,大殿中喧沸如市。 陈可妍摆脱掉前来敬酒之人,走到张贵妃身前,笑着邀请道:“贵妃娘娘,此间喧嚣,我们去殿外透透气如何?” “本宫正有此意。” 张贵妃笑着起身。 一旁,蜀帝也起身,他早就发现张美娘似乎兴致不高,准备跟着一起去:“爱妃,朕陪你们出去走走吧。” 陈可妍微微蹙眉,笑着劝阻道: “陛下还是留在大殿中吧,这么多宾客呢,陛下离开终究不合适,再说……我们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陛下难道也想听么?” 朕还真的想听……蜀帝点了点头,道:“此话也有道理,出去透透风也好,不过爱妃要注意身体,透气之后早些返回。” “多谢陛下关心。” 张贵妃拉着陈可妍的手,缓缓步至殿外,数名宫女跟随在后。 蜀帝终究不放心,招手唤来身旁的太监,吩咐加派人手看紧一些,太监领命而去。 殿外,空气清新,夜风习习,两女的裙摆、发梢,还有身上的装饰物都被吹动,深吸一口气,果然神清气爽。 这时,一群宫女搬来一张小几,放在两女中间,依次摆上各色糕点、蜜饯、干果与酒水,一位宫女提壶准备斟酒。 陈可妍见状,忙摆手制止,吩咐道: “你且放下,我与你家娘娘主要是为了透气而来,酒水不可多饮,待会儿我们自己倒就是了。” 宫女侧眸看了眼张贵妃,因想起张贵妃之前曾吩咐,陈可妍也算销魂殿的半个主人,她们都要听从吩咐。 此处虽不是销魂殿,但……张贵妃并未驳回陈可妍此话,于是那名宫女放下酒壶,默默侍立在旁。 陈可妍眸光一闪,继续吩咐道: “你们都退远一些,我与你们娘娘要聊私密的悄悄话,你们可不许偷听。” “奴婢等遵命。” 宫女们赶紧退到了一边,不敢过于靠近,偷听主子们的谈话可是大忌。 “流星!” “是流星诶!” “赶紧许愿……” “……” 这时,附近传来宫女们的惊呼,陈可妍与张贵妃下意识抬头望天,果不其然,繁星点缀的夜空正有一道流星划过! 陈可妍心念猛地一动,左手悄悄从衣袖里摸出一物,右手遥指流星,大声喊道:“姐姐快许愿,快,流星马上就要消失了!” “好,我们一起许愿……” 张贵妃十分激动,在自己的生辰之日,天上有流星划过,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吉兆啊! 她赶紧合拢双手,竖在身前,保持仰头望天的姿势,轻轻闭合两眼,十分认真的进行许愿。 陈可妍没有许愿,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同时,她左手捏着方才摸出的东西,悄然悬停在一只酒杯上面。 酒杯的左右,有她与张贵妃遮挡,后面则有酒壶,三面都被挡住。 酒杯的前面虽无遮挡之物,但前面的宫廷侍卫都背对着她们…… 就是现在! 时机稍纵即逝! 陈可妍从衣袖中摸出的东西,是一个丸状物,她将之悬停在酒杯上面,手指轻轻用力捏破,漏出一些白色粉末,精准落入酒杯之中…… 一会儿后,张贵妃许愿完毕,双目渐渐睁开,耳边传来陈可妍好奇的声音:“姐姐许了什么愿?” 张贵妃面色略有不自然,推脱道:“不可说,说了就不灵验了。” “那我们就吃了这杯酒,预祝姐姐许愿成真!”陈可妍手里捏着两杯美酒,顺手递来一杯。 “好。”张贵妃没有多想,抿嘴笑着接过那杯酒,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陈可妍放下酒杯后笑道。 “可是……我们才出来没多久啊。”张贵妃迟疑。 “姐姐已许了愿,也透了气,若再不回去,只怕陛下就该担心了。” “……” 陈可妍笑道,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返回大殿。 张贵妃觉得此话也有道理,于是半推半就回到大殿…… 大殿中,气氛依旧热烈。 陈可妍归位后,各国使节,还有蜀国的王公大臣们都围了上来,纷纷敬酒。 她作为南陈使节,自然不能躲避,接连饮了几杯后,她面色已略有晕红……使节们与王公大臣们见此格外兴奋,端着酒杯频频往这边走动。 应付完第一轮敬酒之人,陈可妍转身来到苏贤身旁,微醺的她一把拽住苏贤的胳膊,同时递来一个纯真中仿若蕴含着阴谋的甜美笑容。 “不能喝就别喝了。”苏贤教训道。 “不。”陈可妍拽紧了他的手,笑着说道:“我是南陈使节,不能不喝。” “喝多了我可不管你啊。”苏贤皱眉,收了收胳膊,但却没有摆脱陈可妍的拉拽。 “接下来……”陈可妍打了个酒嗝,似乎酒劲儿上涌,越来越醉了,两手死死拉着苏贤的胳膊说: “接下来……你替我喝,你给我挡酒!” “我?”苏贤无语,他更没有酒量,挡酒必醉! “是啊,于公,公子现在是‘南陈副使’,本该替我挡酒……于私,难道公子要眼睁睁的看着奴家被人灌醉么?” “可是……”苏贤着实不愿,可迎着陈可妍那张楚楚可怜与祈求的笑脸,身为男人的他又不忍心拒绝。 “还是被一群……臭男人灌醉……公子……救我!” “……” 陈可妍继续楚楚可怜。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身为男人的他终究没能忍住。 陈可妍虽还不是他的女人,可两人亲都亲过了,他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陈可妍被一群臭男人灌醉! 即便要灌醉她,也应该他来! “好,我替你挡酒,但下不为例!”苏贤同意下来,心想最多大醉一场,于今晚的计划应该无碍。 “多谢公子,公子最棒了!” 陈可妍大喜,在那恭维,拉着苏贤的胳膊走到前面。 不过,苏贤没有看见的是,当他背对陈可妍的时候,陈可妍面色瞬间恢复如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哪里还有一丁点醉酒的表现? 南陈吴国公主,不是一般之人,这点酒水就想灌醉她,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文 732 第二次圆满 接连十余杯美酒下肚,苏贤已醉了一半。 晕晕乎乎,眼前的人开始出现重影,不过既然决定帮陈可妍挡酒,那就一档到底,他死死咬牙坚持。 陈可妍见此格外开心,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她拉着苏贤挡酒的同时, 还不时打量大殿上方的张美娘,动作极为隐晦,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流芳殿中,歌舞升平,宾主尽欢,热闹喧沸。 蜀帝仿若忘了方才之事,几十杯美酒下肚,面红耳赤, 兴奋的扬言要喝个通宵, 今日不醉不归。 张贵妃也挺高兴,今日是她二十六岁生辰,还遇到流星并许了原,她的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忽然,她身子微微一颤,柳眉稍稍一蹙,嘴角的笑容虽未消失,但看起来也十分勉强。 蜀帝早已饮至半酣,虽坐于张贵妃身旁,但并未发现她的异状。 反倒是下面的陈可妍,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因而频频朝那边打量……终于,时机到了。 她紧盯着那边,准备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大殿上方,张贵妃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面色略有难看,两手互相紧握…… “陛下, 臣妾……”张贵妃压低了声音。 “爱妃怎么了?”蜀帝侧过头来, 见张贵妃面色有异,不由微微一愣。 “臣妾忽感身体不适,想先回寝宫休息,求陛下恩准。”张贵妃小声道。 “可是爱妃……这可是你的寿宴啊!” “陛下……” 张贵妃紧紧抿着樱桃般的嘴唇,上半身微凝,柳眉愈发紧蹙,看她这幅模样,似是在死死忍受与压制着什么。 没人看见的是,她那宫装下摆,死死并拢的小腿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很不安生,还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蜀帝见此,便不再坚持,艰难从龙椅上起身并说道:“朕亲自送爱妃回寝宫,来呀,去请御医。” “陛下不可!”张贵妃婉拒,侧头看了眼满殿的宾客,道: “寿宴还在继续,陛下不可离开……臣妾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想来是近日有些劳累,休息一晚就好。” “……” 大殿下方,陈可妍一直关注着上面的情况。 蜀帝居然想护送张贵妃返回寝宫! 这怎么能行呢……她瞅准时机,推开敬酒的众人,走到张贵妃身旁说道:“陛下,还是由外臣护送贵妃娘娘返回寝宫吧。” 蜀帝想了想,点头道: “也好,那就劳烦吴国公主了。” “不劳烦的。” 陈可妍扶起张贵妃,在宫女们的跟随下缓缓离开流芳殿。 来到殿外,早有太监备好了步撵,张贵妃略显艰难的登上,一大群人慢慢往销魂殿的方向走去。 流芳殿内,随着陈可妍的离开,轮番敬酒的人瞬间作鸟兽散,一个都没有留下。 苏贤终于松了口气…… 话说,张贵妃的寝宫——销魂殿,距此颇远。 她乘坐的步撵走了足足半刻钟左右才到,这时,她紧咬银牙拼命忍着什么,面色胀红一片,两手紧握交缠。 从步撵上下来的时候,若不是陈可妍力气大,不然一定会出问题,被宫女们瞧出端倪。 终于,她回到了销魂殿中的起居室。 临进门前,她两腿已在打哆嗦,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宫女们发现,毅然回头吩咐道: “今晚就不用伺候了,本宫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都散去吧,明日再回来。” “奴婢等遵命。”宫女们缓步离开。 很快,偌大一座销魂殿中就只剩下张贵妃与陈可妍两女。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陈可妍搀扶她进屋,同时一脸狐疑的询问:“姐姐你身子好烫,莫不是着凉发烧了吧?” “好妹妹,千万不要声张,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但一定不是着凉发烧。”张美娘摇头,在陈可妍的搀扶下躺上绣塌。 “那这是为何?”陈可妍一脸好奇与担心。 “妹妹不要多问……”张美娘面色通红,“我可能误服了什么东西,妹妹你尚未出阁,这种事还是不要多问。” “……” 陈可妍心头一惊,难道方才下药之事被她发现了? 可是很快,陈可妍又发现不对劲儿,既然张美娘发现了那事,现在就不该对她如此平和,至少也要发怒吧? “什么东西?莫非这宫里有人胆敢下毒不成?”陈可妍试探问道。 “妹妹不要多问,不是什么大问题,想必这是陛下的特意安排,千万不要深究。”张美娘隐晦解释道。 “呃……陛下?!”陈可妍真的有点懵,背锅侠自动出现了? “好妹妹,今晚的事千万不要外传,答应姐姐好吗?” “好!” “好妹妹……”忽然,张贵妃整个娇躯紧绷,银牙紧咬,纤细玉指紧紧抓着被褥,整个人都陷入了停顿。 “姐姐怎么了?” “没事。”张贵妃挺了过来,笑道:“妹妹快些回去吧,寿宴还在继续呢。” “好吧,姐姐你好好休息……” “……” 陈可妍带着浓浓的狐疑离开了。 一会儿后。 张贵妃估摸陈可妍已经走远,便不再强忍,她用力抱着被子,浑身冒汗,不由自己控制的轻轻抽搐着,大口喘粗气,看起来有些难受。 “陛下……这样……是没有用的!” 她发出低声呢喃:“无论怎样折腾臣妾,都不能……治好陛下你的病……这……这又是何必呢……” “……” 门外。 陈可妍其实并未离去,她出门后就一直趴在门缝上,张美娘的反应十分奇怪,她很想弄个明白。 张贵妃那句话被她听了去,顿时让她张大了嘴。 信息量很大啊! 看来蜀帝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妄图以此重整雄风,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接下来,屋内只传出张美娘的“叫唤”,再无有用的信息,陈可妍这才离开销魂殿,回到寿宴举办现场。 她刚一回来,前来敬酒的人便一窝蜂出现,很是热情。 苏贤继续为她挡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知何时,他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接着,似乎有人扶着他走路,耳边还有个声音在说: “公子醉了,奴家带公子回去休息……” “好!” 迷糊之中,他稀里糊涂被那人搀着,不知来到了一个什么房间,依稀感觉,踏入这房间后,他就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儿。 这蜀宫里面的厢房就是不一样啊…… 他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眼皮艰难的打开一条缝,根本没精神去打量这是一个什么房间,他只看到了前面的床铺。 他摸索着走过去。 谷籆 这时,醉醺醺的他猛然发现,刚才搀扶他的人居然不见了,导致这短短一段路他“走”了许久。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还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叫声”,有点古怪,稀里糊涂的他还以为歌姬在唱曲儿呢,于是来了句经典的: “接着奏乐……接着舞!” “……” 终于,他摇摇晃晃走到了床榻之前。 他现在很想睡觉,用力掀开被子就直接“砸”了上去…… 可是猛然间,一个火热的身子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苏贤刹那惊醒,酒都醒了一小半,因为他感觉出这是一个女人。 “陈妖精……” 他下意识认为对方是陈可妍,可不等他说完一句话,他的嘴就被堵住……唔! …… 一段时间过后。 风停雨歇。 苏贤悠然醒转。 双眼睁开的刹那,他看见一个女子竟与他躺在一起,侧身背对着他,秀发如瀑,香肩堆雪般的白,余下则被被子所遮挡。 他也侧躺着,令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手还抱着人家,腿也压在人家身上,两人间的姿势亲密如情侣。 瞬间,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心跳加速,与陈可妍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虽已醒来,但没有乱动,陈可妍似乎还未醒,他必须想好待会儿如何面对人家。 实际上,苏贤猜错了。 眼前这个女人并非陈可妍,而是张美娘! 而且,张美娘早已醒来,睁开眼的刹那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上的反馈让她明白,她已不再是少女。 最令人惊悚的是,身后那个还抱着她的男人并非蜀帝! 她可以明确这一点。 那……身后那人是谁? 愧疚、羞涩、恼怒等等情绪同时喷涌,她心中十分烦乱,心脏更是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失去了贞洁,还不知失身于谁,这种事在她看来完全不可想象。 但她醒后并未第一时间起来,也未唤醒身后那个男人,而是继续装睡,因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这样,两人都醒了,但两人都在装睡。 可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一会儿后,两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瞬间明白对方已醒。 这就尴尬了…… 张贵妃心中十分复杂,方才那一幕幕她记得清清楚楚,是身后那个臭男人的错吗?不全是。 因为……主动的是她。 这便是让她十分纠结的地方,善解人意的她,本就喜欢替他人着想,就这事来说吧,设身处地站在人家的角度想一下…… 不过短短数息后,她心中一狠,暗道: “今晚之事虽是我主动的,可最终吃亏的却是我……我是受害者,我要怒骂身后那个臭男人,我还要……杀了他!” “……” 张美娘心中有了决断后,一脸怒容,毅然转身,恶狠狠瞪向那个坏了她贞洁的臭男人,准备先怒斥对方一顿再说。 苏贤见她翻身过来,也下意识侧眸看去。 两人四目瞬间对撞在一起。 随后,两人都不动了,一脸呆滞也震惊的看着对方,时间宛若在这一刻凝固。 苏贤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心头狂跳不止,握草!刚才他还以为对方是陈可妍,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张美娘! 蜀帝贵妃张美娘! 他居然在蜀宫之中,在龙塌之上,与张贵妃…… 坑爹啊! 苏贤心脏剧烈跳动,肾上腺素飙升,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笼罩而下,在蜀宫中欺负了蜀帝的贵妃,这是死罪中的死罪! 他头皮发麻,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依旧抱着张贵妃的手,还有搭在人家身上的腿,连带整个身体都瞬间僵硬。 大祸临头了啊这是! 陈妖精你坑死我了……同时,他也洞悉了此事的幕后黑手,不用多说,一定是陈可妍那个爱作妖的坏女人! …… 张美娘含怒转身,本想大声怒斥对方一通,这个臭男人坏她贞洁,简直死有余辜,她恨不得亲手将对方杀掉。 可是,当她看清对方的面孔后,瞬间呆滞在原地……好,好帅! 那俊朗的面孔,那刀削般的眉,还有那眼,那鼻,那嘴……如此近距离与一个帅哥面对面,沐浴在对方的帅气之下,张美娘芳心剧烈震颤,被人家轻易捕获。 她心中的怒火直接被浇灭大半。 被这样的大帅比夺去贞洁,似乎也……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她心中再无杀了对方的想法。 两人就这样,以极亲密的姿势望着对方。 苏贤在经历过一开始的惊恐之后,已渐渐冷静,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事已至此,再担心害怕也没用。 此消彼长,担心害怕的情绪渐渐消退,暧昧的气息便开始冒头。 没办法,两人的姿势着实过于亲密,再者,张美娘不仅美若天仙,还是蜀帝的贵妃,而且他们还是在龙塌之上。 这番场景,不管是谁来都受不了啊! 苏贤抿了抿嘴,抱着对方的手轻轻动了一动…… 张美娘当即醒悟过来,柳眉一拧,压低了声音嗔怒道:“刚才还没摸够?你……你给本宫下去!” 苏贤老脸微微一红,收回搭在人家身上的手脚,掀开被子起身。 可他现在几乎是光洁溜溜的,而且张美娘还面对着他,苏贤便尴尬道:“贵妃娘娘,麻烦……转过身去。” “你快一点。”张美娘转身,面朝里侧,并裹紧了被子,先前还在外面的香肩也被遮挡。 苏贤一边更衣,一边辩解道:“贵妃娘娘请赎罪,在下一定是喝醉了……以至于走错了房间……” “别说了!”张贵妃俏脸胀红一片,主动的是她,吩咐宫女们离开的也是她,这事儿根本不能深究。 苏贤果然不再说话,快速穿好衣服。 张美娘依旧裹紧了被子,面朝里侧,苏贤只能看见她那乌黑浓密的秀发,以及未曾取下的一些发饰。 “贵妃娘娘,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 苏贤长施一礼赔罪,接着说道:“发生这样的事,在下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贵妃娘娘你看……” “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什么人?” 张美娘依旧没有转身,声音听起来略有沉闷,想来她已用被子盖住了脸面。 苏贤打量着那玲玲起伏的被子,回想着方才的美妙滋味儿,最后再瞥了眼褥子上那团鲜红的血迹,他决定不加隐瞒,诚恳说道: “回禀贵妃娘娘,在下名叫苏……” 一语未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贵妃娘娘,属下禁宫侍卫将军李正,因宫中有贼人作乱,属下正四下捉拿……敢问贵妃娘娘有无发现异常?为何销魂殿中没有一个宫女?”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33 张美娘:你走吧,今后永远不要再踏足蜀地 宫里有贼人作乱? 苏贤听见外面那侍卫将军的声音,还有贼人作乱的消息,心脏骤停,一股凉气从脊柱骨冒出,直冲脑门。 他下意识认为,“偷贵妃”之事已经暴露,宫里的侍卫来了, 来捉那啥在床了! 陈妖精啊陈妖精,你真的害人不浅……苏贤在心中呐喊。 张美娘原本裹紧了被子,面朝里侧,闻言后腾地翻身而起,坐在那锦绣堆之中,面朝苏贤与房门。 当然, 她依旧裹紧了被子, 只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鹅蛋脸,面色复杂中略带一丝放松, 一幅“终于等到援军”的模样。 苏贤见状,心头凛然的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美娘这是要呼唤那将军进屋,对他进行抓捕啊。 这可不行! 他绝不能陷在这里。 短短数息间,苏贤心念百转,当下唯一可行的法子,似乎只有“劫持人质”一条路可走? 他是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数日前决定学习“飞针”的功夫后,已经上手,可以歪歪斜斜射出数枚钢针。 他的钢针上淬了迷魂药,放倒屋外的侍卫将军与张美娘应该没有问题,之后便是跑路的时间…… 计议已定, 苏贤抬眸,看着坐于锦绣堆之中的张美娘, 准备先下手为强,将她劫持。 不过就在这时, 张美娘星眸流转, 在苏贤与房门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以一种母仪天下同时又十分温柔的语气问道: “宫里有贼人作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她说到“贼人”二字的时候,星眸瞥了苏贤一眼,不言而喻,宫里的确闹了贼,还是胆大包天的采花贼! 而这采花贼所偷之人,不是宫女啥的,而是独宠后宫、艳冠天下的贵妃张美娘! 她那一眼,带着诉控、嗔怒与幽怨,还有一丝丝水光…… 苏贤见状,立即暂停所有行动,因他忽然明白过来,他怕陷在这里,而张美娘应该更怕名节受损! 这一点,从她那母仪天下同时又十分温柔的语气就能听出。 她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丁点被欺辱后的羞恼,一切都很正常。 张美娘在掩饰! 但即便如此,苏贤也上前一步,最大限度靠近对方,若对方耍诈,他才好第一时间将之制服。 “回禀贵妃娘娘,就在刚才,流芳殿周围走水起火,陛下及宾客们大为受惊……属下发现宫中有贼人作乱,故带人四下搜捕。” 屋外的侍卫将军解释道。 张美娘面色微变,忙问:“流芳殿周围走水失火?有多严重?陛下有无大碍?” 话还没说完,她又侧头瞥了苏贤一眼,星眸中略带一丝指责,好似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冤枉啊……苏贤在心中疯狂喊冤,他也才第一次听说流芳殿走水之事,这事儿怎么能怪他呢? 不对! 很快,苏贤意识到,流芳殿周围的火极有可能是陈可妍命人放的,目的便是为他“偷贵妃”的勾当转移视线! 呃……苏贤无言。 陈可妍这把火放得……真特么好,真特么妙啊! 苏贤努点一百万个赞。 若是能将蜀帝烧死的话更好! 蜀帝既然想“敲开他的头颅”,那么便是他的仇敌,对待仇敌苏贤从不心慈手软,好比以前的小阁领,先弄死他丫的再说! 想到这里的时候,苏贤忽然理直气壮起来。 方才,他还为“偷贵妃”之事而感到愧疚呢。 可蜀帝是坏人,想杀了他,是他的仇敌……那么这件事儿便没什么好愧疚的,更有甚者,他心中还冒出将张美娘抢走的想法…… “回禀贵妃娘娘,陛下无大碍,众宾客也无碍,只是火势太猛,陛下等被困在了火圈之中,一时半会儿不能脱身……” 门外的侍卫将军继续说道。 “没事就好……”张美娘松了口气,又瞥了苏贤一眼,问道:“纵火的贼人究竟是什么人?可曾抓到?” “属下惭愧,那贼人狡猾,还未曾抓到……对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曾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 苏贤打起十二分精神,关键来了,并做好一言不合就劫持张美娘的准备。 张美娘侧头,看着苏贤,星眸闪烁,面色复杂,似是在纠结与犹豫。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苏贤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今晚之事将走向何方,就看张美娘现在的选择。 足足十余息后,张美娘星眸依旧紧紧盯着苏贤,对外面的侍卫将军说道:“本宫……未曾听到什么动静!” “……” 苏贤松了口气,果然猜对了,张美娘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一定不会声张此事。 “那这销魂殿中为何没有一个宫女呢?”门外的侍卫将军又问。 “本宫身子不适,不想被人打搅,需要绝对的安静,故遣散了所有宫女,命她们明日返回。” “原来如此……贵妃娘娘请安心休息,属下告退。” “嗯,去吧,保护好陛下,早日捉住那纵火的贼人!”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 很快,门外没了声息,那侍卫将军已经走远。 起居室中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苏贤与张美娘大眼瞪小眼,远处隐约传来救火的声音。 “贵妃娘娘……”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嘴。 苏贤长施一礼:“贵妃娘娘请说。” 张美娘见他进退有礼,言行谦恭,文质彬彬,不乱看,也不乱动手脚,很是规矩,心中的怒火便又浇灭了几分。 “你……你走吧!”张美娘最终说道。 “在下告退。” 苏贤左右也不知该说什么,这贵妃乃蜀帝贵妃,出于报复蜀帝的心思,他真的很想将之抢走。 但他也知道,此举不切实际。 最后他看了眼裹着被子,坐在锦绣堆之中的张美娘,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贵妃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什么人?” 苏贤先前就不打算隐瞒,刚才,张美娘又未曾追究他的责任,所以他更不会隐瞒了,想也没想就执礼道: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梁瀛州苏贤是也!” “苏……苏贤?!” “……” 张美娘万分吃惊,星眸猛地一亮,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贤那张英俊脸庞,并用两手捂嘴,凸显她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的确震惊过了头,竟忘了她的两手一直死死抓着被子的边缘,将自己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呢。 两手下意识去捂嘴,裹在身上的被子自然往下滑落…… 苏贤面色顿时十分精彩,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下意识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看得非常仔细。 谷賝 方才囫囵吞枣,除了张美娘的香肩与脸蛋外,其他区域都是一片朦胧,现在好了,他至少窥见了二分之一的真容。 果然……美美美,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美。 张美娘常年习舞,身材比列非常协调,所以不会出现某些区域格外“膨胀”的情况,不说大梁兰陵公主,就连柳蕙香的规模都比她大。 但盈盈一握,整体协调也是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 很快,张美娘意识到自己走光,并被一旁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欣赏”,她下意识侧头瞪去,并用两手抓住被子用力往上一拉。 苏贤的反应不可为不快,在张美娘瞪来之前,他便侧开了头,展现出一种君子风度。 张美娘默默掖好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果然没有出言责怪苏贤的偷窥,好一会儿后才问道: “你就是那范阳县侯苏贤?你就是鼓捣出红糖与……的苏贤?还有北乱辽国、南阻瘟疫也是你的手笔?” “不错,正是在下!” 苏贤侧回身来,见张美娘面色胀得通红,略带一丝震惊,发丝略乱,有种令人惊叹的娇艳之美。 “你……你怎会来到了蜀国,并入宫……”张美娘欲言又止。 “贵妃娘娘,此事说来话长。”苏贤一时不知该当如何讲起,便索性决定不讲,转而试探着问: “今晚之事……” “你走吧!”张美娘微微侧身,不再去看苏贤,道:“陛下对你已有杀心,若发现你身在蜀国,而且还与本宫……” “总之,我了解陛下,他绝不会饶你,你早些离去吧……今后永远不要涉足蜀国的土地,也永远不要……再入宫!” “……” 苏贤默立一阵,忽然很担心张美娘今后的处境,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张美娘不能走,万一蜀帝发现了今晚之事…… “我可以带你走,离开蜀宫!”苏贤忽然说道。 “你……”张美娘面色微变,娇斥道:“你胡说什么!不用担心本宫,我自有……办法,陛下不会生疑!” “……” 张美娘着实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从她口中说出。 不过,心中又想到,蜀帝之所以要杀苏贤,其实都是因她之故,她不该在蜀帝面前夸赞苏贤的…… 所以今晚之事,就算是对苏贤的补偿吧。 “那贵妃娘娘请保重,在下……走了!” 苏贤最后看了她一眼,快步开门而去。 当起居室中只剩下张美娘一个人的时候,她裹着被子,在锦绣堆中呆坐了许久。 忽然,她神色一定,喃喃自语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若有人胁迫于我,我就……自尽!包括陛下!” “……” 话说苏贤离开起居室后,两手用力搓了搓脸,刚才的经历做梦一般,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蜀宫之中,他居然稀里糊涂的爬上了龙塌,还……还与张贵妃成就了鱼水之欢! 这种经历着实魔幻。 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那一切都是真的…… 此外,他也证实了一条市井传言—— 蜀帝贵妃张美娘,果然是处子之身! 当然,从今天起就不是了。 而这个秘密只有他与张美娘本人知晓。 苏贤又揉了把脸,头脑清醒后举步便往外走去,他知道销魂殿中没有一个宫女,这倒方便了他跑路。 “公子!” 可是忽然间,斜里杀出一个人来,人随声至,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谁?!” 苏贤本就有些心虚,加之在这本该空无一人的销魂殿中,突兀冒出一个人来,当真吓得他心肝胆颤。 有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降临,吓得他不轻。 “公子莫要惊慌,是奴家啊。” 那人快速捂住苏贤之口,避免他惊叫出声,然后凑到近前,在那笑啊笑,还不停眨眼。 苏贤心中一松,果然是陈可妍…… 不过随即,他面色一肃,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真想扬起巴掌狠狠抽她。 诚然,今晚苏贤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可风险着实太大,万一影响到了盗取医书的行动,他将不能原谅自己。 “公子,莫要声张,此间危险,我们先回去再说。”陈可妍拉着他就走。 “好……” 苏贤终究没有动手,此处的确不能久待,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修理这罪魁祸首。 销魂殿中很安静,空无一人,他们两个手拉着手,顺利逃了出来。 不过,就在刚刚逃出销魂殿的时候,他们居然迎面遇到一个老太监! 他们停步。 老太监也驻足。 双方面对面。 在稀薄的月光之下,他们大眼瞪小眼。 苏贤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心脏骤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坏了! 刚刚才“偷”完张贵妃,结果出门就碰到一个老太监……完了,完了,“偷贵妃”之事终究还是暴露了。 那可是蜀帝的贵妃,独宠后宫,艳冠天下,而且还是蜀帝都未曾享用的处子,若此事一旦泄露,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莫说盗取医书之事作废,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苏贤麻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他心惊胆战的时候,那老太监盯着苏贤的脸看了许久,忽然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倒头就跪在地上,对苏贤磕头不止,口中还悲痛的呼喊道: “老奴拜见陛下!老奴拜见陛下!拜见陛下……” “……” 苏贤直接傻在了原地。 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老太监老眼昏花了吧! 他身材颀长,而蜀帝胖得走路都喘粗气儿,差别这么大都能认错? “我认得这位老公公,是蜀国的前朝遗老,经常胡言乱语,据说脑子不正常。”陈可妍一脸狐疑的打量着苏贤。 她是南陈吴国公主,生于宫廷皇室,对“陛下”二字格外敏感,此刻,她不禁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原来脑子不正常,那就别管他,我们快走!”苏贤松了口气,不然他都要考虑杀人灭口了。 “公子且随我来……” 陈可妍收回狐疑的目光,拉着苏贤快速远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老太监仍旧在那跪拜磕头,口中断断续续念道: “老奴拜见陛下……陛下回来了……陛下你死得好惨啊……陛下……”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34 陈可妍:答应我,今后不要主动去招惹瑶瑶 蜀宫中彻底大乱。 宫廷侍卫们四下搜捕,披坚执锐,一队又一队,太监与宫女们惊慌失措,远处有冲天的火光,并伴随着救火之声。 陈可妍带着苏贤,隐在暗处前行, 一路有惊无险,下榻的宫殿已经遥遥在望。 终于安全了。 两人同时松口气。 苏贤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道窈窕的倩影,他紧走两步上前,与之并肩而行,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看看你今晚都干了什么好事!那张贵妃……你可把我坑惨了,万幸此事没有暴露, 不然我们都要遭殃!” “公子你说什么呢?奴家没听明白。”陈可妍侧头,一脸疑惑, 不过略带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 “我都喝醉了,若不是你带我去那销魂殿,我还能自己走过去不成?!”苏贤瞪眼。 “可公子不也得抱美人了么?公子应该感谢奴家这个媒人才是。”陈可妍见躲不过去,便只得承认。 “你……” 苏贤一时语塞。 诚然,他的确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可……他忽然驻足,侧头望了眼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回头看着陈可妍质问道: “芷兰她们的行动并未暴露,按计划不应该放火,可你纵火烧了那流芳殿是为了什么?” “为了公子的温柔乡不被人打搅啊。”陈可妍凑近,压低了声音笑道。 “你……” 苏贤再度无言,稀薄的月光之下,陈可妍笑脸甜美,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贤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最后只得说:“张贵妃视你为姐妹、闺蜜, 可你却……你对得起她么?” 陈可妍没有一丝愧疚,笑道: “公子莫要担心, 我了解她的处境, 我这是为了她好呢,顺便还能便宜公子,可谓两全其美!” “歪理邪说!” 苏贤懒得与她多说,快步往下榻的宫殿走去。 这时,迎面走来十余人,看他们的着装应该是辽国使节的随从。 流芳殿的寿宴,应邀参加的只有各国的使节与副使,其余随从只能留在下榻的宫殿,一般情况不准外出。 不过,当下蜀宫大乱,部分胆大的随从便无视规矩,外出打探消息。 “哟!” 为首一个辽人面露惊讶,打量着陈可妍与苏贤,语气不善的说:“这不是南陈使节与副使么?” “如何?”苏贤站出,他现在对这帮辽人没有任何好感,之前,辽国使节还曾放言, 早晚要将他千刀万剐来着。 “来人,将他们两个抓起来!”为首的辽人大手一挥,他身后的辽人便立即行动, 朝苏贤与陈可妍奔来,气势汹汹。 “这里是蜀宫禁地,本宫看你们谁敢动手。” 陈可妍挺身而出,面色寒若冰霜。 来势汹汹的辽人们果然驻足,为首的辽人嗤笑道:“就算我们不动手,待会儿宫中的侍卫也要动手,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说什么?”苏贤喝问,他其实略有心虚,莫非……方才在销魂殿中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因为,纵火焚烧流芳殿,惊扰陛下与各国使节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为首的辽人历喝。 这次换陈可妍心中一虚,不错,密谋纵火之人的确是她,可她自持天衣无缝,不应该被这些辽人发现才对。 为首的辽人信心十足,朗声继续道: “陛下与各国使节都还在流芳殿之中,寿宴未停,而你南陈使节与副使却已离开……纵火之贼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 听了这话,苏贤与陈可妍同时缓了口气。 这帮辽人只是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 为首的辽人继续笑道: “你们身为南陈使节与副使,竟纵火焚烧流芳殿,还差点伤到陛下与各国使节……陛下必与你南陈绝交!” “还有大梁,大梁已与南陈联合,所以大梁也必然会被陛下所厌恶。” “哈哈……如此一来,蜀国必将与我大辽联合,在我们的南北夹击之下,你们大梁与南陈必将惨败!” “……” 话音刚落,一队披坚执锐的宫廷侍卫快步奔来,甲胄碰撞发出哐嗤哐嗤的声音,约有五十余人。 为首的辽人见此,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贤与陈可妍朗声道: “我就说吧,即便我们不动手,这宫中的侍卫也不会放过你等!” “将贼人的同伙都抓起来!”宫廷侍卫的头领大声下令。 “是!” 将士们齐声领命。 然后,在苏贤、陈可妍,以及那帮辽人的注视之下,将士们直接奔向了……苏贤他们这边。 他们将苏贤与陈可妍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凝神戒备,等待最终抓捕的命令。 苏贤与陈可妍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情况,宫廷侍卫抓捕的还真是他们? 陈可妍原地反省,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莫非,果真是因为她与苏贤提前离开流芳殿的缘故? 苏贤心头突突狂跳,若一旦被抓,销魂殿中所发生的事估计也隐瞒不住……为了成功盗取那本医书,今晚怕是不能善了。 再者,那辽人所言非虚,今晚之事,必将蜀国推向辽国,若他们南北联合,对大梁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一旁,那群辽人志得意满,纷纷嘲讽道: “怎么样,现在还狡辩吗?呵呵,你们南陈,还有大梁,等着被我大辽铁骑肆虐吧!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们,加速了我大辽与蜀国的联合!” “……” 话音刚落,忽然,一匹快马奔至,马蹄声清脆,富有节奏,眨眼便至众人近前。 众人看去,原来是一位将军。 那将军乍见当下的局势,面色肉眼可见的起了剧烈的变化。 “将军,末将等已将贼人的同伙团团围住,请将军下令捉拿!”侍卫头领拱手禀道。 “蠢货!” 马上那位将军大怒,轮动手里的兵器,那是一杆长枪,虎虎生风,一枪头将侍卫头领给扫飞。 如此惊变,在场众人都是一片哗然。 唰! 那将军手里的长枪一抖,雪亮枪尖反射出稀薄的月光,愈发显得冰冷,更重要一点是,枪尖对准了那群辽人所在的方向,沉声喝道: “陛下有命,捉拿纵火焚烧流芳殿之辽贼!” “……” 辽贼? 将士们纷纷反应过来,矛头一转,一齐对准那十多个懵逼的辽人,将他们团团围困。 “这位将军,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辽人们面色纷纷骤变,他们刚才还对苏贤与陈可妍幸灾乐祸呢,结果立即就来了个惊天大反转—— 纵火焚烧流芳殿的贼人,居然是他们?! “拿下!” 马上的将军大声喝令。 将士们轰然领命,一起围拢上去,辽人们根本无从反抗,当场就被捉拿,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五花大绑。 那将军调转马头,看着陈可妍歉然道:“手下这帮蠢货竟惊扰到了贵使,着实抱歉,待今晚事了,末将必将负荆请罪。” 陈可妍淡然道: 谷懄 “好说,将军不用客气,事不宜迟,将军还是尽快抓捕辽贼吧,据本宫所知,他们在益州城中还设有诸多据点。” “多谢贵使提醒……” “……” 一会儿后,下榻的宫殿门前就只剩下苏贤与陈可妍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返回下榻之处,今晚颇不寻常,他们都没睡,在客厅中一边喝茶一边打探消息。 在此期间,陈可妍坦白了她的所有安排。 包括将“纵火焚烧流芳殿”的罪名嫁祸给辽人一事。 对此,苏贤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事已至此。 再者,陈可妍的初衷也是为了替他出气而已,还有一点,若谋划成功,蜀国将彻底与辽国绝交,这对大梁对南陈来说是一件好事…… 消息不时传来。 据说蜀帝大怒,认定纵火的罪魁祸首就是辽人,因为将士们在辽人的据点中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具体发现了什么,苏贤与陈可妍不得而知,反正蜀帝震怒,当晚就将所有辽人,包括辽国使节一起砍了脑袋。 苏贤与陈可妍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由笑了。 蜀帝此举,相当于与辽国彻底绝交。 这对大梁与南陈来说都很有好处。 他们今日此举,相当于粉碎了纳兰雄父子的阴谋,消息传回辽国,想必南屠王父子的面色一定十分好看。 不过,苏贤只高兴了一小会儿。 因为夜已深,可杨芷兰他们却还未返回…… 陈可妍劝道: “公子不用担心,流芳殿失火,蜀宫中的高手一定会留在蜀帝身边,宫中其他地方虽也混乱,但对杨女侠她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苏贤问。 “那崇文楼中藏书颇丰,大概……天明之前应该可以返回。” “天明之前……也罢,只要能取回那本医书就好。” “……” 正聊着,客厅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苏贤侧头望去,当即大喜,因为杨芷兰、言大山、关平三人居然回来了! “东西到手了吗?”苏贤起身,迎了上去,他一眼扫过三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无人受伤。 “公子请放心,我们找到了。”言大山笑道。 同时,杨芷兰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册书籍,苏贤接过一看,果然是《梅亭杂记》下半册,保存完好。 苏贤大喜过望,一边翻看那半册医书,一边喃喃自语道:“终于到手了,不枉费折腾了这么久。” “这是什么医书啊?” 陈可妍也起身走了过来,一脸好奇。 苏贤将半册医书郑重递给杨芷兰,认真吩咐道:“芷兰,答应我,好好保护这半册医书好吗?” “嗯。” 杨芷兰点头,珍而重之贴身放好,这不仅是苏贤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由她亲自保管,苏贤才能放心。 陈可妍走来,没能窥见那医书的半点内容,也不以为意,笑道:“东西已经到手,大家先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 “好。” 当下,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不知不觉,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闹腾了一整晚的蜀宫终于安静下来,昨晚之事仿若未曾发生。 流芳殿失火,蜀帝差点受伤,本该是一件惊天大案,正常情况下,所有人都不能出宫。 不过好在,此案昨晚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破,所以宫门未曾封禁。 一大早,陈可妍便带着他们离开了蜀宫,来到外面。 “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赶回渝州!” 苏贤怕迟则生变,也怕耽误杨芷兰的病情,等会合了唐淑静等人后,早饭没吃就准备启程。 “公子稍等,我和你们一起离开。”陈可妍也收拾好了东西,她虽一脸镇定,但眼神深处那抹惊慌还是被苏贤捕捉到了。 “怎么,做贼心虚了?” 苏贤调侃,那张贵妃绝非寻常之辈,昨晚她身在局中可能不会多想,可一旦冷静下来,今天,或者明天,她估计就要来找陈可妍的麻烦了。 “顺路,顺路而已。”陈可妍干笑,不由分说强行加入了苏贤他们的队伍。 “……” 一路畅通,他们出了益州城。 耗费数日,沿官道赶至庐州城。 他们在这里登船,沿长江顺流而下。 很快,他们来到渝州的码头。 一路顺畅。 苏贤一行将在渝州码头上岸。 因苏贤曾给陈可妍说过,为杨芷兰寻找的隐世名医,就位于渝州附近,所以决不能在忠州丰都县登岸……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便是此理。 但没有办法,蝴蝶谷乃世外桃源,李青牛也不想被外人打搅,所以苏贤只能选择隐瞒…… 苏贤临上岸前,陈可妍心知分别不可避免,便邀请苏贤来她的船舱。 “你……” “公子别说话。” 陈可妍关好舱门,回身看着苏贤的脸,鲜红朱唇轻启,热烈而大胆的说:“公子……抱我,亲我!” 苏贤瞬间被点燃,将之拥揽入怀,激烈的吻在一起…… 良久之后,两人分开,陈可妍那精致妍丽的俏脸难得胀红一片,她缓缓说道:“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之期尚不知何时。” “等我解决了辽国的麻烦,就抽空去南陈见你。”苏贤说道。 “公子去了南陈,就不怕奴家不放你离开么?”陈可妍嫣然一笑,笑容甜美而醉人。 “那就不去了,我怕被你吃掉,骨头都不剩一根。” “公子讨厌!”陈可妍轻轻锤了他一拳,然后面色一正,道:“奴家已经兑现诺言,公子可别忘了那条承诺。” “什么承诺?” “天下四美,张贵妃,还有奴家胞妹陈可瑶啊!奴家已将张贵妃‘送’给公子,公子应当遵守承诺,不主动招惹瑶瑶。” “哦,这个啊,没问题!” 苏贤点头。 陈可妍十分高兴,双臂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热情的送上香吻。 苏贤来者不拒。 不一时,两人再次分开,陈可妍小声说道: “在不久的将来,南陈局势将迎来剧变,那时公子一定要来助我一臂之力……等奴家登上帝位,就册封公子为‘皇夫’。” 苏贤正色道: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助你一臂之力……”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上岸了,你一路上小心。” “……” 苏贤一行终究登上码头,回身目送大船顺流而下。 陈可妍在甲板上不停挥手,很快便消失在江面远处…… 正文 735 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拉回! 两天后。 忠州,丰都县,大山深处,蝴蝶谷,村寨。 这是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世外桃源。 一幢幢简陋的房屋星罗棋布,粗制的瓦片上炊烟袅袅,碎石铺就的路面上有孩童嘻戏, 村寨周围开辟着大片农田,农人们正弯腰辛勤耕种。 村寨位于蝴蝶谷正中央,四周都是高山,山顶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村寨前面,耸立着一座瞭望塔, 高达数丈, 乃守卫村寨的“岗哨”。 瞭望塔中一直都有人值守。 不过最近数日,塔中多了一位常客, 此人不时伸长脖子,眺望蝴蝶谷出入口的方向,似是在期盼着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李青牛禁足在蝴蝶谷中的周威。 话说数日之前,苏贤一行离开蝴蝶谷后,周威曾听李青牛说过,待治好了杨芷兰的病,他老人家就出谷,亲自去神都收养他那可怜的外孙。 周威心想,师父出谷,一定会带上他,到时他不就可以出谷,去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了么? 于是, 周威格外期待苏贤他们的归期。 甚至天天爬上村寨前的瞭望塔…… “大师兄, 你回头看,二师兄他们回来了!”瞭望塔中, 负责值守的护卫忽然抬手,指着周威身后,一惊一乍。 这护卫常年值守瞭望塔,很是寂寞,最近数日周威常来“陪”他,他便不时开周威的玩笑。 蝴蝶谷中的护卫,性质虽如同奴隶,但名义上却是李青牛的弟子,所以一般都称呼周威为“大师兄”,苏贤拜李青牛为师之后,他们统一称之为“二师兄”。 周威为了表示“我不是在等师弟他们”,所以背对着蝴蝶谷出入口,乍闻此言,他身体一紧,面色一喜,当即就要转过头去看。 不过,他最后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看着那护卫笑骂道: “又想耍我?呵,本师兄武功盖世、大智若愚,之前已被你……骗了那么多次,现在可不会再上当!” “大师兄英明,大师兄厉害啊!” 那侍卫竖起大拇指, 连拍马屁:“看来,之前是属下错怪大师兄了,大师兄真的不是在等二师兄他们回来。” “那还用说!” 周威一脸傲然,深吸口气后说道:“这瞭望塔上空气好,还可以登高望远,我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是是……不过,大师兄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果真不向往么?” “当然向往啊,不过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不管什么事,都要平心静气。我虽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但一点也不着急,更不期盼师弟他们的归期!” “……” 那护卫笑着恭维两句,可是忽然,他面色一变,再次抬手指着周威身后,大声喊道: “大师兄快看,二师兄他们回来了!” “干什么?还不相信本师兄?我已勘破你的无耻伎俩,还想骗我不成?”周威瞪眼,面色略有难看。 那护卫竟未理会周威,转身走到瞭望塔另一侧,俯身朝下面喊道:“快去通禀神医,二师兄他们回来了!” 周威见状,面色一变,他就算再“大智若愚”,也咂摸出情况不对。 他心中不由想到,莫非……师弟他们果然回来了? 他立即起身,扶着瞭望塔上的木制栏杆,凝目往蝴蝶谷出入口的方向一望。 随即,就见他浑身激动,在那蹦跳挥手,还大声喊道:“师弟,师弟,你们终于回来了啊……” “……” 一旁,那护卫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周威那又蹦又跳的激动模样,他看了着实……想笑。 这就是周威所谓的“平心静气”? 不过转瞬间,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周威手撑着栏杆,纵身往下一跃,同时大喊道:“师弟,我下来迎接你们!” “大师兄,不可!”那护卫大吃一惊,这瞭望塔高达数丈啊,周威不管不顾往下一跳,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 苏贤一行的确回来了。 两天前,渝州码头,目送陈可妍的船走远后,他们又逗留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再次登船,赶至忠州,经一番跋山涉水后,终于回到了蝴蝶谷。 “师兄,不用这么热情吧?”苏贤带着人上前,友好伸出一手,准备拉他起来。 “多谢师弟,不用管我,躺在这里看看蓝天白云着实不错。”周威悠闲的躺在地上,双手枕头,还翘着二郎腿,一幅惬意的样子。 “对了,有没有找到那本医书?”周威又问。 “找到了!”苏贤那只手慢慢收回,上下打量了周威几眼,确认道:“师兄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果真无碍?切莫逞强啊。” “没事,不用管我……对了,杨姑娘的病要紧,师兄还是赶紧去见师父吧。” “那好……” “……” 当下之急,的确是杨芷兰的病。 治好了她,才能尽快赶回幽州,应对越来越危险的辽国。 苏贤带着人进入村寨后,一脸惬意的周威顿时就变了颜色,在那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大师兄,你没事吧?”瞭望塔上的护卫赶来,他看见了方才那一幕,周威明明很痛但却张装惬意,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没事,缓一缓就好,记住,这事儿不许对外伸张,不然我就狠狠的修理你,明白了吗?”周威威胁道。 “明白明白,大师兄放心,属下保证不对外声张。” “……” 李青牛府邸。 后院。 李青牛身材略微发福,身着青色宽松道袍,头戴青色方帽,面白有须,很有一种富家翁的感觉。 他正在客厅中等待苏贤一行的到来。 方才,他已得到仆从的通禀。 不一时,苏贤带着人赶到,众人风尘仆仆,来不及歇息,苏贤对李青牛执礼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李青牛十分淡定,手捧盖碗茶慢慢刮着茶末,见苏贤等人面上隐有喜色,因而猜测道: “嗯……《梅亭杂记》后半册拿到手了?” “拿到手了!” 苏贤不多废话,眼神示意杨芷兰取出医书,递给李青牛。 李青牛忙放下盖碗,取过一旁的手帕,将手心手背手指缝细细擦拭一遍,最后才郑重接过那半册医书。 苏贤将他的动作与表情看在眼中,不禁感叹,李青牛在世人眼中或许脾气古怪,但他尊师重道,对自己师父的遗物非常重视。 相对来说,李青牛的师弟,也就是苏贤的师叔,周成玉,就不具有这种品德。 他居然将《梅亭杂记》后半册献给了蜀国皇室,那可是他师父的遗物啊! 此等欺师灭祖之举,还害得此次的蜀国之行困难重重。 这个师叔,真的不当人子! 苏贤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青牛手捧《梅亭杂记》后半册,面色又是激动又是复杂,最后默默取出此书上半册,拼装成一本完成的书。 “无干人等退下。” 李青牛翻看着完整的《梅亭杂记》,头也没抬。 “是。” 关平,还有参与蜀国之行的护卫们,悄无声息离开,不敢在此多待。 苏贤朝他们挥了挥手,眼神示意,待此事结束他必有酬谢……关平等人点头退去。 偌大一个客厅中,就只剩下李青牛、苏贤、杨芷兰、言大山、唐淑静,还有闻讯赶来的清溪姑娘。 客厅中十分安静,大家都没有打搅李青牛翻看医书。 谷艈 厅外就是后院,院中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花草上有蝴蝶起落,枝丫上鸟鸣声清脆婉转…… 苏贤一眨不眨,紧盯着李青牛的面色,忽然,他发现李青牛面色微变,眉头微微一抖,似有为难之处。 “师父,结果如何?可以立即为芷兰配药吗?” 苏贤忍不住问道。 其余人等,也发现了李青牛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心头同时一紧,莫非在这最后关头还有意外不成? 李青牛没有回应苏贤的提问,他将医书合拢,面色肃然起身,朝厅外大声喊道:“周威,周威何在!” 苏贤等人见此,心中虽疑惑不解,但也没敢多问,只在心中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出意外才好。 “师父,弟子来了,师父有何吩咐?”很快,周威小跑而来,只是他的小跑姿势稍微有些不协调,看来刚才着实摔得不轻。 “前几日为师让你准备的药材呢,全部取出来。”李青牛沉声吩咐。 “好!” “……” 很快,客厅中就摆满了各类药材。 承载药材的工具多种多样,有大小不一的簸箕,有各类瓶瓶罐罐,有的则是精美的木盒,甚至还有纸张包裹的,包装多样,应有尽有。 客厅中顿时药香味浓郁,唐淑静接连打了好几个可爱的喷嚏。 “师父,那药方可有问题?” 苏贤又一次询问,他心中着实焦急,到底还有没有问题?他抓耳挠腮。 杨芷兰等人也是反应各一,但他们都理智的保持了安静,没敢打扰沉着面色的李青牛。 苏贤是李青牛的弟子,所以才敢出言。 李青牛面色严肃,眉头微皱,在那认真检查每一味药材,根本没空回答苏贤的提问……苏贤心中越发焦灼。 周威虽学医不精,但好歹入门更早,对李青牛也更为熟悉,见状便对苏贤劝道: “嘘……师弟,莫要打扰师父的思绪。” “这些药材,是师父为了治疗杨女侠之病提前准备的,师父此举,一定是发现少备了某味药。” “……”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苏贤心中的焦灼略缓,少备了某味药材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段时间过后,李青牛终于停止检查药材。 苏贤立即问道: “师父,缺了什么药?需要多长的时间筹备?” “那一味药材极为难得,为师也没有存货,据为师所知,此药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二十年前!”李青牛摇头。 “二十年前?!” 苏贤心头又焦灼起来,这一味药怕是难以搜罗,所耗费的时间也是一个未知之数。 杨芷兰等人的面色也齐齐一变,这种药材,就连李青牛都没有存货,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二十年前…… 这几乎就是说,当今之世没有这种药! 就在众人色变的时候,李青牛继续说道:“不过,此药虽然难得,但其药效也不是不可以替代。” “那师父找到替代的药材了吗?”苏贤心头立即燃起希望之火。 杨芷兰等人也纷纷转头看着他,同时明白过来,李青牛方才检查各类药材,其实就是在寻找替代之药。 “找到了,药效虽然差上那么一点,但增加疗程即可。”李青牛淡定的说。 “……” “那就好……” 众人同时缓了口气。 苏贤喜形于色,扭头与杨芷兰对了下眼神,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次的对视之中,快要成功了,他快要将杨芷兰从坟墓之中生生拉出来了! 大喜之下,苏贤转头看着李青牛: “师父,请立即为芷兰配药吧!” “……” 李青牛也不含糊,当即按方抓药,仔细调整每味药材的剂量,最后交由清溪姑娘与唐淑静煎制。 煎制此药,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李青牛一一告知,好在清溪姑娘深受熏陶,很快便掌握其中关窍,带着唐淑静一起去了煎药房。 “先煎一剂汤药试试疗效,若没有问题,为师再按方制作丸药,方便你们随身携带。”李青牛说。 “多谢师父!” 苏贤由衷感谢。 回想这一路上的经历,他真的有种隔世之感,那么多艰难险阻与辛苦,最后都没有白费。 心情激动的他,忽然发现杨芷兰正蹲在一只簸箕前,细细观察着某一味药材,似是陷入了沉思。 苏贤面色当即就是一变,紧走几步上前,不由分说,拉着杨芷兰的手就离开那里,最后更是将人家摁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芷兰,你马上就要喝药了,连续数日的赶路都没来得及休息……你就在这儿乖乖坐着休息,千万不可劳神,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杨芷兰心中十分感动,但表面上依旧冷冷淡淡。 …… 一段时间过后,清溪姑娘与唐淑静返回,端来一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气味儿直冲脑门。 众人立即围拢过来。 苏贤接过药碗,浓烈的药味儿简直打脑壳,但大家都没有退避三舍,都在期待这碗汤药喝下去的疗效。 “来,不要怕苦,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它。”苏贤小心翼翼,将药碗凑到杨芷兰嘴边。 “不……”杨芷兰摇头,向来面无表情的她,此刻也微微蹙眉。 “良药苦口,喝了才能治病,来,赶紧喝光。”苏贤板起一张脸,说着就要强灌。 “不是……我不怕苦。”杨芷兰被所有人围在中间,被所有人关注,感觉略有不适,居然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问道: “太烫了,可以凉一点再喝吗?” “是我太着急了。” 苏贤一拍脑门,他是真的关心则乱,如此滚烫的汤药灌下去,不出问题才怪。 又一会儿后,汤药终于凉了一些,可以入口,杨芷兰果然不怕苦,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喝光,干净利落。 苏贤忙前忙后,立即张罗李青牛把脉,确认疗效。 李青牛笑骂道: “急什么?这药才喝下去而已,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会立即起作用,等着!” “哈哈,师父莫怪,是弟子心急了。” 苏贤又一拍额头。 杨芷兰喝光那碗汤药后,感觉浑身暖阳阳,又见苏贤关心则乱的表现,她心中更是一暖……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的感觉真好! 半个时辰后。 李青牛开始为杨芷兰诊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杨芷兰是死是活就看现在,老天爷,你千万要开眼一次啊! 不一时,把脉结束。 “师父,疗效如何?”苏贤小心翼翼问,生怕声音大了导致结果改变。 “疗效很好!比为师预想之中的更好!为师可以确定,杨姑娘旧疾可以彻底治愈,至于需要多长时间,还要看今晚服药之后的效果。”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36 杨芷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决定……认你为主! 亲耳听李青牛说出此话,苏贤终于彻底放了心。 遥想数十日前,他们从幽州出发,那时杨芷兰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后来李青牛重新诊断,剩下的时间应该是不足半月。 只差那么一点,苏贤就将永远失去杨芷兰。 她一只脚已迈入坟墓, 黑白无常甚至已来到她的身边…… 好在,他们的艰辛没有白费,跋涉千里啊,走过了多少山水,最后还跑了一趟蜀国……终于,为杨芷兰捡回一条命。 其中, 苏贤的坚持、倔强、执著、不放弃、不抛弃,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也有失望与放弃的时候,但他终究硬生生的,将杨芷兰从坟墓中拉出,赋予她生的希望! “多谢师父(神医)!” 在场所有人,包括苏贤、杨芷兰、言大山等,一起对李青牛深施一礼,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诚然,在这件事中,苏贤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么李青牛就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毕竟最后是他为众人指明了方向。 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感谢他。 “老夫也是看在我那可怜外孙的面上,杨姑娘对我那外孙有救命之恩,老夫知恩图报,岂有不救之理?” 李青牛淡定的摆了摆手, 对众人的感谢并不感冒。 说完此话后,他对周威与清溪姑娘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们随我来, 尽快将这些药材熬制成丸药。” “好的。”周威与清溪姑娘立即跟上。 “我们也去帮忙。”言大山与唐淑静挽了挽袖子,也跟在后面。 “……” 很快, 偌大的后厅中,就只剩下苏贤与杨芷兰两人。 苏贤心中的喜悦根本遮掩不住,一脸放松的笑容,两手搭在杨芷兰那单薄的肩头,笑道: “善有善报,最终救了你的,还是你的善举。当初你若没有拯救师父的外孙,师父也不会破例救你!” 杨芷兰内心情绪剧烈翻涌,如海啸般滔天。 她这旧疾由来已久,每月定时发作一次很是令她痛苦,她也曾遍访名医,也曾深入蜀山寻找过李青牛。 可毫无用处。 她早已绝望。 在自知生命无多之际,她独自来到遥远的河北道瀛州,活成乞丐的模样,打算自生自灭…… 然,现在,她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苏贤等人对她的关怀, 无不让她感动, 再加上生的希望,她心中的情绪真的剧烈翻滚,宛若海啸。 同时,眼圈也有一点……发热发痒,她不知这是怎么了,明明没有受伤,但却有种想要……“流血”的冲动。 尽管如此,但她着实不擅长表达,因而死死绷着一张脸,强行瞪着双目,伪装出一幅冷淡的模样。 她想了想,道: “李神医破例救我,固然是因为我救了他外孙,但,若没有这条项链……就不会让李神医破例。” “而这条项链,倘若没有公子的话,它就不会戴在我的脖子上……公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我其实……不值得……” “……” 她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声音悄然起了变化,不再给人一种“世事与我无关”的感觉,而是充满了激动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还有,苏贤注意到,她眼中眸光闪烁,宛若星辰,那分明是眼泪。 苏贤十分诧异,因为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发现杨芷兰眼中有泪花闪烁。 这是一个好现象! “傻丫头!” 苏贤搭在她肩头的两手,向下一滑,按住她那消瘦的背部,轻轻往回一用力,杨芷兰那消瘦的身子便拥揽入怀。 苏贤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语重心长说道:“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有什么不值得的?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呢!” 杨芷兰其实不高,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她的脸正好埋在苏贤胸膛,那坚实的依靠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 她没有回话。 或许是因为没人看见的缘故,她鼻子发酸,那双发热发痒的眼圈再也憋不住,不可自制的流下“血”来…… 苏贤继续拍着她的肩背,柔声道; “再者,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吗,那时我就说过,你要是跟着我,我就带你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后来发现你竟身患旧疾,命不久矣,我真的十分自责与担心……不过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会健康的活着,不用再忍受发病之痛。” “……” 杨芷兰听到这里,立即略带哭腔的说:“我这条命是公子给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今后必将……” 以身相许? 苏贤下意识做出猜测。 “我今后必将永远跟随在公子身边,认公子为主人,但凭公子差遣,只听公子的话,不会有任何怨言,也绝不会背叛公子!” 杨芷兰说得掷地有声。 “呃……” 苏贤略有尴尬,他方才还猜测杨芷兰会说以身相许呢,结果却是……表忠心! 杨芷兰虽是女子,但经历特殊,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看待问题自然也与寻常女子不同。 寻常女子是以身相许,而杨芷兰则是表忠心。 只是……“主人”这个说法稍稍有些刺耳。 之前的相处模式就挺好,因而苏贤婉拒道:“认主啊,大可不必吧,我们之间像以前那样就挺好。” “公子可是在嫌弃我……体弱多病?”杨芷兰仰头,果然泪流满面,消瘦的面上还带着浓浓的失望。 “我怎么会嫌弃你体弱多病呢……罢了,遂你心意吧。”苏贤略显无奈,心说改造杨芷兰之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没办法,只能慢慢来。 杨芷兰这下开心了,只是不会笑,没有表现在外,点头“嗯”了一声。 苏贤掏出一张手帕,准备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 这让杨芷兰警觉,猛然想起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诶,被苏贤看见多没面子啊! 于是她脑袋一躲,埋入苏贤胸膛。 “别动。” 苏贤手里拿着帕子,略微加重了一些语气。 杨芷兰身躯微微一颤,强忍着丢面的窘迫,慢慢抬头,她现在好恨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如此不争气? 苏贤一边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一边问道:“芷兰,你今后果真只听我的话?” “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芷兰格外认真。 “那好,我现在就要求你办一件事。”苏贤嘴角隐隐浮现一丝挪揄之色。 “公子但请吩咐。” 杨芷兰做好了准备,也坚信世上没有她办不成的事,无论是入室监听,还是杀个人,她完全能够胜任! 苏贤嘴角的笑容扩大,笑道: “我现在要求你办的事就是……笑一个!” “……” 笑……笑一个! 杨芷兰表情微微一凝,方才还豪气冲天、自信满满的她,顿时就泄没了气儿。 苏贤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太难太难。 比杀一百个人都还要费劲儿。 笑一个……她真的不会笑! 谷揀 因为她的面部肌肉根本就没有发育! 可是,她刚刚才说过,要只听苏贤的话…… 没办法,杨芷兰最后微微仰着头,嘴角不停抽搐,极力想做出笑容的表情,但她就是笑不出来,面部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来,记住这个感觉。” 苏贤笑着,两手轻轻捏住她的脸颊,感觉没什么肉,手动强行给她制造出一个笑容。 杨芷兰双眼懵逼,笑容“僵硬”,看起了十分滑稽,苏贤一个人乐得开了花。 …… 很快,时间来到晚上。 李青牛带着周威、清溪姑娘等人,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制得三瓶丸药,共计一百余粒。 那丸药通体黝黑,专用工具搓揉而成,十分圆润,半个小指头大小,外表泛着光泽,看起来像是一颗黑珍珠。 它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儿,很是难闻。 李青牛将药丸交给苏贤,苏贤又交给杨芷兰,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杨芷兰吞服了一粒。 半个时辰后,李青牛为她把脉。 不一时诊脉结束,李青牛捻须笑道: “疗效不错,上午那碗汤药,加上刚才那颗药丸,足以为杨姑娘增寿十年!” “此药暂且每日口服一粒,待一个月后,老夫再次诊脉,服药的频次应该会有所降低。” “可能,这一百余粒丸药还没有服完,杨姑娘的病就痊愈了。” “自今日起,你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不可过劳过累过苦……明白了吗?” “……” 苏贤与杨芷兰同时回道:“明白了。” “嗯。”李青牛点头,起身,收拾药箱,准备回去休息,毕竟天色已经不早。 “师父,那弟子还用学‘回阳九针’么,芷兰都快要好了,弟子是不是就不用学了?”苏贤呵呵笑问。 “当然……要学!”李青牛回头瞥了他一眼,“刚开始的时候,杨姑娘时不时还会犯病,到时就需要你施针了。” “哦,好吧。”苏贤略有郁闷,偷懒没有偷成。 “……”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满天星斗。 今晚的月亮也十分圆润,因为今天是十一月十五! 若在以前,月圆之夜将是杨芷兰的“受苦日”,比如上个月十五,也就是十月十五,那也是苏贤他们自幽州出发,南下蜀山寻找李青牛的日子…… 但现在好了,杨芷兰在今日得到真正的治疗,只吃了两次药而已,就延寿十年! 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很值得纪念与庆祝。 于是,苏贤他们暂居的院子中,又开始了一场篝火晚会,他们烤肉,喝酒,唱歌跳舞,尽情欢乐,玩儿的不亦乐乎。 周威与清溪姑娘也参加了,他们也很高兴,周威是因为马上就将出谷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清溪姑娘则单纯为杨芷兰感到高兴。 李青牛也参加了,他为杨芷兰诊完脉后,本打算回去休息,对这劳什子的篝火晚会很不感冒。 不过,苏贤拉着他,说要商议“出谷远赴神都”的计划,请他留下来。 李青牛为了早日赶往神都收养他那可怜的外孙,便点头答应下来,陪着这一群年轻人胡吃海塞…… 不一时,酒足饭饱。 苏贤与李青牛坐在一个篝火堆旁,这里相对安静,方便谈话。 周威看准时机,立即围拢过来,一边啃食烤肉一边侧耳倾听。 “苏小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李青牛用牙签剔着牙,他老人家牙不好,烤肉吃着塞牙缝。 自苏贤拜他为师之后,李青牛也不伪装了,对苏贤的称呼由“苏小友”变成“苏小子”,显得随意与亲切。 “明天!”苏贤答道。 “明天?”李青牛暂停剔牙,一脸诧异,他还以为苏贤要让杨芷兰在蝴蝶谷休养一段时日呢。 “明天吗?那太好了,哈哈……” 周威狂喜不禁,他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已期盼已久,可他忘了嘴里还有烤肉呢,导致噎住,面色胀红,灌了好几大口水才缓过来。 “师父有所不知,弟子还要赶去幽州……”苏贤并未隐瞒,将当今梁辽两国间的局势简单讲了一遍,还有他那个计划。 李青牛听完,一脸震惊,尤其是苏贤那个计划,风险太大了,不由侧目道: “想不到你这小子的胆魄竟如此不凡,此举一旦成功,必将青史留名!” “多谢师父谬赞。”苏贤谦虚一番,接着说道:“弟子不打算回神都,直接去幽州,不能陪师父同行了。” “无妨,为师还记得去往神都的路。”李青牛点了点头,“明日启程没有问题,早些收养我那可怜的外孙也好。” “师父收养了师侄之后有何打算?”苏贤试探着问,他口中的“师侄”特指李青牛外孙。 “有何打算?” 姜还是老的辣,李青牛一听苏贤这话,就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脸警惕的说:“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回蝴蝶谷继续隐居啊!” “可是师父曾答应过,要治好芷兰的旧疾。” “是,为师的确说过,要治就要治好。” “可芷兰还没痊愈啊,虽有丸药,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特殊情况?师父还是留在神都吧,待芷兰彻底痊愈后再回来隐居也不迟。” “你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另外,弟子还需要师父您的教授啊,弟子俗务缠身根本走不开,师父你看这?” “也罢,为师就在神都待上一段时日,不过为师去了神都就是普通大夫,别妄想请我出手!” “那是当然……”能将李青牛请去神都就不错了,苏贤不敢奢求太多。 “……” 接下来,师徒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聊着聊着,就聊到李青牛的身体。 李青牛身体十分健康,但就是无后,可他偏偏又对传宗接代十分执著,这就让他万分苦恼。 苏贤劝道:“师父马上就将收养一个外孙,师侄身上也流着师父你的血,如此也算传宗接代了。” “外孙,终究是别人的姓,始终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子啊!”李青牛摇头,篝火光芒跳跃,映照出他那张落寞的脸。 苏贤神色微微一动,问道:“师父此疾,果真无药可解么?” “倒不是无药可解,为师曾翻到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个方子,应该能治好为师这病,可……”李青牛摇头。 “可什么?” “可那方子需一药引,那药引是一种酒水,而那酒水早已失传数百年……为师这病,怕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敢问师父,那究竟是什么酒水?” “九枝甘露,早已失传的一种美酒,只需一碗就足以,可……诶!” “九……九枝甘露?!” “……” 苏贤大吃一惊,这酒他有啊,而且还多达三百余坛! 此酒虽然珍贵,毕竟配方已经失传,喝光一坛就少一坛,可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普通酒水,因为他拥有足足三百余坛! 可谁曾想到,只需一碗就能让李青牛传宗接代…… 他并未声张,很快冷静下来,眼珠乱转,心中在谋划着什么。 一会儿后,他眼中射出阵阵亮光,心中暗道:“师父啊师父,去了神都城后,你出不出手可就由不得你了!” “……” 正文 737 北上赴辽 第二天。 一大清早。 苏贤、李青牛等人便已出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离开蝴蝶谷,他们将翻越群山,先去一趟渝州的四方酒家。 苏贤的目的地是幽州,李青牛的目的地是神都,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分成了两个队伍。 蝴蝶谷中那百余名护卫, 分成了三个小队,一队由周威统领,共计三十余人,沿途护卫李青牛的安危。 另一队则由关平率领,也是三十余人,他们将跟在苏贤身边供他驱使,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保护他的安全。 剩下的护卫,继续留在蝴蝶谷镇守, 谨防有人误闯。 两日后。 他们终于走出绵延的群山,来到丰都县长江码头。 登船,沿长江逆流而上,一切顺利,他们在第三天的上午抵达渝州,弃船登岸后直奔四方酒家而去。 四方酒家,是一座规模巨大的酒楼,食客如云,热闹非凡。 当苏贤再次站在这酒楼门前,感叹之余,忽然想起了常驻酒楼的那位络腮胡大汉,也就是刑狱司大捕头。 数年之前,大捕头领受皇命,深入蜀地追寻神医李青牛的下落, 他也的确厉害,居然找到了四方酒家。 但这已是他的极限。 他可能通过某些蛛丝马迹, 察觉出四方酒家与蝴蝶谷有着某种关联, 可深入查探下去只有一头雾水,不然也不至于困在此地多年。 苏贤尽管同情大捕头的遭遇, 但他并不打算据实以告,大捕头苦苦搜寻数年的神医,其实已被他找到! 而且还被他“忽悠”去了神都。 至于其中的缘由,是因为李青牛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出了蝴蝶谷就没有神医了,只有一个普通大夫…… 苏贤带领众人走进酒楼,放眼一扫,并未发现大捕头及其属下的身影。 反倒是酒楼掌柜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哎呀,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此行可顺利否?” 苏贤瞄了眼身侧的李青牛,只见他老神神在的,微仰着头,看也没看掌柜一眼,而掌柜也没看李青牛,他们似乎并不认识。 苏贤心里有了底, 笑着回道:“十分顺利……对了, 请掌柜安排房间, 我们要在贵店住上一晚。” “好嘞……” 掌柜亲自张罗, 为他们开好了房间,再订两个大包厢,好酒好菜堆满了一桌。 苏贤乘机抓住掌柜,询问刑狱司大捕头的情况,掌柜直言,大捕头已消失数十日之久,不知去了哪里。 “这样啊。” 苏贤点头,想必大捕头得到了什么线索,带着手下追查去了。 他便不再多想,转身回到包厢,美美的饱餐了一顿,连续赶路两日着实有些劳累,况且后面还有很长的山路要走,必须吃好喝好。 饭后,李青牛悠哉回房休息去了,苏贤闲不住,带着言大山他们出门,准备趁这段闲暇时光好好的逛一逛街。 可天不遂人愿,他们刚刚下楼,走到酒楼的大堂,迎面就有一人欣喜的迎了上来,恭敬作揖口称: “公子,小的终于等到公子了!” “什么人!” 言大山、杨芷兰,还有关平,三人瞬间挡在苏贤身前。 苏贤早已看见此人身着小厮仆从的衣服,而且看着十分面善,似乎是……唐矩府中的小厮! “你是什么人?”苏贤轻轻拨开挡在前面的言大山等人。 “公子……”那人左右打量一番,见周围没有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人受幽州刺史唐矩之命而来。” “进屋谈。” 苏贤心下了然,当即调头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言大山等人与小厮鱼贯而入。 “难怪我看你面善,你果然是世叔府中的人?”苏贤坐下,仔细打量那小厮,言大山等人站在他身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谨防有变。 “小人乃唐使君府中的执事,拜见侯爷!”小厮深施一礼,态度很是恭敬。 “免礼,说吧,世叔派你千里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侯爷,小人这里有使君的亲笔书信一封,请侯爷详阅。” “哦?” “……” 苏贤面色凝重,接过唐矩亲笔信立即就看了起来。 当下幽州的情况,还有辽国的局势,他现在都不太明白,唐矩这封信来得正好。 按这信中所说,幽州一切都好,各种准备十分充足,尤其是神雷,来自南陈的神雷已经运抵幽州,并已被他妥善安置。 手里有这么多利器,唐矩很是放心,甚至于隐隐期待辽国铁骑早日南下,速战速决。 只是,唐矩也有个疑惑,那就是南陈送来的神雷也太多了些…… 苏贤看到这里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多出的那部分神雷,其实就是他命毒娘子私下配置的。 再有就是北方辽国的局势,辽国内部的矛盾正在加速消化,纳兰雄父子野心勃勃,成功煽动各部族,可谓来势汹汹。 唐矩预估,再有半个月左右,辽国铁骑就将南下犯边……唐矩表达了对苏贤那个计划的担忧,毕竟时间已经不多。 最后,唐矩在信中提到,陈夫人、唐淑婉,还有柳蕙香等女眷,他已秘密安排返回神都避难,且已安全抵达,请苏贤不要担心。 苏贤看到这里,心中果然重重松了口气…… 看完这封亲笔信后,苏贤思忖半晌,最后抬眸看着那小厮道:“信件我已收到,劳你立即返回幽州,并帮我带几句话。” “侯爷请说,小人洗耳恭听。”小厮答道。 “你回去给世叔说:信我已收到,那件事已经办妥,正准备办第二件大事,请世叔不用担心,且安心驻防幽州,若事不可为,当以自身性命为要!”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启程赶回幽州。” “嗯,去吧。” “……” 小厮离开后,趁言大山等人都在,苏贤便将信中内容大致讲了一遍。 众人稍加分析,认为北方的局势还不算太严重,于是便按原计划下楼逛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北上。 然,老天爷就是不让他们逛街—— 他们刚刚走出酒楼大门,迎面就遇到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乍见苏贤,当即就冲了过来,大声喊道: “缩头乌龟!你果然躲在这里!” “什么人!” 言大山等人反应很快,立即将苏贤护在身后。 苏贤表情十分怪异,因他听出,那小乞丐居然是一个傲娇少女,声音莫名耳熟,似乎是……纳兰嫣? 谷愑 唐淑静面色猛地一变,大眼一瞟苏贤,暗中提高了警惕。 “果然是你!” 苏贤轻轻拨开言大山等人,近距离观察一会儿,终于看清了小乞丐的真面目,不是纳兰嫣是谁? …… 四方酒家。 三楼。 天字二号客房。 这里是苏贤的房间。 苏贤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杨芷兰、言大山、关平站立在旁,像是保镖,唐淑静也站在那里,像是一个……丫鬟。 苏贤问道: “说吧,你身为辽国如意郡主,为何出现在渝州?还能找到四方酒家?对了,为什么说我是缩头乌龟?” “你还问我,之前在平安市所议之事,莫非你都忘了不成?” 纳兰嫣显得很是气愤,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仍能看出她撅起了嘴,道: “我们返回辽国之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父王,同意那个计划……你知道你有多难吗?” “可你倒好,二话不说就逃到了蜀国渝州,一走了之,你不是缩……” “……” 纳兰嫣本想说“缩头乌龟”四字,但又见言大山、杨芷兰、关平、唐淑静等人,都恶狠狠的盯着她,她当即心虚,改口道: “若不是从幽州刺史口中得知此地,本郡主还真找不到你!” “世叔告诉你这个地址的?”苏贤微微蹙眉。 “是啊!他原本不想说,但此事毕竟涉及到我们之间的合作,事关重大,幽州刺史几经考虑之后便告诉了本郡主。” “原来如此……” 苏贤点头,面色稍有歉意,看着纳兰嫣说道: “我之所以远赴蜀国渝州,并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若我真的想逃避,当初就不会主动找你们商量那件大事。” “哼!”纳兰嫣仔细一想,这话的确有道理,但她依旧冷哼,表达她的不满。 “我来渝州,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要办,事出突然,所以没有给你们打招呼。”苏贤继续歉然道: “对了,你们的计划进展如何?郡主不远千里奔赴渝州寻我而来,想必你们的任务都已完成了吧?最后一块藏宝图找到了吗?” 纳兰嫣一听这话,高傲的头颅缓缓低了下去,支吾道:“那个……还……还没……没有找到!” “什么?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你们居然还没有找到最后一块藏宝图?”苏贤无语,面上那丝歉然也消失得无隐无踪。 “那你不远千里来此找我,究竟所为何事?”苏贤又问。 纳兰嫣道: “因为局势越来越不妙了,纳兰雄父子加速集结大军,再有半月就将挥师南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纳兰雄对你似乎格外‘关照’,曾公然放出豪言,此次挥师南下一定要抓住你,先将你关小黑屋,然后扒光衣服吊起来打,最后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另外,纳兰雄也会抓住你的女人,用鞭子抽打后,丢给排成长队的将士,轮流……” “够了!” 苏贤眉头紧锁,冷哼一声,紧握双拳,打断纳兰嫣话头并放出豪言: “事成之后,我不管你们如何处置纳兰雄父子,但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剁碎了拿去喂狗!” “……” 言大山、纳兰嫣等人听了这话,表情都是一呆。 不过众人随即释然,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苏贤与纳兰雄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苏贤接着说: “如此看来,北方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机,我们必须尽快赶去辽国,你们都下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吧。” “好。” 言大山、关平、唐淑静等人纷纷退下,做准备去了。 转眼间,房中就只剩下苏贤、杨芷兰与纳兰嫣。 “郡主这一路上辛苦了,居然假扮成乞丐的模样,着实不错。”苏贤打量着纳兰嫣,接着说道: “不过,此行北上就不用了,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再换身干净衣服吧。” “好。” 纳兰嫣转身,慢慢走向房门,她此刻的面色很是尴尬与纠结,因为她并非是刻意装扮成乞丐的。 遥想数十日前,自幽州出发的时候,她其实带了很多银票。 可失去郡主光环的她,根本不知江湖险恶,身上的银票很快就被坏人骗了个精光…… 堂堂大辽如意郡主,居然沦为乞丐,说出去真的丢人。 她本想找苏贤借钱,购买换洗衣服,可苏贤又说她是刻意假扮成乞丐的,这让她不好意思开口。 吱呀! 房门已被推开,纳兰嫣一步迈出,可剩下那只脚却怎么也跨不出去,僵在那里,时间似乎凝固在那一刻。 “郡主这是?” 苏贤一脸狐疑望来。 不行,开口借钱而已,本郡主今后十倍返还给他就是……纳兰嫣深吸口气,心中拿定了主意,维持姿势不动,回头看着苏贤道: “本郡主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为了赶时间,你能不能……” 她抿了抿嘴,终究没能说出“借钱”二字。 不过好在苏贤瞬间洞悉了她的需求,面带一丝挪揄笑道: “明白,可现在时间紧迫,外出采买衣服着实耗时,不如我让唐淑静借一套衣服给你先穿着行不行?” “也行!本郡主不嫌弃。”纳兰嫣松了口气,暗赞苏贤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能明白她的难处。 “不过,唐淑静只有女仆装,也就是丫鬟的衣服,郡主应该不会介意吧?”苏贤嘴角的挪揄之色彻底浮现。 “去死,你才是丫鬟!”纳兰嫣大怒,明白过来苏贤其实是在消遣她,亏得她刚才还认为苏贤不错呢。 “哈哈,开个玩笑。”苏贤从杨芷兰手中接过一块银锭,随手抛给愤怒得喘粗气的纳兰嫣,笑道: “速去速回!” “哼!” 按照纳兰嫣以往的脾气,根本不稀罕这点银子,可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她终究一脸傲然的接过银锭,转身下楼而去。 正文 近几天更新延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738 牙城,浑邪王 纳兰嫣离开后,没过多久,言大山与关平返回,他们已收拾好各自的行李。 苏贤命他们去整合北上赴辽的队伍。 除了那三十多位蝴蝶谷高手以外,还有留守在此的侯府亲兵,以及部分内卫杀手等,共计两百余人。 言大山与关平领命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 唐淑静来了,大大咧咧推门而入,朗声道:“姐夫,我准备好了。” 苏贤挑眉看去,见她肩头果然挂着一只小包袱,看那模样, 似是要跟着一起去。 “辽国之行, 你就不用去了,太过危险,你还是跟着师父他们一起返回神都吧。”苏贤摆了摆手。 “我不去可以,但你也不能去。”唐淑静紧了紧肩上的小包袱。 “别捣乱。”苏贤正观看一幅舆图,确定北上的路线,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般。 “我要去!” 唐淑静秀眉倒竖,俯身趴在那张舆图上面,仰面与苏贤对视:“我要去看着你,不准你在辽国拈花惹草。” 苏贤轻叹口气,笑道: “刚才你也看见了,辽国如意郡主都那么丑,像个乞丐似的,你觉得本姐夫的眼光有那么差么?” “总之,辽国无美女!你就放心吧,安生返回神都,也好为夫人和你姐报个平安,让她们莫要担心……” “……” 正说着,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伴随着进屋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看去,随即就是一呆。 进屋之人是纳兰嫣。 她沐浴之后再也不是乞丐的模样,细细看去还挺好看。 她的肌肤虽不如中原女子那般白皙细腻,但胜在健康,还有她那矫健的体型,紧绷有力,宛若雌豹,格外引人注目。 苏贤与唐淑静同时收回视线,彼此对望一眼,唐淑静咳嗽一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辽国无美女’?” “……” 半个时辰后。 苏贤一行终于出发了。 言大山、杨芷兰、关平,还有唐淑静与纳兰嫣,以及蝴蝶谷高手、侯府亲兵、内卫杀手等,共计两百余人。 唐淑静终究如愿以偿,加入北上的队伍。 他们假扮成四个独立的商队,辞别李青牛后,便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北上。 值得一提的是周威,他也想跟着一起去辽国,但被李青牛臭骂了一顿,最终作罢。 因梁辽两国之间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 且纳兰节还未找到最后一块藏宝图,苏贤一行需尽快赶往辽国。 所以,苏贤决定先不回幽州! 而是经蜀地北上,借“陇右道”兰州、凉州等地,继续北上翻越群山峻岭,最终秘密潜入辽国腹地。 一路上,尤其是深入辽国腹地之后,因队伍中有纳兰嫣这样的“带路党”,倒也一路畅通…… 终于,到了! 辽国牙城已遥遥在望。 那是与纳兰节约定好的会面地点。 他们自蜀国渝州出发后,跋涉千里,历经千辛,终于抵达目的地。 此行耗费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整整十天啊! 回首这十日,天下局势可谓风云变幻。 尤其是梁辽两国的边界,辽国持续增兵,大梁也在紧锣密鼓的做准备,局势愈发紧张,一场旷世大战的阴云笼罩在两国上空。 苏贤他们借道凉州北上之际,就曾有所耳闻—— 西边的“北庭都护府”,东边关内道灵州、河东道朔州等地,两军都发生了局部性摩擦,都在试探对方的准备情况,略有死伤。 至于更远处的河北道幽州等地,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但想来也好不到那里去。 当今天下局势,真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辽国。 牙城。 城门前,苏贤等人乔装而成的行商正排队入城。 所谓“牙城”,其实就是辽国的都城,辽帝及其皇室成员,还有辽国大臣们也都居住在此,这里是辽国朝廷的中枢所在。 牙城的名字,由“牙帐”演化而来,辽国的前身是草原部落,部落首领一般都居住豪华的帐篷,这就是最早的牙帐。 随着部落的强大与繁荣,直至最后辽国的建立,首领居住的牙帐,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辽帝居住的牙城…… 排队入城的队伍很长。 因城门处的辽军检查非常严苛,呵斥声不时传来,当下毕竟是特殊时期,苏贤等人可以说是“亦步亦趋”。 “辽军南下犯边的时间,就只剩下最后五天了,希望我们能在五天之内挖出那个宝藏,最大限度减少战乱。” 苏贤暗暗嘀咕。 接着,他的视线越过前面长长的队伍,盯着牙城那不甚高大的城墙,眼神渐渐冷厉起来,暗中紧握双拳,寒声道: “南屠王,还有纳兰雄,你们这对邪恶的父子,我真的想一入城就派芷兰杀了你们!” “……” 话虽如此,但苏贤始终都是理智的,就算杨芷兰能轻易摘下纳兰雄父子的人头,可也不能那样做。 因为会打草惊蛇。 而且,“灭梁”派在辽国占据大多数,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人数多达百余万,总不可能将这么多人同时杀掉吧? 给辽国来个“改天换日”,在当下来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让“亲梁”派当权,登临辽帝大位,然后慢慢扭转辽国百姓“灭梁”的观念…… 随着入城队伍的缓缓移动,终于,轮到苏贤他们了。 “郡主,你确定我们可以安全入城?”苏贤侧头,看着身侧的纳兰嫣,有些不确定。 纳兰嫣自信满满的回道: “放心吧,本郡主虽然不能暴露身份,但陛下早有旨意,凡部族行商各地都不得阻拦,需无条件放行!我们现在就是部族行商的打扮,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苏贤点头。 “……” 终于临近城门了,苏贤等人走在前面,后面是蝴蝶谷高手驾驶的马车,马车上装着产自某部族的“货物”。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谷擑 十余位守城将士上前,身披甲胄,手里拿着兵器,那是一种弯刀,为首是一位将军,上下打量着苏贤一行。 纳兰嫣上前,自信满满,道明他们的“身份”,然后请守城将军放行。 苏贤在后面悠闲的等待,心说纳兰嫣毕竟是辽国郡主,生长于此,由她出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守城将军两眼一瞪,大声喝道: “你们不能进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啥?” 纳兰嫣面色一变,郡主脾气当场就要发作,好在最后一刻她生生忍住。 苏贤等人也是一愣,什么情况? 守城将军见苏贤等人无动于衷,不耐烦斥道: “还挡在路上做什么?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吗?赶紧滚开,不然就将你们通通抓起来,按大梁奸细处置!” “你……”纳兰嫣深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陛下早已旨意,凡部族行商皆不可阻拦,你们应该立即放行才对!” “哟嚯?还敢顶嘴?来人,将他们通通都抓起来。”守城将军大臂一挥,早有数十手持弯刀的将士围拢而上,苏贤等人处境堪忧。 “……” 纳兰嫣啊纳兰嫣,亏你还是辽国郡主,现在看来你真不行啊……苏贤摇了摇头,朝身侧的言大山投去一个眼神。 言大山会意,一边走向那位守城将军,一边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锭硕大的金块,隐晦递了过去,笑道: “这位将军莫要生气,这孩子在家里骄纵惯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好说。” 守城将军左右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闪电接过那锭硕大的金块,收入囊中后,面色虽然一松,但并未下令将士们退下,而是笑道: “这大冷天的,兄弟们在此风吹日晒,着实辛苦啊,要是能喝上一碗滚烫的羊汤,那就美了。” “……” 一旁,纳兰嫣面色黑如锅底。 言大山通过行贿的方式,居然比她堂堂辽国郡主都吃得开,最重要一点,言大山还说她是……在家中骄纵惯了的孩子?! 这不能忍啊。 不过,杨芷兰忽然上前,铁钳般的手拉着她往后退,她居然不能抗拒……这让她清醒过来,不敢乱说话,只是一张脸依旧很黑。 言大山一脸肉痛之色,但还是从衣服里又摸出一块更大的金锭,悄悄递过去。 守城将军十分满意,将这锭金子收入囊中后,爽朗笑道:“我看你们都是老实的行脚商贾,都退下,放行。” “是。”围困苏贤等人的将士潮水般退走,危急顿解。 “……” 接下来毫无意外,苏贤一行顺利入城。 入城后,苏贤放眼打量牙城内部的景观。 脚下的路面由青石铺就而成,还算规整,街道两旁的建筑几乎与中原无异,只是多了许多游牧民族的特色。 不过,房屋的规划比较乱,有些地方甚至搭建着帐篷,路上行人如织,衣物大多是牛羊皮毛简单加工而得。 此外,随着他们的深入,还发现拥挤的街道上不时走过一群羊,或者一群牛,亦或者一群马,颇有种人畜杂居的意思。 所以,必须小心路面,因为稍不注意就会中招,踩中一坨……那啥。 “会面的地点在哪?浑邪王府吗?我们直接去王府是不是太招摇了?”苏贤侧头看着纳兰嫣。 “不。” 纳兰嫣的面色依旧很黑,摇头道:“南屠王父子从未放弃对我们的监视,会面的地点不在王府,而是在另外一个隐秘之地。” “这样也好……接下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小王爷是否已做好准备?”苏贤又问。 “放心,刚刚入城之后,本郡主已派人通知了我哥,他应该已在会面地点等候。” 苏贤看着她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皱眉道: “可我总感觉……接下来还要出意外。” “你什么意思?本郡主从小生活在牙城,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吗?”纳兰嫣气愤,宛若被踩中了尾巴。 “刚才入城,我只知道,若没有大山那两锭金子,我们就进不了城。”苏贤侧眸,略带讥讽的笑意。 “你……”纳兰嫣欲辩无言,狠狠剜了苏贤一眼后,干脆紧紧闭上了嘴,生着闷气在前带路。 “……” 众人继续步行了一段时间。 忽然,纳兰嫣在一幢平平无奇的民居门前止步。 苏贤心中一动,会面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了。 “进来吧。” 果不其然,纳兰嫣推门而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邀请苏贤等人入内。 为了行动方便,苏贤只带了杨芷兰、言大山、关平,还有精挑细选的数位蝴蝶谷高手进去,总计不足十人。 当然,唐淑静也在其中,这毕竟是小姨子,还是带在身边保护起来为妙。 其余一百余人,则分成几队在附近各自寻找客栈落脚,距离都很近,以便随时策应。 苏贤等人进入这座平凡的民居后,当即便东张西望四下打量,言大山等人都提高了警惕,将苏贤与唐淑静护在中间。 砰! 纳兰嫣关好了大门,当先在前带路: “我哥和父王就在前面客厅,请跟我来吧。” “浑邪王也来了?” 苏贤惊讶,于言大山等人对视一眼,迈步跟了上去。 浑邪王来了也好,毕竟事成之后登临帝位之人是他,早点了解此人也好。 苏贤之前曾听人说过,浑邪王在辽国属于“不太坚定的亲梁派”,此人人老成精,行事作风多变,与这样的人接触,必须小心为上。 不一时进入客厅,苏贤一眼望去,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外貌粗犷的老人。 此人梳着脏辫,眼睛明亮有神,头发略有花白,身体稍微发福,面貌与纳兰兄妹能有六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浑邪王! 浑邪王椅侧,一道风度翩跹的白面书生站在那里,身长七尺,身着儒衫,手拿折扇,显得知书识礼,温文尔雅。 这是纳兰节,浑邪王世子。 纳兰嫣面色终于不黑了,也不复一路之上的紧张,宛若回到了家的孩子,十分随意的为双方做着介绍。 “在下大梁瀛州人氏苏贤,拜见辽国浑邪王!”苏贤上前见礼。 “你就是苏贤?” 浑邪王上下打量着苏贤,面露满意的笑容,侧眸看了眼纳兰嫣,脸上的笑容就更满意了,伸手虚扶道: “不用多礼,请起吧,你的大名本王在大辽可是如雷贯耳啊!但却没有想到,以一己之力搅乱我大辽之人居然如此年轻,一表人才,着实不错!” 正文 739 与虎谋皮 苏贤简单客套两句,侧身面对纳兰节寒暄道: “小王爷,好久不见了。” “苏兄,一路辛苦。” 纳兰节回礼,姿势极为标准,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若将他丢在中原, 他就是一个地道的中原书生。 浑邪王见他们“相敬如宾”,心情不由大畅,从椅子上起身,爽朗笑道: “哈哈哈哈……不错,苏侯乃大梁不可多得的才俊,节儿也不错,你们二人联手,那件事必能成功!不知苏侯有几成把握?” “……” 他口中的“苏侯”代指的就是苏贤, 苏贤姓苏,又有范阳县侯的爵位在身,地位更高之人可称他为“苏侯”。 “七成!” 苏贤保守预估。 “好!” 浑邪王拍手,声音格外洪亮,带着浓浓的草原风格,豪爽道:“七成的把握已经极高,值得拼命一搏。” “待事成之后,本王就将荣登大宝,若论从龙之功,苏侯当居首位,不知苏侯想要些什么?本王到时无有不允。” “……” 苏贤心中暗暗纳闷,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浑邪王就开始论功行赏了?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他很快摇了摇头,认为不大可能,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浑邪王啊, 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这句话必有缘故。 纳兰节也意识到此话不对,但转念又一想, 猜测浑邪王应该是在拉拢苏贤,稳固他们的合作,这是一种常见的手段,于是笑道: “苏兄,不要客气,若此事功成,苏兄的确当居首功,无论苏兄想要什么,父王都会满足!” “本郡主听说,你们中原人喜食酥酪?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万头羊,让你天天有得吃!”纳兰嫣也在一旁起哄。 “……” 苏贤额头冒出一缕缕黑线,先苦笑着感谢他们的好意,接着婉拒,现在讨论这些事为时尚早,时间紧迫,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浑邪王大手一挥,爽朗道: “本王君无戏言, 话已说出口,那么就要做到!苏侯即便不想要赏赐,本王也会硬塞给你, 你逃不掉的。” “那在下就提前谢过王爷!”苏贤面色微动,总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儿。 “苏兄这就对了嘛。”纳兰节对此很是满意,认为父王干得好,这样才能体现他们草原人豪爽、淳朴的作风。 “我那一万头羊你也要收下。” 纳兰嫣“不甘示弱”,在旁强调。 她与苏贤之间虽然有“仇”,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身为草原人的她还是淳朴的,还是豪爽的,一如父亲浑邪王。 苏贤身后,言大山、杨芷兰、关平、唐淑静等人都面露微笑,心说这辽国的浑邪王可真是会做人,苏贤与之合作非常正确! “咳咳!” 浑邪王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与认真,视线扫过苏贤与纳兰嫣,朗声说道:“本王赏你……送给一个人!” “……” 这话一出,客厅中当即鸦雀无声。 大家都差点没有弄懂此话的意思。 赏你……送给一个人? 什么鬼? 将苏贤送给一个人?把他当成“礼物”吗?这还能叫做“赏”吗?怎么看都像是……对待俘虏的样子! 哪有将功臣当做礼物送给一个人的,那不是俘虏或阶下囚是什么? 没错! 浑邪王一定就是这个意思! 在苏贤的心中,本来就认为浑邪王是一个善变之人,是一个“不太坚定的亲梁派”,心中很有警惕。 现在听了浑邪王此话,无异于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这不禁让苏贤毛骨悚然。 浑邪王到底想干什么?苏贤帮他登临帝位之后,反手就将苏贤抓起来吗?还要拿去送人?送给谁? 若浑邪王果真有这种想法,苏贤断然不会帮他登临帝位,那么先前酝酿了那么久的计划也将跟着泡汤,中原地区往后百年的和平也没了。 这种情况,其实苏贤早就有所预料,但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启程北上赴辽的那一刻,苏贤就明白,此行必定危险重重,这也是他不让唐淑静同行的原因。 北上之行,是为颠覆辽国而来,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冒一些风险。 但他却没有想到,遇到的第一个危险居然是身为盟友的浑邪王带来的…… 危机当头,苏贤格外冷静,这场合作看来要被迫中止了,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如何安全逃离之事。 他的身后,杨芷兰、言大山等人纷纷暗中做好准备。 …… 另外一边,纳兰节嘴角的笑容刹那僵硬,他也咂摸出浑邪王那句话的特殊意味。 看起来不妙啊,浑邪王居然想将苏贤拿去送人,这还是淳朴与豪爽的草原人吗?纳兰节身为人子,心中十分羞愧。 纳兰嫣懵懵懂懂,见大家忽然不说话了,不由好奇与急迫的拉着浑邪王之手,问道:“父王,送给什么人啊?” “……” 浑邪王侧头,见宝贝女儿又是“着急”又是“撒娇”的,心头苦笑,但脸上却浮现出欣慰与慈爱的笑容,扭头看着苏贤朗声道: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么着急,也罢,不等以后了,本王马上就将你送给那个人,苏侯意下如何?” “……” 苏贤听了这话,瞳孔猛地一缩,现在就送?送给谁?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他明白了,纳兰雄!浑邪王一定是想将他送给纳兰雄,进而邀功求宠,换得一条生路! 浑邪王本就摇摆不定,是一个不太坚定的亲梁派,他为了自身的性命,不惜出卖苏贤给纳兰雄,这一切都附和情理。 言大山、杨芷兰等人暗中手握兵器,死死盯着浑邪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就准备先声夺人…… 纳兰节眉头暗皱,看不下去了,在旁沉声劝道:“父王,万万不可,苏兄不远千里而来,我们怎可……” 浑邪王心中十分纳闷,侧头瞪着纳兰节大声斥道: “住嘴!本王乃嫣儿父王,她的婚事本王难道还不能做主?你身为兄长,不恭喜嫣儿喜得佳婿,反而横加阻扰是何缘故?” “……” 话音一落,客厅中再度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 浑邪王什么意思? 他说的居然是……纳兰嫣的婚事? 那他刚才说,要赏苏贤送给一个人,那个人莫非就是纳兰嫣?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纳兰嫣身上,面色茫然,神态各异。 谷泖 浑邪王接着说: “苏侯这样的人才,与嫣儿是良配啊!待本王荣登大宝之后,就给你们赐婚如何?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小年轻,若实在等不及,今晚就可以……嗯,按你们中原的说法,拜堂成亲,然后入洞房!” “……” 苏贤听了这话,缓缓张大了嘴,心头连番响起“握草”的惊呼,搞了半天,浑邪王居然是这个意思。 他居然想撮合苏贤与纳兰嫣。 留苏贤在辽国做驸马! 好大一场误会! 好大一个乌龙! 纳兰节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不过很快醒悟过来,这是好事啊!若苏贤与纳兰嫣结婚,他与苏贤不就是亲戚了么! 杨芷兰、言大山、关平等人同时松了口气,这事儿压根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幸好!他们倒不是害怕逃难,而是怕苏贤受到损伤…… 苏贤心中大呼“握草”之后,很快又高兴起来,若这是一个误会,说明那个计划还能继续进行! 中原地区往后百年的和平又稳了。 他正高兴着,忽然,腰间软肉一痛,龇牙咧嘴。 侧头看去,原来是唐淑静,她那只小手正使劲儿的掐,见苏贤侧头看来,明眸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 苏贤瞬间清醒,这的确是一个误会,可细细想去,同时也是一个隐忧啊! 按他的想法,扶持浑邪王登上帝位之后,便可功成身退返回大梁,可浑邪王想的是留他在辽国做纳兰嫣的驸马! 这怎么能行呢。 “不行!”苏贤一口回绝,没有丝毫犹豫。 “不要!”纳兰嫣也在此刻表明态度,两人异口同声。 “……” 纳兰嫣怎么也没有想到,父王说了半天,居然是在说她的婚事? 而且……还指定苏贤做她的夫婿! 实际上,她对苏贤好感不大,记得很久以前,她带兵秘密潜入大梁幽州,最后是被苏贤揪住尾巴给抓出来的。 还有上次,苏贤将她关小黑屋,那种感觉太煎熬了,这个仇她都还没有报呢! 后来,只是因为与苏贤合作颠覆辽国之事,她才大度的放下所有成见,还准备事成之后送苏贤一万头羊…… 但,她与苏贤之间的私仇仍在! 苏贤想做她的夫婿? 没门! 然而,她对此表达不满的时候,苏贤居然也说“不行”? 纳兰嫣当即就怒了,看不起她还是咋的,你苏贤只是一个区区县侯,而她今后可是大辽帝国的公主! 苏贤自动忽略掉纳兰嫣那不善的目光,看着浑邪王说道: “王爷,在下已有一位平妻,还与唐家联姻,早已有了未婚妻,实在不是郡主的良配,还请王爷明鉴!” “……” 纳兰节反应过来,也在旁劝谏,加之纳兰嫣耍起了郡主脾气,声称不喜欢苏贤……最后,浑邪王不得不妥协,道: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作罢,就当本王什么都没有说过。” “王爷英明。”苏贤松了口气,同时暗暗提高了警惕,接着说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也好。” “……” 浑邪王这样的人,老奸巨猾,老脸贼厚,寻常的世俗规矩难以约束,与这样的人接触,他们的话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他说“此事作罢”,难道就真的作罢了吗?或许吧,但苏贤根本不信,浑邪王今后一定还会搞鬼。 但即便如此,苏贤也打算继续合作,研究当下局势,针对性的提出解决方案,最后分派任务…… 颇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意思。 苏贤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纳兰节还是值得信任的。 加之此事一旦成功,对后世的影响非常深远,值得苏贤冒一此险,若此事真的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商议了许久,最终敲定一套行动方案—— 由浑邪王负责暗中联络遣散的将士,苏贤与纳兰节则负责找到最后一块藏宝图,破解,找到宝藏,挖出里面的兵器与甲胄。 接着,偷偷武装那批遣散的将士,趁辽军南下侵犯大梁后方空虚之际,一举攻入牙城,武力逼迫当今辽帝禅位浑邪王,掌控朝廷,一举鼎定乾坤!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既简单。 又不简单。 计议已定,浑邪王雷厉风行,当即就下去做安排,他离开前还回头看了苏贤一眼,笑道:“苏侯不留在大辽真的可惜了!” “……” 苏贤面不改色,不过心中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层。 纳兰节可谓心细如发,瞧出苏贤的隐忧,当即沉声保证道:“苏兄,此事不管能不能成,我最后都会助你安全返回大梁。” “多谢小王爷……不说这些了,最后一块藏宝图究竟是什么情况?”苏贤摇了摇头。 “我已探明最后一块藏宝图的确切位置,但那个地方防守严密,我们尝试了多次但最后都无功而返。”纳兰节摇头。 “那是什么地方?”苏贤诧异。 “王庭!”纳兰节缓缓道出。 所谓“王庭”,其实就是辽帝居住的宫城,再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皇宫。 “王庭之中莫非有超级高手巡逻?”苏贤皱眉,感觉此事有点棘手,辽国王庭毕竟也是一国之皇宫,岂是那么好潜入的? “这个……我不确定,或许……”纳兰节看了眼苏贤身后的杨芷兰等人,道:“苏兄的属下或许可以胜任。” 苏贤当即侧身,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亲自走一趟,先试探一下,若王庭之中没有超级高手,你就潜入盗图,顺便打探一下情报……若不能潜入,就尽快返回,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是。” 杨芷兰问明确定地点后转身离去。 苏贤身边有言大山,还有关平,外面还有两百余位高手,她可以放心。 她离开后,苏贤取出已得的两张羊皮藏宝图,在桌面上摊开,拼接成一块,众人的脑袋围了上去,开始研究。 这藏宝图看起来像是一幅舆图,绘制区域大部分都在辽国,也包含了大梁的一些州县,比如幽州。 但图中只有线条,还有山川河道的走势,并无任何文字记载,也没有其他奇怪的符号与标记。 苏贤等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还是要等第三块藏宝图,待拼接完整后或许就能得到破解的线索!” 正文 740 姐夫真厉害! 时间不长,杨芷兰返回。 苏贤精神一振,还没来得及询问结果如何,杨芷兰就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块羊皮,递送过来,面无表情。 “找到了?!” 苏贤大喜,接过最后一块藏宝图, 铺在桌面上,言大山与纳兰兄妹等纷纷围拢过来,难掩喜色。 纳兰节赞道: “杨女侠真厉害!我虽查到此图就在王庭之中,但尝试多次都没能取出……如今藏宝图已经凑齐,我们马上就能挖出那批宝藏!” 纳兰嫣也说道:“五天之后,南屠王父子就将挥师南下,留给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足。” 苏贤激动道: “是啊,五天的时间完全够了, 若能在大军出动之前挖出宝藏, 掌控朝廷,就能避免万千生灵涂炭。” “……” 杨芷兰、言大山、关平、唐淑静等人也都含笑点头,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胜利遥遥在望。 然而,心情激动的众人,看见桌上拼接完整的藏宝图的那一刻,同时一呆,陷入停滞,宛若雕塑—— 这张藏宝图长约三尺,宽约两尺,羊皮画卷上只绘制了山川地形与少数几个城池,比如幽州与牙城。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识点出那批宝藏的确切位置! 即便是苏贤等人寄予厚望的第三块藏宝图上也没有。 此图绘制区域极大,包含大半个辽国, 还有少部分大梁所属州县, 若不知确切的藏宝地, 这就是一张废纸! 众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苏贤与纳兰节两人,彼此对望,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贤深吸口气,强打精神说道: “大家不要气馁,藏宝图上虽然没有标记出确切的地点,但你们看,这里有一首诗,应该就是破解的钥匙!” “……” 众人缓缓点头,面上闪过希冀之色。 苏贤所言没错,刚刚取回的第三块藏宝图侧边的留白,的确写着一首打油诗。 大家仔细看去,只见那诗云: 天地四六分, 鸣喜半月牙。 后昆跃龙门, 金钟落日塔。 众人读罢这首打油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感觉完全摸不到窍门,跟天书似的。 尤其是自诩为书生的苏贤与纳兰节,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苏贤摇头苦笑道: “果然,想挖出这批宝藏真的不容易,我们虽然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藏宝图拼凑完整, 但眼下这首诗又阻拦了我们的脚步,该如何破解?” 纳兰节说道:“我们这么多人,苏兄更是贤能之士,想必破解此诗不难,无非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苏贤谦虚道:“若论聪明才智,还是小王爷更胜一筹,我远远不能及,小王爷,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够了!”唐淑静秀眉紧蹙,她正绞尽脑汁呢,实在听不下去两人的互相吹捧与恭维。 “住嘴!”纳兰嫣也在冥思苦想,感觉思维受到了他们的打扰,于是也出言呵斥。 两女异口同声。 苏贤与纳兰节同时闭嘴,分别瞪向唐淑静与纳兰嫣,心说我们男人在说话你们女人插什么嘴?没点规矩! 唐淑静与纳兰嫣未曾想到,两人竟同时开口,下意识扭头看向对方,眼神一撞,然后各自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客厅中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 或闭目打坐,或背着手走来走去,或盯着那首诗怔怔出神,形态各异,都在努力破解这道谜题。 苏贤他们进城的时候,是天刚亮的早晨,不知不觉间,日渐高升,在众人的冥思苦想中,时间来到了中午。 纳兰节命人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就摆在客厅中,众人一边无声的吃饭,一边继续搜肠刮肚。 饭后,苏贤放下碗筷,忽抬眸看见身侧的杨芷兰,他心念一动,侧身问道: “对了芷兰,你能从王庭取出第三块藏宝图,那就说明王庭之中并无高手,那你有没有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有。”杨芷兰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只有侧身看着苏贤的时候,眼中才不受控制的闪烁了一下。 “哦?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不仅苏贤好奇,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放下碗筷,且听杨芷兰怎么说,换换思维也好。 杨芷兰道: “纳兰雄已经奔赴妫州,妫州位于幽州以北,是南下攻打幽州的桥头堡。据说,纳兰雄此举正是为了公子而去。” 苏贤闻言怔了怔,随即嗤笑道: “纳兰雄为了急于找我报仇,居然亲自攻打幽州,呵呵……他恐怕不知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蠢货!” 杨芷兰又道:“另外,南屠王亲自挂帅,已经赶往河东道朔州以北,准备与史老将军一决雌雄。” “嗯……还有其他的吗?”苏贤问。 “还有一条机密消息,据说只有辽帝等少数几人才能知晓。” “哦?什么机密消息如此神秘?” 不仅苏贤好奇,就连纳兰兄妹也被引起了兴趣。 杨芷兰冷静道: “辽国八大部族的小可汗,将悉数汇聚于妫州,时间也是五天之后,但缘由未知,所为何事也不知。” “竟有这等事?”纳兰节果然十分吃惊,看来此事的确是机密之事,只有辽帝等少数几人方能知晓。 “他们聚在一起想要干什么?”纳兰嫣面色也是大变,八大小可汗同时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的情况着实罕见。 “……” 所谓“八大小可汗”,指的是辽国范围内八个主要部族的首领。 他们分别是:阿波可汗、达头可汗、贪汗可汗、都蓝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启民可汗、颉利可汗。 遥想当年,辽国建立之前,在这片草原上共有九个较为强大的部族,每个部族的首领都叫做“可汗”。 后来,其中一个部族发展壮大,将另外八个一一征服,于是自封为“大可汗”,其余八个部族的可汗降格为“小可汗”。 随着辽国的建立,大可汗仿照中原王朝规制登基称帝,其余八大部族依旧保留了“小可汗”的名头。 历代辽帝,为了维持朝廷的平衡,在八大部落间实行“平衡”之策,导致部落之间矛盾重重,暗中的争斗不断…… 是故,八大小可汗五天后齐聚妫州之事,才让纳兰兄妹万分吃惊,感觉不可思议。 苏贤皱眉思忖一会儿,忽然面色一动,眼中一亮,一个“脱身之计”在他心中慢慢成型,并发展壮大。 他始终都认为,和平,不是跪求而来的,你必须要有对方忌惮的力量才行。 谷擢 八大小可汗齐聚妫州之事,在苏贤看来就是一个机会,而且还可以助他功成身退,可谓一石二鸟…… 不一时饭毕,残羹撤下。 众人饮了一杯饭后茶,继续搜肠刮肚的破解宝藏谜题。 那首打油诗究竟有何玄妙? “天地四六分……” 苏贤眉头紧锁,他是书生,经史无所不通,后来虽然抱上了兰陵公主大腿,但那些东西记忆犹新,根本没忘。 按理来说,破解一首诗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纳兰节则在一旁不停翻阅古书,试图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他身边的书籍越堆越多,可是却没有用。 “究竟是什么意思?天地四六分,天地,四六,分……” 苏贤小声嘀咕着,背着手在客厅中走来走去。 忽然,他偶然一次抬眸,发现平铺在桌上的藏宝图并不平整。 上面有折叠过后的痕迹! 光线从门窗透入,打在藏宝图上面,从特定的角度看去,可以形成耀眼的光斑,而折痕在光斑中格外明显。 要知道,这藏宝图一般收藏在锦盒之中,是卷起来的,根本不会有折痕才对。 “我明白了!” 苏贤忽然一声大叫,惊动众人。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苏贤快步走向那藏宝图,面色激动中夹杂着一丝凝重,动手慢慢的将之折叠起来。 众人好奇,纷纷围拢过来,纳兰节问道: “苏兄可是破解谜题了?找到藏宝的确切地点了?” 苏贤并未回答,一脸认真,动作很慢,最后将偌大一张藏宝图折叠成一个正方形,长宽都是半尺! “姐夫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唐淑静又问。 苏贤依旧不答,捏着下巴端详那正方形的藏宝图许久,最后又将之平展铺开,恢复原样。 这时众人明显发现,藏宝图上出现多条折痕,横平竖直,将整副藏宝图分成二十四个大小一致的小格。 每个小格长宽都是半尺。 众所周知,此图长三尺,宽两尺,那么也就是说,在三尺的长边上分出了六个小格,在两尺的短边上分出了四个小格。 重点是,四,六! 而那首打油诗开头一句便是“天地四六分”。 “原来如此!”纳兰节第一个明白过来,向苏贤投去赞许之色,道:“我就说嘛,论聪明才智我等都无人能及苏兄。” “你们到底明白什么了?” 纳兰嫣、唐淑静等人依旧懵懵懂懂,摸不着头脑。 苏贤用手点着那首打油诗的第一句,解释道: “我们破解了此诗的第一句。天地四六分,天地,就是指这幅藏宝图,至于四六分更好理解,你们仔细看,这藏宝图上的折痕,是不是将之四六分了?” “啊,真的耶!”纳兰嫣吃惊。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唐淑静明眸瞪得滚圆,看向苏贤的眼神中冒出许多小星星。 言大山、杨芷兰、关平等人也暗暗点头,对苏贤投去赞许之色…… 随着打油诗的第一句被苏贤破解,大家都尤为振奋,最终的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众人充满了信心。 “我们再来看第二句,鸣喜半月牙,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贤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这句还是感觉棘手,摸不着头脑。 纳兰节也陷入沉思,慢慢走回他的书堆之中,继续翻阅古书去了。 唐淑静明眸中忽然神光暴涨,大声喊道:“我知道了!” 众人纷纷扭头望来。 唐淑静十分享受众人好奇的目光,拍着小手解释道: “你们看,鸣喜二字,指的应该是报喜的鸟儿,那便是喜鹊。再看后半段,半月牙,指的应该是晚上,在月光之下……” “……” 说着说着,唐淑静秀眉渐蹙,自己都觉得这番解释十分矛盾,报喜的鸟儿是喜鹊,在月夜下鸣叫的鸟应该是……乌鸦。 这两种鸟儿无论如何都糅合不到一块儿去啊! 唐淑静最后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捂脸跑到了墙角,主动“面壁”去了。 众人收回视线,并未过多理会,继续皱眉冥思苦想,鸣叫喜半月牙,究竟是什么意思? 忽然,坐在书本堆中的纳兰节表情猛地一变,一边暴躁的翻找着某本书,一边大声喊道:“我明白了!”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纳兰节从书堆最下面翻出一本书,快步走到藏宝图桌前,显得很是激动与急切。 苏贤等人也快速围拢过去。 苏贤眼尖,发现他翻出来的是一本围棋有关的书籍,苏贤脑海中当即划过一道闪电,点头道: “原来如此!” “……”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纳兰嫣忍不住问道:“哥你发现了什么?” 纳兰节正全神贯注翻找着那本书中的某一页,根本无暇理会,众人见此也就不再多问,以免打扰他的思路。 很快,纳兰节翻书的动作停下,拍了一下巴掌笑道:“就是这里,苏兄你看,就是这里,我们破解了此诗的第二句。” 众人凝目看去,原来那一页书上绘制了部分围棋的棋盘,棋盘每个位置上都写了一个文字,纳兰节解释道: “围棋棋盘上的每一个点位,都可以用一个字代替,你们看这里,我手指的位置。” 众人恍然,顺着指引看去,随后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看到了“鸣”、“喜”二字,那是斜对着的两个点位。 “鸣喜在棋盘上的位置,是右上第一格,对应到藏宝图上,应该也是右上第一格!”纳兰节继续指引。 众人看过去后,纳兰节又解释道:“第二句诗后半段,半月牙,你们看右上第一格中的湖泊,是不是一个月牙形,而且只有一半?” “嘶,还真是!”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吸着冷气。 “我们确定了大致的地点。依我想来,半月牙三个字既是形状,也指代月牙的位置,所以藏宝图的确切地点就在这里!” 苏贤一指点中那座“月牙湖”的“月牙”所指向的位置。 “有道理,不过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挺远。”唐淑静问道。 “那是极北之地的‘小海’。”纳兰节解释道。 “小海?” 苏贤面色一动,喃喃自语道:“这不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么!同时也是‘苏武牧羊’之地!” 正文 741 女皇:苏爱卿何在? 纳兰嫣喜道: “太好了,终于确定了宝藏的具体位置,我们马上出发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尽快。” 纳兰节点头道: “我已暗中做好出城的准备,苏兄及诸位,事不宜迟, 我们走。” “……” 言大山等人纷纷起身。 苏贤却站在桌边未动,只见他手臂一摆,面色十分凝重,道:“诸位且不要着急,小王爷,在出发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要与你商量清楚。” “苏兄请说。”纳兰节停了下来,其余人等也跟着停下。 “方才,芷兰曾带回一条机密消息,八大部族小可汗将于五日之后齐聚妫州,另外,纳兰雄也在那里。” 他不急不忙,气定神闲,即便知道了宝藏的确切位置,也没有令他兴奋、激动、急不可耐,继续说道: “我有个想法,等我们在小海挖出那批宝藏之后,兵分两路,小王爷与郡主一路,留在小海,接应浑邪王及其手下的将士。” “我与芷兰等人则另为一路,立即奔赴妫州,暗中抓捕八大部落的小可汗, 再想办法将纳兰雄给灭掉, 杜绝后患。” “……” 说到这里,苏贤凝重的面色略松,扭头看着纳兰节问道:“小王爷以为如何?” 纳兰节瞬间洞悉了苏贤的想法, 此事事关重大,他一时不能决断。 纳兰嫣的心思没有她哥哥那般细腻,她仔细想了想,苏贤的新计划似乎没有问题,便大咧咧笑道: “很好啊,我们带兵攻入牙城的时候,你们去解决八大部落的小可汗与纳兰雄,最后只剩下一个南屠王,不足为惧。” 言大山、杨芷兰二人隐约明白了苏贤的意图,仔细一想,这可真是深思熟虑,快人一步啊。 关平与唐淑静却是一脸懵,他们的想法与纳兰嫣一致,都认为这是一件有利于所有人的好事。 纳兰节思忖良久,忽抬眸看着苏贤,面色复杂,道: “苏兄, 请你相信我, 此事不管能不能成, 我都会安全将你送回大梁……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纳兰嫣、唐淑静等人一听这话, 明显一愣,什么意思,这种好事纳兰节居然还不同意,还要容后再议? 而且,怎么还扯到“安全返回大梁”的话题了呢? 两女及关平百思不得其解。 苏贤一点也不着急,似乎早料到纳兰节有此说辞,冷静道:“若小王爷不同意,那么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作罢!” “……” “作……作罢?!” 纳兰嫣与唐淑静大吃一惊,纷纷张大了嘴。 何故至此啊这是? 他们好不容易凑齐所有藏宝图,又好不容易找到藏宝之地,这马上就要成功了,苏贤为何轻言放弃? 言大山与杨芷兰则默不吭声,面色也十分淡定,因为他们猜到了苏贤的用意。 “苏兄,我在此发誓,若事后不能助苏兄安全返回大梁,我就天打五雷轰……”纳兰节指天发誓。 苏贤摇头道: “小王爷不必如此,此事事成之后,登上帝位之人浑邪王,到时大局已定,有些事小王爷并不能做主。” “再者,此事不仅事关我能否安全返回大梁,还关乎我们两国之间百余年的和平,此乃基石,小王爷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 纳兰节皱眉沉思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口气,道:“既然苏兄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苏贤又道: “还有,在我们成功挖出那批宝藏之前,我们中的所有人,都不能联系浑邪王及其他无关之人。” 纳兰节点头同意,刚才那件事他都做了退步,这件小事又算得什么呢?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唐淑静与纳兰嫣异口同声,眼中都带着疑惑。 “大人谈话,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听不懂就不要乱问。”苏贤笑着开了个玩笑,安排好了此事,他就不怕浑邪王强留他在辽国了。 “切,你才是小子孩家家!”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 随后,众人简单收拾了一番,立即启程出发,奔赴极北之地的小海而去。 在纳兰节的事先安排之下,他们得以顺利出城,然后跨上快马一路往北,晚上也不停歇,可谓是追星赶月。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小海西南角“月牙”的尖角所指向之处。 小海,是一座巨大的湖泊,蓄水量格外丰富,它的形状并非接近圆形,而是一弯“月牙”。 因小海着实太大,所以,通过前两句打油诗破解而得的地方也很大,方圆数十里。 宝藏的具体地点,还是需要寻找,这就要结合后面两句诗—— 后昆跃龙门, 落日金钟塔。 …… 苏贤他们立即展开寻找。 他们的人多达数百,其中苏贤有两百人,纳兰节也带来了数百人,这么多人一起寻宝,效率应该很高。 众人干劲儿十足,扬言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宝藏的入口。 然而,当日渐西沉,天色黯淡下来之后,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金钟”,没有“塔”,更没有“龙门”。 这里荒无人烟,除了草原、峡谷、乱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苏贤安抚道: “没关系,毕竟是前朝所藏匿的宝藏,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的,大家都累了,先扎营好好休息吧,明天继续。” “……” 众人昨晚赶了一整晚的路,今天白天又寻找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众人升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后便沉沉睡去…… 翌日。 苏贤等人早早醒来,吃了简单的早餐后开始寻宝,可又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他们依旧毫无所获。 “难道说,我们误读了前两句诗,找错地方了?” 中午饭后,纳兰节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一边喝水一边喃喃自语,眉宇间已没了昨日的期待。 纳兰嫣与唐淑静两女,毫无形象的躺在一块巨石上,她们累坏了,加之寻宝的兴奋劲消失殆尽,两女差点直接放弃。 言大山等人也在一旁休息,眉头紧锁,显得很是疲惫。 “应该不会有错。”苏贤坐在纳兰节身旁,也是眉头紧锁,摇头道: “除此之外,那首诗根本没有其他的解释……我们再来研究一下后面两句,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好吧。” “……” 谷將 这时,有人忽然跑来,大声禀道:“有发现了!在地下挖出一块金钟残片!” “金钟残片!” 苏贤与纳兰节一跃而起,唐淑静与纳兰嫣一蹦三尺高,言大山等人也快速围拢过来,众人难掩喜色。 “金钟残片在何处,快带我们去看。”苏贤大声吩咐。 很快,众人围聚在一片草地之中,泥土被挖开一个浅坑,出土了一块青铜材质的钟片,圆弧形,上面有许多精美的花纹! “落日金钟塔!就是这里,宝藏的入口一定就在这里,挖,往下面挖!” 苏贤激动得语无伦次,随着一声令下,早有将士手持铁锹赶到,这里顿时热火朝天,泥土纷飞,一个巨坑正在快速成型。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脸上的兴奋与期待逐渐消失,木然站在那里,看着将士们机械的挥动铁锹。 因为,将士们往下挖了一丈,没有任何发现,又往下挖一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往下挖了三丈之后,苏贤命他们停手。 足足三丈了,换算成后世的单位就是十米左右。 挖了十米都没有找到宝藏入口,那就说明……此处并非正确的地点! “我不信邪,你们在旁边继续挖,宝藏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苏贤忽然抬头,大声对将士们下令。 可是,最后天都黑了,将士们在附近挖了足足几十个深坑,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今天已是苏贤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算上进入牙城的那天,他们已耗费了足足四天的光阴。 明天,就是辽军挥师南下的日子! 两军即将交战,两国即将发生惨烈的全面战争,然而,苏贤他们居然还没有找到那批宝藏的入口!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唐淑静一脸担忧,在那叫道: “辽军明日就将挥师南下,我们即便现在发现了宝藏,时间上也来不及,一场旷世大战在所难免……” “时间应该还得及,只要大梁没有被攻破,神都城尚在,我们就还有机会!”苏贤镇定道: “我们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挥师南下的辽军一旦得知后方有变,定会立即停止南下……大梁应该也不会那么弱,凭借边关也足以坚持十数日,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 纳兰节点头道: “苏兄所言极是,大家都振作起来,我们还有时间,继续寻找宝藏,不过也要加快速度了。” …… …… 与此同时。 大梁。 神都。 宫城。 徽猷殿。 徽猷殿是女皇寝宫,本该是休息的地方。 不过最近的大梁国事繁冗,内外交困,女皇身子本就旧疾未愈,于是便将御书房搬来了徽猷殿,一边休息一边处理国事。 方才,女皇亲自批阅了一大摞奏疏,忽然觉得头痛,便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躺好,命女官为她按摩头部。 同时,奏疏不能停止批阅,于是便命南宫婉儿朗读奏疏中的内容。 女皇听完后,口头给予处理的方式,南宫婉儿再手执朱笔,按女皇原话进行批阅……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终于处理完毕。 “扶朕起来。” 女皇反而躺不住了,忍着轻微的头痛起身,小口抿着女官递来的香茗,随口对南宫婉儿吩咐道: “你将最新的局势重新梳理一遍。” “遵旨!” 南宫婉儿不仅人长得漂亮,自身的才能也同样出类拔萃,不然不会被女皇如此重用,“内相”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按后世的话来说,南宫婉儿就是最强“女秘书”。 只见她略一沉吟,片刻后便整理好了措辞: “回禀陛下,辽国已在全线边境布置重兵,西至陇右道甘州、凉州,中间关内道灵州、河东道朔州,东至河北道幽州、蓟州等地。” “据悉,辽军多达十五万,对外号称三十余万,多为骁勇善战的骑兵。” “我大梁北方各边州兵力总计三十余万,再加上史老将军居中调度,凭借边关天险,足以将所有辽军拒之关外,请陛下放心!” “……” “朕倒是想放心呐!” 女皇摇了摇头,缓缓道:“据内卫打探得来的消息,辽军将于近两日全线出击,而我大梁边军休战已久……” “陛下,史老将军战功赫赫,在军中素有威望,由史老将军挂帅,我们一定可以顶住辽军的冲击!”南宫婉儿拜道。 “但愿如此吧。” 女皇起身,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询问朝廷百官的情况,得知尚好之后,又关心各地百姓的反应…… 南宫婉儿一一作答,这就体现出她的优秀才能,因她早就预料到女皇会问这些问题,便提前做了了解。 女皇满意点头,最后又问:“神都城中是什么情况?百姓安定否?粮价几何?是否有人趁机作乱?” 南宫婉儿回道: “陛下请放心,神都城中一切安好,因南陈送来的神雷源源不断入京,百姓们都亲眼看到了,大家都坚信神都城必定固如金汤。” “是故,城中的百姓们安好,粮价与往常无异,也没有人趁机作乱……此外,更有许多人将亲友接入神都避难。” “这就说明大家都对神都充满了信心,陛下可以将心放进肚子里。” “……” “嗯。” 女皇点了点头,她其实也认为神都城必定固若金汤,尤其是在得到南陈的神雷之后,这可是守城的利器啊。 提到神雷,女皇忽然想起了苏贤,面色微微一动,问道:“对了,最近怎么没有听见苏爱卿的消息,他在河北道如何了?” “陛下赎罪,奴婢……不知,或许兰陵公主知晓,奴婢这就差人去问。” 南宫婉儿心情复杂,既有不能回答女皇疑问的疏漏感,也因为苏贤与女皇之间那特殊的关系。 “嗯,去吧。”女皇挥了挥手。 “遵旨。” 南宫婉儿刚刚转身,还未迈步,就见内卫大阁领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她戴着一幅面具,不及拜见女皇,直接大声禀道: “陛下,辽军已全线出动,时间是昨晚的后半夜!” “……” 正文 742 本宫相信你,这次也能创造奇迹! 万象神宫。 大殿。 女皇紧急召见诸位宰相议事。 宰相们是朝廷的中枢,所以女皇并没有隐瞒,当场公布了辽军出兵的消息。 近日来,宰相们心中本就惴惴不安,今日女皇紧急召见,很不寻常,他们都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 酝酿已久的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宰相们瞬间沸腾,面色惶恐,热议纷纷,叹气声此起彼伏,士气格外低落。 兰陵公主见状,立即站出, 朗声道: “诸位, 我们有史老将军挂帅, 坐镇河东道朔州,史老将军素有帅才,一定可以固守边疆!辽国铁骑定将寸步难行!” “是啊,我们还有史老将军,怕什么?”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立即声援。 “……” 很快,大殿中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众臣面上的惶恐也渐次消退。 兰陵公主将史老将军抬出,无异于重铸了众臣的信心。 早年间,史老将军曾追随言家东征西讨,打得辽军哭爹喊娘,战功累累,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言家。 有他坐镇边疆定当无碍。 女皇见状,朝兰陵公主投去赞许的眼神。 中书高官官钱中书不甘兰陵专美于人前,也站出来朗声说道: “前些时日, 辽国派遣使节前往蜀国,表面上是为蜀帝贵妃贺寿, 实则是为了暗中拉拢蜀帝,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大梁!” “不过好在, 天佑我大梁, 辽国使节最终竟被蜀帝捉拿并斩首……基于此,蜀国虽不至于与我大梁联合,但至少也不会与辽国勾结。” “纵观南方诸国,除蜀国外,南陈正与我大梁合作抗辽,所以只需防范南楚即可。” “此乃天佑我大梁之象,大梁必胜!” “大梁必胜!” “……” 其余宰相们齐声高呼。 女皇含笑点头,对钱中书也投去赞许的眼神。 “报——” 这时,大殿外传来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并便随着马蹄的哒哒之声,正快速接近。 女皇及众臣面色猛地一变,所有人都转身,面朝大殿的门口,女皇更是腾身而起。 众人何故如此? 因为外面的马蹄声不简单,要知道,这里可是宫廷禁地,不得特许没有人胆敢在这里纵马。 唯一的例外,是特殊时期的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急报! 就在刚刚,女皇才公布了辽军出兵的消息, 紧接着就有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急报送到,如何不令众人认真对待? 数息之间,便有人大踏步闯入大殿,此人风尘仆仆,穿着驿卒的服饰,背上插着小旗,腰侧悬挂着一只竹筒。 “启禀陛下,河东道太原府,八百里边关急报!”驿卒在大殿正中站定,摘下竹筒双手递上。 “速速呈上。”女皇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慢慢回到龙椅上坐好。 南宫婉儿快步从驿卒手中接过竹筒,转呈至女皇龙案,女皇面色凝重,亲自拆封,同时对那驿卒说道: “辛苦了,厚赏,下去休息吧。” “多谢陛下。” 驿卒退下后,众臣渐渐热议起来,有人面露喜色,猜测道: “这一定是捷报!想必史老将军大发神威,已成功打退了辽军的进攻。”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起哄: “很有道理,史老将军战功累累,曾打得辽军闻风丧胆,老将军一出马,定教辽军有来无回!” “史老将军威武!我大梁必胜!”更多的人激动起来,在那振臂高呼。 “……”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不为所动。 比如兰陵公主等。 她们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史老将军不是坐镇在朔州么?这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急报,怎么是从太原府送来的呢?要知道,朔州与太原府之间还隔着一个岚州。 太原府,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说它远也不远,距神都城所在的都畿道仅有两个州,历来便是阻击北方草原部落南下的重镇。 而现在,居然从太原府发来一封边关急报…… “气煞朕也!” 忽然,女皇拍案而起,面带寒霜,不可描述的胸脯剧烈起伏,愤怒、不相信、惧怕等等情绪交织。 可谓是龙颜大怒。 刹那间,大殿中安静的鸦雀无声。 众臣的振臂高呼声戛然而止,兰陵公主等人面色骤变,眼皮狂跳,难道刚才的猜测成了真不成? 河东道朔州、太原府一带,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臣心中惴惴,一时竟无人出言,面色惶恐,更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女皇的霉头。 后来,众臣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史老将军,居然在辽军发兵之后不久,便……便吐血一升,当即晕倒,醒来后十分虚弱,下令退守太原。 这也是此封边关急报发自太原府的缘故。 史老将军为什么会吐血晕倒呢? 因为边关将士太过孱弱,有的一触即溃,有的望风而逃,甚至还有人开城投降……短短半夜之间,辽军势如破竹,已攻破第一道防线,成功踏足大梁的国土! 史老将军又气又怒,虽预料到大梁边军十分不堪,但却想到居然如此不堪,居然还有人开城投降! 没救了! 另外,据说边军的武器大部分都已腐朽,刀生锈,弓弦断,平时看不出来,一到危急关头到处都是问题。 史老将军毕竟年事已高,一时气血上涌,导致吐血一升,最后虽然悠悠醒转,但精神已十分虚弱…… 他寄托了女皇君臣的厚望,结果战事刚起,老将军就被气得吐血晕倒,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莫非,边军果真已糜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触目惊心啊! 谷廨 众臣沉默,边军如何,他们没亲眼看见不好评论,但宿卫京城的中央禁军是什么德行,他们可谓一清二楚。 女皇自登基以来,“文治”尚可,大梁王朝比前朝更加繁荣,尤其是与辽国通商之后。 然而,成也通商,败也通商,女皇的“武功”十分差强人意,这十多年来,边关刀剑入库马放南山,将士们恐怕都忘了仗是怎么打的了吧? 宰相们震惊过后,开始窃窃私语,面色比先前更为惶恐,一幅大难临头的模样。 女皇发了一会儿的怒,猛然警觉过来,史老将军吐血之事连当朝宰相都不能接受,更遑论城中与天下的百姓。 她快速调整心态,当下第一要务,是重振宰相们的信心,不然人心就散了。 可是,她思来想去,一时竟找不到好的办法,眼见下面的宰相们嘈杂犹如菜市场,女皇心中愈发焦急。 忽然,她心头划过一道闪电,当即抬眸朗声斥道:“肃静!” 群臣刹那安静,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齐刷刷看着女皇。 女皇镇定道: “河东道战局暂时失利而已,诸位爱卿莫要惊慌……诸卿有所不知,朕曾安排了一人前往河北道暗中抗辽,相信此人定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 众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兰陵公主面色微微一动,她明白那人是谁了。 “敢问陛下,那人是何人?”有人出列问道。 “范阳县侯苏贤,苏爱卿!” “范阳县……” 群臣的脑子差点没有转过来,范阳县侯,自一个月多前前往河北道之后,他们便极少听到苏贤的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般。 当初,苏贤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极得女皇恩宠,本该留在神都呼风唤雨的,但却跑去了河北道……当时就有人觉得奇怪。 现在终于明白了,苏贤远赴河北道,原来是奉女皇之命暗中抗辽去了。 “陛下英明!”兰陵公主立即站出,道: “范阳县侯曾在幽州大败五万辽军,足以证明其才干卓绝,儿臣相信,有范阳县侯坐镇河北道,足以抵御辽军的南下!” “陛下英明!”尚书六部的宰相们纷纷附议,他们人多,因而显得声威浩大。 “……” 女皇见状点了点头,借苏贤之名拯救众臣信心之举看来已经奏效。 钱中书见状,想也没想就站出来驳斥道:“若范阳县侯果真能阻止辽军,那么辽军就不该发兵,可见他已经失败!” 话音一落,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群臣好不容易恢复一点信心,马上就被钱中书擦除干净,惶恐的气息再度蔓延在大殿的上空,久久不散。 女皇见状不由大怒,双眼瞪着钱中书,发出死亡凝视,但她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下,道: “苏爱卿之能,想必诸位早已知晓,他曾屡次创造奇迹,朕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儿臣也相信范阳县侯。”兰陵公主马上站出来附议。 “臣等也相信范阳县侯。”尚书六部的宰相,还有门下省的宰相也都附议,他们声音洪亮,震动屋脊。 女皇满意点点头,又冷冷的瞥了钱中书一眼。 钱中书这才猛然警觉,方才好险,为了私仇竟差点坏了女皇的大事,他心头狂跳,额头冒汗,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发言。 女皇立即转移话题,道: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史老将军既卧病不起,那么就必须另选替代之人,诸位爱卿可有举荐?” “……” 女皇话音落后,大殿中居然鸦雀无声。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人可供举荐! 女皇面色有些绷不住,脑门青筋直冒,偌大一个大梁王朝,除了史老将军之外就没人可用了吗? 其实,众臣很想举荐苏贤与言大山,但两人都去了河北道暗中抗辽去了。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众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可用之人。 最后,女皇没有办法,只得责令北衙禁军神策军的大将军挂帅,率十万兵马驰援河东道,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今日之事,不可泄露一句,若谁敢违令,朕必将以辽国细作之罪论处,诸位爱卿切记!退朝!”女皇最后沉声道。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众臣心下默然,也不敢私下交流,各回各衙处理公事去了。 女皇单独留下兰陵公主,一边步行走往御书房,一边问道: “幼娘可知,苏爱卿在河北道是什么情况?自他促成梁陈合作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期间朕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兰陵公主紧随女皇步伐,面色复杂一阵,终究决定据实已告: “回禀陛下,从一个月前开始,范阳县侯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儿臣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请陛下赎罪。” “幼娘也不知?”女皇停步,面色当即就是一变,她是真的对苏贤寄予了厚望,并非只是安慰群臣而已。 “陛下放心,儿臣这就派人去寻,范阳县侯之平妻柳氏,还有未婚妻唐氏,都已来到神都避难,她们应该知道范阳县侯的去处。”兰陵公主说道。 “那好,一有苏爱卿的消息,需立即上报。” “遵旨。” “……” 目送女皇走远后,兰陵公主转身出宫,再派人分别前往范阳侯府与唐家,找柳蕙香与唐淑婉询问苏贤的消息。 可是,等她回到公主府,传回的消息却是……柳蕙香与唐淑婉也不知苏贤去了哪里! 实际上,两女知道苏贤的去向,只是苏贤曾叮嘱过,不可泄露此事,包括兰陵公主,所以两女都谎称不知。 “你到底去了哪里?” 兰陵公主得到消息后,峨眉紧蹙,倾国倾城的面上十分担忧,不过很快,她那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喃喃自语道: “你消失这么久,想来必有天大的谋划,本宫相信你,这次也能创造奇迹,最终助我大梁脱困。” “等你成功回来,本宫一定……”兰陵低眸,瞧了眼那遮挡鞋尖的巨硕之物,道:“本宫一定兑现诺言!” “……” 另外一边,柳蕙香与唐淑婉两女,分别送走兰陵公主派来的人后,心头直觉不妙,公主忽然寻找苏贤,想必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夫君你现在在何方?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杨姑娘的病是否已经痊愈……”柳蕙香心中十分思念与担忧。 这时,她很想找个人聊聊天,而且聊天的人选自动浮现在脑海,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贤的未婚妻唐淑婉。 “小姐,唐淑婉姑娘差人来请,她想见一见你。”张翠花忽然出现,带来这条消息。 柳蕙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吩咐道:“更衣。” 正文 743 杨若仙 同一日。 南楚。 岳州。 岳州是南楚的边州,北接大梁山南东道复州,西临碧波万顷的青草湖【洞庭湖】,南边是南楚都城所在地的潭州,东部与洪州、鄂州毗邻。 大梁与南楚素来邦交不睦,多有摩擦,岳州北接大梁南临潭州, 地理位置便显得非常重要。 若大梁南下攻破岳州,便可兵临南楚都城。 是故,岳州一带常年都有重兵驻防。 同时,这里也是大梁女皇等人口中“前朝余孽”的盘踞之地。 所谓前朝,指的是大梁王朝的前朝,国号“大乾”, 当年叛军攻破都城之前,就有人保护着一位小皇子逃往南方,他们越过长江,最终在当今的南楚扎下根来。 当年的小皇子,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名叫“杨宗”,是前朝余孽的核心领袖。 杨宗与南楚皇室的关系十分亲密,他的胞妹,是南楚宫廷的皇太后,他的长女,则是南楚的皇后! 还有他的妻子,是上一任楚帝的女儿。 如此联姻,早已将南楚皇室与他紧密联系在一起,也为他的复国大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质保障…… 今日,天黑入夜之后。 杨宗下令召集族中的骨干人员,于府中客厅议事,议题是北方的战局, 他接收到了最新的情报。 很快, 第一个家族骨干到来, 此人名叫“王谦”, 并非杨家之人, 只因这王谦早年间就追随在杨宗左右,出谋划策,不辞辛劳,极得杨宗的信任,所以这王谦可算是“大乾复国集团”的第二号人物。 接着,一位身姿窈窕婀娜的少女莲步而至。 她衣着鲜艳华丽,身材高挑,气质卓绝,脸上蒙着面纱,虽看不见全貌,但从面纱下那隐约的轮廓来看,此女一定拥有倾国倾城之容! 她名叫“杨若仙”,本是杨宗的第二女,只因她极具经商的天赋,将家族的茶叶生意做到了天下各国,获利颇丰,加之她的见识十分不凡, 所以杨若仙也算是家族的骨干人员。 随后, 陆续又到了十余人,该来的都来了,客厅中济济一堂,显得很是热闹。 杨宗拍了拍手,待客厅中的骨干们安静下来,并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后,杨宗这才朗声道: “诸位,之所以这么晚了还将大家都叫来,是因为老夫刚刚收到一条消息,有关北方的战事!” “梁朝与辽国打起来了?”有人猜测。 “不错,昨天晚上的后半夜,辽国铁骑就已全面出动,扣关问边,声势极为浩大!”杨宗说道。 “哈哈,我们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此战梁朝必败!”有人大喜。 “是啊,近些年来,梁朝那昏庸的女帝自废武功,无论是地方军还是中央禁军,都从根子上烂了。” “反观辽国,尤其是辽国的铁骑,这些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尝败绩……” “可是,梁朝女帝请动了史老将军,坐镇在河东道朔州,那史老将军是梁朝仅剩的得力战将,颇有帅才,只怕……” “嗯,此话也有道理,有史老将军坐镇,梁朝应该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骨干们脸上的兴奋劲儿渐渐消退,看来复国的时机未到。 “……” 杨宗表情淡定,待众骨干讨论完毕,最后才朗声道: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史老将军,被梁朝女帝君臣寄予厚望的史老将军,在辽军发兵之后不久,便……吐血一升,当场晕倒,不省人事!” 骨干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 那传说之中的史老将军,竟直接吐血晕倒了?! 如此不堪的吗?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啊!”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拍着巴掌起身,兴奋的对众人说道: “那史老将军吐血晕倒,且先不说其他,单就梁军的士气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伤害,梁朝的败退之势已经不可避免!” “有道理,这就是我们等待了十余年的良机,能否完成复国大业,就看这次了!” “……” 杨宗与骨干们十分兴奋与激动。 认为大梁这次彻底完了。 没有人能够拯救大梁! 他们热烈的讨论着,如何趁虚而入,如何坐山观虎斗,又如何捡便宜等等,不亦乐乎。 客厅中,唯独杨若仙没有任何表示。 她华丽的衣裙曳地,身段儿修长窈窕,端坐在那里,面色不惊不喜,沉稳内敛,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不认为大梁王朝真的没救了,至少,大梁还是有一些能人的,恍惚间,她眼前闪过一道书生的身影—— 苏贤。 苏贤的面,她并未亲眼所见,只听人简单描述过,知道此人是一个书生,主要是此人颇有才能,曾屡次破坏她的大事! 一段时间后,杨宗等人商讨完毕,因想到马上就将光复大乾的江山,杨宗吩咐祭祖,举办声势浩大的仪式。 杨若仙对此持反对意见,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但又见父亲如此高兴,便十分理智的闭上了嘴。 祭完祖后,夜色已深,众骨干各自返回,杨宗也准备沐浴休息。 这时,杨若仙登门。 “仙儿怎么还不去休息?”杨宗随口问道。 “父亲,针对今日之事,女儿心中始终都有一个担忧。”杨若仙的声音也显得沉稳,但却不失少女该有的脆嫩婉转。 “哦?”杨宗面色一正,问道:“仙儿有什么担忧的?” 杨若仙道: “前段时间,女儿偶然探知,大梁范阳县侯苏贤远赴河北道,其实是为了暗中抗辽。” “此人非常不简单,数月之前,辽人秘密潜入幽州之事,最终是被此人侦破。前段时间,他又从含嘉仓城地下挖出那批粮食,解了大梁的缺粮之急。” “另外,此人在查案、作诗,甚至医术方面都颇有建树!” “这样的人,在河北道暗中抗辽,必将影响北方的战局,或许……他能力挽狂澜,再一次拯救梁朝。” “……” 杨宗沉着面色,思忖一番后问道:“仙儿,为父来问你,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那苏贤可有任何异动?” “这倒没有,据我们的人探报,此人已消失已经一月有余,不知去了哪里。”杨若仙摇头。 “辽军是否受到了阻碍,是否已发动对梁朝的攻击?”杨宗又问 “未曾受到阻碍,辽军也已出动。” “这就对了!”杨宗点点头,笑道:“仙儿你不要想太多,辽军已然出动,那苏贤即便再有才能,这次也应该是失败了!” “在天下大势面前,他即便再有能耐又能如何?他难道还能让辽军后撤不成?辽国朝廷他还左右不了!” 谷潣 “父亲说得是。”杨若仙略微低眸,口中称是,但心里面始终认为苏贤不简单。 杨宗狠声道: “苏贤此贼,屡次坏我大事!尤其是含嘉仓城地下的那数百万石粮食,等为父复国成功,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此人,千刀万剐!” “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仙儿你也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女儿告退。” “……” 与此同时。 南陈。 江宁。 江宁城是南陈的都城。 此时夜已深,万籁俱静,本该是酣睡进入梦乡的时候,但皇宫中却灯火通明,朝臣们从四面八方涌入。 这些朝臣里面,有当朝各大宰相,还有厉王、恬王,以及吴国公主陈可妍,众人齐聚陈帝寝宫旁的偏殿。 陈帝深夜召见,想来必有要事,偏殿中众人面色各异,心中都做着各种猜测。 不一时,陈帝驾到,他只披了一件外衣,想来也是刚从龙塌之上爬起,来不及好好更衣。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多谢陛下。” “……” 君臣见礼后,陈帝在偏殿上的龙椅上坐定,面色略有复杂,带着未曾睡醒的倦意,开门见山说道: “就在刚刚,朕得到北方传来的消息,大梁与辽国之间,昨晚已经开战,据说战况十分激烈!” “这就打起来了?” 群臣一片哗然,不过很快安静下来。 这时,恬王阵营中一个宰相朗声道: “据悉,大梁情动了史老将军出马,坐镇在河东道朔州,史老将军战功累累,曾杀得辽军闻风丧胆……相信史老将军必能打退辽军的攻击,” “……” 陈可妍及部分宰相缓缓点头,认可此话。 厉王一派则面色难看,前段时间,因为雪盐的大量上市,厉王阵营遭到了巨大的冲击,至今都还没有缓过气儿来。 陈帝面色复杂,暗中瞥了眼陈可妍,最后蔚然一叹,道: “两军交战后不久,那史老将军就……吐血一升,昏迷不醒,最后退守到了太原,梁军士气颇受打击。” “吐血一升……” 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简直离了个大谱啊。 陈可妍面色微微一变,预感到情况不妙,她当即站出安抚陈帝,说这只是一时的成败,大梁毕竟是中原王朝正朔,兵多将广,一定可以阻拦辽军的南下。 陈帝沉着面色,眉头紧锁,对陈可妍的安抚不置可否。 厉王一派的人见状,当即大喜,这是一个打击异己的好机会啊! 厉王亲自上阵,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抨击陈可妍将南陈“拖入战争泥潭”的罪责,眼下大梁败势已显,辽国收拾完大梁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可妍,甚至污蔑陈可妍勾结大梁图谋帝位,恳请陈帝当场将她捉拿…… 陈帝抬眸,看着这个女儿,眼神复杂,厉王那句“拖入战争泥潭”的话,他其实十分认同。 老实说,他现在有点后悔与大梁联合。 坑爹的大梁,怎么就如此不堪一击呢?太令他失望了。 陈可妍心头剧烈跳动,大梁战事失利,对她的处境来说非常不利,她知道狡辩无用,只得说道:“请父皇责罚。” 陈帝终究是痛爱这个女儿的,怎么忍心当场将她捉拿? 他甚至就连斥责的话也没有说一句,只沉声问道:“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厉王见此,也就不再死揪着陈可妍不放,转而建言献策道: “父皇,为今之计,是立即终止与大梁的合作,送出去的神雷倒也罢了,后续不可再送。” “同时,派遣使者前往辽国,说明我们之所以与大梁合作,是受到了大梁的欺压,不得已而为之……” “为体现诚意,我们可以派兵偷袭大梁所属的扬州、和州等地,与辽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共同覆灭大梁!” “……” 众臣一听这话,顿时分为两派,互相争吵,有人认为时机难得,有人则认为此举太过下作,偏殿中闹得不可开交。 陈帝面色微微一动,差点没有抵挡住偷袭扬州与和州等地的诱惑,要知道,江宁与扬州只有一江之隔,若能将扬州收入囊中…… 不过很快,陈帝就打消掉了这个想法。 不妥,至少时机未到,大梁终究是中原王朝正朔,万一这次挺了过来,他们南陈该当如何自处? 几经思考,左右权衡,在征询了群臣的意见之后,陈帝做出决断: “与大梁合作之事暂停,停止运送神雷,但也不着急翻脸,保持观望,到时再根据战况调整应对策略。” “陛下英明!” “天色已晚,你等都回去好好休息吧。”陈帝起身离开。 “臣等恭送陛下。” 目送陈帝走远后,厉王带着他的人马昂首阔步而去,临行前刻意盯了陈可妍一眼,眼中尽是讥讽、嘲笑与冷漠。 恬王这边的人则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有生气,但他们又不敢责怪陈可妍,只得摇头叹气而去。 面对冷眼、嘲讽与叹气,陈可妍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因为她坚信,只要苏贤还在大梁,大梁就不会轻易垮掉! 前段时间,蜀国之行,她就已得知苏贤在暗中抗辽,且有一个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庞大计划。 陈可妍回到公主府,仰望着星斗满天的夜空,喃喃自语道: “公子,我相信你最后一定可以成功,不仅令人瞠目结舌,还能匡扶大梁,同时也为我纾困,狠狠扇厉王他们的耳光!” “我要让他们都知道,南陈与大梁合作,是明智的决定!”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744 女皇:天要亡我大梁? 辽国。 极北之地,小海。 数十万辽军提前出击的消息,苏贤等人尚且不知,他们正抓紧破译那首打油诗的后两句,四处寻宝。 今日,是他们深入辽国腹地以来的第五天。 早上的时候,他们信心满满, 充满了干劲儿。 随着时间来到中午,还没找到宝藏的他们便显得有些气馁。 黄昏临近,眼见天色将黑,仍旧一无所获的他们心情倍受打击,此时刚好走到一处峡谷,大家纷纷席地休息, 再也走不动了。 “我们都被骗了!” 纳兰嫣斜靠着一块巨石,情绪激动, 几近崩溃, 以诉控的口吻嚷嚷道: “什么宝藏!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宝藏,我们都被骗了!这就是一个骗局,平白浪费了数日的时间。” “纳兰雄父子凭借此战,将最大限度巩固他们在朝中的地位,未来的辽帝必定也是南屠王。” “我们傻傻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宝藏,呵呵,现在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今后该怎么办?” “……” 纳兰嫣诉控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久久未曾消散。 苏贤等人沉默不言,精神憔悴,面色复杂,心思各异。 纳兰节坐在一块石头上面, 良久之后抬眸,缓缓道:“天下之大, 恐怕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言大山等人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纳兰兄妹已经放弃,他们纷纷看向苏贤,希望苏贤能够站出来说两句。 然而,他们却发现苏贤眉头紧锁,坐在那里两手抱头,双目无神,状态很是不对。 原来,从今天上午开始,在冥冥之中,苏贤似乎感觉到了许多人的呼唤与祈祷,比如: 女皇与兰陵公主:“苏爱卿你在哪里?” 柳蕙香与唐淑婉:“夫君(世兄)要保重自己啊!” 陈可妍:“奴家相信公子一定可以成功!” 此外,还有一幅幅普通的面孔,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一位母亲抱着哭泣的孩子亡命飞逃,她身后是连天的战火…… 除了这些冥冥之中的画面,苏贤还看到了无数冷漠的眼神,躲在远处观察与等待,宛若狩猎的豺狼。 苏贤心烦意乱。 女皇与柳蕙香等人对他的期许、关心、鼓励、信任, 还有即将被战火吞噬的无助母女, 以及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财狼, 这一切都太过沉重, 让他不能承受。 因为他失败了。 没能找到那批宝藏。 进而匡扶大梁,解救众生。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或者说是重担,压弯了苏贤的腰,让他疲惫、头痛与迷茫,不知所措。 失败的代价真的太大太大,他甚至不敢去想…… 言大山等人见状,轮番上阵劝他振作起来,不过,苏贤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坐在那里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忽然,他听到一句“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的话,出自言大山之口。 此话振聋发聩,当场将他“激活”。 “不错,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 苏贤缓缓起身,面色十分坚定,眼中炯炯有神,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 他的性格中有坚忍不拔的一面,比如带杨芷兰找蝴蝶谷寻医之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罢休! 坚定而执著。 不到黄河心不死! 重新振作起来的他,慢慢转身,准备给众人加油打气,只要辽军一日没有攻破神都城,他们就还有机会。 可是,刚刚转身的他,面色悠然一变,瞳孔跟着一缩,死死盯着前面某处,激动得语无伦次,道: “找……找到了,找到了,落日金钟塔,我终于明白什么是落日金钟塔了!” “……” 言大山等人闻言,立即顺着苏贤的视线看去,怔了一会儿后,他们手舞足蹈,大声喊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落日金钟塔,我们真的找到了!” 纳兰兄妹原本已经放弃,一个抱怨宝藏是谣言,一个感叹天下之大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见了这番情形,也立即转头看去。 随后,他们的面色无比震惊,张大了嘴巴,足以塞入一颗鸡蛋。 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原来,此处是一座峡谷,峡谷的出口竖直,呈“一线天”状,而且正对着日落的方向。 当黄昏临近,金色的夕阳便透过“一线天”射入峡谷,因峡谷出口造型怪异,导致映照在谷中斜坡上的金色光斑呈现出“钟塔”的形状! 落日金钟塔,这一句打油诗,便是对这一景象的直观描述。 “哈哈哈哈……” 苏贤狂喜不禁,仰天大笑。 这座宝藏他们搜寻了数日之久,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最后的心灰意冷,就连苏贤也差点放弃。 结果哪曾想到,他刚刚恢复信心,转头便发现了“落日金钟塔”的异相。 成功了! 在冥冥之中,他似乎看见女皇、唐淑婉等女向他点头微笑,抱着孩子的母亲安居乐业,充满了欢笑,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影也渐渐消失。 “宝藏的入口应该就在这峡谷之中,可具体在哪呢?”唐淑静高兴过后问道。 “若我猜测得不错,宝藏的入口,就在那‘金钟塔’的门户的所在位置。”苏贤恢复了自信,遥手一指。 “那还等什么,来人,给我凿穿这座大山。”纳兰节激动下令。 “……” 将士们立即行动起来,挥舞着铁锹,转瞬间便在长满了杂草的斜坡上挖出一个洞穴,一段时间过后,洞穴已深达半丈。 忽然,一位将士惊喜叫道: “挖到一块石板!” “石板?这里果然是宝藏的入口!” 苏贤等人立即围拢上去,定睛一看,那石板格外规整,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横平竖直的挡在众人身前。 “撬开这块石板。” 随着一声令下,数名将士上前,合力撬动,当石板被移出洞穴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石阶延伸向下。 …… 次日。 天刚蒙蒙亮,苏贤一行便已启程,快马加鞭,按原计划赶往幽州以北的妫州。 前朝宝藏已经找到,经昨晚一整晚的探索,他们已得到足以武装二十万将士的甲胄与兵器,都泡在桐油之中,保存完好。 按照之前的约定,纳兰兄妹留了下来,等待浑邪王带人前来,原地武装,然后杀向牙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迫辽帝禅让。 谷礆 苏贤一行则启程赶往妫州,目标是将八大部族的小可汗一锅端,若能顺便将纳兰雄除掉,那就最好不过了。 哒哒哒哒! 空旷的草原上马蹄声阵阵。 苏贤骑坐在马背,心中暗道: “从时间上来看,辽军应该已经出动,希望大梁能够挺住,因为辽国的局势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到那时,辽军不管打到了那里,都会退兵,不然就会遭到腹背受敌的打击。” “咦?我为什么有些担心呢,大梁毕竟是中原王朝正朔,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应该不会……顶不住吧?” “……” 与此同时。 大梁。 神都。 宫城。 万象神宫,大殿。 天还没有亮透,但女皇及宰相们就已齐聚在此,大殿内外灯火通明。 传递消息、战报、君令的太监接连不断,甚至排队等候进入大殿面圣,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不过,即便人非常多,但却非常安静,甚至连脚步声也不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大梁王朝的关键时期,都不敢粗心大意,万一惹恼了女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终于,天亮了。 但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天空昏暗,竟是一个阴天。 大殿之中。 女皇君臣忙碌了一个早晨,终于得了空享用早点,可是,女皇刚刚端起一碗粥,殿外就传来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 “报——” 女皇顾不得喝上一口粥,放下粥碗,急忙吩咐道:“快宣!” 宰相们也纷纷放下碗筷,这两日来,那个“报——”字他们已经听了无数次,但每次都让他们心惊肉跳,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坏消息来了。 眨眼间,一人快步跑进大殿,看其装束应该是军中斥候,看见女皇后纳头便拜道: “启禀陛下,河东道云州、岚州、朔州已经失守,数万辽军直奔太原府而去,史老将军命紧闭城门。” “……” 话音落后,大殿中出奇的安静。 女皇与宰相们面色难看,昨日,得知史老将军退守太原之后,他们就猜到云州等地会失守。 但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女皇感觉眼前有些眩晕,辽军昨日才发动攻击啊,结果今天早上就失去了数州之地! 败得太快了! 大梁边军看来真的不堪一击。 这时,一个宰相忽然站出朗声道: “陛下,太原城池历来便固若金汤,再加上有史老将军坐镇,料想足以阻挡辽国铁骑继续南下,请陛下莫忧。” 另一位宰相附议道: “是啊,史老将军身体虽然不适,但守个城完全没有问题,辽军定然会被拖住脚步,为我们挣得喘息之机。” 女皇听了此话,微微点头,太原府的确是北方的重镇,她也看好史老将军,辽国铁骑应该不会那么快南下。 不过,女皇这才松了半口气,立即就有一个驿卒送来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战报上说,关内道灵州、盐州等地已被攻破,辽军势如破竹,直奔位于关中平原的长安城而去! 女皇君臣的面色又难看起来。 因为关内道的战场上,可没有史老将军,史老将军困守太原,对关内道的战况着实鞭长莫及…… 长安城,虽是故都,但其地理位置决定长安不容有失,那是大梁王朝的退路! 神都城所在的洛阳,主要是水路交通极为发达,可以快速沟通全国各个区域。 但洛阳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四周的天然关隘没有形成闭环,有很大的缺口,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关中地区决不能失守! 就在女皇君臣愁眉苦脸的时候,前方又有战报传来,那是一个斥候,拜道: “启禀陛下,神策大将军刘农为鼓舞我军士气,决定亲自领兵出征,守住忻州、代州,进而夺回朔州、云州等地……我军士气大受鼓舞!” “好!” 女皇闻言大喜,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第一个好消息,忍不住拍手赞道: “刘农很好,到底是神策军的大将军,不枉朕平日对他的栽培,知道替朕分忧,等他凯旋而归之际,朕必有厚赏!” 群臣也是笑灼颜开,纷纷赞道:“没想到刘将军竟有如此胆魄,着实令我等刮目相看,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农,隶属于中央禁军中的“北衙禁军”,禁军的职责是宿卫京城,也领受君命全国征讨。 北衙禁军分为左右羽林军、左右神策军,一共四军,这四军在朝臣们看来都是些膏粱子弟。 宿卫京城绝不能靠他们。 这是朝臣们的固有印象。 是故,神策大将军刘农亲自上阵鼓舞士气的行为,才令朝臣们万分震惊,嘿,还真小看了他们。 女皇君臣正高兴之际,忽然,又一位斥候风尘仆仆而来,大声禀道: “启禀陛下,神策大将军刘农首次与辽军对阵,便被敌将一刀……斩落马下,当场为国捐躯。随后忻州、代州相继陷落,数万辽军兵临太原城下,我军士气跌入低谷。” “……” 这条战报,对女皇君臣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神策大将军刘农,好不容易让他们刮目相看一次,结果……刚刚上阵就被敌将一刀斩落于马下。 这…… 辽军来势汹汹,短短一日之内连下数州,甚至兵临太原城下,这等恐怖的战斗力,令女皇君臣毛骨悚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急。 要知道,太原府与神都城所在的都畿道之间,只隔了泽州、潞州两个州县,按辽军的战斗力,怕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兵临神都城下! 女皇头晕目眩,峨眉紧锁,大梁可是中原王朝正朔啊,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可怎么忽然间就要面临这种危局呢? 宰相们面面相觑,心有戚戚然,局势糜烂如此之快,真的大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 就当女皇君臣焦头烂额之际,神都城中,不知为何,辽军攻破云州、朔州与兵临太原城下之事竟遭泄露。 这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入鱼池,城中的百姓就如那鱼儿般,被轰飞数丈之高,恐慌与谣言潮水般蔓延。 “辽贼来了!这是天要亡我大梁吗?”有人当街疾呼。 “哇……”从小就听着“辽人恐怖故事”长大的孩童,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一幅末日即将来临的景象。 随后,城中粮价飞涨,匪徒沿街打劫等等,各种乱象丛生,安定与繁华的神都城瞬间乱了套。 正文 745 朕心甚慰 好在,对于神都城的混乱,女皇与朝廷早就有所预料。 河南府府衙、千牛卫、金吾卫、监门卫、刑狱司等等衙门,统一行动,联合打压,城中的混乱很快得以控制,恢复安宁。 但安宁只是表面上的, 百姓们心中依旧惶恐,各种流言在私底下疯狂流传,防不胜防。 …… 宫城,大殿。 对于当下的局势,宰相们各抒己见,但都是些没有实际用途的夸夸其谈,女皇以手扶额,头痛欲裂。 钱中书心中猛然一动,正所谓危机危机,危中有机,眼下的局势虽看似凶险,但对他与太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弯道超车”的良机。 若在平时,兰陵公主势力强大,他们只有被打压的份,翻不起任何浪花。 心中有此一念后,钱中书面色认真而凝重,陷入沉思。 很快,他已有所决断,只见他紧握拳头为自己打了一把气,然后毅然出列对女皇拜道:“陛下,老臣有本,要参奏一个贪生怕死、临阵逃脱、枉顾君命之人!” 话音落后, 嘈杂的大殿为之一静。 群臣都扭头看过去, 一脸不解。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参奏他人? 而且还是一个贪生怕死、临阵逃脱、枉顾君命之人? 是谁? 女皇手托额头, 有气无力的问道:“钱中书要参奏何人?” 钱中书面色沉着,缓慢而有力的答道:“回禀陛下,臣要参奏之人,不知别人,正是范阳县侯苏贤!” “你说谁?苏爱卿?!” 女皇吃了一惊,托在手腕上的额头抬起,面上满是不解与疑惑。 兰陵公主也立即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钱中书,苏贤与她是同盟的关系,在朝堂上应该互相帮助。 其余宰相也是一脸惊讶,随即暗骂钱中书,这都什么时候了,朝廷面临强敌侵犯,你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不错,臣要参奏之人正是范阳县侯苏贤!” 钱中书气定神闲,脸上一幅忧国忧民的表情,提高了声音说道: “陛下,范阳县侯远赴河北道,本是领受了君令暗中抗辽,可是现在呢?辽国铁骑一日之内连下数州, 甚至都已兵临太原城下了!” “那数万辽国铁骑,距神都仅仅只有两个州的距离!” “还有关内道、陇右道的战况,不用臣多说,想必陛下与诸位也都十分清楚。” “可以说,我大梁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 “可是,被陛下与兰陵公主及诸位寄予厚望的范阳县侯苏贤,他又在哪里?他不是暗中抗辽去了吗?” “为何辽军都快打到神都城来了他还不现身?由此可见,范阳县侯已经失败,他已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自知没脸回来面见陛下,故早在一个多月前远走他乡,隐居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坐看天下风云起伏。” “陛下!范阳县侯如此行为,还算不得贪生怕死、临阵逃脱、枉顾君命吗?指望苏贤匡扶大梁江山,无异于天方夜谭!” “臣请陛下剥夺苏贤侯爵之位,收回一应赏赐之物,再将苏贤亲近之人下入大牢候审,以儆效尤!” “……” 钱中书连珠炮般说完这些话后,女皇君臣早已呆在原地,陷入沉思,面色各异。 此话其实也不错,辽军如此猖狂,苏贤暗中抗辽的计划即便失败,至少也应该回到神都与他们共患难才是。 兰陵公主心中动摇了一刹那,不过瞬间恢复过来。 她选择相信苏贤。 在她的认知之中,苏贤或许怕死,但绝对不会临阵脱逃。 可是其他人心中怎么想,她就不能做主了。 尤其是女皇的想法。 她抬眸看着龙椅之上的女皇,见女皇峨眉紧蹙,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并未彻底站在苏贤这一边。 兰陵心下一凛,但没有妄动,仔细观察局势的发展。 良久之后,女皇脸上的阴晴终于慢慢隐去,她并未追究苏贤的“罪责”,而是看着钱中书问道: “钱中书有何见解?” 钱中书见状,也就不再死揪着苏贤的“罪责”不放,毕竟这不是他的目标,他凝神思忖一番后禀道: “陛下,老臣虽官至中书省中书令,但早年间也曾是行伍中人,老臣虽不再年轻,但尚可一战!” “老臣愿领兵北上抗辽,就算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老臣也绝不后退一步!老臣愿誓死抗击辽贼,保卫大梁!” “……” 他的眼神坚定,他的声音铿锵。 他自吹“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绝不后退一步”等话,无异与苏贤的“贪生怕死”、“临阵逃脱”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 刘侍中站了出来,投去赞赏的目光,道:“值此朝廷危难之际,钱中书有此气概,着实令我等刮目相看!” 随后,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宰相一起起哄,将钱中书的“壮举”夸上了天。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隐隐嘲讽一下苏贤的“贪生怕死”与“临阵逃脱”。 尚书六部的宰相们未动,因为兰陵公主没有任何表示。 女皇也对钱中书投去赞许的目光,不过,就在她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忽然顿住,转而问道: “现如今,河东道、关内道、陇右道的战局对我朝来说都十分不利,但却不知河北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众臣一听这话,心头恍然,貌似开战以来,河北道还从传回任何消息,那边什么情况女皇君臣一概不知。 钱中书长叹一声,一幅忧国忧民的样子,道: “陛下,河北道没有消息传回,那就说明……传递消息的人也没了!那苏贤临阵逃脱后,河北道必群龙无首,散兵游勇又如何能抵挡辽国铁骑的冲击呢?” 话音落后,女皇及宰相们都保持了沉默。 老实说,他们有点相信钱中书的说辞,甚至部分尚书六部的宰相,也在心头犯起了嘀咕…… 钱中书继续悲嚎道: “可怜河北道万千军民,一夜之间竟遭辽军屠戮,甚至连传递消息的驿卒都没有留下一个,诶……臣万分心痛。” “……” 然而话音刚落,大殿外便响起一个声音: “报——” 谷燀 “河北道幽州八百里加急边关急报!” 女皇及宰相们听了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河北道,幽州,八百里加急…… 众人回过味儿来,纷纷扭头看着钱中书,目光灼灼,你不是说河北道万千军民已遭屠戮,甚至连一个传递消息的驿卒都没有了吗? 那大殿外那人是谁? 钱中书面皮有些绷不住,但仍旧维持住了凝重与忧国忧民的表情。 数息后,远从河北道而来的驿卒进入大殿,抬眸就看见高坐龙椅的女皇。 驿卒摘下腰侧的竹筒,加快脚步,走到大殿中央,准备完成这次任务的最后一个流程。 就在这时,钱中书忽然凑了过来,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轻轻拍着驿卒的肩膀叹道: “诶,小伙子你辛苦了,居然能从河北道逃脱而出,为陛下及我等送来至关重要的边关急报,此行着实不易吧?” 其余宰相们见状,心下纷纷了然,这驿卒能从战火连天的河北道逃出,的确不易,他们纷纷投去赞许与感激的目光。 那驿卒受宠若惊。 钱中书关切的话语,还有其余宰相们那赞许的眼神,虽然令他感到疑惑不解,但心头着实感动,连道: “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这时,那竹筒已经由南宫婉儿之手,呈递到了女皇手中,女皇亲自拆封,取出里面的边关急报。 钱中书脸上依旧挂着忧国忧民的表情,庄严而肃穆,宛若当朝第一大臣。 他赞扬了那驿卒,又转身面朝女皇劝道: “陛下,此中文字,必定惨不忍睹,还望陛下以社稷及龙体为重,千万不要想不开……或者,还是由臣来看这封急报吧?” 群臣见此,纷纷自荐,都想代替女皇翻阅这份注定惨不忍睹的边关急报,君臣之间看似十分和谐。 兰陵公主在旁沉默无语,她身后尚书六部的宰相们也不为所动,默默观察着局势的发展。 因她根本就不相信苏贤会临阵逃脱。 也不相信河北道的战况比河东道还惨。 女皇已从竹筒中取出边关急报,摆了摆手,道:“诸位爱卿有此心意即可,不用担心朕,无论河北道战况如何,朕都可以承受。” “陛下英明!”钱中书带头恭维。 女皇遂不再理会群臣,凝眉展开急报,从头一字一句看去。 一段时间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女皇长身而起,将那封急报拿在手中,仰天大笑,毫无帝王形象,头上垂挂的发饰剧烈摇晃,甚至差点掉落下来。 兰陵公主见状,深邃的眼眸亮了一下,只是不太确定,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钱中书见此,下意识认为女皇被气疯了,被气糊涂了,被气乐了,因而不顾形象大笑,由此可见,那边关急报之中的内容该有多么惨烈! 他自我感觉良好,沉声劝道:“陛下,请以龙体为重。” 女皇笑道: “哈哈哈哈……以龙体为重,没错,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朕着实没有忍住,哈哈哈……” 话音落后,大殿中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以钱中书为首的宰相们面色微变,心头重重的愣了一下。 女皇刚才说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 喜事? 河北道万千军民都被屠戮一空了,哪儿来的喜事?! 等等,莫非…… 顿时,包括兰陵公主在内,所有宰相的面色都古怪起来,然后纷纷扭头看着钱中书,眼神闪烁。 钱中书并未注意到他们异样的眼神,因他一脸的吃惊与不相信,正死死盯着女皇呢,且看女皇接下来怎么说。 “敢问陛下,不知是何喜事?”兰陵公主站出来问道。 女皇渐渐止住笑声,但嘴角的笑容始终都不曾消散,笑道: “攻打河北道的数万辽军,始终都没能攻破幽州以北的‘蓟门关’,我军在幽州守将与刺史的指挥之下,甚至还出关追击了辽军数十里之远!” “河东道、关内道、陇右道,短短一日之内便被辽军连下数州之地,而攻打河北道的辽军,居然连第一道关卡都没能攻破!” “这是真正的胜利!这是朕期待已久的胜利!” “河北道,幽州守军,还有幽州刺史,都是好样的,朕心甚慰。” “……” 女皇话音落后,大殿中的宰相们已彻底炸开了锅! 幽州凭借“蓟门关”天险,不仅挡住了数万辽军,甚至还出关追击了辽军数十里远?! 不可思议。 在河东道、关内道、陇右道战事失利的背景之下,幽州的捷报显得如此另类,为女皇君臣打了一剂强心针。 同时也说明,辽国铁骑也是人,而不是神,大梁将士足以与之匹敌! 辽国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被生生打破,这一点对女皇君臣来说至关重要。 宰相们也大笑起来,肆意发泄着这数日以来心中的郁闷,辽国铁骑牢不可破的神话破灭,他们都感觉身体一轻。 钱中书一脸震惊,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忧国忧民的面色瞬间消失不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怀疑人生。 幽州怎么能挡住数万辽军的冲击呢? 这不应该啊!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想起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面上一阵阵发热,宛若被人用力扇了几百个耳光似的,即便老奸巨猾如他,此刻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兰陵公主看准时机,朗声说道: “陛下,幽州的胜利,归根结底来说,应该都是范阳县侯苏贤的功劳!” “南陈的神雷,有三分之一送去了幽州,想必这也是幽州大捷的基础,而南陈的神雷,正是因范阳县侯之故我们才能得以拥有!” “诚然,范阳县侯的确在一个月之前消失不见,但依儿臣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人!” “他一定躲在暗中谋划着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大事,儿臣愿以尚书令之位担保,请陛下相信范阳县侯!” 女皇笑容不减,点头道: “不错,朕也相信他,苏爱卿才干卓绝,绝非贪生怕死临阵逃脱之辈,朕相信他一定会为我们带来惊喜。” 正文 746 扶大厦之将倾 为了稳定民心,女皇下令,立即将幽州的大捷散播民间,并大肆宣扬这是范阳县侯苏贤的功劳。 针对钱中书领兵出征的提议,女皇思忖再三,最后给予否定的答复,因为目前看来根本没有必要。 兰陵公主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带头恭维道:“陛下英明!” 其余宰相纷纷附议。 钱中书也包括在其中,不过,面色难看的他,心中狠声暗道: “幽州打了一次胜仗而已,并不能说明那苏贤未曾临阵逃脱。” “你们等着吧,等到辽军兵临神都城下的那一刻, 且看你们寄予厚望的苏贤会不会现身!” “等到了那时,便是我与太子殿下翻身的良机。” “……” 宫外。 幽州大捷的消息已席卷全城。 苏贤的功劳,以及他以往的“战绩”也得到了有力的强调。 百姓们的关注点被悄然转移,松了口气的同时,都在讨论苏贤能不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讨论的结果是,大多数百姓选择相信苏贤。 因为曾发生在苏贤身上的奇迹真的太多了,给人一种“无所不能”感觉。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基于此,神都城中的恐慌与谣言直接消失大半,百姓们的情绪趋于稳定,女皇得知后十分满意…… 唐府。 唐淑婉的院子中,柳蕙香也在,两女刚刚得到了幽州大捷的消息,不禁手握着手喜极而泣。 她们知道,苏贤有一项足以惊天动地的计划,那计划万分凶险, 她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观音像前焚香祈祷: “愿夫君(世兄)平安无恙!” “愿夫君(世兄)的计划获得成功!” “愿天下太平!” “……” 同时, 幽州大捷的消息也席卷了神都各大世家。 唐家自不必多说,苏贤是唐家未来的女婿,他们自然希望苏贤一切安好,若能扶大梁之将倾那就更妙了。 这可是旷世奇功啊。 他们唐家今后也能跟着沾光…… 林府。 林家众人高兴的同时,又感觉十分心塞,好后悔啊,当初就应该不管不顾,将林家嫡女送去瀛州,生米煮成熟饭,抢先一步与苏贤联姻。 可是一切都晚了,诶。 林家众人感叹之际,林川刚好偷溜出林府,他听到这条消息后,面色悠然一正,紧握了拳头仰天道: “苏兄,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就应该互相帮扶!你为了大梁奔波忙碌,兄弟我岂能再去青楼寻欢作乐?” 林川毅然转身回府。 不过,府门关上的刹那,门房听他小声嘀咕道:“明日再去!” “……” 苏府。 苏家上下收到幽州大捷的消息后, 一片肃穆, 下人们全都紧闭了嘴巴,小心翼翼提高了警惕, 生怕被主子们当做发泄的出气筒。 苏家家主召集各位族老,于客厅议事,商议一番过后,他们对此事的看法与钱中书一般无二。 他们都认为幽州大捷只是巧合,苏贤其实早已临阵脱逃。 “哼,朝廷将那个逆子、贱种捧得那么高,还扶大厦之将倾?呵呵。”苏家家主冷笑,掷地有声道: “那逆子、贱种发现局势不对,必定早已临阵逃脱,遁入深山保命去了,指望那逆子匡扶大梁,无异于痴人说梦!” “老夫就在这里等着,若那逆子果真现身,匡扶了大梁,老夫就……就一头撞死在墙角。” “……” 柳家。 柳家家主如往常那般醉得不省人事,幽州大捷的消息传来,他被下人叫醒后,曾大喜过望,准备亲自登临范阳侯府。 不过,他最后没能成行,宿醉般倒在地上,一边灌酒一边痛骂,显得十分颓废。 原来,整个柳家,时刻都被一股强大的势力监视着,柳家之人根本不可能登临范阳侯府,也不可能见到柳蕙香的面! 其实,这都是苏贤的安排。 那股强大的势力便是内卫,苏贤不想让柳蕙香因往事而伤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断绝与柳家的联系…… 与此同时。 城中某座客栈的厢房中,李青牛一边为一个小男孩扎针,一边对身旁的周威说道: “按目前的局势来看,苏小子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即便幽州大捷,可也不能说明什么……” “诶,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竟失陷在辽境,当初为师就不该让他去!” 李青牛摇头连连。 “若我陪在师弟身边,师弟就不会有事。” 周威一脸不满,因抵达神都的这数日,李青牛根本不让他离开半步,传说之中的青楼……依旧只是传说! 李青牛听出他的不满,不由两眼一瞪,斥道: “此处不可久待,我们明日就启程返回蝴蝶谷,你下去做安排吧,即便神都城门不开,应该也难不倒你们。” “是。”周威只得点头。 …… 幽州大捷的消息,不仅仅只在神都城中传播。 时间稍晚,位于大梁正南方向的南楚,就已通过特殊的渠道,探听到了这一重大的消息。 岳州。 青草湖畔。 一座巨大的府邸深处。 前朝遗老杨宗,再次请来族中各骨干议事,他先是公布了辽军兵临太原城下与幽州大捷的消息,然后嗤笑道: “梁朝女帝看来真的穷途末路了,一个不相关的幽州大捷而已,也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么?为了稳定民心她已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有人笑道: “据我们的细作探知,那苏贤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消失不见,至今都不见踪影,恐怕……早就被辽国派出的密探杀掉了吧?” “很有可能!” “那苏贤死于辽国密探之手的话,倒是便宜他了,此人屡次破坏我们的大事,罪不容诛,真该遭千刀万剐而死!” “不过,不管梁朝女帝如何遮掩,辽军兵临太原城下已是不争的事实,梁朝危矣!” “我们的机会来了,应该立即出兵,与辽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 杨宗听到这里,摆了摆手,一脸沉着,道: “暂且不急,辽国铁骑来势汹汹,气势正盛,而梁朝也必将死保长安与神都,他们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决战。” “等他们双方都筋疲力尽之际,才是我们出动的最佳时机,毕竟我们的兵力有限,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之上!” 众骨干纷纷点头,此话有理啊。 认为胜利就在眼前的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开始畅想,甚至已在讨论你封什么侯,我封什么王的话题。 唯独只有一人保持了冷静。 谷凚 那人正是身段修长、面戴薄纱的杨若仙。 她的直觉告诉她,苏贤并未被辽国奸细杀害,他还活着,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实现华丽的反转! 但这只是她的直觉,并无真凭实据。 所以她保持了沉默,静观其变。 …… 当夜色降临之后,远在东南方位的南陈,经暗卫之手也得到了这则消息。 陈帝、厉王,还有朝堂的大部分臣子,都不看好大梁,认为大梁此战必败! 陈可妍因促成了梁陈合作,自然而然便成了他们打击与嘲讽的对象。 对此,陈可妍深居简出,不予理会,她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与此同时。 位于大梁西南方位的蜀国,也得到了消息。 蜀帝虽与辽国结仇,但丝毫没有结交大梁的心思,听到这则消息后拍手笑道: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们尽管打,打得越惨越好,最后朕自当收复中原河山,完成先帝遗愿!” 贵妃张美娘坐在一旁,她听到了消息中的“苏贤”二字,不由刹那失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放纵恣娱…… 蜀帝侧头看着张美娘,笑道:“爱妃,朕今日心中畅快,加之许久未曾欣赏爱妃舞姿,爱妃何不舞上一支?” 张美娘抿了抿嘴,缓缓起身拜道:“陛下赎罪,臣妾近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跳舞,臣妾……” “这样啊。” 蜀帝略有失望,但也吩咐道:“爱妃既身子不适,那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陛下。” 张美娘快步离去,回到她的寝宫销魂殿。 看着那张沾染了苏贤气味的龙塌,她缓缓躺了上去,双目轻轻闭合,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 次日。 大梁。 神都。 宫城。 万象神宫,大殿。 天刚拂晓,女皇君臣已齐聚于此。 因北方的战局忽又紧张起来: 陇右道甘州、凉州等地全部失陷,辽军切断了中原与西域的连接,西域各国以及北庭都护府等是什么情况一概不知。 关内道原州、庆州一代,相继被辽军攻破,数万辽军直逼关中平原而去,形势岌岌可危。 河东道的辽军,虽被太原阻挡了去路,但战报上说,辽军居然学会了中原将士擅长的攻城之战,什么云梯、攻城车等应有尽有。 这也是辽军能在一日之内连下数州的根本原因。 昨夜,辽军持续攻打太原城池,斥候传回的消息不太美妙,给人一种太原也阻挡不住辽军南下步伐的感觉。 河北道的情况是最好的,纳兰雄亲自率领的数万辽军,始终都没能攻破“蓟门关”天险,甚至就连幽州城的城墙都没有看到。 但,河北道的胜利并未给女皇君臣带来多少安全感。 若辽军攻破了太原,无疑,神都城便直接暴露在了辽军铁骑之下…… 这数日来,女皇君臣可谓是连轴转,在各地调兵遣将,拆东墙补西墙,忙得不亦乐乎。 女皇身体的旧疾本就未曾痊愈,经此折腾,其实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但她咬牙坚持,大梁王朝正处内忧外患,她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病倒。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一段时间过后。 一位斥候走进大殿,带来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 有一股辽军,约一万余骑,竟绕过尚未攻下的太原城池,往南直奔神都城的方向而来! “放肆!” 女皇拍案而起,龙颜大怒,斥道: “辽贼可恶,竟如此看轻我大梁将士,一万孤军就敢直奔我神都而来,真当我大梁是泥捏的不成!” “……” 女皇震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古代打仗,一般都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打下去,不会轻易绕开,因为孤军深入的话,会遭遇腹背受敌与供给线被切断的风险。 而那一万辽军铁骑,居然绕开了屹立不倒的太原,往南直奔神都而来,他们难道就不怕腹背受敌的风险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怕。 因为他们坚信,单凭这一万骑兵,就足以拿下神都城,进而覆灭整个大梁王朝! 他们将大梁当成什么了? 竟如此轻视! 女皇身为大梁王朝的皇帝,对此岂能不怒。 可是,生气归生气,那一万辽军来势汹汹,总得想办法应对不是? 女皇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周边州县调集驻军进行拦截,同时加强神都周围的防守,做好最坏的打算…… 时间匆匆,转眼已是一个时辰后。 万象神宫的大殿中,女皇君臣静静的等待着,该做的安排已全部做好,现在就看天意如何。 “报——” 终于,前方战报来了。 女皇及宰相们精神一震,数息之后,斥候入殿,大声禀道: “启禀陛下,孤军南下的那一万辽军,在沁州、泽州、相州等地驻军的拦截之下,几被全歼,余下百余骑狼狈逃出潞州。” “……” 话音落后,女皇等人怔在原地,宛若雕塑,居然全歼了那一万辽军,所以这是……胜利了? 女皇心脏砰砰乱跳,有点不敢相信。 后来,那斥候又将方才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女皇君臣才接受了胜利的信息,大殿中顿时宛若炸开了锅,热议声不绝于耳。 通过这件事,说明越靠近神都的驻军战斗力越强。 在代州、朔州等地,势如破竹的辽国铁骑,在神都附近却几乎被全歼,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皇心下大喜。 原来,大梁的将士并非想象之中那么孱弱,至少神都附近的驻军就很强。 有这批中坚力量存在,大梁终于重振有望了。 女皇很是欣慰。 可就在这时,那斥候继续说道: “为了狙杀那一万辽军,各州支援的驻军共计损失……五万余人!潞州、泽州,沁州、相州等地,几乎已无驻军驻防,请陛下定夺。” “你说什么?” 女皇面色骤变,心头猛烈一跳,差点勾动旧疾,瞪着那斥候问道: “为了狙击那一万辽军,我们损失了……五万兵马?潞州、泽州等地已无驻军防守?这……这不可能!” 正文 747 脚踏七彩祥云,力挽狂澜 神都洛阳,虽也四面环山,如北邙山、首阳山、嵩山、龙门山等等,但山与山之间并未形成闭环,随处可见巨大的缺口。 比如,神都城北的邙山,虽然阻挡住了经常泛滥的黄河, 但它太矮了,即便加上黄河也够不上“天险”。 换句话来说就是,神都城的北大门一直敞开着。 现在,邙山以北的泽州、潞州等地,几无驻军防守,相当于神都城的北大门“直通”太原。 而数万辽军正在攻打太原。 若他们继续分兵南下,沿途将无人阻拦,可直达神都城下! 太危险了! 女皇顾不得多想,强烈的危急感让她格外冷静,当即连下圣旨,调派其他州县,尤其是河北道、河南道的驻军入京勤王。 很快,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女皇君臣松了口气。 有人一幅后怕的表情说道: “幸好,前面还有太原,还有史老将军,牵制住了那数万辽军,我们才有空从其他州县调集援军。” “……” 群臣擦着额头上没有的冷汗,热议纷纷,或感叹辽军之强大,或冥思苦想建言献策,闹哄哄,不一而足。 女皇也松了口气, 辽军虽然厉害,但他们毕竟人少, 且又是长途奔袭,对上数十倍于他们的援军,想来足以一战! “报——” 这时, 一位斥候入殿,大声禀道: “启禀陛下,辽军已攻破太原城池的一座城门,无数辽军蜂拥而入,我军溃败,不能阻挡。” “太原城被攻破了?!” 女皇大吃一惊,心如擂鼓,他们现在就指望太原能够撑住,为各地援军入京争取时间呢,结果…… 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长身而起的女皇,终于被勾动旧疾,她眼前一黑,直接往地面栽去,宛若玉山倾倒。 “陛下!”侍立在侧的南宫婉儿等女官,见机很快,女皇堪堪落地之前被她们搀住,扶在龙椅上坐下。 兰陵公主等群臣听说太原城破, 已是万分震惊, 现在又见女皇晕倒, 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心头惶恐,有种天崩地裂之感。 “快传御医!” “……” 大殿中顿时乱成一锅粥。 好在,短短数息之后,女皇悠悠醒转。 见状,她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沉声道:“朕无大碍,不用惊慌,太原城破,事关重大,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女皇刚才晕倒的那一下,虽然没有摔着,但如云鬓发上的装饰物却已散落部分,导致发髻散乱。 数缕发丝倾斜而下,随意披散在女皇脸侧,显得狼狈而凌乱。 南宫婉儿想为她整理仪容,但女皇摆手制止…… 宰相们纷纷沉默下来,为今之计,只有加强神都城防,同时派人催促各地入京勤王的驻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其实,很多大臣心中都想起了苏贤的名字,范阳县侯啊范阳县侯,不管你在暗中谋划什么,现在也应该现身了吧? 再不现身大梁就要亡了! 众臣心中虽有如此想法,但并没有人挑破。 一来,苏贤究竟有没有在暗中谋划什么,他们并不能确定,万一苏贤早就跑了呢? 二来,眼下局势岌岌可危,辽军冲击的速度太快,而其他州县的驻军又没有那么快入京,万一…… 总之,部分宰相的眼神渐渐变了,他们已在暗暗筹谋退路。 钱中书站在一旁,低垂的头上,有着一脸阴恻恻的笑容,他坚信苏贤不会现身,不久后便是他与太子的翻身之机! …… 一会儿后,御医赶至。 诊脉后快速煎了一副药给女皇服下。 女皇气色好了一些。 但她仍旧没空整理散乱的发髻,显得有点狼狈。 部分宰相见此,心头猛然跳出“亡国之相”四个字。 但没人敢说出口…… 又半个时辰后。 一位斥候入殿。 女皇君臣黯然神伤,他们已在心中做好“太原被彻底攻破”的准备,所有人的面色都非常不好看。 那斥候走到大殿中央后止步,大声禀道: “启禀陛下,攻入太原城池的那部分辽军,幸得史老将军亲自领兵将之击退,被辽军占据的城门又被夺了回来!” 女皇等人齐齐一愣,什么意思? 史老将军又将丢失的城门夺了回来? 太原并没有被辽军攻破? 那斥候再次复述一遍后,女皇君臣不由拍手赞道:“史老将军老当益壮,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可谓居功至伟!” 然而,他们只高兴了一会儿,马上又跑来一位斥候,入殿禀道: “另有数万辽军涌向太原,据我们的细作打探得知,他们誓要拿下太原,攻城云梯等器械数不胜数……” “……” 女皇君臣当即哑口。 忧心忡忡。 辽军这是不攻下太原不罢休啊。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只能派人催促各州入京勤王的驻军,加快行军速度。 同时派人继续打探太原的战况。 要知道,太原与神都之间其实挺远,消息的传递具有延时性,现在太原具体什么情况,女皇君臣迫切需要知道。 但现在只能等。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斥候带回消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一个斥候返回。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短短两个时辰,他们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这个过程着实痛苦! 两军自开战以来,往来传递消息的斥候、驿卒就没有断过,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斥候们就像全部消失了一般,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太原是不是彻底沦陷了啊? 再比如,斥候、驿卒是不是都被辽军抓捕并击杀了啊? 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 神都城中百姓们的情绪再度不安起来,因北方的战况不知何故又遭到了泄露,正在城中疯传。 大街之上,有人疾呼道: “天哪!神都北方的泽州、潞州,几乎没有驻军防守了,神都的北大门直接向太原敞开,真的太危险了!” 更多路人热议道: “据说太原的战况也十分不妙,被辽军攻入过一次,不过好在史老将军力挽狂澜,将失去的城门又夺了回来。” “可是我听说,另有数万辽军赶去了太原……史老将军虽然厉害,但应该也架不住辽军持续不断的冲击,万一……” “万一太原城破,数万辽军必将长驱直入!” “然后……兵临神都城下!” “天啦,早知神都如此危险,当初就不该入城避难,现在还可以出城逃命吗?” “出不去了,城门已被封锁……” “对了,昨天不是说,那范阳县侯苏贤很有能耐么?现在情势岌岌可危,怎么还不见他现身?” “谁知道,没准早跑了。” “可是朝廷不是说……” “你傻呀,朝廷只是为了稳定你我之心而已,才将范阳县侯搬出,但现在你们看,辽军都快攻打到我们的门口了。” 谷奌 “范阳县侯苏贤,骗了我们……”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冲出城外逃命要紧!” “……” 神都城中,恐慌与谣言如潮水般蔓延,几大衙门虽全力阻止,可又如何能挡住数十万张悠悠之口呢? 偌大一个神都城,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 万象神宫,大殿。 此时已是午后。 众臣与女皇依旧在焦急中等待。 北方的情况依旧不知。 入京勤王的驻军倒是到了一批,但数量太少太少,远远不够。 女皇那散乱的发丝依旧没空打理,乱糟糟的披散双颊,很是狼狈,颇有一种亡国之君的景象。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斥候回来了。 女皇君臣面色复杂,担忧与希冀交织。 待斥候入殿,众人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因为这斥候的衣着十分脏乱,宛若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似的。 “太原战事如何,快说。”女皇起身,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斥候的声音中带着悲腔,道:“太原城的四座城门都已被辽军攻破,无数辽军鱼贯而入。” “史老将军率兵拼死阻挡,可是又有更多的辽军蜂拥而入,即便是史老将军只怕也……不能挽回颓势!” “破……破了……” 女皇如遭锤击,脑袋中轰隆一声巨响。 她的指尖都在轻颤,眼中闪过恐惧之光。 然后摇晃着身子坐回龙椅,不复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仪。 这时,女皇旧疾复发,心绞痛,她面露痛苦的表情,用手死死捂着心口。 遥想十多年前,她通过残酷的权力斗争登临帝位,曾让大梁王朝更上一层楼,可谓国富民安。 但她疏忽了大梁将士的战斗力,以为通商就可以稳住辽国…… 导致现在,她失败了,一败涂地,甚至极有可能成为大梁王朝的亡国之君! 这,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 惶惶青史,将怎样评价她? 这时,她眼前闪过苏贤的身影,不过,她只是苦笑了一下,便毅然将苏贤的影子击碎。 都这种时候了,苏贤还未现身,即便现身估计也带不来奇迹……她对苏贤已彻底失望,算是看错了人! 兰陵公主也在此时想起了苏贤,即便相信苏贤如她,此刻也不禁动摇起来,苏贤怎么还不现身呢,莫非真的……早已临阵脱逃? “不可能!”部分宰相不愿相信,“太原有史老将军亲自坐镇,不可能被辽军攻破,这不可能!” “……” 各地入京勤王的援军,还没有那么快抵达,太原此时被辽军攻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数万辽国铁骑,将快速越过潞州、泽州,穿过黄河,越过邙山,进而兵临神都城下!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这才开战几天啊,北方草原上的辽军就兵临神都城下了…… 大殿中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高高在上的女皇。 但,女皇亦无言。 如此沉默良久,有人忽然禀道:“陛下,趁眼下辽军未至,请陛下移驾长安,凭借关中周围的关隘,足以与辽军周旋。” 女皇手捂心口,重重深吸几口气后,心绞痛的症状渐渐消退。 她面色十分难看,缓缓从龙椅上起身。 移驾长安,在目前来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长安本就是大梁朝廷的退路。 长安周围群山环绕,仅有少数几个关隘可供出入,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女皇心中着实不甘。 其一,她不喜欢长安,那里有她不美好的回忆。 其二,被辽军逼入长安,对身为皇帝的她来说,真的太过丢脸,青史上将如何记录此事? 但她终究还保有理智,不管如何,就当下来说,长安是唯一的退路。 几经踌躇,女皇阴沉着面色,缓缓开口,道:“退守长……” 然而一语未了,大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报——” 女皇的话头被打断,与群臣一起看向大殿门口。 少时,一个斥候入殿,这斥候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了布条,脸上带着干涸的血迹,似乎刚从战场上退下不久。 “说吧,太原是否已被辽军彻底侵占?数万辽军是不是正南下直奔神都而来?”女皇苦笑。 不过这样也好,反而坚定了她迁入长安的决心。 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即便背负骂名又如何?她已经想开。 宰相们的想法与女皇一致,他们已在思考,待会儿要赶紧回去收拾行装,仓促之下,希望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那斥候在大殿中央站定,带着喜色,朗声道: “启禀陛下,攻打太原的数万辽军,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在眨眼间退出太原,往北狂奔而去,不见踪影!” “……” 女皇君臣表情一愣,辽军这是……撤了? 他们不是刚刚才打下太原么? 怎么会撤呢? 不可能! 这不符合常理。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天子眼前,你也敢胡说八道编造谣言?来人,拖下去砍了!”有人暴怒,对斥候的说辞根本不信。 “陛下饶命,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 那斥候刚被拖出大殿,正好又有一位斥候入殿,带来的是“关内道的辽军急速撤退”的消息。 女皇君臣又懵了,关内道的辽军也撤了? 紧接着,十几个斥候先后带来相同的消息,都说辽军撤了,原因不明,而且辽军撤退得很急,战利品、俘虏等都没有顾上。 女皇君臣这才相信,赶忙吩咐将第一个斥候放开。 随后,女皇面上又是欣喜又是狐疑,道: “辽军无故后撤,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好事,不过,朕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面一定了不得的缘由!”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面具的女人忽然走入大殿,她是内卫大阁领。 正常情况下,大阁领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见女皇,也不会在群臣面前露面,但这次的情况着实特殊。 “陛下,属下刚刚接到秘报,北方的辽国……变天了!” “浑邪王带兵攻入王庭,逼迫辽帝禅位,浑邪王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召回南下的所有辽军将士!” “……” 大殿中顿时一片哗然,群臣热议纷纷,他们都没空去理会这个面具女是何人,但隐隐猜到了一些。 女皇也没空追究大阁领的冒失之举,闻言后面色大变,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可是,那浑邪王登基之后,为何又要召回所有辽军呢?” “回禀陛下,此事说来话长,简短来说,这主要归功于我朝范阳县侯苏贤,是苏贤暗中促成了此事!”大阁领禀道。 “苏爱卿?!”女皇瞠目结舌,呆愣在那里。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48 轰动天下 改为两更,第一更零点过后,第二更放在上午,先这样更着。 辽国剧变的始作俑者,确定是苏贤后,女皇君臣的面色那是相当好看,瞬间从地狱升到天堂。 尤其是女皇, 她原本已经绝望,已准备好背负骂名迁往长安,可是谁曾想到,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苏贤终于现身! 而且一现身就搞了个超级大动作! 竟直接让辽国改天换日! 彻底扭转战局!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苏贤的计划。 这就是苏贤消失一月有余的真正原因, 她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太震撼了, 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功臣, 她方才竟对人家感到失望,还认为看错了人…… 女皇略有惭愧。 她决定了,等苏贤凯旋而归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他。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女皇现在就万分爽快,先前被勾动的旧疾早已消失,浑身通泰,她真的想不顾形象仰头狂笑三声。 兰陵公主也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她就知道,苏贤不是贪生怕死、临阵逃脱之人,而且他的计划果然一举扭转乾坤,足以载入史册! 苏贤此功,不仅匡扶了大梁的江山社稷,同时也稳固了他在朝中的地位, 最重要一点, 他也算是彻底在女皇面前站稳了脚跟。 这对兰陵公主来说,是一大喜事…… 南宫婉儿缓缓张大了小嘴, 心脏砰砰乱跳,她眼前浮现出苏贤那颀长伟岸的英俊身影,眼眸中似有光芒溢出,痴迷,而悠然神往。 大殿中,群臣早已热议沸腾,尤其是尚书六部的宰相,几乎将苏贤夸上了天。 门下高官官刘侍中,苦笑着点头道: “范阳县侯,老夫终究小看了你啊,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迫使辽国改天换日,此等功绩,古今罕见,老夫不得不敬服!” “……” 宰相们几乎炸开了锅,但也有数人无动于衷,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钱中书及中书省的宰相。 钱中书面色十分复杂。 身为大梁王朝的宰相,苏贤立下如此功绩他自然感到高兴,毕竟大梁王朝得到了匡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 对于这一点, 他不得不承认。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太子殿下在朝堂中唯一的代表,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看待此事…… 罢! 罢! 钱中书最终摇了摇头,大势如此,他虽然对太子一片赤诚,可终究无力回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女皇高兴一阵后,忽然醒悟过来,陇右道、关内道、河东道的辽军撤退之后,那些被侵占的州县必须马上收回! 这件事耽误不得。 她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正了正坐姿,连下数十道圣旨,调派河北道、河南道、山南西道、山南东道的部分驻军北上,接手北部州县的防务…… 安排妥当后,女皇顿了顿,又亲口吩咐,将辽军北撤以及苏贤的壮举公布天下,以安天下民心。 …… 话说,陷入狂躁的神都城中,情绪紧张与激动的普通百姓,本已打算集体冲击封闭已久的城门,然后出城避难。 谷咇 结果就在此时,辽军北撤的消息传来。 暴躁的城池为之一静。 “辽军……撤了?!”人们看着墙上刚刚贴上的安民告示,一脸懵逼,这事儿不符合常理,很多人都不相信。 “陇右道、关内道、河东道的辽军都撤了!” “据说,辽军已经攻破太原城池,史老将军带着仅存的人马拼死抵挡,就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所有辽军都撤了,如海水退潮般,战利品与俘虏都没要,眨眼间撤得干干净净!” “你们看,原来是因为……辽国变天了!”有人指着墙上的告示,发出万分震惊的惊呼。 “浑邪王异军突起,逼迫辽帝禅位,新任辽帝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召回大梁国土上的所有辽军……” “……” 告示前的百姓们目瞪口呆,感觉这一切都充满了戏剧性,数十万辽军杀气腾腾而来,结果他们内部竟发生了逼迫禅位之事! 莫非……此乃天祝大梁不成? 很快,有人看完了告示全文,大声驳斥道:“不是天祝大梁,而是有人促成了辽帝禅位之事。” “谁啊?” “范阳县侯,苏贤!” “是他……” 百姓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脸震惊。 有人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自责道:“该死,刚才我还说范阳县侯欺骗了我们,原来是我错了。” “……” 城中百姓欢呼沸腾之际,消息也迅速传入各大府邸。 皇城,东宫,太子听说此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一脸颓然道:“孤错了,错过了一位无双国士!可是现在却悔之晚矣……” 唐府,唐淑婉居住的小院。 柳蕙香也在,两女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苏贤的计划终于成功,终于一举扭转乾坤,不过随即,她们又担心起苏贤的安危来,在菩萨塑像前祈祷,希望苏贤能够安全回归…… 唐家、林家上下,人人大喜,尤其是唐家家主,笑得合不拢嘴,苏贤今后必将成为唐家最大的靠山,他真恨不得再嫁几个嫡女过去。 林川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刚走到青楼门前,他脚步一顿,面朝北方笑道: “苏兄又立下如此奇功,值得庆贺,我决定帮苏兄点十个姑娘,然后我代你‘庆祝’……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 苏家、柳家上下,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尤其是苏家,据说苏家家主愤怒之下,似乎是疯了,竟以头撞墙,血流如注,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段时间过后。 神都城中的喧嚣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 也是啊,这两日来百姓们担惊受怕,现在辽军撤了,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人们心中的激动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表达。 这时,苏贤促成辽国改天换日的一些细节,也被爆了出来,如挖掘前朝遗留的宝藏等等,在城中广为流传。 这无疑为人们增添了大量的谈资。 与此同时,这些细节也传到了雍王府。 雍王被告知此事之际,正与人下棋,手执黑子琢磨棋局良久。 “苏小子啊苏小子,本王赠你藏宝图,并非是为了……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雍王摇着头苦笑连连。 他宛若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失神之下,竟打翻了布局许久的那盘棋,黑白棋子散落一地……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正文 749 被苏贤支配的恐惧 神都城南,数十里开外,官道。 李青牛一行正慢慢赶路。 车轮声滚滚。 昨日,李青牛通过已知的消息,认定苏贤已失陷的辽国,他们继续待在神都也没有意义,于是决定今日启程返回蝴蝶谷。 神都城城门已经封锁, 但难不住周威等人。 这时,从神都城方向传来消息,辽军撤了,原因是辽国剧变,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苏贤。 “苏小子的计划居然成功了?!” 李青牛命马车停下,坐在车厢中目瞪口呆,稍稍回神后赞道:“这小子, 不仅医术天赋绝佳, 干其他事也是一把好手。” 周威负责驾车,停下马车后,将脑袋探入车厢,笑道:“师父,既然师弟还活着,我们干脆就不走了吧?” 李青牛两眼一瞪,岂能看不出周威的小九九,笑骂道:“继续赶路,既然已经启程,哪有返回的道理,先回到蝴蝶谷再说。” “是……” 周威心中郁闷,只得一边幻想青楼是何模样,一边含泪驾车赶路。 …… 数个时辰前。 南楚。 岳州。 青草湖畔,杨府,客厅。 “大乾复国势力”的头领杨宗,又一次邀来族中各骨干,包括杨若仙,聚在一起讨论发兵的时机。 忽然, 一个仆从打扮的人进入客厅, 对众人禀道: “启禀家主及各位族老,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辽军已攻破太原一座城门,最后虽然被史老将军重新夺回,但梁朝颓势已显!” 话音刚落,一个骨干搓着手起身,激动道:“家主,事不宜迟,机不可失,我们也该起兵了!” “是啊,万一辽军提前攻占了神都,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我们必须要赶在辽军前面!”其他人附议。 杨宗淡定的坐在那里,不为所动,镇定的抿了一口茶,笑道: “诸位莫要心急,梁朝只是陇右道、关内道、河东道遭到辽军的强攻而已, 其余地区, 尤其是挡在我们前面的山南西道与山南东道,尚且完好无损。” “我们倘若现在出兵,必定与山南东道、山南西道的驻军激战一处,得不偿失。” “老夫预估,梁朝女帝必然沉不住气,提前调派各州县的驻军入京勤王,重点防守神都城北的泽州、潞州。” “等到那时,才是我们最佳的出兵时机,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山南东西两道,进而突袭神都,覆灭整个梁朝……” “……” 众骨干听完此话,只得强压下心中的躁动,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时,杨宗的好友兼幕僚,名叫“王谦”的,缓缓起身,以一幅惆怅的表情说道: “当年,我朝先辈曾在如今辽国的极北之地,藏下数十万副甲胄与兵器,并制作了藏宝图,一分为三。” “那是先辈为我们遗留的一笔宝贵遗产,若我们能得到那批宝藏,何愁大乾不复,何愁梁朝不灭!”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三份藏宝图竟不知散落在何方……诶!” “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为复国大计思之再三,我们若得到了那批宝藏,就可以直接碾压过去,横推一切!” “……” 杨宗面色也黯然了一下,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不过很快释然,笑道: “王先生不要多想,那批宝藏我们找不到,其他人更不可能得到,只要能完成复国的大计,我们辛苦一些又有何妨。” 谷睐 他口中的“王先生”就是王谦。 王谦点头道:“家主所言极是。” “……” 一段时间过后,又一位仆人走进客厅,朗声禀道: “梁朝女帝下旨,调集河北道、河南道、山南西道、山南东道驻军入京勤王,各地驻军正快速赶往神都。” 众人听罢,不由拍手赞道:“家主神机妙算,经此一役,我们必能重现大乾的辉煌!” 杨宗笑着捻须,颇为自得,但仍不吩咐出兵,只是吩咐再探再报。 如此过得数个时辰,众骨干预估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催促杨宗下令发兵,若再迟上一些,只怕就要便宜了辽国。 杨宗缓缓起身,气定神闲,一脸镇定,扫视着众骨干说道: “嗯,的确差不多了,山南东道与山南西道的驻军应该已经走远……老夫现在下令,发兵……” “……” 一语未了,客厅外忽然传来一个惊恐的声音,人还没进来,便大声喊道:“家主,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杨宗淡定的面色当即就垮了下来,什么大事不妙?此人祸乱军心,他真的想将此人就地处决! 不过,杨宗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待仆从进入客厅,劈头盖脸斥道:“慌什么?什么大事不妙?你且仔细说来。” 其余骨干也对此人怒目而视,眼下一切顺畅,何来的大事不妙? 唯独杨若仙秀眉一蹙,直觉预感不妙,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就是被苏贤“支配”的那种恐惧与无力感。 以前,苏贤从含嘉仓城地底挖出那数百万石粮食的时候,她就体验过这种感觉。 还有,更早之前,辽军秘密潜入幽州之事,其实也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但苏贤却奇迹般的将潜入的辽军一一揪了出来。 现在,这种糟糕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仆从大声禀道:“辽军……所有侵入梁朝的辽军,足足数十万,他们全部都在同一时间……撤了!” “……” “撤了?”杨宗等人一愣,久久没有回神,撤了是什么意思? “此话当真?”王谦首先反应过来,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梁朝都传开了,而且,战利品与战俘他们都没要,甚至刚刚打下的太原也直接撤出,然后全部往北退去,彻底撤出了梁朝的国土!” “这……这不可能!”骨干们难以接受,都不愿相信。 杨若仙眉头又紧蹙了一分,问道:“辽军何故撤退?” “因为……辽国剧变,浑邪王异军突起,逼迫辽帝禅位,现在浑邪王是新一任的辽帝!”仆从如实禀道。 “这……这不可能!”骨干们彻底凌乱了,局势怎生变化得如此之快?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辽国为何会发生剧变?”杨若仙又问。 “据说是梁朝的范阳县侯苏贤,与浑邪王勾结,在辽国极北之地挖出一批宝藏,里面有兵器甲胄……” “……” 噗! 仆从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宗便喷出一口鲜血,手捂心口,仰天栽倒在地,面色极为痛苦,宛若自己身上的肉被人割掉了一般。 “家主!” 客厅中顿时乱成一锅粥。 “果然……是他!”杨若仙呆愣在原地,秀眉紧蹙,心情十分复杂,似乎就连气儿都喘不上。 没错,这就是被苏贤“支配”的恐惧! 正文 750 你铺床叠被的“手艺”越发娴熟了 忽然,杨宗从昏迷中惊醒。 他腾身而起,不顾嘴角的血迹,怒瞪着双目,遥手点指着北方狠声道: “苏贤!你这个无耻小贼,盗挖含嘉仓城地下的粮食在先,偷窃我朝先祖遗留的宝藏在后。”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屡次坏我大事,老夫在此发誓,终有一天,老夫一定要将你抓住,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教你不得好死!” “……” 杨宗此话, 瞬间引起了众骨干的共鸣,他们纷纷附议, 面朝北方破口大骂,指指点点,宛若一群泼妇。 杨若仙是唯一一个保持冷静之人。 她不停深呼吸,驱散被苏贤“支配”的恐惧感与窒息感,她其实颇有才能,但与苏贤比起来……终究有所不如。 众人痛骂一阵后,渐渐偃旗息鼓。 事已至此,他们也就只能骂一骂,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连筹备多日的“发兵”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眼见复国的机会近在眼前,却又被苏贤一力破坏。 复国之梦终究成了镜中月水中花,可望不可及。 他们心中恨啊! 一段时间过后,众人摇着头各回各家。 刚才还热闹的客厅, 现在却冷冷清清。 杨宗吐完血后身体不适,但仍吩咐道:“密切关注梁朝的动向, 一有消息立即禀报!” “是。” “……” 时间稍晚一些, 这轰动天下的消息, 终于传至南陈与蜀国,进而引发一阵阵骚乱。 南陈。 陈帝与厉王等人的脸,被这条消息打得啪啪乱响,厉王当即就没了声儿,一脸震惊与不敢相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陈帝最终决定继续与大梁合作,连夜送出大批神雷…… 陈可妍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终于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她面向北方,暗道:“公子,奴家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一定可以为我纾困!” “……” 蜀国。 蜀帝得到消息后心头十分不爽,抬起一脚将面前的御桌踢翻,桌上的杯盘碗碟散落一地,吓得大殿中的舞姬们瑟瑟发抖。 “可恶!又是这个苏贤,他居然凭借一己之力,促使辽国改天换日,进而匡扶了整个大梁!” 蜀帝忽然面色一定,肃声道: “朕只要一想到此人,心头就极为不舒服, 若有机会,朕真的想亲手将之除掉!” 张美娘端坐在一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无论是得知苏贤如此壮举之后的震惊,还是蜀帝扬言要杀害苏贤的担忧。 她都不曾表现在外。 …… 转眼,天色已黑,繁星满天。 大梁。 神都。 宫城,万象神宫,御书房。 自白天下朝之后,女皇就一直待在御书房,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要处理的政务堆积如山,一直忙到现在。 终于,她忙完了。 女皇伸了个懒腰,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十分愉悦,看着南宫婉儿笑问道: “还是没有苏爱卿的消息?他究竟身在何处?等苏爱卿凯旋而归,朕一定要好好的赏赐于他!” 南宫婉儿侍立在旁,躬身回道: “回禀陛下,暂未收到范阳县侯的任何消息,但料想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请陛下放心。” 女皇笑容略微一收,起身,走出御书房,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与明月,喃喃道: “苏爱卿,你究竟身在何处?” 谷敤 “……” 时间拉回到昨日。 辽国。 妫州。 妫州位于幽州以北,是辽国境内的州县。 因与幽州接壤,妫州历来便是辽国入侵中原的桥头堡。 比如,纳兰雄为了攻破幽州,抓住苏贤报仇,便亲率了数万大军驻扎在妫州……这也是苏贤找到宝藏后立即赶往妫州的目的之一—— 干掉纳兰雄! 当然,妫州之行最主要的目标,还是那八大小可汗,苏贤要将他们一锅端掉…… 经连日来的奔袭,他们终于在今天的下午抵达目的地。 他们假扮成行商的模样,先找到了辽军驻扎的大营。 若无意外,八大小可汗便在那大营之中。 因天色尚早,不便潜入大营打探,他们便在附近的荒林中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再说。 安顿好后,苏贤对随行的两百余人吩咐道: “连续赶路多时,想必大家都累了,趁天色尚早,大家都先休息一会儿,待养足了精力,晚上我们才好行动。” “是。” 随行的两百余人各自寻找地方,或打盹,或躺下,不一会儿鼾声此起彼伏。 苏贤也挺累,命唐淑静给他铺一个简易的床,然后吃着干粮喝着水,四下散步,做着入睡前的放松。 杨芷兰与言大山跟在他左右。 忽然,苏贤看见关平盘腿坐在地上,腿上放着一小块磨刀石,手里捏着一枚长长的钢针,正全神贯注的磨着。 “关大侠。”苏贤信步走了过去,笑道:“不先休息一会儿?” “二师兄。”关平停止磨针,就要起身行礼。 苏贤摆了摆手,道:“今天晚上还有得忙,关大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属下明白。” “……” 苏贤吃完了干粮,回到扎营之地,唐淑静果然为他铺好了一个简单的床。 他惬意的躺上去,扭了扭身体,感觉还挺舒服,不由赞道:“你铺床叠被的‘手艺’越发娴熟了。” “睡觉吧你,废话那么多。”唐淑静心中不满,很想将苏贤拉起来,然后自己躺上去。 “哎呀,这天好亮,我睡不着,把我的眼罩取来。”苏贤看着唐淑静,气定神闲的吩咐。 “自己取。” “芷兰……” “好好好,等着。” 唐淑静气鼓鼓,解开小包袱,翻出她亲手为苏贤缝制的眼罩,斗气似的丢在苏贤身上。 “我太累了,不想动,你来帮我戴上吧。”苏贤微微侧头,看着唐淑静,嘴角戳着笑意,提出一个稍稍过分的要求。 “你……好吧。” 唐淑静心里明白,若她拒绝,苏贤一定会喊“芷兰”,最后她还不是要妥协? 她憋着嘴,起身走到苏贤脑后,粗暴的给他套上眼罩,心头越想越不爽,很想就近给苏贤一拳。 “温柔点啊,姑娘家家的,如此粗鲁,今后嫁不出去可就麻烦了。”苏贤嘀咕。 “你才嫁不出去呢!”唐淑静反驳一句,然后跑开,躲得远远的。 “……” 苏贤心情着实不错,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尽管,因为在极北之地耽误了几天的时间,他们来晚了一步,辽军也早已发兵,那八大小可汗很有可能早已不在妫州。 他们极有可能白跑一趟。 但既来之则安之,成功找到宝藏后,他的计划就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倦意很快袭来,苏贤慢慢进入梦乡。 正文 751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黄雀 当苏贤迷糊醒来之际,天色已黑。 荒林中野兽的吼声此起彼伏,辽国的秋冬寒意冷冽。 苏贤扶额,作息不正常的睡眠让他头晕。 其余人等也早已醒来,正收拾行装,显得有些乱糟糟。 苏贤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入肺, 头脑清醒了一些,他看着唐淑静吩咐道:“那边有条溪流,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把脸。” 唐淑静“哦”了一声,转身就去打水。 不过走了两步后,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对苏贤的驱使似乎越来越不抗拒了, 这是什么缘故? “天色已黑,正是我们行动的时候, 大山,你去安排,先潜入辽军大营打探一番再说。”苏贤揉着脸吩咐道。 “公子请放心,探子已经安排,看这天色,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言大山禀道。 “办得好!” “……” 这时,唐淑静端来一盆冰凉的溪水。 苏贤不客气,将毛巾浸入水中,冰凉的刺激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捞出毛巾拧干,爽快的洗了把脸后,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随手将毛巾丢进盆中,正准备吩咐唐淑静去倒洗脸水,恰在这时,一队打探消息的人马回来了。 苏贤没空理会唐淑静,只挥了挥手,转身便迎了上去。 唐淑静小嘴微微一张,终究没有说话, 月光之下,她那双明眸有力的瞪了苏贤一眼, 转身倒洗脸水去了。 “公子,我们打探到,纳兰雄亲率数万大军,已攻破‘蓟门关’天险,正要幽州城下展开攻城之战。”打探消息的人禀道。 “哦?” 苏贤略有惊讶,他还以为打探辽军大营的人回来了呢,结果却不是,随即他一脸关切的问道: “战况如何?” “幽州守军本就不弱,外加有神雷相助,纳兰雄的兵马损失惨重,而幽州城始终屹立不倒。” “哈哈哈……纳兰雄,你野心勃勃,亲自率兵攻打幽州,意图公报私仇,现在碰到一颗硬钉子了吧?”苏贤笑得十分畅快。 “对了,大梁其他边州如何,有没有抗住辽军的冲击?”苏贤又问。 “呃……属下未曾打探到。” “罢了, 大梁边军想来应该不弱, 坚持个两三天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还是先办我们的正事吧。” “……” 又等了一会儿,第二队打探消息的人返回。 苏贤立即问道: “辽军大营情况如何?营中还剩多少将士?” “回禀公子,辽军大营中尚有五千余精兵。” “还剩了五千精兵?纳兰雄也太谨慎了吧……对了,八大小可汗是否尚在营中?”苏贤又问。 “还在,八个小可汗一个都不少。” “那就好。” 苏贤及众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此行正是为了八大小可汗而来,因寻找宝藏多耽误了几天,误了日期,他们就怕小可汗们离开了妫州,从而白跑一趟。 现在好了,八大小可汗都在,苏贤的计划可以继续,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 “公子,除了八大小可汗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发现,纳兰雄之父——南屠王,竟也在那大营之中!” “什么?南屠王也在?” 苏贤一愣,随即一脸狰狞,沉声道: “如此正好,我们顺便将南屠王也解决掉,这场战争,就是因此人而起,他的罪过真的太大了,死不足惜!” “……” 因辽军大营中尚有五千精兵,不可打草惊蛇,若想将八大小可汗与南屠王一锅端掉,那就必须制定一套缜密的计划。 谷鈲 苏贤等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许久,最终制定了一套“引蛇出洞”的策略—— 简单来说,他们先通过纵火焚烧大营的方式,逼迫八大小可汗与南屠王出营逃命,然后再趁乱将他们一锅端掉。 为保证一击即中,他们决定在后半夜动手。 那时,是辽军将士们睡得最深沉的时候。 计议已定,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 众人都坐下来养精蓄锐,或打盹,或吃干粮,或小声聊天,荒林中安静下来。 苏贤、言大山、杨芷兰、关平等人,围聚在一处,依旧推演着“引蛇出洞”的计划,并制定各种应对措施。 …… 终于。 后半夜了。 苏贤起身,在生物钟的作用下他头昏脑涨,为了彻底清醒,他侧头看着身旁的唐淑静,小声说道: “唐淑静,今后你一直做我的小女仆如何?” “去死!” 唐淑静当场大怒,伸手掐住苏贤腰间的软肉,往上一扯,再九十度扭转。 嘶…… 苏贤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清醒了。 此时,言大山等人也纷纷起身,他们并未发现苏贤与唐淑静之间的小动作,揉了把脸后也已清醒过来。 然后齐刷刷看着苏贤,等他下令。 苏贤面色一正,吩咐道:“关大侠,你带五十人潜入辽军大营,暗中纵火,切记,不可提前打草惊蛇。” “属下领命。” 关平一点也不含糊,点了五十个人,眨眼间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贤扫了眼剩下的人,吩咐道:“我们也行动吧,分成数队人马,分别埋伏在他们可能的逃跑路线上。” “是!” “……” 话说,关平带着人马,来到了辽军大营的外面。 暗中潜伏一会儿,确定看守辕门的将士都已睡着,他们缓缓起身,准备不声不响的潜入其中。 哒哒哒哒! 然而就在这时,大营中竟传来马蹄之声。 越来越近。 而且马蹄声凌乱,听起来人数应该不少。 关平等人肾上腺素飙升,吓了一跳,这都后半夜了,辽军怎么还不睡觉?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立即隐入暗处,静观其变。 十余息后,大营辕门洞开,一大批骑兵鱼贯而出,往一个方向走去,马蹄声彻底打破了后半夜的宁静。 关平等人隐在暗处,默默等了许久,那批骑兵才全部走出大营,粗略算去,竟有五百余骑之多! “这批辽军后半夜出营,究竟想要干什么?” 关平嘀咕,始终觉得有古怪的他,命两位蝴蝶谷高手暗中跟随,并在沿途留下记号。 “是。” 两位蝴蝶谷高手领命,如鬼影般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关平等人则继续隐在暗处,等了一会儿后,见没有任何动静,他们这才悄无声息混入营中。 关平心思细腻,始终觉得刚才那五百余骑透着古怪,便决定先不纵火,转而直奔八大小可汗的帐篷而去。 小可汗们的帐篷中还亮着油灯,但令关平震惊的是,里面没人,小可汗们都不见了,只有地上躺着三五具尸体,看起来是小可汗们的贴身随从! “不好!” 关平面色一变,当即做出判断:“暂停计划,速去通知二师兄,就说事态有变,小可汗们提前出营了!” 正文 752 歼灭南屠王 一段时间过后。 某处荒山野岭。 地面有八个坑,泥土很新鲜,里面还有树木的根须,这些土坑明显刚挖不久。 土坑旁边,有八个人被五花大绑着,随意仍在地上,他们正是传说之中的八大小可汗。 土坑外围, 足有五百余辽军将士肃立,乌压压一大片,披坚执锐,为首之人赫然便是纳兰雄的父亲——南屠王! 而在辽军将士们的外围,也有一群人,这群人只有两百多, 为首之人正是闻讯赶来的苏贤。 两队人马无声对峙。 苏贤与南屠王都紧紧打量着对方。 杀意弥漫。 眼见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原来,“引蛇出洞”的计划开始之后, 苏贤便带着部分人埋伏在一条路边, 准备狙击逃命的八大小可汗与南屠王。 谁知等了一会儿,关平忽然派人来禀,说事态有变,八大小可汗已提前出营。 苏贤当机立断,将所有人聚齐,沿着蝴蝶谷高手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到了此处,并将南屠王等人包围。 苏贤只看了一眼,便猜透了南屠王的心思,那八个土坑应该是为八大小可汗而挖,南屠王要将他们活埋! 够狠! 南屠王此举的目的,苏贤也猜到了,应该是为了去除后患,巩固将来的统治。 因为辽国内部的八大部族真的难以约束, 将他们的可汗一锅端掉, 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假以时日便可将之一一收复、消化。 但,南屠王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身后居然还藏着一只“黄雀”。 他死死盯着苏贤,确定没有见过此人,不由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欲意何为?本王似乎从未见过你。” 苏贤昂首挺胸,道: “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我名为苏贤,大梁瀛州人士,对了,令子纳兰雄应该认得我。” “你就是苏贤?!” 南屠王面色骤变,眼中冒出凶光,他看了眼己方的五百将士,又瞄了眼苏贤的两百余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笑道: “本王不管你是如何来到此地的,既然胆敢现身,那就与他们八个一起活埋吧,来人,再挖一个新坑。” “是!” 几个辽军将士抡起铁锹就挖。 苏贤笑了,道:“你倒是爽快,那好, 大山、关平,动手,除南屠王与八大小可汗外,其余人全歼。” “遵命!” 言大山与关平一招手,分散在四周的两百余高手立即行动起来,缓缓逼近中间的五百辽军。 杨芷兰与唐淑静则分别护在苏贤左右,在旁观战。 “哈哈哈哈……” 南屠王仰天畅笑。 感觉苏贤傻得可爱。 区区两百人而已,就敢妄言全歼他的五百精锐? 不过,短短数息之后,南屠王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双方人马刚一交手,他眼中的精锐,便成片成片的倒下,宛若农人镰刀下的小麦,根本抵挡不住。 又过了一会儿,五百精锐还站着的,居然只剩下一百多个! 苏贤所带来的这两百余人,无论是蝴蝶谷的人,还是内卫杀手,亦或者侯府亲兵,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杀入战阵,犹入羊群,普通将士根本不能与他们匹敌。 南屠王面色铁青,再也坐不住,因见苏贤身旁只有两个女人保护,他当机立断,挥舞着弯刀就杀了过去。 意图擒贼先擒王。 苏贤立即发现了他,见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自投罗网呢还是自投罗网? 南屠王感觉受到了羞辱,想他也是勇冠三军的战将,捉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当他靠近苏贤的时候,苏贤身旁的那个瘦弱女子,在间不容发之间,轻飘飘拍出一掌,打中他的胸膛。 “啊!” 南屠王发出一声惨叫,他以什么速度杀来的,就以什么速度倒飞出去,并且当空喷出一大片鲜血。 杨芷兰只用了一招,就将他重伤,倒飞出去足足三丈多远,最后砰的一声落地,半天爬不起来…… 战斗很快结束。 五百精兵一个不留。 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唯一还在喘气儿的,就只有面露惊恐的八大小可汗,与重伤不起的南屠王。 苏贤命人将他扶起,然后走过去,居高临下,用手点着他的鼻尖,义愤填膺的诉控他发动战争的罪过。 南屠王嘴角溢血,双目赤红,争辩道: “你们中原人,生来便占据天下最好的地方,不用忍饥挨饿!而我们草原人呢?一场大雪,牛羊就冻死无数……” “天道不公,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衣食无忧,我们就要饿肚子,本王不甘,本王要入住中原!” “……” 苏贤面不改色,沉声道: “你唆使数万大军南下侵犯我大梁边疆,以至生灵涂炭,数万军民葬于你手,你罪不容诛!” 南屠王见状,知道苏贤不好忽悠,便开始示弱,谈条件,若苏贤放了他,他就许诺什么好处等等。 苏贤不答,转身从言大山手中接过一柄长剑,唰的一声,舞了个惨不忍睹的剑花,但好在顺利将剑尖抵在了南屠王的心脏要害。 他这是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不会放过南屠王。 哪怕南屠王许诺再多的好处也没用! 南屠王见利诱不成,便两眼一瞪,威胁道:“只要你杀了本王,本王可以保证,你绝对走不出辽国的土地!” “不用你来担心,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不妨让你做个‘知情鬼’……” 当下,苏贤将“挖掘宝藏”、“武装浑邪王所部”、“釜底抽薪”、“逼迫辽帝禅位”等等事简单讲了一遍。 南屠王与八大小可汗听罢,目瞪口呆,随后面如死灰,他与纳兰雄谋划那么久,好不容易解决了辽国内部危机,可最终却……彻底失败。 “啊……” 南屠王长啸,他彻底绝望了。 忽然,他抬头死死盯着苏贤,又惨又毒的笑道: “本王事先安排了三千精锐前来接应,料想应该快到了。你杀了本王,即便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也难免脱一层皮,哈哈哈哈……” 苏贤紧握手中剑柄,沉声道: “三千人又如何?来一个我就杀一个,至于你,你发动战争,数万军民生灵涂炭,你真的该死,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话音一落,苏贤手握剑柄往前一推。 噗的一声轻响,剑尖入体。 南屠王身体猛地一僵,喉咙中发出荷荷的声音,瞪大的眼中很快就没了神采,暗淡无光。 正文 753 你想和本姐夫同乘一匹马? 南屠王刚刚咽气,马上就有人来报: “发现大批辽军正赶来此处,人数约有三千!” “知道了。” 苏贤从唐淑静手中接过一张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还给唐淑静,然后转身走向那八位五花大绑的小可汗。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中一个小可汗颇有骨气。 “我不杀你们, 相反,我其实是来解救你们的。”苏贤笑道。 “你不杀我们?”小可汗们面色狐疑,然后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苏贤挥了挥手,几人上前,按照苏贤的要求给他们化妆,很快, 他们就变了一个样,与先前迥异。 小可汗们不解, 问道:“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苏贤指了指南屠王的尸体,笑道:“你们辽人,不是眼馋中原么,我就送你们去中原‘做客’,不用感谢我。” “你……” 小可汗们面色大变,做客?他们才没有那么傻,但他们不能说话了,因为苏贤命人用布团堵住了他们的嘴。 接着,苏贤从两百个属下中,分出三十人,命他们带上八大小可汗先走,寻机返回大梁,再将小可汗们送到神都。 他与剩下的人,则想办法引开杀来的三千辽军,分头行动。 “公子还是跟着他们一起返回大梁吧,引开辽军的任务交给我们即可,公子不宜冒险。”言大山劝道。 关平、唐淑静,甚至杨芷兰都附议, 劝苏贤跟着小可汗们一起返回大梁。 苏贤正色道: “不妥,其一,他们对今后的局势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人数不能过多,一切当以小心为要!” “其二,我跟着他们一起走,终究是一个拖累,还不如与大家一起引开辽军……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出发吧!” “是!” 那三十人齐声领命,扛着五花大绑的小可汗们转身就走,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那三千辽军距此只有一里之遥了,马上就将杀到。 苏贤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跨上辽军的马匹。 为了保证苏贤的安危,杨芷兰与他同乘一马。 准备好后,前面的山林中已传来连片的马蹄声。 “出发!” 苏贤一声令下, 众人一齐往另外一个地方狂奔而去,为了吸引辽军, 他们一边跑一边呐喊,这荒山野岭中瞬间沸腾起来。 …… 经过一长段时间的折腾,苏贤他们终于摆脱了辽军的追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 辽国的秋冬很冷,而且今天还起了大雾,能见度只有一丈左右。 苏贤一行在浓雾中缓缓前行。 现如今,他们一行只剩下言大山、杨芷兰、关平、唐淑静,还有几个蝴蝶谷高手,一共十人左右。 其他的人都在引开辽军的过程中走散了,当然,是故意走散的,目的是为了将辽军分化…… 苏贤等人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其实,若不是为了给八大小可汗创造离开的条件,苏贤一定会将那三千辽军全部干掉,根本用不着跑。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唐淑静催动马儿,靠近苏贤与杨芷兰的马匹。 “接下来啊,就该考虑返回大梁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等局势稍微稳定一些再启程。”苏贤回道。 “……” 这时,因为浓雾太厚的缘故,加之唐淑静操纵马儿略有失误,导致她的马儿“别”了苏贤的马一下。 两个马儿同时一晃,都仰天打了一个响鼻,热气从鼻孔中喷出,在浓雾中格外明显。 “干什么?” 刚才那一晃太突然了,苏贤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坐稳后侧头瞪着唐淑静,笑道:“你想和本姐夫同乘一匹马?” “你想得美!” 唐淑静傲娇的别开了头去,催动马儿走到了一边。 就这样,他们在浓雾中走了一会儿。 忽然,路径一个野店,他们在道旁听见,野店中有食客在说“变天了”、“浑邪王登基称帝”的话。 苏贤莫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纳兰兄妹与浑邪王的进展十分顺利,这也说明,辽军撤兵之日不远了!” 话音刚落,迎面有几个辽国百姓惊慌跑来,大声喊道:“大家快跑,纳兰雄起兵造反了,说是要杀回牙城,夺回皇位……” 苏贤与野店中的食客们陷入呆滞的时候,前面白雾浓厚之处,忽然传来阵阵马蹄之声,铺天盖地! “不好!赶紧撤!” 苏贤面色一变,调转马头往后面狂奔。 他们也是倒霉,居然迎面撞上刚从幽州撤兵的纳兰雄!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因雾气着实太大,他们不敢全速奔跑,结果很快就被后面的辽军追了上来。 那些辽军见他们的马匹是军马,便来抓他们,苏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双方激战在一处。 随后,后方大批辽军赶到,他们的人太多了,因赶路带动的旋风驱散了浓雾。 视线为之一清。 恰在此时,纳兰雄骑马走近,他一眼就看见了陷在战团中的苏贤!没办法,苏贤那英俊的面孔与颀长的身姿真的太明显了。 加之纳兰雄对苏贤仇恨极深,就连做梦都想亲手手刃了苏贤,因而一眼就分辨而出,不会有错。 “啊……” 纳兰雄长啸,既有对“浑邪王登基称帝”的愤懑,也有意外发现仇敌的畅快。 长啸过后,纳兰雄大声下令: “给我上,杀光他们,一个都不留,所有人一起上!” “……” 辽军将士们打了鸡血般,领命群攻而上。 不过好在言大山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将苏贤护在中间,无论辽军如何冲击,愣是伤害不到苏贤一根寒毛。 这时,纳兰雄得到禀报,他的父王,南屠王,昨晚已死于苏贤之手! “苏贤,你该死啊!” 纳兰雄当场暴怒,挺枪纵马,不管不顾,直接就往苏贤这边杀来,他的面孔已经扭曲。 他知道,浑邪王之所以能逆天改命,带兵入京逼迫辽帝禅位,其实就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苏贤断了他们父子的前程! 现在,他的父王更死于苏贤之手……纳兰雄当真暴怒,心头火焰滔天,不手刃了苏贤他心中恨意难消。 “中!” 然而就在这时,斜里忽然杀出一人,手里一柄长剑闪烁着刺眼的寒芒,直取纳兰雄的头颅。 正文 754 你有你的鸿门宴,我有我的绝户计 “有刺客!” 纳兰雄身边的亲兵们厉声咆哮,仓促之间,他们并不能拦下这一刺,只得以血肉之躯狠狠一撞! 那刺客持剑的手受到撞击,往下一歪,失了准头,只刺中纳兰雄的肩膀, 大片血迹凌空飞溅。 唰! 刺客见状摇了摇头,拔剑便撤,一路砍杀,逐渐往苏贤他们那边靠拢。 “啊!” 纳兰雄惨叫,手捂肩膀仰天栽倒,亲兵们大叫着“将军”围拢上去, 瞬间将那里淹没,里面只传出一句低吼的咆哮: “传我军令, 杀光他们!” “末将等领命。” 辽军将士们彻底赤红了眼, 打了鸡血般一拥而上。 这时,那刺客已加入苏贤他们的团队,苏贤大声赞道:“这位义士,多谢相助,我苏贤必有后报!” 那刺客蒙着面罩,看不清脸面,闻言后哈哈一笑,随手将面罩往下一摘,笑道:“苏兄,你跟我客气啥?” “二……二捕头?!”苏贤吃了一惊,这刺客居然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 “可惜,没能干掉纳兰雄。” 千面狐一边与言大山他们一起御敌,一边与苏贤聊天。 他其实非常厉害, 除了打不过杨芷兰外,与言大山应该不相上下,他加入进来, 无异增大了杀出重围的几率。 苏贤等人当即振奋起来,一鼓作气,准备突出重围。 辽军们则像是吃了枪药般,生死不顾,一大片一大片的围攻上来,言大山他们杀得手都麻了,血流成河。 如此杀得一刻钟左右,辽军的攻势丝毫不减。 苏贤不禁暗暗皱眉,长此以往下去,言大山等人就算再能杀,只怕也会力竭而败。 “杀呀!”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喊杀之声,马蹄声阵阵,很是突兀,似乎是突然杀出的另外一队人马。 此时,浓雾已经散去,苏贤极目一眺,果然来了另外一股辽军,他们手臂上都束着一条红丝带, 区别于纳兰雄的部众。 苏贤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归降于浑邪王,也就是当今辽帝的辽军。 这下有救了! 果不其然, 两军二话不说就混战在一处,经一番交锋,纳兰雄的部众死伤惨重,他们人数毕竟更少一些。 “撤!” 纳兰雄受伤的肩膀已简单包扎,翻身上马,大声下令。 他心中万分不甘,没能杀掉断了他们父子前程的恶人,同时也是杀了他父王的凶手——苏贤,他真的好恨啊! 但现在情势危急,他不得不撤。 他调转马头之后,回头深深看了苏贤一眼,他要记住苏贤的样貌,然后毅然催动战马往前狂奔逃去…… 苏贤等人略微松了口气。 总算摆脱掉了纳兰雄的包围。 不过随即,苏贤眉头又微微一挑。 因为新来的辽军将他们“保护”在了中间,层层叠叠。 说得难听点,这是保护吗?苏贤怎么看都像是……包围。 之前的浑邪王,也就是现在的新任辽帝,本就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若他干出过河拆桥之事,苏贤一点也不奇怪。 当然,苏贤自然不会怕他,因为苏贤早就为此做了预案,他有足够的把握,带着唐淑静他们安全返回大梁! 言大山、杨芷兰等人也发现了异常,刚刚略松的心又紧绷起来,凝神戒备。 唐淑静倒没有发现古怪,得知这些辽军是新任辽帝的人马后,她心情彻底放松,拨开挡在前面的关平,准备出去透透气。 苏贤嘴角抽动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 “你拉我做什么?” 唐淑静小脸一变,虽甩开了苏贤的拉扯,但也没再往外面乱闯。 苏贤正要对她告诫一二,可就在此时,辽军中的将军骑马走了过来,翻身下马,态度还算恭敬,抱拳道: “末将阿骨朵,见过苏公子及诸位,末将来迟,苏公子及诸位受惊了。” 苏贤上前,暂时摸不清这阿骨朵将军的用意,或者说新任辽帝的态度尚不明确,他便也客气道: “将军来得正好……此间离幽州不远,我们自行返回大梁即可,不用劳烦将军。” “公子,末将其实是带着陛下的皇命而来。” “哦?” 苏贤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什么皇命?” 阿骨朵将军依旧客气道: “请公子放心……陛下初登大宝之际,就曾言道,论及从龙之功,当属苏贤苏公子!所以,陛下的庆功宴上不能没有公子!” “请公子随末将前往牙城,参加陛下的庆功之宴!” “……” 这时,就连唐淑静也看出不对劲儿了,她心里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庆功宴,鸿门宴恐怕才是真的。 她心中顿时焦急起来,若苏贤失陷在辽国,她今后如何面对姐姐? 杨芷兰、言大山等人更加戒备,只待苏贤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即动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拿下这个阿骨朵将军再说。 苏贤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笑道: “若,我不去呢?” 新任辽帝是什么样的人,苏贤心知肚明,早就提防着呢! 他有他的“鸿门宴”,苏贤手里掌握的则是“绝户计”,苏贤真的一点也不怕。 阿骨朵将军面色当即就是一变,大手一挥,周围的辽军立即响应,用雪亮的弯刀对准苏贤等人,一幅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杨芷兰等人见状,也立即举起手中的兵器。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情势危急到了极点。 阿骨朵将军沉声道: “请苏公子随末将一同前往牙城,参加陛下的庆功之宴,苏公子乃陛下登基的从龙功臣,陛下必奉公子为坐上之宾,请公子放心。” “看来天意如此啊。”苏贤摇了摇头,朗声道: “也罢,我就跟着你去一趟牙城,与辽帝当面说清,免得以后还要派遣使臣,一劳永逸也好。” 话音刚落,关平等人立即惊呼道:“公子不可!” 唐淑静面色骤变,冲上前来,拉着苏贤的手,道:“不行,那是龙潭虎穴,我们不能去,我答应过姐姐要保护你的!” 杨芷兰与言大山相对冷静,因他俩早就洞悉了苏贤的事先安排,即便他们去了牙城,最终也能安全退出。 苏贤拍了拍唐淑静的小手,笑道: “大家都不要紧张,放下兵器,还有阿骨朵将军,你的人也放下弯刀,我既然是你们陛下的贵宾,你们就是如此对待贵宾的吗?” “公子说得是,放下兵器。”阿骨朵将军松了口气。 正文 755 唐淑静:我要力挽狂澜,我要保护好姐夫! 车轮滚滚。 苏贤一行出发了。 赶往牙城的方向。 阿骨朵将军亲率数万大军“护送”。 苏贤的马车中,杨芷兰也在,因她是苏贤的贴身保镖,然而这次,马车中还混入了一个奇怪的物体——唐淑静。 “怎么样?是不是跟着本姐夫才有安全感?” 苏贤坐在中间,左边是杨芷兰,右边是唐淑静, 他两手分别搭在两女的肩头,享受着不太标准的“左拥右抱”。 杨芷兰面无表情,只是身体略僵。 唐淑静俏脸儿猛地一变,拨开苏贤的手臂,起身走到对面坐下,无语道:“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么紧张干嘛?放轻松一些。”苏贤笑道。 “姐夫!” 唐淑静小脚一跺, 明眸一瞪, 加重了语气,道:“那可是牙城,辽国的京城啊,我们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不能去!” 苏贤手臂从杨芷兰肩上放下,扶额道:“我都说了,那新任辽帝不会拿我们怎样,我们一定会安全返回大梁。” “那你有什么办法?”唐淑静问。 “山人自有妙计!” 唐淑静白眼一瞪,认为苏贤是在开玩笑,随即一脸焦急,颓然道:“我答应过姐姐的,要将你安全带回去,可现在……” 苏贤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十分愧疚?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我?” 唐淑静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既然你觉得愧疚,那么……现在就补偿我一下吧。”苏贤一脸奸笑,上下打量着唐淑静那高挑的少女身姿。 “你……”唐淑静俏脸微红,暗中呸了一声,紧握双拳, 怒瞪着苏贤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简单, 旅途寂寞,你可以……” 苏贤依旧一脸奸笑,明显不怀好意。 唐淑静暗中磨着银牙,这次就算杨女侠在旁,她也好教训苏贤一顿,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这些,着实该打。 苏贤忽然面色一正,道: “你可以高歌一曲,或者哼唱一个小曲儿,为姐夫解解闷……哈欠,不然也太无聊了。” “……” “你……”唐淑静一愣,原来苏贤是这个意思,她那俏脸又红了几分,侧过身去,赌气似的说:“我不会!” “你不会?!” 苏贤提高了音调,似乎极为失望的样子。 唐淑静俏脸还红着,感觉苏贤好讨厌, 她恼羞成怒, 正准备白眼瞪苏贤两眼,结果苏贤又笑道: “那就我来唱, 你们都听好了……” “……” 时光荏苒,宛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牙城。 苏贤一行终于到了。 苏贤慢慢走下马车,抬头望去,眼前便是王庭的入口,周围有无数披坚执锐的将士,很有一种“阅兵”的感觉。 王庭,便是辽国的皇宫。 苏贤面色渐渐冷静与严肃,接下来十分关键,他虽有“绝户计”,但新任辽帝可不是善茬,必须小心应对。 唐淑静与杨芷兰也下得马车,杨芷兰暗中提高了警惕,王庭犹如龙潭虎穴,她必须护得苏贤周全。 唐淑静略有恍惚,前两日的路途中,苏贤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的,反倒是为她解闷了…… 稍微一愣神,她便已清醒过来,眼下这场危机她必须力挽狂澜,保护好姐夫,不然没法向姐姐交代! 言大山、关平等人也一一跳下马车,紧紧站在苏贤身后。 “苏公子,诸位,一路上辛苦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出王庭,对苏贤等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态度十分恭敬,在旁人看来,苏贤一行真的就跟贵宾似的。 “苏公子,诸位,请进,陛下已在大殿备下丰盛的宴席,就等诸位的到来了,请进。”那太监点头哈腰。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贤沉声道: “带路。” “……” 辽国的皇宫,论奢华程度自然比不过大梁王朝,而且还充满了异域特色,比如,这里挂一颗羊头,那里挂一对牛角,非常奇特。 很快,大殿到了。 苏贤一行步入其中。 一抬眼,便看见浑邪王……不对,现在应该是辽帝,端坐龙椅。 他身材略微发福,依旧梳着脏辫,没有穿着中原帝王那样的衮冕,也不是圆领袍的常服,而是草原特色的龙袍,相对来说简单一些。 辽帝身旁,分别站着纳兰兄妹,纳兰兄妹的面色很不自然,不敢与苏贤的目光对视。 大殿两侧,分别是辽国的众臣,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有一张小几,似乎正等待宴席的开始。 此外,朝臣的身后,有上百精兵雕塑般的站在那里,披坚执锐,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外臣苏贤,拜见辽国陛下!”苏贤礼仪性的一拜,言大山等人依样画葫芦。 “苏爱卿快快免礼,平身!”辽帝声音十分爽朗,他面色红润,显得极为热情。 “多谢陛下。” “苏爱卿啊,朕的庆功宴就等你了,你是从龙功臣之首,当为上座,来!”辽帝爽朗笑着,邀请苏贤入座。 “多谢陛下。” 苏贤却不为所动,依旧傲然立在大殿中央。 辽帝见状,笑容虽然不减,但眼中闪过了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光芒。 苏贤的不配合,导致大殿中的氛围瞬间发生变化。 辽国群臣的面色都不好看,有脾气暴躁之人拍案而起,指着苏贤破口大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言大山本是耿直的性子,辽帝过河拆桥的行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畜生之举,若没有苏贤出谋划策,你浑邪王能登临帝位? 眼见双方的脸皮已经撕破,言大山忍无可忍,毅然站出大声斥道: “浑邪王!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过河拆桥,公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挖出那批宝藏,并助你夺得辽国帝位。” “可你是如何报答公子的?不说报答,你反而还将我等掳来此处,究竟是何居心?” “……” 紧接着,义愤填膺的关平、千面狐、唐淑静等人,纷纷跳出来不客气的揭露辽帝的丑恶嘴脸,毫不留情。 辽国群臣一呆,感觉不可思议,这里可是辽国的皇宫啊!这帮人竟如此诋毁陛下,不要命了? 他们奋起反击,展开了一场鼎沸喧天的骂战,双方不依不挠,各执一词,大殿中宛若被捅破了天。 正文 756 辽国驸马? “肃静!” 辽帝板起一张脸,着重点了几个朝臣的名字,独属于帝王的气息滚滚而来,给人一种深沉的压迫感。 大殿中安静下来后,辽帝侧头看着苏贤,板起的脸瞬间转变为和颜悦色,一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笑道: “苏爱卿及诸位,莫要多心,朕此次请你们来,只为参加庆功之宴而已,等宴会结束后朕就派人送你们回大梁!” “……” 辽帝此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懵。 纳兰兄妹与辽国众臣们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矛盾,欲言又止。 苏贤等人心下也是一动,莫非错怪辽帝了?辽帝真的只是为了邀请他们赴宴, 而不是行过河拆桥之事? 可能性不大! 苏贤瞬间回过神来。 这是谎言! 辽帝在使诈! 信口开河是腹黑奸滑之人的拿手好戏。 若天真的信了他们,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后,言大山、杨芷兰、关平,甚至唐淑静也都反应过来,辽帝果真奸滑无比,稍不注意就差点着他的道,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唐淑静早已“自担重任”,决心在此次行动中力挽狂澜、保护好姐夫,所以她当场就怒了,跳出来无情的揭露辽帝的阴险与黑暗。 最后她大声说道: “我们是大梁的子民,不便参加此次庆功宴,请立即放我们离开!” 辽帝依旧和颜悦色,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对上蹿下跳的唐淑静根本不理会,而是看着苏贤问道: “苏爱卿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与她一样。”苏贤指了指唐淑静。 “既如此,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辽帝隐晦侧头, 瞄了眼纳兰嫣,再看着苏贤笑道: “其实, 朕的想法很简单,苏爱卿你就不要回去大梁了吧,留在我大辽,朕让你做嫣儿的驸马如何?” 话音落后,大殿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随即,两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行!” 众人看去,原来是唐淑静与纳兰嫣。 唐淑静当场炸毛,苏贤是她姐姐的未婚夫,聘礼都下了,若苏贤不回去,她姐姐岂不是要守活寡?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不然她没法向姐姐交代! 她闪身护在苏贤身前,明眸怒瞪,似乎是要将辽帝“盯”死在那龙椅之上。 言大山与杨芷兰等人也渐渐明悟过来,数日之前,他们刚来到牙城的时候,当时还是浑邪王的辽帝就有过这种不切实际念头…… 纳兰嫣一脸难受、嫌弃与扭捏, 离开辽帝身侧, 走到大殿中央,与苏贤他们并列, 面朝辽帝禀道: “父皇,女儿不要苏贤做我的驸马!” “……” 辽帝依旧面不改色,目光略过唐淑静与纳兰嫣,看着苏贤笑问道: “苏爱卿意下如何?嫣儿不比你们中原女子差吧?而且嫣儿贵为大辽公主,足以与你匹配,朕可没有亏待你。” 苏贤嘴角肌肉疯狂抽搐,对于辽帝的非分之想,他很想一口回绝,让他留在辽国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侧头又见纳兰嫣一幅难受、嫌弃与扭捏的表情,心头十分不爽,怎地?像他这样的好男儿难道还配不上你? 为了恶心纳兰嫣一下,也为了打击辽帝的奸猾,苏贤假装思忖一番,回道: “陛下初登帝位,必将如日中天,这驸马之位的确诱人,臣思之再三,决定……接受陛下的好意,迎娶如意公主!” “……” 如意公主,便是纳兰嫣的封号。 苏贤话音落后,大殿中足足安静了数息之久。 辽帝哈哈哈大笑起来,红光满面,拍着巴掌,连声道“好”。 纳兰节的面色原本颇不自然,但现在眼中却是一亮,好啊,今后可以与苏兄随时随地的谈天说地了,这是一件大好事! 纳兰嫣则目瞪口呆,扭头剜着苏贤,吃了苍蝇般难受,缓步后退,像是看着一只大灰狼般,斥道: “你下流,你无耻,你居然想做本公主的驸马!” 苏贤心满意足,暗爽不已,此举不仅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戏耍了辽帝,还狠狠的恶心了纳兰嫣一把。 妙哉! 可是随即,他就妙不起来了,因为唐淑静死死拉住了他的手,往后一拽,一脸复杂、幽怨与愤怒,明眸瞪着苏贤斥道: “姐夫……不行!我不同意,你已给姐姐下了聘,你不能留在辽国做驸马!” 苏贤感觉到了,唐淑静抓紧他手的力道,真的很大,看来这小妞是真着急了,生怕失去他这样优秀的姐夫。 苏贤哭笑不得,重新看着辽帝,立即朗声道: “但是陛下,外臣在大梁已与唐家小姐联姻,已然下聘,已有未婚妻,若再迎娶如意公主的话,则禽兽不如!” “再者,外臣乃读书之人,我们读书人最重礼,礼不可废!若外臣抛弃未婚妻迎娶如意公主,便有违礼法!” “是故,陛下的好意外臣心领,但却不能接受!” “……” 辽帝听了这话,愣了足足三秒之久。 他始终保持的和颜悦色,第一次变了,面色略有难看! 苏贤婉拒了他的好意事小,他其实不在意,真正令他面色难看的,是苏贤的奸诈,居然戏耍了他! 没错,辽帝就是这样的人,他戏耍别人没事,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他就受不了了,宛若受到了天大的伤害般。 纳兰节见状,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口气,看来与苏兄自由谈天论地的想法破灭了。 纳兰嫣则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感到一丝丝的难受,所以这算是……苏贤嫌弃了她? 身为公主的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唐淑静这下开心了,依旧死死拽着苏贤的手,并隐晦的瞪着纳兰嫣,似乎是怕纳兰嫣过来与她争抢。 言大山与杨芷兰等人也暗暗松了口气,他们刚才也“着了苏贤的道”,现在看来是虚惊一场,甚好! 辽帝城府极深,面上的难看之色瞬间敛去,恢复为和颜悦色的模样,笑道: “苏爱卿,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你可以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不管多久,朕与嫣儿都可以等。” “不用想了,我心已决,这庆功宴我也不想参加,请陛下立即放我们离开!”苏贤掷地有声的说道。 正文 757 你说对了,我真的很有种! 辽帝面上的笑容一收,冷峻的盯着苏贤。 苏贤不卑不亢,昂首挺胸,顶着强烈的帝王威压与之对视,毫不露怯。 大殿中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言大山等人暗中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动手。 辽国朝臣们纷纷紧闭了嘴巴,面露惊恐, 目光在辽帝与苏贤之间来回流转。 大殿两侧,足有上百披坚执锐的精兵,他们一动不动,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杀意,震慑意味十足。 “哈哈哈哈……” 辽帝忽然仰天一笑,打破沉默,摆了摆手,道:“既如此,那朕就不留你们了, 你们可自行离去。” “……” 苏贤等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喜,辽帝居然如此大度,着实出乎他们的意外。 不过随即,苏贤暗中嗤笑,摇了摇头。 辽帝依旧在耍诈! 他口中虽说“你们可以自行离开”,但大殿两侧的精兵,却缓缓将大殿出口堵住,并持枪逐渐围拢,将苏贤一行包围在其中。 这是武力威慑! 苏贤面色沉着,并不担心,他早就知道此次牙城之行不会那么顺利。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看着辽帝笑道: “陛下金口玉言, 准许我等自行离去,那么外臣可就当真了。” “但,这些将士却将我等围住,可见他们想要造反!居然胆敢不听陛下的号令, 如此叛徒,外臣可以帮陛下铲除!” “……” 辽帝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苏贤身边也就十多人而已,而大殿中的精兵多达一百,十倍的悬殊,辽帝根本不信苏贤能做什么。 他反而对苏贤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 “好胆色,好气魄!果然不愧是嫣儿看中的驸马,朕十分欣赏!既然苏爱卿想帮朕铲除‘叛徒’,那你可以试试看。” 纳兰嫣张了张嘴,很想反驳辽帝,她什么时候看中苏贤为驸马了?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愣是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辽帝话音刚落,一个辽国大臣便起身点指着苏贤的鼻子,嘲讽骂道: “不自量力,你们区区十人而已,也敢在王庭中动手?你有种就试一试!” “……” 苏贤侧头, 平静的看着这位大臣,道:“你说对了,我其实非常有种,试一试便试一试,芷兰,动手。” 杨芷兰没有回应,但苏贤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已如鬼魅般横移而出,瞬间来到纳兰嫣的身边。 接着,众人眼前一花,揉了揉才看清,如意公主纳兰嫣已被杨芷兰劫持,反剪着双手,羁押在了言大山等人的包围圈中。 苏贤居然命人劫持了如意公主! 而且还是在辽帝与辽国众臣的眼前! 关键是,他们反应都来不及,如何阻拦? 辽国群臣,还有那一百个披坚执锐的精兵,都感脸上无光,愤怒的瞪着苏贤一行,跃跃欲试。 “嫣儿!” 纳兰节后知后觉,大手一伸,想要阻拦,但却无济于事。 辽帝面色骤变,浓眉紧皱,苏贤此举无异于当众扇他这位新任辽帝的耳光,啪啪作响。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他便恢复镇定,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啪! 啪! 啪! 他非但没有命令精兵们解救纳兰嫣,反而拍起了巴掌,在那赞道:“好身手!但个人的身手再好又如何,终究是还双拳难抵四手。” 苏贤笑道:“是吗?但外臣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一起跟随外臣前来牙城的人,并非只有他们十个。” 刚才那位辽国大臣闪身而出,哈哈笑道: “即便你来了一百人又如何?反正又进不来王庭,而王庭中足有精兵上万!你有种就叫他们进来试试!” 苏贤侧身,看着这位大臣,咧嘴一笑,道:“我说过了,我真的很有种!你想让他们都进来?如你所愿,都下来吧!” 他后面四个字,是仰头望着大殿的天花板说的。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天花板上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同时,刺目的阳光从上投射而下,众人下意识仰头看去,烈日刺目,眼睛都睁不开。 众人双目下意识闭上的时候,耳中咔嚓咔嚓的巨响并未消失,然后有灰尘、木屑、瓦片等物掉落而下,众人慌忙四散而逃。 大殿的屋顶被人掀翻了! 众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一会儿后,众人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刺目的阳光,睁眼一看,苏贤身边已多出一百五十余壮汉,一手持盾,一手握刀,摆出了防御阵型。 苏贤身边原本就有十多人,加上这批从天而降的壮汉,那么就足有一百七十余人了。 从一开始,苏贤身边就有两百多个属下,在妫州分出了三十个保护八大小可汗秘密返回大梁,还剩下一百七十个左右。 在引开辽军的计划中,大部分都分散开去,脱离大部队,将追击的辽军分化。 但他们并不是消失不见了。 而是暗中汇聚起来,跟随苏贤来到了牙城。 直至此刻,他们方才听从苏贤的命令现身。 苏贤在赶往牙城的途中,就已与他们取得联系,这也是他敢深入“虎穴”的底气之一。 加之,王庭中并无高手,再多精兵也没用,他们才能光天化日之下潜入进来,藏匿在大殿的屋顶。 “你……你们……” 刚才那位辽国大臣吓得够呛,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一百多号人啊,居然无声无息的潜入进了王庭,王庭中驻扎着一万精兵,居然毫无所觉! 莫说那位大臣,就连辽帝此刻也面色铁青。 他缓缓起身,眼角肌肉抽动,此事已大大超出他的掌控,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适。 “苏贤,你想干什么?你想颠覆我大辽不成?你有种就杀了我!”还是刚才那位辽国大臣,他已起身,点指着苏贤的鼻子破口大骂。 苏贤笑道: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真的很有种!” “不过你们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大殿中的这一百精兵,不尊陛下号令,我只是想替陛下消灭他们而已。” “你敢!”辽帝声音低沉,怒瞪而来,帝王气息四散,一股强烈的威压迫近,让人几乎不能喘气。 苏贤扭头,与辽帝那犀利的眼神对了一下。 他面色沉着,毅然吩咐道:“动手,但凡这大殿之中穿戴盔甲的,一个不留!” 正文 758 拿捏辽国的“命脉”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 言大山等人应声暴起,老鹰抓小鸡般,直扑那一百多个精兵,大殿中顿时陷入混战,直接进入白热化! 辽帝、纳兰兄妹、辽国群臣等人心中一凛。 苏贤真敢在王庭中动手! 他真敢在辽帝面前击杀那一百多个精兵! 视辽帝为无物吗? 辽帝心神剧震,面色凛然,双目死死盯着苏贤与大殿中的战况, 他终究是帝王,很快冷静下来。 哼! 他暗哼一声,压制着无边的怒火,苏贤既然如此胆大妄为,他就一定要让苏贤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一百个精兵,曾跟随他出生入死,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即便不敌苏贤的一百七十人, 但大殿外的援军也已闻讯并赶了过来。 他就不信, 百倍于苏贤人马的精兵,还不能压制他们…… 大殿中的战况格外激烈。 乒乒乓乓! 哐哐当当! 兵器撞击声刺耳,利刃入体后的惨叫,喊杀声响彻整个大殿,浓郁的血腥味爆炸四散开来…… 实际上,激烈的战斗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纳兰兄妹、辽国众臣,还有辽帝,他们的脸上就已满是震撼与惊恐之色。 完全不敢相信! 原来,苏贤这边的人马呈碾压之势,真的太强悍了,可以用“砍瓜切菜”来形容,那一百精兵竟毫无招架之力, 大片大片的倒在血泊之中。 而大殿外的援军,直到这一百精兵被全歼,他们才堪堪动身而已。 太快了! 苏贤的人秒杀了辽帝的的精兵! 辽帝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在他看来, 这一百精兵就算再不济,也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可现实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他不安,他面色难看,早已不复先前的淡定从容,甚至有些惶恐。 苏贤手下这帮人马,分别由蝴蝶谷高手、内卫杀手、侯府亲兵组成,单就战斗力而言,蝴蝶谷高手第一,内卫杀手次之,侯府亲兵最弱。 而蝴蝶谷高手的战斗力,与言大山不相上下,要知道,言大山虽然不敌杨芷兰,但也是号称“天下少有敌手”的存在。 这种恐怖的战力,苏贤拥有数十个之多,组合在一起,当真恐怖, 辽帝区区一百精兵真的不够看…… 大殿中终于安静了。 苏贤一身白衣,面孔英俊, 身材颀长,站在那里淡定自若。 辽国群臣们哆嗦着,围聚在了辽帝的身前,大有一幅“休想伤害陛下,不然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的架势。 这时,大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援军终于到了。 苏贤扭头,看着纳兰嫣笑道:“劳烦如意公主,去堵住外面的人。” 纳兰嫣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感觉苏贤陌生了许多,苏贤方才的果决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不及多想,她就被言大山羁押着走到大殿门口,一把染血的大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援军脚步顿止。 “苏兄,有话好说,数日之前我们还在合作呢,何故至此啊!”纳兰节叹道。 “何故至此?那就要问问陛下了。”苏贤面色一沉,上前两步,直面辽帝那铁青的面色,道: “陛下,如意公主现在在我手中,且我这帮手下都不是善茬,请陛下下令,放任我们返回大梁!” “……” 辽帝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也不看被劫持的纳兰嫣一眼,傲然道: “朕乃大辽皇帝,朕想做的事,无人可以阻拦,朕也不接受任何形势的威胁!” 言下之意,就算苏贤抓了纳兰嫣也没用,若有必要,他可以牺牲掉这个女儿。 苏贤嗤笑,一眼便识破辽帝的伎俩,笑道: “既如此,那么,总算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什么正事? 辽帝、纳兰兄妹、辽国群臣都是一脸懵,尤其是辽帝,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因为摸不透苏贤的用意,让他很是难受。 “什么正事?”纳兰节忍不住问道。 苏贤淡定自若,迎着辽帝那不善的目光,笑道: “陛下,有一件事我很想告诉你,贵国八大小可汗,如今正在我的手中,并被我派人送去了神都!” “……” “你劫走了八大小可汗!?”辽帝大吃一惊,面色变了数变,他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苏兄你成功了?”纳兰兄妹了然,由苏贤出面劫走八大小可汗,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 这是压制浑邪王,也就是现任辽帝的有力手段。 也是保证中原地区往后百年和平的关键因素。 “不错!我不仅劫走了八大小可汗,还替陛下歼灭了那十恶不赦的罪人南屠王……” 当下,苏贤将妫州一行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细节丰富,且合情合理,辽帝等人不得不信服。 “八大小可汗在贵国的影响力,相信不用我多说。” 苏贤沉声道: “我可以保证,若陛下不放我们返回大梁,或者今后贵国妄动干戈,那八大小可汗必将返回各自的部落,再一次掀起腥风血雨!” “等到那时,贵国必将重新经历一番动乱,而这一次,可没有前朝宝藏可供你们挖掘!” “当然,若陛下任由我们离开,并且今后都不挥师南下的话,我也可以保证,那八大小可汗永远也走不出神都。” “而且,陛下也可以趁机将八大部族收复,巩固统治。” “……” 苏贤的话说完了。 他此次来到牙城,主要就是为了说这番话,一次性办完,省得今后还要派遣使臣麻烦。 辽帝、纳兰兄妹、辽国群臣等全都皱眉陷入沉思,八大小可汗落入苏贤之手,的确相当于拿住了他们的“命脉”。 因为八大部族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充满了仇恨,根本无解。 数月之前,苏贤正是凭借这一点,派人在辽国到处拉仇恨,很轻松的就挑起了八大部族间的矛盾,进而引发强烈的冲突。 若不是南屠王父子呕心沥血,用尽各种手段,包括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等等,这才重新将辽国上下拧成一股绳。 苏贤说得不错,八大小可汗失踪,的确是收复八大部族的良机。 可是…… 辽帝抬头,看着那道英俊不凡的身影,面色复杂,陷入犹豫。 正文 759 辽帝:大辽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辽帝纠结的时候。 唐淑静终于明白过来。 妫州之行,苏贤费尽心机抓捕八大小可汗究竟意义何在。 原来苏贤早就谋划好了退路! 而且这还是震慑辽国的一种手段! 她眼中不禁冒出一堆小星星,苏贤在她眼中越来越顺眼,若不总欺负她的话,就更完美了。 这时,辽帝忽然说道:“哈哈哈……盛名之下无虚士,苏爱卿之能为, 朕总算是体会到了。” 苏贤、唐淑静等人闻言,面色略微一松,辽帝这是要松口的迹象。 纳兰兄妹与辽国群臣也暗暗点头,目前看来,放任苏贤他们离开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辽帝话锋一转, 不怀好意的笑道: “不过, 苏爱卿有所不知的是,那八大小可汗已被朕的人重新抢回,就在两国的边界,只差一点,苏爱卿你就得逞了!” “……” 话音一落,苏贤、唐淑静等人面色微变。 不好,辽帝居然还有这一手! 如此一来,苏贤的计划失败了不说,安全返回大梁之事也成了泡影。 诚然,他凭借这批蝴蝶谷高手,可以直接将辽帝杀掉泄愤,然后趁乱逃走,亦或者劫持辽帝做挡箭牌…… 但这些法子都不妥,辽帝毕竟是一国之帝王,是辽国的脸面,若擅动辽帝,必将引发轩然大波。 历史上,北宋皇帝被辽国俘虏而去,结果把岳飞气成什么样了? 若苏贤果真动了辽帝, 辽国上下必将再次拧成一股绳, 然后挥师南下。 这就不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么?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唐淑静一时六神无主,慌乱之下,只得看向苏贤。 苏贤虽心惊肉跳了一阵,但很快镇定下来,在唐淑静那焦急的目光之下,他竟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一丝担心的模样。 唐淑静暗暗跺脚,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大笑,赶快想办法啊。 苏贤笑完过后,道: “陛下,我的人都很谨慎,他们身手如何,刚才陛下也看见了,我不信,陛下的人能发现他们,并重新夺回八大小可汗!” “若陛下果真夺回了, 不妨让他们现身一见?” “……” 听了这话, 唐淑静及众人瞬间恍然, 齐刷刷扭头看着辽帝。 辽帝面色虽没有任何变化, 但也没有让八大小可汗现身一见。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又在使诈! 唐淑静等人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苏贤最后说道: “陛下,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牙城。八大小可汗已在我的手中,相信陛下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辽帝最后深深看了苏贤一眼,侧过身去,朗声道: “朕是大辽皇帝,不接受任何威胁,也绝不会妥协!即便你抓住了嫣儿也不能让朕改变决心!” 苏贤、唐淑静、纳兰节等人面色微变,辽帝这是要死磕到底? 不过紧接着,辽帝语气略微放缓,又道:“苏爱卿,我大辽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朕也将一直为你留着‘丞相’之位。” 听了这话,苏贤明白了。 辽帝其实已经妥协。 但他始终是帝王,嘴上绝不会承认。 换句话说就是死要面子。 “多谢陛下!” 苏贤对辽帝作揖一拜,然后看着纳兰节,道: “请小王爷……哦不,太子殿下,速速准备快马三百五十匹,汗血宝马三十匹,另外还有……” “……” 一段时间过后。 苏贤一行已纵马奔出牙城。 他们一共一百七十余人,但马匹多达三百五十余匹,一人两匹马,方便连夜赶路。 所有马匹的马腹、马腿、马头都覆盖了铠甲,可以预防敌人暗中放冷箭。 加之蝴蝶谷高手们手中都拿着盾牌,还备下了充足的刀、枪、弓弩等等兵器,他们苏贤、唐淑静,以及被俘虏的纳兰嫣保护在中间,安全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整个队伍由言大山带路,因言大山曾在辽国卧底多年,十分熟悉辽国地形。 言大山并未按照常规路线行进,而是出乎意料的东绕西走,谨防辽军在路上布置陷阱,格外小心与谨慎。 就这样,他们小心而快速的往大梁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 大梁。 神都。 女皇君臣与大梁百姓,并不知苏贤深入妫州,以及后面被辽帝劫持前往牙城之事,他们都在期待着苏贤能尽早凯旋! 辽军撤退的消息,已过去足足两天,但城中对此事的热议依旧不减。 甚至有人将苏贤的壮举编写成了话本,在各大酒楼茶肆中说书,据说场场爆满,人们听了一遍、两遍、三遍,却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宫城。 万象神宫。 一场小朝会已接近尾声。 女皇见国事处理完毕,便对群臣问道:“还是没有苏爱卿的消息?” 群臣摇头,他们要是知道苏贤的消息,早就火急火燎的来找女皇禀报了,根本不需女皇亲口询问。 女皇见状,面色略微黯然,其实在小朝会开始之前,她就问过了内卫大阁领,大阁领也没有苏贤的消息。 足足两天了,辽军撤退了两天,苏贤居然还不现身,莫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女皇不敢深入去想。 兰陵公主出列劝道:“陛下请放心,范阳县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臣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归来!” “请陛下放心,臣等都相信范阳县侯一定可以平安归来。”宰相们齐声附议。 女皇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 话音刚落,一个女官忽然从大殿侧门而入,脚步匆匆,走到女皇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女皇听罢,面色大喜,不顾群臣尚在,吩咐道: “叫杜鹃进来当面禀报!” “是。” 女官退下。 群臣见此,心中不免诧异,他们多少都听过,内卫大阁领就叫做“杜鹃”。 大阁领急着见女皇,莫不是有了苏贤的消息? 很快,杜鹃入殿,她带着一幅面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感,她没有理会群臣,只对女皇禀道: “陛下,属下刚刚接到秘报,是关于范阳县侯的消息。” “快说!”女皇充满了期待,兰陵公主等群臣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回禀陛下,范阳县侯不知何故现身妫州,又不知何故被新任辽帝派人劫持去了牙城,生死不知!” “你说什么?!” 女皇及群臣大惊失色,尤其是女皇与兰陵公主,她们本以为苏贤即将凯旋而归了,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 正文 760 女皇亲迎【一】 “无耻!” “朕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那新任辽帝,得苏爱卿之助才登上帝位,不知恩图报不说,还将苏爱卿劫去了牙城!他想干什么?过河拆桥吗?” 女皇得知前因后果后,龙颜震怒,当着宰相们的面破口大骂,恨不得立即发兵北上讨伐道德败坏的辽帝。 兰陵公主等众臣也是愤怒不已, 纷纷指责辽帝昏庸无道,辽国就是一个流氓国家,简直令人气愤! 钱中书心情复杂,一方面,苏贤为大梁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那是不可磨灭的功勋。 另一方面, 苏贤失陷在辽国,他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苏贤的确很有才能,但却不能为太子殿下所用,他的能力再逆天又如何?既然不能为太子殿下所用,那么别人也别想用! 他暗喜不已,兰陵公主失去了苏贤这个左膀右臂,实力大减,留给太子与他的机会就多 了一些。 这是好事啊…… 女皇君臣隔空痛骂辽帝一番后,渐渐冷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营救苏贤,女皇决不能让苏贤失陷辽国! 当然,这种艰巨的任务,最后落在了内卫的头上,大阁领领命, 退出大殿,着手营救计划去了…… 一段时间过后。 苏贤被辽帝劫持的消息, 传到了东宫太子殿下耳中。 太子表情愣了一下, 良久之后, 方才不悲不喜的说道: “可惜, 可喜!” 可惜,是因为大梁王朝损失了一位无双国士。 可喜,是因为这无双国士不属于他的阵营,苏贤失陷在辽国,却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而 他还是最大的受益者…… 又过了一段时间。 苏贤失陷在辽国的消息宛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神都城。 大街小巷、老幼妇孺皆知。 百姓们一片哗然! 群情激动之下,有人站出来喊道: “若没有侯爷暗中出力,莫说太原,我们神都城恐怕都要被辽国的铁蹄踏破吧?” “侯爷力挽狂澜,迫使辽军北撤,我们才免于生灵涂炭,免遭辽军铁蹄的揉虐!” “可是,那辽帝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他得我们侯爷相助才得以登临帝位,可结果却……我虽为匹夫,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谁愿与我一道前往皇城,为侯爷请愿, 请朝廷务必救回侯爷?”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一时间大街上回应者众。 无数百姓浩浩荡荡,群情激昂, 一齐涌向神都城西北角的皇城,过天津桥,聚集在端门前,大声表达着他们的诉求。 并且,他们还当场写了一份“万人血书”,长达数丈,被驻守端门的监门卫将士送入了宫中。 很快,这份万人血书便送进了万象神宫,女皇君臣大受震动。 女皇当即亲口吩咐,她已在想办法营救范阳县侯,请各位百姓稍安勿躁…… 百姓们得到女皇的亲口回复后,算是为苏贤尽了一份力,再多的他们也插不上手,于是纷纷散去。 他们虽然散去了,但这条消息在城中引发的轰动才刚刚开始: 范阳侯府。 柳蕙香手持一柄剪刀正开心的修剪花草,她的夫君迫使辽军北撤,匡扶了整个大梁王朝,功劳甚大,她也跟着与有荣焉。 她为自家夫君感到骄傲! “小姐,不好了!” 张翠花忽然跑来,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道:“姑爷现身辽国妫州,然后又被辽帝劫持去了牙城,生死难料!” 柳蕙香本是弯着腰修剪花草的,闻言后茫然转身,看着张翠花,待听明白后,剪刀脱手,掉在了地上。 她心神剧震,宛若遭到了巨大的冲击,随即在张翠花的眼皮子底下,失了魂儿般,软软往下栽倒。 “小姐!”张翠花撕心裂肺,赶忙冲了上去。 …… 唐府,唐淑婉居住的院子中。 唐淑婉的心情也非常不错,她正抚琴自娱,陶冶情操。 她一边弹琴,一边走神,幻想不久之后的大婚之日,她穿戴凤冠霞帔,苏贤穿着新郎礼服,然后拜堂成亲入洞房……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美人一笑,如春暖花开,雪肌玉肤,温婉可人,就连枝头上的鸟儿都看入了神,忘了鸣叫。 “小姐,小姐不好了……” 忽然,明兰小丫头的声音传来,将她从幻想之中惊醒。 这时,她才恍然,琴曲的节奏已经乱了,她干脆停下弹奏,端起她喜欢的一只小玉杯喝茶。 “姑爷……姑爷现身了……” 明兰气喘吁吁,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 唐淑婉听说“姑爷现身了”,心中一喜,可马上又板起一张脸,娇斥道:“什么姑爷姑爷的,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明兰没有心情与唐淑婉玩笑,喘够了气忙说道:“姑爷被辽帝劫去了牙城,据说生死不知!” 砰! 唐淑婉手里的小玉杯脱手,正好砸在那具昂贵的古琴之上,茶水与茶叶散落整个琴弦,玉杯最后滚落在地,砸得四分五裂。 …… 唐家、林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尤其是唐家家主,差点憋出内伤,眼见苏贤即将成为他们唐家最大的靠山,可却失陷在了辽国! 唐家家主与林家家主一口气没提上来,仰天栽倒,两府当即大乱。 …… 北里,品玉阁。 林川点了两个姑娘,正在房里激烈厮杀,战至正酣时,一个书童忽然在门外大声禀报苏贤失陷在辽国的消息。 “苏兄!” 林川一声悲呼,直接将两个姑娘丢在一边,披了件长袍就出门,抓着那书童了解详细的经过。 一会儿后,林川快步离开品玉阁,头也没回,他暗暗嘀咕道:“若苏兄不回,我就不再进青楼!” “苏兄啊,为了兄弟我的幸福着想,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 苏家、柳家得到消息后,上下一片欢腾。 尤其是苏家。 他们的家主头上包着纱布,卧在病床,阴恻恻冷笑道: “老天也看不惯那逆子、贱种、畜生欺师灭祖的行为,假借辽帝之手收了他,哈哈,大快人心,老夫心中甚慰!” …… …… 与此同时。 辽国南部的广袤草原之中。 苏贤一行正纵马疾驰。 得益于言大山的谨慎与对辽国的熟悉,他们一路平安。 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每个人都拥有两匹马,中途不用休息,他们的速度很快,就算辽帝想在路上设置陷阱也来不及。 苏贤预估,最迟明日,他们就能安全返回大梁,踏上大梁的国土! 正文 761 女皇亲迎【二】 不过实际上,有个东西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那便是内卫安插在辽国的细作传递消息的速度。 苏贤他们刚刚启程离开牙城的时候,内卫便已获悉此事,并将消息快速传回。 这条消息,与“苏贤被辽帝劫持”的消息相差只有一个时辰。 是故,身在大梁神都的内卫大阁领杜鹃,一个时辰后, 便收到了“苏贤安全逃出牙城”的消息。 大阁领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立即将此消息禀报给了女皇。 此时,女皇正在御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乍闻此消息,女皇当真大喜过望,仰天笑道: “哈哈哈哈……朕就知道,苏爱卿立下如此功绩,老天爷一定会网开一面,朕心甚慰,来人,传朕旨意,速速派人前往北方,迎候苏爱卿凯旋!” “遵旨!” 有女官下去做安排。 南宫婉儿侍立在一旁,也不禁面露笑意,方才听闻苏贤失陷在辽国,她当真万分揪心,现在总算好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将自己的笑容敛去,不敢在女皇面前过多表露。 女皇高兴一阵后,忽然问道:“对了,苏爱卿是被辽帝劫持而去,辽帝明显不怀好意,那苏爱卿是如何脱困的呢?” 大阁领摇头,道:“回禀陛下,属下只收到范阳县侯脱困的消息,至于缘由, 恐怕还需要等上一会儿。” “无妨, 一有消息就立即来报。”女皇吩咐道。 “是。” 大阁领退下。 女皇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曾消散,她已无心处理奏折。 她很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群臣知道,于是便下令紧急召开小朝会。 兰陵公主与宰相们办公的地方,就在皇城之中,女皇一声令下,他们很快就入宫,聚集在了万象神宫的大殿。 宰相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女皇紧急召见,希望不是坏消息才好。 很快,女皇到了。 君臣见礼毕,女皇在龙椅上落座。 她嘴角含笑,正准备公布那个好消息,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忽然闯入大殿,神色慌张,禀道: “陛下,辽人来了!” “……” 辽人来了? 宰相们大吃一惊。 他们本就在猜测女皇召开此次小朝会的原因, 莫非就是因为这个?辽人又挥师南下进犯大梁的边疆来了? 宰相们面色骤变,凶残的辽人攻破太原城池之事,犹在昨日,他们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女皇嘴角的笑容一僵,她也产生了“辽军南下犯边”的念头,不过只是一瞬,因她并未从内卫收到相关的消息。 她面色一定,沉声问道:“什么辽人来了,说清楚一些。” 那太监忙解释道: “回禀陛下,端门外来了三十余人,自称是范阳县侯的属下,他们遵从侯爷之命,带来了八个辽人!” “……” 原来如此,宰相们缓缓松了口气,然后怒目瞪着这个太监,若不是女皇尚在,他们一定会动手抽他。 “八个辽人?苏爱卿这是何意?”女皇微微凝眉,猜不透苏贤的用意。 那太监见状,忙低头说道:“回禀陛下,据侯爷的属下所说,那八个辽人乃辽国八大部族的小可汗!” “辽国八大部族的小可汗?!” 女皇君臣又吃了一惊,辽国的情况,他们自然知晓,八大部族的首领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苏贤竟将他们“带”来了大梁。 苏贤想做什么? 女皇隐隐有了猜想,她嘴角的笑容复现,道:“朕此次召见诸位,其实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陛下,什么好消息?关于范阳县侯的吗?”兰陵公主立即问道。 女皇笑道: “不错……朕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苏爱卿已成功逃离牙城,正往我大梁奔来,不日就将踏足我朝国土!” “……” 话音落后,大殿中顿时炸开了锅,群臣欢呼,都在说老天开眼。 兰陵公主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她不能失去苏贤,她不能没有苏贤,得知苏贤即将返回大梁,她心中甚慰。 钱中书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连道几声“罢”,此乃天意,他与太子也只能接受。 兰陵公主又问:“敢问陛下,范阳县侯是被辽帝劫持去往牙城的,那他是如何逃脱魔窟的呢?” 其余宰相也十分好奇,纷纷停止热议,抬头看着女皇。 女皇正欲开口,这时,大阁领杜鹃求见,说是接收到了详细的消息,女皇笑道:“进来吧。” 大阁领入殿后,女皇吩咐她当着群臣的面讲述苏贤脱困的细节。 大阁领领命,当即就将苏贤在辽国王庭中的所作所为讲解了一遍,没有错漏哪怕一丝细节。 女皇及众臣听罢,都陷入了呆滞。 好胆量! 好气魄! 好谋划! 女皇君臣大加赞赏,尤其是抓捕八大小可汗之事,不仅帮助苏贤脱困,而且还是震慑辽国的一种有力的手段! 苏贤此行,不仅解决了此次辽军进犯的危急,还顺便为大梁争取到了至少百年的和平! 这才是最大的功绩! 女皇大喜过望,拍案而起,连声道了三个“好”字。 苏贤虽然迫使辽军北撤,但后顾之忧始终存在,谁也不能保证辽军什么时候又再挥师南下,女皇心中始终有股强烈的危机感。 现在好了,苏贤抓了八大小可汗,一举奠定了中原地区往后百年的和平!彻底解决了女皇心里的担忧! “快,快,速将端门外的八大小可汗抓起来,好生看管,他们可是制约辽国的底牌,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女皇大声下令。 “遵旨!”有人立即下去处理。 “传朕旨意,将这条好消息迅速公布天下,以安天下民心!”女皇继续吩咐。 “遵旨!” 女皇笑容满面,在龙椅上坐不住,激动得走来走去,笑道: “待苏爱卿凯旋之日,幼娘你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朕也将亲自出城迎接!” “陛下英明!” 宰相们心中震撼,似乎女皇登基以来,还从未出城迎接过谁,苏贤是独一份! 但这种事他们羡慕不来。 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正文 762 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 神都城中再次沸腾起来。 就在刚刚,有官兵贴出告示—— 范阳县侯苏贤已经脱困,不日就将安全返回大梁! 百姓们激动欢呼,奔走相告,迅速将这条好消息传到了每一个街巷。 不说普罗大众,就连三岁小孩也聚在一起欢快蹦跶,嚷嚷着要去北方迎接侯爷凯旋…… 某座茶楼中。 一位说书先生得此消息后, 捻须沉思一番,拿起前段时间编写的话本,笑道:“又可以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篇!” “……” 范阳侯府。 柳蕙香躺在绣塌之上,双目紧闭,自惊闻噩耗之后就尚未醒来。 张翠花守在一旁,很是自责。 宫里来的御医已为她诊脉, 说是急火攻心所致,并无大碍,开了一个安神的方子后飘然离去。 忽然,张翠花听到外面有响动,似是有人在喧嚣,她心下一怒,开门就要去收拾那帮不长眼的下人。 小姐正在休息,最忌讳有人打搅。 说不得,她要将气撒在那不长眼的下人身上…… 不过,一会儿后,张翠花去而复返,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她顾不得“小姐正在休息”,探出一双蒲扇那么大的巴掌,紧紧抓着柳蕙香两肩,剧烈摇晃道: “小姐,醒醒, 小姐醒醒,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柳蕙香悠悠醒转, 水眸微睁,入目的是张翠花那张稍显恐怖的脸, 随即她茫然一怔, 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她的夫君被辽帝劫持去了牙城,生死难料! 她的夫君,苏贤,是她的一生所系,正是因为苏贤的存在,她的命运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以说,她将苏贤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曾戴在她头上“克夫”的帽子。 若苏贤果真出现意外,不说其他好事之人,她自己也会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克了他? 揪心、着急、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只用了一息的时间,柳蕙香两眼便淌下泪来,水光潋滟,止也止不住…… 张翠花见状,又是心痛又是高兴, 顺手扯过枕巾为小姐拭泪,立即说道: “小姐不要伤心, 好消息,刚刚又传来了好消息,姑爷他……” “翠花你先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柳蕙香打断她的话头,不顾哗啦啦的泪水打湿枕头,侧过身去,背对张翠花,一个人默默的流泪。 “小姐!” 张翠花蒲扇那么大的巴掌,再次抓住柳蕙香肩头,将她板过来,道: “姑爷已逃脱牙城,不日就将踏足大梁的国土!小姐,姑爷毫发无伤,姑爷没事了,姑爷很快就会回到神都!” “真的吗?”柳蕙香面色一喜,那双水眸虽还在淌泪,但却有异样的神采。 “真的!” 张翠花为了让小姐信服,干脆命人出府,从告示栏上揭来一张告示,上面盖着朝廷衙门的公文,不会有错! 另外,张翠花还抓来一群衙门公人,送到柳蕙香面前。 柳蕙香查验了告示,又亲口询问了衙门公人们,这才彻底相信,苏贤真的已经没事了!不日就将返回神都! “翠花,快,快取镜子来,夫君就要回家了,我应该好好打扮打扮!”柳蕙香瞬间满血复活,然后发现自己状态很差,急需装扮。 “小姐,姑爷少说尚需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平安归来呢!不用着急的。”张翠花笑着调侃,心头也重重的松了口气。 “……” 唐府。 客厅。 唐家的家主与林家的家主聚在一起,正为苏贤失陷在辽国一事愁眉苦恼。 忽然,下人来报,说苏家家主与柳家的家主联袂登门拜访,说是有紧要之事找唐家商量。 “既有要事,那就将他们请来此处吧。” 唐家家主吩咐道。 很快,两人到了,刚走进客厅,看见唐家家主便笑道: “哎呀!唐兄,请节哀顺变,我与柳兄听说唐兄你晕倒后差点没能醒来,就赶紧过来看看。” “唐兄眼下无事,我与柳兄总算可以放心了,我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可以说是一家人,唐兄你千万不要出问题才好啊!” “……” 唐家家主与林家家主眉头一跳。 节哀顺变? 这是什么话? 两人的面色当场就垮了下来,冷冷盯着笑得合不拢嘴的苏、柳二人。 他们明白过来,苏、柳二人此来并非是有要事相商,而是看笑话外加装逼来了! 诶! 真是风水轮流转,前两日苏贤单枪匹马逼退辽军,立下罕见的功勋,曾让唐、林两家风光无限。 可谁知道,紧接着就传来坏消息,苏贤竟被辽帝劫持去了牙城…… 之前暗淡无光的苏、柳两家,瞬间实现华丽的逆转,现在更是登门来看唐、林两家的笑话。 “苏兄、柳兄,若你们没有要事,就请先回吧。”唐家家主闭眼说道。 “唐兄,这可不行啊,作为多年的老友,我们不能看着你如此颓废,唐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苏家家主笑道。 “你……” 唐家家主正要发怒,这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闯入客厅,惊喜莫名,大声禀道: “家主,好消息,侯爷他平安撤出了牙城,不日就将回到神都!” “……” 客厅中安静一阵。 众人面面相觑。 唐家家主连忙确认道:“你说什么?侯爷他……他逃脱了辽帝的魔掌,不日就将返回神都?!” “不可能!” 苏、柳二人面色一变,大声驳斥,然后看着唐、林二人嗤笑道:“唐兄、林兄,为了保住所谓的颜面,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小厮急忙说道: “家主,是真的,朝廷已贴出告示,眼下城中都传疯了,不可能是假的!” 唐家家主忍着心中的激动,立即派人去衙门求证。 苏、柳二人面色又是一变,也在旁等待,他们终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很快,求证之人返回,据说此乃内卫传回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哈哈哈哈!” 唐、林二人纵声畅笑,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苏贤安全了,唐家未来的大靠山又有了。 唐家家主真的想大摆宴席庆祝三个月! 而苏、柳二人的面色,则变得异常难看,双方情绪瞬间逆转,真可谓是……世事无常! 正文 763 明兰:小姐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唐淑婉:? 苏、柳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很有默契,转身就走,恨不得立即逃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们,他们已没脸继续待下去。 之前, 他们听说苏贤失陷在辽国,便来唐家嘲笑人家,想装个逼,可反转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苏兄、柳兄且慢!” 唐家家主将两人叫住,笑问道:“两位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老夫准备大摆宴席庆祝三日,两位不妨也留下来吧。” 林家的家主也笑道: “是啊,据说城中有人将侯爷的事迹编写成了话本,内容十分精彩, 跌宕起伏,老夫准备请那说书先生在宴席上说三日的书!苏兄、柳兄也留下来听一听吧。” “……” 唐、林二人对他们心中有气,因他们刚才曾说过“节哀顺变”的话,寓意苏贤已死,其心可诛。 “不了,不了,老夫府中还有事,不便打搅,告辞!”苏家家主做了一个揖,转身欲走。 “苏兄莫急!” 唐家家主笑着将他拉住,语重心长说道: “老夫知道,苏兄心中必定颇不好受,侯爷毕竟曾为苏家子弟,结果却被苏兄带头赶出了家门!” “结果那曾想到,侯爷竟因祸得福,一路高升, 成了你我都需仰仗的大人物……苏兄你心中不好受我可以理解!” “可是苏兄,这可不行啊,作为多年的老友,我们不能看着你如此伤心颓废,苏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 苏家家主面色铁青,不错,此话算是戳中了他的心病。 十数年前,他们都小瞧了苏贤父子,将人家赶出家门,结果现在…… 紧接着,他猛然反应过来,唐家家主最后一句话听着非常耳熟,似乎,他刚刚才用类似的话挤兑过人家。 羞恼、懊悔交加之下,苏家家主冷哼一声,甩开唐家家主的手,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 柳家的家主立即跟在后面。 “哈哈哈哈……” 唐、林二人拍着巴掌畅笑个不停。 不过很快,他们就忘了方才之事,立即筹备大开宴席庆祝, 再派人去通知待字闺中的唐淑婉,让她安心。 然而实际上, 唐淑婉根本不需要他的通知。 有明兰这位“小喇叭”存在,唐淑婉可谓“人在闺中待,尽知天下事”。 唐淑婉本是唐家嫡女,身份十分尊贵,不过这府中的嫡女少说也有二三十之数,再尊贵的嫡女也就显得稀松平常。 不过现在的唐淑婉不一样,她是范阳县侯的未婚妻,未来的侯爷夫人,地位早已远超一般嫡女。 自回到神都避难后,她在唐府中便拥有一座巨大的院落。 院落中有独立的花园,花园中有假山凉亭水池,风景秀丽,环境清幽,是唐府中最好的几座独立院落之一。 此刻,唐淑婉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凉亭的边缘,面朝碧绿水池,一动不动,望着园中秀丽的景致发呆。 一阵清风拂过,吹动了她那乌黑亮丽的发丝,裙摆上的丝带也随风起舞,飘然若仙。 但她依旧一动不动。 婉约的身姿婀娜挺立,两手于腹前交缠紧握,雪肌玉肤的脸上没了笑容,而是一堆堆浓得化不开的忧愁与担忧。 惊悉苏贤失陷在辽国之后,她虽然没有像柳蕙香那般直接软倒在地,但这段时间以来,她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喝过一口水…… “小姐!小姐!” 忽然,明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唐淑婉还是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美人雕塑。 明兰脚步飞快,跑近一看,下意识认为唐淑婉想……跳湖自寻短见,不然站在那个地方作甚,往前跨一步就是水池了!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两眼都快瞪破,尖叫着急速冲了过去,叫道:“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唐淑婉心情正忧伤,可听了明兰这话,她愣是生生出戏,这死丫头又乱说什么胡话? 她不禁转身看去。 这时,明兰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快步奔至唐淑婉近前,抓起她的手,二话不说拼命往后一拽! 砰! 毫无意外,两主仆直接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凉亭那冷硬的地面之上。 “嗷!” 明兰垫在下面,闷哼一声。 虽然疼痛难忍,但她心中却十分高兴,终于救下小姐了,终于救下小姐了…… “你没事吧?” 唐淑婉哭笑不得,快速起身,然后将明兰拉起,扶着在石凳上坐下。 明兰其实没有大碍,只是有点痛而已,但她顾不上自己,忙拉着唐淑婉的手说道: “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姑爷已经没事了,若小姐又出现意外,那……反正小姐你有事!” “……” 唐淑婉听了这话,满是愁绪的脸上瞬间爬满无数黑线,这死丫头,尽说不吉利的话,她什么时候想不开了? 不过随即,唐淑婉猛一抬头,紧紧盯着明兰问道:“你说什么?姑爷……呸,世兄他没事了?” 明兰立即说道:“刚刚朝廷又发布了告示,说姑爷已成功逃脱牙城,正往大梁赶来,不日就将回到神都!”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朝廷都贴出了告示,奴婢听说,这是……内卫传回的消息,应该不可能是假的!” “世兄平安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唐淑婉顿时大喜过望,在凉亭中走来走去,激动的心情无处宣泄。 明兰跟着高兴一阵,见小姐不自寻短见了,她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松,然后浑身的疼痛便传了过来。 她“啊”的惨叫一声,豆大的眼泪滚落而出。 唐淑婉见状,笑着点了她一额头,然后立即叫来大夫……好在最后没事,只需休养一两日即可。 …… 林府。 正“斋戒”在家的林川,得到那条好消息后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简单收拾一番,一边偷偷赶往品玉阁,一边暗暗笑道: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兄你终于平安了!为了庆祝,兄弟我决定给你点十个姑娘!当然,苏兄你还没回来,我就勉为其难代你庆祝!” …… 时间稍晚一些,“苏贤失陷在辽国”与“苏贤逃脱辽帝魔掌”的消息,先后传到南楚岳州、南陈与蜀国,引发了一系列轰动,略过不提。 正文 764 杀掉纳兰嫣泄愤? 次日。 大梁,河东道,云州。 云州以东,长城脚下,有一座关城名叫“牛皮关”,位于群山峻岭之间,历来便是河东道抵御北方草原骑兵的第一道天然屏障。 牛皮关的城垛之上, 无数大梁将士持枪而立,以史老将军为首,眺望着北方的广阔草原,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侯爷他们怎么还不现身?眼见午时将至,烈日当空,比预估的时间已晚了足足一个时辰!”一位将军沉不住气,在城垛上面焦躁的来回走动。 “……” 没错,他们等待的正是苏贤一行。 遥想当日, 太原城中, 无数辽军潮水般涌入,史老将军本已绝望,他没能力挽狂澜,辜负了女皇与满朝文武对他的期待,也愧对天下百姓! 自责之下,他自觉没脸存活于世,拔剑就要自刎。 可谁知就在这时,辽军们忽然潮水般退去,很是匆忙,留下史老将军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随后,斥候来报, 辽军不仅撤出了太原,而且还退出了整个大梁,所有被他们侵占的州县,都被无条件放弃, 退回长城以北。 史老将军万分纳闷,他打了一辈子的仗, 见多识广,可这种情况却还是第一次遇见。 紧接着,消息传来,原来是辽国内部变了天,浑邪王武力入宫逼迫辽帝禅位,而始作俑者便是那那传说之中的范阳县侯…… 昨日,女皇下令恭迎范阳县侯凯旋。 并从神都派来了亲信。 史老将军听说此事后,主动接过此任,带着人马亲自赶到牛皮关。 他豪迈笑道: “老夫早就听说过范阳县侯的鼎鼎大名,没想到这次辽军犯边,最终还是他力挽狂澜,老夫已迫不及待想见识一番侯爷的风采!” “……” 可是,他们一大早登上牛皮关的城垛,等了快一个上午,始终不见苏贤一行人的身影,莫说那位沉不住气的将军,就连史老将军也暗暗担心起来。 因为在此之前, 有人告诉他们,苏贤一行将于今晨赶到牛皮关,回归大梁。 另外一个将军猜测道: “据说, 新登基的辽帝为人奸猾腹黑,他虽放任侯爷一行离开牙城,但极有可能出尔反尔,在沿途设下陷阱,侯爷一行只怕是……凶多吉少!” 其余将军纷纷附议道: “很有可能!辽贼历来狡诈,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我们应该派兵越过长城,暗中接应才是……” “……” 史老将军那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布满了沧桑痕迹的城墙。 忽然,他改抚摸为拍打,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将军们同时住口。 “切勿胡乱猜测!” 史老将军的声音苍老而铿锵,眺望着北方的草原,道: “那八大小可汗之事,老夫已经听说,辽帝就算再奸诈无信,也不敢在这种事上面含糊!安心等待便可,老夫相信侯爷他们终会平安归来!” “……” 话音刚落,一人抬手指着北方远处,激动喊道:“老将军……侯爷他们回来了!” 众人面色一正,纷纷倚着城垛上的女墙极目眺望,那极远之处,果然出现一队人马,正往牛皮关疾驰而来! 眨眼间,那群人近了。 史老将军也已看清,那正是苏贤一行,他顿时激动得转身走下城垛,对众将吩咐道:“尔等随我一起出关,恭迎侯爷凯旋!” “得令!” 将军与将士们轰然领命,他们都很激动,这可是单枪匹马就迫使辽军撤兵的牛人啊,马上就将见到真容。 …… 不错! 那的确是苏贤一行。 他们自牙城出发后,就一直在赶路,期间从未停下休息,甚至换乘马匹都是在飞奔中进行的。 今晨他们就会赶到牛皮关的消息,本是言大山派人提前传回。 可事态瞬息万变,为了规避可能的风险,言大山决定临时绕道,以至于晚了两个时辰左右。 好在,他们总算安全回到了大梁。 “吁……” 苏贤一行缓缓停下。 前面手持盾牌与弓弩的蝴蝶谷高手们,分列两边,被保护在内圈的苏贤等人终于“重见天日”。 苏贤一眼便看见了史老将军与挺身肃立的将士们,他催马上前,抬头望着牛皮关的城墙,一时感慨万千! 大梁,他终于又回来了! “末将史恭,奉女皇陛下之命,恭迎侯爷凯旋!”史老将军人虽老,但声音却极为洪亮,他的声音将苏贤拉回现实。 “末将等恭迎侯爷凯旋!”将士们齐声大吼,行军礼,壮烈的声音在这险峻的山林中回荡,久久不熄。 苏贤翻身下马,扶起史老将军,感叹道:“竟劳烦史老将军亲自来接,下官惭愧,老将军快快请起!” 史老将军顺势而起,仔细打量苏贤一番,哈哈笑道:“侯爷的壮举,抵得过一百个末将,末将早已迫不及待想一睹侯爷的风采!” “现在得见,侯爷果真英武不凡,乃人中之龙凤,大梁有侯爷这等英才,老夫终于可以安心入土了……” “……” 苏贤听他一口一个“末将”,还自嘲“安心入土”,感觉有点郁闷。 但他并未多想,一本正经的与对方寒暄过后,便命人将纳兰嫣“提”下马背。 纳兰嫣身为人质,自然是没有人权的,苏贤命人反绑住了她的双手,还用布团堵住了她的嘴。 这时,史老将军一脸恭敬的走到言大山身边,热泪盈眶,见礼道:“将军……” 言大山见状,心怀激烈,想起他那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父兄们,还有那些一同上阵杀敌的美好时光。 史老将军,本是言家的家将,曾追随言家纵横沙场,如今言家父兄都不在了,他们两人再次相见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苏贤没去打搅他们叙旧。 他从唐淑静手中接过一柄匕首,一脸邪恶的笑容,慢慢走向软倒在地的纳兰嫣。 纳兰嫣双脚虽然没被捆绑,但她在马背上颠簸良久,手又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她的腿早已发麻僵硬,如今下了马背竟不能站立。 “唔……” 她见苏贤拿着匕首走近,眼中满是惊恐,拼命挣扎,奈何腿脚酸软不能动弹,当真吓得她花容失色,六神无主。 言大山、关平等人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去,眉头都是一挑。 苏贤这是要公报私仇,杀掉纳兰嫣泄愤吗? 正文 765 这样的大梁不待也罢! “姐夫,不要!” 唐淑静犹豫再三,终究喊出了这句话。 纳兰嫣虽然涉嫌与她争抢姐夫……不对,应该是虽然涉嫌争抢她的姐夫,但罪不至死,何况纳兰嫣还是他们的人质。 利用完人质就杀掉的行为,在唐淑静看来是令人不齿的。 这时, 苏贤已逼近纳兰嫣身前。 他没有理会唐淑静的劝阻,也没有去看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自顾抓起纳兰嫣被捆绑的手,用匕首轻轻一挑。 那绳子立断,脱落在地,纳兰嫣的双手得到了释放。 苏贤做完这些,转身看着唐淑静,将匕首递还过去,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好似在问: “你刚才说什么?” “你……” 唐淑静略有尴尬,默默收回匕首。 言大山等人也纷纷释然,感情是误会苏贤了啊。 苏贤转身,重新蹲在纳兰嫣身前,咧嘴一笑,道: “你怕什么?我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吗?再说,你可是辽国的如意公主,我没事儿杀你作甚?” 纳兰嫣刚才的确被吓坏了,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又被苏贤数落,她当即两眼一瞪, 只是苦于嘴里塞着布团不能说话。 苏贤笑道: “现在我取下你口中的布团, 你待会儿安生点,别乱说话……这些马匹是你们辽国的, 我不会要,你休息好后就一起带着回去吧!” 纳兰嫣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苏贤见状,便做好了纳兰嫣破口大骂与发飙的心里准备, 苦笑道: “罢了,你想怎样都随你,但千万别太过分,要知道这里可是我大梁的国土范围,你最好不要太嚣张!” 说着,苏贤一把取下纳兰嫣口中的布团。 纳兰嫣依旧恶狠狠的盯着他,这时,她的腿渐渐恢复知觉,扶着一匹马慢慢起身,然后翻身骑上马背。 苏贤面色平静,他大人有大量,只要纳兰嫣不是骂得非常难听,他就不予理会。 毕竟纳兰嫣无辜做了一回人质,心里有气可以理解。 “你……” 纳兰嫣终于开口。 苏贤镇定以对。 “对不起!” 纳兰嫣面色一缓,眼神不再恶狠狠,只是小声说完这三个字后,她猛地一拽缰绳, 那马儿调头, 快速往北方飞奔而去。 其余马匹纷纷跟随。 很快,三百多匹辽国战马就此消失不见。 苏贤却是一脸愕然,呆呆望着纳兰嫣远去的方向,她最后说的居然是“对不起”三个字,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言大山、唐淑静等人也是始料不及,他们都认为纳兰嫣受了欺负,至少要说一点狠话…… 很快,众人纷纷释然,纳兰嫣应该是在为辽帝说对不起,她也认为辽帝过河拆桥的行为非常不妥! “侯爷,请入关吧,末将已命人备下丰盛的宴席,为侯爷接风洗尘!”史老将军说道。 “也好,我们连续赶了这么久的路,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吃东西,有劳史老将军安排。”苏贤笑着客气。 “请!” 众人开始入关。 苏贤与史老将军并肩而行,刚刚跨入牛皮关的大门,他就忍不住问道: “不知下官深入辽国的这段时间,战况如何?” “想必有史老将军亲自坐镇,指挥各州边军,那辽国铁骑虽然厉害,但想必也未曾破关而入,进而肆虐我中原腹地吧?” “……” 其实,按照苏贤的原计划,是在辽军发兵之前就让浑邪王登上辽帝宝座,从一开始阻止战乱的爆发。 但世事无常,他们寻找宝藏花费了过多的时间,以至于耽误了时机,纳兰雄父子蓄谋已久的战争终究还是爆发了。 好在,苏贤相信大梁的边军不会太差。 一两天而已,应该能顶住辽国铁骑的冲击,毕竟大梁边界遍布关隘与长城,这些天然屏障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尽管,幽州守将罗干曾对他说过,大梁边军除了幽州一代以外,其他州县都很拉胯,甚至还有可能一触即溃、望风而逃等等。 对于这些,苏贤是不大相信的。 史老将军闻言,灿烂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 他踌躇一会儿,终究未曾隐瞒,缓缓道: “末将惭愧……有负女皇陛下与满朝文武的期望,辽军挥师南下的当日,关内道、河东道便有数州相继被攻破……” “……” 苏贤脚步猛地一停。 扭头看着史老将军,一脸的不敢相信,惊愕道:“老将军你说什么?第一天就有……数州之地被辽军攻破?!” 他当真万分吃惊,感觉天方夜谭般,大梁可是中原王朝啊!边军们所守之关隘,无不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啊! 可是,辽军第一天就攻破了在他眼中牢不可破的关隘,还攻占了数州之地! 这么拉胯的吗? “辽军一路势如破竹,后来更是兵临太原城下……”史老将军苦笑着摇头,感觉一世英名都毁了。 苏贤面色青白一阵,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胡乱抽搐,问道:“那最后……太原有被攻破吗?” “攻破了。” “……” 苏贤呆呆的看着史老将军,忽然脚步一转,面朝北方的辽国,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很快就跑到了关外。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与糟糕。 为了大梁,他冒险潜入辽国,挖掘前朝的宝藏,还与浑邪王斗智斗勇,稍不注意就要交代在那里。 可大梁呢? 那些边军是纸糊的吗? 居然连一天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 甚至还让辽军攻破了太原! 要知道,太原离神都已经很近了啊…… 这是第一次,苏贤感觉拥抱兰陵公主与女皇的大腿是个错误的决策。 大梁如此不堪,就算北方的辽国不再挥师南下,小小南陈或南楚若发兵征讨,身为中原王朝的大梁只怕也够喝一壶。 这样的大梁,不待也罢! 是故,苏贤下意识转身往辽国的方向跑,他这次是真的失望了。 “公子!” “侯爷!” “姐夫你去哪?!”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在同一时间拽住了苏贤的胳膊。 “呃……哈哈,没事,不用紧张。” “……” 苏贤被拽住后当即便醒悟了过来。 大梁虽然不堪,但辽国是绝对的龙潭虎穴,他宁愿去南陈与陈妖精作伴,也绝不会与新任辽帝斗智斗勇! 他长叹一声。 为了大梁王朝,他已付出许多,沉没成本太大,而且柳蕙香、唐淑婉她们都在大梁,他又真能舍下这一切投奔他国么? 已是不可能了! 苏贤转身,终究还是回到关内。 数息之后,他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大梁并非一无是处,战斗力拉胯而已,他可以想办法提高啊! 他眼珠一转,缓缓侧头,看着身旁的言大山…… 正文 766 唐淑静:你居然羡慕嫉妒我! 牛皮关,位于云州城以东,两者相距不远。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苏贤一行便已入城。 史老将军果然准备了接风洗尘宴,众人先美美的饱餐一顿,再各自回房休息,从牙城到云州他们一直都在赶路, 早已累坏。 苏贤趁此机会,单独找来言大山,简略阐述了自己的“强军计划”,最后表明,他希望言大山能担此重任。 言大山听罢,略一沉思,最后摇头道: “我只想留在公子身边, 做护卫也好,做随从也罢,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还请公子体谅。” 苏贤对此早有预料,他也不着急,问道:“大山你执意留在我身边,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言大山腰板一挺,掷地有声道: “公子乃我言家的恩公,大恩没齿难忘,我尊奉母命留在公子身边三年,目的是护得公子周全,不被奸人所害!” “既如此,那我问你,倘若天下大乱,亦或者你我二人陷入千军万马之中, 以你之能,能否护得我周全?”苏贤问。 言大山陷入沉默。 若只有他一个人, 在千军万马中纵会受伤, 但突出重围应该不难,可若带上苏贤的话…… 最后, 他牙关一咬,激动说道:“我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让公子受到一丁点伤害!” 苏贤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果真发生了那种情况,你死之后,我身陷乱世或千军万马之中,单凭我的身手能否活命?” “……” 言大山明白苏贤的意思了,顿时陷入纠结。 苏贤见状,抿嘴一笑,转身往屋外走去,吩咐道:“你且随我来,我们去城中好好逛逛。” 言大山纠结着他那张国字脸,举步跟在后面。 不一时,两人来到云州城内的伤兵营,这里躺满了各种伤兵, 哀嚎呼痛声此起彼伏, 凄惨宛若人间炼狱。 苏贤指着伤兵们说道: “你看到了吧, 他们虽然身受重伤, 但至少还留下了一条命,若是我,只怕早已魂归天外!” 言大山面色沉着与纠结,但仍旧不发一言。 苏贤也不着急,两人离开伤兵营,登上云州城墙。 数日前辽军攻城之际,曾将一段城墙摧毁,主体部分虽已修缮完毕,但尚未完全修好,那巨大的缺口触目惊心。 接着,苏贤又带着言大山上街,来到一条偏僻小巷,无数无家可归的小孩蹲在街角,用一双双害怕与无助的眼神看着他俩。 苏贤指着孩子们说道: “你看,他们的家已在战火中被摧毁,无家可归,眼下他们头上有遮风避雨的棚子,还能吃上一点稀粥果腹,是因为我们赶跑了前来肆虐的辽人。” “试想,若我们输了,他们的命运会如何?还有遮风避雨的简易棚子吗?还能有果腹之物吗?” “……” 言大山此刻的面色极为复杂。 想他也曾是战场上纵横无敌的将军,曾杀得辽人闻风丧胆,可现在……一丝水雾朦胧了他的双眼。 苏贤蹲在一个年龄稍大的小孩面前,温言问道:“你的父母何在?” 那小孩原本十分害怕,不过见苏贤并无恶意,加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双亲,于是哽咽道:“他们都死了,被辽贼用弯刀砍下了脑袋……” 苏贤安抚一番,然后又问:“你知道辽军破城而入的时候,我们大梁的将士在哪里吗?” 那小孩情绪激动起来,哭嚎道:“他们……他们弃城而逃了……叔叔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逃吗?” 苏贤摇了摇头,抬手指着言大山,对那小孩说:“我不知道,你问他吧,为什么要逃!” 言大山双拳已经紧握,青筋直冒,当面对稚童那带着疑问的眼神之际,他崩溃了,转身看着苏贤说: “公子,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好!” 苏贤笑着起身,拍着言大山那坚实的肩膀,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离开之前,苏贤回头对那小孩说道:“你放心吧,今后我大梁将士不会逃,他们将挡在你们前面!” “……” 一个时辰后。 苏贤一行已休息好。 纷纷上马准备继续赶路。 他们已经回到大梁,其实不用如此着急,但苏贤归心似箭,想早日见到柳蕙香等人。 凯旋的队伍之中,又多了数千将士,加上原来的一百多人,他们浩浩荡荡,往南方的神都进发。 史老将军不跟着一起回京,他将留在北方善后,谨防辽军去而复返。 苏贤一行的行军速度极快,他们过朔州、代州而不停,当走到析州的时候,天色渐黑,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乃荒郊野外。 苏贤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好怀念以前在蜀地赶路的时候啊,我们在野外烧烤,吃的可香了!”唐淑静看着将士们煮的粥,一脸回味。 “那我们今晚就吃烧烤!”苏贤心情不错,他也不想喝粥,太寡淡了,于是吩咐言大山等人去打些野味回来。 这附近多山,山林中各种野兽出没,什么山羊、野兔、野鹿、野鸡应有尽有,言大山等人都是天生的好猎手,不怕没有收获。 “我也去!”唐淑静坐不住,暗中搓着小手,也准备去玩一把。 “你不用去!”苏贤一把将她拉住,笑道:“你和芷兰留下来陪我,待会儿我们一起烤肉。” “可是我不会烤啊?”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那好,待会儿且看我如何青出于蓝!” “……” 很快,言大山他们满载而归,这附近有条小河,他们又去河边处理了皮毛与内脏,最后提着净肉而归。 苏贤这边也做好了准备,各种调料齐全,食材到位后他们就开始烤,苏贤为了培养唐淑静成为未来的“天下第一烤肉娘”,可谓是手把手的教。 唐淑静其实很有天赋,为人也算聪明,很快便掌握了烤肉的诀窍,但苏贤化身为“严师”,每次看了她的烤肉后都说: “不行!完全不能吃,重新烤!” 深受打击的唐淑静,再一次将烤好的肉拿给苏贤看的时候,竟愕然的发现,苏贤正在吃她上一次所烤的。 还吃得格外香甜! 不是说完全不能吃的吗? 唐淑静瞬间明白过来,她又被苏贤给骗了。 她当即怒道:“你……你你你无耻啊!你一定是羡慕我烤得比你好,所以故意打压我?!” 正文 767 因为你是公子的小姨 “呃……” 苏贤略有尴尬,笑道:“被你发现了?” 唐淑静见状,心头更气,差点抓狂,她认认真真的学习烤肉,一遍又一遍,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苏贤都吃上她的烤肉了, 还说她烤得不好! “你别激动,实话说吧,你的烤肉技术已经比我都厉害了!”苏贤赶紧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 “你不仅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还是未来的天下第一烤肉娘!” “……” 听了这等好听的话,唐淑静心头的气愣是烟消云散, 她小身板一挺,傲娇道:“我早就说过,我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是是,你是真的厉害啊!”苏贤在旁赤果果的夸赞,接着话锋微变,道:“但这门手艺需要多多练习才能彻底掌握!” “那还用说?” 唐淑静翻了个白眼,兴高采烈的烤肉去了。 苏贤面不改色,悄悄起身,又对杨芷兰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离开篝火堆,在一旁简易的餐桌旁坐下。 只留唐淑静一个人在那里烤肉,忙得热火朝天。 言大山等人见状,眉头挑了挑,但没人敢乱说,都侧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 “诶,此次凯旋而归,你们必将获得无数赏赐,金银财宝,升官发财,而我……却颗粒无收!” 唐淑静一边烤肉一边感慨。 她尚有自知之明, 此次潜入辽国,她其实没有什么功劳,反而还差点成为拖累…… 言大山、关平、千面狐等人听了这话,似乎也想起了这档子事,不过他们并没有喜色,而是眉头渐皱。 这时,唐淑静偶然一个侧头,发现苏贤与杨芷兰都停止了烤肉,篝火堆前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忙碌。 嗯? 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苏贤立即发现了她的异常,忙笑道:“未来的天下第一烤肉娘,专心练习烤肉,赏赐的事本姐夫会尽量为你争取。” 唐淑静一听“未来的天下第一烤肉娘”的名头,心头顿时涌出无限的骄傲。 于是忘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烤之事,专心练习起来。 而与此同时,言大山、关平、千面狐等人面色微微一动,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时,唐淑静烤的肉已经上桌,香喷喷,色泽金黄油亮, 令人食指大动。 言大山等人品尝过后,连声称赞,都说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肉! 唐淑静自然大喜,乐得合不拢嘴,于是更加忘我的烤,锤炼自己的“烤肉技术”,乐此不疲。 “难得吃到如此香喷喷的美味,舌头都差点吞入腹中,我们决定,要好好的感谢唐姑娘!”言大山忽然说道。 “哈哈,小意思而已。”唐淑静志得意满,不过立即回头看着言大山等人,认真问道:“你们要如何感谢我?” “我,关平,还有二捕头等人一致决定,此次潜入辽国的功劳全都不要,一起送给唐姑娘你!”言大山答道。 “这怎么好意……等等,你说什么?!” 唐淑静大吃一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言大山等人的功劳其实都不算小。 但他们却不要,而是要打包送给她? 难道说,自己烤的肉竟如此好吃吗?竟让言大山他们以天大的功劳来换! 一念至此,唐淑静当真大喜过望,赚了啊!这次真的赚翻了! 苏贤也满脸惊讶,不过随即明悟,无论言大山,还是关平,亦或者千面狐,以他们的身份来说,这点功劳反而是负担。 “不妥!” 苏贤虽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但还是从中阻拦,道: “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必须赏罚分明,不然就坏了规矩,容易让人寒心。” “再者,单凭一顿烤肉就换得天大的功劳,这也太廉价了吧,也显得儿戏!” “……” 唐淑静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将手中的烤架一丢,看着苏贤大声斥道:“你这是嫉妒我烤的肉比你烤的好吃!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言大山为人耿直,插嘴道: “公子你知道的,我对朝廷的赏赐没有什么兴趣,而唐姑娘是公子小姨,又参与了辽国之行,送给唐姑娘正好!” 唐淑静闻言一怔,明眸中满是迷茫,什么意思?不是因为烤肉烤得好才将功劳送给她的吗? 现在看来,根本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是苏贤的小姨?! 这让唐淑静有些不能接受,明明是靠手艺吃饭的,结果最后还是靠关系,这对她的打击有点大。 关平、千面狐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放弃功劳的原因不同,但将功劳送给唐淑静的原因却与言大山一般无二。 苏贤又劝了他们几句,见他们始终坚持,双方便各退一步,言大山等人将部分功劳转移给唐淑静,保留一部分,不然显得太假。 而且,苏贤还答应了他们一些事,借以抵消献出功劳的损失,尽量做到平衡。 言大山等人商量一番,都点头同意下来。 商量好后,苏贤笑着招呼他们吃肉,扭头见唐淑静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干活儿,于是笑着调侃道: “被巨大的幸福击中然后人傻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唐淑静反而扭捏起来,感觉占了苏贤、言大山等所有人的便宜,好处她一个人全得了。 “觉得不妥?简单,你多烤些肉给我们吃就行了。” “好嘞!” “……” 转眼,夜色已深。 众人吃饱喝足,已倒头酣睡。 整片营地都安静下来,鼾声此起彼伏。 一座帐篷中,唐淑静正侧身而卧,她虽已睡着,但嘴角却挂着浓浓的笑意。 忽然,她两手探出,在虚空中乱抓乱揽,同时迷糊说道:“好多宝贝!好多银子!好多赏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 翌日。 天光放亮。 苏贤等人早已起床,将士们埋锅造饭煮了粥,苏贤正准备吃,这才发现唐淑静居然还没有起床。 他起身钻进唐淑静的帐篷,准备叫她起来吃早饭。 谁知刚进帐篷,他却猛地一愣,傻在原地,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看见了什么? 原来,侧躺而卧的唐淑静,正在酣睡,她两手揽着一堆东西,似是抱着一堆宝贝。 可是,被她抱着的明明是一大堆……杂草! 抱着杂草睡觉,这是什么癖好? 正文 768 女皇亲迎【三】 神都城以北。 五十里处。 苏贤一行共计数千人,正在官道旁扎营休息。 马上就将回到神都,他们必须养足精神,以最好的面貌面对女皇、满朝文武以及城中的百姓。 今天注定是一个重大的日子。 苏贤的帐篷中,言大山、唐淑静等人都在,他们一边用膳一边商量入城的注意事项。 “好期待啊!” 商量完后,唐淑静发出感慨, 面朝神都的方向一脸向往,道: “不知陛下将会派谁来迎接我们,也不知城中百姓将如何热烈夹道欢迎。” 苏贤侧头看着她,笑道:“你其实是在期待陛下的赏赐吧?放心,该给你的绝不会少,这一点本姐夫可以保证。” “我才没有期待赏赐呢!”唐淑静言不由衷, 神色略慌的扫了眼众人, 见大家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才轻拍着胸脯舒口气。 苏贤心情不错,看着她笑道: “是吗?那我用一个东西来换你的赏赐行不行?” “什么东西?” 唐淑静本能觉得苏贤不怀好意,但还是忍不住一问。 苏贤指了指帐篷外地上的杂草,道:“就那个啊,你宝贝得紧的,睡觉都要抱着的杂……” “我不要换!” 唐淑静面色骤变,在苏贤即将说出那个“草”字之前,生生打断他的话头。 然后侧身面对着苏贤,拼命使眼色,甚至不惜做出一幅罕见的祈求的表情。 原来,上次苏贤发现她抱着杂草睡觉之事,在她强烈的要求之下,苏贤并未四处张扬,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这种糗事一旦传扬出去, 对她这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天下第一烤肉娘来说, 简直太丢脸了啊! 苏贤见好就收,果然闭嘴不谈。 唐淑静见此,心头重重的缓了口气。 这时,一个斥候入帐,大声禀道: “兰陵公主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女皇陛下亲率太子殿下等勋贵,出神都城恭迎侯爷凯旋!” 苏贤闻言,面色一肃,起身道:“不可让陛下与兰陵公主久等,我们启程出发吧!” 随着一声令下,数千人迅速开拔,往南方神都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四十里的距离说长也不长,很快,苏贤就已远远看见官道尽头的兰陵公主等人,可谓是旌旗招展啊。 近了。 数千人的队伍缓缓停下。 前面是兰陵公主率领的文武百官,以及大批衣甲鲜明的禁军将士。 两队人马面对面。 苏贤的眼睛,瞬间在乌压压的人群中锁定兰陵公主—— 一袭曳地的紫色宫裙勾勒出她那丰美的身姿,雪腻肌肤在阳光之下明媚动人,她鬓发如云,盛装打扮,有着倾国倾城之貌。 她通身上下流转着雍容华贵的气息,教人一目难忘。 她眼波流转,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慵懒的气质,令人怦然心动。 她就像是一株行走的娇艳牡丹, 就这样出现在苏贤眼前。 苏贤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来到公主身前,对她作揖道:“下官苏贤,拜见公主殿下!” 然后,苏贤团团作揖,道:“见过诸位相公与同僚。” 他口中的“相公”,是对宰相的尊称,并非后世女子称呼丈夫的那个相公。 “范阳侯勿需多礼,辽国之行辛苦了,请起。”兰陵公主轻抬玉臂,隔空虚扶。 “拜见侯爷,恭迎侯爷凯旋!”以宰相们为首的文武百官,齐身还礼,显得很是恭敬。 “……” 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是非常隆重的仪式。 就连素来与苏贤不对付的钱中书,混在宰相群中也是毕恭毕敬,不敢丝毫逾矩。 苏贤与百官们寒暄一番,礼毕后便既起身。 可谁知,因他刚才过于靠近兰陵公主,起身后便直接与公主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苏贤的视线下意识往下一滑—— 这尼玛! 那险峻的沟壑,那圣洁的雪山,对“许久不知肉味”的苏贤来说,简直就像是致命的毒药! 欲罢不能那种。 他眼前一晕,差点失态。 好在他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回过神来。 当他抬起视线,与兰陵公主的目光重合,发现公主似有所觉,正隐隐的瞪着他,略带警告之意。 苏贤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瀛州的时候,他曾回过兰陵公主一封信……不知公主有没有看那封信。 若看了的话,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苏贤略有心虚,赶紧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说道: “殿下,下官听说陛下正在神都城外等着下官回去,可不能让陛下久等,我们这就启程回京吧?” 兰陵公主心中其实也颇为复杂,因她想起了曾对苏贤的许诺,如果苏贤此次大胜而归,她就满足苏贤的心愿。 如今,苏贤果然大胜而归了。 而且是罕见的大胜! 论理来说,她也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 今日,是他们相隔数月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苏贤果然……盯着她那里看,如此迫不及待的吗? 现在就想……上手? 这也太着急了吧! 兰陵公主不禁产生了退缩之心,又见苏贤岔开了话题,她便也点头道:“我们立即回京,别让陛下久等!” “……” 大队伍出发了。 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浩浩荡荡往神都赶去。 队伍的最前面,是兰陵公主的马车,这辆马车很大,而且是敞篷的,苏贤与她并肩坐在上面。 神都附近的官道本就又宽又平,加之为了迎接苏贤凯旋,这官道早就“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经过了一番修葺。 所以苏贤与兰陵公主坐在那马车上十分安稳,没有一丁点颠簸的感觉。 马车上,两人保持端坐的姿势,苏贤鼻中嗅者公主娇躯散发的阵阵迷人花香,感觉飘飘然,他不由侧头看了眼兰陵。 从侧面看过去,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啊! 雄伟壮阔,不足以形容。 忽然,平稳的马车竟颠簸了一下,车上两人跟着一晃,尤其是兰陵公主,颠得厉害。 苏贤瞳孔顿时放出精光…… 兰陵公主早已有所觉,她知道苏贤在看什么,但根据她的承诺,苏贤其实有权……人家相当于是在看“属于自己的私有之物”,有何不妥?细究之下没有任何毛病。 罢了,既然不能怪苏贤,那就怪修路的人吧。 她面色当即就是一变,怒道: “工部那些人都该死,修个官道也修不好,范阳侯凯旋而归,所乘马车居然还会颠簸,着实有损我朝威仪!” 苏贤立即劝道: “殿下息怒,其实下官不在意的。” “其实,马车太稳了也不好,颠簸一些更妙,这个叫做‘节奏’,对,这就好比音律,富有节奏才是美妙的!” “……” 兰陵闻言,轻叹一声,随即偃旗息鼓。 那对东西,虽然长在她的身上,但现在却属于苏贤所有,人家有点“定制化”的要求合情合理…… “……” ?推荐票 ?月票 正文 769 女皇亲迎【四】 神都城的规模,就当今天下来说可算得数一数二。 城内的繁华自不必多说,城外其实也有连片的居民区与手工业作坊,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城内。 苏贤一行临近神都城的时候,宽阔官道的两旁,就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热情欢呼, 夹道欢迎,七嘴八舌的喊道: “侯爷辛苦了!” “草民等拜见侯爷!” “……” 苏贤也挺享受这一刻,四下挥手与百姓们互动,此举引发了更大一轮的欢呼,沿途不停有人激动喊道: “侯爷看我了!” “你走开,侯爷分明是在看我呢!” “哇, 侯爷对我打招呼了……” “……” “侯爷,奴家想给你生猴子!” “侯爷,奴家想嫁入侯府做妾……” 人群中有一群妙龄少女, 热辣而奔放,纷纷用丝绢遮挡着羞红的脸面,在那娇声欢呼,大胆的表达着心意。 苏贤诧异,不禁扭头看去,当然,他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嗷!侯爷对我笑了!” 好几个妙龄少女用手按着心口,由于激动过度,居然当场就晕倒在了地上,差点引发骚乱。 兰陵公主见状,不禁笑道: “看来城中钟情于范阳侯的女子着实不少,本宫细细看去,她们都不是凡夫俗女,都是当朝文武百官家中的千金呢!” “范阳侯凯旋而归,何不妨乘机多纳几房姬妾?可别错过了妙龄千金们的心意啊!” “……” 苏贤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收,总感觉兰陵此话有股酸溜溜的意味,他当即看着公主说道: “都是些庸脂俗粉, 不及公主倾城美貌之万一,若她们能有公主十分之一的美貌,下官可就求之不得了。” 兰陵公主听了这话,果然笑容盈面,道:“范阳侯去了一趟辽国,回来后竟学会了贫嘴,倒教本宫刮目相看。” “……” 这时,从云州跟随苏贤而回的那数千将士,早已另行安置,还有兰陵公主带去的禁军,也已各自回营。 目前还跟在苏贤身后的,就只有唐淑静、杨芷兰、言大山、关平、千面狐等人,他们都立下了大小不一的功劳,可入宫接受女皇的赏赐。 唐淑静骑马跟在后面,刚开始的时候,被百姓们夹道欢迎,她心里的畅快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可是随后,那些不要脸的贱女人, 居然当街高喊什么“侯爷,奴家想给你生猴子”、“侯爷, 奴家想嫁入侯府做妾”? 唐淑静面色瞬间难看。 那是她的姐夫,你们这些贱女人爬开点,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抓住这些贱女人狠狠教训一顿! 当街发骚,简直不知廉耻! …… 终于,苏贤一行临近神都城。 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已映入眼睑。 但他们并未立即入城,而是绕行到了城南,准备从城南的“建国门”入城。 因城北的城门其实就是皇城的宫门,苏贤凯旋而归,一定是要在“天街”游行的,若从城北而入,就不太方便。 刚好,城南的“建国门”内,便是“天街”。 天街宽达一百多米,是神都城中最大最长的主干道,能在天街上游行,其实是一种无双的荣耀。 苏贤此次凯旋而归,完全有资格在天街上游行。 不多时,苏贤一行在百姓们的簇拥之下,缓缓来到城南的建国门外。 苏贤已经看清,女皇果然等候在那里。 她端坐步撵,身着衮冕,头戴“珠帘冒”,肩挑日月,这是帝王的“正装”,以此凸显出对苏贤凯旋而归的重视。 女皇身旁,是以太子为首的皇室宗亲,以及各种勋贵等等,皆盛装穿戴。 此外,女皇方圆十丈的范围内已经戒严,明里暗中无数人保护着她的安全,如千年卫、千牛备身、禁军、内卫高手等等。 苏贤与兰陵公主的马车在十丈开外停下,两人快步下车,步行前往女皇身前半丈处站定,行君臣之礼。 女皇笑容满面,轻轻一抬手,道: “免礼,平身。” “多谢陛下。” 礼毕后,兰陵公主又拜道: “启奏陛下,臣奉命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恭迎范阳侯凯旋,如今范阳侯已安全回归神都,请陛下定夺。” “嗯。”女皇点点头,看着苏贤,笑道: “苏爱卿你总算平安归来,辽国之行辛苦了,你的所作所为朕与朝臣们皆已知晓,朕代天下百姓,感谢苏爱卿的无私付出!” “苏爱卿立下如此功劳,朕必有重赏!” “……” 苏贤立即客气道:“臣乃大梁臣子,为陛下分忧乃是本分,不敢奢求厚赏。” 女皇很满意苏贤谦逊的态度,不容置疑摆手道:“朕历来赏罚分明,朕说了要赏就一定要赏!” “那臣就多谢陛下了。”苏贤借坡下驴。 接着,唐淑静、言大山等人上前拜见女皇,女皇笑着点头,笑道:“都有厚赏!” 随后,太子殿下等勋贵纷纷上前见礼。 苏贤此次大胜而归,不仅仅只是逼迫辽军撤退那么简单,所立之功勋足以载入史册,莫说一般的勋贵,就连太子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敬,尽管他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女皇最后笑道: “苏爱卿,朕在万象神宫大殿备下了丰盛的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另外,朕与朝臣们都很好奇苏爱卿辽国之行的详细经过,你可得讲给我们听。” “臣遵旨!”苏贤点头。 这时,有太监驶来一辆极为豪华与宽敞的“敞篷马车”,女皇邀苏贤同乘,苏贤客气一番后欣然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穿过“建国门”来到“天街”。 言大山、唐淑静等功臣也纷纷登上小一号的敞篷马车,跟在后面,他们将与苏贤共享天街游行的荣耀。 天街宽达一百多米,他们的马车行驶在正中间。 马车左右各有数丈的空隙,然后是一排整齐的、衣甲鲜明的禁军,持枪而立,将围观的百姓们挡在外面。 实际上,苏贤他们刚刚走出“建国门”,来到天街的范围之时,两旁的百姓们便发出了强烈的欢呼,喝彩声阵阵,热闹程度远胜方才在城外之时,简直震耳欲聋。 今日,大功臣苏贤凯旋回朝,神都城可谓是万人空巷。 绝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了天街附近,都想一睹范阳县侯的风采。 ?推荐票 ?月票